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信》
1. 慢动作
《手写信》
文/植物杀手
2025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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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川的夏天栽青繁荫,蝉鸣声声,像一首绝句。
酸梅汤、蜉蝣、青木瓜、蒲扇......这些充满夏日魔力的词汇,叫人看见便觉得有种凉凉安心的感觉,迫不及待夏天的到来。
可当夏天真降临时,现实又是另一幅场景——蚊子又在手臂偷袭了。
白嫩细臂上突兀红肿一块,高夏盯了几秒,熟练拿起书桌一旁的花露水,涂抹上去,这才是凉凉安心的感觉嘛。
高夏家住老社区,三楼窗对大树,妈妈很早以前就提过将房间装纱窗,高夏都是摇摇头拒绝,她喜欢毫无遮拦的浓绿。视觉的享受总要付出些代价的,身上数个蚊子包是她的投名状。
今天周六,跟沈昭昭有约。高夏把桌面的寒假作业收拾了一下装进抽绳包里,想了想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漫画书走。她骑着小电驴到听雨路,道路旁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门头,有两家素得突兀。
高夏将电驴停在樟树下,走进其中一家素素的店。
店里不见人,沈昭昭迟到。
小狗热情扑上来,扒拉着高夏,高夏脸上露出笑容,摸着小狗的脑袋,“是我们肉肉小宝呀,今天有好好接客吗?”
小狗回应:“嗷呜~”
有的有的,人!
高夏心都要化了,她蹲下来,双手托着小狗腋下,脸埋进软乎乎的大棉花中狠狠吸了两口,然后一副餍足的模样抬起头,对着正在吧台制作咖啡的漂亮女士说:“妈妈,今天店里忙吗?”
在咖啡机前穿V领衬衫站着的美丽女人是她妈妈。
夏白春等待咖啡萃取,手撑在台面指尖没节奏敲着,闻声扭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忙。这天气越来越毒辣,愿意出来的人不多。”
“你怎么不在家待着,这么热的天跑出来。”
高夏说待会儿沈昭昭要来一起写作业。
咖啡萃取完成,夏白春准备打奶泡,她还有几单外卖要做,让高夏想吃什么自己从展柜拿。
沈昭昭还没来,她也没急着现在吃东西,牵着锅包肉走到旁边另一家素素的店。
门头素,店内却色彩洋溢,有一面墙贴了不同摄影风格色彩的照片,店里摆着许多型号的胶片相机和胶卷,也负责洗胶卷。收银台坐了个戴眼镜文艺气息十足的男人,中年,两鬓有了几缕白。
这是她爸,高崇平。
高夏之所以叫高夏,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一个姓高一个姓夏,爸爸说这是爱的体现,绝对不是敷衍了事。听说刚出生那会儿,因为这个名字,爸爸还和家里大吵了一架,爷爷是个传统古板的人,名字怎么能没有辈分。
妈妈说那是爸爸二十多年头一回这么硬气,和爷爷吵了个天翻地覆,最后利落收拾家里行李,“爸,我跟白春搬出去,以后您要是想见孙女,直接打我电话就成。父子几十年的感情,我再对您不满,我身上也流淌着您一部分的血,以后我还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
主要还是立字辈,女孩子取名太难,爷爷找人算五行取的名也难听,妈妈看一眼就嫌弃,取什么高立水、高立莹......
这是高崇平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忤逆他爹的意思,这给老爷子气了不轻,听话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忽然叛逆,老爷子小心脏不如年轻还有精力管教,于是这古板执拗的老爷子一气之下跟他们断了往来。
高夏今年十六岁,只见过爷爷的照片。
收银台的男人从摄影杂志中抬头,午后的阳光暖暖笼罩着这家几乎无人光顾的小店,高崇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底满是慈爱,“大宝小宝来啦。”
高夏笑嘻嘻跑过去,锅包肉也跟在后面摇尾巴奔去。
这家店生意可以用惨淡形容,但她和妈妈都很支持爸爸。
一个中年男人,前半生就如他负责的绿皮火车一样,规定的轨道路线,不许偏轨,因为它承载着太多人的生命,而这位中年男人承载着一个家庭,也不许偏轨。后半生他离开轨道,最后摸了摸相伴半生的绿皮火车,然后头也不回找回十七岁的自己。
开了这家胶片店。
他说,年少时爱看金庸,希望长大当大侠,结果最后当了个懦夫。
现在,他想重拾武侠梦。
那会儿高夏稚嫩的脸蛋满是疑惑,问他,武侠跟你这个摄影有什么关系呀?高崇平擦着他珍爱的相机说,梦想也是一个江湖世界,我完成自己的梦想了,是不是也算大侠呀?
十四岁的高夏似懂非懂点点头,好像也有道理,然后高高兴兴也帮爸爸去擦相机。
在爸爸店里没待一会儿,沈昭昭来了,她先去了甜品店没看见高夏,就来胶片店了。
推门风铃响,小狗摇尾,戴着遮阳帽的沈昭昭一把扑到锅包肉身上,“妈呀,锅包肉你可想死姐姐了。”
沈昭昭吸猫吸狗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很像石矶娘娘的笑声,属于情不自禁的那种,她后知后觉站来起来,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蛋儿,“叔叔好。我来找夏夏一起写暑假作业的。”
高崇平点了一下头:“你们去吧。晚上跟大宝一起回家吃饭吗?”
沈昭昭其实也很想去,夏夏爸爸做的饭特好吃。奈何命苦啊,她妈给她请了家教老师,提前学习高二的知识点,五点就开始上课。
她哭丧着脸说就不去了,下次有时间一定来!
甜品店多了些人,有情侣有学生,高夏找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将单子推给沈昭昭,“你看看想吃什么,最上面两个是我妈研制的新品。”
“一个抹茶口味,一个巧克力口味。”
沈昭昭要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再点了杯清爽芭乐。高夏从抽绳包里拿出暑假作业,“你先抄吧,我去拿。”
如果不是此刻甜品店人多,她一定要抱着高夏猛猛亲两口!高夏被她眼神看得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快步离开。
展柜里摆着精致的甜品,高夏拿完沈昭昭的,再拿自己抹茶味的,跟妈妈说了一声,她们要一杯清爽芭乐,还有一杯抹茶拿铁。
夏白春点点头说好,然后叫她顺便把靠窗那桌点的饮品送过去。
高夏送完回到自己位置,沈昭昭已经奋笔疾书,头也不抬一下。
“也不知道我妈受什么刺激了,又是给请家教,又是检查我暑假作业的。”沈昭昭哼哼两声,“拜托啦,正经人谁做暑假作业的。”
正经人高夏:“......”
沈昭昭忽然笔尖一顿,抬头大眼睛弯成月牙,“夏夏除外,我们夏夏宝宝是菩萨转世,有着菩萨心肠的大美人!”
手累了,沈昭昭停笔,愤愤合上《高一暑假自主学习作业本》,泄愤般握着精致雕花的小勺子挖了一大口甜点入嘴。
高夏则在对面轻轻笑了笑,视线又回到漫画书上,锅包肉在脚边蹭噌,她偶尔分神去摸一摸锅包肉,又抽空回答沈昭昭的问题。
“你妈妈可能怕你分班考的时候掉到平行班去,所以才忽然对你这么严格的。”
沈昭昭如同泄气的皮球,下巴抵在桌上。
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也很难拼过拥有百分之一天赋的人,那群有天赋的人又不蠢,不知道努力,等着让你赶超。高夏属于努力加天赋型的选手,沈昭昭则是努力努力再努力的选手。
二人小学认识,一直同校偶尔同班。高中这次能同校又同班,用沈昭昭的话来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外加她在道观祖师爷前折寿许愿。
毕竟明远高中是岱川四大排第一的学校。
但高夏不觉得有这么多迷信,若是殿前真能显灵,世间哪还有疾苦,人人不都上清华北大啦?在她眼里这就是沈昭昭自己努力的成果。
沈昭昭很聪明的,一点也不笨。
她摸了摸沈昭昭脑袋,说没关系的,厉害的沈昭昭做什么都会成功。
沈昭昭受到一点安慰,但不多,她真挺害怕的,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她就很明显感觉到吃力了,渐渐跟不上进度,如果不是高夏一直耐心教她,她恐怕月考就被踢出实验班了。
店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高夏想让她放松心情,恰好摆在桌面的手机亮了亮,推送的娱乐版块刚好是沈昭昭偶像,她让沈昭昭看。沈昭昭一下就从那种断肠氛围抽出,转为惊喜尖叫。
兴奋过后还有正事没干,沈昭昭看了一眼时间后抓紧写题,高夏继续品着她的漫画,时不时露出一抹微笑,白瓷一样的肌肤晕着淡淡绯红。
沈昭昭写完了,收拾书包,顺便把高夏的东西也收拾了。
“我写完了,这些应该够我应付我妈一段时间了。梁葭八月十二号来我们这录制综艺,夏夏那天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高夏嗯了一声。不太对劲,沈昭昭眼睛一眯就是尺,抽走高夏手里的漫画书。
“吸血鬼骑士,高夏啊高夏,你......”
高夏一脸无辜眨了眨眼,“昭昭,你不觉得玖兰枢很帅吗?优姬跟玖兰枢真的很配。”
沈昭昭撇撇嘴,“我比较喜欢锥生零,白毛我本命。还有,兄妹不可取。”
高夏抱臂轻哼一声,兄妹明明就很好品好不好!
“十二号那天我如果没有事的话就陪你去,但是你得请我吃麦当劳,那么热的天陪你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还要负责给你担拍图,我都要累死啦。”
沈昭昭笑嘻嘻,拍拍胸脯,“没问题,安格斯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高夏这个人天赋就像是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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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发展一样,学习、乐器、摄影、美术......关键是高夏还漂亮,沈昭昭特自豪,自己居然跟高夏是好朋友,不是一般的好朋友哦,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光想想这个死嘴就压不下去了。
但此刻沈昭昭真的要回去了,她妈已经发消息催了,她背起书包,拿上遮阳帽,嘬嘬两声,将在服务客人的锅包肉召回,这回很有意识控制自己吸狗了,以免吓到别桌客人。
锅包肉朝小主人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高夏将其解救出来,“好啦,快回去吧你,我家小宝都快被你吸秃噜皮了。”
沈昭昭松开锅包肉,拂去鼻尖的狗毛,跟高夏说回家了,走到吧台前探探身,“夏阿姨,我回去啦!钱我转给夏夏啦。”
夏白春笑说,“不用给,你妈妈最近还好吧?”又从吧台下面拿出装好的小甜点,“来,拿回去吃,马上高二也别给自己压力太大了。”
沈昭昭几乎要感动落泪,点点头说妈妈好得很,还给自己请家教,每天可有精力督促自己了。
-
晚饭是高崇平回去做好用保温饭盒带来,高夏牵着狗守胶片店。
胶片店偶尔几个人好奇走马观花看一圈,除此之外只有一人一狗在门口玩巡回。
吃过晚饭以后高夏带着锅包肉沿着听雨路一直走,出门前不忘嘱咐一定要把她的小电驴骑回去,不然又会被偷电瓶和头盔,这个月才过半,她已经被偷三次了!整个人都快麻了。
爸爸应着好,但总是他忘记,高夏把希望寄托在妈妈身上,但愿没有第四次了。
遛狗路线很固定,听雨路一路往前走到观鱼街,那边有家711,高夏像个固定NPC,进去买瓶喝的,锅包肉买根烤肠吃,然后过马路走到公园。
高夏跟往常一样走进711便利店。
店员姐姐认识她,打了个招呼,高夏径直走到冰柜拿了一瓶小叶九里,也就是在转身的时候,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高夏下意识抬眼看去。
固定NPC卡顿片刻。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人,一身黑,鸭舌帽帽檐压得低,几乎遮住半边脸。若不是气质出挑,恐怕店员小姐姐在他出现的那瞬间脑中就警铃大作,眼睛死死盯住他,恨不得从收银台走出来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高夏回神淡淡收回视线,拿着饮料准备去结账,锅包肉路过零食区走不动道,任高夏怎么拖都不行。
“嗷呜呜~”
小狗趴在地上,望着它的小主人。
小主人冷淡着张脸,无动于衷。这不是锅包肉第一次使这样的手段了,初中的高夏会给它买吃的,可她现在是高中的高夏了!
锅包肉你放弃这个招数吧。
察觉到有目光投来,高夏抬眼看去,是那个有点奇怪的人。他下巴微抬扫了这边一眼,视线在空中交汇又散开。
那个人走向了收银台,擦身而过时传来淡淡清爽的皂香。
高夏又看他一眼。
一直在这耗着也不是个事,高夏收回目光,“锅包肉,你这样的话,烤肠也不给你吃,我待会儿拿去给豆腐脑吃。”
豆腐脑著名犟种柴犬,锅包肉好友之一,曾经岱川暴雨涨水,柴犬在家嚎叫要去找朋友玩,主人无奈舍命相陪,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给高夏发信息,问能不能带豆腐脑来她家玩。
锅包肉哼哼两声,不情不愿从地上爬起来,微笑天使没有微笑了,眼神都透着委屈。高夏揉了把它脑袋,“肉肉啊,这些零食对身体不好,你吃多了容易噶。姐姐想让你陪姐姐久一点呢,回家我们吃罐罐,好不好呀?”
微笑耶耶又出现了。
结账的时候,高夏站在那个人后面,收银台立着一瓶三得利的乌龙茶,收银员姐姐朝高夏笑了笑,那人似乎还要帮人带东西,但发出去的信息没有回复。
收银员姐姐刚想说给高夏先结了,一道声音抢先响起,“就这一瓶。现金。”
如竹林清风缓解夏季燥热的嗓音,是很有特色的,高夏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眼睛轻眨,像是在思考。
好像在哪里听过同样音色的声音。
等待的时间对于高夏而言如同电影慢动作,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帧数。但见那人摁灭手机揣进左兜里,又从右兜里掏出零钱,高夏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多停留两秒,指骨分明修长的手指,青筋脉络像一幅山水画。
“啪”
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高夏却是不想低头看掉了什么,待他捡起来捏在手中时,高夏瞥见了——身份证以及上面的名字。
陈峤。
夏季晚风拂动樟树叶簌簌作响,明月在天,鸣蜩嘒嘒,高夏走出便利店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2. 胶卷带
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高夏喝着小甜水在记忆中搜寻,锅包肉吃完一根烤肠,兴奋往前冲,高夏脑中的思绪瞬间被打乱。她用力拉住爆冲的锅包肉,好险,差点就变成狗遛人了......
夜晚的公园并不寂静,广场舞音乐声隔老远也能传到这小道来,豆腐脑跟其他几只狗早就在此等候,此刻见到锅包肉高兴叫起来,高夏一撒手就让它们自己玩去了。
高夏跟其他几位狗主人聊了几句就坐到一旁的长椅去了,他们在骂老板吐槽同事,高夏也插不进话,有时候他们朝高夏看来慈爱的目光也令她起寒毛。
中间大块的草坪,小狗在玩耍。
高夏思绪又绕回之前的问题,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她想了很久想不出来,于是解锁手机去问百事通沈昭昭。
沈昭昭没回消息,此刻应该还在补习,或者被她妈妈在一旁严格检查着作业。
等到沈昭昭信息的回复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高夏也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今天很幸运,她的座驾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但沈昭昭不那么幸运。
沈昭昭:【哪个天杀的偷我头盔!!!呜呜呜,我花高价买的呢。】
电瓶车停在小区树下,她回家匆忙,头盔忘记放进坐板下面了。等她上完课,熬过沈女士的抽查,下来丢垃圾,发现自己的爱车少了点东西。鉴于高夏跟她说过自己被偷头盔和电瓶的事情,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自己的爱车。
然后就发现,她偶像亲笔签名的头盔被偷了!
沈昭昭气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握着手机给高夏发完信息,又在空间发表一篇含辱词汇特别高的说说,不忘记屏蔽学校老师。
高夏深表同情,安慰她说,那个人偷走的不止是头盔,还有我们的霉运!那头心情平复下来以后,才想起高夏最开始问她的。
沈昭昭:【陈峤啊,我知道呀,你没有印象么?】
沈昭昭:【这人在我们学校曾经风云一时。】
沈昭昭:【你现在去我们学校的官网还能搜到他,他是我们这届高一的新生代表。不过也算是跌落神坛的一个人啦,塌房塌得死死的。】
高夏打开了学校官网,搜索高一开学典礼,果然看见这个名字。
市状元,曾经风头无量。
高一军训完,开学典礼在操场举行,校领导在荫蔽之下,学子烈日晒头,像一条条腌制过后晒干的带鱼。
高夏努力地回想,只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皮肤泛红的痛,身边清一水弗天蓝色的夏季校服,晃眼地刺,以及蝉躲枝头不绝于耳地叫声。
回忆是一卷胶卷带,她拉着片子找一个人影,无果而终,他是未显影的那一张。
高夏想着就此作罢,两个人本就是无多交集的人,只因为这一面她生出了些许好奇而已。但沈昭昭这个话匣子却打开了。
沈昭昭:【你突然问他做什么?】
沈昭昭:【你不会少女之心在这时候萌动了吧!不行啊!我听他们班同学说,他跟外面的混混关系很好,称兄道弟的,还把老师气哭过。】
沈昭昭:【夏夏你换个人心动吧,不行你从我暗恋名单里挑一个吧,昭昭严选,你值得信赖。】
高夏:“?”
高夏:【你别太离谱。我就是今天在便利店碰见他了,他脸我都没看清去心动哪门子啊!】
沈昭昭:【哦,也就是说你压根没看清人脸,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陈峤的?】
高夏:【他身份证掉地上了,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当时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像听过,但是没想到,这不就来问你了嘛。】
沈昭昭呼出一口气,敲出文字:【哦哦哦,那就好。】
也不知道沈昭昭这个小脑袋都脑补了些什么,但也不难猜,应该是典型的校园小说情节,乖乖女爱上不良校霸,了解校霸性格剧变的内情,给予温暖怀抱,与黑暗之中拯救出来,然后Happyending。
可是......高夏在方方正正的小房间翻了个身,书桌上的小台灯散发暖黄光亮,小飞蚊绕着打转,她抬手摸了摸头发遮挡住的耳骨钉,这里打了两个耳洞。
在去年的夏天。
她应该算不上乖乖女,他也不是什么校霸。而且都不知道本人帅不帅呢,手倒是挺好看。
下次跟沈昭昭见面要叫她少看小说,高夏这样想着。
沈昭昭受小说影响,致力于要在高中找到一个暗恋目标,美名其曰不负青春,品酸涩人生,数数到现在,沈昭昭暗恋过不下十个人了。
两个人的话题越过陈峤又回到偷头盔的小贼上。
说到激动之时俩人同声怒骂,该死的小贼,摧毁祖国花朵的幼小心灵!
-
隔天一早高夏生物钟失灵,她是被锅包肉舔醒的,高夏惊恐叫一声立马坐起来,手背狠狠擦去脸上水渍,小狗的口水滂臭的。
她睡觉都会关门,可架不住锅包肉会开门啊。
她也不讨厌锅包肉舔她,可这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萨摩耶它爱吃屎啊!
要命了,高夏轻轻打了一下锅包肉的嘴筒子,“你最好今天没吃屎。”
小狗汪汪叫摇尾巴。
热切的眼神在说:人!你终于醒啦。
丝毫没察觉小主人现在生气呢,还开心贴上去。
算了,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即便吃屎了那也原谅它吧。高夏恨自己对此等柔软萌物太心软,随后掀开薄被去洗漱。
爸爸还在厨房准备早饭,妈妈不见人影,应该是去店里备料了。厨房跟洗手间一门之隔,高夏很纳闷这种设计,实在理解不了,她拉开厨房门,往锅里看了一眼,今天的早饭是炒米粉。
待她洗漱好出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和一杯温开水,高夏自己从冰箱拿出冰块放进杯子里,坐对面的爸爸看了直摇头,感慨:“年轻人身体就是好。”
高夏认为夏天就是得配着冰吃,就像冬天,所有的东西一定都是暖和的,冒着热气的。
她言:“早上一杯冰水,活到九十九。”
到了冬天她又会说,早上一杯热水,活到一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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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高崇平宠溺笑了笑,让她快吃早饭吧。
铅笔留痕的白墙悬挂圆钟,时针指到八,高崇平起身打包早饭,“昨晚你妈妈接了个甜品台的单,五点就去店里备料了,这会儿应该很饿了。你把小宝的口水巾换一个,阳台晾着那个粉色的,然后再拿两个罐头出来。”
高夏挑着炒粉里的包菜吃,闻言放下筷子,难怪妈妈今天这么早就去店里了。
“来,锅包肉,我们换个漂亮的口水兜。”锅巴肉甩着大屁股就来了,给它换完,高夏忽然想起斗柜里好像还有一顶粉色波点帽子,她摸着下巴看着小狗,应该挺搭的。
戴上帽子的萨摩耶再配上标准微笑,真是瞧了就叫人心情愉悦。
高夏拿手机拍了一张,然后发在空间。不多时就有很多点赞和评论,她看见其中一条发笑——你那只小狗眼睛颜色看起来和平常小狗的不一样,送来我这里检查一下,家长不用来。
是高一班长的评论,高夏回复她:哈哈哈班长你算盘都打我脸上来了!
等爸爸和锅包肉都走了以后,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先去把剩下的暑假作业完成一些,然后闲余时间看漫画。沈昭昭醒来以后就朝她吐苦水,早上家里居然没有早饭,还得自己煮面吃。
高夏发去一个加油,然后又看自己的漫画。下午两点,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高夏打开冰箱没有小甜水了,于是她戴上墨镜跟帽子,喷了防晒喷雾,骑着小电驴出发711便利店。
她打算去买一箱最爱喝小叶九里回来。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一旦开了头,就难收住。
以往一个学校的两个人都碰不到几次,在这两天不同时间却精准碰见,高夏都觉得稀奇。
他还是老样子,一瓶三得利的乌龙茶,高夏也是老样子,只不过这次拿的是一箱。昨晚才讨论过的主角乍然出现在眼前,高夏生平第一次没忍住悄悄打量了几秒。
偷偷看别人这个行为实在不礼貌,所以在被抓包那一瞬间,高夏特心虚,眼神四处瞟。
好在那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但他怎么还是昨日那副装扮呢?这么热的天,他不换衣服么?高夏又想到沈昭昭还跟她说了一件事,陈峤班上的同学说他不爱干净,一双袜子能穿一个星期。那校服哪怕是两件换洗,他估摸着也是一周洗一次,有人说经过他身边时能闻到臭烘烘的味道。
但又想,昨晚他经过自己身边时,自己闻到的分明是清新的皂香味。
她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抱着一箱饮料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高夏遛狗时都没有再碰见他,就在这个人慢慢要成为废弃的胶卷时,他忽然显影,在暗房中他是令人驻足观看的。
他换了一身衣服,白t黑裤,没再戴帽子,高夏这次看清了他的脸。比文章照片上的人更加的立体几分。他似乎钟爱三得利的乌龙茶,每回见他都是拿这瓶。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自带少年气,骨相浓而皮相柔的一张脸,像是上好的白玉,身影绰绰有着青竹身姿。
本人是更加好看的。
3. 宿命论
七月末尾,高夏碰见陈峤的次数已经不符合概率论了。她好奇的目光终有一天被戳破。
那是天阴沉刮风闷热的一天,高夏送锅包肉去宠物店洗澡,等待的过程又跑到711买饮料来了,两家店离得不远,她来的时候刚好碰见陈峤买完东西出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高夏上一层台阶,他下一层台阶。
高夏脚刚迈出一只,身旁的人忽然开口:“我们两个认识吗?”
高夏惊得差点站不稳脚,一只脚默默收回,有点结巴,他这是看到自己每次偷看他的目光了吧?肯定是的了,高夏啊高夏,人不就是帅了点么,何必如此沉不住气呢!
“不、不认识。”
“哦。”说完,人没停留,像阵闷风一样留下燥热。
高夏脸有点臊,扭头去看那人的身影,他骑上一辆自行车,一双长腿支地,然后吹一声口哨,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鸟儿停留他肩头。
那是一只颜色很梦幻的鸟儿,像油画一般。
直到人没影,高夏才回头走进便利店,今天的店员她不认识,少了过往打招呼的流程,直接拿饮料结账。一直到宠物店空调下也没散去她的燥热。
脸颊的两抹红很显眼,宠物店小姐姐问她是不是中暑啦?她摇摇头说没有,晒的。
她是从便利店跑回宠物店的,热出一身汗,脸红扑扑像中暑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手背像放置滚炉上,这不会真中暑吧?高夏怀疑人生。
萨摩耶洗澡就像弹棉花,狗毛满天飞,给锅包肉洗澡的是个年轻小哥,洗完出来人都老十岁,全身上下都沾着狗毛。辛苦了一个小哥,高夏收获一只新的大耶耶。
见到小狗的瞬间也顾不上什么中不中暑了,激动跑过去。牵着锅包肉出店的时候,高夏一直跟小哥说辛苦了,小哥洒脱挥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只是笑起来有点命苦。
刚洗完澡的小狗不能下地,高夏把八十斤的小狗抱起,咬咬牙快步走到电驴旁,她喘着气,这小狗怎么又变胖了!她累死了,小狗在那吐着舌头咧嘴笑,笑得高夏心中涌起无名怒火。
她一拍小狗脑袋:“坐好,不许笑,扣你今天罐头。”
小狗嘤嘤叫,委屈得要死。
气顺过后,她又安慰小狗,但闭口不提罐头的事。
高夏确认自己是中暑了。把锅包肉放到家里开好空调以后,她感觉身体明显不适,脑袋晕乎乎的,给爸妈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叮嘱锅包肉守好家,关上门去社区诊所了。
绿色皮面椅子透着凉,社区诊所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高夏输着液,有气无力回沈昭昭信息。
高夏:【中暑了】
沈昭昭:【今天也没有大太阳啊,你怎么就中暑了?太倒霉了吧,抱抱你。你在家门口的诊所么,待会儿我来陪你。】
高夏:【是啊,太倒霉了。来的时候帮我带杯一点点吧。】
沈昭昭:【都这样了还喝奶茶啊?】
高夏:【都这样了还不喝奶茶啊!】
沈昭昭:“……”
沈昭昭带着两杯奶茶一阵疾风似得撩开透明门帘,一眼锁定目标,落座其旁边,她将奶茶插好吸管递过去,“呐,四季奶青三分糖。”
已经换了一瓶吊水,高夏抬抬眼,目光扫过滴答的盐水,然后另一只手接过沈昭昭递来的奶茶,“谢谢哦昭昭。”
声音软软的,过往红润的小唇变得惨白,她靠着椅背,看起上去脆弱,像一尊盈盈欲碎的白瓷,沈昭昭心疼极了,都恨不得这苦是自己来受着。
沈昭昭心中犹豫着,要不追星还是自己去吧,万一高夏那天又中暑了怎么办。
“夏夏......”
