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彼岸》 第1章 转校生 秋季已经降临于芙蓉市，寒气也越来越重。 一辆崭新的玛莎拉蒂总裁停在芙蓉第六中学的校门前。很多正来报到的学生挽着他们的父母想上前瞧瞧，虽然有的父母看身上的名牌就知道也买得起，但还是开着宝马奔驰来的。 “我知道这个车，一百多万呢！” “哇！谁家这么有实力！” “快看！下来了下来了！” “像是公子哥。” 从车上下来的人穿着芙蓉市六中的校服，桃心三七分的发型衬得他十分帅气，再加上身上穿的黑色校服，但是这并不是芙蓉六中的校服，而衣领被立起来遮住了他一半的下巴，抬眼朝着校门那边望去，那边的女生就尖叫起来，连好多男生也忍不住想看看这个引人注目的男生。 “他看过来了！？” “……哇！” “……他是在看我吗？”有个女生直接摇着边上搂着的朋友问。 “……大姐，快迟到了，我们赶紧进去吧！”说完女生就拉着她走了。 “小纪，那我就先走了，董事长已经和学校打过招呼了，你进去和老师说一声就可以了！”司机摇下窗来，够着脖子往车窗外的纪行喊到。 言毕，纪行慢悠悠转过头朝司机道：“好，您开慢点去吧！” “行，那你进去吧，我走了。”司机最后说了一句，就开着那瞩目的车到前面转了个弯就没再停下来。 司机是一位三十九的男人，叫郑钧。纪枰在北瑕出差应酬时在一家酒店里遇见他的，当时纪枰还不是特别的出色，出差也是该出差的人有了点走不开的事替别人去的，所以那次应酬他喝了太多的酒，最后才谈成那次重要项目的。 幸好包厢大，隔壁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之后一直在包厢隔壁的独立卫生间吐，是郑钧给他倒的蜂蜜水，还给他打的车，还好不是完全混淆了意识，当时他住的地方还是知道的，就一个小区，那里的房子也便宜，他就租了一个多月。 后来走的时候他特意去找了郑钧。 “……你想不想当一个有面子的人？”纪枰开门见山地问。 “想！”郑钧当时答应得毫不犹豫，“我想让我女儿过的好，想穿着西装去给她开家长会！” 纪枰说：“可能我现在混得不是那么风生水起，但是以后我肯定会努力当上大老板，让你这个心愿不再是“想”，你信我吗？” 这次郑钧没再作声。 “你……”不信也没事，等我真的当上大老板，我一定会再来把你接去我那儿当个有面的人。 但是他还没说完，郑钧就打断了他：“我信你！”他的眼神坚定地看着纪枰，“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会成功的人，也信你不会诓我，我叫郑钧。” 后来纪枰听郑钧说，他的妻子在一月前去世了，癌症晚期，没救了。 那时他已经三十六了，独自养着女儿，幸好他是个大学生才能在那种高级酒店里打工，也能维持住父女俩的生活。 于是纪枰白手起家发达了之后，就让郑钧当了司机，薪资丰厚。郑钧把女儿也接来了这边，真的每次都穿西装开家长会。 他女儿每次都会欣喜地向她身边的朋友炫耀穿西装的是他爸。 纪行进了校门，保安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道：这小伙子真不错！ 清正楼走廊里。 纪行懒散地走在秋日里照射过来的阳光下。 芙蓉六中的所有教室门都是墨绿色的防盗门，除了老师们受了特殊待遇，办公室门是实木复合门，材质比较过关。而且六中在市里肯定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太多人想挤破脑门进来，可惜分数线高得都能要了他们的命了，它也是按着成绩高低来录取的，还会分班，成绩特别出色的进精英班，比较好的进樱花班，勉强过得去的进实验班。精英班和樱花班各分了五个班，每个班五十个人，其余的都分到了每个年级除了精英班和樱花班十个班的各年级的实验班里，但是也不光只有好的学生才可以进精英班和樱花班，老师们会另挑十个人去班上，好的和不好的一起抓。 而且六中在费用上不会太吝啬，长假里赶着开学把操场重新扩了一下。食堂里的饭菜也有了大厨亲自指导和下厨，改进了不少。 “报告！”纪行斜挎着书包，站在高二精英班（1）班的教室门口。 老师闻声望过去，入眼就是一个身材十分颀长的男生，穿着一件有着很显眼但不是芙蓉六中的校徽的校服。 他皱眉说：“迟到了，先在外面站着！” 纪行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就退到门边站着了。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可真是大家的‘好榜样’啊！”那个老师像是故意要让纪行听见声音也高了几许。 纪行也不在乎，正大光明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玩，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忽然他听见自己左面的教室里有人吼了一声：“滚出去！” 他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衣装不整的男生被老师用书打得插翅难飞，老师像是被碰了不可触碰的底线气的满脸通红，感觉头顶上都是火。 老师进去之后，那个男生便装作淡定的双手插兜站在门口还打着哈欠，像是刚睡醒，校服像围巾一样两个袖子系在一起，底下穿了一件黑色卫衣，下身是黑色的男士微喇牛仔裤，衬得他的腿笔直修长。 他似是感觉到纪行的目光，打完哈欠也看过去，对上一双深邃的眉眼，眉头向上微挑，看上去有沉稳之力。 “看什么？”叶周眯眼神情懒散的跟纪行说口型。 虽然是什么事都不怕的校霸，但是在教室门口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提高声音和人说话。 纪行见状一皱眉：没看。 心道：其实我看了，就是不想承认。 叶舟：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承认。 纪行再没说什么就又低下头看手机了。 不一会儿他听到边上没动静了，于是一抬眼就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悄咪咪地走到离自己一米处了。 叶舟又问：“我跟你说话呢？！” “……” “哦？哑巴？” “……别和我说话。”纪行一点也不想抬头看他，只专注着自己的手机。 “呦？还装上了？”叶舟提高音调。 “……” 那天的阳光温柔撒在走廊里，照着两个迟到的少年，一个玩着手机，一个头靠着墙睡觉。 阳光给了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的权利。 