《降世双星》 第1章 新名破晓 地界,瑞大陆,贤朝。 清晨的雾气带着淡淡的铁锈味,缓缓弥漫过屋檐,雾中隐约可见银蓝色的光辉,像散落的星辰。 “这是灵在呼吸。” 镇上的法师如此解释,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 年复一年,镇民们虔诚地举着灵石瓶追逐这些光晕,却从未有人因此获得法力。 她是家中的第四子,一个不受期待的女儿。 当第五个孩子——男宝降生时,她的苦役便开始了。 那个毫无法脉天赋的男孩,却独享着全家宠爱。 没人注意到她掌心蔓延的奇异纹路,就像没人发现她每夜翻墙潜入柴房的身影。 当她终于掐住男宝脖颈时,柴门突然“吱呀”作响,母亲冲进来制止了她。 自那以后,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警惕,让她再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但或许是察觉到了四女儿的恨意,某个寒冷的傍晚,母亲将炖好的肉块分进四个女儿的碗里。 “从今往后,每周加一顿肉。”母亲说着,目光不时瞥向沉默的四女儿,“家里条件好了,我们对每个孩子都要公平。” 她看着碗中油光发亮的肉块,眼睛里第一次闪烁光彩。 十岁那年,劳作结束后,她独自坐在院子里,翻看从废弃的私塾墙根捡来的残破算经。 煤灰在指尖留下乌黑的印记,又沾染在泛黄的书页上,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些数字散发的魅力。 她相信,数学通向真理。 她捡来一块石板,用尖锐的石子在上面反复演算,直到手磨出血痕也不肯停下。 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仿佛具有生命,在她眼前跳动着,诉说着解读现实的密码。 然而,每当她沉浸到某个临界点,想要继续深入探索时,一个清晰的声音便会刺破意识: 【不要继续!】 这分明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急迫,像是穿越时空而来的警告。 于是她会听话地停下,将那些即将触及的奥秘重新封存。 抬头时,一只灰雀正停在枝头,灵巧地梳理羽毛。 忽然,它振翅飞向天际。 她仰头凝望,眼中盛满向往——那些鸟儿多么自由,能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一片羽毛轻轻飘落,她伸手接住,珍重地夹进书页。 “老四!”二姐端着蒸笼撞开柴门,甜香冲散了屋里的楣味,“刚出笼的八宝糕,趁热吃。” 二姐会偷偷给她带食物,也会认真听她说话,她曾在心里默默计算过二姐对她的好,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她合上写满算式的书,淡淡回应:“二四得八。” 二姐和四妹,刚好得八。 说着咬了口糕点,继续用石子在石板上划出蝌蚪状的算式,手心的纹路随着她的计算而微微发光。 “这是魔法阵吗?”二姐蹲下身,石板已布满几何图形与密密麻麻的符号。 “是数学。”她稚气的声音透着超乎年龄的冷静。 “看不懂。”二姐挠头,却隐约看见那些公式泛着规律的金光。 不仅仅是在地面写画,她还时常对着眼前所见的事物发呆。 “你在看什么?”二姐忍不住问道。 “在看灵魂的形状。” 那些灵魂一样的存在,便是数学的密码。 它们是生命的印记,飞鸟走兽、静树流云,乃至寻常物件,无不泛着独特的光芒。 只是一般人看不见,她便用数学表达了出来。 二姐蹲在她身旁,“我相信灵魂存在,可是……母亲叫我们去水缸打水。” 虽然不忍心打断她,但母亲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几乎变成了怒吼,二姐只得拽住她的手。 她指了指邻家,平静地说出令人惊骇的话:“明天,那家的男宝会死。” “胡说什么?你又不会法术。”二姐惊讶道。 “算出来的,观察很久了。”她说。 次日,邻家果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据说男宝的母亲做饭时疏忽,冬日寒风刺骨,竟将孩子活活冻死了。 二姐颤声道:“这……这是诅咒?” “都说了是数学推导。”她认真地纠正。 不过是通过观察天气、家庭习惯、母亲的行为模式,推算出最可能发生的意外罢了。 不待二姐反应,便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去哪儿?”二姐追问,见她沉默,只得叹气跟上,四妹向来寡言,她早就已经习惯。 来到一棵树下,她垒起石子,系上红飘带,如同祭奠。 “这是做什么?” 长久的静默后,她低声道:“这棵树下不知埋葬过多少婴儿的尸体,牠们总是对它祈祷着‘别再投胎女儿,还我男儿’……第二年果然得了男宝。现在男宝死了,她们可以稍微安息了……” “……”二姐的拳头攥得发白,浑身因愤怒而颤抖。 这绝非个例! 她想起有次在河边玩闹时,某个男农曾阴森地警告:“小心在河里看见婴孩尸体。”吓得她再不敢靠近河岸。 “原来,那些都是……都是!” 二姐望向沉默的四妹,或许……这份早慧,本就是一种不得已的生存之道。 她过早地看透世事,只觉得周遭愚昧得令人窒息,唯有二姐,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二姐立刻握住她的手,“这么神奇的能力,如果母亲知道了一定会答应让你上学吧?说不定能成为法师呢。” “没用的。”如果真的重视女儿,也不会拼男宝了,她在心里轻声说。 二姐仍不死心,向母亲禀报了四妹的数学天赋,隐去了预言之事。 果然,上学的机会依旧落空。 母亲思索片刻,最终摇头,“最近家里实在困难,只能供你弟弟读书。” “放屁!”二姐踢飞脚边石子,在水面激起串串涟漪。 