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焚[重生]》 第1章 深渊重现 简艾觉得，自己的这一生，似乎活得并不是那么地精彩。 当夜幕再一次地降临到H市，简艾看着落地窗前那属于黄昏的最后一道剪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得到，在从电话的另一端听得自己所爱的那一个人终究是将他抛下了的这一个消息时，他的心脏在黑暗之中猛烈地挣扎了一下，像是反抗，但最终也只能无力扡陷入了无边的沉寂之中。 是的，无力。 他曾经深陷于黑暗之中，是那个人，将自己带出了深渊，走向了黎明。 但如今…… 他重又被推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并且再无哪怕是一点的翻身之力。 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呢？ 沉重的枷锁解脱之后，简艾并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他抬头看向别墅之外，只见他曾经所爱着的那一个人，似乎还没有在他的身上把利益攫取够。此时那人正带着他的那一位女伴，哦不，应该说是妻子更为确切一些，正朝着这栋别墅，缓缓地走来。 或许要不了多久，那人就能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发现自己的这具已经变得十分地不像样的尸体了。 是的，简艾如今正以灵魂的方式存在在这个世间。身为灵体的他，无法离开别墅，似乎只能在别墅的整个二层进行打转。 此时他飘浮于半空之中，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看向那人，看着那人与他新婚燕尔的妻子正说着什么甜言蜜语，并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班子人，缓缓地走进了别墅。 就像是……那人即将启程前往外地度蜜月之前，想要举办一次最后的狂欢。 地点，自然是在他所身处的别墅二楼。 有意思。 简艾看着他们走进别墅，听着楼道里传来的欢声与笑语，逐渐地勾起了嘴角。 想他简艾在道上拼死拼活奋斗了十数年，好容易才有了一段算是平稳安康的生活。未曾想，他所拥有着的一切，最后却是为了那人做了嫁衣。 只希望……等一下那人不要被吓得太难看。 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那人的看法，也不再关注那人对自己做出的种种恶劣的行径，简艾转头看向窗外，天，快要黑了。 他也该……离开了。 看了眼二楼那一扇即将被来人打开的门，简艾只觉自己执念已消，连魂体也渐渐虚无。 他确实该离开了。 道上人所称的简二爷，也就是简艾，在魂体彻底虚无之前，最后看了一眼他所身处的这么一栋别墅，眼中毫无留恋。 毕竟早在半年之前，他就已经将这栋别墅的所有权，登记在了那人的名下。 也就是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再无执念可言。 除了……他自己。 简艾觉得自己此时理应身赴黄泉。 但是等他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似乎身处在一处地下室里头，身上还有着不少的伤痕。 简艾默默地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他这是……到了哪儿？ “小崽种，让你去伺候人是给你面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名角儿？” 地上扬起的烟尘还未散去，骂骂咧咧的人声因着回音还能依稀响起在耳畔，简艾眯了眯眼，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此刻到底身处于何地。 毕竟曾经的自己，对于这一处地下室，是再熟悉不过了。 第2章 逃出地下室 只是……他为什么会回到这？ 十数年的光阴荏苒，他对于这一处的地下室，早该没有印象。毕竟，在成功地逃脱之后，没过多久，他就着人将这一处的地下室，连带着整栋建筑，都付之于一场熊熊的大火之中。 但在那之前，他在这一处的地下室，林林总总地度过了差不多有两年。 那么，他如今是回到什么时候了？ 是他尚未得知自己的便宜父亲的计划的时候，还是…… 简艾有一瞬间的头晕。 没办法，许久的未曾进食，让他这一具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但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之后，简艾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似乎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记忆之中，那位姓虞名城的小少爷没能把握住自己一出生就掌握在手里的一把好牌，早早地死在了旁人的阴谋算计之中。 难不成…… 简艾眯了眯眼。 他好像因此而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地重要。但是在那之前，他得想方设法从这里逃出去，不计任何代价。 “小崽种，可想清楚了没有？” 此时正值五一假期，因此简艾不论消失了多久，只要他在五一假期结束之后能乖乖地去上学，简深就不用太去担心简艾的那一位堪称八婆的班主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把简艾关在地下室，关了整整三天有余。 “想清楚了又如何？我还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 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青春期尚还懵懂的时候，很容易就上当受骗。简深也正是利用了这点，想要从简艾这里攫取无数的利益。 但简艾并非是蠢钝如猪，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在简深的面前，他暂且无力去反抗。 如今却是不同了。简深完全不会想到，此时与他进行交涉的简艾，披着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他揉扁搓圆的壳子了。 “你还想得到什么好处？老子生你养你供你上学到这么大……” 拖了好几天，简深本来就已经有些恼了。但只要一想到后面的财源滚滚，他觉得自己可以暂且忍受一下简艾的小孩子脾气以及无理取闹。 但显然，如今的简艾最知道的就是如何将他心中的那一小撮火给点燃。他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简深于暴走的边缘疯狂试探。 简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要炸了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之前与那个大人物做的一场交易，简深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反正不论简艾怎么做，他都是在苟延残喘，全然没有可以翻身的机会。 “你小子可要想清楚了，别逼得我不顾那丁点父子情谊，再对你动手。” 说完这句话后，在地下室昏黄的灯光之中，简深可以明显地看到，简艾控制不住自己般地瑟缩了一下。 看来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 简深狞笑着，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可以说很是愉悦。 简艾也确实怔了一怔。 因为就在刚才，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灵魂。 就像是…… 曾经的自己。 “你就不怕等我到了那边之后，向那人吹吹枕头风？” 下意识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简艾止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也因此，他因着许久未曾进食而沙哑的嗓音落在简深的耳朵里，更添了一丝狐假虎威的恐惧。 是的，恐惧。简艾，对他，是恐惧着的。 简深无谓地笑了出来。 也难怪他这个儿子，在学校里能够深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 有的时候，他真的蠢得有些天真，并过于可爱。 只不过，当下他也没必要去戳破简艾这个蒙蔽自己的谎言。 “所以你这是想好了？” 简深逐渐向被他绑在地下室角落里的简艾走近。 “是的，我想好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是谁了。也因此，他不能让简深的诡计得逞。 简艾面无表情地看着简深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走近，看着他给自己松开了绳索。 “想好了之后，我觉得，你可以先在这处地下室自己感受一下那无边的快乐。” 与简深周旋许久，积攒力气只为在这一瞬间奋起，简艾摸索着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块板砖，将简深砸的头破血流。 “您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吧。” 看着简深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倒在自己的脚边，简艾无动于衷。并且为了让自己在那之后能够逃脱得更加顺利些，他还把绳索套在了简深的身上，并打了一个死结。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利索地把简深给处理完，简艾环顾了一眼这处的地下室，于心中深想道：“要不我们去N市吧，我带你逃出去。” 第3章 离家前的准备 不过在他带着简艾，也就是曾经的自己逃离之前，他总得做些什么，让人毫无后顾之忧。 从地下室走出之后，简艾花了有几分钟的时间适应了一下窗外因着已是五月而变得有些炙热的光线。 毕竟在他重生到这一具身体之前，曾经懵懂而又无知的简艾，被简深关在地下室已经有整整三天。 因此，他若是想要将简艾完好无损地从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之中带出，首先，他就必须要适应这样一具脆弱的身体。 不过好在他对于当下的境况，已经有了无数次的经验。 经验告诉他，在眼前可以说是相当简陋的一室一厅里，简深把食物、证件等当前对于他可以说是十分重要的物品，都放在了哪里。 “……你是谁？” 常年都处在非打即骂的环境里，简艾对来源于外界环境的刺激，可以说是敏感到了几近有些病态的程度。因此，早在之前简城打开地下室的门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些知觉。 只是，他暂时无法确定于他体内突然多出来的那一个灵魂，到底是好是坏。 “简城，我叫简城。” 简艾的突然苏醒让简城有些意外，但其实这一切都尚还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在简艾弱弱地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简城没怎么想，就把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简城？” 简艾有着片刻的疑惑，只因……他曾经有过祈祷，祈祷着在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抛下一切的耻笑和成见，来爱自己。 所以，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简城是上天在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之后，送给自己的礼物与惊喜。 但显然，他的设想在一定的程度上，是落空了的。 想到这，简艾就莫名地感到自己心里生出了一股失落。 简城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曾经的自己，竟是有过这般幼稚的时候。 只不过，在听得简艾内心的想法之后，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对简艾的心疼。 毕竟，在上一世，直到他死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地爱着他。 而当下，若不是他重生的时间点恰到好处，恰恰卡在了简深那个便宜父亲要把自己送人的时间点……他实在是无法想象，简艾在发现自己是被简深当作了赚钱的工具的时候，内心会有多么地崩溃。 他崩溃过，所以他更加地庆幸着，简艾在这个时间点，因着他的关系，尚未完全跌入深渊。 “是啊，我叫简城。” “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另一个你。” 毕竟，来源于彼此灵魂深处的契合，不容他们忽视。 简艾明显地怔了一怔。 他的想法，真的成真了？ 内心的悸动仿佛于那瞬间就要冲破阻碍，化作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掉落。简艾眨了眨眼睛，却是没有尝试再说些什么，一个人默默地蹲在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当下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他不能让简城分心。 傻瓜…… 于心里轻叹了一声，简城虽有心安慰简艾，但想了想，当务之急，他还是得先带着简艾逃出去，之后，他才能与简艾再言明其他。 这般想着，简城也就没去安慰简艾，而是加快了手上翻找的动作。 他需要在简深口中的大人物发现异常之前，把简艾的户口簿以及身份证拿到手。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一些钱来做逃跑路上的资金。 “哥，简深的钱放在被褥底下的一个暗格里。” 见简城找到了自己的户口簿和身份证，却是如何都想不起简深的钱以往都是藏在哪儿，简艾将自己的心绪暂时压下，在简城准备再次把出租屋给翻一遍的时候，小声地提醒了他一句。 简深会赌，但他向来对自己的钱爱惜如命，所以他每次去赌，都赌的不是很多。 也因此，一来二去，简艾也就发现了简深的秘密。 只是在简城到来之前，他从未有过“离家出走”这般大胆的设想。所以简深的钱到目前为止，应该都还好好地藏在被褥底下的那一个暗格之中。 “好，我找找。” 听得简艾提醒，简城也想了起来，从模糊的记忆碎片将简深的藏钱之处给扒拉了出来。 藏得还真够深的。 简城进了那屋，将被褥从床上掀了开来，果真发现了那一处不太明显的暗格。 他该夸一下简深的谨小慎微么？毕竟前世那么多年里，直到他逃出去之后，简深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次被那些仇家和债主找上过门来。 当然，他是不可能夸简深的，永远都不可能。 边这般想着，简城打开暗格之后，将里面的钱掏出了大半都塞进了自己临时找到的背包里。 “哥，赶快，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在简城掌控了身体之后，简艾虽说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弱了很多，但结合简深的作息习惯，他还是能大概知道现在窗外的天色是如何的。 毕竟只要简深一回来，就是他一天的噩梦来临。 第4章 见恩人 “不急。” 在确定自己没将什么东西遗漏、尽数都拿齐全了之后，简城没忘到客厅处那扇狭窄的窗户前看了一眼，果然在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几处可疑的人。 简城眯了眯眼。 他不认为简深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请动附近的那几个地头蛇，并且能够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待在各自的角落里，只为了监视他所在的这一幢楼层。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在那里各自压着火气，只为了简艾一人。 这个想法听起来会让人觉得有些夸张。毕竟简艾，其实也就是曾经的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么多在道上稍微都混出了一点名堂的人关注。 但它确实是发生了。 简城当即决定走另一条路逃出去。 最后看了一眼这幢在自己前世已经灰飞烟灭多年的房子，简城出了门后，没有傻愣愣地下楼往人怀里撞。相反，他“噔噔噔”地上了楼，敲开了顶楼看似常年都没人在家的那一户的大门。 “你找谁？” 慵懒性感、风韵犹存，当俞羽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门出现在简城的眼前时，简城想到的仍然是这两个词语。并且余生，他觉得都无法再改变自己对俞羽的初印象。 毕竟她确实很美。 “俞姐，是我，我来找你说点事儿。” 