下课之后，纪行只是被老师说了几句，无非就是什么“好歹也是一线城市转过来的，要给其他的同学做榜样呢”“下次不能迟到了”怎么怎么样，然后让他自己找个座位坐吧，班主任的课在下一节，他去给班主任说纪行的座位就别调了，长得实在是有点高，调哪儿都不合适。还有老师走之前也没提他在走廊里玩手机的事，应该是不知道，幸好他在下课之前就把手机揣回兜里了，玩的时候也没有巡视的领导。 只是他耳朵边上一会儿是穿衣服时布料摩擦时的声音，一会儿又是那人问他，他看的什么，能不能给他也看看…… 纪行进了班之后，原本雀跃喧闹的教室里的人竟然盯着纪行都忘记说话了。 “……他在我们班？”一位女生怔愣片刻，朝旁边的人嘟囔道。 “是的，你没看错，我们也没看错，就是那会儿你看得移不开眼的那个男生……”那个女生的朋友说。 “……” 纪行坐在了靠后门那一排的倒数第一个座位，毕竟他太高了，他的桌子边还对着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个印着奥特曼的名牌书包，但是座位上没人，他也没有在意，开始掏书。 忽然感觉桌子一动，他抬眼就见前桌的椅背靠在他的桌沿上，前面那人转过头和他说话。 “……转校生还背书……包呢？” “嗯？不背书包怎么上课？”纪行带着疑惑似的问。 那个男生就给他说：“我们芙蓉六中和别的学校不一样，我们学校上课是用PPT讲的，书就只用来勾画概念，平时讲到什么重要的知识点就会做笔记，”那个男生又转回自己的桌子上从桌兜里拿出一个本子和笔给纪行展示，“所以像我这种不怎么爱学习的一般都拿笔记纸记笔记，要不是老师要收我才不会写呢！这个笔记本我还没写过，别人塞给我的，你用吧！” 纪行想了想，自己只带了数学卷和几本书，确实没有笔记本，便也收下说了声“谢谢”。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说：“我叫胡鑫，你呢？” “纪行。”纪行回答得很快。 胡鑫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几句关于那个老师说了的一些事，铃就响了。 那个老师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对待任何事都很严肃，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纪行是转校生，所以迟到了也就说了一两句。去年他带高一的时候，每次有人迟到他都会叫去实验室做很复杂的实验，但凡出现一点差错，他就会让他们按着他说的步骤抄100遍，第二天再交给他。 这节课是他们班主任的，进了门就有一种强大的气场。 班主任是个女的，叫柴静，短头发，戴着一副给黑框眼镜，虽然穿的是平底鞋，但是给人一种感觉错乱的视觉效果。让人以为她一米七，其实也差不多就少了一厘米，穿着一条黑色的条绒阔腿裤，上半身穿着一件很厚的白色卫衣。 有很多同学从柴静进了门之后就都在底下窃窃私语，但是内容也多少都进了她的耳朵。 有个女生小声说了句：“她的这个白色卫衣好好看啊，想要链接。” “想要链接就给我好好学习，上学期你怎么考成那样了？”柴静看着那个女生，语气多少有些责怪。 “好！安静。”柴静站在讲台上喝道。 一声之后，教室里已经没有声音了。 柴静在讲台上四处张望，就看到靠后门最后一排坐的的纪行，手里拿着笔在算题。刚把题算完放下笔，抬头一看，发现班主任正在看着自己。 “你们自己看看跟人家的差距，我进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但是人家在那做题……”柴静皱着眉说道，“你们可太给我长面子了！” 还没等纪行说话，柴静就说：“纪行，你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纪行站起身朝着讲台走去好多人都向他投去目光。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 纪行的介绍很简短，就只说了他的名字以及他是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其实他本来只想说个名字就下来，但是感觉不太礼貌，所以就又说了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 直到下去的时候，底下还有很多人说：“他怎么比高二2班的叶舟还帅呀！” “胡说，明明叶舟比较帅！”听见这话，叶舟的好多小迷妹都开始护短。 “明明就纪行帅嘛！” “是叶舟！” “好了好了，一样帅行不行？一样帅！”边上的人看不下去了就劝道。 纪行下去回到座位上后，柴静正式开始讲课。 小作者还在上学，没法及时更，我会多存点的……新手小白，希望大家多多鼓励我一下…… [猫头][捂脸偷看][柠檬]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转校生 第2章 怎么是你 因为刚开学芙蓉六中想让学生们边放松边适应开学，所以下午的课都不用上。走读生可以不用再来学校，但是住校生得上晚自习，有的人也为了方便就不回家了。 其实也没有强求所有住校生都留下上自习，就是有的人还是觉得住校学习效率高，所以也就不回家去了。 由于上晚自习的人不多，所以高二各个班的住校生都在比较宽敞点的一班上自习。 纪行其实早就和郑钧说过自己要住校，但是他不同意。 “我亲自接你不好吗，不需要住校啊？！”郑钧努力争取这个接送的任务。 纪行也拗不过这个“女儿奴”的叔叔，毕竟他对孩子是真的很上心。 后来纪行说：“不住校也行让我把晚自习上完。” 郑钧觉得也可以就答应了。那样他可以先去JY集团接上董事长纪成涛，顺便再到学校去接纪行，正好父子俩还能说说话，而顾柔下班比较早，纪成涛怕她熬坏身子下午就让郑钧把她接回家了。 秋季暮色降临得很早，七点多夜空已经有繁星了，月亮皎洁地挂在夜空上。 纪行坐在一班教室的第二排第三个座位上埋头写卷子，但是身边空着个位和早上自己班里的那张桌一样，也放着一个奥特曼名牌书包却没人来拿。 他又看了眼，确实是早上的那个书包。 奥特曼。 幼稚。 直到九点那会儿也没人来，纪行也正好去问老师题了，回来时却看见自己座位变得那个桌子上趴着个人睡觉。他的头上戴着黑色卫衣的帽子，下身穿着微喇裤的长腿岔开懒散的摆在桌子边。 纪行觉得熟悉又好像朦胧。 他过去轻踢了踢那人的椅子，那人便从桌子上起来抬手取下帽子撩起眼看面前的人。 就一眼，他就清醒了。 “怎么是你啊？”那人冷笑且意外道。 纪行看着那人的乱糟糟的气垫三七分发型冷道：“让开，我进去。” “你是不是一句话最多说五个字儿啊？！”