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祭醉》 第1章 鬼主被踹进人间 “小美人——”，王启一脸轻佻的淫|笑，姑娘蹙着眉被逼得步步后退。 “你别过来！”，姑娘仓皇而逃，王启步步紧逼。 “逃不掉了吧，小美人……”，王启邪笑，“给我亲口嘛……”，说着王启撩开姑娘的头发，看到的却不是秀美的面庞！王启吓得跌倒在地！ 只见双眼暴突，肿似猪头的怪物向自己扑来，抓了自己一脸血！ “啊啊啊啊！”，王启被吓醒，尿了一床。 啧。安排的这一梦还满意吗，王启？金兰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嗤笑了一声，收走了王启贪色这一魄，这下该够了，炼池子去。 冥界与人间有结界，在冥界呆久了，想去人间瞅瞅，苦于没有方法，大殿上下大大小小鬼官、鬼侍无一知晓，偶然间前些天闲着无聊在梁上倒挂金钟一不小心一头栽进四方樽里，看到樽底刻着的鬼符文这才知晓方法：收集魂或魄共三千七百，炼于华幽池，冲撞结界，神识便可游离于冥界之外，投生人间。 金兰蹊走进清笛城大殿后的院子。 幽竹掩着华幽池，池水像是一口深渊，吞噬了许许多多金兰蹊早先就扔进去的帐鬼啦、无臂怪啦、食魂鬼啦诸如此类形形色色的鬼魂。 到时候等到池中央起了旋涡、冒了泡就可以开始了，现在先去找个胎。 金兰蹊一屁股坐椅子上，靠着椅背翘起腿，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口酒，没过一会，眼帘半垂，眼神空洞，神识游离出冥界，飘到了千里之外——人间、冥界交界的莲生池的上方，这里有许许多多待产的胎儿像。 金兰蹊一个个看过去，挑三拣四。 这个太胖！ 这个看着不聪明！ 这个怎么缺胳膊少腿！ 这个黑不溜秋的！ …… 总算看到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又要摇了摇头，这家伙连自己十分之一的俊朗外貌都没有。看了半天没喜欢的，金兰蹊刚想着去另一边看看，突然脚下一颤，连忙把神思从千里之外拉回，下一秒，金兰蹊感觉自己被踹飞了出去！直直摔进了池子里，正巧此时中央卷起了旋涡！ 极速坠落的感觉。 “砰！” 哗啦啦，木头家具还有一些小物件倒了一地。金兰蹊顿觉背上有些痛。 “谁在那？”，原本交谈着的两人，顺着动静找到屏风后，看到一地的狼藉和埋在其中的人。 “你谁啊？”，卫伍子本能往后一退，一脑袋磕墙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我们的话你听到多少？”，冰凉的东西往脖子上一抵，金兰蹊又躺下：“啥也没。” 卫伍子哈哈一笑：“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破事有啥好怕的？” 闻人奇斜眼：“嗯？” 卫伍子连忙闭嘴摆手。 闻人奇掏出一个小木盒，一把将金兰蹊拉出来，笑嘻嘻道：“看看我新捣鼓的东西！” “别看他平平无奇，只要这样一打开，再这么一按……” “咻——”，一支精巧的小箭擦过金兰蹊的耳朵，扎进墙壁。 金兰蹊一愣，破口大骂：“你个傻缺干嘛？” “没想到你还喜欢搞偷听这一套，给你点见面礼……”，闻人奇绕过金兰蹊拔下扎在墙上的箭，收进小木盒里。 金兰蹊扯了扯嘴角。 “你倒底谁啊？”，闻人奇一把拉住金兰蹊。 他也想知道这身体是谁的……金兰蹊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岚”、“青岚”、“聂家小少爷”……结合一下，这身体的主人大概是叫…… “聂青岚……”，金兰蹊张口回答道。不过本来是想转生人间的，他这是直接占用别人的身体了？那原身的神识哪去了？ 然后又打量起眼前两人，送他一“见面礼”的浓眉大眼，很是英气；另一位则是瘦窄脸，五官柔和。 “聂家的？”，两人皆是一惊！又像猫咪见到好奇的事物一样凑了上来，围着金兰蹊上下扫视。 “哎，你怎么也来这了？” “没想到竟然能见到你真人！