欣赏了片刻俞羽的身材之后，简城看向俞羽，直截了当地就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行，进来吧。” 见来人是简深家的那个还没成年的小鬼，俞羽掐了烟，让了半个身位待简城进去之后，利利落落地关了门。 屋里的烟味已经散了。 简城进屋之后，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旖旎的气息。但他什么也没多问，乖乖地坐到了离俞羽不过半米身位的榻榻米上。 “我先去洗个澡，你自便。” 将冰箱里的水果、饮料什么的尽数拿了出来堆在客厅中央那看起来不怎么大的茶几之上，俞羽拿来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示意简城自便。 她自己则是拿了衣服进房间洗澡去了。 简城乐得如此，当即拿起遥控器就随便调了一个综艺看了起来。 当然，在看综艺的同时他也没忘在心里给曾经的自己答疑解惑。 毕竟，如果问号存在实体，简艾他的小脑袋瓜子上的问号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 “俞羽姐她在家？” 简艾的心中满是问号。 要知道，在简城到来之前，他已经有快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见到俞羽出现在这幢楼里了。 “不巧，她刚从国外旅游回来。” 简城大概知道简艾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自己的运气怎么那么好，正好就撞上俞羽在家的时候。 实则呢，简城在心里想道，若不是前世自己因着某些缘由调查过俞羽的行踪……他怕是也没太多的底气，能够在这个时候，就带着简艾从这里逃出去。 “那哥你……” 你是怎么知道俞羽姐刚从国外旅游完的？ 然而没等他发问完，他的声音就被洗完澡出来的俞羽打断。 “说吧，什么事儿？” 俞羽对事情没有什么水磨工夫的劲儿，往往都是速战速决。也因此，简城没等多久，俞羽就从浴室里边擦着头发边走了出来。 简艾立马闭麦。 他还是挺怂俞羽姐的。 “俞姐，我想远离简深，去N市上学。” 有被简艾那副怂样给笑到，简城嘴角微勾。他看向俞羽，这个在他前世于他而言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眉眼间的神色相较于简艾的怂样，可以说是极为泰然。 “哦？你这是想通了？” 俞羽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第5章 得道多助 可不是该想通了吗？简城垂眸，于心中深想道。 当初的自己，可不就是因为在这个重要关头没能想通，才会一脚踏入深渊，进而渐渐沦陷到再也翻身不能。 直至他于那一栋别墅之中消亡。 如今既是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自是不能重蹈自己前世的路，将曾经的自己，也就是简艾，再一次地推入到深渊之中。 想到前世自己历经过的种种，简城暗了一下眼眸。 被父亲出卖，自此沦为他人的玩物；被亲信背叛，于绝境之中死里逃生……那样的滋味，苦涩而又复杂，他不想让简艾再一一品尝。 那些滋味，只他一人品尝过，就足够了。 “好，我帮你。” 不知是因着她的话联想到了什么，简城方才还勾着的嘴角瞬间瘪了下去，俞羽觉得好笑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一丝丝的心疼。 她想了想，索性直接拍板，省得简城又在那里胡思乱想，脑洞开得比黑洞都要大。 “就这两天吧，我帮你办一下转学手续。等五一假期一结束，你就乖乖地给我上课去。” 俞羽说完，就打算进卧室换一套衣服就出去了。 至于简城为何会在听得她的问话之后坐在那里久久都不曾言语，俞羽不想去深究。 她只关心简城当下的转变。 “好的，谢谢俞姐。” 方从放远的思绪中回转就听得俞羽果断地替他下了决定，简城目露一丝怀念。果然，即便换了一个时空，曾经的瓜葛纠缠都不再，俞羽仍是如同他初见之时那般，风风火火，一如既往。 他向俞羽简单地道了一句谢。 “又不是什么大事，瞎客气。” 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又在镜子面前简单地画了一个妆容，俞羽毫不客气地在简城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如果饿了，冰箱下层有些速冻饺子。” “另外，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敲门，不论是谁，你都不能把门打开，尤其是你那个便宜爹，明白吗？” 简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明白。 “当然，如果是我本人回来了，记得开开门。” 既然有人在家，俞羽自然是懒得再带自己的那一大串钥匙在身上。所以待会帮她开门的重任，自然是被她交到了简城的手上。 “知道啦。” 简城无奈回应。俞羽的性子确实风风火火，但有的时候，她也确实挺婆婆妈妈的。 比如现在。 但他知道，俞羽是出于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才会如此不厌其烦地朝他叮嘱的。 毕竟当初的他在这个世界上，除去简深那个便宜父亲，就只有俞羽这么一个人，算是跟自己比较亲近的了。 “知道就OK，那我走啦。” 又拍了一下简城的肩膀以示慰藉，俞羽拿上自己放在衣帽架上的小包，出了门。简城这才放松了下来。 然而只不过是一会会的工夫，还没等简城想好今晚到底是炒几个小菜还是听俞羽的话煮几个速冻饺子，玄关处的门，就被人猛烈地敲响起来。 然而其实那声音算不上猛烈，只不过是因着周遭的环境在俞羽走之后不久就归于静谧，那声音听着就更响了一些。 简城脑袋上缓缓地打出来一个问号。 俞羽姐这是知道，在她走后，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 第6章 荒芜不再 只不过简城疑惑归疑惑，却没打算去开门。 因为俞羽方才在临走前就朝他叮嘱过，待她走后，不论是谁来敲门，他都不要开门。 且当下他还有事情亟待解决，哪有什么心思去管门口这会儿是有谁来了。 “……哥，你不去开门么？” 简艾的声音听着怯生生的，又带着些许浓重的睡意，于简城的脑海中突然响起。 他方才在听简城与俞羽姐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有些困，周围的环境相较于之前又清净得多……于是一不小心，他就睡了过去，沉浸在无边的梦乡之中。 如今俞羽姐看样子应该是出了门，四下就更加静谧，按理他会睡得更深。然而在模模糊糊听得有“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简艾迅速地惊醒了过来。 他有些怕，这会儿在外边敲门的人，是本该被简城关在地下室里头、至今应该仍在那里昏迷着的简深。 简城笑了笑。 简艾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 但他并不担心，门口这会儿仍在敲门的那个人，在听不到内里的回应后，会选择破门而入。 不然，他也不会在离开那个所谓的“家”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俞羽这里。 只不过他知道，简艾当下所获得的讯息，是与他不对等的。 并且，简艾不会真的就因为他几句话的关系，就对自己彻底地放下了戒心。 因为在这世上，只要你想，万事皆有可能。 “别担心。”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麻烦一点为自己弄几个小炒，简城打开冰箱门拿了几样果蔬出来，径直去了厨房。 “就算真的是简深那个便宜老儿来了，即便俞羽姐不在，他也不敢怎么样的。” 简艾默然。 他不知道简城说得对与不对，但就当下的情况来看，他也只能去试着相信简城。因为他发现，此次若是没有简城的到来，他真的有可能会被简深关在地下室一关就是整整三天。之后，他也只能向简深妥协，并就此堕入无尽的深渊。 “……我知道了。” 良久，才闷闷地应了简城一句，简艾看着简城熟练的切菜和翻炒的动作，心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濡慕，一点一点地，从心田无尽的荒芜之中冒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好希望简城能够像现在这般，永永远远地待在自己的身旁。 但如他这种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简城停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行了，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在炒菜的时候当然也没忘记煲饭，简城将最后一盘小炒也端上桌，就将身体的控制权暂时地交还给了简艾。 他不是时时刻刻地都能顾到简艾内心的想法，但他能注意到方才在自己说完那些话后，简艾的心情犹如瀑布遭遇山崖，一落千丈。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声去打断简艾的脑洞。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简艾方才肯定又是胡思乱想了。 但他想的是些什么，简城就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地清楚了。 因为方才他自己也在想事情。 思绪被突如其然地打断，简艾有一些懵。但他并没有懵上太久。 因为简城在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以后，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催着，赶紧拿副碗筷吃饭了。 第7章 天真与童稚 “……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生活在哪个年代的？” 依言拿了副碗筷坐到桌前，简艾盛了饭，就着桌上的那几盘小炒，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地吃一餐饭了？ 简艾思绪飘远。 无他，简城的手艺，就他的认知中来说，已经可以与那传说中的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进行比较了。 哪像他，做一碗蛋炒饭，都能把锅给搞砸。 然而在过去的小十年里，他基本上就是靠着那一碗蛋炒饭过活的。 简深不会给他做好吃的。 简城闻言，只觉得好笑却又无奈。 但他不打算戳破简艾那尚带几分天真而又懵懂的幻想。 “自小摸爬滚打在□□，没爹疼、没娘爱，与这个年代相近的，一个充满战乱却又和平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之中，他自小在□□之中摸爬滚打，历经于硝烟与战火，却向往着和平与光明。 但现实残忍地告诉他，身处在黑暗的深渊里，不要肖想阳光。 “真好……” 简艾用自己贫乏的认知想象着，心中的濡慕更甚。 简城却怔了一怔。 在简艾，也就是曾经的自己的眼中，那些被黑暗与压抑极尽束缚的日子，竟然算得上是好的么？ 简艾扒着饭，小声地又嗫嚅了一句：“真的好……” 相比于自己，简城的曾经没有简深的管控，而是无拘无束地生长于□□之中。虽说他一步踏错，就将万劫不复，每天都处于需要搏命的水深火热之中……简艾虽害怕于□□那整日都得亡命的处境与氛围，但他着实对行走在悬崖上的钢丝的刺激与自由，感到眼热。 他多想也像简城那样，虽身不由己，却能于广袤无垠的天空之下，奋力翱翔。 没必要的，小家伙。 被简艾的想法惊了一惊，简城一时间竟是豁然开朗。但他觉得，简艾没必要去向往自己曾经的生活，因为那真的是在玩命。 “傻瓜，等到了N市，你不就也能摆脱简深那便宜老儿了吗？” 他们的灵魂同源，也因此，简城是能够听得到简艾的心声的。因为在不知道确定了什么之后，简艾对于他，似乎是不设防了。 但他不同。 即便简城知晓眼下掌控着身体的灵魂是简艾，也就是曾经的自己，他还是有所防备，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童稚与天真，就放下自己身上的枷锁。 可他愿意去改变简艾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只因，简艾的想法尚未成熟并于他的脑海中播种发芽……他的枷锁，却是早已根深蒂固于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改变不了现在的自己，他却能改变简艾。 “是哦……” 小口地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口饭，简艾放下碗筷，拍了拍自己的小脑阔。 他此刻竟是还以为自己生活在简深的禁锢之下，无法逃离，挣脱不能。 但现实是，他已经逃离了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甚至于在简城的帮助之下，即将前往N市开始新的生活。 “简深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吃饱饭，又洗好碗，并将碗筷于厨房的碗橱之中归置好，简艾被简城一句话点拨之后，瞬间开心了起来，摇晃着他的那一个小脑袋，欣欣然地坐回了沙发之中。 行吧。 没有再提醒简艾，简深在发现他们逃离之后，肯定是会顺着他们留下来的痕迹寻摸过来的，简城看了一眼俞羽挂在客厅的那只钟表，心道，能让简艾这么想，似乎也不错。 至少，简艾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草木皆兵，见风就心惊肉跳了。 第8章 前往车站 “看来那位大佬安排的小弟已经找上过门来了。” 深夜一两点，已是万籁俱寂。简艾早在三四个小时之前就困到没边了。也因此，当俞羽敲响自己家的房门时，给她开门的并非是简艾，而是简城。 “是啊，不然哪那么容易会让俞羽姐你进门。” 几乎是在门被敲响的那一瞬间，简城就过来打开了门。可见，他对于此时此刻在外边敲门的人到底是谁，心里是有底的。 俞羽眯了眯眼。但她无所谓去探究太多她所怀疑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只要简城的改变并不会损失自己的什么利益，她就懒得去思考，为何简城会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简城无辜地朝俞羽眨了眨眼睛。 “别恶意卖萌了……”只倚靠在门边没有进去，俞羽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夹在手里，并没有将其点燃。简城只听得她懒懒地说道：“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在外边已经安排了人，会送你到车站去的。” 并且在简城前往车站的路途之中，她会安排人把去N市的车票给准备好。 简城也是这般打算。他朝俞羽道了声谢，进去拎了包就直接离去了。 当然，他没忘朝俞羽问了一句，安排的车是停在哪里。 十数年前，他所身处的地方还是一处满是农村气息的小镇。虽说随着政策的推进，小镇里头不断有新的建筑物从地平线上高拔而起，但总的来说，小镇的布局还是原来留存的老房子居多，楼与楼之间的距离，顶多两尺宽。 所以简城在离开俞羽家之后，并没有傻愣愣地往楼下走，而是借着夜幕降临之下那微弱的路灯光，跑酷了好几栋楼才慢悠悠地从一个不明显的拐角处，离开了这一片生他养他且老旧的居民区。 “哟，身手不错嘛，小哥。” 来接简城的人是一个大块头，整一个虎背熊腰，大片大片的纹身还不要钱似的往身上印，在一旁昏暗的路灯光的照射下，看着很是煞人。然而他一开口，就暴露了整个就是一憨憨的气息。 “你看到了？” 得亏简艾之前吃饱了饭，不然他确实没办法把动作做得那么潇洒。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如此黑暗趋于无光的环境之下，来接他的人还能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了不得。 “嗐，俺视力好，也就看得清一些。” 大块头憨憨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走吧，小哥，我们还得去车站呢，得加紧时间了。” 憨憨了一会儿，大块头反应过来，忙把车门给打开，让简城坐进了副驾驶。 简城微微勾了下嘴角。 这个大块头，还是这么的铁憨憨一个。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他只需要向大块头了解一下基本的情况，比如车票的情况，但没必要与之进行深交。 “俞羽姐给我买的票是几点的？” 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简城看着后视镜上不断倒退而去的小镇景观，只觉疲惫得可以。 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就这么可有可无地想着，简城又打了一个呵欠，转头朝大块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到了就差不多了，看你这么困，先睡一会儿吧。” 小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超市、有广场、有花园、有酒店……还有一个小小的空地以供过往的公交车停靠。然而要说设备齐全、能够前往市一级的地方的车站，却是没有的。