她没注意到,随着怒意翻涌,四周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枯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儿。 “真当女儿们不知道?三妹亲眼看见床底下藏着的钱匣!老登偷偷往里塞了厚厚几沓钞票。” 她看向二姐,她的周身正泛着不正常的黄白色光。 “不过换了份差事,”她说,“母亲还是给了我教导弟弟的‘殊荣’”。 走进卧室,她意外发现老登的匣子敞开着,几张钞票堆叠在外。 母亲慌忙挡在她面前,神色局促,“呃……老四,是来拿书的吧?” 接过母亲递来的书籍,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母亲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我知道你很聪明,但男孩子终究比女孩子更需要教育……”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为什么如此歧视女孩?为什么连母亲都没有决定的权利? 手中的书被攥得发皱,“好,我会教牠。”但在心里补充道:但怎么教,由我决定。 男宝的哭嚎刺破窗纸。 她捏着牠白胖的手腕,毛笔尖悬在宣纸上:“八/九得几?” “疼……”男宝扭动着身子,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那副粉白的模样显得无助又可怜。 她忽然掐住牠的畸疤,声音稚气而冰冷:“再教你最后一遍,八/九七十二,记不住的话……” “记住了……我记住了!”男宝疼得快哭不出来,羞红着脸,夹紧发抖的白胖腿,不住点头。 她冷眼看着,力度又加了一分,低声威胁:“别告诉她们,否则这玩意就废了。” “不会告诉……求你放开……”男宝浑身发抖,额头满是冷汗。 这时,她掌心的纹路突然灼烧起来,终于松开了手,男宝却瘫软着倒了下去。 ……不会死了吧? 她伸手探去,脖颈上还残存着温度,可胸口的起伏却消失无踪。 她攥紧沾墨的毛笔,心里盘算着:那玩意果然脆弱,真死了也没办法,就埋在后山老槐下吧…… “砰!” 木门被猛地踹开,几缕炊烟随风卷入,二姐站在门口,腰间别着的木笛泛起金光,笛孔中溢出絮状的雾气。 “我来帮你。”她抛起木笛,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光,风钻入笛孔,啸出一声刺耳的颤音。 接着,一团云雾状的橙黄色风灵从笛尾涌出,像一朵蓬松的云,层次分明,白色条纹清晰可见。 “把牠的嘴巴掰开。”二姐指尖一挑,风灵钻入男宝口中,她念咒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刮过骨缝,“——醒过来,你这废物。” 突然,男宝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二姐的拖鞋碾过牠肉乎乎的手背,冷笑了一声:“啧,早该让猪猡兽吃了你。” 事后,二姐拽着她溜到谷仓后,靠在楣斑斑的梁柱上,木笛在指间转得像柄小刀。 “怕吗?”二姐突然问。 “你……会用法术?” 二姐摸了摸漂浮在身旁的风灵,像是在揉一团棉花,“嗯,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它叫风云木灵,我的法脉天赋。” 她凑近笛身,细细观察上面的纹路,“你施法时,笛子会发光,还有你身上的金光,就像水面的波纹。” “那叫‘和光’。觉醒法脉的人,周身会流转这种光辉,也就是成为法师的标志。”二姐把木笛递给她,“这是用后山的雷击木做的法器,那棵树曾被传说有灵栖息。” “好神奇……”她端详着它。 “没什么特别的,”二姐不以为然,“施展法术本质上就是与灵界的灵沟通,让它们在地界展现力量罢了。” “那我……可以觉醒吗?” “当然可以,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跟我一起,我教你。” 她眼中亮起光芒,内心涌起渴望,“好!” “对了,我的法师名叫——元武,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你也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元武说,随后忍不住骂,“这群死驴蛆,净给人取些烂名,不是花草虫,就是嗲弱美。” 夜晚,她翻遍字典,烛台的光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她咬着笔杆,陷入沉思:“该姓什么好呢?” “不需要姓。我们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元武的眼神决绝,“我们要亲手终结这个男权社会!” 于是,她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唯峨。 第2章 荒行风语 太阳刚升起,唯峨就掀开元武的被子,“再睡可要错过晨练了。” 元武裹紧被子翻了个身,“五分钟……” “再不努力,”唯峨压低声音,“老登就要给你安排亲事——” “我骟!”元武猛地坐起身,睡意全无,“我这就去训练、读书、练法术!迟早干碎那帮臭傻**!” 唯峨蹲在院中,闭目凝神,试图感应和光。 假山上,元武的笛声悠扬而起,院子里,云雾般的风灵随着旋律舞动。 晨间的鸟鸣、鸡啼、鸭叫与笛声交织,竟意外地和谐。 这些风灵形态各异,有的褐橙相间,像晚霞一样漂亮,中间流淌着透明的气流。 忽然,风中飘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唯峨皱了皱鼻子,“怎么像是氨气混着甲烷?” 笛声悠扬,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忧伤,宛如一缕轻烟,缠绕在听者心头,久久不散。 