你当时怎么做到的？” “真是太神奇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炸得金兰蹊头疼，原身做了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金兰蹊摆摆手，搪塞道，心里乐，这身份不错。 闻人奇挑眉，和卫伍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讥诮。 “走喽！”，两人一同搭着金兰蹊的肩，把他架出了门。 一路来到百步开外的宴席上。数百人列坐、交谈。 亭子一隅。 “解决了没？”，裴霁问道。 裴冇心提起酒壶，斟了一杯，对着裴霁谄笑道：“自然是做得干净，旁人发现只会觉得是意外。” 裴霁正眼也不给，眼底一抹嫌色，“这是你该做的，别想着从我这讨什么好。” “是是是……”，裴冇心眼底藏着怨毒。知道自己这张脸讨人厌，他自己也不喜看见，想起那个傻子，心里更是不爽，一个傻子却长得俊逸，简直是浪费。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余光瞥见远处的人影，惊得他酒杯都晃洒了出来。 “你做什么？！”，裴霁怒喝，这丑八怪竟然把酒撒到自己袖子上！看着裴冇心神色不对，转头一看，惊得差点站起来。 “你不是说解决了吗？”，裴霁低声怒道。 “是，怎么可能呢……按理说他承受不住的呀……”，裴冇心道。 金兰蹊这边感受到恨厌混杂的视线，一抬眼又啥也没发现。 “刚来就这么危险啊……”，金兰蹊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些兴奋。 一路穿过人群，闻人奇和卫伍子来到自家的席位。 “这是？”，闻人奕瞧了三人，想不到自家的两个小孩子竟然会和聂青岚走一块。印象里，这位闹出过不少笑话，资质平庸且怠惰。转头让淮安转告聂家家主聂青岚安好，在卫家这边，不必再寻。 “聂……”，卫伍子张口。 “咚”，一个沙包砸到金兰蹊脑袋上。金兰蹊也不惯着，抛起来，曲腿一脚踢了回去。始作俑者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沙包卡进嘴，滑稽无比，旁边的人都看楞了。 章成急得直跺脚，拉也拉不出来。身边有个小厮反应快，扯下章成腰侧挂的小弯刀就把沙包划开，漏了砂石出来，这才把沙包取了出来。 “猪妖哥太好笑了！” 周围一堆人嗤笑，不乏自己的死对头齐鸣，对面正张着嘴皱着眉，用手对着嘴唇往外一拉一拉旧景重演，惹得他几个兄弟哈哈大笑，章成怒火攻心，就要去找齐鸣干架。大概是没注意，被桌子绊了脚栽了一跤，颜面尽失，倒也开始安静了。 众人更是笑得不行，金兰蹊忍着痛苦也眼神嘲笑了一番，因为刚才那一脚让他……抽筋了…… 瞧见刚才金兰蹊的迅速反击，闻人奇兴奋莫名，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猪妖哥是谁？”，金兰蹊问道。 卫伍子开始对聂青岚是个傻子一事存有怀疑。聂青岚是聂氏一条旁支的家主的玄孙，上有三个伯父，大伯父家三子，其一早夭，其余为长子聂之珩、次子聂之舟；二伯父两子皆平庸，为聂允修、聂允昭；三伯父仅有一女，聂璃。而聂老迟迟未对家业过继一事有所表态，但他曾听说聂老属意聂父，若真是傻子，这就怕是不太可能了。如今眼前之人气质怎么也不像个傻子！ 从卫伍子口中，金兰蹊得知原身资质也是奇差！旁人说话听不懂时直愣愣地盯着傻笑掉涎水！ 众所周知，除了凡人以外，其余有灵力者可以修习，转而成为寄灵师或者除魔师，或者是入六弦观，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后者。 而聂青岚的能力，连个小妖简单伪装下都分辨不出，最搞笑的一次是齐鸣捉了只普通的野猪妖，短暂地化了人形，所有人都能认出谁是妖，聂青岚却指着章成说：“你是！”，还将其扑倒在地打了两拳。此后章成多了个称呼叫“猪妖哥”！！ 啧！有损他鬼主的形象！ “长老来了”，听见有人小声嘀咕。 只见一老者缓缓走到石台之上，身后两人分列石台两旁。老者肩膀宽阔，密发掺银丝，两道眉毛又密又长，一双眼睛泛着琥珀色。