那人边掰着指头边慢条斯理道，“……别和我说话，真的刚好五个字儿。” “我进去，”纪行沉着眼，语气冷的像是机器人，“我坐在旁边。” 那人才往前抬了抬椅子让纪行过去。 纪行过去后往边上瞥了一眼，那个奥特曼书包被那人放在椅子靠背前靠着。然后就见那人转过身朝书包里掏东西，拿出来了几份卷子开始做题。 “这书包……你的？”纪行问。 叶舟侧头点了点：“对啊。” “为什么它早上在我们班？” “我让胡鑫先放在你们班的，上课了又不想去取，下课我在睡觉……” 纪行：懒死你得了。 “舟儿，你今天晚上还去兼职不？”那个男生前面穿着绿色面包服的人转过来问。 “去啊。”叶舟懒懒答。 “都这么晚了，请个假我们去打台球？！”面包服的语气带着些央求，“你不在职高那些傻杯们都快干死我们了！” “不行……店里老板的女儿，今天她得加班，别的时候只有早上和中午会待一阵，老板今天中午刚坐上车去外地看病，得一段时间后才回得来，”叶舟若有所思道，“后面几天我可能会不上晚自习……” “那职高那几个……” “……周末了再说吧！周末应该会有时间。” 说着他转头偏头看向旁边的纪行，随意般问：“……你会打台球吗？” 纪行从卷子上移开眼偏首，却对上一双丹凤眼，眼珠乌黑又深邃，仿若一片波澜不惊的湖，片刻道：“会。” 叶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去替我帮他们一把行不？” “……” “……哥，求你！”纪行的前桌从说起打台球的时候就转过来了，现在双手合十举在额头。 “知道了！晚自习下了就去吧！” 叶舟：原来你也很好说话嘛…… 星达台球俱乐部。 里面烟雾缭绕，烟草味和一股不知来处的浅香味夹杂在一起，十几张墨绿色的桌子宛如一片片绿湖。在那个桌前？是谁？连脸都被笼罩在烟雾里，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得见有的人手里夹着烟，烟味火星点点，时不时就会有一声类似“这球打的太漂亮了”一般的话语，继而还有球杆和台球碰撞时的脆响，听起来就能感觉到打球的人十分有力还很厉害。 纪行看见VIP区某一个台球桌前边站着的人和抽着烟靠在桌上的人说着什么就抬头朝着纪行他们这边指了一下，抽着烟的那个人眼睛眯起来，随后又从嘴里吐出一缕烟雾说了什么，随后那烟雾从他面前拂去，消失不见。 纪行他们晚自习下就来了，路上的时候他和郑钧打了电话说自己会回去晚一点，让他和纪成涛先回吧，得了应允他才走得快了一点。来的时候他们还叫了别的几个关系好的兄弟给他们镇场子，虽然都不是什么台球大神，但是人带多一点总没什么坏处。 那些人率先走过来，“龙头”盯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对别人来说会长一点的校裤在他的腿上却是刚好，衬得腿型笔直且修长，眼睛略微带有一丝侵略性，眼尾上挑，眉目间还有一种厌恶的意味。 “龙头”扯了扯唇：“和你们一伙儿的那个穷小子呢？” 胡鑫先上去够着脖子怼过去：“刘森，你他妈以为你又是什么富二代？” “……你以为你是谁啊，带来这么个没用的小子，”刘森被胡鑫的话说得有点恼了便拿着纪行转移话题，随后又瞥着纪行，“叶舟是不是怕了啊，所以他让你替他来的？” “你……”绿色面包服气得刚想上前喷一嘴，但是被胡鑫拦了一下。 “文儿，别激动……我们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牛逼。”胡鑫坏坏地笑了一下。 宋文便又退了回去：“垃圾。” 这次刘森没说什么，只是硒笑了声说：“怎么玩儿？” “打斯诺克。”纪行不假思索答道。 “行啊，小子，上来就玩这难度？”刘森挑挑眉，“比他强。” 这个他，说的是谁，谁的心里都明明白白。 刘森这么爽快答应纪行，是因为他从初中时就开始和社会上的人打台球，玩法学了各种各样的，所以实力也是技艺超群。 而纪行会打斯诺克是因为在他在高一时川沙市有一个青年台球比赛，但是为了不耽误学生们的学习，学校只申请了高一其中的三个班的同学，每个班必须得有三个人，于是他和他的两个兄弟就自告奋勇说要去。 因为那时候时间也不太紧张，几个人就会去台球厅里练台球。川沙市的城市氛围很好，不会有太多人在公共场合抽烟，而且几乎也不见年轻人抽。他们在黑八台球厅里练台球，后来认识了很多的人教他们台球的各种玩法，于是也就学会了。 等球摆放好以后就开始了。 三角形的十五个红球上下方各摆了粉球和黑球，又在球桌中心摆了蓝球， D区处从左到右摆了绿球，白球放在了绿球边，棕球放在开球中心点，最后一个是黄球。 刘森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第一杆就给了纪行。 纪行开球，只可惜红球没有进，不过好在没有犯规。下一杆刘森打，有了纪行的失误，刘森才有了状态，笑嘻嘻地打进了一个红球，接着又打进了一个黄球，他的小弟在打进黄球的袋里把黄球取出来放回原来的位置。但是接下来的一杆却失误了，红球靠在了球袋边沿就停了下来。 胡鑫和宋文他们就笑出声来，有人就讥讽道：“还以为有多牛呢？进个一两个球就得意忘形了？！” “哈哈哈！” 接着又是纪行，这次他用了凤眼的手法，将球杆夹在屈起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趴在球桌上像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瞄准着最好打的那颗红球。 “咔”一声，红球飞速向属于自己的球袋里滚去，又是“啪”一下，进袋了。下一杆他打的是绿球，再一次零失误落袋，胡鑫也过去把绿球取出放回原位。以此类推，等到红球全都落袋之后，两人也终于打到了最后一个黑球，此时周围也已济济一堂了，都在观看这场惊心动魄的台球赛。 纪行和刘森的两对人，此时也不再嬉皮笑脸，个个眉心紧皱，屏息凝神。他们知道这场比赛意味着以后他们在对方面前的地位与尊严，哪一方都输不起。 最后。 纪行首先成功打进黑球，赢了比赛。 现场忽的起了一阵欢呼声：“好！好！” 纪行赢了之后也勾了勾唇，眼里也有了一丝喜悦，胡鑫他们更是高兴的转圈儿，然后贱兮兮地对着刘森他们竖了中指。 而刘森那对人，就算刘森输了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表现得不高兴，只能微微笑着说一句：“森哥，没事儿！他们就是侥幸而已，再说了你的实力我们都知道，你是打赢过谷饶的斯诺克的人，所以这次小小的失误咱们就别计较了……” “丢的不是你们的面子！”刘森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脱口而出这一句话，随后又补了句：“我不能失误，也不可能失误！” 刘森的几个兄弟其实心里也一清二楚。 