话只开了头,余下的话来不及说,高夏像个神算子,望她一眼就知晓她心中所想,“那天我没事的话还是会陪去你的,别担心啦。冰都快化了,你还不赶紧喝。”
沈昭昭大口大口嘬着波霸,时不时瞟一眼高夏吊水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明显,给她打针的姐姐已经夸了一遍,这手真适合打针,再往上,手碗戴着一块卡西欧机械表。
小时候的沈昭昭觉得高夏为什么不是男孩呢,如果是男孩,自己一定要嫁给她的。
“你今天去干嘛了?”沈昭昭问。
干嘛了。
高夏脑海里一张光风霁月的脸浮现出来,占据了一大版块,她长睫轻颤,“带锅包肉去洗澡了。”
也真是倒霉的,就这样中暑了,沈昭昭说下次带锅包肉洗澡叫她一块儿,高夏轻嗯了一声,而后便感觉肩膀一沉,下巴被发丝挠得痒痒的,她抬手将沈昭昭翘起的头发捋顺。
沈昭昭靠在高夏肩头耍手机,几个app中切换,她说这是在做数据,然后又去反黑,一套一套的,看得高夏一脸懵,沈昭昭怎么就跟人在网上骂起来了?
等骂到信息发不出去,沈昭昭被对面拉黑了,她高兴切回到小企鹅,点开空间刷动态。
表白墙好热闹。
沈昭昭点开图片给高夏看,“笑死了,好多人在捞你。”
高夏:“......”
高夏是表白墙常驻人员,她出现过的地方总会被偷拍上表白墙。每天桌上的早饭零食从没少过,桌肚里或是书页中总有青涩的情书,这给高夏造成了不小的困恼。
其实表白墙还有另一个常驻人员。
陈峤。
国际部不太知道他的情况,经常来他们这儿捞人,被告知这个人是怎样的人之后,然后遗憾地啊一声,又试探着问,只是谈恋爱也没关系吧?能考进明远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曾经的市状元。
问出话的那人,心中几分雀跃地想,浪子回头,校霸改邪归正,这不是经典桥段嘛!他就缺个女主角了。
但陈峤这人名声在外,性子冷淡,让本来就讨厌他的人更加讨厌了,学校老师因他曾经是状元,对他比普通学生宽容很多,这一份优待在他不再是好学生的时候,再拥有就引起其他人不满了,恶意也随之涌来。
他们不明白,都这样了还装什么装,天天一张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的。
沈昭昭也是看见又有人捞陈峤,就问了一句:“你后面有没有再碰到他啊?”
高夏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说:“有啊,在便利店又碰见好几次。”
沈昭昭咦一声,“你们还怪有缘分的。”
是啊,高夏自己都快要相信宿命论了。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同校,他曾经又是市状元,拿过几次年级第一,那样风光无限的一个人物,自己怎么会全然无印象呢?
她明明也去看过几次排名,自己在年级第九,从上往下扫,她怎么会漏掉第一的名字呢?
但很快,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想明白了,也许跟自己的习惯有关,她从不关注第一是谁,也从来不立追赶第一为目标,她的目标只是每一次考试超越前面一个人,三年末她能到达的位置就是她全力以赴的结果。
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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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产生动摇是三天后,她中暑已全然好了,爸妈第二天选择休息在家陪她,等她好全了才去开店。爸妈带着锅包肉一离开,她在书桌前整理习题跟错题本,书桌左上角摆着法蓝瓷花瓶,里面没有插花,法蓝瓷已经精致,再加上花有点累赘。
高夏整理完桌面,拿湿巾擦拭花瓶,然后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晃荡的翠绿在思考。
她是今早碰见的陈峤,那会儿她跟爸爸妈妈一块去遛锅包肉,顺便在赵叔的早餐铺吃早饭。早餐铺在牌楼巷1019号,窄窄的一个巷子,两边墙面有涂鸦,这里坐落许多小店。
巷子后面是居民楼,这儿离明远也算近,跟高夏家离得也不远,很多陪读的家长租房住在这里。
她正喂锅包肉大鸭腿呢,门外两道身影走来,一胖一瘦。瘦的搭着胖的肩,有说有笑的,他们点了一份干挑面一份汤粉加一份小笼包。高夏在他们迎着阳光走进来那一瞬抬眼,红底白字的菜单贴在墙上,那两个人同步抬头,默契出声,转身时高夏低下头。
锅包肉太不认生了,谁给它吃的,它就跟谁走。这不,那两个男生中稍胖的那位,嘬嘬两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大鸭腿,锅包肉一扭头就过去了。
高夏无奈转过身,轻声喊:“锅包肉,回来。”
那胖男生一听,嘿嘿一笑,“这狗叫锅包肉啊,有趣有趣。我们老大最爱吃锅包肉了。”
小狗像是听懂了人话,往后退几步,大鸭腿也不香了,想要回去,胖男生乐不可支,“这狗好聪明啊。”他附身摸了摸狗头,“此锅包肉非彼锅包肉,懂否?”
小狗不懂啊,只懂有人爱吃自己。
小狗跑回小主人身旁,高夏朝那边歉意笑一笑,胖男孩自来熟大咧咧一笑说没事儿,然后又夸她家这只狗养得真好。高夏转身回去低头吃早饭,后方声音若远若近的。
“那狗养得真好,毛摸起来特舒服。”
“老大今天怎么不遛你那鸟了,不然今天就能看见小鸟大战大狗。”
陈峤抬眼无语,“用词能不能文明点,什么你那鸟你那鸟的,学名和尚鹦鹉。”
潘决哦一声,转头又把和尚鹦鹉忘脑后去了,你那鸟念着挺顺口的。主要他不理解,人老大爷天天拎着鸟笼去巷口下棋,他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天天遛鸟算怎么个事。
潘决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狗,还有坐那斯斯文文嗦粉的少女,有些人不需要多精心的打扮,小早餐店坐在那就让人挪不开眼。
白衬衫小短裙,齐肩长度的头发低挽着。
陈峤托着下巴,也顺着潘决的目光看过去,她的气质是清冷纤薄的感觉,不落俗的美,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办公室,她来交班级作业,两个人连多余的对视都没有,她漆黑的眸子亮亮的,整个人薄薄一片,标准尺码的校服在她身上略显宽松。
他多看了她一眼。
后来在学校也有过几次偶遇,她的眼睛像相机取景框,整个校园能让她觉得可以框进镜头的人不多。
他不在其中。
再后来就是这个暑假的便利店,他刚搬来这块区域的第二天,找了一份暑假工,那会儿正准备去上班。她的小狗耍赖皮,他觉得还挺好玩的,这小狗聪明,其实那会儿他也挺想撸一撸那只小狗的。
高夏跟父母离开了这家小店,她没有扭头,倒是锅包肉忘却之前的事,又朝他们摇尾巴。
“宿”是旧有、过去的意思,“命”是指动植物的生活能力。
4. 梅子酸
夏季杨梅饱满多汁,高夏独独爱小颗带酸的,爸爸前同事送来一箱仙居杨梅,高夏中午时分洗了一盘,撒上盐混着吃,沈昭昭说她这种吃法就是暴殄天物。
她满不在意哦一声,她就爱这样吃。
上回从早餐店走时,说好给赵叔店面拍几张照,他要上传到平台去。高夏望了望烈日,好晒,她手机上发消息给赵叔说等下午五点左右再来,那会儿阳光拍照光线也比较好。
那头说没事,随便什么时候来都行。
高夏预习完高二数学知识点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台索尼相机,装进相机包里就出去了。小电驴停在早餐店门口,这个时候接近晚饭点了,来吃粉的人不少。
赵叔正下着粉,看见她顿时笑起来,“小夏来啦,一路过来热吧,先进去吹会儿空调。”说完又朝着收拾碗筷的老婆说:“媳妇儿,小夏过来了,你去把冰柜里的梅子拿过来。”
“老家摘的杨梅,记得你爱吃,特意留了一些等你来。”
赵叔一家是妈妈那边的远亲,其实已经算不得亲了,他们一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通辗转几问的电话还是打到妈妈手机上,问他们哪里适合开个早餐店,粉包子都卖。
妈妈想了好久也没想到还有这个亲戚,那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两家渊源。接待他们第一天,大巴车上下来两个朴实的中年人,背着破旧的包,包太重压弯了他们的背,手上还提着许多土特产。
活着的鸡鸭扑腾,他们特不好意思,粗粝泛着老茧的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握住对面伸出的手,一直说你好你好,给你们添麻烦了。那场景高夏很难忘记,那时她七岁,记忆中的大人都是像爸爸妈妈一样的人,穿着制服,她最喜欢妈妈的办公室,有漂亮姐姐给她讲故事。
而面前的这两个大人,跟她认知中的大人不一样。
饭桌上,两位大人比她这个小孩还局促紧张,一兜杨梅转到高夏面前,那位穿着碎花衫的阿姨说,老家摘的,酸酸的,不知道小夏喜不喜欢吃。
其实他们两个根本没有抱希望高夏爱吃,城里的小孩吃的都是水果店,这种酸不溜秋的怎么会瞧得上。
小高夏吃一颗就被酸得脸皱起,那模样引起高崇平跟夏白春止不住笑,高崇平拿起随身带着的ccd拍下照片,记录这一幕。高崇平是吃过这个杨梅的,说回去教她正确吃法。
后来店铺选定签合同,赵叔两口子请他们一家吃饭,小高夏兴奋跑过去拉住阿姨的手,小高夏肤白,精致得像洋娃娃,仰着小脸软声软气说:“阿姨,那个杨梅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们送给我吃。”
这家店谁也没有料到一开就是这么多年,口味好,回头客多,口口相传,有些住很远的人也会跑过来尝一尝。店子忙,两口子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就过年回家一趟,这杨梅高夏也好多年没吃着了。
高夏心中暖乎乎的,眼睛弯了弯,“谢谢叔叔阿姨。”
吴玉兰拿盐水泡了一遍,她也不知道高夏要撒多少盐,就让高夏自己弄了。吴姨还是穿着碎花衫,但已经跟记忆中的模样不一样了。
吴姨跟她说过,她以前不叫做吴玉兰,叫吴招娣。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到岱川落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改名字,她喜欢玉兰花,但她没见过玉兰花,只是听过名字就喜欢上了。她不明白,男孩跟女孩差别有那么大吗?为什么非得要个男孩呢,即便他是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废物,也是块宝,她觉得真是不公平啊。
高夏那会儿只是小高夏,她攥紧了吴玉兰的手,另一只手擦去吴玉兰眼角的泪。
吴阿姨,你现在见过玉兰花了。
想得出神,对面什么时候坐了个人都不知道。
陈峤下班完回来的时候准备应付一口,这家店是他新发现的宝藏店,味道好价格美,他成为了常客。附近有工地在施工,有些工人也会跑到这里来吃碗粉,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了,阿姨让他去最角落那个小桌坐一下。
对面的少女在发呆,桌上摆着一盘杨梅,他将饮料放到桌上,低头玩手机。
高夏先看见那瓶多出来的乌龙茶,冰镇过后的瓶身水珠滑落,晕开一圈在木桌上。她视线缓缓上挪,对面的少年手肘搭在桌上,低垂脑袋看手机。
吴姨拌好粉送过来,不好意思地对高夏说:“夏夏,店里坐不下了,我就让他跟你一桌挤挤,你不介意吧?”
吴玉兰身上总伴随一种讨好感,只要别人不喜欢,她立马就会道歉。高夏赶紧说:“哎呀没关系的,本来我就空占一个位置,”恰好有人在外头点单了,“吴姨你先忙吧。”
相遇过数次的两个人,同一张桌上彼此安静无言。
社交法则中,再不相熟的两个人在同一个地点碰到三次之后,都会相视一笑,感慨好巧啊,再有几次这类巧合,那就是得认识一下了,何况此时的面对面。
桌上一盘蘸盐的野杨梅,高夏推过去一点问他吃吗?对面的少年抬起眼,似乎是诧愣她会开口,愣了一下。
高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他对视着,她眨眼帧数变低,扫到他眼尾有一颗很淡的痣,高挺鼻梁,嘴唇紧抿着。
半响,他说出一句谢谢,抬手从盘子里拿了一颗梅子。
酸涩混杂盐,在口中是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陈峤勉强吞咽,拿起桌上的乌龙茶喝了一大口,他抬起眼看她,她正往嘴里塞杨梅,指尖染红,她抽纸擦拭,同他对视。
眼神里是疑问。
看我干嘛?
陈峤看见她面无表情吃下杨梅,感觉那股奇怪的味道口感再次袭来,他皱皱眉,嘴唇嚅动,最终没讲话,低头吃自己的。
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人,高夏看了看外面,拿相机起身去门口,平台上的图其实不需要多精致,自己拿着手机也可以拍,两口子试了,但明明干净整洁的店,不知道拍出来为什么灰扑扑脏脏的,两口子怕有些人看了店面环境就不想来了,犹豫了好几天才麻烦的高夏。
拍了门头的图,再去拍里面的,高夏举着相机,镜头不偏不倚框进了陈峤,少年白t,干净利落的发型。
她淡淡转身对吴姨跟赵叔说等会儿就把照片导出来,然后帮他们上传了。赵叔摆摆手,上传他们会的,就不要麻烦啦,高夏说没关系的,反正现在她也没事。
她拿着相机坐回原位置,选图片的时候,捻一颗酸梅子,对面的少年完全符合高夏对他的初印象——夏日小怪。
真是奇怪的人,那眼神看自己明明就是有话讲。
高夏滑到他入境的那张,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瞥了本人一眼,呀,又被抓包了,高夏朝他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不是明媚漏齿的,是含羞腼腆怯怯的抿唇笑。
都说人和人初识时是最美好,怎没人说尴尬呢?高夏快速选好照片,拿着赵叔的手机上传,盘子里的杨梅也很快吃完。她几乎是跟他同步站起来的,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往外走。
高夏把手机给吴姨,“我弄好啦。吴姨赵叔我就先回去啦。”
吴姨叫住她,走到小房间拿出一桶茶油,叫她带回去。赵叔帮她提到电瓶车上,两家向来如此,高夏家帮再小的一个忙,他们都觉得太麻烦,得送些东西,开始夏白春还会客气,后来发现如果不收下东西,对于他们的内心其实是一种折磨,所以之后,忙二话不说地帮,东西也会不推脱开心地收下。
高夏跟他们说拜拜,让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
电瓶驶出一点距离,她看见陈峤慢吞的脚步,他也看见她了,更多的目光是被她的小电瓶吸引了。粉色的雅迪,定制了动漫贴纸,小小痛车。他瞧了一会儿,他阅片量太少,实在不认识这部动漫,便将目光投在了少女身上。
头发散落着,风一吹便看见耳骨上闪着细碎光的耳钉。
他挑挑眉。
高夏一头雾水,不晓得他这举动什么意思,她觉得他好像一团迷雾啊,流言蜚语中的不是他,自己现在这么瞧见的也不是真的他。唯一让她感觉到他身上有活人感,是他跟那个稍胖的男生待在一块的时候。
两个人十字路口留给彼此一道背影。
-
陈峤回到出租屋以后,打开老旧泛黄的立式空调,两室一厅的格局,东西少储存空间大,显得整个房子空荡荡无人烟气息。他将鸟笼打开,小鸟蹭一下飞到他肩头,啄了啄他的头发。
“去你大爷的。”
“你好。”
“放我出去。”
陈峤:“......”
有时候他真挺想给这只鹦鹉毒哑的。
陈峤抬手轻轻一拂它,“自己玩去。”
他走到房间衣柜拿出换洗的衣服去洗澡,小鸟要跟进浴室,他无情关上门,留一只小鸟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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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喳喳。
陈峤洗完澡出来换了件新白t黑裤,从家里冰箱拿出一瓶水,走到冷硬的沙发坐下,小鸟飞到了他头顶。他右手握着冰水抬手贴到小鸟脸上。
小鸟怒骂:“王八蛋王八蛋。”
“王八蛋找不到女朋友。”
陈峤低声笑了一下,他将小鸟抓进手心,“那家伙一天到晚都教你什么了,还记得谁是你主人吗?”
小鸟啄他的手指。
也有段时间没带它放风了,自己平时出去兼职,鹦鹉都是关在笼里,瞧着也挺可怜,陈峤盯着这五彩和尚看了一会儿,轻弹一下嘴,“带你出去玩会儿,不准再嘴碎。”
岱川的天渐渐暗下来,高夏在店里吃完饭,给锅包肉换新牵引绳,带着它往外走。
固定NPC换了路线,直奔公园,豆腐脑它们还没来,锅包肉哼哼唧唧甩着尾巴抽在高夏小腿上,高夏戴着耳机听英语播客,熟练往后丢了一个球,锅包肉嗖一下跑去。
脚边多出一个绿色的球,头顶上的小鸟受到惊吓扑腾飞起来,追球的小狗改为追鸟了。陈峤拿着球试图将这大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再看了一会儿,这狗有点眼熟。
好像叫什么锅包肉来着。
他试探着喊:“锅包肉?”
小狗:“嗷!”
“锅包肉,很好,坐下。”确定了这大狗就是那只锅包肉,他下达指令,然后将球丢远,“再去叼回来。”
锅包肉转身风一样疾驰,叼了球回来,热烈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狂摇尾巴。
高夏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锅包肉叼球回来,她摘下一只耳机,转身去喊:“锅包肉!”
小狗和少年的目光同时看过来,一只小鸟飞到她头顶。
高夏吓了一大跳,立马抬手往头顶乱拍,她惊魂未定站起来退了几步,那只小鸟又飞到她肩膀来了,啄着她发丝。
公园的路灯昏暗,湖边蛙叫树上蝉叫,高夏头脑空白一刹,她瞪圆眼直直往站在草地中央的少年看去。
陈峤往她那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我的小鸟吓到你了吧,抱歉。”
“回来。”
小鸟从高夏肩头飞回他的肩头。
高夏没养过鸟,只在花鸟市场远远看过笼中鸟,老板说不是手养鸟会啄人,不要伸手碰。乍然一只不知名生物飞到头顶,那瞬间她肾上腺素都飙升了,看清是只鸟以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捂着胸口位置,心跳还有一点点快,“是吓到了,不过也还好。”视线转到站在他肩头的小鸟,养宠人的第一注意点,“你这只小鸟好特别,好聪明啊。”
特别在于颜色,她在花鸟市场可没见过这么漂亮颜色如此梦幻的鹦鹉。
聪明在于,一叫就回去,真乖。
她问:“它有名字吗?”
名字是有的,但不太好听,也改不过来了,这鸟已经认名了,陈峤犹豫了一下,“讲文明。”
说完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下一秒。
“去年大爷的。”
“去你大爷的。”
“去你大爷的。”
......
高夏:“?!”
被忽略的小狗原地转圈嗷呜一声,高夏拍拍狗头,叫它冷静,她现在在思考。
讲文明跟去你大爷的......
陈峤扭头弹了一下小鸟的嘴,解释道:“讲文明是它的名字。去你大爷的是它的口头禅。”
高夏愣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那,还真的是挺讲文明的......”
说起这事,陈峤也烦躁,这鹦鹉是高一刚开学没多久他问他妈要的礼物,邻居家儿子放国庆假回来见他房间多了一只鸟,也问它叫什么,他说没取名,齐白站在鹦鹉面前片刻,心里就有了想法,硬生生把鹦鹉的口头禅“早上好啊”改成了“去你大爷的”。
然后给鹦鹉取名讲文明,取完还搭着陈峤的肩,大言不惭地说哥们取得好吧!
当然了,陈峤有纠正过,现在变成了偶尔会说这句话,如果触发名字,那就不知道要讲多久了,而且也不知道这随机混乱的语言系统中能再次蹦出什么惊人的词。
“妈妈。”
“妈妈。”
讲文明再次开口。
高夏:“?”
陈峤:“......”
5. 撸小鸟
时间无法同沙漏倒转,陈峤无法回到半小时前,收起那可怜的心。
回去就得给它关禁闭。
高夏眼睛转了转,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尴尬笑一下,“它,它是在叫......”我吗?
被一只鹦鹉叫妈妈,其实那瞬间高夏觉得萌萌的,这玩意真招人喜欢啊。
陈峤说它在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头去。
沉默了一阵,高夏对他这只鹦鹉真的很感兴趣,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品种啊,他将小鸟握在掌心,指腹顺着小鸟缤纷的毛,说叫和尚鹦鹉,抬眼瞧见她眼神亮亮的,又问她要不要撸一下。
高夏说好耶,她只撸过猫和狗,还没有撸过小鸟呢!直到小鸟躺在她手心,她仍然觉得不真实,和猫狗完完全全不一样的触感,小巧的圆鼓鼓的,握在掌心不敢用力,生怕弄疼。
被冷落已久的锅包肉真的很不开心了,委屈嘤嘤叫,趴在地上失了活力。
陈峤蹲下摸了摸锅包肉,给它顺着毛。他想起那日早餐店,潘决说那狗养的真好,毛特舒服,确实,很舒服。小狗也舒服,舒心翻肚皮。
高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她乐不思蜀跟小鸟对着话,尽管牛头不对马嘴,可是这只小鸟好会哄人哦!
“你特别好特别好,是最棒的。”
“漂亮,漂亮。”
“宝宝,棒。”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小宠一下就将两人之间距离拉近,像拉开一罐汽水,滋滋冒着泡。高夏扭过头,兴奋劲还没过,“我上回看见你吹了个口哨,它就飞到你肩头了。你平时都这么遛它吗?”
陈峤稍愣,似乎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点点头。他有时候早上去湖边骑自行车,小鸟就跟在后面飞,招招手就会停在手上。
高夏目露惊讶,好酷啊,这可比锅包肉聪明啊!像是读懂她的眼神,陈峤笑了一下说:“你的这只狗也很乖很聪明。”
湖边立着禁止钓鱼的牌,旁边站着一个拿鱼竿的人,咻一声,挂着鱼饵的钩落入湖中。那动静很轻,在广场舞音乐迟迟未响的夜里却显得不轻了。
高夏愣神片刻,他笑起来很好看,扑朔朔的寒气抖落一地转为艳阳日。
她偏开脸,小鸟从掌心飞走,飞回主人那儿。
锅包肉一脸怨恨看着自己小主人,小主人已经忘了大明湖畔那只小狗吗?它哼哼唧唧唤醒高夏心中的爱。
大明湖畔的锅巴肉感受到爱的时候已经心中决定,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再理小主人,罐头有什么用,能换回爱吗?不能!如果是连续三天的罐头加零食的话,小狗想想好像也是可以的呢。
高夏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把锅包肉哄好,这个吃醋大王真是的。
高一的时候学校有一只鸳鸯眼狮子猫跟其他猫打架,折了一条腿,学校有救助项目,项目成员立马抓住小猫去医院救治,然后发布领养。那会儿高夏也在,她很喜欢这只猫,于是提议她带回去养。
猫砂猫粮猫玩具什么都买好了,也做足了隔离准备,结果一猫一狗将近半年也没磨合好,把高夏跟父母折磨不轻,都快神经衰弱了,最后没办法再找了一个领养人。
妈妈说小狗的爱是唯一的,它要的爱也是唯一。
高夏晚上跟沈昭昭聊天,说招小动物喜欢亲近的人一般都不会是坏人,所以高夏觉得学校的那些言论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绪,不客观,有失偏颇,不能作为参考去判断一个人。
总之,她觉得陈峤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那晚走时跟陈峤加了联系方式,他的头像是一只在天上飘扬的风筝,高夏开始还以为自己加到中年人,网名干脆利落一个“C”,空间也只发了一组小鸟的照片。
似乎是新年时候拍的照片,讲文明头上戴了一顶红色喜庆的帽子。
沈昭昭电话里哼笑一声,“你跟他又不熟,干嘛替他说话啊?”
风扇调着二挡在转,高夏靠着床背,怀中抱了个小玩偶,嗯了一会儿,她说:“不知道啊,就是一种感觉。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骗过我。”
沈昭昭想了一会儿:“好吧,我也只从别人嘴里听过他,确实也没接触过。但还是好奇怪哦,如果学校里传言的他是添油加醋的,那怎么会有人忍得住不生气啊?反正我忍不住,我一定会去把乱说的那个人嘴撕烂。”
高夏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沉得住气,只要不在意就能无视,他有自己的世界。
她又一次点进他的空间,留言板给他留言的人虽少,但也有人的。
她翻了翻,就是初中毕业一些祝福语,其中一个网名叫“厂里打螺丝”的留的最多。
厂里打螺丝:老大毕业快乐,以后都开开心心。
厂里打螺丝:隔壁小芳拒绝我,她居然喜欢你,心碎。
厂里打螺丝:老大你好,再见,我来发个神经。
厂里打螺丝:嗯哼嗯哼蹦叉叉,动我老大全开瓢。
……
她可能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那天早餐店坐他对面的那个男生。
沈昭昭拉着她扯了一会儿八卦,然后电话挂断,高夏也摁灭手机,关掉台灯,进入睡梦中。
-
岱川的算命文化很是出名,天桥下戴着黑色圆眼镜,旁边一根拐杖,地上石头压着四角的布,手相面相八字算命,不准不要钱。
高夏书架上的漫画看完了,网购了新的起码还得等半个月,所以她叫上沈昭昭陪她去岛上书吧,这不算是一家专门卖漫画的,还有很多教辅跟文学书籍,来这里买教辅的人偏多。
两个人先去学校门口八加八买了杯珍珠奶茶,这家珍珠跟别的不一样,是粉色的,沈昭昭很爱喝,高夏觉得其实一般般啦,她比较爱喝一点点。
骑小电驴过天桥底下的时候,沈昭昭忽然刹车,高夏骑了一段路讲话没人应,偏头去看哪还有沈昭昭的影子,扭头的时候看见沈昭昭蹲在一算命先生摊前。
她又倒车到沈昭昭旁边,细白长腿支在地面,趴在车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去一旁停好车,捧着奶茶走到沈昭昭旁边蹲下。
“大师,你摸我这手相它有成才的相么?还有啊,我这感情线是怎么个说法啊?”