唯峨忍不住抬头,“这曲子怎么听着有些伤感?” 元武停下吹奏,目光望向远方,轻声道:“大姐已经结阍多年了,我很想她……” 唯峨对大姐的印象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她的温柔。 年幼时那场阍礼上,大姐一身红衣立在堂前,可那刺目的鲜红、喧闹的外家宾客,只让唯峨无端感到害怕。 她不想穿上这样的衣裳,不想守着死板的规矩,也不想与男性共度一生…… 她正为觉醒之事愁眉不展,向元武问道:“我按你说的方法感应灵,三天了都没反应,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觉醒的?” 元武挠了挠头,回忆起那个夜晚。 她溜出禁闭室,赤脚在野外狂奔,耳边风声呼啸。 奔跑间,体内经脉似有能量流动,身体变得轻盈,仿佛化作了风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风云木灵自周身浮现,她惊喜地同它游戏片刻,便仿佛受到无形牵引,随它冲向巨大的风暴眼。 那风暴狂暴无比,挟着无法抗拒的吸力,她挣脱不得,眼看就要被撕碎吞噬。 在这危急时刻,它突然收缩成一个巨大的球体,表面布满彩色的风带——褐色的氨冰云、白色的水汽旋涡、红色的磷化氢湍流,层层相间。 仔细观察,每条风带都在逆时针旋转,风速超过每小时500公里,与书中记载的“木星神风”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千万倍。 最骇人的是中央那个血红色的巨大旋涡,宛如一只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蓝紫色的极光。 “老师说那是她的磁场撕裂界门时迸发的电火。”元武说。 突然,彩色巨球表面绽开无数羽毛状的翼片,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徒儿啊徒儿,可算寻着你了~” 沙哑的声音裹着呼呼风声,吓得元武汗毛倒竖。 谁见过长翅膀还能说话的彩纹球啊? 巨球歪了歪身子,“怎么吓成这样?难道我变得不像人?” 元武盯着她满身的旋涡纹路,“不是不像,而是毫无关系……” “啊!难道我记错了人形?”球体用翅膀尖挠着大概是脑袋的位置,风带被搅出几个小旋涡,“毕竟上回到地界还是六百年前……” 她突然抖动翅膀,甩出一串蓝紫色电光,“不过你也该发现了,我的风和你的同出一源,当年木星那场持续千年的风暴崩溃时,碎片溅射到荒界,这才有了我,如今我名——行凤。” 没等元武回答,行凤的翅膀尖指向她的鼻子,继续道:“你觉醒时撞见的‘眼睛’,正是风暴核心残存的意志!那玩意儿能吞下整个地界,要不是‘法则界限’挡着,你们早被卷进氢海了!”说话时掀起的狂风让元武睁不开眼。 接下来,她变幻出各种怪异形态:八条腿的章鱼人、倒立行走的蘑菇头,长着血盆大口的蛇颈怪…… 直到元武忍无可忍:“你就不能按我的样子变吗?” 最终成型的生物勉强有了人形,只是手脚像融化的蜡烛般往下淌,浑身翻涌着彩色气旋。 “完美~”行凤看起来十分满意,扭着不成比例的腰肢,“瞧这能抓握的手掌,看这直立的姿态!” 元武盯着她头顶乱窜的蓝光:“……勉强算‘人形’吧。” “我可是能感知所有风系法师,就算藏在其她维度,我也能揪出来……”行凤突然伸长脖子罩住元武,“抓回去当学生!” 狂风扯得元武衣摆狂飞。 “停手!我要飞走了!” “怪了,”行凤缩回原形,“有股力量把你钉在地界了,你认识其她法师?” 见元武摇头,她又兴奋起来:“正好歇歇脚,教你些法术,破界消耗太大,我这老腰哟。” 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这团扭曲的人形气旋得意洋洋,“居然想拒绝?多少人求着当我学生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元武惊讶。 “风会告诉我所有秘密。”行凤抖了抖翅膀,甩出几个小旋风,“比如你现在觉得我像团发楣的棉花糖。” 那夜之后,元武整整三日未归,全家乱作一团,母亲几乎翻遍了镇上的赌坊酒肆,老登甚至带人搜遍了后山的乱葬岗,直到第四日清晨,元武才拖着满身草屑出现在柴房。 “被山匪掳了,”她说得面不改色,抬手摸了摸脖子上伪造的伤痕,“趁牠们喝醉,才逃了出来。” 一旁的三姐神情复杂——她亲眼看见,昨夜元武是从谷仓的梁柱上御风而下的。 自此之后,元武被关禁闭的次数突然增多,她总是故意顶撞老登,在衣架即将落下时装作不敌,以此换来三五日独处的时光。 禁闭室内,行凤化作一缕小旋风偷偷现身,从气旋中吐出一截焦黑的雷击木。 “徒儿,你的法器来了~有了这个,你们智人才好施法哦。” 她鼓动旋风将木料凌空削成笛形,每凿一个音孔,就迸溅出一串蓝紫色的火星,“此乃为师独门绝学——用风打笛噼里啪啦!” “名字取得真难听。”元武无语。 笛子炼成的那夜,怪事接连发生。母亲晾晒的衣裳在空中跳起舞;老登珍藏的老酒莫名少了半坛——其实是被风云木灵偷喝了;男宝的尿布自深夜飞出窗户,次日湿漉漉地挂在老登脸上。 “三妹!”元武把一颗蒸全蛋塞进妹妹手心,“要是有人问,就说我去河边洗衣服。” 三姐攥紧鸡蛋点头;这边元武扛着挣动的麻袋回来时,正撞上母亲捧着不锈钢碗在院门口苦等,而袋里却是行凤托她抓的活山鸡,说是要研究“恐龙后裔”。 这位不请自来的老师倒是倾囊相授,只是某日,她突然卷着七彩旋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能是觉得地界比荒界有趣,游玩去了。”元武轻抚木笛上蜿蜒的风痕,耳畔总疑心听到那熟悉的破锣嗓子。 “看来觉醒还真得看运气。”唯峨盯着掌心若隐若现的纹路,“你这算中了头奖。” 