老者扫视一圈开口道：“今天大家从各地匆匆赶来，多有劳累，现下看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老朽便来说几句……” …… “砰——”，金兰蹊一头磕桌子上，惊醒，问：“讲完了没？” 卫伍子无奈：“讲完了！他讲话是催眠，你能秒睡也是厉害……” 闻人奇凑上来：“不过你有好戏看喽！今天我们都是来试炼的，有资质的，留下。” 由于人数众多，所以分批进行。今天所在之地，便是天罗潭。这里潭似天落，范围极广，潭水两岸百草丰茂，高木林立。为了方便围观，长老带着众人登上阁楼。 第一批受试者已经进入林子里，现在临近傍晚，有许多归巢的妖魔，有的会伪装，还得自己判断。 阁楼东南西北四方各有观台，众人都挤着围在观台边上。 金兰蹊突然发现这阁楼有些眼熟，穿过长廊走到中间的屋子里，屋子角落摆了许多沉重的架子。 这不就是原身出事的地点吗！当下便细细搜寻起来，地上有个长方形缝隙！架子也有挪动的痕迹！ 那么很明了了：被约到这里来，事先潜伏在这里的人推倒架子，只不过谋害者大概没想到这里有暗道，还在推倒架子的同时触碰到暗道的开关，让原身滚了下去逃过一劫。 记忆往前搜寻，约他的人带着面具，所以并不知道谋害者是谁，但是最慌的不过谋害者，毕竟清理现场却不见尸体也是挺惊悚的吧。 金兰蹊回到观台边。“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众人都为之一惊！！！！ 第2章 妖力大涨，邪灵初现 阁楼向下望去，只见一人急急忙忙跑向潭边，双手还不断向背后拍拍打打，像是……着火了？ 可他背后明明并没有火。难不成中了幻术？ 一朵水花溅起，此人竟然一个猛子扎进了潭里！ 等惊议的人群赶到时，水里已没了动静，只闻到弥漫的淡淡血腥味。 顺着水流的方向，人们看到因为石头阻挡而没被冲走的人，赶紧将其捞上岸。 拨开被打湿的头发，唐氏惊得不住抽泣，眼泪啪嗒掉到下方苍白的人脸上，对方咳嗽起来：“咳……咳咳……” 唐氏连忙抹掉眼泪：“北道！北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火烧……有火……好烫……”，尤北道虚弱地吐出几个词。 唐氏连忙查看，没有在自家儿子身上发现任何灼烧的痕迹，“道儿，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怎么了？”，此时众人纷纷赶到，尤北道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灼烧火焰般的身影，想要定睛一看却又只是个身姿挺拔，容貌清俊的少年。 当他挪开眼，刚才的身影又出现了。“你……”，尤北道有些疑惑，这回他死死盯着刚才的方向没有挪开，这回完全没有什么火焰般的身影。 有鬼气在自己周围波动……金兰蹊注意到尤北道的眼神，这小子莫非能看见？金兰蹊全身处于戒备状态，鬼气不再波动。 尤北道清醒了，抬头望了望唐氏：“我怎么在这儿？身上还湿湿的？” “哎呀，你怎么还不记得了呢？”，唐氏有些着急，连忙道：“刚才你直奔着潭水就往里头扎，醒来又说有火烧你！” “那就是我前面出现幻觉了！”，尤北道道。“我感觉有火在烧，确实很疼，顾不上看只想着跳进水里灭火……” 尤北道被扶走休息。众人索性跟着长老一同在这片离潭边最近的密林前行。长老考量有二，一是尽量保证受试弟子的安全，二是看看他们都会怎样应对突发事件，或许能收到天赋异禀的徒弟。 路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起初人们没有在意，只当是蛇，有两三个怕蛇往队伍中间挪了挪。金兰蹊眼尖，看到树丛中拖曳而过的黑纱，再结合鬼气波动，明白又是一个麻烦来了。 一只树根悄然延长，来到的周淮安的脚下，生出分支，狠狠地缠住脚脖子。“小心！”，金兰蹊喊道，无奈在队尾隔着人群，无法将其拉住。 像是听到声音一般，树根猛地将其拉了过去。周淮安被倒吊着，穿过枝丫间，被扔到了一棵树上。