“小姑娘你这手掌硬,见筋见骨,有福气,旺夫。生活一路都还蛮顺的,不会遇到什么大挫折,就学习上差点,但只要你现在多花点功夫,以后也说不准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桃花倒是蛮多嘞,你现在好几个男生喜欢你,但你都没有很喜欢,你喜欢的另有其人,不过啊,那个人现在的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哟,这生命线真长,是长命百岁的相。”
沈昭昭狂拍高夏胳膊,“我靠我靠,他算得好准啊!!夏夏你快把你右手给他看一下。”
“大师,你快看看我朋友的!”
坐小矮凳的大佬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这个小姑娘心不诚,她不信,我说了也没用。”
高夏:“……”
沈昭昭认为准,是因为说到了她学习和喜欢的人,不像别的算命先生一样千篇一律好话,夸成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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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高夏心里叹口气,在沈昭昭激动拜托的目光下说:“大师,我心很诚的,您帮我看看。”
大师架子摆足了,拉过高夏的手,“你这手软绵绵的,要是个男生倒是有福,你以后注定坎坷享不了什么福。”
“你要结两次婚。”
说完,沈昭昭顿时一团火在烧,说他算的不准!根本不会算,上面写着十元摸相,不准不给钱,沈昭昭付了自己的过去。然后拉着高夏就要走,大师追上来,说干什么,耍赖啊,亏得还是两个读书的,不晓得尊重别人劳动?快给钱。
高夏拿手机出来准备扫码,沈昭昭夺过去,“你自己说的不准不要钱!”
“怎么不准了!你前面不是还说我准。我告诉你们啊,不要给我赖账,不然有得是办法整你们两个小姑娘。”
正午时分,太阳晒得人死,非必要都不会出门,路过的车辆瞥了一眼就离开,似乎对算命摊子上的争执见怪不怪了。
高夏也很生气,但她不喜欢生气地去表达,她淡声说:“多少钱,我扫给你。”
“200!”
“靠,”沈昭昭惊了,“你干脆去抢好了!上面明明写着十块!”
戴黑眼镜的大师鼻子哼气,“十块是一句话的价格,我刚刚讲了那么多,不止两百,看你们是学生,我还心善给你们打折了。”
十块,高夏就会给了,二百,他做梦去吧。
她要报警,有人宣传封建迷信。
街道热浪一阵阵袭来,路过一辆自行车响铃,他们挡着路了。高夏跟沈昭昭立马侧过身,高夏瞳孔放大一瞬,带着几分意外开口:“陈峤?”
陈峤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他刚去给店长送完钥匙回来,热了满头大汗,目光扫过来那一下很冷,蕴着烦躁。
沈昭昭瑟缩了一下,她明明感觉就跟传言中的一样嘛。
看清楚是谁以后,眼神柔和一些,“是你啊。”他又看向拉着高夏胳膊的中年男人,皱了一下眉,“老八,你还敢在这给人算命呢?”
“小子你谁啊,想要英雄救美啊……”
陈峤淡定掏出手机找出一个视频给他看。高夏趁着他分神,手松了力,立马甩开他,烦死了。
视频放的是这位大师上回被人拖进小巷子揍,抱着头说以后再也不坑人了,再坑人就祖坟被人刨,老婆跟人跑,自己进局子。
沈昭昭偷瞄举着手机的少年一眼。
高夏皱着的眉头松开,从背包里拿出一包HelloKitty的纸巾,抽一张出来擦拭额头的汗,又抽两张出来,一张给沈昭昭,一张给陈峤。
算命的一边赔笑一边在收拾摊子走人,还说什么这不误会嘛,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视频后面还有几分钟,陈峤摁灭了手机,她们也没看着,这算命的估摸着上回被揍出心理阴影了。
沈昭昭臭脸转笑,对陈峤说谢谢啊,高夏也看着他点点头。
陈峤看她们两个一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违背过往习惯,多说了一句,“这种算命的都是江湖骗子,下次别再上当了。上回我朋友被坑了五百,气不过才揍了他一顿。”
沈昭昭还想再说什么,高夏知道沈昭昭待会儿要说些什么话,忙拉着她走,走时对着陈峤点点头说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那张印着HelloKitty的纸巾还攥在陈峤手心,纸巾散发淡淡香味,他的汗从额角一路滴落,砸在纸面。
手机响了一下。
高夏:【谢谢你哦,你真是个好人。】
6. 反义词
岛上书吧在地下通道,旁边有家奶茶店,对面还有一家文具店,三三两两几个人,书吧老板躺在摇椅上悠悠听着小曲儿。
店里冷气足,一进去,整个人就宛若从大油锅里被捞出放进冰水里降温了。
高夏跟沈昭昭同时啊一声,“好舒服啊。”
舒服过后是去找心灵慰藉,一个去了漫画书架,一个去了小说书架。高夏看见一套古早漫在最顶上,曾经也是烫过的,现在再提起来已经是时代的泪。
她喊老板,能不能帮她把那套漫画拿下来,她要买。
小曲儿戛然而止,老板从摇椅腾一下站起来,穿上拖鞋,拿出小梯子,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样高的女生,“真的要买?”
高夏呆了一瞬,点点头,“嗯。”
这套漫画是日版的,之前倒也有几个感兴趣的,但一看是日版的,看不懂啊,买回去收藏,荷包不够鼓,转而求其次买了其他漫画的简中版。
一套漫画搬下来,老板给抱到收银台,高夏说她还要再看看别的。
小曲儿响起另一个旋律。
粤剧《帝女花》,高夏初二暑假在外婆家听过,那会儿她蹲在电视机面前听电视里主角的声音。外婆在院子里放的声音太大,她只能凑近听剧里台词。
结果听半天脑袋里满是——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外公进来找蒲扇,干枯的手有劲,一把扯过小高夏,从她屁股底下拿起蒲扇。
“离电视这么近要看坏眼睛的,往后坐一些去。”
这桩事被外婆知晓,外婆停了她一个星期观看电视的自由,然后高夏每天都在这首《帝女花》中醒来。
现在让她再听见,竟有些想外公外婆了,高夏吸了一下鼻子,三伏天里的空调也会让人感冒的。她弯下身子找漫画,可惜再也不会有个老头嘴里骂骂咧咧说小日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然后托人帮她找绝版的漫画了。
在高夏都快溺亡在哀思的海里时,一首《帝女花》终于结束。她心中哀哀一声叹,低头嘬完最后一口奶茶,拿了两本漫画去结账,沈昭昭也挑了两本。
高夏拿过去放一块儿,跟老板说:“一起。”
沈昭昭摁住收银台的书,摇头,“不行,今天本来开开心心地出来买东西,结果因为我的鬼迷心窍,害得你心情都糟糕了。”
她脸上情绪波动一直不大,高兴难过都是小幅度的,但沈昭昭跟她认识这么久,感知她的情绪不用看脸。沈昭昭好自责,干嘛要拉着高夏一起算命,好话一句没听着,还差点叫人坑了。
沈昭昭晃一晃高夏的胳膊,“你让我买单吧~”
高夏跟她解释说自己没有在意这件事,沈昭昭不听。最后一阵推,沈昭昭买了自己的小说跟高夏后面拿的两本漫画,那套日版的漫画,高夏则自己买单了。
算命先生说的话,高夏根本没放心上啊,什么手掌软绵绵没有福气,掌心纹路彰显两次婚姻。不管那个人说的好话坏话,她都不会相信。
不会相信,自然影响不到她的心情。
但沈昭昭一直在自责这件事,于是上楼梯的时候,高夏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昭昭,你看。掌心的纹路像是不同的路,有的延伸很长,有的一半就戛然而止了。”说着又攥紧五指握成拳状,“这样就看不见纹路了。”
“我不相信掌心的纹路,我只相信自己攥紧拳头的力量,我同样相信这份力量会跟随我一起长大。”
管手相面相八字呢,人怎么可能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决定。
她拍拍沈昭昭的肩,“但你可以相信。”
沈昭昭懵懵的,还没从高夏刚刚的话中反应过来,“我可以相信什么?”
“那个人他是江湖骗子,他说的话不能当真。”
高夏弯弯眼睛,“相信学习上你多下功夫一定不会差啊。”
算命这东西其实也是一种精神寄托,挑着好听的话听就好了,不好听的话当做放屁。
沈昭昭就容易好坏都听进去。
最后一层台阶,阳光拂在她们身上,少女心情瞬间明朗,蹦蹦跳跳的。
-
到家以后高夏把漫画放进书架上,一点一点填满书架,她成就感满满,虽然现在还不多,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空间。
配文:【开心~】
发完,她坐到床边,木框窗打开着,风吹进来时翻动空白页,全新的草稿本摆置书桌上,风簌簌吹着。高夏往后一躺,柔软的床陷进去几分,她举着手刷手机。
评论区滑了滑,她回了几个问漫画的,其余插科打诨的没回复。
空间霎时静了下来,她拿过一个娃娃抱着,思念不会有前兆,总是突然一瞬间,她又想到外公外婆了。高夏翻过身侧躺着,手机亮着屏幕在一旁,文字彰显的开心此刻有了反义词,她眼角滑过泪水,止不住下落。
高夏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了,死亡是突然的,在每一个时间节点都会发生。可明白再多,不意味着她能坦然接受身边人的死亡。
精气神十足的外婆在她初三毕业的暑假摔了一跤,人没有多久就走了,外婆走了,外婆的气也跟着走了,小老头也没有多久跟着离开了。
两位老人家留给高夏的只有一句话,你好好的长大,不要难过。
她听话,有在好好长大,有在让自己不要难过。
手机连响几声,高夏抹一把泪,收好情绪,拿着手机看起来,沈昭昭和陈峤的消息同时发来。
沈昭昭:【呜呜呜,小说被收走了,我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回来了,可恶[怒火]】
沈昭昭:【我的命好苦啊啊啊,在学校被老师收,在家被老妈收,啊啊啊】
沈昭昭:【发疯发疯】
陈峤:【不客气。】
前者正像可云一般在喊:我的小说我的小说!
后者......高夏看了一眼她发送的时间,再看他回复的时间,中间间隔了快有三个小时。
高夏起身从书架拿出放假前沈昭昭从老师那里拿回来的小说。沈昭昭害怕她的小说再次命不保,于是交给高夏,给的时候还握着高夏的手,说我未来的幸福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她拍照给沈昭昭。
高夏:【想看哪本了?晚上我遛狗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沈昭昭收获一张复活卡,她回:【沈昭昭复活成功!我要左边那本。】
是一本古早小说,上学的时候,高夏跟她一块儿去学校对面的二手店淘来的,翻了十来页就光荣上交了。
晚上遛狗的时候,高夏给陈峤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今晚会带讲文明出来吗?那头隔了几分钟才回。
陈峤:【今天没有时间,改天。】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一条。
陈峤:【带出来的时候提前给你发消息。】
高夏回了一个好的,然后从便利店走出来,转了个弯往沈昭昭家方向走。沈昭昭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她跟妈妈说下来接高夏,沈妈妈才放准她出来。
小区门口扯着横幅维权,空荡荡的保安亭前蹲着一个人,穿着棉麻质地的短袖短裤,一双人字拖,手机屏幕光亮映着她脸,能看出来此刻一脸怒气,指尖噼里啪啦地敲着,高夏叫了她一声。
沈昭昭立马变脸笑起来,”夏夏!”
她把手机摁灭,走过去狠狠rua锅包肉,锅包肉害怕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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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昭气死了,“锅包肉,你忘了姐姐给你买罐头的时候了吗!”
锅包肉无辜的瞳眸亮亮的。
小狗只是小狗呀,听不懂人话的。
沈昭昭失去所有的手段,最后狠狠捏了一把小狗的脸蛋,站起来的时候对高夏说:“夏夏,我赞同你的锅包肉减肥计划。”
锅包肉:“汪汪汪!”
沈昭昭得意一笑,挽过高夏的手,“走,我妈今晚弄了一大锅汤,你待会儿也喝点。”
高夏原本只想把小说给沈昭昭,就不上去了,但沈昭昭说自己一个人带不上去,高夏的话就不一样了,沈女士很相信高夏的,对学霸不会产生一丝怀疑。
高夏说不能待太久了,锅包肉今天时长还没遛够,得再带它去转悠转悠,不然凌晨的时候床边会出现一只叼着牵引绳的耶耶。
说起这个,高夏脸上就有些生动了,似乎一只耶耶凌晨出现在床边是比在梦里被人追杀还可怕的事。
她想起一个凌晨的夜,空荡荡的街,她牵着狗,打着哈欠,冬天裹得厚实,结冰的路上摔了一跤,而锅包肉还在拉着她走。
简直太可怕了,高夏赶紧甩一下头,将这个画面丢出去。
沈妈妈太热情了,又是盛汤,又是洗各种水果,对高夏语气温柔得让沈昭昭觉得自己老妈今天被鬼上身了。
这样的温柔,她可是从来没有过,沈昭昭在一旁哀嚎,“妈!我才是你亲女儿啊!”
沈妈妈睨她一眼,“去去去,你要是有夏夏一半听话懂事就好了。”
不锈钢勺子碰撞着白瓷碗,高夏抬眼笑了笑,“阿姨,昭昭也很好啊。”
桌子对面的沈昭昭立马直起身说:“听见没,夏夏都说我很好了。”她捧着脸,一脸笑看着高夏,吃饭也好漂亮哦。
两个人吃完东西,高夏盛情难却,手里握着一个苹果进到沈昭昭房间。两个人像交换情报一样谨慎神秘,高夏从抽绳包里拿出东西给沈昭昭,沈昭昭郑重接过。
接头完,房间乍暖,白色灯罩的台灯瞬间扑来小飞蛾,沈昭昭拉着高夏在床上聊天,聊到激动时手舞足蹈,聊完追星又聊到学校八卦。
高夏是个百分百合格倾听者,永远温润如风,不疾不徐听你说着所有话题。恰当时会给出反应,有兴趣时也会跟着一块儿手舞足蹈。
讲到班上体委跟隔壁班文娱委员在一起了,高夏也露出惊讶表情。
明远对早恋的态度很暧昧,原则上不可以,你低调点也当看不见。
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然后两个人聊着聊着恍然,啊,这两个人军训在一个营,还合唱了一首歌。
沈昭昭忽然想到自己从军训就开始的暗恋,她翻着备忘录的名单,又新增了几个人名,她指着其中一个说,“我也要认真了,就他,我这次正儿八经搞暗恋,不朝三暮四了。”
高夏不相信:“真的吗?”
沈昭昭重重点头,“真的!”
这是沈昭昭第十一次说这句话,高夏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轻点一下头,但愿如此。
东扯西聊一会儿,高夏看一眼时间要走了,沈昭昭想起什么了,拉着她说,“对了,我下午跟我妈出去买水果的时候,看见陈峤在一家快餐店兼职。”
回去的时候高夏有路过沈昭昭说的那家汉堡店,红色门头标准黑体——功夫汉堡。
店内就陈峤一个员工,堂食一桌,外卖倒是不少。高夏没有进去打招呼,两个人毕竟算不上很熟,只是遛宠之交而已,她看了一眼就带着锅包肉离开了。
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穿格子衫的男生,有点眼熟,但高夏一时对不上人脸,于是两人对视一眼离开,那个男生走进汉堡店。
7. 小雀跃
汉堡店内陈峤正做完一单外卖,打包封好放在一边,工作服穿他身上像时尚T台秀,潘决走到点单区,“帅哥,一个鸡肉卷一杯可乐。”
陈峤撩起眼皮,语气没什么情绪,“卖完了。”
“没有就没有吧,小爷我还不乐意吃。”潘决正了正衣领,“老大,你看我有什么变化没?”
陈峤上下扫他一眼,嗯半天,然后憋出一句,“买了件新衣服?”
“靠,”潘决无语,“我瘦了啊,瘦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刀削般的脸庞。”
他侧脸过去,使劲吸着口气,舌头顶着上颚。陈峤盯了一会儿,给出反应,鼓了鼓掌,“很棒。”
潘决:“......”
哄小孩呢,潘决那口气松出,双下巴若隐若现,自家老大这张嘴,以后肯定是找不到对象的,注孤生的命,他感慨,还好老大有自己这么好兄弟,愿意不离不弃。
汉堡加上鸡块一杯可乐端到桌上,潘决也没了势要减肥的心,这加了多少科技,怎么这么香啊!他大口吃着,讲话不清晰,陈峤嫌弃瞥他一眼,让他吃完再讲。
潘决吞咽一大口,吸一口可乐,“哦哦哦,我刚刚在门口好像看见上回吃早饭的时候,那只可爱狗狗的主人了。”
“本来还想打个招呼,撸撸她的小狗,但人家好像没认出我来,我就不好意思打招呼了。”
少女高挑纤薄,齐刘海遮眉,一双乌黑的眼淡淡扫过来,清冷得像诗中美人,磁场太有距离感,潘决没那勇气上前去打招呼。
陈峤滑着手机,界面停在两个人的聊天框中。
“你怎么对人家的狗执念那么大呢?”陈峤放下手机瞧他一眼。
潘决不以为然,“不喜欢一只白乎乎可爱的小狗,难道喜欢你那只成天只会骂人的鸟啊。”
“下次它再骂我死胖子,我非得给它炖了!”
陈峤笑看着他。
潘决觉得这店空调开太低有点凉飕飕的,他摸了摸后脖颈,小声嘟囔,“不炖就不炖,我还嫌难吃。”
“嗯?”陈峤好笑看着他,“说什么?”
潘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没什么。”
身后响起外卖订单的声音,陈峤起身去打包,将东西都装进去,订好。又忙了几单后闲下来了,他坐在收银台的位置玩起手机,他很少刷空间,列表好友也是少得可怜。
班级群在放暑假那一天就退出了,高二分科分班,大家成为同学的概率太小,他之前加的一些班干部和同学全部删了,删的那天他跟潘子在夜宵摊吃烧烤,潘决问:“撕破脸了啊,那改天我叫我班上的同学出来会一会他们。”
陈峤笑一声,“什么撕破脸,觉得他们占空间而已。”
这群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必要留着,真挺占空间的,而且大家本身相处算不上愉快,何必难为他们呢,删了对他们挺好的。
潘决哦一声,“还以为要揍他们呢。”
在几次明远学校门口等陈峤的时候,听到过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听得潘决拳头捏紧,当场就攥住一个男生衣领子,让他再瞎讲话试试,如果那天陈峤再晚点出现,那个人没法全须全尾地离开。
潘决听不得这些人在背后这样讲陈峤,气得跟豚鼠一样,而陈峤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峤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可乐,点开空间,还是高夏白天发的动态。
他点开图片,又放大几分。又往下滑其他动态,还是高夏的。
高夏发的动态基本都是小狗。
陈峤看了一会儿,最终没点进她的空间,他冷静地想了一会儿,他这是干嘛?他对别人的生活那么好奇干嘛?难道因为那只狗?
他的确很想养一只狗狗……嗯,应该也是执念别人家的狗。
他发消息:【明天还是那个公园遛狗?】
-
遛完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高夏一路上感受到了盛夏热情,锅包肉也从刚开始的微笑变成挎着一张脸。锁拧一圈,推门进去时,高夏已经无力骂锅包肉,任由它叼着自己粉色拖鞋跑。
她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没穿,走到锅包肉趴下的地方穿上另一只鞋,走了几步远又觉得不解气,返回蹲下,对着小狗爪子拍一下。锅包肉反击拍回去,一人一狗就这么打起来了。
妈妈从房间出来,看了一会这幼稚场面,笑着摇摇头,然后说,“宝宝快去洗澡,瞧热得刘海都成一团了。明天让你爸去遛狗,你在那吹空调看店。”
高夏走神听妈妈讲话去了,被锅包肉多拍了两下,她点点头说好,而后垂头快速拍两巴掌立马跑进厕所。锅包肉嗷呜嗷呜叫跑到厕所门口。
看到陈峤消息的时候她跟最后一道物理题死磕上了,她一时半会解不出来,就想着先放松一下。解不出来题的时候心会浮躁,那时候她就会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心静下来再去研究那道解不出来的题。再解不出来她就会选择去看答案了,理清逻辑总结做题技巧步骤,再找相似的题型反复刷几遍。
高夏深呼吸一口气,把真题集合上,拿起一旁放着轻缓音乐的手机。
陈峤的消息在那亮着红点。
她忽然想到,明天是爸爸去遛锅包肉,但她也可以再次拿过遛狗权,不过今天真的很累了,于是回复:【是的,但是我明天不去遛狗,我爸爸去。】
那头还没有回复,高夏去刷了刷空间动态,看到班长在那发了一道数学题,并配文:这是给人做的题?
下面好多高一班上的同学在评论。
【不是说好的大家暑假一起摆烂,你怎么偷偷卷起来了!大!叛!徒!】
【这题我会,开学一周早饭,成交否?】
【不是,你怎么就学到高二知识了啊[哭]】
【27号你最好戴着头盔来学校[微笑]】
......
高夏默默点个赞,学霸嘴里的没学习不能相信一点。她又刷了两条,陈峤回复的消息弹了出来。
陈峤:【好。】
然后没有然后,两个人默契没有进行下一个话题。高夏把窗户开大了点,蚊香的作用微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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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手臂大腿多出几个蚊子包,她心静下后关上窗,再涂上青草膏,她发现青草膏的味道比花露水的味道更让人心静一点。
那道物理题没有靠着答案弄清楚逻辑,高夏自己琢磨出来了,写完最后一个步骤,她带着小雀跃哼起歌来。
这一晚睡得很舒服。
后面几天高夏都没有去遛狗,在爸爸胶片店里守着然后刷题。中间沈昭昭来找过她,确定梁葭那天有时间吧,然后带什么设备去。
她还拎着新头盔跟高夏说,到时候拿这个去让偶像签名。
上回那个头盔价格高,沈昭昭第二天就去报警了,但那破小区物业早跑路了,摄像头全坏的,追回无望。后来她又去某鱼看能不能再收一个,然后就发现,她高价买回来的头盔是假的......是卖家自己模仿签的。
沈昭昭对比了好久,这字迹可以说一模一样,保证正主来了都分不清。
沈昭昭怒骂黑心卖家,卖家发出冷冷冰冰诛心的文字。
【我上面只是说梁葭签名,又没说梁葭本人签名,你自己蠢怪我?】
把沈昭昭气晕了快,投诉举报各种手段都使上了,在看到那人号被封时才怒火平息。
高夏知道这事的时候笑了好久,然后发摸摸头抱抱的表情包过去,又给她发了个红包安慰。最后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真的每天上一当,当当不重样。”
沈昭昭追星路上上过的当可以写成一本书。
两个人确定好以后就等待那天到来。沈昭昭前一晚睡不着觉给高夏打电话连麦,高夏到后半夜的时候眼皮很重,几次合上,又被沈昭昭一声尖叫吓醒。
她在床上胡乱摸着手机,嘴上下意识问怎么了怎么了?
沈昭昭说没什么啊,就是想到明天见偶像好激动啊。高夏沉默了一阵,淡淡一笑,“挂电话了。我好困,你再拉着我不睡觉,明天给你偶像拍黑图。”
沈昭昭投降。
电话一挂,睡意忽然减少了,高夏想不明白,前面不是快困死了吗?想不明白又接着玩会儿手机,看了看国际物流,她算了一下时间,等这套漫画到的时候已经开学了。
漫画不能带到学校去了,她也被收过几次。
这套被收走的话,她会很心痛。
刷空间是她每天玩手机的一个流程,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反正就会点进去刷一刷。往下刷了几条以后,她疑问着嗯了一声,反复确认发动态的人是谁。
陈峤发了一张小鸟的图,和一个完美西瓜的图。
底下两个评论。
厂里打螺丝:【臭鸟。】
小白白:【好鸟好瓜[大拇指]】
小白白:【孔雀开屏】
陈峤回复了小白白第二条评论:【?】
小白白:【是谁】
陈峤:【话多,拉黑了。】
厂里打螺丝加入群聊:【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高夏闷笑一声,暗夜中翻身,腿间夹了长条抱枕。她戳戳屏幕,点了个赞。
8. 勾引人
梁葭录制综艺那天,现场人特别多,因为是室外录综艺,好多不知情的路人也在围观。梁葭很好认,个高肤白,红唇明艳型美人,站在一堆明星中也是出挑的。其中还有几个大流量男星。
沈昭昭看到最火的那个顶流,失望啊一声,“他本人比例怎么这么差啊......”
“我姐姐都这么完美了还经常被挑刺,这男的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到了怎么没人说啊......”
身旁同样想法的不少。
高夏其实分不清男明星,她感觉他们长的都好像啊,妆容差不多,她问是哪个啊,沈昭昭给她指了一下。
确实,比例太差了,头大腿短,整体看上去跟帅哥一点也不挂钩。沈昭昭给她看网上照片,高夏惊诧不已,这......货不对板啊。
沈昭昭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很多个人的脸,最后说:“都还没我们学校那个陈峤帅呢。”
高夏赞同点头:“嗯!”
陈峤之前好歹也是学校风云人物,如果有选校草,他就是大家默认的校草。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再多,也没人质疑他那张脸。
沈昭昭大失所望,决定一一取关那些男明星,她将投入更多女明星的怀抱。
梁葭路过她们的时候,齐声尖叫了起来,沈昭昭幸福得快晕了,喊着梁葭的名字。高夏是个无情的拍照机器,快速拍图,然后从取景器中露出脸,放下相机,节目组的相机那时扫过来,镜头在她这里多停留几秒。
她浑然不觉低头摆弄相机。
奶白色头盔一直拎在手里,还有一封信,沈昭昭拉着高夏往前跑。
一直到了晚上,才有空闲的时间,沈昭昭终于找到机会把信交给梁葭,再问一问能不能签名,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也有很多,一蜂窝涌了上去。
高夏在人群外,她往里瞧了瞧,沈昭昭应该没事,她也就没再管,举着相机四处拍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头哄闹的人群忽然散开,梁葭被经纪人和保镖护着走,那头还一直在喊维持秩序,沈昭昭蹦蹦跳跳走过来,她信给出去了,签名也拿到了,梁葭还多看了她一眼诶!太幸福了吧!