元武笑了笑:“我觉得心境更重要,当时看《女与权力论》,越看越愤怒,气着气着就开窍了,你数学那么好,说不定哪天解着题就觉醒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跳起来,冲进屋里,翻箱倒柜一阵后,手里举着一支带彩纹的羽毛笔跑出来,“这是行凤从‘太阳沉没之地’随手拔的暝鸟羽毛改的笔,听说那地方终年风暴不歇,只有暝鸟能活下来。试试?” “需要蘸墨水吗?”唯峨的指尖刚触及笔杆,那些彩纹突然微微搏动,笔尖自动渗出一滴金色液体。 “得用你的‘和光’凝成墨水,现在它渗出了一滴我在里面残留的能量。”元武轻轻旋转笔尖,金色液体化为细微的光晕流转,“和光可是阳光和未知能的融合能量,没觉醒法脉根本存不住。不过嘛,可以先用我的凑合。” 她抽出一本旧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扭曲的符号,“能看清吗?地界、灵界、荒界三界里,只有地界是主世界,灵界藏在维度夹缝中,荒界干脆是地界划分出去的土地。这些符号,只有能感应灵界的人才能瞧见。” “能。”那些符号扭动着钻入唯峨眼中,和她推演过的微分方程惊人相似,她看到一组螺旋纹,正是三天前算流体力学时在草稿纸边上无意画下的涂鸦,分毫不差。 “太好了!”元武兴奋地拍手,“我给你看的这些,行凤称之为‘新法术’,她说这和她教的法术完全不同,是以科学原理为基础的。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毕竟行凤那套教法太吃天赋了。” “原来是这样。”唯峨握紧了羽毛笔,她已经期待着画符了。 “来,我给你拆解咒语原理。”元武点向第一道符文,“比如‘微风拂动’这个基础风法术,起始部分是锚定物理法则——你知道风是怎么形成的吗?” “太阳辐射不均,赤道受热引发空气抬升。”唯峨很快回答。 “没错!温度差异产生气压梯度,空气从高压流向低压,这就是‘风’的根源。”元武指尖划过符文拐角,“锁定这个,才能确定召唤哪类风灵。” “接下来这段鬼画符……”她敲了敲中段缠绕的符号,“是和灵界谈条件:要多大风?往哪儿吹?吹多久?” 元武撕下书末页的符文专用纸,让唯峨照着指示抄写。 “第三笔错了,小心!”元武的警告刚落,纸页上的符文突然扭曲,窜出一道细小的电弧,在唯峨虎口留下一道焦痕,空气中顿时散发着臭氧的刺鼻气味。 元武轻吹符纸,灰烬飘散,“新式符文就像数学证明,错一个符号就会推导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唯峨盯着伤口,那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几滴黯淡的金色液体,正缓缓聚成∑符号。“没想到容错率这么低。” “这已经算很系统了,虽然要求精确,但比起传统法术要靠冥想来捕捉飘忽不定的‘灵感’——”元武挪开笔,皱起眉,“动不动就折腾得焦头烂额,还不得要领,现在至少能修正。” 她对错误处做了个擦拭的动作,字符瞬间黯淡许多,“不过就像用橡皮擦铅笔字,总会留下痕迹。所以啊,最稳妥的办法还是重写。” 两人反复尝试了七八次,终于画出一道完整的符文。 “这段‘三维值’是确定法术的生效坐标。”最后一笔落下时,唯峨和元武同时静心感应,“嗯……现在能感知它需要的和光值了,来,慢慢调动法脉里的和光,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引导它流转……” 片刻后,符文泛起金光,原本静止的空气忽然卷起一阵微风,带着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 “成功了!”唯峨惊喜地说。 对普通人来说,这不过是清风掠过,但在法师眼中却截然不同:它们流淌着奇异的灵光波动,如同水面折射的碎光。 她看到的“灵魂”,原来是这些“和光”吗? 元武收起木笛,忽然压低声音:“这事可千万别往外说。” “嗯。”唯峨低头观察着手中的羽毛笔,笔身上的纹路仿佛有生命一样微微闪烁,而她掌心的纹路再次灼烧,“这笔……” “老师说,每根暝鸟羽毛都镌刻着世界的奥秘。”元武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多练练,我看你离觉醒就差临门一脚了。” 唯峨点头,忽然余光瞥见门框边探出半个脑袋,三姐正扒着门沿偷看,见两人同时转头,立刻缩了回去。 “你不是在试裙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元武挑眉问道。 “我……”三姐绞着新裙子的蕾丝边,脸颊涨得通红,那件淡粉色的连衣裙是母亲昨日刚买的,说是“到了该打扮的年纪”。 元武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便,爱告诉母亲还是老登都行。” “我不会说的!”三姐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却抖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径直走进屋里,“你们……能不能也教教我?我发誓会保守秘密。” “关你什么事?”元武嘲笑一声,却见三姐眼眶瞬间红了,这模样反倒让元武火气更盛,“整天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要是自己都认定软弱,那就活该被踩在脚下!” 这句话像把钝刀,狠狠扎进三姐心口,她猛地咬住下唇转身就跑,裙摆差点被门槛绊倒。 唯峨望向元武,目光中带着无声的疑问。 “不是一路人。”元武盯着三姐消失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满脑子化粧变美,信什么女人本弱那套鬼话,被戳破心思就受不了,矫情。” 