刘森也是个劝劝就能回头的浪子，之前初中其实是有成绩的，也能上芙蓉六中的实验班。但是，当时因为被一些原因冲昏头脑和人干了架，视频还被曝光，芙蓉市的高中也都知道了这事，觉得刘森特别没有自制力，稍微生气一点就能把人打的头破血流，没有学校敢收它，所以就到了职高。 因为职高的环境氛围，他也越来越堕落，仗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去混酒吧，“养鱼”，别人都说没有哪次看着他是干干净净的，好一点的时候只不过就是手里夹着烟抽，不好的时候浑身都沾着血，就算自己的嘴角像是咬了人造血浆一样，止不住地从嘴里渗出来鲜红的血，他也毫不在意。 可是他的小弟们都知道他打架不是为这个报仇就是为那个争气，所以每次只有他会受很重的伤。 但他不会和任何人说。 有的人受了伤，只要是自己能忍受的就不会声张。不渴望任何人对他的关心，也不期待任何人对他的怜悯，他已习惯一个人，就不会再适应身边再有人。 第3章 你的名字 纪行比赛打完之后又被胡鑫拉着玩了几把，回家时已经十二点多了。正好郑钧打来电话。 “小纪，我现在来接你吗？” 纪行看了看外面已经很黑了，觉得郑钧开车不太安全，当然也不是质疑郑钧开车的技术，只是觉得太晚了总归不太安全。 “郑叔，不用来接了，我自己走回去散散步。” 电话那边好久没应声。 少时，郑钧又说：“行吧！你回来时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纪行答。 纪行走到一个公交车站，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偶尔经过几辆也许是加班晚回家的人，有几处商店也刚好把还亮着的灯熄灭，也有关着门还亮着灯的，再然后就真的是一条空荡荡的路了，整个城市万籁俱寂，街灯像是被寂寞点燃，散发着清冷光晕，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也没停下来继续往前走，手里拿着手机照灯，修长且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直到感觉自己的右边有光亮，他才偏头看了一眼，一所商店还亮着灯，磨砂的玻璃门隐约映出个人影。他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毕竟中午吃得太少了。 和他一起吃饭的胡鑫见他吃了些水果和主食就不吃了，诧异地问：“不吃了？” 纪行点点头。 “你长这么大个，吃这么点，正常吗？”胡鑫指着纪行餐盘里剩下的饭菜，“浪费可耻啊！” 纪行开玩笑道：“那给你吃？” 胡鑫撇撇嘴：“那算了吧！” 纪行：“……” 纪行喝完最后一口紫菜汤，把碗放在餐盘里，起身将盘子端了起来。 胡鑫见纪行要走，就连忙往嘴里又塞了几口，也起身跟在纪行后面。 那时候胡鑫出了门还看见了叶舟斜挎着书包往前走，拽着纪行往前跑了几步，就放慢脚步跟在叶舟后面。 “胡鑫，你想吓死老子？” “你怎么知道的是我的？” 叶舟往地下抬了抬下巴，胡鑫也看见自己鬼鬼祟祟的影子。 害。真是愚蠢到家了。 但是他们，一个没有回头，一个没有怀疑就确定那是他。 谁都知道对方是谁。 是最亲的人。比家人还亲。 “小的不敢。”胡鑫笑道。 叶舟把斜挎在肩上的书包往上拎了拎，冷哼了一声。 呼吸搭着他的肩说：“对了，给你介绍个人。”转头，“人呢？” “……被你蠢跑了。” “算了，哥下次再带你认识！” “快行了吧！”叶舟嫌弃地看了眼胡鑫，“对了，今晚是不是还得上晚自习？” “是啊！”胡鑫摊摊手耸耸肩说，“但是我不上，我请假了！” 叶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今天我也要回家看一下我的外婆他们，你让人再帮我也请个假，家离我兼职的地方太远了，晚自习下了再去看店就迟了，回家也会迟到一点。” 胡鑫点了点头：“我让宋文把你的书包拿去给你占位！” “行！” 但是此时在夜空底下的纪行，走到店门前推门进去，里面的灯明晃晃地照着。但是门边的收银台处没有人，他走进绿色和蓝色的货架中间，拿了两个饭团，又取了一排AD钙奶去结账。刚走出来，抬眼就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头顶的灯明亮地照着，而他的眼睛专注于收银机，像是被无法解决的问题搞得有点不耐烦了，面目也有些疲惫，黑色的羽绒服拉链随意的拉住。直起身时抬头看见了纪行，忽然间他面部上所有的不耐烦和疲惫都被一个笑容取代了。 “你怎么在这儿？”叶舟带着诧异的语气问。 “玩儿迟了。”纪行拿着东西过去放在桌台上。 “鑫子说你打斯诺克特牛，还赢了刘森。”叶舟撩眼看向纪行。 纪行没说话，等付了钱拿上被装好的东西开门出去了。 临走前听见后面的叶舟悠悠道：“慢走！” 纪行出门已经走了离店门十几米远了，但是他又慢慢地停下脚步立在原处，折回再一次去了商店。 叶舟正半跪着在柜台里摆东西，听见吸磁门帘“啪”一声没抬头就脱口而出：“欢迎光临！” 纪行冷道：“是我。” 闻声，叶舟才站起身抬头扬眉道：“那就……欢迎再次光临！” 纪行：“……” 他站在叶舟对面看了眼后面圆形的挂钟，一般的老年人都会在店里挂钟表，方便看时间。 他看着去货架前摆放物品的叶舟，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快一点了，你不回家？” 叶舟把篮子里的剩下的已经摆完了，闻言也抬头看了看表：确实快一点了。 “回啊！” 他从晚自习下就赶忙回来了，其实也不一定要在晚上来，只是把缺了的东西都添齐，明天老板女儿可以不用再忙活地取了。 纪行道：“你快收拾，一起回吧。” “……”叶舟愣愣看了眼他，“行，马上！” 纪行就靠在收银台上玩手机，两人许久没说话。 几分钟后，叶舟拍了拍纪行：“好了，走吧！” 纪行专注于手机连叶舟何时到他面前的都不知道，被拍了一下才从手机上移开眼，起身出了门站着等叶舟把门锁好就一前一后走了。 叶舟在他后面会时不时抬头看前面的人，黑色的校服像是专门为他制定的，穿在身上丝毫不会显得有多宽，而是刚合适。同色的校裤侧边沿上有两道反光条，这种细节是每个学校都会在制定校服时特意加两道的，在背朝着自己的人步子跨的很大，裤脚被一阵秋风刮得稍稍扬起，忽然那人停下步子。 “走快一点。”纪行道。 “很快了啊！”叶舟跨了几步到纪行边上，抱怨道，“……饿死了！” “你没吃饭？” “……吃是吃了，下午回家之后吃了碗面，就赶回学校上自习了！”叶舟犹豫了一会儿，“这会都这么迟了，是个人肯定会饿的吧！” 纪行抬步边走边把自己手里的袋子给叶舟，没有什么让人轻易捉摸的语气道：“拆开吃。” 叶舟不明所以地接过：“这不是你刚买的吗？”