沈昭昭走到高夏身边,抱住她,“夏夏,我觉得我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有你一直陪着我,我还见到了梁葭,她刚刚还对我说好好学习诶!她身上香香的,你身上也香香的。”沈昭昭都要哭了,“夏夏......”
高夏其实不太喜欢煽情,她拍了拍沈昭昭的背,安慰人也一直欠缺火候,“好啦,明天记得请我吃麦当劳就好了。”
沈昭昭疯狂点头。
香樟树下迎着晚风,耗尽最后一丝电的小风扇挂在脖子上,斜跨着相机包,高夏跟沈昭昭并排骑着,两个人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沈昭昭先笑的,高夏看她一眼也不自觉笑起来。
在路口时,沈昭昭挥挥手:“你不要熬夜选图修图啊,这个不着急的,你慢慢来就好了。”
“明天我去你家楼下等你。回家注意安全啊!到家跟我说一声。”
高夏点点头,“你也是,到家说一声。”
追星真的是体力活,高夏深深感觉到了,从早上等到晚上,不是特别喜欢也做不到这一步。她路过711便利店,停好小电驴,进去买一瓶小叶九里。
比人更先到的是声音,熟悉的声音对上记忆中的人脸,显影的那张胶卷成相完美扫描进脑中。
“再打电话,电话也拉黑。”
711便利店自动感应响起,陈峤挂断电话,抬眼对上一道视线,两个人都挺意外又不意外的。现在再偶遇多少次他们都只会说巧啊,你也在这。
视线相撞那瞬间,高夏拿着饮料心里在想,确实比今天见到明星还要帅,身材比例也好。
两个人都笑了一下,陈峤迈着大步伐走过来,说了一声好巧,高夏也点点头说好巧啊。
陈峤依旧拿的那瓶三得利乌龙茶,两个人分开结账,店员姐姐给高夏结账的时候还问了一句,怎么最近没见到耶耶啊。高夏说最近都是她爸爸在遛狗,去的另一个公园好像。
店员姐姐好可惜说了一句好吧,她最喜欢高夏家耶耶的手感了。
出了便利店又感受到夏日的具象化,他偏头看去,少女仰着头喝饮料,颈线修长,领如蝤蛴,侧脸轮廓清晰,骨肉匀称。
齐白一直追问孔雀开屏想要吸引谁?他嗤笑,什么想吸引谁,他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幼稚。
那头相信不了一点,一个注册这么多年的账号只有一条动态,天大的事他都不放心上,这个世界没有值得他记录的,怎么就发了第二条那么普通的日常?
陈峤觉得他不去做侦探推理真是可惜,齐白诶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加了推理社。
综上所述,你就是要勾引人。
齐白问他是不是明远的?
陈峤彻底无语,也懒得辩驳,只是默默拉黑,那晚失误而已。
但偏偏她点了个赞,陌生的网名出现在点赞栏,齐白跟条狗一样嗅觉灵敏。
“我先回去了,拜拜。”
陈峤思绪收拢,哦哦一声,然后问:“明天遛狗吗?”
高夏点头,“遛啊,你呢?”
陈峤:“我也遛。”
高夏:“那明天出来的时候发信息。”
约定好,两个人骑上各自的交通工具,短暂同路一段,陈峤向她挥手再见。
-
翌日一早,雷达闹铃响了几次又被一只纤细的手摁灭,沈昭昭的声音比雷达更有用,她在楼下喊。
高夏坐起来,迷茫了半天,她这是做梦做出幻觉了吗?还是现在是梦中梦?
她昨晚睡得晚,凌晨三点才睡,一沾枕头立马被梦拉进去。有人拉动锯子咧着嘴追着她跑,她来不及反应,凭着本能一直往前跑。安全点是海上灯塔顶,她没找到船,只找到小舟,所以拼命划啊划。同一片海面,她看见了船,正要招手呼救,然后,她看见甲板上一只威风凛凛的萨摩耶......
萨摩耶狼叫声跟沈昭昭的声音一起出现。
高夏觉得可能是梦中梦,待会儿那个拿锯子的怪男人还得追上来,于是又躺下,拿被子蒙过头。
“高夏!!”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沈昭昭蹲在树下眼巴巴望着楼上,她好希望能从打开的窗户看见那张漂亮脸蛋。盛夏日的早晨,只是出门就令人汗流浃背,头顶的蝉撕心裂肺叫,她也在撕心裂肺喊。
高夏啊高夏,你再不醒来,等下出来就要看见成为干尸的我啦!
沈昭昭给自己脑门贴上冰贴,望眼欲穿盯着那扇窗。
木框窗由一点小缝展开,一张素净的脸探出窗外,沈昭昭生如死灰的眼复燃,蹦跳起来,“夏夏,下来开门!”
以往都不关的单元门这几天都关上了,听说有变态偷女生的贴身衣物,顶楼那户人遭遇最惨,他们家的衣物都晾在外面,回来只看见空空的衣架。高夏下楼开门,看见的是一个缺失水份焉巴的沈昭昭,她赶紧拎着水壶浇上水,植物沈昭昭抖了抖绿叶。
沈昭昭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坐在高夏家沙发上控诉她今天的罪行。
高夏全盘接收,在脑海组成一个文件包,然后放到一边落灰。她也没想到最爱睡懒觉的沈昭昭今天起那么早,她看手机这才九点半。
她在床上闭目躺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这声音太真实了,她蒙在被子里掐了一下自己,有痛觉,不是梦。然后立马弹起来,整个身子趴在书桌上推开窗,看见树底下的沈昭昭。
“你起这么晚是不是昨晚熬夜修图了?”沈昭昭叉着腰说。
高夏点一下头,“昨晚写了几张试卷我看还没有睡意就顺手修了。”
沈昭昭刚想佯装生气骂一骂她,捕捉到话中信息啊了一声,“你回来还写试卷了啊?!”
陌生人怎么卷她都不急,身边人的卷令她心慌。不是,这样显得她懒如猪。沈昭昭手垂下,哀怨的目光看着高夏,“你简直不是人。”
高夏打了个哈欠,“我不是人那是什么呀?”她抿唇笑了笑,“我把图片传送给你。”
“菩萨,嘻嘻。”沈昭昭立马奉上笑脸,屁股挪了挪,挨着高夏坐。
中午两个人到麦当劳点单,高夏点了双层安格斯和麦旋风,沈昭昭犹豫半天点了双吉跟麦乐鸡块。靠窗的位置,两个人拉开椅子坐下,桌上一瓶小叶九里和阿萨姆。
夏日似要将城烧穿,高夏觉得没几个人像他们两个一样这么傻,大中午不躲在家里跑出来让太阳晒,可谁想,一转头,又看到两个一样傻的。
是高一的同学。
卢佳意跟齐雨两个人手挽手进来,穿着同样的短袖,手腕处还有颜色不同款式一样的手链,两个人显然也看见她们了。
“高夏,沈昭昭!”
卢佳意跟齐雨一起走过来,高夏没吭声,只朝卢佳意点点头,沈昭昭抱臂哼一声,偏过脸。
卢佳意胳膊碰了碰齐雨,齐雨有点不情不愿地说:“沈昭昭上学期的事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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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歉,说你作弊是我不对,但我依然不相信你一个吊车尾的能够考进中游。除非这次的文理分班考你能进7班。”
实验班成绩不分先后排,但大部分的最优尖子生都会放在7班。
沈昭昭不悦,“你这有半点道歉的意思吗?再说了,我考多少名要你相信?我考给你看的?还有,我进不进7班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她期末考的成绩刚好将齐雨万年二十名的成绩往后挤了一名,全班四十五个人,沈昭昭一直在三十七名左右游荡,成绩出来那瞬间,齐雨没有明着说沈昭昭作弊,但话间总含沙射影,这叫沈昭昭很不痛快,于是直接发消息问,你觉得我作弊?那头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想法了,回复说是。
沈昭昭叫她拿出证据说话,别总自己觉得这个觉得那个了,那我还觉得你杀人,那你杀了吗?
齐雨不回答她的话。
两个人聊的不愉快,沈昭昭直接删好友,卢佳意知道这事后有跟高夏聊过,高夏对她维护自己朋友的行为没意见,她也维护沈昭昭。
高夏不想因为她们两个影响心情,最后一次交谈时,她说:齐雨觉得不公平那要她去找老师,去质疑监考的老师,而不是在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博取同情,指桑骂槐。最后,沈昭昭的成绩是她努力,以及我辅导的结果。你告诉齐雨,这个世界上努力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个,没什么好不平衡的。
后来不知道卢佳意怎么跟齐雨说的,这个歉道得毫无诚意。人和人之间的矛盾摩擦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摆正态度道歉,可惜齐雨不懂,这让沈昭昭更加讨厌她。
沈昭昭拿了餐不想坐店里吃了,看见那个谁晦气,她望着高夏叹气,“早知道听你的点外卖了。”
高夏拎着袋子起身,“走吧。回家吃,或者我们找个店吃也行。”
沈昭昭不是很喜欢在家里待着,无论寒冬暑热她都喜欢在外面跑,想了想,她眼一亮,“我知道去哪了!”
那个红色头门的功夫汉堡映入眼帘,高夏不敢置信沈昭昭说了一路的绝世好地方就是这儿?她低头看了看手上麦当劳的包装袋,再抬头看功夫汉堡冷清的门店。
高夏:“你确定你不是来气死老板的?”
沈昭昭:“哪有当老板了还自己跑来上班的啊。放心,我待会在里面点个蛋挞或者可乐,这样总不能把我们赶出去吧。”
没给高夏回答的机会,沈昭昭已经走进去了,高夏无奈跟上,她都不好意思把麦当劳的纸袋子放前面,她背着手进去。
员工头也没抬就说:“欢迎光临,想吃什么自己看。”
高夏默默把背着的手收了回去,麦当劳的logo曝露在功夫汉堡店内。
沈昭昭有点高兴,是熟人,蛋挞可乐都不用点了,“嗨喽,陈峤,你还记得我们吗?”
高夏把东西放到桌上,抬眼也看向收银台。
陈峤纳闷呢,从手机里抬起头,看见沈昭昭,脑海想了想,目光又偏移到高夏,想起来了。
“啊,是你们,算命那个。”陈峤也看见了桌上的麦当劳,觉得好笑地说:“怎么麦当劳把你们赶出来了?”
被提到算命的事,沈昭昭不好意思挠了挠脸,她再也不会去路边算命了!还是道观的师傅靠谱。
高夏啊一声,也挺不好意思,捏了捏麦当劳的纸袋,“这个......”
沈昭昭接话回答:“麦当劳里有我们讨厌的人,看见没有食欲的那种。借你这宝地一坐,没问题吧?”
“随意。”反正不是他的店,陈峤无所谓说道。
陈峤看见她们两个人也是有点惊讶,但也就一瞬,然后他们各自不打扰。
沈昭昭拿着手机跟高夏说悄悄话。
沈昭昭:【你跟他熟不熟啊,不是说在公园碰到好几次了吗?你还摸过他的鸟,怎么看起来你们一点都不熟啊?】
高夏看见这句话无语中,这话太有歧义啦。
高夏纠正道:【是鹦鹉鹦鹉!!】
沈昭昭:【好好好,鹦鹉。】
沈昭昭:【你们到底熟不熟啊?!】
高夏:【应该不算很熟,但也不算很陌生?】
回答了个寂寞,沈昭昭撇撇嘴,那就是不熟。
不知道为什么高夏有一种当人家面讲人家坏话的心虚感,她虚虚抬眼,越过沈昭昭头顶对上一道目光,那道目光的主人笑一下,拿起手机晃了晃,示意她看手机。
高夏低头。
陈峤:【你们吃点什么?我去后厨现做。】
9. 女侠客
一六年的夏天是最热烈的,一切都在蓬勃发展,令人无限期望。
高夏看着聊天框,莫名笑起来,搞得对面的沈昭昭一脸懵。
沈昭昭:“你笑什么啊?我脸上沾酱料了嘛?”
高夏摇摇头,说没有,然后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嘛,我们的同学请客。”
“同学?”沈昭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扭头去看陈峤,后者点点头,也问:“吃什么?”
沈昭昭有种不妙感觉,不熟?谁说这两人不熟的?他看了看陈峤又看高夏,手中的汉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半响,她说:“那就一份蛋挞跟薯条吧。夏夏你呢。”
高夏已经有点饱了,没再点别的。报完单,收银台的人就进到后厨去了。
沈昭昭探身询问,眼神时不时瞥一眼高夏的手机,“他是不是问你了?”
“嗯。”高夏想了一下把手机给沈昭昭看。
看看聊天记录也没有什么,沈昭昭经常让她看她跟别的男生的聊天记录,还要问怎么回啊?所以高夏瞧她好奇的模样也就直接给她看了。
沈昭昭大失所望,“你们就这么聊天啊?”
高夏不懂:“这样不对吗?”
沈昭昭:“额,也不是不对,就是太有礼貌了。”
加为好友的系统提示消息在最顶上,两个人的聊天都透着几分礼貌距离。
大耶耶:【你好,我叫高夏。】
C:【你好,陈峤。】
大耶耶:【有机会再一起遛宠[握手]】
C:【好。】
-
这下确定两个人确实没有很熟了,礼貌刻进了他们两个人骨子。沈昭昭把手机还给高夏,问今晚你们两个要一起去公园吗?高夏说是啊,沈昭昭流露出羡慕,晚上她妈不让她出来,不然一定要去会会那只很会讲话的鸟。
蛋挞跟薯条上桌,两个人一起说了声谢谢。
陈峤:“不客气。”
沈昭昭要拉他一起坐下吃,“老板不在,偷懒一下没关系吧。”
陈峤指指监控,“老板不在,监控在。”
“好吧。”沈昭昭自己吃起来,薯条蘸了番茄酱喂给高夏,“夏夏你快吃,这个味道一点都不输肯德基的。”
她朝陈峤比了个大拇指。
高夏是真的饱了,但还是勉强吃了,她尝不出味道的差别,薯条不都差不多嘛?除了那种软踏踏的,难吃,别的在她眼里味道都是不错。
两个人一直在这家功夫汉堡待到了下午四点半,因为再过会儿沈昭昭就得回家补课了,高夏闲的时候又在手机做了几篇英语阅读理解,沈昭昭直呼太可怕啦太可怕啦,喝了一口阿萨姆压压惊,然后也跟着做起阅读理解来。
阳光洒落身上,拂上一层金光,让沈昭昭觉得高夏菩萨形象更加具象化了,她退出学习软件,点开相机偷拍一张。
身后是林荫道,来来往往车辆,镜头偏爱天然去雕饰的少女此刻低头眉头轻皱,似乎遇到难题了,斜阳照在她身上,动图捕捉的瞬间,皱着的眉头松开,眼含笑。
题迎刃而解了。
沈昭昭手机里除了梁葭的照片最多,另一个最多就是高夏了,沈昭昭很爱拍高夏,觉得她哪一刻都是美得令人赏心悦目。她专门做了一本小相册,打算记录到高三毕业送给高夏当做毕业礼物。
小学就相识的两个人约定一起闯当江湖,做一辈子的好友。
沈昭昭陷入回忆,电话铃声将她美梦唤醒,她赶忙接听电话,说着好好好,电话挂断才松口气。
“我妈太可怕了,她今天又要提前下班。我得赶紧回家装作学习了好久的样子。”沈昭昭喝完最后一口阿萨姆,“夏夏,你现在回去吗?”
沈昭昭察觉最近自己妈妈下班时间越来越早,留了个心眼,所以才选择这家功夫汉堡,离家近方便她随时开溜,
高夏说自己等下去爸妈店里,她也觉得奇怪了,沈妈妈以前也没这么逼紧过昭昭啊,这次确实有点反常,但她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沈昭昭就更加不明白啦。
她回到家就像以前小学时候把高夏喊到家里玩,两个小孩玩了一会儿过家家的游戏,又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听见楼下汽车的声音,沈昭昭立马跑到窗户前架起凳子往下看。
“完啦完啦,我妈妈回来了,夏夏你快把电视关了,然后把风扇对着电视吹。”
说完,她迈着小短腿去房间拿扇子使大劲给电视扇风。
那次高夏在家,其实电视不关也没关系的,但是肌肉记忆领先大脑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时,俩小孩已经在沙发上看起书。
这次沈昭昭回到家坐在书桌前,摊开数学试卷,装模作样做了几道选择题。
身后传来门拧动的声响,沈妈妈推门进来,她像是看穿了一切把戏,也懒得再替对方找补,带着浓浓的失望,“昭昭,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
沈昭昭不明白,她这个年纪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算作懂事呢?
-
汉堡功夫晚饭点的外卖很多,高夏看陈峤开始忙起来了,另一个交班的同事也来上班了,目光在高夏身上多看了两眼,又看桌上的麦当劳纸袋。
他问陈峤,“怎么有人拿着麦当劳来我们这破店吃啊?麦麦环境不比我们这边好多了啊。”
陈峤拿着单子分别摆好,方便看,“你管人家。”
同事嘁一声,他一直不喜欢陈峤那冷淡样,装,他撑着收银台看向靠空调那桌的女孩,又说:“那女孩儿挺好看的,还在读高中吧,好嫩。”
陈峤打包好一份外卖,手指叩了叩台面,冷声道,“你闲的没事?去打两杯可乐。”
同事看他更不爽了,转过身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都是暑假兼职的,老板图省钱,正式工带他们一周熟悉了,立马将人解雇,店就交给俩高中生,偶尔自己也来店里坐坐。
这家店堂食少,外卖单多,尤其凌晨,正式工也没那么重要,等开学前一周他再招个正式工。
同样年纪的少年看彼此最生敌意,尤其面对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帅的人,嫉妒的心比想要结识做朋友的心强太多了。段伟庆很讨厌自己这个同事。
尤其每次看到有女生来点单藏不住偷看的目光时,就更加讨厌了。
陈峤到了自己下班点,换掉工服出来,高夏还坐在那,全程没抬头,沉浸题海中。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走了几步又折回在对面坐下,他静静等着,手撑着脸,偶尔看一下手机,偶尔看一下她。
终于等到她畅游题海结束,陈峤放下手机,听到对面稍稍诧异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坐在这的?”
“前面一会儿。”
高夏瞥一眼手机,居然已经六点了,她把桌上残渣剩余丢进垃圾桶,起身,“我先回家吃个晚饭,大概七点半左右快八点出来。你呢?”
陈峤也起身,“我跟你一样吧。”
两个人一起离开汉堡店,身后段伟庆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咬牙切齿呵一声。
锅包肉在甜品店门口趴着,看见高夏立马精神起来,爬起来叫。高夏刹车,对旁边骑自行车的少年说:“我到了。”
她指一指甜品店,“我妈妈开的店,你有什么喜欢吃的甜品嘛?我晚上给你带一块,就当谢谢你白天请我们吃的薯条蛋挞啦。”
陈峤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熟悉的小狗,树枝枯叶风铃在顶上摇,再往上是简单的门头,店名在树下。
他不爱吃甜品,看向高夏,“慕斯吧。”
店里慕斯口味多,他也没说什么口味,高夏觉得陈峤有个坏毛病,回消息慢,自己都给他发了快半小时他才回。
陈峤:【随便。】
高夏:……
随便这个回答很巧妙,有两种解读,真的随便,什么都吃;另一种,我说随便不是真的随便,我只是现在不知道吃什么,你做好决定还得挑我心坎上。
高夏倾向于第一种,刚准备拿个自己喜欢的抹茶味,那头又发来消息。
陈峤:【我不怎么吃甜品,不太清楚有什么口味,你挑你平时爱吃的口味就好。】
高夏:【好的。】
陈峤:【嗯。】
拿着甜品,牵上锅包肉,高夏以往都是步行去,天热甜品易化,她想了想还是把锅包肉抱到电瓶车上,甜品挂在把手上,迎着风去往公园。
本来必经路还要再去711一趟,但是等红灯还要转个弯,她有点嫌麻烦了,直接去了公园,驶离711时锅包肉叫起来,高夏脚动了动。
“锅包肉啊,你看你多胖了,还吃,咱们今晚减肥。”
锅包肉嘤嘤叫。
“行啦,爸爸这段时间可没少给你开小灶,我刚刚抱你又重了!”高夏装作严厉,“不可以再吃了,再胖下去对身体不好。”
锅包肉今年六一满的四岁,家里有溺爱的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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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重一直居高不下,高夏决定做那个恶人。
公园小电瓶不能开进去,虽然小路没人管,但这里小狗狗多,高夏把车停在外面,头盔放到车座下。路上有个大爷问她这什么狗这么大,高夏说萨摩耶啊。
大爷咦一声,仔细又瞧,“你这萨摩耶怎么比我家阿拉还大,喂什么粮长的?”
高夏声音细弱:“没有吧……”
脑海中已经在风暴锅包肉减肥食谱。
又聊几句,大爷被老伴叫走,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陈峤了,小鸟飞奔来她的头顶。锅包肉对小鸟的兴趣就一会儿,后面发现这不是玩具就没兴趣了。
小鸟有时还要去啄锅包肉的毛,锅包肉又气又急,爪子不敢拍。
酷暑的夜晚不凉爽,高夏拿随身小风扇吹散暑气,锅包肉跟好朋友玩去了,豆腐脑主人在训练它们玩飞盘,试图能教出个边牧。
豆腐脑柯基,天生的捕猎手,听说在高夏来之前,被主人狠狠教训了,拉到比较远的地方训练去了。
高夏坐在长椅上捧着小鸟撸。
小鸟怎么能养得这么亲人呢?高夏觉得好神奇啊,她上次有去搜索鹦鹉怎么养,都说手养鸟从小就得拿手心盘,盘到它习惯,可这么听话的好像也不多见。
讲文明今日没再语出惊人,老老实实说着夸人的话,高夏撸了一会儿就将它放开,讲文明在地上走来走去。
抹茶味的慕斯不过分甜腻,陈峤原本准备带回去吃,高夏说这么热的天等会儿回去都化掉啦。上一次吃甜品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在一家高档餐厅,餐后甜品。
暑气难消,又热又闷,高夏下意识去摸旁边的小甜水,拿起喝了一口才察觉不对劲,她今天没买。
手中的小甜水俨然写着小叶九里,她腮帮鼓鼓,瞪着手中的小甜水,应该是没人喝过的,她缓缓咽下,偏头看着陈峤,眼睛眨了眨。
她生了青山远黛的眉眼,此刻瞧着他,陈峤顿了一下,“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两瓶饮料。我记得你好像经常拿这瓶。”
高夏点点头,人真好。
一瓶小甜水一个慕斯蛋糕。
高夏觉得自己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这样的变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五岁的小高夏跟着爸爸看武侠片,她看不懂江湖,看不懂刀剑对峙为哪般,看不懂镜头拉近落的那滴泪为了谁。她只看懂了剑舞起来很帅,竹林山水的光影很美,主角都好看。
影片尾滚动的名字,她站起来鼓手拍掌,终于结束了,她可以看《魔法咪路咪路》了。
爸爸老神在在在一旁说着一些话,她也听不懂啊,但是不想爸爸的话没有回应,于是她去问,什么是侠义精神啊?侠义,与生俱来的正义,替世人鸣不公。
这是爸爸眼中的侠义。
高夏记住了,那刻开始她决心做个女侠客,在学校有她的地方就有公正,沈昭昭就是那会儿认识的,她帮沈昭昭赶跑了往她头上粘口香糖的坏男生。开家长会时老师还跟爸妈调侃她,班上出了个小包拯,她别过脸哼哼,她才不是什么小包拯,她可是女侠客!
这样的侠义心肠一直到了初中慢慢缩紧,从一个大圈变成小圈,慢慢地,她的侠义只有家人与沈昭昭,其他的人,她不会再无理由去鸣不公的剑。
现在,那把剑在心中微颤,似要争鸣。
人的情绪转变透过眼睛能分明,陈峤不知道身旁的人哪里发生了变化,但一阵风吹过,她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陈峤吃完了慕斯蛋糕,他正要说点什么,高夏比他先开口。
“27号就要返校了。你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啊?”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离开锅包肉跟讲文明的话题,关乎自身的问题,两个人的距离礼貌都是刚刚好的。
陈峤心中同样有着一个小世界,一杆秤。那里的人不多,一个潘决一个齐白,还有他们的父母。高中,他憧憬过,后来也就那样,他不再把过多的心神放在高中生活的享受。
他用近一年的时间去想自己想要什么,现在也没太想明白,但大致的方向有了。
而她的出现,像是给了他另一种生活可能,现在只需要他轻轻开口。
“理科。”
高夏惊喜:“好巧,我也是。”
“你……”高夏心中斟酌许久,最后说了一句,“你愿意和我做同学吗?”
“我们现在也算是同学。”
“不,我说的是同班同学。”
10. 闯江湖
同班同学。
陈峤反复咀嚼这四个字与那一晚的场景,他躺在凉席上,双手撑在脑后看痕迹斑斑的天花板,夜晚很静,风摇啊摇晃啊晃,窗外蝉叫不休,他心中也随着不休。
手机在一边是潘决的消息,他没回复。
潘子:【老大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今晚出来上网吗?】
潘子:【我去店里找你了。】
潘子:【靠,你什么时候不干了的?】
靠窗横摆一个书桌,桌上是试卷跟教辅还有错题本,齐白去京北之前把高中三年的书和笔记都给他了,他重点捏着错题本说:给我好好对待我的错题本,这可是当初多少少男少女的梦。
他在班级吊尾车的一年也没真的落下学习了,他只是迷茫,迷茫一切。
中考成绩一出,爸妈手机都没歇过,学校还有各种的采访电话打不停。当时筒子楼也挂横幅庆祝这里出了个状元,以后这儿估计得改名状元楼,同一层楼的人个个都觉得脸上有光,逢人就要说一句,状元呀,我跟他家熟得嘞,语气中的骄傲仿佛状元出在自家。
陈峤并未因此傲慢,之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只不过未来他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最大的好处还是家庭经济得到改善。他在外面闲逛看到租房信息,打电话询问约时间看房,满心欢喜回到家,状元父母的脸上还不如邻居开心,他们看见陈峤回来,勉强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妈妈和往常一样问他累了吧。他摇头说不累,毕业了在外瞎玩一天有什么累的。
爸爸让他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待会儿一家三口去吃饭,庆祝他们家阿峤考了个全市第一,真是给陈家争脸面。
陈峤将租房的事搁置,想着吃完饭回来再说。
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晚一点、下一次。
西餐厅的餐后甜品回味是苦涩,陈峤不记得更多的细节,只记得双方平静的语气,他是一件待抛的物品,他们不要他了。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想这件事,是不是自己不够懂事,不够听话,所以他们不要他了;如果他听话,做个乖孩子,是不是他还是他们的孩子,他推开门依旧是那个家,虽贫瘠但幸福的家。
他空拿两张卡被丢在了原地。
思绪戛然而止,一阵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潘决在电话里扯着嗓子喊:“老大开门!”