第3章 法脉觉醒 清晨,母亲的吆喝声划破寂静,姐妹三人揉着惺忪睡眼匆匆起床,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她们利落地换上粗布短打,跟着母亲向码头赶去。 码头的风裹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海水的潮湿与鱼获的腥气。 这里比镇上热闹十倍,皮肤黝黑的南境水手正吆喝着卸货,几个戴尖顶帽的冬大陆商人站在栈桥边,正用生硬的濡语讨价还价。 母亲突然把账本塞进唯峨手里,“早知道你算术厉害,待会儿跟着我们拉生意。”她朝那群冬大陆商人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她们最爱在秤上做手脚。” “看来母亲有些松动了。”元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咧嘴一笑,转眼已经窜到货堆旁,轻松扛起一袋谷物。 三姐则默默站在老登身旁,帮牠清点货物,不时瞄向两姐妹,欲言又止。 这时,一艘造型张扬的帆船缓缓入港,檀木色的船身与漆黑的帆布在众多商船中格外醒目。 甲板上走下一个戴海盗帽的青年,她金棕色的卷发闪着光,碧蓝的眼眸澄澈如海,裸露的深棕色手臂布满细小的疤痕,那是长期航海留下的勋章。 她手中握着一把吉她,刚踏上码头,手指便拨动琴弦,欢快的旋律立刻引来了众人围观。 唯峨不由得驻足倾听,虽然听不懂冬语歌词,但那激昂的节奏仿佛带着北地风雪的气息,让人联想到冰川和极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码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唯峨也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却听见身旁传来窃窃私语: “这不是个女人吗?” “对啊,不是说船上不能有女人吗?” “都什么年代了,女人也能当航海家啊!” 那位航海家突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铜哨,清脆的哨声让议论戛然而止,“没错!我是女人,名为——凯萨里昂!” 她用标准的濡语高声宣布,又用冬语重复了一遍,声音洪亮得仿佛要传到海平面尽头,“女人本就拥有无限可能,而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不等众人反应,她再次拨动琴弦,这次是一首更加激昂的船歌,很快就有水手跟着节奏跳起了踢踏舞。 唯峨看得入神,直到元武的惊呼从货堆后传来:“唯峨!快来看!这箱鱼冻住了还在跳!”她只得匆匆转身去帮忙。 等忙完手头的活计,她暗自决定要找那位航海家聊聊,可还没等她行动,母亲已经催促着把卖空的货箱搬上三轮车。 夕阳西下时,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码头中。 夜晚,唯峨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浮现着白天的画面和响起的音乐。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女人,大方、自信,穿着利落干练,完全不同于她印象中那些带有鲜明特征的女性。 她从小就讨厌裙子,讨厌长发,讨厌那些不便行走的鞋子,也讨厌在衣服上添加无用的装饰,她说不清原因,只知道穿成那样不仅会引来别人的目光,还会感到不安。 后来,元武告诉她,这些叫做“性别标识”,是“虜隶标记”。 可正因为没有这些标记,她经常被母亲责骂“没有女孩的样子”,当她和元武剪掉长发时,母亲更是勃然大怒,一边羞辱她们,一边强迫她们留回长发。 老登威胁说:“不留长发,就断了你们的生活费!”邻居阿姨听到后,甚至扬言:“要是我女儿敢这么剪就打死她!” 她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激烈地反应,或许元武说得没错——没有虜隶标记,就意味着她们想挣脱束缚,反对被吸血、被控制。 唯峨心中涌起一丝期待:真希望明天还能再见到那个航海家。 这时,一只温润的手轻轻覆在她头上,“怎么了?睡不着?”元武低声问。 “嗯。”唯峨轻轻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傍晚码头的风很大,没事就好。”元武的声音带着关切。 唯峨心中一暖,果然最关心她的还是姐姐,她往床里侧挪了挪,给元武腾出位置,把心里的疑惑告诉她:“你知道冬大陆是怎么样的吗?” “新法术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想深造的话,可以申请去那边读书,只要能考上大学,就有机会。”元武支起胳膊,眼睛里闪着光,“听说冬大陆比我们这边发达得多……不过,贤朝北边最近爆发了战争,是冬大陆的国家打过来的,虽然还没波及到我们,但贤朝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说到这里,元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先睡吧,明天再聊。” 她跳下床去上厕所,床板发出嘎吱声,惊动了三姐,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对唯峨说:“你是不是想去冬大陆?” 三姐在唯峨印象里一直很软弱,总是依赖大姐,对母亲也唯命是从,唯峨并不喜欢和她说话,但也不得不承认,三姐心思细腻,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她的想法。 唯峨没有回答。 