他说着侧头看了看纪行，那人没应声，只是微微侧头道：“……你吃不吃？” 叶舟笑了一下，在那个路灯下能隐约看见他扬起的嘴边凹了个不太深的的酒窝，语气轻快道：“吃啊！” 他随手拿出来一个饭团拆开，然后递到纪行面前：“你也没吃什么吧！虽然是拿你的东西贿赂你，但是我知道你肯定多少也会有点饿，所以我决定还是分给你一个吧！我下次请你吃！” “吃什么？”纪行接过那个饭团随口问。 但是这句话却让叶舟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钱请纪行去吃大餐，内心好像有了一个沉重的石头一下把他的心坠到底说：你真窘迫！人家只是问了句吃什么，你却连个肯定的回答也说不出。 “……你想吃什么？”叶舟反问。 “那我再想想。”纪行答。 又走了十几分钟，叶舟停下脚步偏头问：“你家在哪儿呢？” “兴隆附近。”纪行简言意骇。 他家确实在兴隆附近，那是芙蓉市最雄伟的楼栋，它屹立于城市中央，仿若从大地深处拔地而起的巨兽。它周身由漆黑的合金与幽蓝的玻璃筑成，线条刚硬凌厉，自下而上呈长方体，又宽又大且宏伟，底部宽厚的基座稳稳扎根，仿若承载着整座城市的重量。白昼时楼顶像是冲在白云里，夜晚时楼顶似乎插在月亮里。 好多人慕名前去，只为看一眼这样庞大的建筑。 “兴隆附近？”叶舟倏然亮起眼睛眨了一下，“是我想到的那个兴隆吗？” 纪行无语地看向他：“你见芙蓉市还有哪个兴隆？” 叶舟巴不得一下跳在纪行的背上，但他只是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纪行的背惊道：“我靠！我的前辈子这辈子和下辈子都赌在那里了，还是一眼也没见过，你……却这么淡定地说了出来？” “等你哪天带我吃了我想吃的，我带你去看看？！”纪行见他脸上收不住的笑，竟也忍不住勾了唇。 叶舟爽快答应。 这晚是他们两个人聊过最久的天，说过最多的话，连纪行的名字也是他亲口告诉叶舟的。 秋风不再肆意，只是惊扰着我和你，轻轻吻着我和你。 那个陌生的名字，我不用再从别人嘴里听了。 因为你亲口告诉我了。 叶舟回家后，轻轻打开门换了鞋，走到玄关处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鬓角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相互靠着看电视。 他知道他们在等他，已经等睡着了，却还是想过去看看。 没有理由。 叶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轻轻走过去，却还是吵到了他的外婆。 外婆睁开眼，几乎微不可察地转了转脖子，轻声低喃：“小舟，你回来了！” “嗯，外婆，回来了！”叶舟乖乖地笑了一下也低声答。 “怎么这么晚了？”外婆目光追随着绕过沙发坐在他们边上的叶舟，“你爷爷非要等你回来，自己等得就睡着了！这老头子！” 外婆话是这么说着，却不舍得动一动肩膀，老头就靠在她的肩上睡。 “……不好意思外婆，今天和朋友们去玩，那会儿才散，”叶舟撇着嘴可怜兮兮道，“下次我不会这么晚回来了，要是迫于无奈这个时间回来，您和外公就不用等我了，或是过了十二点就别等了，您们早点睡吧！” “知道了，下次没什么事别太晚回来了？！你爷爷也担心你呢！”外婆假装皱皱眉，语气也带着责怪又心疼的意味，“厨房里有留给你的饭，应该不会很冰，你爷爷那会儿才热过，你去吃点了睡吧！” “嗯嗯。”叶舟又笑了一下。 之后他把两个老人安顿好后，吃了点东西收拾好才回了自己的房洗了洗又简单收拾了下就睡了。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好。 第4章 一起看店 翌日。 叶舟大早起来做了早饭，因为外公的身体不太好，不能吃油条包子之类的，所以他就煲了八宝粥，里面放了枸杞、葡萄干、莲子、桂圆等对身体有益的东西，一切都收拾好后，他才出门。 到校门口时，他又好巧不巧地看见了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的纪行，纪行转身关门车门时也对上了叶舟的目光，随后他走到副驾驶的车窗前说了句什么，那车就开走了。 今天的阳光大好，太阳朗朗地照着，偶尔也会起一丝微风。秋天的风总不如春风暖和，明明只起着一丝风，却吹得人面上像是被尖针轻刺。 叶舟也是第一次似正非正地穿着芙蓉六中的校服，衣服拉链敞着，校服下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卫衣，纪行再转身看他时，见他已经低下头，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拿着手机时不时用拇指和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同时往外扩，似乎是在看一张不清楚的照片。 纪行停下步子盯着他，恰好叶舟抬起头把手机装进了裤兜里。芙蓉六中的校服是白黑的，衣袖是黑色的，有两道从肩膀延伸到袖口的白色和橘色的反光条，校裤是纯黑的，外侧也有两道同样的反光条。 纪行见他穿着校服，不禁扬了扬眉。 还会好好穿着校服。真让人诧异。 叶舟已经迈步朝他这边走过来了，和纪行的距离越来越近，纪行就见他和颜悦色地说了句：“真巧。” 纪行没应声，转头朝校门走去，叶舟悠悠跟在后头。 进了门，叶舟才带着笑羡慕道：“你家真有钱！” 纪行：“不是我家，是我爸。” 不是我家买的，是我爸买的。 叶舟：“你爸不就是你家的吗？” 纪行道：“可你的意思不该是那辆车吗？” 叶舟尴尬笑笑：“好吧。” 确实如此。 上了楼，两人就各自回班了。 胡鑫在前面和一个女生说话，那个女生羞答答地笑笑，胡鑫见纪行来了，再没管那个女生了，只是几步迎上纪行，脸上堆满笑容，还好有一张称得上帅气的脸，才显得不会那么猥琐。 他两手搭着纪行的肩，说：“我的“male god”，你总算来了！” 纪行有点无语地看着他：“有病？” 胡鑫被这么说也不恼，还是笑嘻嘻地推着纪行回到座位上了。 “男神，我跟你说，你昨天收场太早了，”胡鑫特别激动，“你都没看到刘森那帮孙子，像是吃了瘪似的。” 纪行听到这，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放桌面上摊开，毫无情绪地道：“其实他的技术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就是太心急了，所以导致最后有望的那一杆落了空。” 胡鑫听到这，便也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就上课了。 