老居民区的楼道昏暗,牛皮癣广告从墙面铺开延展至门上,陈峤打开门,玄关冷白的光噌一下照亮潘决黑黝黝的脸,他露出大白牙笑,陈峤差点又把门关上,察觉到自家老大动作,潘决一溜烟钻进屋内。
潘决手上拎着绝味和烧烤啤酒,他如林妹妹虚虚咳嗽一声,偏过头去,“早知如此,今儿个我就不来了。”
一米八的大壮汉站在玄关处偏头蹙着眉,势要将林妹妹那股柔弱劲演出来,陈峤看他一眼,没理,从他手里拿过吃的放到茶几上去。
潘决还在那柔弱。
陈峤坐在地毯上已经开了一罐啤酒。
“前有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后有唐三藏单骑救阿斗。”读书那会儿潘决经常莫名来这出,陈峤已经见怪不怪,堵住他的话,“行了,我这儿不缺雕像摆设。”
潘决嘟囔几句自己从鞋柜找拖鞋换上,他坐到茶几另一端,“老大你干嘛呢?失恋了?”
陈峤拿起秋刀鱼咬一口,撩起眼皮,“失什么恋,失业。”
他是被辞退的,多请了一天假,老板说他吃不了苦,隔天还工服结工资的时候看见老板亲戚在岗炸薯条了,段庆伟在那儿教。钱结清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快开学了。
但他这个年纪说失业不恰当,本来就是暑假工,工作不了多久,陈峤扯一张纸垫在桌上,吐出秋刀鱼的细刺,听着潘决在那叭叭叭。
“呵,一定是那个段庆伟使小动作,在背后讲你坏话,明天我就去揍他一顿!”
“老大没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你考上大学出来一定有好多公司抢着要你。这破炸薯条的工作咱不稀罕嘞。”
陈峤举起啤酒罐跟他碰一下,“段庆伟哪儿惹着你了?从第一天起就听你说要揍他一顿。”
说起这个段庆伟,潘决就来火,个不高心眼子还挺多,就陈峤高一那些同学有时来汉堡店吃个东西,那家伙没事就要跟着去编排几句,最后还要证明一般说一声,看吧,不是我一个人讨厌他,他这个人就是有问题。
更气的是,陈峤知道这些完全没脾气,潘决都觉得他是不是被夺舍了,好几次抓着他使劲晃,大声喊:说!你是谁,为什么穿到我老大的身体里来!快把我老大还给我!
两个人是怎么认识?俗说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小学时就打了个全校批评出来。
小学时候潘决喜欢隔壁班班花,但班花不喜欢他,喜欢陈峤。那会儿陈峤就是孩子王,所有人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潘决也是个小孩子王,身后也有一帮小弟。
他去陈峤班上下战书,放学小胡同决一死战。
歪七扭八的字,还有错字,陈峤看一眼纸条就丢进垃圾桶了。小胡同陈峤单枪匹马前来,一众奥特曼卡通书包之中,他黑色的书包最突出,潘决把书包一摔,扑上去,身后的小弟也跟着摔书包扑上去。
小孩打架哪有什么招式,乱打,潘决认为这局势稳赢,毕竟六对一,优势在我。
陈峤学着电视古惑仔模样笑,一对六,压着打。
混战到一半胜负已见分晓,潘决捂着自己脸的求饶,“打了头就不能再打我的脸了!我明天还要见小红的。”
陈峤还没回话,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一块儿来了,小红背着迪士尼公主书包,拉着老师的手语气着急,“老师你快阻止他们啊!他们都为我打起来了,我不希望他们两个有人受伤。”
“你们不要再打啦!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好不好?我们三个一起玩。”
教导主任一脸黑线把人分开,各班班主任将人拎到跟前教育,小红的班主任听到小红的话没忍住笑了一下,瞥见教导主任要杀人的目光才将嘴角压下。
双方被学校教育完,回到家又是一顿教育,潘决杀猪般嗓音响彻整栋楼。陈峤比他好些,没有见到七匹狼,只是被剥夺了一些自由的时间,他妈妈给他报了一个兴趣班,每周末都得去。
周一升旗的时候两个人轮流上主席台去念检讨,念完又站到同一颗树下,潘决屁股还痛呢,他摸了摸自己屁股,然后胳膊去肘陈峤,问他有没有被打。
陈峤给了他一个很不爱听的回答,没有。
后来潘决又问他喜不喜欢小红,如果喜欢,那他就退出,毕竟愿赌服输,他输了。陈峤不知道从哪扯了片树叶子叼在嘴角,混不吝潇洒地说,不喜欢,小爷是要闯荡江湖的人。
那瞬间潘决心底哇一声,他觉得陈峤讲那句话的时候好酷。潘决跟他站近一点又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小胡同?
陈峤白他一眼,“看你不爽,一共就二十六个字,你写错一半。”
放学小胡同决一死战,输的人不准再喜欢小红,不来的人是小狗。
潘决只写对放学、小、一、的人、喜欢、小红。
潘决不以为然,小学二年级错点字怎么了!但他被陈峤那潇洒劲吸引了,别扭哼一声后又缠着他讲话,说闯江湖是不是需要小弟,他也要闯江湖!
这江湖一闯就到如今。
潘决面对现在离世绝俗的陈峤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又放一遍古惑仔,试图唤醒陈峤心底的那份江湖,拿出一点过往脾性。
他还记得初中那会儿自己惹到外校的人,被揍了一顿,他不敢告诉陈峤,那会儿陈峤要参加一个什么考试,怕影响到他。陈峤在考场不知道听到什么,考试提前交卷,他找到一家黑网吧门口。
外校那人坐在最里面那台机子,陈峤上前拍了拍他肩,让他出来一下。
那人扭头切一声,耳机摔在键盘上,跟了出去。
陈峤二话不说揍他,他才不问原因呢,管他反派正派都死于话多,先把人打服了再说,外校那人也懵,这是哪路仇家啊?他仇家太多,一时不知道是哪路的。
陈峤撂下一句话,“下午五点半去二中门口找一个叫潘决的道歉。”
这事给潘决感动得眼泪哗哗流,决定这辈子都认这个老大了!
现在段庆伟跟他高中那些同学比初中那伙人还要讨嫌,潘决想不通了,老大怎么忍得住。
陈峤看着电视里的陈浩南面无表情,心里也没什么波澜,中二时期已经过了,现在也不是喊打喊杀的社会,古惑仔那套被写在法律上。
他戴上手套抿着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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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直皱着眉喝闷酒的潘决,他知道潘决心里有口气没撒出来。
他心里叹口气说:“我不生气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值一提,多匀一个眼神出去都是浪费。你明白吗?”
潘决把鸭架当段伟庆撕咬,“那就让他们这样到处乱讲啊?我听了都觉得生气。”
陈峤从实验班到平行班,他没有落差感,但身边所有人都执着给他身上安一个落差感出来。明远高一很轻松,活动多,在平行班根本体验不到学习压力,人一旦少了学习压力,就有精力把目光转向别处了。
男生的小团体更加恶劣,他们善于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表面大大咧咧好相处,转身就能用尽词汇将你拉入言语的沼泽,你越挣扎,他们越开心,你也越陷越深。
陈峤对于他们这种无聊把戏很无语。
但人是群体,随着人多,班上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陈峤就是那样的人。偷来的成绩,逃课打架,抽烟喝酒不爱干净,劣迹斑斑的一个人。
可他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好像无论他现在怎样,爸爸妈妈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最后一次和爸爸的消息是他从实验班到平行班,老师说要跟父母沟通一下,他给了爸爸的电话。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当天收到爸爸的信息。
阖家团圆(爸):【我听老师说你现在成绩一落千丈,爸爸相信你不是坏孩子,高中的课程应该很累很难吧,你努力克服,以后不要叫老师担心了。】
阖家团圆(爸):【阿峤啊,好好吃饭学习,照顾好自己。你以后别再联系我了。这周有时间回来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跟你盛阿姨要搬新家了。】
他十六岁所有的东西装进行李箱,然后摊开在出租屋里。
讲文明睡醒了,从房间里飞出来,它一出来就飞到人头顶上,冲着潘决喊:“胖子,胖子。”
本来有点沉重的氛围在鸟尖锐的嗓音中消散,潘决嘿一声,“你个死鸟过来!我要把你放架子上烤了!”
哪胖了哪胖了!他现在瘦了好不好!
潘决看向小鸟主人,“老大,你管管它。”
也不知道潘决为什么能跟一只鸟生起气来,陈峤摊摊手无奈,“你习惯一下。”
这只小鸟,狠起来自己都骂。
电影到了结局,陈峤把电视关了,桌上东西也吃差不多了,潘决已经有点上头了,脸通红。他还是叹气,等陈峤把桌上收拾干净,往桌上一趴,“那不能让他们白说啊。”
在讲文明说着漂亮漂亮的自言自语中,他想到高夏,真诚的眼神与话语,她这个人清清冷冷的,可整个人都是十分真诚的,那样少见的真诚很令人心动。
所以他说他尽量。
这是他的答应。
明远高二分文理,理科有八个实验班,六个平行班,还有四个竞赛班。分班会跟高一几次考试挂钩,再加上开学的分班考综合评判。
陈峤算了自己的成绩,这次分班考只要考进前三,实验班是没问题的,但具体会分到哪个班他也不确定。他看了高夏的成绩,她大概率会分在1507班,实验班的第一个班。
两个人成为同班同学的概率百分之三十。
他看一眼潘决,决定跟他好好聊聊,不然这家伙每天都嚷嚷揍他们一顿,比起揍他们一顿,击破心理防线更加令人痛快吧。他们无非就是见不得他好,要他承认他就是烂人一个。
可他陈峤,还真不是。
他拍拍潘决,潘决抬起一点脑袋。
“在意他们的话就正中下怀了,反倒陷入无止尽自我讨伐,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对?潘子,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目光去更改我下一步的路。他们在意的是我的成绩,我能到达的高度,他们希望我输,可我就是会赢。”
“可是,可是……”
潘决是一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决不动脑子,他听不明白这些话,但他相信陈峤。
“洗漱睡吧。你放心,我还是我,没有被夺舍。”
潘决这小子没心眼,什么都听他的,陈峤有时都觉得,如果自己让他去杀人,潘子都不会多问一句,拿着刀就冲出去。
但他只希望潘决也能有一个好未来。
那些人的家里不比在县城的人,打了他们跟以前可不一样。
11. 天堂伞
明远中学返校当天,知行楼雀喧鸠聚,靠走廊的窗趴着几个别班的同学,他们纷纷伸长脖子往里探,靠窗坐的同学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终于女生的同桌受不了了,抄起一本书像打地鼠一样将那些冒出来的脑袋打了回去,然后冷眼一扫,无情将窗户关上。
“谢谢。”单玲玲声若蚊呐。
她的声音在吵闹的班级几乎听不见,但是两个人坐了半学期的同桌,她笔一停,脑袋微微抬起一点,眼睛盯着他桌上某一处看时,他就知道她说了什么,“不客气,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
男生语气淡淡的。
单玲玲看一眼外面又转头去班级众多身影中捕捉一道清瘦纤细的背影。
她个高坐在第七组倒数第三排,挺拔的背,微微低垂的头,专注的眼神,明明再普通不过的校服,她穿上是很好看的。单玲玲看着看着眼睫便低垂了下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次从胸腔淌过,她慢慢扭过头,低头去写怎么也解不开的数学压轴题。
那群冒头地鼠往五班门口扎堆都是为了看高夏。
27号到29号都是自习,30、31分班考试。说是自习,其实补暑假作业更加恰当。高夏的作业不知道经了多少手,再到她手里的时候角已经有些皱,她从前桌黄馨手里接过作业。
黄馨顶着大黑眼圈看她,嚎一嗓子,“老天不公啊!”
“大家都是苦逼的高中生,为森么你的皮肤还是那么好,还没黑眼圈眼袋啊!”
同桌白晓玲也看过来,她虽然没黑眼圈,可她脸上冒了青春痘,妈妈说等她过了青春期以后自己会好,不要瞎用护肤品。
她点点头附和黄馨的话,“是啊,为森么呀?”
高夏摸了摸自己脸,不太确定地说:“天生的?”
黄馨:“老天爷再也不是我的爷了。”
白晓玲:“也不是我的了。”
高夏被她们两个逗笑了。
黄馨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再次感慨女娲偏心啊!为什么给自己用泥巴边角料!随后扭头就跟白晓玲探讨起了护肤化妆知识,既然已经输在起跑线了,那就试试弯道超车吧。
女生之间的话题转变是没有前兆的,一分钟可以聊好几个话题,高夏听她们从护肤化妆到韩国男团再到现在的国内演员,最后以同校同学闭环结束。
唐婷。
听到这个名字,高夏手中的笔停顿几秒,而后放下,偏头问唐婷怎么了?
唐婷是隔壁班的学生,高夏跟她接触不多,但是两次月考,唐婷分数超了她,在她前一名,所以她对唐婷的印象比较深。
黄馨蛮惊讶高夏会对唐婷的事感兴趣的,“她选文科了。”
“我听说她老师都快气死了,班上最有希望冲击清北的跑去学文,主任都找她谈几轮话了,但依旧没有撬动她那颗要学文的心。”
明远文科没有实验班,如果她学文只能去平行班了,她的成绩去平行班很可惜。
中午高夏在春利面馆见到唐婷,她抱着一本书走进来,身边没有人,一直以来她都是独来独往,好像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唐婷进门就看见高夏了,对视一眼挪开视线,在她们旁边一桌拉开椅子坐下。
她声线较细,点了一份瘦肉码的干挑面,而后抽纸将桌上的油污擦干净,再用指尖用力擦过,确定干净了再将书放上去翻开看,她心无旁骛看着书。
高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往她那边瞥了一眼,看见书的名字——《西域四百年》。
她们两个人最多的交集便来自于学校每次考试之后的放榜,公告栏挤满了人,她们两个时不时会撞到一块,然后面向榜单找寻自己的名字,那两次唐婷分别考了年级第六和年级第五,刚好压在高夏头上,那是她们两个唯二的对话。
“你退步了。”
“恭喜你。”
“希望下次还能超过你。”
“不可能了。”
......
唐婷文科成绩并没到达优异突出的地步,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就业前景不好的文科。高夏也有一瞬间疑惑,但看到这本书以后忽然就明白了,哪怕这个时代在唱衰文科,也有人是那星星之火。
她就挺直脊背坐在那,专注看着笔下的文字。
吃过中饭以后,高夏跟沈昭昭一起去了八加八买奶茶,刚到店就收到黄馨的消息,问她们要不要去买奶茶啊,待会儿帮她也带一杯椰果奶茶,并发来一个十分中二神经质的感谢表情包。
高夏手捧着一杯奶茶,拎着一杯奶茶,沈昭昭仿佛饕鬄附体,路过丝娃娃的摊贩又停下脚步。
“奶奶,我要一个丝娃娃加培根哦。”
“另一个妹妹嘞,要吃点什么?”
“奶奶,我不用。”
她是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了。高夏有时候都搞不懂沈昭昭的胃,伤心的时候胃缩小成一个拇指大的圈,几口空气就顶饱了;正常的时候上一秒吃完主食,下一秒手上还能拎一堆小吃,然后在半小时内风卷云残消化掉。
摊子后面就是学生公寓,从楼梯陆陆续续下来学生往学校走。
明远的学生公寓在校外,隔了一条马路。
吃过饭的学生也开始回班级,男生之间推推搡搡走着,女生挽着手有说有笑,在那一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人群中她看到一抹单调的颜色。
明明校服是朝气的弗天蓝,可他穿上却总给人一种阴郁感,宛如潮湿了整个雨季,手中握着一柄永远不会撑开的天堂伞。
高夏吸了一口珍珠,侧身跟他对视上,兴许是因为两个人也算有点熟悉了,他看见她居然会主动扯出一抹笑,尽管看上去有些怪怪的。
高夏愣神过后也回了他一个笑。
那天晚上以后两个人没有在再手机上聊天,也没有再出来碰面,她发出那句:我老毛病又犯了,你不要有压力啊!
没有得到回复。
高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要说自己的女侠瘾犯了吗?又想要拯救世界了。
其实高夏以前的理想还真是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
那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从来没有这么揣测过一个人的心理。他说尽量,就是说明有压力的吧?他成绩下滑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她现在不能越界去问,但她贸然抛出这一条枝,也不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已经算是一种越界行为了。
高夏躺在床上,已是夏末,她的心却比盛夏还燥。她蜷缩一团,抬手拂上耳朵转动着耳骨钉,一直转一直转,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痛觉的袭来。
她缓缓闭眼上,睡了一个并不那么好的觉。
返校的早晨她其实看见他了,他教室在一楼楼梯口的位置,他坐在教室后门,趴在桌上戴着耳机。
高夏现在心中还在打擂台,白小人一拳打向黑小人,口中呐喊:“我这是在拯救一个人自暴自弃的人!”
黑小人反击一个背摔,冷声道:“你怎么就知道别人一定需要你的帮助?你太自以为是,以为年轻就可以拯救一切,以为所有的不公都应该在你构建的秩序中推翻,可惜世界不是你象牙塔。”
白小人那一拳挥出却打不下去,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最后垂头丧气对着黑小人说:“你说得对,我又自以为是了。我早就走出象牙塔了。”
沈昭昭信道教,信因果,跟她讲过,你不要过多的插手他人的因果,会背负别人的命运。
妈妈告诉她,不要怀疑自己心中的正义,要学会在泥泞沼泽中行走,爸爸妈妈是绑在她身上的安全绳;爸爸问她佩剑呢,丢了吗?女侠没有了剑,失了锋芒可不行,高夏大女侠,把捡拾起来,因为你并没有错。
但是高夏自我的怀疑没有一刻消失过,被人指责的无力感,被人说虚伪烂好心的难过,耳骨钉的位置反复发炎又能痊愈,可是她生了一场久不能愈的病。
他朝着她这边走来,周遭人群渐少,树影绰绰,那步伐不急不慢,高夏却觉得每一步却狠狠踩在自己的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她承认,她又害怕了,害怕再一次的好心之举却成了毁掉他人人生的一段路。
沈昭昭的丝娃娃好了,高夏拉着她快步走回教室。
陈峤停住了脚步,眼神闪过一丝疑惑,看着少女的背影离开视线,随后便装作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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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过,继续走。
那条没有回复的消息,他不知道怎么回,她要他不要当真,但是他当真了。
废墟中抽芽的树久旱逢甘露。
他当真了,可是甘露不再。
-
分班结果在31晚上出来了,彼时狂风作响,暴风雨来袭前兆,五班的故事在一片哗然之中结束,大家背起书包抱着书走过连廊。
换了新的楼,新的教室,教室门牌变成了1507,走进教室,桌子讲台黑板陈设一样,高夏跟沈昭昭走到空位坐下,看着教室各个躁动的青春面孔,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座位还没排,大家都跟自己玩得好好的坐在一块儿,新班级没有之前同学的人就随意找了还没同桌的空位坐下来。
班上已经开始有人称兄道弟,一句我靠,你也喜欢这个啊,然后两个人话题就没停下来过了。
沈昭昭叹口气趴在桌上,高夏扭头问她怎么了,分到一个班了还不开心啊?沈昭昭曲着手臂,脸贴在胳膊上,偏过脸抬眼看着高夏,“高兴啊,可班上一大半都是熟面孔,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沈昭昭将垂着的那只手抬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有帅哥!”
话音刚落,门口一阵骚动,后排班级忙着交新朋友的人也抬起头看去,大家都挺意外的,神情一点没带藏,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一八六的高个,身材比例完美,陈峤单肩挎着书包站在门口,不带情绪的眼神看向新班级,身后是昏暗的走廊,几声闷雷闪电下来。
沈昭昭瞬间坐直起来,“我靠。”
前面的黄馨也一声:“我靠。”
白晓玲不知道我靠什么,只愣愣跟着大家目光看过去。
邰朝阳皱了皱眉,手机在桌子里,他前一秒才看完,上面是朋友发来的消息:【我操了,陈峤考到7班去了,跟你一个班。】
全班唯一没抬头的是杨树荣,他只淡淡扫了一眼过去就收回,低头写自己的物理题。
陈峤忽视掉这些目光,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的空位,在高夏的斜上方。
过道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气将人的的记忆拉回数月前,那时候还是陌生人,高夏忍住了转头的去看的念头。
七班的学生都齐了,一共四十九个人,新班主任捧着保温壶慢悠悠走过来,发觉自己班怎么那么安静?他路过别班都吵得不像样,他心想,接到了一群乖孩子班级,不禁满意点头笑起来。
王立波战术性清嗓子,“人都到齐了是吧。”
新班主任王立波,生了一张和善的脸,有着一口温和的嗓音,表面完完全全是个好讲话的温柔老师,但你扒开他的心看看,都是黑的!明远每届毕业都会有问卷调查,上面有道问题是——学校里你最想套麻袋暴揍的是哪位老师?
票数断层的是波哥。
听说这是波哥二十多岁带的第一届毕业生搞出的问卷调查,带的第二届毕业又延续了这个,还多加了几道问题,后来慢慢就变成了明远的传统,每届都会有所改动,唯一不变的是波哥的位置。
王立波自己也说,年轻那会儿没经验,下手没轻没重的。
这个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此时站到了讲台上,他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拿粉笔在黑板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大字。
“王立波,我的名字,你们应该不陌生,毕竟你们的学长学姐经常把我投到断层第一。你们现在也可以抽空去练练拳啊什么的,两年后讲不好用得上。”
他诙谐的语气将大家逗笑。
他又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才不急不慢又开口:“这个座位就暂时先这样,等你们月考过后才重新排。”
他深瞳小眼一眯,“一些特殊情况的同学要进行位置调动,到时候来找我说一声就行。”
那场蓄积的雨终于落下,水雨落到玻璃窗上形成斑点,走廊递进来的风卷着草地气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场暴雨中。
暴雨来势凶猛,去时无声,等到放学雨已经是毛毛雨状态,高夏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从桌子里摸出了一把不属于她的天堂伞。
12. 浅青色
这一晚陈峤成了高二年级的议论中心,但是当事人浑然不知。
表白墙不适用这类话题讨论,沉寂已经的贴吧再次火热。
小雨中途转大,雨水迎面落在脸上,视线模糊,他不得不降低速度,自行车靠边骑着,手机响起铃声,他没想着去接,一直到家,这通电话响了不下十次。
锈迹斑斑的绿铁门,钥匙扭转两圈,推开一股闷热气息扑来,陈峤换上鞋,卸下书包,先去看了一眼讲文明,三层豪华别墅的小鸟安逸睡着,种子粮只剩壳,他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把粮倒了加上,托盘清干净以后才拿上换洗衣物去冲洗。
热水器还是老式的,热水要烧好一会儿才会有,现在的天还是很热,用冷水冲冲也没多大关系,等陈峤冲完澡出来,那通电话再次响起。
齐白打来的电话。
他们两个相识源自一场租房乌龙,那会儿陈峤刚到岱川落脚,先找了个酒店住着,白天在外到处找房租,但因为他没有家长在,房东都不敢跟他签合同,倒是有胆大的,房子的地段并不合适,装修也过于破旧。
齐白刚从明远毕业,身边朋友恶作剧整他,将他的电话打印在一张租房告示上。陈峤是那天第十个拨打电话的人,还没开口,那头就骂起来了,“诈骗死全家!”
线下见面,齐白一瞧,高高瘦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是没开单被打了?
陈峤也懒得跟他计较之前那些话,直截了当:“你有房租?”
齐白笑了:“我没有啊。”
陈峤冷着脸起身就走,齐白哎哎几声,追上人,“真不是新型诈骗套路啊?”
陈峤不想搭理人,没吱声,齐白跟着他走了几段路,热了一身汗,也见他每看到租房信息都会停下来,然后拨打电话,基本说完我是未成年,父母应该不会过来签合同,您这边能租吗?电话就被挂断了。
齐白觉得这人特没心眼,这么大热天,他也不想再跟着走下去了,左右都不熟悉,不用说一声就可以直接走。齐白觉得那天自己简直是泥菩萨在世,走了几步路又倒着走回去,拍了一下陈峤的肩,“你要租房是吧,还没家长陪同对吧。”
陈峤扭头,那双深邃的眼有了一点情绪波动,点了一下头。
就这样,陈峤租进了齐白家一个小单间。齐白妈妈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出了事可担不起责任,又心疼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出来住,齐白爸爸远在外地,听了这事就问,明远不是可以住宿吗?问他怎么没有想去学校住。
陈峤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让别人为难,是准备搬出去的,但齐白把他摁住,说你就在这儿给我安心住着,当我妈的第二个儿子,反正9月我要去大学报道了,她一个人在家怪孤独的。
住了一年,今年暑假那块儿地拆迁了,陈峤就没有打算再跟着住下去,一是新住址离学校远,二是不愿意再麻烦下去,齐白爸爸今年就要回来了。
他电话没有打给陈志民,那头已经把他拉黑了,想打也打不过去。
电话打给余爱莲,忙音几声后才接通,那边好像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温柔的嗓音喂了一声,问是哪位?