因此简城如果想要坐车去N市，还得到县城的车站去等车。 “行，那我先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时空倒退回过去，简城说不上他是真的重生还是如书中所说的那般，穿越到了一个年代、时空都与他之前所在的那一处世界是差不多的地方，也就是平行世界。按理，在如此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合该是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有所提防，而不是轻易就对着自己曾经所熟识的那些人，卸下自己脆弱的铠甲。 其实也没怎么卸。 因为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他都是一副随时要醒过来的姿态。 “嗯嗯嗯嗯，小哥你睡吧。” 随意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让简城好好地休息，大块头见简城在睡梦之中都是一副防备人的姿态，不由撇了撇嘴。他难不成真的像俞羽那个老妖婆所说的，很吓小孩子吗？ 第9章 双面镜 大块头是不是看起来很吓小孩子，简城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他对于这种微末的细节，向来是不怎么关心的。更何况，上辈子他虽然活得不长，堪堪活到了三十岁的年纪，但在□□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见识还是有的。不然早在刚见到大块头的那一会儿，他就要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几道密集的喇叭声响之后，大块头开着车穿过胥县大清早如同洪水开闸似的车流，险之又险地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把车开到了位于胥县城郊的车站。 “快快快，没时间了。” 被派来接送简城的人是大块头，按理将东西和车票递给他的就应该另有其人。简城被那几道喇叭声惊醒之后，还在那儿醒神，就见一旁大块头急急忙忙地从后座将不知是装了什么、鼓鼓囊囊一大包的东西拎了过来，并着车票递给了他。 简城自然接过。 但乖乖地听安排的同时，他也不忘挑了挑眉，心道，这么安排，俞羽姐也是真敢。 毕竟在道上混着的人，只要稍稍有那么一点小聪明，都知道如果要安排人逃跑，是不会将筹码都压在一个人身上的。除非当事人对于这次的安排，一点儿都不上心。 当然，像他这样的，也不算是逃跑，只是战术性的撤退罢了。 对于给自己强加上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感到了一丝丝的好笑，简城从大块头的手中接过那一大包东西并着车票的同时，不由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小崽子，好快去，我就不送你了。” 笑骂了简城一句，大块头把简城赶下车后，没有立马开车，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来，叼了一支烟在嘴上没有点燃。 明明他待会儿还有要事，按理这个时候他应该驱车走了。 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只打火机将嘴里的烟点燃，大块头咬着烟嘴深吸了一口，朝眼前的车窗，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他确实没什么时间。但顶上既然吩咐了，他就要确保将简城安全地送到，并送上长途汽车。 但其实他心里知道，俞羽在跟他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什么，只说把简城送到县城的车站就可以了。而且如果到了凌晨三点对方还没有来，他完全可以回去自己的窝喝一两口小酒、再睡上一个大觉，之后再过来稍微瞅上一瞅。 只不过他没那么做。他也确实把人等到了，且没等上多久。 想着些有的没的，时间上过去了有那么五六分钟，大块头叼着烟看向窗外，在车站清晨拥挤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搜寻着简城的身影。 最终，在那辆从车站里驶出来的前往N市的长途汽车旁，他看到了简城那小小的一个。 他看上去像是正在与一个卖本地柑橘的娘子在那里讨价还价。 “我不管，你不一块钱卖给我，我就不要了。” 十多年前，即便是县城商品的物价也没能飙得太高。一斤柑橘的价钱在五毛钱左右，已经算是封顶了。 而眼前的这位卖柑橘的娘子，似乎是仗着自己有泼妇骂街的本事，面对像他这样面生的、不知将前往何方的客人，肆意抬价。 看他瘦弱得可以，一旁又没有大人相护，那位娘子看上去还打算强买强卖。也就是说，他若是不按照她给出的价钱把柑橘给买了，估摸着就走不了了。 要是撞上往往秉持着“和气生财”的那些旅人，简城估摸着，这位娘子应是赚翻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还跟老娘算账，拿钱来！”许是少有碰到像简城这般无赖的青年后生，柑橘娘子“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看架势像是准备直接抢他的包，把银钱掏出来。 简城冷了冷神色：“你确定要抢我的东西吗？” 虽说他在前世习得过几招格斗术，但在人流量如此大的车站之中，他不太好生出事端。简城眯了眯眼，目光不知何时锁定了站在原地还未离去的大块头，心想，不如向刚刚送他过来车站的大块头借个势。 陈翠花气焰便更是嚣张。她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的少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卖给你，就怎么卖给你！” 说着，她就要上手去拉简城手中的行李袋。 简城见状，稍微退了两步，躲开了大娘抢他东西的动作：“你不如先看看送我来的人是谁？” 陈翠花便心想，这后生也太会唬人。她的目光却下意识地跟着简城手指着的方向看了看。这一看，便傻了眼，她赶忙缩了回去。 “一块钱就一块钱，东西白给你了。” 简城迤迤然接过了橘子。 而简艾此时却是已经慌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他缩在角落里，感知着外边吵吵嚷嚷的环境，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在简城准备上车的时候，告诉对方他有点想吃橘子了。 简城听得简艾那不设防的想法，只觉疼惜加无奈。 “好了，你吃橘子吧。” 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柑橘娘子，简城提着那一大包东西，和着一袋子柑橘，拿着车票上了车。 临上车前，他还不忘瞅了大块头那边一眼。 “……嗯。” 待得简城寻到车票上的位置坐好之后，简艾方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将那一大包东西塞在了座位底下。 然后他看着那一袋子黄澄澄的柑橘，默默地红了眼角。 小傻瓜…… 在简艾的灵魂深处，孤寂的悬崖之下，只有一片渺茫的黑暗。但简城能够感受得到，在他到来之前，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简艾并没有被黑暗毁灭，也未曾掉下那高耸的悬崖。 这是值得庆幸的。 但同时，这又是不幸的。 因为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涅槃，亦未曾遭受过深渊的折辱，简艾就始终向往着那有着哪怕一丝丝的可能性的光明。 也就是说，只要旁人给予他丁点的爱与关怀，简艾轻易就能深陷，且之后再难自拔。 如今，简城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在还没来得及彻底坠入深渊的时候，简艾碰到了并且接受了的那个给予善意的人，是自己。 “不是嘴馋想吃橘子了？怎么不剥？” 趁简艾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没有彻底接管身体，简城想了一想，就又跑了出来，从那袋柑橘之中挑出其中的一个，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是不是懒得动手，就等着你城哥投喂？” 边剥着橘子，简城也没忘cue一cue简艾，他走到灵魂深处的那个角落里，朝向着对方，俯下身，于简艾的耳边，声音如泉水叮咚，像是在那一个瞬间，就细碎了过往的时光。 第10章 前往N市 简艾慌忙后退，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 因为迄今为止，在简城到来之前，他尚未跟任何人有过如此极限的亲密距离。 但很快，他就没了动作，眼睛畏畏缩缩地朝简城看来，却不知道到底要瞟向哪里，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慌张。 简城愣了一愣，蓦地笑了。 他好像知道简艾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简艾畏畏缩缩地杵在那儿，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简城的靠近，目光没有焦距地四处晃荡着。 然而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向简城道歉的时候，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简城，却倏地被简城那一抹淡淡的笑容给烫伤了眼睛。 “哥，你……” 简艾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顿了顿，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还是不习惯与别人多有交流，即便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别人，是简城。 “想问什么？” 将柑橘轻轻松松地剥好放在手里把玩，简城垂眸想了一想，最终还是把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了简艾。 因为他在之前还在大块头的车上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十数年前，在他还没有经历过后续的磨炼的时候，好像无论坐上什么车，都是会晕的。 当然，之中不包括自行车和摩托车之类的车。 “我……没，没什么……” 内心纠缠了许久都没能纠结出个所以然来，简艾看着手里那个已经被剥好皮的柑橘，沉默了半晌，方剥下一瓣橘子，抿在了嘴里。 也难怪那位娘子敢在车站的这一亩三分地里抬价，简艾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随着车子的启动慢慢地向后退去，心里漫无边际地想道。至于剩下的那几抿，则是被他放回了装柑橘的塑料袋子中。 因为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他乘坐这种车子时，惯来是会晕车的。他这会儿已经有点难受了。 然而他们由胥县前往N市的路程，颠颠簸簸地还要走上好久。 阖眸小憩，将自己靠在座位的一角，简艾揉了揉眉心，试图将那随着车程逐渐强烈的晕眩感从脑海中驱除。 “将包里的MP3掏出来吧，听听英文歌或者是听听英文单词都可以。” 简城到底是不忍旁观简艾在那里晕车，想了想，朝简艾提出了个比较中肯的建议。 虽说在前一世，同简艾一般年纪的时候，他坐车基本上都是硬扛过来的。 也不知是从何开始，他渐渐习惯了乘坐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并在那一段又一段的旅途之中，喜欢上了听曲。 咿咿呀呀的声音传递着中华传统历史与文化的厚重，就此贯穿了他的整个后半生。 带着些回忆，简城靠在一旁，看着简艾听到他的话之后，乖乖地从包里拿出了MP3并戴上了耳机，播放了一首不知名的乡间乐曲，终于有余力去心想，他简艾的一生，波澜起伏三十载，到底是落幕了。 自此之后，他且在一旁，看曾经的简艾，如何蜕变新生。 “哥……” 仍旧是难受着，但比之之前，到底是好上了些许，简艾仍是在那里闭眸小憩，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许久未听的歌曲，竟是有了一丝陌生感。 他的来路尽断，归途是何方？ “怎么了？” 被简艾的一声轻唤打断思绪，简城来到简艾灵魂深处那处悬崖的一边，于他的身侧坐下，低声询问。 方才他却是感受到了简艾的惶惶，只是他并不打算就此出声。如果简艾事事都要倚仗他才能成……轻轻闭了闭眼，简城终究是伸出手将简艾轻轻地揽在了怀里，低声又道了一句：“怎么了？” 简艾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想了想，他还是开了口问：“哥，到了N市之后，我们要去哪儿？” 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曾经去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胥县的一角。当他到了大城市之后，惶然无措，处处皆是陌生，又该何去何从？ 简城只是抬手，轻轻地揉了揉简艾那一头已经略长的凌乱的发，片刻之后，方才轻轻地说道：“别怕，小傻瓜。” “到了N市之后，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至于是谁，简城心想，也只有他们到了N市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第11章 多交个朋友 随着车程颠簸的三个小时一晃而过，简艾在简城的怀里被叫醒时，整个人都还有一点懵。 直到他看向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已不再。低矮的楼房随着车程的缩短，已逐渐变成摩天大厦。 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他们从位于山区的小镇逃了出来，奔向大城市的怀抱。 “待会儿下车的时候，你先在这儿休息休息，那些人我去应付。” 简城将简艾搂在怀里，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用他那如泉水叮咚的嗓音，俯在简艾的耳边，小声地咬着耳朵。 简艾拼着命止住脸红，乖乖地点了点头。 惹得简城一声轻笑，简艾也因此没忍住，红了脸颊。 “是简艾？你跟我来。” 十几年前的车站还是鱼龙混杂，一个响炮下去，还不知道会炸起哪些人来。因此简城并没有坐到车站下车，而是在看到路边车站在那儿等车的某些人后，喊了一声，让司机将他提前放下了车。 “嗯，我是。” 待车子离开后，简城才拎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到了那几个人的面前。 “行，我叫大龙，他叫小炮，还有两个人是我的手下，你叫他们红毛和黄毛就行。” “俞姐让我们给你安排的是五中附近的房子，说是初来乍到，让你先适应适应在大城市里边的生活。” “另外，这里有部小灵通，里边已经存了俞姐还有我以及小炮的电话，有什么事直接call就行了。” 简城听着，乖觉地点了点头，思绪却是飘了远。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感受到俞羽做事的雷厉风行和干净利落，他还是会感叹。 但他也没真把这几个人晾在一旁，就此不理。 “龙哥，炮哥，多的就先不说了，这份心意我一直铭记在心。” 闻言，坐在驾驶座上的余龙和副驾驶座上的包焰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对这个半大小子的欣赏。 他们在接到俞姐的通讯的时候，曾经有想过这么个半大小子为何会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突然开窍。 因此也就不怪简城在下车时，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几个人对自己上下的打量。 只不过他没有去戳穿。 只是在与余龙和包焰的对话中，做足了姿态。 “你个小屁孩先好好读书吧，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还没到那个地步。” 余龙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雪中送炭的道理。当年要不是俞羽在无意之间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如今这个时候他在哪里都还不一定。 因此在N市做出了一点成绩之后，他就联系上了俞羽，好说歹说成了她的手下。 就是不知道这个半大小子，为了这点微末恩情，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还是说这半大小子刚才的表现，是因着现下人还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好吐露太多，才做出来的蒙骗他们的表象。 “说谁也会说，都是一张嘴皮子的事。龙哥要是不信，等着看就是了。” 能追随俞羽并在她那里挂得上名号的人，向来是人品和手段都过硬。