树上半缠着的藤蔓向上延伸，死死地将周淮安绑在树上，藤蔓上还有许多倒刺，在周淮安身上划出血珠。 众人这才看到了全貌：宽大的黑色长袍罩住半人半树的身体，下半树干连着树根，上半人身，没有双臂，能隐隐看到断臂处各有一只幽蓝色眼睛！众人哑然，此怪高大，怕是威胁不小！ 就在众人思考着如何对付时，有人一跃而出，抽出身侧的长刀向面前庞大的树形无臂怪砍去。但是无臂怪明显反应更快，粗壮的分支将其拍开，长刀只轻轻在树上划出一个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而那人却被重重拍在了地上。 有人偷偷绕到了这树怪背后，想打一个措手不及。风呼过耳边，树身近在咫尺，突出的横缝突然张开！不成想在树妖繁茂枝叶掩盖的背面还藏着一只巨大的眼睛！这是一只绿色的眼睛！竖着的瞳仁像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树根从稀松的泥土中抽出，带着砂石将此人高高卷起，重重扔下！ 长老见状摆起剑阵“刷刷”斩断树妖通向水源的树根，又与霍族长老一同分攻两侧，斩断了其最大的分支。树妖的攻势立即缓了下来。众人眼见有希望，纷纷商量着一同进攻。 金兰蹊觉得没这么简单，这妖，明显有很强的恢复与再生能力，就其参天的体形而言，内部贮存了许多的能量，还……吞噬过许多别的鬼魄吧…… 这片林子周围有淡淡黑气缠绕，包括林子上方，给人一种天色将晚的错觉。 树妖被众人砍下一堆树枝，竟然诡异地抖动起来，断口处击出许多的竖瞳眼球，被火焰一般的黑气包裹着，砸向众人，没躲开的身上被砸出了大窟窿，汩汩冒着鲜血。 火焰一般的黑气……火……金兰蹊默默从衣服里掏出了几沓成捆的黄色符纸，将其踢给了长老道：“长老！生火！” 长老接住，又将黄色符纸分给几位霍族人，他们屏神在指尖聚出蓝焰，将符纸点燃，长老则再次摆起剑阵将几团蓝焰刺向树妖。 蓝焰顺着树根向上烧，没一会几条树根竟齐刷刷断开，主干剧烈抖动着，缠绕着周淮安的藤蔓也立即松开，灰溜溜地窜走了。一团黑气爆开，本来巨大的半人半树不见，取代出现的是一个断臂、腿烧的焦黑的人形物，苔绿色的眉毛紧皱着，全身皱了起来，很快便被烧得只剩灰烬。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长老神色凝重，历年来对年轻一代的初次试炼都是在天罗潭，怎么这次的妖怪比从前厉害了许多。数月前他常常感到心慌，于是他找了玄算师，对方用了三夜，只透露了一点：未来三年会有浩劫，最早三月后便会出现端倪。至于什么端倪、什么浩劫，他再问对方也只是摇头，表示算无可算。 现在看来，这端倪便是妖力无端增强。看来试炼大会只能匆匆结束，再办无期。 金兰蹊此时正在思考原身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黄色符纸。刚才掏出的符纸有五沓，原身记忆力不错每沓上符号都不同，每看到一个，眼前便会出现一个场景：第一个是在荒漠中躲避斧头人的追杀；第二个是黑水河边雨后夜晚从水中钻出的鬼魅将白骨头颅用红线系在树枝上；第三个是一个人被团团人面雾气围绕着，人面上无五官,只飘着字，分别是“怒”“喜”“嗔”“痴”“怪”“惑”；第四个是一艘木船向湖中灯火通明的城摆渡；第五个是一把剑刺入胸口，握着剑的手似乎在颤抖…… 诡异。这些符号他从未见过。 出于妖力无端增强的考虑，怕出什么意外，长老带着众人开始小心撤离。 此时金兰蹊又想起了叫“北道”的那位，当时他一定是在自己这边看到了什么。首先，妖可没有隐身能力，加上他感觉到的强大的鬼气波动，大抵不是一般的鬼魄……邪灵？但是又能被那位“北道”所看见……莫非是故意的？那目的又是什么？ “喂！在想什么？”，闻人奇跑过来一拍金兰蹊的肩膀道。 金兰蹊只摇头。“嘁。”，旁边的人瘪嘴。 “我这呢，有个故事，要不要听？”，卫伍子道。 金兰蹊下巴一抬，示意他讲。 