陈峤握着手机的手僵住,原本带有一丝期望的心渐渐地沉下去,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说是我,陈峤。
余爱莲声音一下就小了起来,问他有什么事吗?
租房的事不是余爱莲本人来的,她派了一个助理过来,陈峤坐进柔软真皮座椅,冷气萦绕周身,前边的助理递来一个名片,是京北的一个集团,他侃侃而谈,陈峤一句话也不想搭理。
房子租好以后,他留下一张卡,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才离开。
齐白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将他从一些碎片化记忆中拉出,还是那懒散调调。
“哟哟哟,状元终于舍得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陈峤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不介意再拉黑一次。”
齐白:“别,说正事。你在学校那么不招人喜欢啊,一分钟能刷新出N条帖子来,全是关于你的。”
陈峤将讲文明放了出来,让它到处飞,他没理齐白这句话,他走到主卧的书桌坐下,打开一盏台灯。
暖光的色调是温暖的,比冷白调讨喜。
可他又不是商品,讨人喜欢才拥有需要价值。
齐白给他发来截图,帖子再多可骂最凶的就那几个,齐白问就这几个是吧?陈峤发了个问号。
齐白电话里阴恻恻地笑,“让他们体验一把社会毒打。”
陈峤:“算了。”
这次轮到齐白问号了。
齐白:“你这么好脾气?这算校园霸凌了你知不知道?”
陈峤小他三岁,他已经完完全全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弟弟在学校受欺负怎么可以视而不见,他说什么也要找人弄他们。
陈峤叹口气,身边怎么一个二个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发来三张图上,那三个人分别是罗子成、何祁、秦天。
三个人不属于考上明远,花钱买的名额,明远最后一点良心就是说什么也不能塞进重点班,给再多钱都不行。
他们对陈峤的恶意毫无理由,就是厌恶好学生,尤其是他这么个由好学生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差生,还不融入集体的人。
陈峤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面跟他们起过冲突,他单方面避让。
他觉得麻烦,很烦。
陈峤眉头紧蹙着,忽然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他迟疑了几秒才点开,是高夏发来的。
高夏:【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她是在问这场雨,还是问那些帖子。
只几秒,他回:【还好。】
高夏:【谢谢你的伞。】
还好是问这场雨。
电话未挂断,齐白啧了几声,“这几个家庭背景还挺硬啊,是个硬茬。”
陈峤烦躁地搓了一把半干的头发,“你不用管,我自己解决。真的,别管,我会翻脸的。”
那边长久沉默,然后说一声行吧,电话立马挂了。
他想把事情简单化,可是有些人并不想,他也不想落入他们编织的陷阱中,可是身边人总是会因他而烦恼。
陈峤将手机关机,拿出一套真题卷,写到了天光大亮。
-
那把格纹伞在阳台撑开晾干,早上一缕阳光照进来,高夏从房间出来去到小阳台将伞叠好。
夏白春昨天累极了,没等到女儿回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所以都没来得及问新班级怎么样,她做好早饭准备待会儿问一问。
高夏一从阳台出来,就看见妈妈从厨房端着三明治跟牛奶放在桌上,招手示意过来吃早饭。
她把伞放到茶几上,“我还没洗漱,等我先去刷牙洗脸。”
锅包肉从狗窝里伸懒腰爬起来,夏白春把小狗的早饭也准备好,然后摸了摸锅包肉。
高夏洗漱完出来坐在餐桌上,还刚喝一口牛奶呢,就听见妈妈说:“”你爸他还在睡,今天只能凑合着我的胃口来吃了,要是吃不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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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会儿去学校门口买点爱吃的吧。”
高夏坚定地说不可能吃不惯的,下一秒咬到流心蛋立马吐了出来,她尴尬笑一笑抬起头,只见妈妈挑挑眉,一脸意料之中。
夏白春把盘子拿到自己面前,“把牛奶喝完吧。”
高夏乖乖喝牛奶。
夏白春问:“新班级怎么样?昭昭还跟你一个班吗?”
高夏点头,捧着牛奶想了想,“新班主任挺有趣的,其他的跟之前班上差不多吧。对了,我现在跟昭昭是同桌。”
妈妈笑了,“昭昭跟你坐后面还是你跟昭昭坐前面?”
高夏:“坐后面……”
沈昭昭个不高,目前一米六都没有,跟她坐后面很吃亏。早上跟沈昭昭碰面的时候,她问要不要跟老师说一声,调到前排去。
沈昭昭在胸前比了个叉,“好不容易坐一次同桌,看不清到时候另说,我借白晓玲笔记。”
高夏的笔记她看不懂。
“行吧,如果影响学习进度的话,我会替你去跟老师说的,”高夏才不惯着她,同桌固然美好,可学习更加重要。
沈昭昭吧唧一下焉了,“夏夏,你太无趣啦!!”
青春是什么?躁动燥热,一场废弃游乐园的冒险。
沈昭昭期待的高中是带着小叛逆,做着浅青色的梦,为什么是浅青色?她想,暗恋就是潮湿黏腻,朦胧着青。
可现实中的高中是做不完的试卷,考不完的试,堆高的书本,被没收的小说。
沈昭昭带着怨气啃了一口馒头。
开学典礼国旗下的讲话是老套的开场白,所有年级的同学站在操场有气无力鼓着掌。
高夏站在后面,前面是黄馨,她身子往后仰,靠在高夏身上,“昨天那场雨就应该下在今天早上,这样就能舒舒服服在教室坐着了。”
折好的伞还放在桌子里,她扭头去找寻一个人,对上一些男生戏谑起哄的视线,她厌烦皱起眉,七班的男生列队里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有点神游在外地回黄馨的话,“可能吧。”
黄馨:“?”
什么可能吧,肯定好吧。
开学典礼落下帷幕,所有人像渴望自由的鱼,游向四面八方,连廊上毫无秩序地打闹,有人撞到高夏,高夏摇摇头说没事儿。
沈昭昭发觉高夏的状态有点不对,屁股撞她一下,“你干嘛了?”
高夏问:“你没发现我们班少一个人吗?”
沈昭昭:“有些人我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哪里能发现……”话卡住,她想起是有一个人哦,“陈峤嘞,他不会翘课吧?!”
实验班还翘课,不愧是风云人物。
不对呀,夏夏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他翘课也是他自己的事,影响的是他自身,她担心什么?沈昭昭大眼睛微微眯起,想起昨天那把天降的伞。
另外两个人暑假这么多次一起遛狗遛.鸟,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好感发芽再正常不过啦,沈昭昭充满青春言情的脑子里脑补完了一切,看穿般点点头,“待会儿我帮你问问。”
高夏:“为什么是帮我?”
沈昭昭:“你不是担心么?”
担心?
没有啊。
她只是有点疑惑而已,而且如果他不来,自己这个伞怎么还呀?但是转念一想,也确实要担心,万一是昨晚淋雨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她点点头,“等会儿问老师吧。”
沈昭昭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发出姨母笑。
13. 坐标系
第一天的正式上课是逃不开的自我介绍,陈峤就是在高夏刚准备开口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眼下泛着点乌青,像熬了大夜一样,嗓音如初,没有感冒的迹象。
“报告。”
班级同学有一瞬间静音,都默契看着他。
王立波点了一下头让他进去,办公室的老师对这位学生也没少讨论,先抑后扬的表达方式,最后拍拍手掌,庆祝一位学生回到原定轨迹。
还纷纷让他多上点心,这孩子可能心理有点问题,作为老师要疏导,昨晚那些帖子他也看了,太胡闹了!老鲁也是,顶不住压力的家伙,放了些什么人进来。
王立波想有时间找陈峤好好聊一下。
他抬眼示意高夏继续。
高夏跟他短暂对视了一眼,后者神色平常,嘴里都懒得再扯出一个微笑弧度。
他生气了?那天确实应该好好打个招呼的。
高夏平静过后才察觉那天情绪外露有多明显,然后又是一阵懊悔。
她的自我介绍很简洁,一点活跃气氛也不想。
“高夏,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以后多多关照,谢谢。”
讲完了,她坐下。
底下的人反应了一会儿响起轰鸣的掌声,男生鼓得最用力。
接下来的同学一个个都很活宝,好多老熟人,她们班之前的体育课代表贺扬一开口底下就在笑,他留着寸头,完全体育生模样。
“知道你们给哥面子,这也太给力了一点,哥有点受宠若惊了哈。”他清嗓子咳嗽,“我叫贺扬,扬帆起航的扬,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当时他正处于事业低谷期,希望我的到来能让他扬帆起航。结果呢,帆是扬了,航是起了,但我也成了一个吞金兽。”
底下有人笑,有人骂,他眉飞色舞继续说。
这套自我介绍高一已经用过一遍了,老同学让他快滚下来。
沈昭昭胳膊撞一撞高夏,小声交头接耳,“人来了,下课你要不去问问?”
高夏埋头学习,摇摇头。
沈昭昭急:“你干嘛啊,人来了干嘛不去问啊!”
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看小说中不长嘴的男女主,急死她了。
高夏用圆珠笔后面摁压的地方戳她一下,“老师看你了。”
沈昭昭立马老老实实坐好。
一场自我介绍在波哥强制压缩下,终于结束,比高夏的自我介绍更简洁的还有两个人,陈峤跟贺敏,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贺敏的弟弟贺鸣要活泼很多,个不高,说你们再笑,就跳起来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下面笑更欢了。
课间时间,七班走廊最热闹,穿插着其他班的同学,有人拿着零食看准高夏不在的时间,托同学放高夏桌上。
等高夏和沈昭昭从厕所回来,桌上摆满零食,黄馨转过头,“又到了投喂时间。”
高夏眉头没松开过,“还是老样子,你们挑着爱吃的拿吧。”
黄馨:“爱你。”
新同学还有些拘谨,没来拿,沈昭昭把剩下分发出去。高夏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拿着伞刚想还给陈峤,她一站起来,陈峤就离开了座位。
高夏:“?”
她心底发出真切的疑问。
沈昭昭发放完毕,坐回座位,“怎么啦?”
高夏握着伞坐下,丢进座位里,说没怎么,心里却乱乱的。
上午的课基本都是先摸底测试,中午铃一响,同学像脱缰野马奔出去,生怕慢他人一步就只剩菜叶子了,只剩几个在教室慢吞吞。
高夏跟沈昭昭两个人属于慢吞吞。
不喜欢去食堂,主要因为高一有一次很离谱事件,让高夏不喜欢去食堂了。
明远有大小食堂,她们两个第一次去的是大食堂吃饭,刚进去,哗啦啦一片目光看过来,那种目光是令人难受的,哪怕从小受人瞩目,也会厌烦。
高夏觉得有点喘不上气,硬着头皮打饭,本来要排队,前面的男生一个个往后去,位置给她。
高夏并不喜欢这样,所以后来她没怎么再去食堂,偶尔去也是等到人较少以后。
这样的烦恼,沈昭昭无法共情,她每回都要嚎一嗓子。
陈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教室,总之没看见人影了,高夏把手机揣上跟沈昭昭一块儿走出教室。
她们今天吃田记炒面,在学校对面的平房巷子里。午时的阳光还是有些晒,两个人找着阴处走,路过篮球场,有人打球,看见高夏,立马跳起来投一个无实物三分球。
沈昭昭没忍住笑,这群男生被拒绝一万遍也还是要孔雀开屏啊。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人——不为所动,是一块儿石头。
那么多少女漫怎么没把她心中那种暗动情愫激发出来呢?还是江湖片将情爱中和掉了,可沈昭昭看过的江湖片,爱情也是来的很快啊,一个对视第二天眼波流转第三天就能牵手了。
沈昭昭心中小人摇摇头叹,不过再怎样,这一块儿石头做的心有了发芽趋势咯,她像个情场高手一般的眼神深沉又看一眼高夏。
走到田记炒面的时候刚好有空位,两个人抽纸擦了擦椅子跟餐桌就坐下,挂在墙上转动的风扇将头发吹贴在脸上。
高夏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别住,那颗耳骨钉的位置有点发红。
沈昭昭看见就问:“夏夏,你耳骨钉的位置是不是又发炎啦?看着有点红红的。”
她摸了摸,说:“应该没有,可能是热的。”
沈昭昭:“要不别戴了吧,总是发炎。”
高夏打这个耳骨钉的时候是一个人去打的,没有任何原因,就是那天忽然想去,她就去了。打完以后拍照给沈昭昭看,沈昭昭惊讶地说不出话,她一直想打耳洞,但是怕妈妈生气,所以只是悄悄放心底。
她羡慕高夏的勇气。
高夏说没关系,她指腹摩挲那颗闪着小钻的耳钉,眼神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呆呆的。
炒面端上来了,香气扑鼻,她们两个点的是辣菜白炒面。外面走进来两个人,高夏对他们有印象,是那对双胞胎,贺敏贺鸣。
店里没有座位了,他们两个人张望一眼准备走,沈昭昭四处找山胡椒油的时候也看见他们了,挥了一下手,让他们过来拼桌。
她对这个男生印象很深,因为太逗了那句话,怎么有人面对自己的身高完全可以不自卑,并且很有趣地化解尴尬。
贺鸣嘿嘿一笑,说:“我认得你们。”
沈昭昭哟一声,“真的啊?”
贺鸣还笑:“真的啊,尤其是她,我之前那个班可多男生喜欢她了。”他指了指高夏。
高夏无奈笑了一下。
贺敏在当中充当制冷机,只开头扯唇笑了一下,之后就是一张臭脸。
沈昭昭跟贺鸣很聊得来,有时候要cue几句高夏,高夏注意力并不太集中,反应钝钝的,她边吃面边看着手机。
上面是她编辑好没发出去的话。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昨天中午的反应太大了,他察觉到了?她忽然听到陈峤的名字,从贺鸣的嘴里。
“啊,你们不知道吗?昨晚贴吧可热闹了,”贺鸣是从县里考进来的,贴吧是他最开始了解明远的渠道,他有什么疑问也都是在上面问,但因为冷清,回答总是要等好多天才能有人。
他把手机拿出来给她们看,“你们看,全是。”
大部分都是恶言。
高夏跟沈昭昭都没有下贴吧,这种古老战神,谁会想到现在还能火一把啊?高夏连个表白墙都没加,上面捞人的信息都是沈昭昭发给她看的。
高夏今天皱眉的次数超乎寻常,她想起那晚在公园两个人的交谈,他不在意他们的言语,也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他内心有非常坚定的坐标系。
可是,当一个人面铺天盖地的恶意他坐标系还坚固吗?一个人要强大到多大的地步才能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峤神他之前班上针对他的三个人,叫罗子成的是老大,因为他爸是岱川的二把手,两个忠实小弟分别叫何祁跟秦天,他们家里好像是检察院的。”
大家忽略掉了峤神这个称呼,惊讶张大嘴,不是,他怎么对这些了如指掌啊?
贺鸣腼腆挠挠后脑勺,“我当初因为崇拜峤神,就比较关注他,后来也一直关注。”
贺敏没眼看,恰好他们点的炒面上来了,她要伸手去拿一次性筷子时,有人快她一步递给她,她诧异看着那双手的主人。
高夏朝她笑笑,因为她挨装筷子的桶近,比较方便顺手。
贺敏嘴巴张了张,心里想说谢谢,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低头扒着炒乌冬,眼眶有点热热的。
“他们三个......”贺鸣沉默一下,然后说:“没人想得罪他们。”
高夏抿着唇没说话。
场面一下沉默下来了,沈昭昭哎呀一声,“吃饭吃饭,吃饱好学习。”
“按照我看小说定理,陈峤这样的人就不是我们能猜测的,说不定他自己办法呢,”她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高夏,“是吧,夏夏。”
高夏轻轻点一下头。
-
校后面有一家不打眼的便利店,老板是个光头,牙齿镶着金,穿老头背心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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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小猫,看见陈峤过来的时候有点讶异,这小子从过完年就没往自己这边跑了啊。
他把学生给的猫条喂完,拍了拍裤腿起身,“今天怎么过来了。”
陈峤走过去,小猫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蹲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这是一只橘座,从逸夫楼跑过来的。
“有点事儿,”陈峤问:“你之前说的那些人还在吗?”
“怎么不在,天天在市政府门前坐着拉横幅,没有一点用。”老板姓崔,他介绍自己总说是催命鬼的催,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是菩萨心,他叹,“这狗日的,放在以前哪里能这么好过。”
“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给你干嘛,你个小屁孩。”
小猫站起来拱他的手,自助式蹭来蹭去,他抬眼认真地说,“我有办法。”
崔老板看了他几秒,摆摆手说行吧行吧,进去拿了一个小本子出来,“你联系姓王的就行了,他的号召力强一些。”
陈峤站起来要接过本子,崔老板还没松手,“不影响自身哈?对你的学业前程都没有影响,你给我百分百的保证。”
他嗯一声。
校服裤兜里的那张名片一角微微翘着,存在感明显。
崔老板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哀叹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没对,可他又是清楚陈峤家状况的,这小子说不定还真有点办法,他也是有私心的,但愿没问题。他从店里拿了瓶白酒倒一点洒在地上,“老伙计,喝点。”
小猫要去舔地上的白酒,崔老板用脚轻轻勾到一边去,“醉不死你丫的。”
后面一周正常上学放学,明远的生活节奏一切都没变,在欢乐轻松的氛围中,社团活动、篮球赛接憧而至,下午除了高三的在争分夺秒学习,其余的都下去看篮球赛了。
七班座位空了三分之二。
高夏放下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拿水杯去讲台前面接水,路过贺敏座位的时候,她问:“你也没有下去啊?”
一顿炒面过后,沈昭昭跟贺鸣彻底熟络起来,两个人八卦起来没完没了,最主要的是什么,贺鸣他追韩国女团,两个追星人凑一块儿话更多了,这几天高夏都有点被冷落对待了。
有一次放学路上的时候,他们一起等红灯,她想问沈昭昭待会儿要不要去买点炸炸炸吃,谁知道沈昭昭跟贺鸣聊起来根本听不见她讲话,路灯映出他们的影子,高夏生气地对着沈昭昭的影子暴打一顿。
那天之后她也特意冷落了一点沈昭昭,沈昭昭跟没察觉一样,她也无所谓啦,她跟贺敏聊天,尽管贺敏的话很少,但都会给回应,她有时也分神去看最后一排趴着的那个人。
两个人生活中真的一句话没有再讲,哪怕在一个班。
那把伞早就可以还了,但高夏没还。
学校的谣言风声平下来了,贴吧的帖子被删了好多,他们几个还凑在一起讨论过,是不是学校领导让删的啊?如果这被想要报考明远的学生看见,影响肯定特别不好,影响招生了这是。
总而言之,这一周是风平浪静的一周。
贺敏努力学着微笑,语气柔和,但嗓音太沉,很难柔和,“嗯,你也没去吗?”
高夏等待水将杯子灌满,估算了一下接满时间,扭头,“太无聊了,不想去。”
篮球对她而言是很无聊的一项运动,一群流着汗的人在上面跑来跑去,偶尔撩起衣服,底下一片尖叫,那声浪几乎要将她耳膜震破,她高一跟沈昭昭去看过一场,在那后打死也不去看了。
沈昭昭无法理解有人不能欣赏帅哥跟腹肌。
她一脸淡淡死感,真的欣赏不了,她的嗅觉系统占了上风。
而且说帅哥,她是一个颜控手控,可生活中符合她审美的太少,有一个,高夏默默将目光又看向后排,手臂青筋微凸,指骨分明的手指搭在后脖颈,像是做了什么梦,指尖微微颤动一下。
高夏收回目光,转回头,时间刚好,水接满了。
晚自习老师不来守,全凭学生的自觉性,明远的老师奉行自主独立的教学,推一步走一步,社会上哪里有这么多好人?他们最应该学会的就是独立,人是群体动物固然没错,可你要学会的是在群体中独立生存。
九点二十分下了晚自习,第三节晚自习并不强行要求,住宿生一般会在教室上完第三节晚自习,走读的下了第二节就走了。
高夏收拾好东西,把从沈昭昭那里借来的五颜六色的记号笔还回去,那把伞在书包侧边兜里,她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她给陈峤发了一条信息:【我今天出来遛狗,你呢?】
14. 耳骨钉
他的消息一向回得慢,高夏骑着小电驴回了家,锅包肉刚遛完没多久,再次被套上牵引绳,它发出嘤嘤叫抗议的声音。
高夏安抚它:“乖宝宝乖宝宝,我们出去减肥好不好?”
“不然下次姐姐抱不动你啦,你忘记上次下雨天为了抱你上车,姐姐的手腕都摔伤啦。”
高夏开始打感情牌,小狗呀小狗呀,你有点良心。
锅包肉黑瞳露出一点白,斜视她,小狗吃了不会说话的亏,它汪汪叫,高夏捏住它嘴筒子,“别叫,会吵到别人。”
电视里正放到《天龙八部》阿朱死的那段戏,抬眼便看见爸爸哭成泪人,妈妈在一旁嫌弃翻了个白眼,递过去一张纸。锅包肉也趁机挣脱了高夏的手掌心,跑到了妈妈旁边。
夏白春笑:“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去啊?”
高夏不太想让妈妈知道这件事,“哎呀......就是想带它去跑步减肥嘛,你看它都多胖啦。”
开学前就决定的减肥,她还写了个牌子在妈妈店里,督促此肉减肥,可是每天回来一抱,这个体重怎么不减反增啊。
锅包肉甩甩大屁股。
夏白春眼睛眯了眯,怎么说自己也是经历过青春的人,也做了不少叛逆的事,高夏这一点点风吹草动,可太明显了。那把不是女儿审美的格子伞,以前突遇下雨天,从便利店随便挑了把伞给她先用着,她都一脸嫌弃不要用,要自己跑去精品店买十块一把的透明雨伞,怎么现在对一把格子伞每天随身带着了?
夏白春没说什么让她去吧,注意安全。
等一人一狗离开,夏白春打了一下高崇平的胳膊,“咱女儿有情况。”
高崇平还没从剧情缓过来,带着浓浓鼻音,“有什么情况?”
“乔帮主跟阿朱什么情况,你女儿就什么情况!”
-
熟悉的公园,有人在夜跑,钓鱼佬也没少,高夏督促小狗跑起来,跑了一会儿,坐回那个熟悉的椅子,那张让两个人关系变近的长椅。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带了小球出来,往后一丢,没有小鸟,也没有少年。
高夏转头,下巴抵在手背上,夜色浓重,无星亦无月,夏天过去了,风落在肌肤上的是微凉。
她下了贴吧,无聊地翻动帖子,一些负面的帖子已经没了,只剩一下问答,还有调侃老师的,这里也有表白的......高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咦一声赶紧滑下去。
比起被人喜欢,其实高夏更加愿意去喜欢别人。
就好像你希望被爱,还是拥有爱人的能力,她想要的是后者。
被人喜欢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很难受,是一种有形骚扰,可它又上升不到性.骚扰那么严重,你没法找人去说理,也有没律条的约束力,只能默默咽下,只因为一句喜欢是他人的自由。
可为什么被喜欢的一方要为喜欢者的行为买单呢。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很幼稚,不成熟,他不会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并肩而行,也学不会尊重。诸多事件,譬如路过时的起哄,走廊装作不经意间的碰撞,坐在后桌时的扯头发,笔敲后背......
到底谁会喜欢啊?高夏百思不得其解。
青春啊青春,她深知自己就在所有人都在回忆的青春中,可是她怎么去享用呢?如果是这样的,她想快快长大。
高夏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决定等到十一点,自己就回家。
她应该跟他说一声对不起的。
在一个班了,应该开心不是吗?她应该为他庆祝,也该为自己开心,看,高夏,你的眼光并没有错,他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高夏百无聊赖回头,来来往往的人中都不是他。
她是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陷入一个思维就会走进死胡同,没有能够自我说服的逻辑之前,她会一直内耗。
尽管现在她也还没能说服自己,但她应该为自己那天的行为解释一遍,然后再问问,这几天还好吗?
明远禁止学生斗殴事件发生,一旦发现,严惩不贷,也正因为这条规定,这群十六七岁的容易发生冲突的年纪,大家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有没有必要。
短暂的了解,陈峤不会是冲动性的人,但他如何处理呢?他们的偏见不会随着他进入到实验班而减少,反而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她忽然想到一部番剧,像罗子成这样的人,孵出来的肯定是坏蛋!而坏蛋一定会被她们这些特别好的蛋打败的!
想到变身的场面,她不自觉笑出声。
那陈峤会什么角色?她希望是像唯世这样的吧,因为她小时候喜欢的第一个男性角色就是唯世,嗑的第一个cp就是他和亚梦,结果长大才发现,她又嗑歪了。
十一点了,高夏拍去锅包肉毛发上的叶子,刚起身的时候,身边坐下一个人,那股熟悉的气息在鼻尖乱窜,她心间微动。
高夏又坐下来。
陈峤去江边骑了一圈自行车,又在家里冲了两个澡,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讲文明吵得心烦,他走出牌楼巷,步行过来。
高夏从袋子里拿出那瓶三得利塞到他手里,“对不起啊,那天应该跟你打声招呼,也祝贺我们成为同班同学。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真的。”
三得利已经不冰了,他握着有些暖,她不是第一次说他是个好人了,天桥底下说过一次,现在又说一次。
好人。
陈峤笑了笑,“其实没什么。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不用太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样会太内耗自己了。”
“考到七班来,也不全是因为你,所以你不用太过于紧张,觉得自己好像插手了他人的人生,从而背负了什么。”
高夏沉默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有解释,但他这些话好像把她内耗的原因全部点了出来。
她紧抿着唇,抬起眼,忽然,手中被塞了一瓶冰冰的东西,她低头看,他同样也给她带了一瓶小叶九里。
高夏决定不去想那些了。
陈峤不是杨心蕊,他是内心足够强大的陈峤。
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的漠视,她叹口气,“那些帖子……你有想好怎么处理吗?”