简城不介意多交个这样的朋友。 但他并不会因着自己的想法，就不顾目前与他是一体双魂的简艾的处境。 因此他没有太早就下结论，未来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报这两个人。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 场面话谁也会说，但余龙就是有这样的一种直觉，方才这半大小子说的那些，是他们这些混社会多年的人很难碰得到的真心实意。 第12章 有一丢丢想法 十多年前的N市，车流量还不算大。 因此没过多久，左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就到了地方。 N市五中此时尚未经历后世的蜕变，因此在简城的眼里，显得还有些老旧。 简艾却是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点点激动。然而在他的心中，更多的还是对于未来的迷茫和担忧。 “龙哥和炮哥慢走，寒舍简陋，就先不招待你们了。” 俞羽只说让手底下的人找个地方。因此在到地方之前，简城也不知道他和简艾之后的住宿环境会是怎样。 如今见得地方，简城心中对于俞羽的这两个手下越发地欣赏起来。 因此他没急着收拾东西，而是跟在余龙和包焰的身后，把这不大的两室一厅看了个遍。之后才在他们开车驶离之前，颇不知害臊地在阳台上朝他们招了招手，话中满是对未来的欣喜和期待：“等什么时候俞羽姐一块来了，我再好好地招待你们一番。” “臭小子。” 没对简城进行什么回应，只是在车子彻底驶离五中这一带的时候，摇下车窗把手伸出来朝着身后挥了一挥，余龙单手握在方向盘上，而后与副驾驶上的包焰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心情很好地出声骂了一句。 之后将油门一踩，余龙加快了车速，把车子彻底开出了简城的视线。 简城这才收回目光，离开阳台，回到了屋内。 “你刚看了不？可有什么缺的？” 简城进了屋内，又把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给转了一圈，思索半晌，没察觉出有少什么东西，这才出声，打断了简艾的思绪。 简艾“啊”了一声。 方才他一直在想着事，因此没怎么关注到外界的环境。 自然，他也就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缺漏的，抑或是都买齐了。 “那你再看看，如果看到有什么缺漏，就先记下来。” “晚点我再打电话过去。” 说完，简城打了个呵欠，也没管简艾回没回他，放了身体的控制权就缩到一旁不说话了。 简艾忙上前一步，回到了身体里。 他思量的东西确实很多，像之后的学业、人际关系等各个方面的问题，此时都在困扰着他。 但在当下，看着简城缩在一旁休息，那一脸疲惫的模样，简艾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他也就没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收拾起东西来。 按简城的话说，简深就是个便宜父亲，除了血缘的羁绊他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获得过什么。反而因着人生的各种失意，简深在一天的忙碌过后，回到家后，对他经常是非打即骂。 总之，自有了记忆起，他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但他现在还能杵在这儿，就足以证明，他并不是真如简深所想的那样，是个谁来都能够捏上一把的软柿子。 简艾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于心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想道。 更何况，他还有简城将会一直陪伴着…… 简艾手上忙着事情，心里也不时地有那么一两件事冒出将他的心神分去，也就没注意到，缩在一旁休息的简城，是在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 第13章 休整 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够一直陪伴在简艾左右。 读完简艾内心的想法，简城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然而他却忘了，他早已不再是十多年后的那个简二爷，手上也没有扳指。 手上摸了个空，简城就难得地分了神。 他在回想之前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段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虞城活了十四五岁，死的那天，离这个小少年的十五岁生日还有整整半年。 在那之前，他一直是痴痴傻傻地活着。对于外界的事物，他虽看得通透，可奈何灵台之处一直是混混沌沌的。 直到身为简艾的他，本该在一如既往的日子中继续浑浑噩噩地度过，却因着简深，生活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两条看似全无关系的命运线于瞬间融合，造就他曾经软糯的性子中掺了坚韧，从道上闯出一条路来。 可他心中还是有些空空落落的地方，不知是因为什么。 简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在那里，一直以来空空落落的地方，似乎是因为什么，而变得渐渐涨满了。 他倏地看向简艾。 简艾这会儿仍在收拾东西，因此错过了简城的情绪在这一瞬的外露。 简城也就越发地肆无忌惮。 他看着简艾走进房间，整理了一下床铺；他看着简艾整理好床铺，将放在门口的包提了进来，开始在那儿收拾各种生活用品和衣服…… “……” 似乎一直这样下去，也很不错。 “艾艾。” 简城喊了简艾一声。 在他的记忆之中，其实隐隐约约还有着生母的印象，但并不真切。 更多的时候，那模模糊糊的身影伴随着的是一声又一声轻盈而又温柔的低语，喊着：“艾艾。” 简艾愣住了。 他舔了舔唇，语气中带着些不敢置信，说道：“哥，你喊我什么？” 若是将他的情绪辨得再分明些，简城应该还能在这之中听出些微的哽咽。 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害羞的小小情绪。 简城笑了笑，又喊了简艾一声：“艾艾。” “我喊你艾艾。” 简艾觉得自己的情绪简直要爆炸了。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因着简城，他的人生在即将跌入谷底的时候陡然直上，还拥有了这么多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但他向来情绪内敛惯了，因此只在说话间抖漏了些波动。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而后，微微弯了弯简城熟悉的那眉与眼。 那是他生前脸上从未出现过的弧度。 道上的简二爷无论是在出来混之前，还是混出了头之后，他脸上的情绪都是淡淡的，掺杂着虚情，以及假意。 且就算是在重生之后，在与旁人周旋之时，他的心中也没太多的波澜。 除了简艾。 在得知他回到了过去的时候，在简深的面前，那是他第一次的失态。 因为简艾。 心情难得地往上扬了扬，简城靠坐在那儿，语气懒懒：“艾艾，待会儿出去看看？先到附近找家店，填填肚子。” 因着怕晕车，这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中，简城见简艾吃了那一瓣橘子就有些难受，就没让他再吃上什么。这会儿他肚子应该早就饿扁了。 简艾“嗯”了一声。 他确实是早就饿了。 因此将带来的东西都大致捡过之后，简艾拿上手机钱包和钥匙，便出了门。 隔了有十几年的时光，N市五中这边的街道还旧，但也隐隐有了些后世的影子。 简城想了想，到底是没让简艾先瞎逛，指了条路，将人引到了路尽头的一家小店中。 “后生想吃什么？” 一块纸板，便将今日的菜品呈上。老板招呼了一声，将纸板递给简艾之后，便立马把手中的烟给灭了，生怕熏着这么一个小破孩。 简艾诺诺接过。 但想了想，他心中还是生出一股勇气，低声在心里问了一句，道：“哥，你想吃些什么？” 简城抬起了眸，看了眼简艾手里的菜单，想了想，让人点了一碗清汤馄饨。 长久不规律的饮食让简艾的胃格外地娇弱，轻易碰不得那些一看就是重油重辣的菜品。 简艾便依言，点了一碗清汤馄饨。 还挺乖。 简城有些意外地看了简艾一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但不管心里的那种感受到底是什么，简城得先把事办全乎了。 因此等简艾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简城便道：“你先回来休息一会，我打个电话给俞姐，跟她道声谢。” 简城在道上混了多年，信奉的原则向来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但简艾现在明显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能够还得这些恩情，两相权衡之下，他礼数就得周全。 简艾“哦”了一声，便退回了身体内，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简城。 而这般复杂的过程，落在外人的眼中，简艾就像是打了一个盹，而后立马清醒。 简城拿出了小灵通，拨通了俞羽的电话。 “喂……” 俞羽躺在床铺之上，才眯上眼没多久。听见电话响，她翻来覆去许久，才终于在电话铃声即将挂断之时，将手摸到床头柜上，接通了电话。 “喂，俞姐，是我，简艾。” “这会儿你是在睡觉么？” 第14章 渊源 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很真切，俞羽就就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随即笑骂出声，语气中仍是带着点睡梦中被吵醒后的迷蒙，道：“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简城便笑：“怎么会？这不是到了地方，便想着要跟俞姐你道声谢么？” 听着话筒那边传来的笑，俞羽起身，抬起手随意地抓了下头发，“哼”了一声后，才在那儿慢悠悠地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而后便是长久的停顿。 这停顿长长的，填塞的满是滞涩的沉默。 简城都要以为俞羽是不是同以前那般，在电话的那一头又睡着了。 俞羽才眨了眨眼睛，将情绪抽离，道：“怎么样？在那边生活的可还习惯？” 简城被这话问得一愣，随即眸中笑意沾染：“嗯，挺好的。” 挺好的啊…… 俞羽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窗外满是天光，她身处黑暗，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但好在，这片黑暗不会再像往常那样，时时刻刻都伴在她的身侧，如附骨之疽。 “行，你先安顿下来。” “有什么事你找大龙和小炮就好。” 简城“嗯”了一声，就见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哥，俞羽姐是不是跟妈妈认识？” 见电话被挂断，简艾吭了声。 他对之前的大块头其实还有点印象。但因着生活环境的缘故，他虽说在外表现的几乎都是那副软绵绵的性子，但其实他对谁都是警惕的。 也因此，他没能在被简深软禁之前，脑袋转过弯来。 但俞羽姐与沈女士之间的关系，他却是早有猜测。 简城点了点头，道：“她们是好朋友。” 并且，在最初的相遇中，是沈女士一时的恻隐之心，救了俞羽的一条性命。 这件事，还是他在前世的时候，与俞羽重遇之时，从她的口中听来的。 “你小子混出点名堂来了。” 简城在成功逃脱之后，没过多久，就从N市带着人到了H市进行发展。 在那儿，他撞上了不论是形象还是模样都已大变的俞羽。 且在当时，若不是他向来会记人，怕是还认不出，站到他跟前的那个女人，会是自己曾经又敬又怕的俞羽姐。 岁月的痕迹太重，让她形容满是憔悴。 “……俞羽姐，好久不见。” 示意身旁的手下各自散去，简城从一旁侍者的托盘中端起两杯葡萄酒，敬了俞羽一下。 俞羽自是回敬：“好久不见。” “瞧你的模样，竟是完好无损地从陈哥那逃出来了？他居然没派人追杀你。” 陈哥在前一段时间从对头那儿抢过来一个人，这对于俞羽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人来说，并不是秘辛。 她甚至知道，那个被抢的人，是沈薇临死之前还一直在心里念叨着的那个人，也就是简艾。 她却是什么动作也没有，作壁上观。 简城那时候只能笑说：“陈哥仁厚。” 至于更多的，没必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撕扯开，也没必要去撕扯开。 俞羽却是在那时候，在那般情况下，突然就说起了沈薇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与你妈妈有段渊源。” 简城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能够几乎是安然无恙的长大到十四五岁，俞羽功不可没。 他一直都知道。 “我和你说这个，不是因为什么太复杂的缘故。”俞羽将手中的那杯葡萄酒轻轻地摇晃，一双凤眸锐利，似要看穿人心莫测，“我只要你知道，她曾经予我有救命之恩。” “我与她是好朋友。” 说完这句话，俞羽便将手中的葡萄酒倾斜了一个角，对着简城。 “敬你一杯。”她这般说道。 简城沉默着，抬起手，与她微微碰了碰杯。 那是他前世最后一次碰到俞羽。 “后生，你要的清汤馄饨好了。” 老板挥舞着大勺，在后厨那儿喊了他一句。 简城随即睁开了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好，我就来端。” 第15章 逗弄 馄饨各个皮薄馅多，裹在清汤里，又有葱花点缀，很是能惹人的食欲。 简艾觉得自己仿佛还能从画面中闻到香气。 “吃吧，吃完出去逛逛。” “我先休息会儿。” 简城不自觉就被简艾逗笑。前世惶惶，他从未有过像这般闲暇的时刻，用以自省。 如今见得，简城只觉，简艾简直是哪哪，都可爱得紧。 但简艾如果足够地了解简城，会发现他现在的心情其实是不怎么好。 简艾轻轻地“嗯”了一声，从简城的手中接管过了自己的身体。 而后，简城就见简艾提起筷子，在那儿挑起了葱花。 简城瞬间失笑。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曾经的自己在混出头来之前，食物这方面是来者不拒、什么都会吃的。 而等混出头来之后，没两年，他就在体检的时候，被检查出来了胃癌，还是晚期。 他就又变成了以往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一直在什么东西都不想吃的状态处着。 直至死亡。 也就忘了，在曾经他还未完全跌入深渊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艾艾。” 简城倏地喊了简艾一声。 简艾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 方才他只顾着听简城说话，无暇分神再关注旁的…… 他也就忘了，告诉老板方才自己点的那碗清汤馄饨，不要放葱花。 “你居然不喜欢吃葱花？” 没听出什么惊讶意味，却是带着点调笑，简城在那儿半阖着眸，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洋洋的，像是快睡着了。 简艾挑着葱花的动作便倏地停了。 “哥你……会吃葱花？” 带着点诧异，简艾看着桌上那些刚刚才被他从碗里挑出来的葱花，看上去，颇有些不知所措。 简城又被逗笑了。 他也就没再坚持，担心把简艾逗过了头。 “嗯……”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简艾挣扎着动作准备将那些葱花往回挑的时候，才懒洋洋地开了金口，道：“准确点的说法，是我不挑食，不论是什么，都会吃。” 简艾这才“哦”了一声，像是回过了味来，道：“哥，你刚刚是不是在欺负我？” 是不是欺负他并不知道，此时简艾只是想有一个话头，将他与简城之间的关系，联系得更加紧密。 简城随即睁开了眼，在那儿挑了挑眉。 但他没立马应声。 简艾将筷子换勺，已经舀了一个馄饨在嘴里，才听得简城慢悠悠地应了声，道：“是啊。” 他险些呛着。 简城这会儿若是有自己的身体，这会儿怕是要喊—— 喊这会儿坐在一旁看自个的小破电视机的老板一声，喊他拿上瓶水来。 在道上混得久了的，都是些人精，自然都知道曾经的简二爷，性子最是让人捉摸不透，不仅恶劣，且反复无常。 “……哥。” 简艾无奈地喊了简城一声。 他的性子是单纯，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他的心思也是懵懂的那一挂。 过去的十四五年，经历的桩桩件件，早就把他那颗蒙昧的心，给钻了个通透。 他也就辨明，方才的这一会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简城摩挲着手指，很轻地笑了一声。 第16章 命困 简艾没再搭理简城。 知道简城是欺负他的时候，简艾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有点痒痒的，却又不是很难受。 “哥，等下我们去集市那看看？” 这股情绪太过陌生，让他不敢往细里想，索性另起了一个话头，好叫自己在简城的面前，不那么难看。 