到了柴静的那节课，她先费了些时间说了些事：“这学期要住宿的同学课间及时来找我申请，以及不上晚自习的人一定要自己和老师说，别人不能代替请假知道了吗？” 此时他的眼睛正盯着底下和同桌说话的胡鑫。 “胡鑫？！” 胡鑫突然被点了名，连忙磕着桌子站起来：“到！” “我刚刚说什么？”柴静皱着眉，语气严厉。 “嗯……”胡鑫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开口道：“胡鑫？！”他还学了柴静的语气。 这声一出，班上的同学哄堂大笑。 “上一句呢？”柴静努力平定自己的愤怒。 “是……”胡鑫是了半天也没是出来个什么。 “拿书后面站着去！”柴静也不再多说，直接道。 胡鑫以防下一秒她拿书砸人，于是也就自觉地站在了后头听了一节课。 课间的时候，纪行还在座位上思考题，并没有注意到后门有个人探着头找人，最后目标锁定在最后一个座位的背影那里，边上的座位没人坐。 于是他就进去坐在了边上。 纪行察觉到有个人坐在他边上，他也闻到了一丝不浅不浓的檀木香味。 叶舟戳了戳了他压在卷子上的胳膊：“中午一起去吃饭啊？” 纪行没理他。 在叶舟说下句话时，他放下笔懒懒应了声：“嗯。” 恰时，胡鑫也从前门进来了，看见叶舟便几步跑过来笑着问：“亲爱的舟，你来找我了吗？” 叶舟抬起眼，微微皱眉：“你是没长眼睛吗？” 胡鑫：“奥……知道了，来找我的后桌了。” 纪行闻言抬眸。 胡鑫对上那双似是审视的眼：没错啊 他就是来找你的。 叶舟：“我找他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 “哦哦，”胡鑫坐回座位转过来思索了一阵，“下课了你们先走，我和宋文去宿舍找个东西。” 快上课的时候，叶舟就急忙点点头，出去时又看似贴着纪行的耳朵说了句话，惹得纪行往前躲了躲，又点了下头。 “下课我来找你一起去吃饭。” 说完他就出去了。 胡鑫见叶舟走了，就凑上去问纪行：“这才开学不到两天，你俩就这么熟了？” 纪行看他：“是人就得有社交。” “也是，我们舟哥的性格就是容易交朋友。” 纪行：“我们是校友。” 放学之后，叶舟确实已经在高二（1）班后门口等人了。 走廊里人头攒动，叶舟靠在门口低着头，偶尔会听见有人说几句“他的眼睛真好看”“脸好小好嫩，看起来就很好rua的样子”“他以后真的不打算当个演员或模特吗”之类的美言之语，他也不以为意。 正当他抬起头，纪行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此时走廊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叶舟直起身，洋洋得意地问纪行：“哥帅不帅？是不是往哪儿一站一靠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纪行只是眯了下眼，表情一言难尽，言辞迟疑道：“……还是去吃饭吧。” 言毕，他就抬脚朝着楼梯走去，叶舟慢慢跟在后面，不懈地追问：“帅不帅？” 纪行没回头，声音提了提：“你普信？” 其实叶舟长得是很俊俏的，眉眼深邃眼眸恰似幽潭，不经意间的目光总能勾住旁人，他不笑的时候看人，眉眼间总会带着些尖锐和锋利，仿佛就那么轻轻一瞥，都能震慑四方，像是冷冽的寒冰直穿人的心底。笑的时候嘴角一边被带起的酒窝，就像是暖阳下的浅滩，酒窝并不是很深，只是恰好嵌在脸颊一边，也总有一种轻易拉近和别人距离的妙感。 清香楼。 纪行那天和胡鑫一起来食堂吃饭，没有怎么注意里面的架构。 今天确实好好看了一下，取餐口的人像珠子一样串成一排，取一个往前挪一个，有六个取餐口，每个取餐口处的菜都是不一样的，虽然是一层高阶拖起来的一层食堂，但是里面大得容得下千军万马，中间还有三个粗大的长方体石柱，最顶端撑着最高处，每一块正方形米色吊灯从头顶直直看去就像是嵌在白色天花板里，像是小型的不规则月亮。 三号取餐口处，叶舟抢先站在纪行的前面。 “阿姨阿姨，给我多打一些鸡米花呗？！”叶舟够着脖子给那个阿姨说。 “看在你帅的份上我给你挖满满一勺好了！”阿姨也笑着说。 然后，叶舟就端着四菜一汤的餐盘找了座坐下，等纪行过来他把手里给他拿的筷子递给他，结果纪行又恰好拿起筷子夹菜，看到伸过来的手顿了顿。 叶舟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淡淡道：“我以为你知道我会给你拿筷子。” 纪行：“没看见。” 二十分钟后，他们去了宿舍。 那天吃完饭胡鑫没和他说午休可以去宿舍的，所以他一个人在教室里做题，今天有叶舟给他说了，所以就没说什么跟着他去了，由于叶舟高一就住宿了，所以宿舍里自然是有他的位子的，想到自己待的宿舍还有一个空床铺，就想让纪行住下，好在纪行没什么不满的，他就去问宿管阿姨要了床被子放在了空床上。 六中的被褥可以自己带也可以直接问宿管要，因为被褥是政府免费提供给学校的，怕订做的太多放久了就不是很好了，于是在宿舍里留了三床，其余的都被放在制订的厂子里，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送过来几床。 临睡时，纪行第一次主动开口：“今天去店里吗？” “……去啊！” “嗯，”纪行躺在下铺的床上，他的对头就是叶舟，“我也去。” 叶舟一骨碌坐起来：“你去干嘛？” “闲来无事。”纪行闭着眼喃喃道，“不让去就算了。” 叶舟思索一番又重新盖着被子躺下：“……去就去呗，我没说不让你去。” 秋意正浓的下午，外面像是被开了滤镜一样，银杏叶缓缓从树上飘落下来，似是风吹下来的。 随着天色渐暗，除了住宿生包括叶舟和纪行他们那群人还待着等上晚自习，其余的人都已经回家了。 在高二（2）班，他们还坐的上一次的位置，这次叶舟和纪行两人认认真真做了一整个晚自习的理化题，叶舟还时不时就把卷子放中间和纪行商量题，前面的宋文和胡鑫睡得昏天黑地，打呼声响彻全班。 叶舟实在忍不了了就把前面的宋文连人带椅的踹了一脚，便再没动静了。 晚自习下了之后，纪行和叶舟一起去了店里摆东西，这晚他们来得挺早，自然也有很多人来买东西，一个人负责收银台，一个人摆东西或是别人找不到想要的帮找一下，一直忙活到了十二点。 收拾好门之后，纪行见叶舟从别人买完东西之后就没说过话，便随意般地问：“怎么颓了？” 叶舟垂着头答：“……答应我外婆要早回家的……” 纪行见他不是很有兴致回答他的问题，便没再多问，只是看着路边的灯想着什么。 这一晚，叶舟是一直踩着纪行的影子走路的，连头也不抬，纪行停下的时候他还是再走，要不是纪行眼疾手快，他都要撞在他怀里了。 果然，不出叶舟所料，回了家，外婆还是数落了他一通。 但是外婆和外公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孙子其实是去赚钱了。 