三姐忽然有些难过:“你们总是一起做事,从来都不带我……” “想跟上我们的步伐,就自己努力吧。”唯峨淡淡回应,盖上被子睡去。 第二天,只有唯峨随母亲一起出航,母亲说不需要太多人,便安排三姐留在家中照顾男宝,元武则去附近的书香门第寻找书籍。 原本某个男算命大师预言今日风平浪静,谁知刚一出海,便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风。 天色阴沉如墨,大海翻涌如怒兽,巨浪宛如高墙,猛烈拍打着船舷,货船在风暴中倾斜。 唯峨被甩倒在甲板边缘,双手死死扣住一根湿滑的缆绳,抬头之际,她隐约看见桅杆顶端闪过一抹幽蓝的光芒,如同深海中睁开的眼睛。 是昨日那个航海家凯萨里昂! 此时她卷曲的发梢滴着咸涩的海水,却稳稳立在颠簸的甲板中央,高举一颗光华流转的定海珠。 “这不是寻常的风暴,”凯萨里昂对着翻腾的海浪断言,“是海兽争斗残留的法力在作祟。” 那颗定海珠,是她两年前救下海龙王所得的谢礼,即便未以法脉催动,这枚神器仍可凭借主人的胆识召唤海兽,或许能稍稍稳定这艘摇摇欲坠的货船。 “都抓紧了!”凯萨里昂一声高喊,定海珠释放出炽亮的光芒,却只召来一条鳞片残缺、气息微弱的灰蛟。 随着船身剧烈摇晃,她踉跄跌坐,苦笑道:“怎么偏偏现在掉链子啊!” 她叹了口气,自己的天赋尚未完全觉醒,使用起来时常不稳定。 这时,货箱撞击的巨响中,唯峨的声音清晰传来:“左舷承重算错了!必须丢掉三成货物!”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突然,唯峨掌心的纹路竟然化作流光,向凯萨里昂手中的定海珠蜿蜒而去。 而那颗宝珠也似有感应,迸发出幽蓝光芒反向流淌,两股力量在半空交融,激起一阵炫目的光晕。 两人皆是一愣,凯萨里昂猛地握住唯峨的手,蓝光顺着她们交缠的流光涌入唯峨体内。 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她的经脉中涌现而出,贯穿全身,逐渐有规律地汇聚成一条完整的新脉络。 难道是……她觉醒了法脉?! 唯峨心中惊骇未定,忽然一连串陌生的音节涌入意识。 不是听见,而是直接浮现在脑海之中——南岛俚语、极地冰民的口哨语,甚至古船龙骨上的符文,就仿佛在一瞬间,她解析了凯萨里昂的法脉结构。 她本能地用雪原颤音回应,霎时间,海域陷入诡异的静止,连飞溅的浪花都凝固了。 在这片凝滞的时空中,唯有两人能动,凯萨里昂抓住时机催动定海珠,金蓝交织的光芒中,货舱深处传来震天龙吟。 她们脚下的海水凝结成细密的鳞片状,原本颓废的灰蛟蜕变成披覆珊瑚铠的双头龙,稳稳托住了摇晃的货船。 “双向觉醒!”凯萨里昂眼中满是震撼,那些她还未掌握的冬大陆古咒语,此刻正通过唯峨的法脉,源源不断地注入定海珠之中。 唯峨怔怔地看着自己发光的掌心,原本粗糙的纹路,已凝聚成三对螺旋环结构,构成一个大三角图案,其中一条发出神秘的紫光,另外两条则尚处于半透明状态。 “我的天赋是‘语言通感’。”凯萨里昂眼中闪着兴奋,“难道你也是?” “应该不是。”唯峨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确定……好像是解析了你的法脉,复制到了自己身上。” 凯萨里昂闻言更是震惊:“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引导她人觉醒天赋的能力!那现在,你能听懂多少种语言?” “二十一种……或者更多?” “那是我之前掌握的数量!”凯萨里昂双目发亮,“太厉害了,你居然能复制别人的天赋!”她兴奋得差点抱起唯峨。 这时定海珠的光芒逐渐黯淡,法术消散,货船猛地一晃,两人连忙扶住船杆。 凯萨里昂略显尴尬地挠头:“这个天赋……似乎不太擅长战斗啊。” “那就再发动一次你的珠子。”唯峨轻笑。 “好啊,毕竟是老朋友的馈赠,总能派上用场。”凯萨里昂轻轻将定海珠托起,蓝光再次闪耀。 “让我想想,她当年教过我哪些咒语……”她闭目凝神,咕哝着咒语。 唯峨紧盯着她的发音与气息节奏,也跟着念起咒语,法脉顿时产生共鸣,和光沿着特定路径流转,那咒语仿佛在召唤某个古老的灵。 回应很快到来,汹涌的大海被某种力量拨开,为货船开辟出一条通道,缓缓将其引向岸边。 此时,母亲灰头土脸,阴沉着脸走来,先瞪了唯峨一眼:“让你乱跑!”转身却对凯萨里昂恭敬行礼:“多谢法师大人相救。” “举手之劳。”凯萨里昂随意摆手,将一艘冰晶星舰模型塞进唯峨手中,“我的下一个征途是西行启大陆——但冬大陆,永远欢迎你。” 当那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甲板上突然静得能听见浪花轻语。 唯峨望着海天交界处——那里,风暴撕开的云隙正漏下一束微光。 这或许就是永别了。 凯萨里昂注定不属于这样的小港口,她的海盗船会载着她驶向启大陆,驶向那些地图上找不到的群岛,驶向连传说都不敢轻易描绘的远方。 而自己,还困在这个小地方,连自由都要偷偷幻想,更别说远行。 唯峨握紧了口袋里的冰晶星舰,从现在开始,她要收集一切有关冬大陆的信息——航线图志、异域语言、通关文书、高等学府、秘传法术、远古传说……甚至是凯萨里昂曾提起的“启大陆”。 “等我。”唯峨望向海的尽头,眼中的光逐渐坚定。 第4章 抗争之风 回来时,唯峨脚步匆匆,直奔家中寻找元武。 元武正拖着一辆满载书籍的小车,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回走,车轮下流动着她施展风系法术减轻负担的微风。 “元武!”唯峨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推起小车,“快进去,给你看个好东西!” “哎哎哎——”元武被推得踉跄几步,车轮在风力的加持下滚动得更快,“什么事这么急?慢点啊!” 一进屋,唯峨便迫不及待地讲述海上遭遇风暴、与凯萨里昂相遇,以及法脉觉醒的经过。 