卫伍子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道：“很久以前，有……一对好兄弟，两个人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感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们总是一起练功，其中一个天资明显要比另一个好上太多，所以他们虽然是同步开始，进度却差不少。但是天资好的那个呢，总是停下来一遍遍帮助另一个纠正他的问题，为他排疑解难。就这样过了三年……” “后来……”，卫伍子看向远处，眼里情绪难辨。“没有后来！”，突兀地丢下一句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哎？”，金兰蹊懵，闻人奇同懵。 “啊？”，金兰蹊看了闻人奇一眼，后者耸肩：“我哪知道？他这故事我也没听过！” 说着两人一同往前追了上去，因为前面三人搁一块的时候就落了一截。 追上的时候两人一同问卫伍子为啥突然就不说了，卫也只是一句“我忘了”后对此闭口不谈。两人对此感到莫名其妙、不得其解，但也只能作罢。 出了天罗潭的地界，各氏族交好的道别两句。这次试炼就此作罢，门派收人之事推迟。 “青岚！” 金兰蹊回过头，一个身材颀长与原身长相相似的男子小跑着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 “走，和我一起回聂家。”，聂之珩笑道。 金兰蹊不语，眼前的人给他一种笑面虎的感觉。 气氛微妙，小厮开口道，“珩公子，不如您先行回去，家主交代我几句说予岚公子听，还有些事要办。” 聂之珩见状收回手，笑道：“那好，我先行一步。” 金兰蹊的目光从地上挪到小厮身上，发现这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子，有些脸颊肉，像小包子一样，有点像他殿里面的那个小鬼侍从。 这个小鬼侍从来冥界时年龄不大，其实本该是进永无之境分入人道或是畜生道的，不知怎的找来了卉钟渡，赖在边境不走，正巧被他路过时看到，当时小鬼侍从扑通一下跪下来说：“大人，虽不知您是何身份，但能在这里自由出入，想必身份尊贵，有个不情之请……”，小鬼话没说完，鬼巡者就要将其轰走，金兰蹊连忙制止，小鬼表示愿意跟随他，为他做事。其实金兰蹊身边并不缺人，但是他倒是很好奇这小鬼到底想做什么，便把他带走了。自那以后他在殿中多了个活泼有生气的家伙。这家伙很能讲故事，勾得他对人间非常好奇。 “阿全……”，金兰蹊从原身记忆里调出这个名字，记忆里还包括了这个“阿全”是个小地图通，“陪我去一个地方。” 第3章 镜中的废物小妖 “给我站住！”，金兰蹊怒喝。然后前面一个人跑，后面两个人猛追。 一个时辰前。 “这一块你都熟悉路吧？”，金兰蹊问道。 “嗯嗯。大多熟悉，‘小地图通’”，阿全点点头，“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有什么好吃的都带我去！！”，金兰蹊拍拍阿全。 从前在冥界吃食方面可苦了，吞噬魂魄妖气以求填饱肚子，其实不吃也没有什么饥饿感，但是会变虚弱，鬼力减退。那小鬼侍从跟他说什么“酸”、“甜”、“苦”、“辣”、“咸”，还有什么“色香味俱全”，他忍了。如今是凡人肉身，终于不用再忍。 来到街市上，小笼包、米酒、肘子、通通进了这位曾经只能听着小鬼描述却馋的不行却无能为力的鬼主大人的肚子，准确来说是聂青岚的肚子，不过这不重要，鬼主大人心里很满足。 不过这可不够，吃饱了那还得玩。于是就来了这什么……什么楼？金兰蹊还没看清牌匾呢，走到檐下时，“啪”一声木牌子掉下来！ 金兰蹊只觉气流涌动，立马便闪开了，听到咣当声才发觉是掉在地上的木牌子。门口的店小二看见，忙不迭跑来道歉：“哎呦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唉，这牌子大概挂久了风吹日晒这就掉下来了……” 看来这个地方不适合去。金兰蹊拉着阿全就走。 “别走呀，公子。”，店小二在后面朝着两人喊。 “有人跟踪我们。”，金兰蹊在阿全耳边低声道。 “啊？”，阿全有些懵。 “别回头。”，金兰蹊搭着阿全的肩。 眼神瞄到边上有小贩摊上摆了几排镜子，心中一动。