除了纪行。除了他的兄弟们。 再谁都不知道。 他回房简单收拾了下就躺在床上了，但是却迟迟没有睡着。 只是枕边一片湿热。 不是汗水。 是眼泪。 不知由来流出来的眼泪。 第5章 互相信任 次日，芙蓉市的气温骤降，叶舟出门时拿了件羽绒服。 外婆也正好起来，她走到客厅撩开窗帘，爬满皱纹的眉蹙了蹙，随后拿了把雨伞走向玄关处正要开门出去的叶舟。 “小舟，你拿把伞吧，今儿这天是要下雨的。”外婆拉着叶舟往他怀里塞雨伞。 叶舟忽然被拉住，但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笑着说：“外婆，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是降温，不会下雨的。” “为了以防万一，你拿着嘛。”外婆硬是往他怀里塞。 “不拿了不拿了，”说着就开门出去了，“你放心吧，不会下雨的。” “哎！”外婆也是无奈笑了笑，喃喃道，“这孩子……” 叶舟到学校上了楼，就看见宋文和胡鑫挎着书包靠在栏杆上说说笑笑的。恰时，他们也把目光转过来，移到叶舟身上。 宋文憨笑着走过来：“舟哥，刘森他们那几个逗比太不自量力了，”他朝胡鑫抬了抬下巴，“昨儿中午喊我们去打台球，说是要再比一场，我说我们不和菜逼玩儿，他们倒是也没说什么话就走了……” “是啊，本来说是再比一场的，但是昨天只有我俩到宿舍取完东西就顺便去了一趟，没你和纪行不好玩我们才拒了……”胡鑫敛住了笑，“而且文儿也就那么一说，刘森就带人走了，这有点不像是他做事的方式啊……” 叶舟听到这，回想起高一和刘森他们打了台球的时候，当时他对斯诺克一无所知，偶尔听宋文他们说起过但也没有实操过，就说让刘森他们再换一种玩法，但是刘森不同意，给了叶舟三十分钟让他学。 好在叶舟学东西很机灵，基本听看个大概就差不多了。 之后两人却打得不相上下，刘森这人一急就恼，最后一杆球还是输给学了仅仅三十分钟的叶舟，他气急败坏，出了球厅便开始对着他的兄弟们撒气，骂了这个又骂那个，问候了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就算他清楚这件事他们没办法帮他也还是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听职高的人说，刘森就因为耳尖听到别人疯传他打台球输给了叶舟，把那几个人叫到厕所里收拾了顿，各个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有一个人也不好惹，刘森反而挨了好几下那人的硬拳头，之后他们被全校通报，广播里校长生气的声音像是要冲破云霄。乱传的那人说是叫陈伟，因为没管住嘴还反过来打受害人被开除了，而刘森则是幸运一点，虽然是他先动手的，但总归是人家先乱传的，他就以陈伟乱传谣气不过，骗过了政教处的领导才没有被开。 “其实那个陈什么也是贱，他要是不乱说的话就能安安稳稳的把学上出来，”宋文也是一脸难尽，“虽说咱们这边的职高普遍没什么能力教出优秀学生，可是那食堂里的饭，宿舍啊啥的比六中都好，念出去也不怎么丢人，偏偏就……” “人家怎么样管你什么事，你快看着好好哄你的小女朋友去吧！”胡鑫讥笑道。 叶舟也勾了勾唇：“什么时候谈的？” 胡鑫：“还是上次那个呗。” 叶舟挑眉：“不是分了？” “我又腆着脸追回来了！” “他又腆着脸追回来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四目相视，结果“噗”一下就笑出声了，胡鑫撇撇嘴：“大舔狗！” 宋文也嘲笑胡鑫：“也不知道是谁现在都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呢！” “哥那是不想谈，”胡鑫见叶舟抬起脚步往教室走，他才抬手看了看表，“追我的还不是从这儿排到法国去嘛！？滚回去上课！” 宋文只好跟在叶舟后面时不时对着胡鑫做个鬼脸。 胡鑫进了教室，一眼看去没见到最熟悉的人。 直到第三节课也还是没来。 胡鑫把趴在桌子上，额头贴在胳膊上像是在睡觉。 最有钱的man：[今天纪行咋没来啊？] 不爱学文：[请假了吧？] 最有钱的man：[应该是……] 不爱学文：[图片] 胡鑫点开图片，是宋文悄摸儿地拍的后桌叶舟的一张图片，但是书堆得太高遮住了叶舟的下半张脸，只露着上面恰好撩起的狐狸眼，锋利尖锐的目光直直盯着前面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胡鑫隔着屏幕看也能感受到叶舟是多么想弄死宋文。 不爱学文：[偷拍被抓包了……] 最有钱的man：[你真是饿了，连我们舟哥都不放过。] 不爱学文：[什么话？] 不爱学文：[我这是让你看看舟哥的魅力，结果被他发现了……] “你给我滚出去！” 一句相同的话从两个不同的班里传来。 接着宋文和胡鑫就站在了走廊里。 兴隆湾的一座大别墅里。 纪行的四叔气急败坏地指着纪枰说：“我们夫妻俩在你最落魄的时候借给你钱去闯，合着现在你闯出天下来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当初你借钱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趾高气昂，我记得你是跪着跟我借钱的！”纪现满脸嘲讽，“我们现在没有着落了，你就连一眼也不看？！” 纪老爷子叫纪成均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当初也是靠着卖花椒面颠沛流离的养大了纪成，纪北，纪元，纪现，后来哥儿四个也大了，能帮着买东西赚钱了，纪老爷子就砸锅卖铁地供他们读书，谁都没有辜负纪成均考上了好的高中。再后来纪成均的妻子余月霞又怀孕了，是龙凤胎，也就是纪成涛和纪语涵，老大到老四已经成家立业，今年也都五六十了。 纪成涛和纪语涵三岁时余月霞就去世了，自此纪成均就和纪成他们一起照顾家里两个最小的孩子。直到纪成涛成年以后，纪成均也倒下了一直住院，新年前几天就辞了人世。 纪成涛创业的时候也不是唾手可得那么简单，他四处借钱想先买一栋房子，那时候的白领连自己的温饱都是问题，更何况要买一栋房子，对于别人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纪成涛偏偏做了那个痴人，也并不是说梦的痴人，而是成了真的梦。 借钱的时候老大老二老三虽然混的没有老□□生水起，但还是二话不说借钱给了纪枰，唯独老四别别扭扭的不管纪成涛说什么都不会借给他一分钱。 “四哥，你知道我这人从小就说话算话，自己想干什么不论如何都要做到，只要不违法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就会用尽所有手段去做。”