简城想了想，觉得也行，便点头应允了。 因此等吃完，简艾问过老板，他们出了店门，就往集市去了。 十几年前的集市不像后世那般整洁有序，地上到处还可见带着泥的脚印。不少烂了的水果堆积，菜叶子也烂在泥水里，让简城不自觉就皱了皱眉头。 简艾目的地却不是这儿。 集市一般早上才有，到下午已经不剩下多少新鲜的蔬果。因此在到了地方之后，简艾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往一旁的杂货店走去了。 简城也就来了兴致，问了简艾一句：“艾艾，你要买些什么？” 简艾想了想，说道：“家里缺些调料品，像盐和味精什么的。” 此外，等拐回去的时候，他还要去五中附近的文具店那儿买些文具。 这般想着，简艾也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行，那有什么事你再喊我，我休息一会儿。” 之前说休息，但因着某些事情、某些人，简城一直没能睡着，只是在那儿浅浅地眯着。 如今见没什么事，他也就暂时松了心神，渐入到睡梦之中。 简艾原本还想着应简城一声，见简城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他也就没再吱声，专心购起物来。 等东西都买完，再回到屋时，天色也渐渐地暗了。 这个时候，人们的生活方式还是趋于简单，没有后世的那么多娱乐项目。 因此，等简城打完一个瞌睡再醒时，就见简艾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睡下了。 看了眼时间，还才七点多。 “……哥？” 简艾像是感受到了那些微的波动，迟疑地喊了简城一声。 听着还有点点迟钝，像是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简城想，他应该是困了。 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简艾顿了顿，这才像是听到简城的声音，在那儿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哥，我睡了，晚安……” 简城闭了闭眼，在简艾完全睡熟之后，才轻轻地回道：“晚安。” 下一秒，虞城在城市的另一端，设施豪华的私立医院，睁开了眼睛。 坐在一旁看床的虞景，像是早早地就料到了一般，在那儿抖了抖报纸，这才睨了虞城一眼，道：“醒了？” 简城没有说话。 破命困之局，本就是消耗极大之举，且夹杂了一点点的气运。 虞景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站起身，放下报纸，拿起手机往阳台去了。 他得让小影送过两块玉来。 简城混混沌沌一晚，也没跟虞景再有什么交流。 后边来的虞影，也是在病房外，将那两块玉匆匆拿给虞景，就走了。 简城知道这还要耗上好些工夫，也没折腾，随着那两块玉散发出的灵韵，就睡过去了。 等再醒时，窗外的天都已经大亮了。 简艾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此时已跟随着他的班主任刘萍，来到了初三（6）班的门口。 第17章 新朋友 这个时候的小孩儿，内心大多纯粹，见到班里来了位新同学，面上大多都是好奇。 唯有少数的那么几个，该干嘛还是干嘛，两耳不闻窗外事。 刘萍清了清嗓子，拍拍手让班里安静下来。 “大家来欢迎一下新同学吧。” 五一节刚过，大伙儿心都还是浮躁的，没从放假的松散劲中腾过来。 刘萍也没多说什么，让简艾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就找了个空位让人坐下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中考，虽说他们现在课堂上的内容已经是考试为主、复习为辅了，纪律有所松散……但刘萍也没敢让他们太松。 省得一不小心松过劲了，中考可就难看了。 因此直到下课，有幸成为简艾同桌的邢昀才转过头来，软乎乎地说道：“简艾，你好呀，我叫邢昀。” 这仿佛是开了一个头。 跟邢昀玩得好的，坐在简艾前后桌的……一下都凑了过来，在那儿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 “你好呀，我叫陈明。” “徐穗。” “我我我……我叫庄子林。” …… 三四个人一下就将简艾围成了一个圈，让其他想要认识下简艾的人，只能坐回原位，在那儿装模作样地感慨上一句：“牛还是你们牛。” 邢昀笑得眉眼都弯弯。 简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连忙在心里喊了简城一声：“……哥。” 来到N市之前，他还在小镇读书的时候，所面对的几乎永远都是恶意大于善意。 抑或是……在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之后，所施舍的那一点点怜悯之心。 他也就习惯了，用虚情假意编织、给自己冠戴上一个形容乖巧的面具。 等时日一长，面具也摘不下了。 简城没应，他也觉得有趣。 却也知道简艾若是连这都应付不了，那曾经的简艾，也就成为不了现在的他了。 即便这之中的很多经历，因着蝴蝶的翅膀，已悄然发生变化。 简艾也是情急之下，将那一声“哥”脱出口的。 等静下了心，他也就扬起了微笑，在那儿细声说道：“嗯，很高兴认识你们，邢昀、陈明、徐穗、庄子林。” “小艾，我可以这样喊你么？”邢昀询问简艾，见简艾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等下大课间的时候，我让陈暗同学，也就是坐在第四组第二列最后一排的那位同学……” 简艾循着邢昀的描述往后望，正对上陈暗投过来的目光。 那是一个有着高鼻梁、头发微卷的少年，湛蓝的瞳孔甫一跟他对上视线，就挪了开去。 简艾收回目光。 邢昀仍在那儿跟他说着等下的安排：“……你跟着他去领一下校服，然后再自己去刘老师的办公室领一下教材，可以吗？” 简艾有可无也可地点了点头。 虽说他转来N市五中，时间离中考只剩下了一个多月…… 但因着校规校纪、以及教材的不同，他还是得像邢昀刚刚说的那样，抽空去把校服和书一块领了。 因此等又上完了一堂课，还没等简艾有所动作，陈暗就走了过来，示意简艾跟着他先去把校服领了。 邢昀在一旁笑得可开心，被陈暗伸出手捏了捏脸颊。 “好了，你快去吧，别让小艾等着急了。” 邢昀抬起手想要拍开陈暗，奈何他力气没有陈暗的大，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简艾。 简艾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就见陈暗松了手，转过身来，跟他说道：“走吧。” 简艾只来得及“嗯”了一声。 N市五中的校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等简艾跟着陈暗把校服给领了，已经有一点晕头转向了。 陈暗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站在那儿没马上走。 “谢谢你啊，同学。” 简艾连忙道了声谢。 陈暗只道了一声：“不用。”把人领到办公楼下，他就离开了。 简城在那儿靠坐着，要睡不睡的，看完了全程，也就难免升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因此等陈暗一离开，简城就喊了简艾一声：“艾艾。” 简艾立马应了一句：“嗯？” “哥，怎么了？” 第18章 猛虎嗅蔷薇 逗曾经的自己这件事儿，至少在简城的眼里，其实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尤其是在人生的履历，开始变得不同之后。 简艾尚未经过简深的荼毒，生性虽仍带着点凉薄，内里却是软馅。 捏在手里，还是Q弹Q弹的，没有历经太多风霜的打磨。 “你是故意不认路还是真不认路？” 简城问了件让简艾有点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拾阶而上，边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简城便往回扒拉了下自己的记忆。 楮榆，也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开始，一直住着的那个地方，是江南的风貌。 之中白墙黑瓦，构成小巷子的屋檐，顺着那由青石板铺出来的一条又一条的小路，在画卷上，像是墨水泼得太乱，教人看不清之中凌乱的线条到底是延向何方。 可简艾却能将这之中的每一条线，将它们的走势、停顿，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比之简艾多历经了后世的十数年的他，都还依稀记得那些小巷的模样。 简艾见简城没应声，脑袋一转弯就想明白了，下意识地就舔了舔唇。 只是到办公室的台阶统共就没几个，走廊也只有那么小小的一截。没办法，简艾只得暂时按捺住想要向简城解释的心思，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正是课间，刘萍上完了课，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边改作业边跟一旁的老师聊天。 见简艾打了报告进来，就将自己刚刚从教务处那儿领到的各个科目的教材，递给了简艾。 “这是新转来你们班上的那个小同学？” 前十几年都没怎么吃好喝好，虽然干得是力气活，简艾的身量并不高。落在已经有十几年教龄的老师眼里，可不就是小同学。 刘萍只是笑笑便算应了，转而跟简艾吩咐起事情来：“过两天自习的时候有个摸底测验，你好好准备一下，发挥出自己真实的水平来。” 一旁的老师撇了撇嘴。前两天就听说了，他们五中要转来一个学生，成绩据说是还不错。但在了解了简艾是从楮榆这个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转来的学生之后，他就放弃了争抢的心思。 只是这点小九九并没有打扰到简艾与刘萍之间的友好互动，他听完，便点了点头：“嗯嗯，老师，我会努力的。” 说着，还不忘在心里握了握小拳头。 正在出神的简城见到这一幕，不免被逗笑了一声。笑的时候心中难免疑惑，以前的简二爷，原来是这么emmm……卡哇伊的吗？ 简艾气鼓鼓地嘟了一下嘴巴，在听完刘萍吩咐离开了办公室之后。 他做了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感知到简艾的情绪，简城心里更乐了。但他回想了下十几年前自己英语的水平，升起了逗乐的心思：“你的英语怎么样？要我教教你吗？” 简艾心里那点好胜的心思就被挑起来了：“等晚上的时候，我可以突击一波。” 然而没等晚上，下午的第三节课，简艾就蔫蔫的了。刚刚的第二节课便是英语课。虽说N市五中放在全市来说并不够看，但它的教学水平放在全国，已经是前列的了。因此N市五中的英语课，从初一开始，就基本上是全英文教学了。 简艾懵里懵懂地听了一节课，只糊里糊涂地听懂了五到六个单词，还是“I”“Me”等这些极其简单的音节。他的英语听力真的是很差劲。 简城却是听得都快要打瞌睡了。 离了课堂十几年，他早已回忆不起当初课堂时的氛围。即便后边在空闲的时间有所找补，却已然是回不到从前。 如今当真回到这一年，没有实体的他听得自然是只想打瞌睡。 简艾则是憋了一节课的不服气。 于是回到家后，遭殃的就成了简城。听着简艾结结巴巴地在那儿读着N市五中的英语教材，简城瞌睡也不打了，寻思着让俞羽什么时候给简艾找点磁带和相关的教材。 这般想着，简城也就这般做了：“艾艾，借我身体用一用？” 简艾正纠结着呢，听到简城发话还恍惚了一下，随后便问也不问，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简城。 简城见状，在心里又叹了一声。但当务之急，是帮简艾弄到基本英语听力的教材。 于是乎，简艾便眼睁睁地看着简城在接管他的身体没多久后，拿出手机给俞羽姐拨出了电话。 俞羽闲来无事，正在和她的那一帮手下们打牌，用以打发时间。 听到手机响，俞羽想也不想也知道是简艾那小子，将拿在左手的烟叼在嘴上，便接了起来。 “什么事啊小鬼？” 俞羽开门见山，简城自然也不磨蹭，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俞羽瞬间沉闷了一会儿。 但她也没让简城等上太久。问了一圈，问到这会儿还在N市的包焰那儿有路子，索性把事情扔给了他和大龙，自己继续和大块头他们玩。 余龙提了裤子，满眼烦躁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包焰被他的动静闹醒，便朦朦胧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余龙便俯身亲了亲包焰的嘴角：“没事，你继续睡。我一会儿也回来了。”包焰便挪了挪身子，继续睡过去了。 待余龙从一个小弟那儿拿到几本英语听力用的基础教材，简艾这边，简城挂了电话，翻了眼简艾的那几本教材，便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了简艾。 简艾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内心紧张得要命，嘴巴都有些捋不直：“俞……羽姐怎么说的？” 他有想过今天白天有空的时候，去附近的图书馆转一圈，找一找有关英语听力的教材。只是他初初踏入听力这一个门槛，对选择教材这一块肯定是两眼捉瞎。 到学校的第一天，人生地不熟，他又不太敢去问老师…… 因此这一件事情，便耽搁了下来。 “你说呢？” 经历前世漫长却又不漫长的一生，简城早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在患病之后，他更是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才被那男人钻了空子。 如今重活一世，对于外界的事物，他虽说还是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但为了“自己”着想，简城心想，他还是愿意动一动脑筋的。 简艾直接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心里边的那个小人儿这会都快要愁死了。 “In me the tiger smiffs the rose.”简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英语。 简艾没听出来简城这是哪里的调调，但他能对比得出来的是，简城说的这一句英语，比今天上午他们英语老师的发音要好听得多。 因此他整个人这会儿都是晕晕乎乎的。 “什么意思？” 简城笑了笑，头一次卖了关子：“你猜？” 第19章 意义 余龙找到教材没多久，就驱车赶往了简艾的家。 此时简艾在简城的轰炸之下，已经是晕头转向的了。因此当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也没多想，直接把门开了开。而后，他就卡壳在了原地。 “龙哥……”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简艾盯余龙看了半天，终于是从嘴里挖出来“龙哥”这二字。余龙一脸烦躁，把那几本英语听力的基础教材两下就塞在了简艾的手里：“走了。” 他还赶着回去抱他的火火呢，没空再听简艾在这里瞎扯。 “那龙哥下次来我再招呼你啊。” 简艾虽懵，此前又有简城挡在他的前头，但也没真把自己过往那十几年的技能丢掉，立马扬起一个笑脸，招呼余龙下次再来。 余龙余光瞥见简艾的这个笑容，只觉得脑袋都直抽抽，他可不想再大半夜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了。于是只朝简艾摆了摆手，就钻进车里开车走了。 待车灯都消散，简艾这才拿着那几本听力材料回了屋。 简城粗粗地翻了一下，按难易程度给简艾简单地排了一下序。边排着序，他还没忘从简艾的书包里抽出纸笔来，帮简艾列了个短期的提升计划。 在楮榆上学的时候，简城依稀记得，他们是没怎么学过英语的。除却平时的英语课堂常被语文和数学老师霸占，连期末考的英语，都是潦草而过，将答案堂而皇之地写在黑板上。 简艾虽在此前见缝插针地学了些英语，但都是最基本的“Me”“I”等，连最简单的对话都组不成。就更别讲英语听力了。 简艾呢，则是简城拿着笔在纸上列出一条清单，他就在那儿跟着读一下，待简城列完，他也把接下来这一段时间要干什么事儿摸了个清楚。 在他们那个年代，中考一共有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九个科目，顶天了也就是再加上一个体育。其中，语数政史地物化生这八个科目，简艾是不怵的。 唯有英语，他磕磕绊绊地学了这么久，也始终停留在最简单的那一层，让他很是头疼。 “过两天的摸底考试，你先不急，这段时间把这些完成再说。” 因为知道简艾英语的大概水平在哪，也知道简艾其实很有语言上的天赋，简城列出来的计划，相对于一个初学者真正要学习的东西来说，要多上不少。 但简艾什么抱怨也没说，而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并附带了一个在他自己听来是很响亮的“嗯”字。 简城放下笔，看着简艾接管了身体，看着他拿起了那张纸，接着从客厅的工具箱里找出了一卷大大的透明胶……他突然就觉得，他好像找到命运如此安排的意义了。 安排他在极尽淬炼之后，浴火重生的意义。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初中生虽说不如高中生起得那么早，睡得那么晚，但也没差了。