-
高夏追溯自己害怕的根源,那是她第一次对正在被校园霸凌的人伸出手。
杨心蕊,高夏初中同学。她沉默少言,因脸上有斑,头发自然卷一直被嘲讽,被排挤被辱骂,男生取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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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下流外号,不分场合叫她,女生像见瘟神一样嫌弃她。
高夏内心是由正义构建的秩序,她面对这样的事情做不到熟若无睹。
她主动跟杨心蕊坐同桌,找话题聊天,放学路上,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那场针对杨心蕊的霸凌并没有因为她有了朋友就此结束,反倒愈演愈烈。
那封举报信递交上去时,高夏并不知道蝴蝶效应有多强大。
转学的是杨心蕊,安然无恙的是她们,所以杨心蕊崩溃了。她只是想安安静静读个书,到底有什么错?因为脸上的斑吗?因为自然卷的头发吗?可那是我能选择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被针对的是我。
老师说,苦难是生命馈赠给我们的礼物,学会拥抱苦难,会让我们更加强大。
可是老师。
我并不想做一个强大的人,我只是想做一个存在感低有些怯弱的人。
高夏最后一面见杨心蕊的时候是在学校天台,她说的话令人此生难忘。
“你知道我多嫉妒你吗?你长得漂亮,有一个爱你的父母,还有永远相信你的朋友,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他们也不会怪你,学校那群恶心的人也会看在你这张脸上对你宽容。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尤其第二天还要面对你,其实每次听到有人在议论你脸上不够完美的地方时,我都在内心窃喜,看吧,你也是被人讨厌的,可她们又不像讨厌我一样讨厌你,我总是在想,如果你被毁容了,是不是也就跟我一样了?”
被排挤被憎恶,连老师都觉得是你的问题。
杨心蕊痛恨自己的这张脸,也痛恨太过于完美的高夏。
“我的人生被你毁了,希望你的未来也能一塌糊涂。高夏,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
或许因为从小到大,身边人太过于善意,高夏面对这样的场景居然手足无措起来。这也是高夏第一次面临,正义并不是社会的生存法则,你崇拜的大人也可能是伪正义的一员。
自责难过愧疚懊悔,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涌了上来。
真的做错了吗?
你做错了。
高夏为了挽回这一个错误,她去拜托了爸爸帮杨心蕊找一个学校,帮她安排好一切,然后不要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再告诉自己。
初三生涯,高夏是将自己塞进一个腌制小菜的坛子里度过的,盖上,再加上几块砖头,盖紧实了,一点气泡都不要流出。
耳骨钉枪打的痛感要强烈很多,很痛快。
那年暑假高夏还面临着外公外婆的离世,耳骨钉位置的反复发炎流脓,她照镜子时竟有一丝畅意,心中郁结的许多气居然慢慢散去,可这些她不敢叫爸爸妈妈得知。
高夏决心做一个冷漠的人,对周遭一切都漠视,可是从小到大的教育环境让她难以冷漠。
一个冷漠的高夏,与理想中的自己大相径庭,她也并不喜欢。
高夏时常痛苦,可也总为痛苦而感到开心。
因为妈妈说过,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痛苦,都是在经历找寻自我的过程,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一个人?因为迷茫,所以会把自己一遍一遍打碎重组。
她想,如果再见到杨心蕊,她会说:我原谅你不符合我的期待,我愿意宽恕,并让你自由。
15. 便利店
王立波在周一升完旗以后终于找到机会跟陈峤谈心,他放慢脚步跟着陈峤一块儿走,问他在新班级还适应吗?
陈峤稍愣,说还行。
王立波的手里无论春夏秋冬都捧着保温壶,以前有学生好奇拧开过杯子,发现里面居然装着可乐!有时还会装其他饮料,总之不装水。
学生给的情绪反应太过于冷淡,好在王立波从教几十年,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他拧开保温壶,准备喝一口润润嗓子再好好讲人生大道理,刚入口,他噗一下喷出来。
陈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裤腿,眉头微皱着,“老师,您没事吧?”
王立波刚想破口大骂,谁把他的可乐换成黑豆茶了?!瞥见拧着眉好似真切担心的学生,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拧好保温壶盖,拍了拍陈峤的肩,“好孩子,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班主任是怎么跟你说的,或者说,他有没有约束罗子成那几个人,但是既然来到我班上了,你就安心学习,不要担心太多。”
"万事都有我在前,"王立波问他明白吗?
陈峤反应极慢地点了一下头。
“你一定记住,人不能被情绪支配。如果罗子成那几个人再挑什么事,你来跟我说,记住了吗?”
“平静的海面培养不出优秀的水手,陈峤,你应该是懂这个道理的。我看了你高一所有考试的试卷,那些题你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去做对不对?老师的课上睡觉,也是因为你都自学了对吗?”
“你一开始就瞒过了所有人。”
“我也去问了传说中被你气哭的女老师,根本没有这件事,具体什么原因,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好了闭口不谈,那我也就不多问了。关于你逃课的这件事,这倒是真的,还不止一次,听你前班主任说,有一次就一节课的时间,你跑到县职中去了?”
王立波眉头一皱,“你去县职高做什么了?”
陈峤倒是一脸坦然,“找人。”
王立波眉皱深了一点:“打架?”
陈峤:“朋友。”
王立波川字眉松开,心放下。
快到班级了,王立波拍了一下陈峤的背,“行了,进去吧。”
-
七班的教室小声讲话的人没断过,俩同桌之间在谈论小说漫画追星,黄馨扭头想问高夏借本漫画看。
高夏正在和沈昭昭在草稿本上下五子棋。
“你们两个人这是干嘛,”黄馨看清楚以后没忍住笑起来,“小学生都不玩这个啦。”
沈昭昭无奈:“我所有的小说都被锁起来了,你懂么,锁起来了,而且那种大锁。”
她昨天放学回家发现房间空了好多,认真翻找过后,天都塌了,连梁葭的杂志也给收走了……她现在唯一的慰藉就是头盔了。
沈昭昭发现自暑假开始,妈妈的情绪就不对,她也不敢去触霉头,连为自己声讨的勇气都没有。
高夏的漫画在海关那儿被退回去了,黄馨听了啊一声,“那得多黄啊。”
高夏:“......正经漫画。”
黄馨:“正经漫画怎么会——”
“都安静了,老师还没来不会自己先写题看书?”王立波出现在教室后门,握着保温壶像个老干部,他目光扫向高夏那一块儿,黄馨感觉脖子一凉,立马缩回去。
高夏扭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道目光。
公园长椅上,锅包肉去扑他,他笑一笑摸着锅包肉脑袋,说视而不见,罗子成总不能找到班上来揍自己。
在他的轻笑声中,高夏才发觉是自己太紧绷了,真的,太紧绷了,就像初中那会儿一样,觉得人生都要完蛋的紧绷感。
人生是不会完蛋的,她们依旧是安然无恙坐在教室里,每一天每一步向着未来走。
她然后也笑起来,走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伞没给他,她还开玩笑说,我问了一圈,大家都不知道这把伞什么时候塞到我桌子里的。
他也浑身放松的状态,说是班上人都出去看雨的时候。
连着两节英语课,一下课,桌上倒一片,翟静叫英语课代表邰朝阳跟她去办公室拿试卷,话音刚落,趴着的死鱼们神经末梢的反应跳一下。
“啊-”
翟静冷笑一声,走出教室。
班干部跟课代表基本上跟以前在五班的变化不大,到了高二,想要竞选干部的人少了,大家都想事能少点。
邰朝阳坐在前排的位置,他往后门的方向走,还绕了一组,经过陈峤的座位弯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
“中午鑫哥便利店。”
等人走后,陈峤才睁开眼,盯着卫生角,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等到中午的时候,高夏跟沈昭昭去校外吃饭,路上就听见有人在讨论了,说鑫哥便利店罗子成带了人在那儿蹲着,同行的几人想要去凑热闹。
得到第一手消息的男生骂他们:“疯了,要是被老师抓到了,围观的人都要受处分。”
“那个谁倒霉了。”
“怎么结下的梁子啊,这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两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
“好像是因为那个谁去平行班的时候,罗子成跟他招呼,他没理。”
......
明远的官二代还挺多的,但大多数是真材实料考进来的,像罗子成这样硬塞进来的还是少数。沈昭昭倒是对学校了解多,跟高夏解释起来。
高夏愣愣啊一声,停住脚步,“昭昭,你先去吃饭吧,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沈昭昭警觉,“你想干嘛?”
高夏:“我去看看。”
沈昭昭想说不行啊,要是真被老师逮到就完蛋啦!你可是要评市三好的人啊!但看见高夏坚定的眼神,她又什么都没说了。
两个人很早就是朋友了,她还不了解她么,真决定好的事,谁也动摇不了。
就像现在。
两个人手挽着手装作要从鑫哥便利店路过去吃饭,眼神却是没少往里面看什么情况。
光头老板崔鑫坐在收银台里,陈峤人没过来,他对着罗子成说:“你爸屁股要是干净,怕什么。”
罗子成呸一声,“我说那小子高一的时候怎么总往你这里跑,敢情是亲戚啊,我还以为这小子孤儿嘞,家里户口本就他一个人!”
“我爸要是有点事,你这破店也别想开了!还有他也别想再在明远待下去!”
崔老板身上纹龙画虎的,早年切切实实混社会的,听着小孩这口气有点想笑,“好,劳烦再帮我物色一块儿地,我想开个烧烤店。”
罗子成几人气冲冲走出便利店,何祁有点害怕,“罗哥,那举报信应该没什么用吧?越级上访是不可以的吧?”
罗子成烦躁得死,丢下一句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陈峤怎么有的人脉,他整一个高一,不是在这家便利店,就是和校外职中的一个死胖子待一块儿,好像还有一个明远毕业的学长。
但这几个人都是很普通老百姓啊。
何祁跟秦天对视一眼,这事如果牵扯到他们家的话,他们两个人可就完蛋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什么事,但看罗子成的样子,这事不简单。
高夏跟沈昭昭蹲下撸猫,等他们都走了才起来,跟想象中的场面相差甚远,沈昭昭咦一声,还有点点小失望,“没看见陈峤人啊。”
是哦,没看见他人。
沈昭昭安抚高夏,“安啦,我就说他这人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不过看罗子成吃瘪好爽哦。上一次看他吃瘪还是他跟你告白,你拒绝他的时候,那个脸啊都黑成猪肝了哈哈哈。”
“啊,他跟我告白?”
“不是,你不记得了啊?高一军训在操场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好像他看上哪个女生,就是那个女生毕生的荣幸一样。”说到这,沈昭昭嫌弃撇撇嘴,“长得跟倭瓜似得,自信堪比金城武。”
高夏努力回想,失败。她真不记得了,跟她告白的人太多了,手机上生活中,那么多人,她本来就有点脸盲,学习任务也重,她的脑储存是不会把这些垃圾装进来的。
沈昭昭挽上高夏胳膊,“不记得也好,被这样的人告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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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污点。”
“走吧走吧!好饿了,我们去吃饭。”
“好,走吧。”高夏低头还跟小猫说再见,“咪咪再见,下次不要再和小黑打架了哦,你打不过它的。”
这只橘猫,高夏有印象,之前跟一只下巴一点白的小黑抢地盘,结果被打了个鼻青脸肿,等她们路过逸夫楼的时候在那委屈地喵喵叫。
大橘喵一声,当作回应。
两个人去福万饭馆点菜吃,咕噜肉,炝包菜,还有一个紫菜蛋汤。沈昭昭狂夹咕噜肉,一口一个好吃,高夏逮着包菜吃,像个素食主义者。
沈昭昭给她碗里夹了一块咕噜肉,“你尝尝,很好吃的。”
高夏给她夹回去,“不要。”
她接受不了酸甜口味的肉,一点都接受不了。沈昭昭唉一声,不懂美食!
两个人回教室的路上刚好碰上贺敏跟贺鸣,贺鸣看见沈昭昭就喊亲故呀。
“你们今天去吃什么了?”
“福万饭馆。你们两个呢?”
“食堂,”贺鸣想吐,“难吃死了,我姐还吃出一根不知名发丝。”
贺敏不太适应成为话题的中心,当所有人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有点紧张无措,指尖在微微发抖,“嗯。”
高夏记得学校食堂吃出异物的话,那家店会受到罚款跟扣分的,每年一评,卫生分不及格的店不允许再在学校食堂开下去。
她问:“你们去反映了吗?”
贺鸣叹气,“我说去反映啊,我姐说人家开店也不容易。”
高夏看了一眼贺敏,她感觉她快要哭了一样,赶紧说,“你告诉我们是哪家店,到时候我跟昭昭投个稿避雷吧,这样别的同学也不会再踩雷了。”
没有拍照留证,反映无效。
沈昭昭点点头,跟着就掏出手机,要去投稿了。
贺鸣说完名字,后知后觉惊讶,啊了一声,问你们带手机来学校啊?沈昭昭晃了晃手机,有什么问题吗?学校除了老鲁六亲不认,其余的老师还是蛮好的,只要不在课堂上玩。
贺鸣竖起大拇指。
他和她姐就不敢,尤其她姐。
四个人边走边聊,但实际是只有沈昭昭跟贺鸣在聊,高夏跟贺敏偶尔会眼神对视几下,高夏不太清楚她为什么看自己,但还是会笑一笑,找几个话题聊。
贺鸣对陈峤的事情是真的很关注,中午的事他也知道了,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沈昭昭仗义拍他一下,说没有事,她今天跟夏夏去看了。
走到方塘的时候,有人大喊一声:“同学小心!”
四个人齐刷刷看过去,就是这一下已经要来不及了,高夏抬头看见喷泉的水马上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忽然整个人被一道力量往后扯了一下,尽管如此,头发跟身上还是淋湿了一点。
高夏跟贺敏走在后面一点,又被人拉了一把,所以淋湿情况不严重,贺鸣跟沈昭昭可就惨了。
校园里回荡着沈昭昭的尖叫声。
高夏边扭头看拉自己的人是谁,边从裤口袋里拿纸巾出来给沈昭昭。
少年额间的碎发也荡着水珠,午阳光细碎光影投下,他顺手往后一拨,抬眼恰对视上她澄澈的眼眸,就见她红润的唇慢慢舒展开,形成一个笑容。
“陈峤,是你啊。谢谢你哦,”
几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他,沈昭昭擦头发的手都顿住了,啊啊地叫,恨陈峤为什么没有多长出一双手,把他们两个人也给扯过去啊!
贺鸣激动地往前几步,抬起头,就这死亡角度,他都帅得惨绝人寰!贺鸣嫉妒地要发疯了,学习好,人帅,长得高,最重要的是长得高!
贺鸣乍跟自己偶像接触,有点紧张,打个招呼,“你好,峤神。”
气氛僵了一瞬。
陈峤消化掉这个别扭的称呼,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好,但是你踩到我的三明治了。”
沈昭昭噗嗤笑出声,高夏也没忍住别过脸笑。
贺敏心里已经在想,这个三明治是哪家的?她要不要现在过去买一个回来,还是买两个?
16. 遨游梦
贺鸣立马松开脚,“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再给你买一个。”
陈峤捡起三明治跟乌龙茶,说没事。
贺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四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还没看见她,贺鸣有点着急,说自己出去找找。
沈昭昭受不了身上湿哒哒的,要回家换身衣服,她原本想叫高夏一起去的,目光一瞥,脑瓜子一转,哎呀一声,“我先回去啦!”
门口一下就剩她跟陈峤两个人,班级同学有人回头窃窃私语,两个光站在那,就很有质感,跟电影海报一般。
高夏指了指他的三明治乌龙茶,问:“你中午都是吃这个么?”
陈峤摇头,“只是今天。”
他中午回去了一趟换校裤,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讲文明没有跟往常以前说:“王八蛋,再见。”
讲文明的性子不会一下转变的,那么只有可能身体不舒服,他转身去到鸟笼,讲文明十分焉巴,他带去宠物医院看,医生诊断是感冒了。
鹦鹉的寿命很长,也很短。
也许上一秒还在活蹦乱跳,跟你斗嘴,你一个扭头的时间,它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陈峤很害怕这种情况,他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除了这只鹦鹉。将小鸟放在宠物医院以后,走在樟树底下,街边的食物勾不起食欲,他到便利店买了乌龙茶跟三明治,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高夏说这样啊,她目光停留在乌龙茶上两秒,这个很好喝么?从第一次见他就没换过。高夏打算等晚饭点也去买一瓶试试。
两个人到座位刚坐下,贺敏跟贺鸣就出现了,贺敏手上拿着两个三明治,她交给贺鸣手里。
贺鸣把三明治放到陈峤桌上,“一个是我赔你的,一个是我姐谢谢你的。”
贺敏已经回到自己位置了,在写英语试卷。
高夏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趴在桌上,盯着贺敏的背影神游。
她发散思维很广泛,乘着飞舟游荡星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上课铃响了才醒,还是沈昭昭拍醒她的。
“你不舒服还是怎么了?”沈昭昭问。
高夏的生物钟紊乱的次数比她考砸的次数还少,偏偏今年沈昭昭见识她脱离机制,延长睡眠时间最多次。
高夏脸颊还压着几根发丝,她抬手别到耳后,白嫩的脸上印上了痕迹,刚睡醒,人好像还在星际遨游,反应呆呆的,“做梦。”
“啊?”沈昭昭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美梦了,都不愿意醒过来。”
高夏对这趟遨游挺有分享欲的,刚想开口,物理老师就夹着课本走进来了。
一口塑普,开口就是同学们啊,又见面了。
七班的同学都很捧场,绝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师的话掉下来,因此还被波哥说过,说你们中的某些人啊,以后要不从事本科专业了,改行讲相声了,记得给老师留张票。
这话赤.裸.裸在点贺扬。
这会儿也是贺扬最起劲,一个劲儿捧哏。
“您给说说。”
“哎呦,好家伙!”
“您说的可太好了!”
......
物理老师阳黔牛,头发茂密,常年POLO衫西裤,没有啤酒肚,在同龄人里面属于清爽挂,只是名字总是让人愣一愣。他人幽默没有脾气,就现在底下哈哈一片,他也跟着哈哈,然后面容和善地说,“同学们,我们来做张试卷。”
哈哈瞬间不哈哈了。
沈昭昭看见物理就头皮发麻,数学跟物理是她的天敌,每次写它们两个的真题卷的时候,写到后面总是想吐。她看着高夏,高夏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回应。
试卷的难度比较之前提了不少,站在讲台上看底下很有趣,有抓耳挠腮的,也有所有力气都用来咬笔帽的,还有自暴自弃冷笑一声的,当然还有游刃有余的——高夏陈峤杨树荣三人。
阳黔牛满意笑了笑。
下了课,七班的人毫无活力可言,似乎被深深打击到了,纷纷掏出了物理卷来刷。
高夏一只手搭在脖子后捏了捏,她要去洗手间,腿碰了碰沈昭昭的腿,“去不去厕所?”
沈昭昭心情十分不美妙,“去,你等我缓一会儿。”
她要把自己崩碎的道心缝一下。
道心缝好了,她站起来,“走吧。”
贺敏走路完全没声,鬼气十足,尤其还有一头乌黑顺长的头发,齐刘海在眉毛上一点点,眼珠子也是十分少见纯粹的黑。
她小声问:“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去吗?”
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一块儿去呗。”沈昭昭不太理解地瞄了她一眼。
沈昭昭觉得私底下议论一个人是不好的行为,尤其还是这种算朋友又不算朋友的关系,她内心鄙弃自己,手指倒是没停。
沈昭昭:【为什么他们两个性格差这么远了?!贺敏有时候我真的不能理解她的一些行为语言。】
高夏也不知道啊。
出了厕所,走廊路过九班,不出意外地又有男生在孔雀开屏,推搡中有男生撞到贺敏,贺敏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生没道歉,一堆人嘻嘻哈哈的。
高夏走到贺敏身旁问没事吧?贺敏一只手扶着胳膊,低着脑袋摇头,说没事。
高夏厌烦的目光扫过那群男生,“你们道歉。”
“为什么啊?高夏同学。”
一群人站没站相,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瞧了就令人火大。
沈昭昭嗤笑一声,“某些人不会觉得这样很帅很有魅力吧?简直low爆了好吧!”
有男生斜眼一瞪,“沈昭昭,这有你什么事啊?你是不是嫉妒啊?没人喜欢你。”
沈昭昭:“你有毛病吧!”
“哈哈哈,”当中一个高挑的男生往八班门口站着的人喊了一声,“万原!你的小跟班骂我有病哈哈。”
万原。
沈昭昭暗恋名单中决定认真的一个人,上回篮球赛也是为了去看他。万原在学校也很招女孩子喜欢,寸头黑皮,与青年的薄肌不同,他身上是充满野性力量的,沈昭昭就喜欢这一款。
叫万原的男生看过来,骂了一句神经,然后回了班级。
沈昭昭恨不得上去撕烂他们的嘴!她泪水在眼里打转,气死了气死了!为什么这时候要哭啊!该死的泪失禁!
她现在就应该冲上去痛扁他们一顿啊!沈昭昭!脚迈出去,拳头挥出去,为什么身体不能动啊!
男生的哄笑声吸引了更多的人,四楼一共四间教室,此刻走廊的窗都探了不少脑袋出来。
高夏向前,横在了男生跟沈昭昭之间,她与他们平视着目光,“向我朋友道歉,或者我们一起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还有,你们真的很恶心。”
几个男生脸色堪比调色板,周围窃窃私语几声讥笑刺得他们耳膜发痛,十几岁的年纪最好面子,男生梗着脖子,羞辱的话刚到唇边,被人往后重重推了一下,后背贴着墙面传来阵痛。
“不好意思让让。”
陈峤下了课就在教室趴着,外面的嘈杂的声响如潮水涌来,落在耳边。
“高夏又被男生拦住了。”
“好惨,长得太漂亮有时候也真是挺烦的哈。”
“这群男的好没品,low死了,诶,贺扬你要不要去帮忙啊?”
“nonono,高夏不需要帮忙,从天而降的救世主这套法则在她面前没用,多刷存在感反而会引起讨厌。”
……
走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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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峤的出现加剧了局势发展,有人都以为要打起来了,噔噔噔跑下楼去喊老师了。
陈峤就是真路过去厕所的样子,说完这句话以后只是淡淡看了看她们。
架没打起来,但批评也少不了,教导主任出现在走廊,头上危机感十足的头发风中摇曳两下,叉着腰。
“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办公室!”
高夏也打算跟过去,被老鲁抬手拦住,“你不用去了,老师知道你的品行,这些毛头小子也是无法无天了。”
高夏的困扰,老鲁是清楚的,他抓学生早恋几次抓到有人跟高夏表白,一开始还很生气,后面都有点心疼这孩子。
总不能怪人家小孩长这么漂亮,或者让她蒙面来上学吧。
他得想想怎么遏制住这群不安分的男生。
陈峤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热闹散去,偶尔有些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刚开学时在实验班的同学走上来拍了他一下,闲扯几句,陈峤的反应冷淡,后者摸了摸鼻子讪讪回班了。
铃声响起,他不急不慢走回班级里,从后门进去时不经意瞥了一眼贺扬的背影。
-
沈昭昭的眼泪哗哗滴在课本上,刚记的笔记立马模糊,字晕成一团一团。
高夏传小纸条给她,两个人一节课下来,课没听多少,但好在,一张张纸条终于把沈昭昭的泪水止住了。
化学课的笔记没有记全,高夏见沈昭昭心情应该平复差不多了,去问钟璇要了笔记来看,钟璇压低嗓音八卦问她,你跟陈峤很熟嘛?
她扭头看后排一眼,又趴着了。
高夏想了想,说还行吧,暑假的时候认识的。
钟璇哇一声,高夏不晓得她在哇什么,莫名其妙。
沈昭昭手背重重擦过眼泪,双手一拍桌,把前面钟晓玲吓了一大跳。
“沈昭昭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我决定了!”
高夏刚好回来,问,“你决定什么了?”
“我再也不喜欢万原了!”
高夏就差给她鼓掌了,“这是好事。”
沈昭昭扭头又趴她肩头小声啜泣起来了,“可我感觉这次真的不一样,他对我的意义真的不一样。其实刚刚他的反应也没错对不对?都是那几个人的错,对不对啊,夏夏。”
不对。
万原知道沈昭昭喜欢他,接受了她的好,有时候在打球时,还会给沈昭昭发消息,让她帮忙带水下来,在周遭起哄声中,会笑着揉一揉沈昭昭头发。
他不能在面对这个场面时视而不见,“小跟班”这个叫法一点也不礼貌。
高夏心里有点气,痛恨沈昭昭为什么要喜欢这么一个男的,但是看到她泪汪汪的模样只能叹气,“沈昭昭,我要是说他坏话,你会生我气吗?”
沈昭昭摇头,“不会啊。”
“哦,那我说了。”
前面两个人也扭头过来听。
“他,自恋自大自私懦弱,动物感太强,没有边界感,爱吹嘘自己,玻璃心容易破防,不会尊重女生。在团体里捡最少的活,邀最大的功,卑鄙无耻。”
高夏一口气说完万原身上所有毛病,说完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还有什么要补充吗?好像没有了。
她头一回说人坏话呢,还有点不习惯。
沈昭昭懵逼。
怎么被她说完,感觉万原的魅力蹭蹭蹭下降,掉成负数了。
高夏接收到他人的目光,认真点一下头,“以上评价来自我个人接触,主观性较强,客观性较弱,没有说他这个人完全不好的意思。”
后排传来一声闷笑。
大家伙目光齐刷刷挪过去。
陈峤趴在桌上,搓了一把头发慢慢抬起头,他淡声说不好意思啊,刚刚做了个梦
17. 将进酒
万原知道这一番评价后气得半死,平时最爱去的篮球场都不肯去了,他抓耳挠腮,跑去七班随便抓一个人问,你们班高夏说我动物感强是什么意思啊?
被抓住的同学刚好是杨树荣,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高夏同学这是在说你的求偶行为跟动物差不多,只管□□。”
万原愣在原地,她、她、她发现什么了?
那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间,高夏几人都不在班上,在肯德基点套餐,沈昭昭决心化悲愤为食欲。
一同来的还有贺敏跟贺鸣,本来也叫了陈峤,他说有事就没一起来。
沈昭昭现在并不觉得多么难过了,更多的是丢脸,居然喜欢这么一个人?好没品啊。那群男生能那么自然说出那些话,就可证明平时万原有多么爱在男生堆里吹嘘自己的人气了。
沈昭昭咬一口鸡肉卷,腮帮鼓鼓的,“气、鼠、了!”