金兰蹊拿起一个随手看了看，忙不迭撞见镜子里一张帅脸，对着镜子短暂欣赏了下，顺便余光锁定了后头的跟踪者。 然后又忍不住对镜看了下。反正人多，不会随便下手的。其脚步声很好辨认，想办法甩开便是了。 “嘁。”，微不可查的声音，不屑感满满。 这镜子上附小妖了？ 不服气？就看！ 这张脸，和自己的，说不像也像，说像也不像。簪发于顶，几缕短发斜在额前，遮住半边眉毛。眉头微压，尾起如伏峦，桃花眼形，单眼皮，眼珠黑亮，幽幽如井，眼角斜下三颗痣，鼻背高挺，唇形圆润，和缓唇峰平添倔强。曾经眉间带的一点阴郁因为金兰蹊变得张扬起来。 镜子表面开始汇聚起一团白雾，流动呈现一张清秀的脸，对着金兰蹊做着鬼脸。 好你个小妖。金兰蹊笑笑，让阿全把钱扔给小贩。 下一步就是要甩开跟屁虫。望着前面人多的岔路口和路口边生意爆棚的成衣铺，金兰蹊有了主意。 拐进成衣铺里，趁着有人取下衣服在面前比划，两人直接猫进后头的长衣里。接着有人进来扫视了一圈，发现丢失目标，气急而走。 “蠢货。”，金兰蹊不屑。 听出男人的脚步声已经远去，金兰蹊把还躲在衣服里的阿全给扯了出来，“走啦。” “有点意思。”，燕随看见两人的行为，不得起了好奇心，他不过是来帮忙照看店铺的，正巧朋友回来，直接告辞，跟上了两人。 路上袖口鼓动起来，金兰蹊把镜子掏了出来。镜面上雾气涌动，浮现了几行字： 喂，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 “我俩当然是回家啊。”，金兰蹊道。 你……你把我给放到那个……那个小摊上去。 “为什么，这镜子我买的。”，金兰蹊驳回。 “镜妖？”，阿全凑过来，“他该不会自己出不来吧……也不会转移之术？” 阿全一句话直戳镜妖曲澈的痛点，镜面上的白雾痛苦地涌动起来。 “跟踪咱们的是谁啊。”，阿全问。 “不清楚，小心为上。不过我之前也被害过一次。在天罗潭那边，阁楼上……”，金兰蹊道。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看阿全对自己的态度、方式，明明就是对一个正常人，那一直以来对外的痴傻就是装出来的，那原身又为何听面具人的话，乖乖一人前往阁楼？ 目的是什么？竟然丝毫不设防吗？ “有人推了一把，想让我被砸死在重物之下……” “这！”，阿全面色凝重。“不管如何，主子千万要小心！” 金兰蹊在脑海里搜刮了下，发现记忆并不完整，甚至零碎，尤其越往前的，几乎是没有，心里不由得叹气。只能慢慢搞清楚。 “哎！你偷东西！”，阿全惊呼。 一阵风掠过，腰间轻了点。偷镜子？什么奇人？！！！ "给我站住！"，金兰蹊怒喝。 抢东西的人停步回头，唇角一勾，接着又头也不回地飞快向前飞奔。 金兰蹊和阿全连忙追上去，还爬了一座桥，追了两里人追丢了。 ……金兰蹊大喘气，这身体有点不太行。 “哈哈哈哈哈！”，带着张狂的嘲笑声走出来，往树一靠，又瞧了金兰蹊和阿全两人各一眼，燕随道：“这都能追丢呀，啧啧啧。”，举着这小小的手柄镜瞧了两眼，“看到你俩对着这镜子叽叽咕咕的，还以为这镜子里有什么有趣的魔物呢，不能出来是因为被什么封印了，想着让我这位驱魔师瞧瞧，涨点功力……” “没想到……是一只废物小妖。”，最后一句简直是往小镜妖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反正现在的功力已经不能让他骂出声来了，也不能化人形出来揍他一拳，曲澈干脆窝在一边，不朝镜子外看，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没想到就只是为了驱魔，“你直说不就是了？还抢一手？吃饱了撑得？”，金兰蹊没好气道。 “驱魔师？”，金兰蹊往前一步，“那这位驱魔师能不能瞧瞧我身上有什么妖魔邪祟？最近……总觉得……噩梦缠身。”，人身，灵体却是鬼主，于是很想知道，驱魔师能不能察觉到这具身体有什么异样，于是扯了个谎。 驱魔师燕随闻言凑近瞧了瞧，拿出一串玉铃，绕着金兰蹊边摇边走，摇了摇头：“一无所获呀……没从你身上察觉到什么，挺寻常的。” “等等，也不寻常，但我讲不上来什么……要不，我找人给你看看？”，燕随道。 