元武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真的?!快让我看看!”她低头看向唯峨的掌心,三对螺旋纹清晰可见,其中一道正泛着微光。 “太好了!你也是法师了!”元武咧嘴一笑,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兴奋。 “复制别人的法脉?来,试试我的。”元武紧紧握住她的手,唯峨闭目凝神,感受着元武体内的和光流动。 能量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渗入她的法脉,一幅清晰的经脉图在脑海中展开,她循着这条轨迹运转自身和光,第二道螺旋纹随之亮起彩色条纹,光芒流转。 “成功了!”唯峨松开手,刹那间,周身卷起浓郁的彩色风云,一只比元武的风云木灵更为凝实的灵在空气中凝聚成形。 它轮廓厚重,周身缠绕着深褐与橙红交织的风带,比元武的灵体更具压迫感。 元武瞪大眼睛,惊讶道:“你复制过来的风灵怎么比我的还强?” “也许是因为我直接‘看’到了你的法脉结构?”唯峨思索道,“就像照着图纸搭建,反而比原版更精准。” “这天赋……简直逆天。”元武咂舌,“要是多学几门法术,说不定真能超越我。” 然而没过多久,新凝聚的风云木灵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唯峨握了握手掌道:“似乎有使用时限,而且白天用过一次法术,现在需要冷却。” 元武点点头:“这才合理,再强的天赋也有限制,就像我的法脉结构决定了精通风系,学其她属性的法术就效果不佳。” 她转身翻找带回的书籍,哗啦啦倒出一堆卷轴和装订本。 “我跑遍了镇上的书摊和旧书馆,正经的法术典籍少得可怜,全被法师界垄断,以后想提升实力,要么注册法师身份去学院进修,要么拜师学艺。” 她抽出一本崭新的书籍,得意地拍了拍封面,“不过嘛,科学类的书倒是不少,尤其是数学和物理的,我都给你搜罗来了——喏,这本你肯定喜欢。” 唯峨接过书,无需施法,冬语文字便在眼前自动转化,凯萨里昂的母语,如今已如自己的母语那般自然。这是法脉觉醒后最真切的改变,也是航海家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 这段时间的生活难得平静。 随着唯峨展现出的能力逐渐被家人认可,她出海的机会越来越多,也悄悄攒下了一些积蓄,借助语言通感的天赋,她收集到了许多珍贵的信息。 而自从能够无障碍阅读冬语书籍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唯峨常常沉浸在书海中废寝忘食,连吃饭都要元武再三催促。 这天,元武看见唯峨又在地上写写画画。 她对算术向来兴趣不大,但这个四妹却格外与众不同,她比她们都能吃,体格也更壮实,比谁都能打。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在玩泥巴或疯跑,哪像她这样自律?但这次,元武却意外地看懂了她在画什么。 “太阳、水浪、风、云、闪电、雨?”她蹲下身,指着地上的图案问道,“这是大气循环吗?”那些图形旁边还标注着各种符号,清晰地展示着变化的整个过程。 “嗯。”唯峨点点头,指尖沿着图线缓缓移动,“阳光照射水面产生蒸汽,遇冷凝结成云;上下气流对流形成风,积云中的水冰碰撞产生电荷,与地面形成电势差,积累到极限就产生闪电;最后,云层托不住水滴,就落下成雨……” “这不就是自然现象吗?”元武挑了挑眉。 “是,但这些现象不是孤立的。”唯峨认真地解释道,“云、风、雷、雨往往是同时发生的,可法术能做到这种联动吗?” “不能。”元武难得陷入沉思,“灵似乎只响应局部变化……不过行凤老师说过,她在荒界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能带动这么多变化。” “也就是说,法术的力量其实并不与自然联动,只是借助了自然的底层规则?” “没错。”元武肯定地点头,“书上说法术是‘临时修改物理法则’,由和光提供能量来改造灵,因此法术通常无法长久存在,最终会被「法则」修正。” “法术是对抗自然的过程。”唯峨在笔记上郑重写下“相对自然”四个字。 “不过,”元武突然指向太阳的图标,“这一切规律的源头,其实是太阳辐射,所以光属性的法师才那么尊贵,大多住在高塔里,甚至能上达虚天。” 这时,老登的吆喝声从外面传来,元武不耐烦地站起身,“烦人,我先去应付一下!” 等她回来时,整个人都冒着火气。唯峨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刚才听见你们在吵架。” “还不是那个虚天圣贤的徒男!”元武狠狠踹了脚桌凳,愤怒地说,“老登知道我是法师了,非要我去当那混蛋的学生,那家伙的眼神恶心透了!我和牠们干了一架,把牠揍得爬出大门。别担心,我的拳头硬着呢。” “虚天是什么?” “高天伪神的老巢。”元武冷哼一声,“书上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男神主带着七尊者掌管法师信仰,要施法就得给牠们上供能量,不然法术就会失效,说白了就是收保护费。” “那我们以后施法也会被抽成?” “我是野法师,就像无证摊贩,抓不到就没事,但只要在法师协会登记——”元武话还没说完,突然爆发的风灵把两人的衣服都吹乱了,“施法必须走牠们的天网通道,否则直接封锁你的法器和沟通灵的线路。” 唯峨问:“就像货船过闸要交税?” “比那狠多了。”元武摊开手,“上个月码头那个冰法师,欠缴和光税后连个冰晶都凝不住。” 普通人的世界被男权牢牢掌控,而法师的世界又被所谓的“虚天”层层剥削,不过是换个名头的压迫罢了,真是在哪都一样烂。 凯萨里昂的身影忽然浮现在脑海:那位航海家从未提及要向什么虚天上供,却能在风暴中召唤海龙。 