纪成涛满眼通红看着纪现。 “你做不做，你做不做得到和我有什么关系？”纪现站在阳台边悠悠浇花儿。 纪成涛：“四哥，只要今天你借给我钱，我以后赚了大钱一定会还给你的！加倍！” 纪现闻言，才缓缓转过头，道：“加倍？” “只要你有难，我绝对帮你！” “最近你嫂子也要生了，腾不出来太多，先给你五万。” “够了！够了！” 之后也多亏纪现的妻子荥诗诗替纪成涛说了几句，纪现才松口的。 纪现他们夫妻俩都知道最小的弟弟从小就聪明伶俐，好像真的一直都走在平坦的道路上，没有石子绊脚，也没有荆棘遍地，就是平平坦坦的一条路。 他真的走得很轻松。没有摔倒过。 只不过后来干的公司不太正当，也是听了朋友的花言巧语进了一个即将倒闭的公司。果然还不到一年，公司就被以诈骗的罪名封了，老板卷着他们的工资就跑路了，公司里干过的人，家庭背景好一点的就都去继承家业了，像纪枰这种背景的白粥就着馒头吃点都够好了，也就之前遇上了郑钧，还没到喝粥的地步。那个老板藏了数月，还是被警察给逮住了，到现在了还没有放出来，说是在那几个月里，他又失手伤了人，又判了几年。 从那之后，纪成涛也开始找不起眼的工作干，当过学校保安，仗着有点学历在乡下支教了几年，有点小钱了就来了芙蓉市，遇上了顾柔。只是那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和顾柔在一起，窘迫借钱的时候也不会告诉顾柔，自己卑微地跟自己的亲哥哥们借。 此时，纪成涛也是一言不发，似有难言之隐。 “纪成涛，你当时给我答应的什么？！” “……哥……哎！” “什么狗屁加倍？！你他妈的就是个骗子，骗不上这个女人的钱就骗你亲哥的，你还是个东西吗？” 纪成涛自然清楚他说的这个女人是谁。顾柔。 “我当时糊涂了，没想清楚！”纪成涛也是满脸后悔。 “没想清楚？你早干嘛了？！是和别的女人鬼混吗？！你要我翻出来吗？！”纪现作势就要掏手机。 而纪成涛却不急，并没有去拦，边上的顾柔和纪行也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纪现见他们没有动作，便越发愤怒。 “纪成涛！？这钱你还还是不还？！”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为你说出的话付出点代价！” “该还的我很早之前就都还给你们了，是翻倍还的！我现在还要还你什么？！”纪成涛似乎是忍无可忍了起身指着纪现怒道。 纪现眼看占不了便宜，就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翻来翻去。 终于找到了。 他拿着手机怼在纪成涛面前：“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纪成涛垂下眼皮一看，便笑了。 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女人相互亲密地搂着没错。但是那个女人就是顾柔，现在就站在他们边上。顾柔泰然自若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纪成涛会辜负她，而纪成涛也从来都不会做让顾柔生气的事。 因为彼此信任，所以从不怀疑。 纪行也知道自己的父母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选择抛弃他，背叛他，可是他的父母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 他不需要有什么解释，而顾柔和纪成涛也不需要谎言去伪装。 他们都有足够的信任。 少时，纪成涛便收起了笑，道：“你以为这是谁？” 纪现的脸一下子变得不好了。 “这是你的弟妹！” 纪现此刻再没说什么，只是脸色越发苍白了。 “我知道你借钱干什么去？不就是犯了事想拿钱摆平吗？！我明明告诉过你，只要你不犯事，什么钱我都可以借给你！但是你没有做到！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有头有脸的人了，你的风生水起的日子全都败在你手里了！这会你又是拿着什么身份来和我提无理的要求？！啊？！我当初是怎么求你的，你又是怎么求我的，你就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吗？！” 是的。纪现是犯了事。前几天他出去和领导吃饭喝大了，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那个领导劝他别开车打个的回要么先去住个宾馆，明天大领导还带着大项目来还是得这么累。于是他就住宾馆去了，酒喝得酩酊大醉，坐电梯的时候也按错了楼层上了别的楼敲错了房进错了门，正好那个房间里住的又是一个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的女生，他见色起意冲上去抱住她就索吻，幸好那个女生伶俐刚被抱住就挣开连忙跑进房间把门锁上打电话叫了前台的人，才脱出虎口。 “我也没想到那个女的能这么追究啊，不给她钱她就要去告我！” “反正这都和我和我无关！我没办法！” “小行，你和你爸爸说说帮帮小叔好不好？！”纪现已经有点害怕了。 纪行只是淡淡开口道：“小叔，今天因为你，我连学校都没去，我以为是什么大事你要留着我不让我走，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事儿啊？” 纪现见纪行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动摇，波澜不惊的，有些生气了，怒道：“纪行，你别不知好歹啊，你父子俩应该要谢谢我当初帮我爸养大了你爸……” 纪行抬眸，锋利的目光对上纪现的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那一刻，纪现好像被震慑住了，再没说话。 “爸，以后啊，别把什么人都往家里放，这里是兴隆，不是狗洞，而且就算是狗洞也不是什么狗都能随便进的，”纪行转身从沙发上拿起书包故意往纪现肩上甩了一下，道，“我回学校了，你们看着怎么办吧！” 纪行临走时还朝纪现表现出一副讽刺的神情。 纪现追了几步便被人拉住，只得喊到：“纪行，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和你叔叔说话呢？” 于是，纪现被赶了出去。 这次，他恐怕会恨上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