顺便给我看看……小镜子动了动，看到镜子上雾气摆出的“也给我瞧瞧”，燕随道：“给你瞧什么？” 当然是帮我瞧瞧我为什么不能化形！为什么不能从这个破镜子里出去！曲澈激动地在镜面上留下三行字。 “行。” 一个时辰后。 几人来到一个不甚起眼的小宅子，从外头来看甚至有些破败。打开门锁进去。院角落摆了数十株花草，鲜嫩可爱。 顺着石板走到屋子前，燕随推开虚掩着的门，喊道：“师父！师父……师父？” 镜妖抱怨了一路自己修行有多困难。阿全感觉镜子都要被曲澈的怨气撞碎了。 “是不是你偷懒了？”，阿全道。 怎么可能？我可是按照其他妖的方法来的。曲澈在镜子上回复道。 中间摆了一个烛台。 风吹过，照在墙上的烛光影子晃动起来。随后开始千变万化，与烛光并不同步，燕随明白，这是师父又在修行，而且还遇到了问题。 “上楼吧。”，燕随示意几人。踩在楼梯上轻微有咯吱的声音。 楼梯旁摆了一把琴，和木凳。燕随坐下来拨弄着琴，琴声沉默了三个人。 弹得什么东西。曲澈在镜子里咬牙切齿。 “实在是……不像是人能弹出来的。”，金兰蹊眼睛向上翻，努力回想在冥界乐官为他弹的美妙曲子，以此阻挡魔音贯耳。 “……谢谢。”，燕随看起来有点感动。弹琴不过是为了唤醒师父，师父曾今叮嘱过的：倘若发现屋内烛影增大，影子舞动不同本体，便是他修炼失去了意识，务必以琴音将其唤醒。可是徒弟并不会弹琴，师傅却表示，要的便是你不会弹。 三人再次沉默。不知这位从什么字听出来是在夸他的？知道此人为何弹琴，三人不约而同腹诽：因为难听，所以忍无可忍，所以神志恢复清明。 “燕随。”，帘子后面传来人声，沉闷。 “是。”燕随道。 “带人来了？”，老者道。 老者掀开帘子，出现在几人面前，只见其带着斗笠，斗笠上有串串红珠，一部分垂在斗笠前，遮住了老者的样貌与神情，但是老者却能完完全全看到眼前的几个人。其中的一个人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因为神情。 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好久了，其实非人非鬼，不死不灭，不入永无之境，不入轮回，只为着永远过着平淡的日子。 老者走上前问了金兰蹊一句：“你叫什么名？” “聂青岚。” “你带他们来做什么？”，老者转头问燕随。 “啊，路上碰见的，这位呢，说自己最近噩梦缠身，怀疑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上了。反正我修为有限，我是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这位呢，一个小镜妖……”，燕随举起镜子，“不能化形，困镜子里出不来。就这样。” “呵呵。这点小事也来烦我。”，老者冷笑两声。说罢，老者走到金兰蹊面前，掏出一条手钏轻轻搓在手里，闭着眼睛念着什么。金兰蹊发现这屋子里摆了很多红烛，形如杯盏，而在老者嘴里念叨时，这些烛火也有规律地跃动起来。 老者的神色变得凝重，“怎会如此……” 金兰蹊抬眼，莫非发现什么了？ 老者问：“你是不是祭拜过鬼神？” 金兰蹊闻言一惊，这老者怎会知道鬼神？历任鬼主无一成鬼神，此究极形态只在冥界传闻中。 “不曾。”，金兰蹊道。这老头这么问，难不成这原身祭拜过鬼神？可是他在任期间不过鬼主，历任也并无成鬼神者！随意祭拜非现任可是要遭反噬的！而且祭拜也有讲究，错一无用。 老者却没有追问下去。这么多年他早明白了只要与自己无关，便不必多问，怎样都好，就是不掺和。 “把那镜妖给我。”，老者道。燕随把镜子递给老者。看着镜子上白雾成字：求老者相助，老者笑道：“你这小妖倒是有趣！竟还会写字！” “你久不能化形，非你化形之术有误，也非你妖力不足。”，老者道，“而是，有人在这镜子下了一个小封印。我这就替你解开。” 燕随瞧了一眼师父就明白这哪里是在解除什么封印，这是在给他灌输灵力呢！看来老头是真喜欢这小镜妖了，怎么没见他对自己这个亲传弟子这么哄骗过呢！燕随靠在墙角郁闷。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