或许,真正的力量本就该像海风一样自由? ---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唯峨握着那支暝鸟羽毛笔,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勾勒出复杂的符文。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轻轻一挥,周身顿时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白色光罩。 这是她从一本古籍中学来的基础防御法术“白光盾”,由压缩空气粒子与和光形成的六边形蜂窝能量网。 羽毛笔如今已成为她最趁手的法器,虽然附近没有其她法师可供她复制天赋,目前仅掌握两种能力,但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无障碍地学习其她属性的法术。 元武说,她可能是无属性法师。 她将自己的天赋命名为“复刻”,而掌心那三对螺旋状纹路则称作“盗火纹”。随着对法术的频繁使用,她注意到复刻能力的持续时间正在逐渐延长。 然而最近,她的法脉时常传来隐隐的刺痛。询问元武时,她也只能猜测:“可能是运转过度?” “可我用的都是基础法术,和光运转也很顺畅。”唯峨不解地皱眉。 元武无奈地摇头:“要是行凤在就好了,那家伙明明说过笛声能把她召来……”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说着,她拿起木笛轻轻吹动,随即又自我否定,“荒界大姥哪会这么容易出事,八成是又去抓新学生了。”话虽如此,语气中仍带着几分落寞。 “别担心,”唯峨安慰道,“说不定等你遇到瓶颈时,她就会突然出现呢,听说荒界的生灵都性情古怪。” 虽然法脉的刺痛令人困扰,但唯峨并不十分担忧,这种痛感像是某种力量在生长,仿佛有新的枝桠正从法脉中抽芽。 她不禁猜想:难道是什么未知的能力正在觉醒? “对了,我放在床底的《元素周期表》呢?”元武突然翻找起桌面。 “给三姐了。” “哦?”元武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她终于开窍想学习了?” “算是有点进步吧。”唯峨淡淡道,“反正我不想教男宝,就让她试试。” 书桌上摆着她们从厨房拿来的熟肉和鸡蛋,还有用积蓄买的牛乳。 元武剥开一颗水煮蛋,递给唯峨:“吃点。”后者接过,简短应道:“好。”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扫帚狠狠划地的声响中,夹杂着愤怒的咒骂:“你以为自己了不起?整天欺负人!现在没她们护着,看你还敢嚣张?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紧接着是男宝哭哭啼啼的求饶,很快被母亲的呵斥打断,一向怯懦的三姐却梗着脖子,硬气地回怼:“牠先污辱我,就该打!” 不久后,三姐气喘吁吁地冲进屋里,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原来牠们也没那么可怕!你们不知道我刚才骂得多顺溜!以前我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低男一等!呸!谁爱教谁教,我可没这个义务!” 唯峨和元武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扬起笑意。 唯峨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很好,那你想好自己的新名字了吗?” 三姐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郑重而潇洒地写下两个字——“强心。” 对强心来说,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她有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谁的附属,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三姐”。 曾经的她,总是躲在角落里,不敢反驳,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可看着元武和唯峨一步步挣脱枷锁,越走越远,她心里渐渐涌起一股不甘——为什么她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为什么她就一定要逆来顺受? 原来……女人还有另一种选择。 她终于明白,自己也可以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而不是永远做一个被动的旁观者。 她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把那些曾经被迫穿戴的裙子、首饰统统倒了出来,堆在地上。 “我要把它们全烧了!”她斩钉截铁地说。 这句话让元武和唯峨怔住了。 但强心的眼神无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会再回头。 “恭喜,终于摆脱这些垃圾了。”唯峨鼓励地微笑,羽毛笔轻点,一缕清风卷着火折子将裙摆点燃。 元武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根发簪投入火堆,“相信很快你也能觉醒法脉,到时候我们一起教你施术。” 强心望着眼前燃烧的火焰,用力地点了点头。 橘红色的火光在三人脸上跃动,将那些华而不实的绸缎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