简艾被简城叫停的时候，客厅里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十一点，确实该睡觉了。 “我……我洗个澡。” 纠结了许久，简艾在收拾好东西之后，终于还是选择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哥，你能不能……” 简城就笑了：“嗯，我不看你。” 也没什么好看的。 第20章 备战模拟考 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已经抽条。但由于过去的几年里营养不是很好，他的身材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地瘦弱。 不用看，简城就能知道。 即便这之间的时光，一下就跨越了十五年。 虽说记忆已经模糊，但他依稀记得简艾如今的身高封顶了不过一米五，小码的校服套在他的身上，都显得空空荡荡。 还是要多养一养。 在简艾奋发向上的同时，自己也找点事做。 外界淅淅沥沥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简艾换了宽大的睡衣，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龙哥和炮哥的办事能力很强，家里的东西备得很全。简艾从橱子里拿出吹风机，通了电，很快就将头发吹干。 该睡觉了，他想。 困意早已上涌，简艾关了灯，躺在床上，没两下又将自己卷进了被窝，呼吸声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 简城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看了简艾一眼。 但他什么也没说。 很快就来到了刘萍所说的自习课的摸底测验，班上早早地就排好了位置，单人单座，一共七列。 由于前边没有测验成绩，简艾被分到了第七列的最后一排就坐。 一共考九门科目，按中考的考程安排，时间一共三天。 不知道是想让学生认清现实，还是单纯想打击一下他们最近愈发浮躁的心，这一次无论是语文还是数学，出的题目都格外得难。以至于这两个科目一考完，就能听到好几声哀嚎。 这其中就有陈明和庄子林。陈明还好，他的主攻方向是美术，所以对考试成绩的要求没那么高。庄子林就惨了。他虽说是班上公认的学渣一枚，但由于虚心向学，不造谣不作妖，班上的老师还是挺喜欢他的。只能感慨他的天赋真的没有点到学习上。 “小艾，你感觉怎么样啊？感觉这次数学好难啊，那道平面几何题我都做不到……”监考的隔壁班数学老师一离开，邢昀就来到了简艾的座位，向简艾吐槽这一次的数学有多么多么得难。 简艾感觉其实还好。他原先所在的学校虽然整体教学水平不怎么样，但带他们这一批的老师有好几个都是很厉害的，经常找些别的地方的难题偏题给他们做。除此之外，在书店做兼职的时候，他也常常央着书店老板给他带外边的题集回来，也算是练到了一些题。 只是没等简艾说话，一旁的庄子林就咋呼了开来:“完了完了，连邢昀你都说这次题目很难，我这次肯定要完蛋了。” 陈明直接给了他一个节哀的眼神。 考完数学之后还有些时间才放学，刘萍便过来让大家自行复习，并喊了邢昀看管一下自习的纪律。 邢昀点头答应了，拿了些复习资料坐到了讲台那儿。 简艾这才有空看了眼下午要考的物理化学的复习资料。 等下了课，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简艾没跟邢昀他们一块去食堂吃饭，而是选择了回家。 “中午想吃什么？打个番茄鸡蛋汤，炒个辣椒炒肉怎么样。” 简城打开冰箱，看了眼冰箱里的存货，同简艾商量道。 简艾并不挑，他觉得简城做的饭都很好吃，不像他，连最基本的蛋炒饭都能烧糊。 简城似是也回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场景，很轻地笑了一声。 慢慢来吧，他不也是做了好几年的黑暗料理，到后面有了时间才把厨艺练起来的。 对如今才十三四岁的简艾，就不强求了。 第21章 打赌 三天摸拟考很快就过去。晚自习前，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那儿聊着这几天的考试。 “这次的题目真的很难啊！好像也就可以开卷的政治和历史我在书上找到了点答案……” N市五中虽说教学水平比不得其他几个中学，但老师的敬业程度在全市来说却是稳居前列。雪球的滚动之下，各个中学的老师都是吃饭在改卷，睡觉也在改卷，生怕成绩出慢一点就会天打雷劈。于是乎，班上渠道比较多的同学已经打听到一些对于他们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比如他们前天考的语文数学卷子都已经改出来了，整体成绩不是很理想；比如他们的物理老师下午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火啊，说他们这次成绩跟狗屎一样…… 就很忧伤。 庄子林满面悲愤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米七的高个儿颓然得看上去只剩下一米五。 “放心吧，这不是还有个从不知道哪个乡下来的转校生给你垫底么？”庄龙从食堂回来，刚走进教室，就听见庄子林在那儿哀嚎，立马出声嘲讽。他向来看不起这个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堂哥，明明成绩比他还差，可不管是同学、老师还是家长，都更喜欢对方。 与庄子林的虚心向学不同，庄龙在初三（6）班可谓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因着他们班的班主任来头太大，庄龙平时也就只能以冷嘲热讽、时不时地说上别人的几句酸话为乐了。 庄子林才不会被庄龙这两三句话就戳肺管子，他早就已经将庄龙的脾性给摸透了——不过是欺软怕硬，又好贪小便宜，且容易沾沾自喜——只是祸不及他人，他俩不对付是他俩的事，要是因此沾染上旁的什么人和事，庄子林的肺管子简直就跟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庄龙你给我放尊重点！” 说着，庄子林腾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假意地捋了两下袖子，打算好好地教训上庄龙一顿。 “怎么，这就炸了？这转校生是你的朋友还是相好啊，这么心疼他。” 庄龙才不怕庄子林动手，他不敢。前边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哪次庄子林到结尾还能硬气的，都是班长他们解的围。但他没有注意到，简艾在听到他那一句“这转校生是你的朋友还是相好啊”的时候，眼睛已经微微阖起，不像是平常展现于人前的那种姿态，眸中皆是沉寂，细品却能品得之中隐隐带着一丝血腥的气息——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该有的眼神。 简城在前世早已被那些经历磨平了少年心性，甚至于后来那个让他稍微看得过眼的男人在他这儿谋求了权势之后转头就娶了新妻，他都不是很在意。但简艾不同。 在他的帮助之下，十三四岁的少年如今还未涉及这些龃龉之事，他也不愿用这些烦闷事去惹得简艾的惴惴不安。只是总有些人没长眼睛，像大草原上闻到了血腥气味的鬣狗，抑或是盘桓在腐肉之上的蝇蛆，让人感到厌烦与恶心。 “要是我这一次考过了庄子林怎么办？” 简城将简艾刚刚听完的一份英语听力收起，刚从文具袋里拿出来的红笔在他的手里一转，便又回复到了原样，看上去与原来在手上的摆放位置分毫未差。 打架是混混才会做的事情，再者，以简艾现在的小身板，恐怕还扛不住庄龙一下，他才不会冒险。 庄子林倏地停了，被侮辱的当事人发了话，他这会儿越什么那疱的好像不太好。不得不说，庄子林还是很懂分寸的。 简城用余光瞟了庄子林一眼。 庄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膘都跟着颤抖了几分，看上去十分地油腻。 “转校生，你就这点追求？你知道庄子林常年在年级里排在倒数……”庄龙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笑疼了。只是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就被简城冷冷地打断：“那如果我能考过你呢？” 庄龙便像被掐了嗓子的公鸡一般，脸倏地涨得通红，该是笑岔了气。等他好不容易舒缓一点，正要就着简城的话再说些什么时，就听得他们班班长邢昀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地响起：“庄龙，你又在欺负同学！” 好不容易班上来了个跟他个子差不多高的同学，又跟他有得话聊，邢昀高兴还来不及呢。就这，刚刚在食堂的时候还被陈暗吃了好一会儿的飞醋。结果他前脚刚好不容易哄完陈暗，跟陈暗说要多照顾一下新同学，后脚就看见班上的恶霸在欺负人，火直接就从肝上冒了出来。 “简艾，你不要理他！”边说着，邢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与简艾同仇敌忾般，气势汹汹地瞪着庄龙。 简城怔了怔，觉得现在的小孩既幼稚又单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用置之不理这种方法就能够解决的？只是他到底被这一点子尚在的单纯给戳动，嘴角难得地勾了勾：“没事，我来解决。” 邢昀还是气呼呼的，但到底没有再直接插手这件事情，而是拉着陈暗在一旁默默地给简艾撑腰。 庄龙多少觉得有些没趣，事态发展已经不太受他的控制了。这种滋味让他感觉并不是很好受。但他又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做不出中途溜走的事情，只能站在那儿硬挺着。所幸他的小弟吃完饭接二连三地从食堂回到了教室，李涛便是其中的一个。 他正好把简城对庄龙说的那句“那如果我能考过你呢？”给听了个全。 “知道我龙哥平常的成绩能在年级里排第几嘛，就敢说这样的大话？”李涛对于简艾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也不是很看得上眼。他在老师办公室里有门路，因此早早地就知道了简艾是从N市管辖的不知道哪一个山旮旯里出来的学生。他本来就看乡巴佬不顺眼。更何况，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就已经将自己喜欢的人从之前的邢昀换成现在的简艾了……种种叠加之下，他对简艾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简城估摸了一下简艾这次测试的水平，没打算将话说得太满：“上六百分还是绰绰有余的。”剩下的那一百来分，则是给简艾的英语兜底。 李涛紧接着便跟道：“好大的口气！”六百来分啊，要是给他考到，他做梦都会笑醒。但他已经从龙哥那里听说了，他们班上新来的这个转学生是个乡下来的。乡下那种破地方，学校残砖破瓦的，水泥路也没修，哪能有什么好的教学资源？ 庄龙也不太相信：“你别是在说笑吧？” 简城便知道庄龙这是要上钩了。 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要是我这次测验真的上了六百来分，以后你和你的小弟见到我都要绕道走。”简艾的人生之路还长，简城私心并不想他还未出发就已折翼在这如花般的年纪。 而庄龙这种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虽性格上恶疾许多，但最看重面子，又容易冲动，只需要在某些时候激他一下，都不用动手，对方立马就能上得钩来。 果不其然，庄龙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就笑咧了嘴：“那要是你没上六百分呢？”庄龙原本还有些心虚，他的成绩虽说在年级的中上游水平，但经常大起大落，并不稳定。可不管哪一次考试，N市五中的卷子从来没有正经下过难度，能上六百分的基本上能进年级前一百了。 旁边的庄子林听着听着就觉得话不对劲了，立马打断简艾和庄龙之间的对话，抬起手叉着腰，指着庄龙说道：“庄龙，就你平时那个四五百分的水平，这样子赌对简艾好像不太公平吧？”六百多分，庄子林光想想就觉得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简艾不了解庄龙的水平，可他并不是一个傻子。 庄龙眼神瞬间就变得嘲讽，他好笑地朝庄子林摆了摆手道：“就你这个考三百分都够呛的？还敢插手我的事情？” 庄子林被气得咬咬牙：“那也不是你欺负简艾的理由！”成绩确实是他的硬伤。但他觉得，品德更是庄龙这种欺软怕硬的人的硬伤。 邢昀也在一旁帮腔。毕竟庄子林不够分数来嘲弄庄龙，他的分数可以说是杠杠的了：“你这次怕是上四百分都悬吧。” 他刚刚在考完最后一个科目的时候给自己算了一下分，这次勉勉强强能够到七百分。这一次考试，就连他这种天之骄子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考多少分，何况是庄龙这种班级中的渣滓？ 庄龙便想耍赖皮。反正这个赌约一开始就不是他提起的。只是没等他开口再说些什么，简城将手中的笔落在身前新摊开的草稿纸上，在空白处点了一点极深的墨痕，直接将他们几个人的斗嘴给打断：“如果我这次分数没上六百分，悉听尊便。” 第22章 成绩 邢昀顿时惊诧了一下，正要说点什么想将简艾拦下时，倏地想起他们初三（6）班不是什么人都会收这一点，已经是在N市五中都出了名的——像刚刚意欲挑起矛盾的庄龙，若是把他放到别的班上，那里的老师还真就不一定能够把人管得住——他瞬时放下心来，拉着陈暗的手，在旁边说起了小话。 庄龙却是硬着脖颈，怎么着都不打算再放下自己的身段。按照以往的经验，像简艾这种从乡旮旯里来到N市五中的学生，不管之前的成绩有多好，除了个别几个之外，基本上都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后现出原形，年级排名一次比一次掉得更猛，以至于不得不被遣返。 他不觉得简艾会是这个例外。 看到邢昀在一旁拉着陈暗不知道在叨逼叨些什么，他还觉得，邢昀这会儿必定是被他这恬不知耻的行为给气得发抖，正找自己的小情儿给予安慰呢。 身为庄龙鞍前马后的小弟，见状，李涛很自觉地就充当了庄龙的传声筒。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这次分数没上六百分，我们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庄子林这会儿可不干了，打赌的时候哪有只说别人的赌注的？于是他在一旁帮简艾好心地补充了一句：“那要是小艾这次测验考到了六百分以上，你和庄龙他们就不准再打他的主意了。” 李涛就不敢吱声了。这等大事，还得庄龙亲自来定夺。 庄龙看了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弟，脸红脖子粗地说道：“这是自然。” 简城却是懒得再理会这蹦跶着的秋后蚂蚱，找出听力的答案，拿着红笔给简艾唰唰地改起了答案。 从他后面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逼着自己学会了英语这一门语言可以看出，简艾的身上还是有一点子语言相关的天赋在身上的。这一点，从他笔下的这一份英语听力中就可见一斑。 比起之前第一次听到英语时的懵里懵懂，简艾这一次的英语听力，虽说还有一大半是当时在听英语听力时蒙出来的答案，存在运气的成分。那么剩下的一小半，就已经足够见证又一个奇迹的诞生了。 嗯，自己夸自己，没什么毛病。 庄龙见简艾这般没有意思，兴味索然地“切”了一声，转身回座位了。 李涛赶忙跟上：“龙哥，不打算去小卖部了？” 以往这个时候，庄龙从食堂途经小卖部，都会带着他们这一帮小弟到那儿去转一圈，美名其曰为“进货”。今天他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吃饭的时候非但没有同到他们这一群小弟一起走，吃完还直接回了教室，一点去小卖部的打算都没有。 明明庄龙昨儿个还在教室里吹牛，说他老子这次考试又打算给他多少多少零花钱，等改日钱到账，就带着他们到小卖部大肆采购一番。 要不是如此，他怎么在今天晚上特意吃得少了些，就为了等庄龙说的这一顿大餐。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李涛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子埋怨了。 庄龙顿时咋呼了起来，怎么，是觉得他昨儿个说的话是吹牛皮，都没用了么？ “我之前哪次说了没实现的？这次不过是晚上一天，你这就等不及了？” 李涛自然是赔笑脸：“怎么会呢，龙哥？我们这一帮小弟都还指望着你呢。” 庄龙重重地哼了一声。 恰巧刘萍走到班上来，见到李涛他们又围到庄龙的周围，眉头很是皱了一皱：“庄龙，你又拉帮结派是不？” 庄龙被刘萍这么一声吼吓了一跳，赶忙将自己的那帮小弟各自赶回了座位：“没呢，刘老师，我们是在讨论这次模拟考的事情。” 刘萍斜了庄龙一眼：“但愿。” 邢昀见刘萍手里拿着一叠试卷，连忙将自己的手从陈暗的手中抽了出来，临了又拍了拍：“暗啊，你快回座位去，刘老师要发试卷了。” 陈暗一把抓住邢昀那作怪的手，另一只手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往他的脸颊上捏了捏，这才听了邢昀的话，乖乖地往座位去了，徒留邢昀在座位上，被他刚刚那一下闹了个大红耳背出来。 偏偏简艾在换回简城之后，将邢昀和陈暗的这一点子小动作看了个全程。坏心眼子的他拿手肘轻轻地碰了碰邢昀这个新晋了没几日的同桌，装作不经意似的好奇地问道：“昀儿，你和陈暗同学的感情还真好。” 邢昀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好悬才匀过气来。只是他转移话题的工夫也是一流。 “数学的试卷马上就要发下来了，你不关心关心一下自己的成绩吗？” 简艾也不揪着邢昀的这一点不放。桌面上，刚刚简城拿红笔帮他改的那一份英语听力这会儿还没被收起来，他看着上面一把又一把连成了一片的大红的叉，很是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如今是看谁运气好了。” 陈明听闻，从身后轻拍了拍简艾的背：“没事。如果到时候庄龙他们提的要求太过过分，我会请刘老师来给你做主。” 刘萍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而后看了陈明一眼。 陈明立马站起了身，狗腿似的跑到刘萍的跟前：“刘老师，小的帮你发试卷。” 庄子林在教室后排，哪哪沾不到。见陈明跟简艾说话被他们班主任逮了个正着，心里多多少少沾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该。” 只是，他也被陈明那震天响的马屁给熏着了，朝坐在他一旁的陈暗吐槽道：“暗啊，小明这马屁还是一如既往地够味儿。” 陈暗看了眼这会儿正在讲台上发试卷的陈明，这个和自己的发色、眸色、肤色都截然不同的亲兄弟，面无表情地朝庄子林回了一句：“那你别闻。” 庄子林想，果然还是他的兄弟好玩点儿。 陈暗的兄弟陈明这会儿正在讲台上兢兢业业地发着那沓试卷。 “冯宸宇108分。” “邱颖拾110分。” “邢昀114分。” “简艾……” 第23章 自由向上 陈明的话音还未落，邢昀已经领着自己的试卷从讲台上下来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试卷上的扣分点，果然是在那道平面几何题上扣了分。 等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回过神来，便听到陈明念到了简艾的名字。邢昀才倏地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过问到同桌的成绩，之前被那总是容易咋呼的庄子林一打岔就过去了。后面他也没想着去问。 只是陈明这个跟油条成精似的人，惯来是会在公布成绩的时候忽悠人的，班上不知道有多少同学上过他的当……邢昀看了讲台上的陈明一眼。 他刚刚都看到了，下一张试卷明明是他家陈暗的。只不过……想到之前庄龙与简艾之间定下的赌约，邢昀暗戳戳地往后看了庄龙一眼，见他果然像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转过头来，悄咪咪地戳了简艾一下：“你别动，这张试卷不是你的。” “陈明这根老油条，惯会耍人。” 简艾这会儿将将地要站起身，闻言，又乖乖地坐回到了位置上，转头同邢昀说着小话：“小明这样做，都不怕挨刘老师的打吗？” 邢昀又撇了眼讲台，见他们的班主任此刻正站在讲台旁，对陈明这会儿的小动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也算是估摸出来了一些事儿：“你等下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庄龙这会儿倒是比简艾这个念到名字的当事人还要急切一些，只是台上的陈明半天都没有继续往后念成绩，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陈明这厮大概率是借这个机会在涮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一旁的刘萍都没有说什么，他也不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只能放平了心态，继续听陈明念成绩。 陈明也知道过犹不及，见好就收。不然接下来等班主任登场的时候，班上会率先被刘萍教训的人就不是庄龙，而是他陈明了。 “好吧，”他顿了顿，在几个同学的笑意之中继续履行自己数学课代表的本职，“陈暗119分，正所谓‘多一分怕你骄傲，少一分怕你自豪’，不才本人也是这个成绩。” “这大概就是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吧……” 刘萍哭笑不得，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居然还有这种口才。 “行了，正经点。”她拿自己手中的试卷卷成筒敲了敲陈明的脑袋，“剩下的试卷限你五分钟之内发完。” 陈明立即又秀了一下自己的口才：“Yes,madam！”而后，他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手中又一份试卷的成绩念了出来：“让我们恭喜庄龙同学，获得了一个刚刚过了及格线的好成绩，73分。” “以及我们班这次数学的单科状元，是前不久刚刚加入我们初三（6）班这个大家庭的简艾同学，他居然从那些魔鬼老师的手中拿到了120分的好成绩。” 邢昀作为班长，立刻带头鼓起掌来。刘萍在一旁也是笑容满面，毕竟班上多一个单科状元，她年终时发的奖金也会多上不少。 倒是简艾还有些愣。在考完这三天的模拟考之后，他其实也初步地给自己算了一下分，总分想要摸到600分这个大关还是有些困难的。 除了英语他对自己预估不高之外，这次的数学虽然总体来说自己发挥得还可以，但也有一两题的答案，他其实不算太有把握。 “嗯？艾艾，怎么不上去领自己的试卷？”简城刚从小憩中醒来。他已经许久都不曾再接触到初中的生活，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对此还算有些新鲜感，也就跟着简艾听了那么一两节什么语文数学课。 但时间一长，他就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了，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懒散的状态，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只看自己的心情。 上回醒来，他正好撞上庄龙挑衅，因此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打算为过去的自己铺铺路、操操心。 “我……我没想到。” 若是之前还在小镇上，简艾其实已经习惯了每次考试每张试卷都能拿到一个漂亮的成绩，由此获得同学的尊重和老师的赞赏。只是如今突然入得一个如此繁华与喧嚣的世界，他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无所适从在的。 对于简艾心底的如此不适与不安，简城只觉得现如今的简艾还是一个小孩儿，即便他外表此刻已经有了半个成熟的大人模样。 简城不由地回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的他也是如这般，对于赞誉如此惶恐，对于聚焦如此慌张的吗？他深深思考着。 只是时间的沙漏已经漏下太多的时光，简城其实已经记不大清自己当时的模样了。毕竟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便宜的生理学上的父亲，如禁脔一般送上了别人的温床。 “先去拿回来吧，这是属于你的荣耀。” 简城不打算对简艾目前的这种状态做出什么强制性的变更，没有必要——如今的简艾，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快快乐乐地自由向上长就好。 “嗯！” 简艾在心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上讲台，从陈明的手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张数学试卷。 第24章 痕迹 如果简艾只有数学这一科的成绩拿到了满分，庄龙还能死鸭子嘴硬，说这种情况只是偶然。 那么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语文、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生物这七门学科的成绩先后公布——简艾这七门学科的成绩，再加上之前已经公布了的在年级上都是一马当先的数学成绩，已经无限地逼近600分这一条水准线，可以说是把庄龙死死地锤在了地上，再无交出复活甲的可能。 “英语老师这两天是请假了么？” 又一天的晚自习到来，简艾简单地吃过晚饭后，就来到了教室，从课桌里面拿出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英语卷子，打算先理一理除听力以外的其他错题。 简城借着简艾的视线粗略地扫了一眼试卷上的错题，立马便总结出了其英语方面单词积累量少、语法不精的问题。 其实也就是每一门语言的初学者的通病。 “听说是请假去市人民医院看病去了……”邢昀在一旁，对着数学试卷上的那道平面几何题仍是抓耳挠腮。 他叹了一口气。 明明班上数学得了满分的唯一一个同学就坐在自己旁侧，他却无法得到对方的帮助。谁让陈暗之前说了，这道平面几何题，若是听了老师的讲解，他对题目仍是不解其意……他就得想办法先尝试着用自己的办法再解两遍。 不然次次都等着别人点拨，那也差不多等于是没救了。 简艾也愁。 他的英语可以说是严重地拖了他的后腿。这一次的模拟考测验，他的英语批改下来只有53分——试卷上面一片鲜红。 “先积累词汇量吧，每天睡前任务增加一项：听写50个单词和10个短语，我给你报。听完之后你自己进行批改。” 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简艾每天早自习之前要先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进行晨跑，同时按照自己的进度进行单词或课文背诵；午休以及课余时间进行听力训练；到了晚上，则是睡前练习两篇完形填空、四篇阅读理解和一篇作文。 简艾点了点头。对于简城的要求，他向来是毫无异议的。更何况…… 想到之前简城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说的那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低沉的嗓音仿佛是直接响起在他的耳畔，缱绻又抓耳，让他整个耳朵背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红得滴血。 他后面也试着去翻了一下词典，倒是没翻到这句话的意思在哪里，只能暗暗记下，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去查看。 “那我等会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去旁边的文具店里看一看，单独买一本本子用来记词汇。” 更多的心思，他却是说不出来。 简艾只觉得，与简城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值得去珍惜。再者，他总想留下点什么，来印证简城到过这个世间的痕迹。 简城随意地应了一声。 看在他人的眼中，简艾这会儿就有点像是在为自己的英语成绩默默地掉着眼泪。 庄龙因着这次打赌，在他的那些小弟面前丢了不少面子，心里自然不觉得快意。偏偏转学生之前又跟他打完赌后，又逼着他在誊抄好的赌约上签字画了押，于是他的脸就更臭了。 李涛他们也不敢上前，生怕触了庄龙的霉头，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都还是小事，就怕他联系上校外那些混道上的大哥。 庄龙对李涛这些小弟的行为可谓是嗤之以鼻。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看到转校生如此大出风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 如今远远地就见着简艾那看似在垂泪的背影，不由哼笑一声，道：“某些人考上了六百分又怎样？殊不知自前几年咱们华国加入了世贸组织，现在的社会局势早就变样了。学好数理化，都不如学好一门英语来得实用。” 班上这会儿虽说还有点儿吵，但总体的音量并不算高。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敢惹来刘萍的怒火的。因此庄龙乍一说话，全班的目光霎时就都被吸引了过来。之中不少都隐隐带着些谴责的意味。 “我还说错了么……”庄龙顿时脸就涨上来了，脸上几乎涨成猪肝的颜色。 “某种意义上你说对了，但某些意义上你确实说错了。” 相比于其他同学，邢昀并不怕给他们执教的任何一个老师，这之中，自然也包括他们的班主任——刘萍。 见刘萍这会儿如同幽灵一般从教室后门的窗户上出现，其他同学吓得立刻转回了头，该做题做题，该忙忙，邢昀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他朝刘萍小幅度地扬了扬眉，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真的管不动。 简艾这才反应过来教室里这会儿安静得有些不太寻常，就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正对上刘萍投过来的那无声的目光。 第25章 跟踪 简深最近十分地暴躁。 那一晚，以往装乖的小崽子露出了一直藏匿着的那锋利的啮齿，将他弄得头破血流。他晕了好一阵。 等再醒时，他已经被一群小混混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刘哥的面前。 虽说在这之前，简深就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刘哥不过是N市龙哥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但在楮榆镇这个不大的地方，这个刘哥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只手遮天的人物了。 他目前还得罪不起。 “谁让你们绑着他的？快给深哥松绑。” 刘志勇这些年来背靠着N市龙哥的大腿，在楮榆镇这个不大的地方开了个小型的赌场。虽说地盘不大，但这十几年来做生意做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他胃口不大，志向也不高，也知道待人要和气的道理。因此十几年来，别的盘口人早就不知道换了几波，他还能稳坐楮榆镇这一方之地。 这不，见到自家小弟绑了简深这个财神爷，刘志勇赶忙堆笑上前，亲自给简深松了绑。 “早些时候，放在你那盯梢的人朝我报了信，说是在你家楼上的楼梯间看到了你家那个小孩的身影。” 边给简深松绑，刘志勇将自己得到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简深。 如今这个时候，离上面所说的时间还有段距离，因此他并不着急。更重要的是，从简深这一次栽的跟头就可以看出来，简深他那个小孩儿傍上的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要不然这一会儿，他的那些小弟应该早早地就把人抓回来了，而不是把简深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那小孩儿。 只不过他待在楮榆镇这十几年，也不是白待的。据目前的消息，那小孩儿应该是离开了楮榆镇，直接往N市去了。 “他定然是去找俞羽那个女表子去了，她总是坏我好事！” 简深揉了揉被绑许久导致已经有点缺血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刘志勇给他提供的座位上。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简艾这个臭小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更何况，这次还加上了俞羽那个女表子。 “那我这边大概是惹不起的。” 一听到简深说出俞羽，刘志勇就知道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 楮榆镇这个小地方，要说卧虎藏龙，还真算不上。但真要论资排辈，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米都得往后排——只因前头还有个大人物，俞羽。 简深顿时轻哼了一声。这也是他不太看得起刘志勇的地方——俞羽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身后就算再有势力，也是天高皇帝远，解救不了近渴。 再说了，俞羽还有把柄在他手上，简深全然不怕对方找上他的门来。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压箱底的东西，就没必要拿出来朝刘志勇晃了。 “那刘哥，你借我两个人总行了吧？出门在外，要是没钱趁手，没人使唤，那也就是不出门来得还要更加爽快上一些。” 不用想，简艾那个小毛贼，定是将他藏起来的那些钱也占为己有了。这时候他不借机占点刘志勇的小便宜，日后他怕是只能露宿街头了。 刘志勇也大方，左右各点了一个人：“毛子，二牛，你们就跟着深哥去。吃饭住宿什么的去找鱼管事报条子。” 简深这才心得意满，又揉了揉被绑痛的手腕：“那待会我先回趟家，收拾点衣物。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第26章 借势 俞羽一早就打了电话过来。 昨天睡得太晚，简艾接听到电话的时候人都还有点懵，半晌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简城看不下去，戳了戳简艾换了自己上去。 “俞羽姐，是简深那边追过N市来了么？” 前世习惯了说话先绕半圈，有时打太极都能打上十天半个月，简城突然把话捋得这么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但俞羽向来是不屑于搞这些套路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前世碰面的时候简城与她兜了不少圈子。等后边熟稔了，有次不知怎么说起这个事情，即便当时简城身为简二爷，已经颇具名望，俞羽还是上来就朝他脑袋给了一巴掌，说他与人太生分了。 如今就更别说了，他还不是那个大权在握的简二爷。在俞羽的眼中，他估摸着就是个涉世未深、乳臭还未干的毛头小子。 但简二爷做事，向来不轻易被人看扁。 俞羽哽了一下。她觉得简艾这小子好像变了点，给人的感觉跟以往不太一样，变得鬼精鬼精的。但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不一样，毕竟前些年接触得还是太少了。索性不再去想。 “我打听了一下，简深最近接触得比较多的大都是刘哥那边的人。这人只能算是个小头目。他背后应该是N市的龙哥，那个黑金会所的背后掌权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了他，但我听说他对你好像有点兴趣。你打算怎么做？” 简城借着俞羽打听到的这些信息回忆了一下，大概想起了这个龙哥是何方的人物。 “有点想法，就是不知道俞羽姐乐不乐意我向你借点势。” 前世他亲近的人都不得善终，不论是他那个记忆已经变得模糊的母亲，还是当下与他正在通话的俞羽，甚至于……是他自己。简城就想着，能帮一手是一手，剩下的就看造化了。 俞羽便来了兴趣：“你想怎么借势？” 她的势力短时间内确实向这小屁孩透露了不少，但要是对比全貌，确实只是冰山一角。就看他是从中窥出多少来了。 “俞羽姐，我猜你即使是在B市，也是不怵的。” 真要从当下的冰山一角窥出全貌，简城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但联系到前世经验，再凭借这个去回想种种的细节，连简城也不得去感慨上一声，俞羽是真的会藏。 也就导致了后来，俞羽藏得太深，想找她的人找不到人，想害她的人却轻易把她给害死了。 俞羽难得地怔了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释然地笑道：“你要是真的有这本事，我顺水推舟又何妨。” 简城自然笑纳，有人不用是傻子：“那就先谢过俞羽姐了。” 他办事向来斩草又除根，否则前世到了后来，简二爷的名头不至于到了哪里都响当当。 “客气了。” 俞羽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躺下来继续睡自己的美容觉。她真是多余担心了这个小鬼。 简城通话的期间，简艾也终于醒过点神来：“哥，等会下了早自习，我就去跟我们班主任说，我去参加那个集训。” 第27章 瞎担心 既然提到了京市，简艾不由联想到了前两天晚上的晚自习…… 刘萍把他从位置上叫了出去。 “说句实话，在这次考试出来结果之前，老师确实没有想到你这么地有实力。” 刘萍直接开门见山：“虽说马上要中考了，但你这两天熟悉了下校园环境，应该也知道，有些同学是不用备战中考的。 “他们有的是毕了业直接出国读高中，有的是走重点高中的内招…… “这一次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参加下周六全国多所重点高中联合举办的夏令营。这会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与之对应的，你英语这一块压力会很大。所以，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 “最迟下周一给我答复。过了时候我可就找别人了。” 无疑，刘萍这次单方面的对话所传递的迅息对他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但情况也确实如她所说，机遇的到来对于没有完全准备好的人来说，往往具备着巨大的挑战。 而他所要面对的，就是英语这一个弱项所带来的隐患。 简城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简艾做出什么选择，他都无所谓。能去自然是最好的，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有他在这里，不说很久很久以后，至少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简艾都不会太难过。 但显然这一次简艾做出了更优的选择。俞羽姐传递过来的这些消息，无异于一声炸雷，逼着他在犹疑之后，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行，那你去跟你们班主任说。” 京市夏令营高材生众多，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人。若能进行接触，势必能为简艾以后的发展道路提前扫清一些障碍。 但他不会强逼着简艾去做选择。 如今的简艾，优势确实存在，但劣势也很分明，无论怎么选择，总会有那么一点不顺心的地方。但两厢进行比较，简艾若是想要轻松一些，只要待在N市就好。 只是从简艾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劲来看，他就不会是一个懒散的人。在先决条件已成定局之时，唯有脚踏实地，努力前进，时刻抓住机会，简艾才有可能抓住彻底摆脱烂泥塘的那一线生机。 “嗯嗯。我这几天抓紧背诵单词和练习口语。”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佛脚还是能抱一点是一点，才能多点底气。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里，简艾都在加倍努力地学习。简深那边像是没了动静，俞羽暂时没有打电话过来通知这件事情。 但以简城对简深这个渣滓的了解，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N市的路上了。甚至有最坏的一种可能，就是简深凭借着简艾的学籍信息，已经将他们的位置锁定在了N市五中。 “你瞎担心这个做什么？” 虽说这个时候社会制度还乱成一锅粥，早些年甚至村落与村落之间还有可能有着冲突，从而打响一场酣畅淋漓的木仓战。但随着时间的变迁，社会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再加上他们脱离了楮榆镇的地盘，来到了繁华的大都市，简深若是还想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在那之前，他得先掂量掂量做这些事情的成本。 只不过，藏在暗处的危险往往能引起人们最大的隐忧。 “简深他不会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放学前去办公室跟刘老师确定了行程，简艾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声地在心里跟简城嘀咕着。 他太了解简深这个人，但心里总是存在着一丝惦念，想要从他日常的行为里汲取哪怕那么一点点的情感。但这一切在简城到来的那一天，全都化成了碎片。 “放心，俞羽姐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虽说龙游浅滩时很容易遭虾戏，但那也得看看是什么时候的龙，如今俞羽的势力在N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并不是简深带着三两鱼虾就能碰一碰的。 而等他想通眼前的处境，转头去联系N市的地头蛇龙哥，他和简艾早就借着这次夏令营的机会，远走高飞去京市了。 “行吧。”简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第28章 简深来了 简艾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在得到简城的答复之后，他按部就班地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到了床上。 “哥，我先睡了。” 见简城半天没出声，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简艾不吵也没闹，乖乖地将被子拉起，盖在了身上。 简城被简艾的声音拉回思绪，他能感受得到简艾脑海中那浅浅一层又汹涌而来的困意，低低地应了一声。 很快，得到简城回应的简艾迅速地滑入了梦乡。 简城却是没什么睡意。 上辈子到了后来，他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要么就是极容易陷进噩梦之中，反反复复地回到自己十四岁的那一年。 也就是那一年，简深为了唾手可得的利益，将他就此推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最开始，他总觉得给自己带来厄运的简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他恨极了对方，却从未想过要如何去拿捏对方。或许在当时那种情境之下，他觉得简深是无法被打败的。 可是多年以后，当他因着调查俞羽重回故地，看到那个苍老了许多的人时，他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把简深想象成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是因为他给自己设了限。 如今隔着时空重回过往，他站在简艾的角度，似是又将简深进行了妖魔化，这些天似乎一直都是想着怎么带着简艾脱离简深的魔爪。 此时已是深夜，简城思绪放空。他听着简艾浅浅的呼吸声，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设想。 或许，他可以安排简深和简艾见一面，在脱离了对方的控制之后，站在对等的角度，好好地见上一面。 于是乎，在临近出发的前一天，刘萍在办公室接待了自称是简艾家长的简深。 另一边，在给了刘老师准确的答复之后，简艾拿到了这次夏令营的行程安排表。 这次夏令营的持续时间一共十五天。第一天上午是留给各县市学生的集中报到时间，下午简单进行一下集中，而后各自熟悉营区园地。之后就是各种学习、考试，中间顺带穿插着一些交流会和讲座…… “刘老师说我们明天就要出发，还得在火车上待上二十多个小时呢。” 到了学校，简艾才知道，此次同去参加夏令营的人，除了带队的老师之外，还有一些让他感到惊喜的人也出现在了名单之中，比如他的同桌邢昀。 “你之前坐过火车吗？” 正是上课，不过这是难得的一节自习课，刘老师让他们自己写试卷，她则是回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简艾在听说邢昀也是夏令营的参赛选手之后，这会儿正兴奋地跟邢昀小声地咬着耳朵。 邢昀悄悄地往后撇了一眼陈暗，他也是这次夏令营的参赛选手。 “没有，我都是坐的飞机。不过我知道陈暗是京市人，他从京市来N市上学就是坐的火车。” 邢昀小声地跟简艾叭叭了一句，而后立马坐正了身子。简艾心里“咕咚”一声，他往窗外望了望，正好看到刘萍站在窗边，手指伸出朝他点了一点，又指了指教室门口。 简艾眉臊眼耷地站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被老师逮到说小话。 刘萍见状，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但等简艾走出教室门，她又恢复到了横眉竖眼的状态。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教室里，邢昀担忧地朝外望了一眼。 简艾垂头丧气地跟在刘萍的身后，端的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简城也被逗笑。但想着等下要见到的那个人，他还是清了清嗓子，提醒了简艾一下：“艾艾，刘老师可不是因着你说小话叫你去办公室的。” “简深来了。” 第29章 向前 简艾怔了一瞬，随即明了了原因，跟在刘萍身后进了办公室。简深早已坐在那儿等候多时。 一路大吃大喝到了N市，刘志勇那两个小跟班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左瞧瞧，右看看，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简艾的去向他是一早就查了个清楚——N市五中。他打听过了，N市五中不算多好的学校，教学设备老旧，生源也差得可以。但偏偏简艾哪个班都没去，落在了刘萍的手底下。简深就怂了。 一番计较过后，简深只能托门卫给刘萍带个话，说自己是简艾的家长。实则刘萍心里门儿清。她与俞羽在这之前有过那么一点交集。因此当简深找上门来时，她的心里满是唾弃。却也下定了决心，既然简艾到她的手底下，她就要把这件事管到底。 “那个，艾艾来了，快坐，快坐！” 当一个甩手掌柜久了，又是个苛责惯了的，简深见简艾真的来了，心里难免感到了一丝局促。他像是个生疏的主人家一般，招呼简艾到一旁的小方凳上坐下。 简艾并不想理他。 说实在的，生日那天简深带回了一个大蛋糕，简艾心里对他还是有所期冀的。但当他吃完简深递过来的那一块蛋糕，脑袋就此变得晕乎乎时，他内心已感到一片巨大的荒芜，甚至凭空有一块塌陷了下去，变成无尽的深渊。 他在想，怎么可能呢？ 简城在一旁感知到简艾的情绪，二话不说替了简艾出去。 “哥？” 简艾方才还陷在情绪编织而成的一张巨网之中，突然被顶到了一旁，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有些晕晕乎乎的。 “你在旁边待着就行。” 许久没有做出这般莽撞的举动，简城反应过来时，只当是情急一瞬。他抬头看了简深一眼，自顾自地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刘萍倏地看了简城一眼，内心隐隐地泛起了一阵担忧。 简深见状，也不讨好简城了，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的刘萍。 “刘老师是吧？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家的家庭情况。他妈妈死得早，我又是个大老爷们，养孩子就糙了一点。前些日子赶上他的生日，我寻思着买个蛋糕给他庆贺庆贺，哪知道反讨了他的嫌？转头他就趁我不在，拿着我的血汗钱和户口本就跑了……你看这孩子？” 刘萍先是耐着性子听了简深说了一大段话，但当她听到简深那一张烂嘴把她所知道的黑的说成白的时，她就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 她自觉自己当了班主任多年，各路牛马蛇神应该早就见过了。可当她碰到简深，她才发现自己这“忍”字一字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 “你可以不用在那儿胡胡咧咧了。”刘萍摆了摆手，打断了简深的谈话，“龙武这个人我认识，本事没多少，小毛病一堆。平常他最喜欢的事就是逛逛会所，再找几个小年轻伺候自己。” “我也碰到过几回。” “当然，如果是‘周瑜打黄盖’就算了，我插足进去肯定会惹得一身骚。但简艾不同。简艾他明显就是不愿意……”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简深笑得干巴巴的。他原本想着过来先看看情况，看看能不能借着家长的名头把简艾弄回去。 哪曾想踢到了一块铁板。 “不理解也没关系。”刘萍懒得再跟简深多说半句，“简艾还要上课，我也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送你了。” 简艾在一旁看傻眼了。 “就这样吗？” 简城眼眸微动。 是啊，就这么简单。曾经在自己眼里如深渊如天堑般的简深，原来是这般不堪一击，在他学会向外求援之后。 简艾还有点懵懵的。 刘萍看到简艾这般，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上课吧。” 简艾点了点头。 等出了办公室，简艾站在走廊上，还能看见简深气急败坏走出校门的身影。 “哥……” 简艾喊了简城一声。 他感觉到心里有巨大的空落感，像心脏被掏了一个洞，伤口被风呼呼地吹着，血从天上滴落。像在下雨。 简城透过简艾的眼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沉默着没有说话。 简艾像是意识到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两个时空的人，此时像是重叠到了一起。 “我还是先回去写作业吧。”简艾最终还是打破了这阵沉默。时间不等人，他好像没有什么时间用来伤春悲秋。 简城倒是没说赞不赞同，而是说了一句：“迟一点我们出去吃饭，有人约。” “哦。”简艾应了声，但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会是谁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