高夏把饮料推到她面前,“不气了。”
沈昭昭:“好,不气了。”
两个人相视笑了笑。
贺鸣端来烤鸡和薯条,见她们两个人这样,有点羡慕,“你们两个关系好好哦。”
他从小到大的朋友只有姐姐,姐姐也只有他。他想过去交朋友,但因为身高问题,总是被区别对待,开各种玩笑,但凡他流露出一点不满的神情,那群人就会拍他的肩,说不会吧,这么开不起玩笑啊。
然后他就不敢再生气,怕没人跟他玩。
他不想成为另类,他想融于集体。
姐姐要比他潇洒很多,在他看来这份孤僻也是潇洒。姐姐只有在面对他时,说话才是正常,条理清晰的。
她说:“你为什么总是要想着跟他们做朋友呢?如果他们是真心也罢,姐姐也会为你高兴,可那些人分明就是在拿你消遣,使唤做跑腿。你觉得这样你很开心吗?这样就是朋友了吗?”
那会儿他顶嘴说是!
“总比你好,面对别人一个字也不敢说,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的!”
贺敏有点难过地看着他,“他们怎么说我不重要,你也跟他们这样认为吗?”
贺鸣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觉得姐姐丢你脸,拖累你了对吗?”
贺鸣仍旧是不说话。
那场对话最终在舅妈的大嗓门中无疾而终,催促着他们赶紧睡觉,不要说话影响别人。
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是在充满善意与爱意的环境中长大,我想她不会沉默寡言,胆小怯弱,连同他人对视的勇气的都没有。这样的人,很多年后收到第一份善意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与哭泣,欣喜开心这样的情绪像是被一把陈旧生锈的锁牢牢锁住。
贺敏想,朋友到底什么呢?她从未再奢想自己这辈子能拥有朋友。一个人要把真心与完全的自己剖析袒露在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羁绊的人身上,那真是一场豪赌。
她低着头沉默,坐在高夏身旁,眼神偶尔抬起,直到弟弟问出那句话,她也抬起了头。
沈昭昭嗨呀一声,“那是,我们两个很小就认识了,是她救了我呢!”
语气自豪,握着鸡肉卷,小拇指都翘起来了。
“我说你们男生真是够讨厌的,把泡泡糖粘在别人头发上,你知不知道女生的头发很金贵啊!我们夏夏那时候就是从天而降的女侠!手起刀落,把那群男生揍得哇哇叫。”
但头发是保不住了,还是剪掉一小撮,小沈昭昭在老师办公室哭得撕心裂肺,要把教学楼都哭塌的架势,老师怎么哄都没有用。
小高夏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老师,你帮我把头发也剪掉一撮吧!
两个人都看着自己缺掉的那撮头发咯咯笑,小高夏问她,不会哭了吧?她重重点头,不会哭了。
“后来我为了追上她的步伐,拼命学习,可以说,我沈昭昭今天能走进明远的校园,她高夏功不可没!”沈昭昭悄悄看她一眼,声音小了起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怕,如果不在一个学校了,她会有新的朋友,然后把我忘掉。”
想跟高夏做朋友的人太多了,小时候,她嘴硬着跟高夏说,你爱和谁去玩就和谁去玩吧!我不稀罕!
回到家就闷在被子里嗷嗷哭,最后还被妈妈抱到高夏家里,说你看这小孩,想跟你们家夏夏玩,又拉不下脸。
高夏微微惊讶,“怎么会。”
沈昭昭在她心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怎么会把她忘掉呢。
沈昭昭别扭起来,“哎呀,那时候小嘛。”
贺鸣托着腮看她们两个,真好啊,感情真好啊。
真好啊,贺敏心想。
沈昭昭眨了眨眼,“你们两个现在也是朋友啊!”
贺鸣:“啊?”
沈昭昭放下鸡肉卷,给他来了一拳,“你啊什么,怎么,不愿意跟我们两个当朋友啊。好吧,我沈昭昭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贺鸣:“哎不是,我没有说哦,沈昭昭你休想污蔑人。”
沈昭昭:“行行行,污蔑人。”
两个人小学鸡斗嘴一般,高夏没忍住笑,肯德基人来人走,推门风见缝插针往里送,他们的头发被微微吹动。
高夏戴上手套,找出奥尔良翅根慢慢啃起来。
在些许吵闹的店里,她好像听见了一声谢谢,高夏扭头四处看了看,眼神微微疑惑,直到看见身旁的贺敏攥紧校服衣摆,郑重真诚地再说了一声谢谢。
高夏笑了笑,说不客气。
高夏没问谢什么,贺敏也没有再多说,慢且僵硬扯出一个笑,应该不太好看,但那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餐点多了,最后剩下一只烤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默契扭过头去,再扭头回来,只看见贺敏把这只烤鸡肢解了。
而且是很完美的肢解了。
高夏脑海顿时想起了一个职业——法医。
她把骨头放在一边,然后没有表情地说:“这就是今天那些人。”
三个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昭昭肘一下贺鸣,两个人耳语,“你姐平时这样么?”
贺鸣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没有。”
贺敏没察觉他们的反应,又扯出一个笑,“沈昭昭,你不要难过了。”
恰好风又进,她的发丝吹得凌乱,那也是一种独特的美感,可那会儿沈昭昭还没能欣赏这种带着鬼气的美。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她早就不难过了,“我不难过。”
“那就好。”
-
回到教室,班上同学基本上都在,高夏不自觉往陈峤那里看一眼,他人还没有来。
他今天有点反常,那种反常,高夏说不上来,问沈昭昭,沈昭昭摇头说没有啊,他哪天不是这样?
自习铃响了,他踩点进教室,手里一瓶乌龙茶。
高夏桌上也摆了一瓶,她回教室的时候买的,不知道是不是买错了还是怎么,她觉得不好喝,但是看他那个瓶子,一模一样啊?
高夏拧开喝了一口后再没动第二口。
沈昭昭在一旁嘿嘿笑,高夏睨她一眼,不想讲话。
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走廊那群人,没有正面撞上,听到了他们的谈论,大概就是下周一的升旗,他们几个要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
陈峤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应当是自己推开的那个人讲的。
“我靠,那小子手跟铁砂掌一样,我现在肩膀都还在痛。”
“忍忍吧,罗子成都拿他没办法。”
“忍不了,我得想个办法整死他。今天跟他有屁关系,出风头,看人家理他了么?”
“贱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以为全世界都要捧着她了!呸!”
有人出了一个主意,捏造一个事实不就好了么?青春时期大家对情爱最敏感了,只谈八卦,不追究事件来源,也不管是否真实。
几个人男生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笑起来。
不一会儿,q.q的表白墙就出现一名自称高夏初中同学的男生,说两个人原本约定好一起考明远,再一起考清北,但后来班上新转来一个富二代,她就跟人家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平时都给她买零食,买礼物......
说了一堆,高夏看不懂。
黄馨悄悄把手机从地下递给高夏,让她看这个投稿,沈昭昭又要气炸了,这群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自习课还有很多同学在学习,偶儿看手机的人占少数,高夏压低声音,“无稽之谈,随他们说吧。”
黄馨:“你要不要给墙墙投稿说明一下?”
高夏摇头:“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大家是会愿意相信这件事是假的呢?还是更愿意相信我就是这样的人呢?”
“我不能因为他们要我去自证,我就得自证。事情闹大了,学校领导自然会处理的,根本不需要我着急。”
高夏把手机还给黄馨,钟晓玲也扭过头,“但是,这是你的名誉啊。”
高夏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名誉没那么重要。”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走廊吵吵闹闹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总是围着七班打转,坐在第一组的单玲玲很倒霉,又是靠窗,别班男生问她,你知不知道这事啊?你们班高夏是不是真这样?
单玲玲无奈叹气,说不知道。
男同学并没有因她说不知道就放过她,还在继续追问下去,单玲玲有点生气,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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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总是要问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不敢直接去她面前问?”
“而且,她是不是这样的人,影响到你学习了吗?这么操心做什么啊。”
单玲玲鼓起勇气说完这两句话,然后整个人一下又缩回蜗牛壳中,不探出脑袋。男生刚想骂两句,被七班其他人轰走了。
七班人也愁,班级有个太出名的人怎么办?幸好另一个人物还没掀起风浪,每天不是趴在桌上就是趴在桌上。
波哥来了一趟班级,叫走了高夏,等高夏回来的时候,第二节晚自习过半了,沈昭昭赶紧拉着她问,波哥找你去做什么了?
高夏抿着唇摇头,一言不发。
她拧开乌龙茶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看着几个人担心的目光,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笑起来说没事,波哥没说什么。
波哥确实没说什么,因为他说不了什么,办公室里老鲁在那儿愁得打转,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不好管教了,以前那会儿他们见到老师都是发怵的,哪里敢不听老师的话啊。
老鲁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委屈一下高夏。
“你要不发个声明吧,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现在大家都没心思学习了,我晚自习走了几个班,都在那里叽叽喳喳说这件事。我们先不论真假,高中生的第一要务是不是学习,其次再是别的事情,你看,现在同学都没有心思学习了,你就先委屈一下,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怎么能先不论真假呢?
高夏倔强摇头,说:“不。”
老鲁:“你这孩子,又不是你承认这件事,只是让你为自己解释一下。”
“你不想解释,是不是这件事就是真的?”老鲁板着脸。
高夏瞳孔微微放大,学校都说老鲁严格不近人情,但在她眼里,老鲁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会为学生着想的老师,他是能说出“这不是你的错,是那群男生太过分了”的老师。
“我解释了这次,那还有下一次呢,我要一直解释下去吗?我就应该为根本不存在的事,为别人三言两语捏造的事费心费神一直解释下去吗?我得活在提心吊胆中吗?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到来的谣言解释吗?”
“为什么学校里散播出来的谣言,要我们学生承担后果,你们身为老师,只管每一次试卷上的分数吗?只管学校的升学率吗?你们不去管谣言的源头,一直劝说被造谣者要大度,如果这样,那人人都成为造谣者好了,反正造谣没有成本。”
老鲁:“造谣的人,我们会惩罚,但老师不是执法者,你心中的正义老师做不到。”
就算真正有执法权的人也没办法给你绝对的正义,老鲁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对一个高中生来说有点残忍。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你待会儿解释一下吧。我也会跟那什么墙那边的负责人说一声,不要什么都发。”
高夏没跟她们说这些,放学的时候,她收拾书包动作很慢,沈昭昭几人在旁边就等,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高夏背好书包,没喝完的乌龙茶还是带上了。
“走吧。”
四个人走出教室,楼梯口站着个人,几人脚步顿住。
陈峤听见脚步声回头,他看着高夏说:“我发了一段录音给你,怎么用,你来决定。”
高夏手机是静音的,闻言,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文件她没有立马点开,但她猜到这是什么的录音了。
她呼出一口气,指尖稍稍用力捏紧了一点手机。
“谢谢,我知道了。”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觉得他们两个在打哑谜。五个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到车棚准备骑车回家时,贺鸣叫他们。
“那几辆车我熟悉。”
沈昭昭扭头,自行车不都差不多,她打他,“什么大人物的。”
贺鸣:“就那几个人啊,我以前经常看见他们骑。”
沈昭昭跟他对视,两个人默契点点头,再同步扭头看向高夏几人。
高夏:“?”
陈峤:“。”
贺敏:“......”
沈昭昭立马分工:“夏夏你去望风,有人来了你就背《将进酒》,大点声哈。”
“贺敏,你.....”
"我可以不用工具拆他们的自行车!"她有点兴奋。
沈昭昭:“额......不用这样,就能不能拆到关键零件,看起来车还是完整的,但是一骑就散架?”
贺敏:“可以!”
“好,行动。”说完又想起那儿还笔直站了个人,“陈峤,你是去和夏夏一起望风,还是跟我们一起啊?”
陈峤看了一眼高夏,然后指了指一辆喜德盛的山地车,“那辆交给我。”
18. 推给他
一行人在捣鼓,贺敏拿着一个螺丝,她的语速很慢,听起来有点累,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沈昭昭看她手上的螺丝一眼,心想,拆都拆了还管这个啊?
“道德上来说确实不好,”沈昭昭:“但我没道德。”
贺鸣赞同,“现在我也没。”
“姐,你忘了他们在走廊怎么撞了你还不道歉的啦,还有他们怎么说沈昭昭和高夏的。对他们这样的人,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贺敏抿着嘴唇说好吧。
她前面跟着同仇敌忾,冲动战胜了理智,校园的晚上寂静无声,她慢慢冷静下来,在担心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或者说被报复怎么办?
另一边的陈峤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找到尖锐东西将轮胎放气,干这种事他顺手得很,以前在县初中没少被人扎轮胎和去扎别人的轮胎。
他处理完自己的手上的这辆自行车,拍了拍手,站起来,叉着腰说:“有什么事你们推我头上就行。”
“反正我的罪名不差这一个了。”
蹲着的三个人抬起头愣愣看着他,三个人神色各异。
贺鸣冒着星星眼:好高大,好伟大。
沈昭昭同情点点头;有点惨的大好人。
贺敏迷惑: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入秋的夜带了一丝凉意,陈峤身上仍旧穿着夏季校服,此刻他感觉自己的手臂有点起鸡皮疙瘩,眼神往贺鸣那边看了一眼。
这人怎么比潘子还要奇怪?
“我去她那边看看。”
沈昭昭比了一个OK。
另一边捧着一本书在来回走动的高夏,看起来真像好学生放了学也不愿意回家,在校园里汲取知识。她的表情实在是挑不出破绽。
陈峤刚想喊她,波哥出现在这里。
波哥腋下夹着文件,手里捧着保温壶,他特意走近了一些,瞧了又瞧,“高夏?”
高夏立马抬起头,露出乖乖的笑容:“老师好。”
王立波蹙眉,“你不在教室上第三节晚自习,也不回家,在这里晃悠什么?”
高夏把书往前递了递,示意他看,“我在背书啊。”
王立波往她后面看了一眼,陈峤没带躲的,就这么进到波哥的视野中,他眉皱得更深,抬手指了指,“你,也过来。”
谁?
高夏扭头去看波哥手指的方向。
她小脸垮下来,眉眼间萦绕出一抹担忧,不会被发现吧?她无所谓自己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如果连累到他们,她真的会很自责。
两个人眼神传递着话语,直到他站到她身边。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王立波狐疑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转,这两个人似乎在班级里交集无多,这会儿怎么这么凑巧地就都在这儿啦?
陈峤脸红心不跳地说:“我在赏月。”
“今天的月色很好,老师您觉得呢?”
王立波还真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很圆,确实不错。但,不要这样避重就轻地回答问题,他严肃板起脸,“不要耍滑头,你们两个人一块儿在这里干什么?”
他不想说出那两个字,因为这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太像。
车棚传来嘻嘻哈哈欢呼的声音,在安静的校园中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王立波警觉发问。
高夏立马一个眼神传递过去,朗声背诵起《将进酒》,陈峤接受到信息,跟着一块儿,两个人的声音刚好盖过了车棚欢笑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两道不同声线杂糅一起竟然十分和谐,王立波霎时间恍惚,以为自己坐在朗诵比赛底下的评审席上,头随着朗诵节奏晃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打断他们,“停停停,都闭嘴!”
高夏把书合上,“好的老师。老师,我要回家了,老师再见。”
陈峤朝波哥微微颔首,“老师再见。”
“诶?”
两个人同步转身,慢步伐走,对视一眼然后快速奔跑起来,风中传来低沉的闷笑声,衣摆被风掀动往后。
跑到车棚,陈峤单手扶着栏杆,眉眼染上笑意,跟高夏对视以后没忍住彻底笑起来,笑得意气飞扬。
寻常不普通的一个夜晚,注定要在这群少年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潭死水的湖面产生了波澜。
高夏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少年气,疾跑过后的心跳尚未平复,此刻胸腔位置震感强烈。她捂着胸口位置,收回目光扭头对沈昭昭说:“班主任在那儿,我们快走。”
沈昭昭听到两个人在那背书的声音,立马坐上了自己的小电炉,随时准备拧动开跑。
“走走走,撤退。”
一行人坐上自己的出行工具,从车棚到校门,避不可免要和波哥打个照面。果然,波哥正黑着脸目送他们,其实黑没黑脸也瞧不真切,灯光太暗了。
沈昭昭还挥了挥手。
他们本来想晚点再走的,等那群人过来骑车,观望完自己的杰作之后再走。
老天不会让他们好事占尽的。
晚风吹拂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几个人笑得正乐,忽然夹听到一声尖喊鬼叫,紧接着兵荒马乱地卧槽,他们一起扭头去看,虽没看见场景,但听到动静也是很痛快的。
做完一件在整个学生生涯都算出格叛逆的事儿,他们心中居然没了开始的后怕,取之而来的是痛快。
高夏扬了扬眉,初秋的风轻轻扫过她脸庞,两颊带着一抹天然红晕。
她吐出一口气,晚上所有的郁结此刻消逝殆尽。
路灯将少年少女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另一边的王立波脸真的很黑,他看了看自己班上学生走的方向,又去看车棚方向,有学生跑上来跟他说自己自行车被人搞了,问他有没有看见是谁啊。
态度端正良好,看起来就是好学生模样。
想到他做的事,王立波没好脾气,撂下一句,“不知道,找教导主任去。”
-
第二天一早,昨晚热血沸腾的那股劲儿还没消,校门口一碰面,大家伙不自觉又讨论起。
贺鸣:“笑死我了,我一想起我姐还是想笑,嘴上最害怕,手上动作没带停的。”
贺敏头上三根黑线。
沈昭昭从买早餐的人群中挤出来,带了两份包子豆浆,听见哎一声,“你别讲,你一说我就想起夏夏跟陈峤两个在那背书了,那标准得都可以拿朗诵比赛第一名了。”
“我开始都以为我们家夏夏面对这样的场景她会不知道怎么处理呢,我都害怕她背不出来。”沈昭昭耸耸肩,表示,“我们夏夏平时太乖啦。”
高夏嘴角噙着笑,没说什么。
“陈峤呢?”沈昭昭问高夏。
高夏:“我不知道啊,你问我做什么?”
沈昭昭想当然地说:“因为就你跟他联系最多呀,我们三个跟他等同于陌生人。”
说曹操曹操到,陈峤就这么无声无息出现在高夏身后,手上拎着俩包子,他问:“在说我?”
沈昭昭庆幸自己此刻说的不是坏话,不然她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人头分离。
不知是不是站位太近的原因,高夏感觉他说话时的吐息尽数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她不禁缩了一下脖子偏开一点脑袋,侧身站着,“是啊,正说你呢。”
“昭昭昨晚跟我说,今天要是被老师问责,都推你一个人头上。”
“对,你们记得串好口供。”陈峤点一下头,“串好以后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拆帮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他说完抬脚就走,四个人看见他进了便利店。
沈昭昭跟贺鸣打赌,“我猜他买乌龙茶,你猜什么?”
贺鸣无语:“这要猜?高一我就知道他天天桌上一瓶乌龙茶了好吧。”
沈昭昭瞪他,他改口:“好,我猜他去买茶叶蛋。”
沈昭昭笑了,“输的人要帮赢的人抢周边,还要帮忙做一周值日。”
贺鸣眼睁睁看着陈峤拿了一瓶乌龙茶出来,有点心梗,他现在不想理沈昭昭。
昨晚那瓶乌龙茶到现在都还没喝完,被高夏放进冰箱里了,早上爸爸拉开冰箱准备拿鸡蛋,看见那瓶喝了一小半的三得利,问是谁的?
高夏早晨眼睛有点水肿,正在努力消肿,仰着脑袋说我的。
爸爸扶着冰柜门说:“昨天的?那就喝不得了,我给你丢了啊。”
“不要!”
说不清原因,高夏那瞬间就是不想丢掉,“唉,爸爸你先放那吧,我到时候自己来处理。”
再之后老生常谈的言论,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易尿酸高,要多喝水,高夏一个劲嗯嗯嗯,听到了听到了,跟着下楼就去711买了一瓶小叶九里才来学校。
五个人一块儿进的校门,兴许因为两大风云人物站在一起,回头率前所未有的高,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中午休息时间是摸鱼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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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九成的学生都会拿出手机刷,高夏坐在粉馆里,把录音制作成了视频模式,投稿到表白墙。
老鲁不是让她发么,她发了。
发完就没再管后续,她专心吃着碗里的干挑米面,对面的沈昭昭正咧着大牙在笑,不知道刷到什么,嘴巴瞬间紧绷,不笑了。
“夏夏,昨晚陈峤发给你的就是这个嘛?”
高夏点头。
沈昭昭不解:“你昨晚为什么不发啊?”
高夏抬起眼,“昨晚那个点发,没多少人会看到啊,而且还会被早上投稿的人刷下去。中午这个点是活跃人群最多的点。”
沈昭昭不禁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沉得住气。”
如果换做自己,根本不会想那么多了。
贺鸣跟贺敏没带手机,看不到发了什么,贺鸣想凑个脑袋过去,但又感觉太奇怪了,两个人会离太近,但问人借手机岂不是更加冒昧?
手机是最私密的东西。
沈昭昭捕捉到贺鸣抬起又垂下的眼神,挺起胸脯,颇有大发慈悲的样,握着手机的手一弯,“呐,你看吧。”
贺鸣接过道谢,然后跟姐姐挨到一块,两个人低着脑袋在听,音量并没有调很大,高夏给视频还配了字幕,声音并不影响。
看完,两个人拳头微微攥紧,觉得昨晚只是卸了他们的自行车有点太轻了。
高夏被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吓了一下,赶紧顺毛。
贺敏盯着她。
她不明白的,不明白一个一直游荡无形中的人忽然被人拉入有形的那种珍视。
午休还没开始,高夏就被老鲁叫走了,早上那波学生就来讨要说法了,自行车怎么会莫名其妙自己坏?!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他们要求调监控,好死不死,昨晚的监控坏了。
王立波早上悠悠荡过,保温壶品一口小甜水,摇摇头笑了笑,“老鲁啊,昨晚我们两个讨论到哪了?哎……好像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是吧?”
说完就走了,老鲁气炸在原地。他气炸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几个学生,而是他居然敢叫自己老鲁?!
老鲁原名徐胜,因头圆标志,头发无多,远看去像光滑的卤蛋,得此称呼。
哪个学生先叫起的,不得而知,追溯源头困难,徐胜渐渐放弃挣扎,学生叫就叫吧。
他打发走几个学生,中午被其他老师叫去看这个视频,看完他怒拍桌子,头发抖了一抖。
面前高夏笔直站着,下巴微抬,有一种倔强感,就像昨晚在办公室一样,昨晚的话夹带了几分冲动,可她并不后悔。
老师的决策并不是真理。
老鲁叹口气,“老师向你道歉。”
高夏的下巴低下来一点,眼睛也垂下来。
好学生的好并不是只有成绩,而是各个方面评判出来的好。这是徐胜当上老师第一天就告诉自己的,以免自己偏心对待成绩差的同学。但时间久了起来,他渐渐忘记年轻时的自己是什么样了,眼里只有了成绩与升学率,学生的心理健康不再重要,他还总是烦,为什么现在的孩子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
他们那时候上学路多艰苦,没有抱怨半分,现在孩子要什么有什么,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看得他火大。
年长者的惯性思维,使他不会去学着换位思考学生位置,尽管每个老师教给学生的都是让他们在人际交往中学会换位思考。但为人师者却忘记了。
昨晚回到家头痛得紧,妻子在一旁给他揉头按摩,询问烦心事,他就把这遭事说给她听。妻子倒是深有感触,她以前读书时在县里,出色的外貌没少给她惹来麻烦,甚至极个别老师也是冷眼中的一员。
老鲁到早上都还有点晕乎乎,这事情处理起来确实不难,冷处理就好了,但冷处理可能会给当事人造成伤害。
老鲁就是担心太多,反倒事事难做好。
“这件事就先这样了,学校会给他们处分,同时也算一个警示教育,”老鲁:“我待会儿让他们当面来跟你道歉。”
高夏却摇头:“不用他们的道歉,因为我不会说没关系原谅他们。”
老鲁无奈又赞赏的眼神,“行吧。”
“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午休吧。”
等人刚转身,他想起什么又问,“昨晚在车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高夏摇一摇头,“没有啊。”
老鲁摆手让她回去。
见鬼了,监控坏掉,有没人证,这找谁去?偏偏他还得给他们一个交待才行,老鲁右眼不安跳了跳
19. 好热闹
高夏回到班上,原本趴着午休的同学都抬起一点脑袋看她,几个人凑到她桌边,将她围成圈。
她小声说,没有什么事,让她们快去午休吧。
表白墙非一般的热闹,中午那条投稿之后,所有的投稿都有关这件事,大致在痛骂廖宇的不要脸,底下评论也很精彩。
茶卡卡:【某些男生是这样啦,得不到就想着毁掉。】
小郑同学:【成绩好可不是免死金牌哦,垃圾男。】
山海:【之前跟着一块儿骂的人?怎么都不说话了?不是说要道歉吗?】
什么时候放假:【不是我说,你们给人编排情史的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我们学校那么多跟她初中一个学校的,可从没听见过她喜欢谁。】
困困啊困:【哈哈哈据我所知,女神家境本来就不错。low男的终极幻想。】
......
里面沈昭昭也没少冲锋陷阵,她一般就骂得比较直接,言论过激还被删了几条评论,她气鼓鼓说给高夏听。
高夏给她顺顺毛,给她从书包里变魔法一样变出一本小说,沈昭昭差点惊喜叫出声,看了看四周,捂住嘴,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她高兴的语气,压低声音,“你怎么还有啊?”
放在高夏家的小说,她记得自己都拿走了呀?
安静环境下小声才最折磨人,就像浑身瘙痒伸手去挠,怎么都找不到痒点,高夏食指贴着唇,示意噤声,她拿草稿本传话。
高夏:路过一家书店顺手买的。
沈昭昭:呜呜呜爱你。
后面还附带了一颗大大的爱心。
她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高夏哪有时间去买的小说呀,就是特意去买的,还说顺手,沈昭昭感动得要哭了。
家附近开了一家24小时自助书店,叫红豆书屋。高夏跟沈昭昭每晚都会聊天,沈昭昭自从小说上缴,偶像周边也被锁,每回回家都觉得时间很煎熬,她忍不住吐槽,恰巧高夏有想法去那家书店看看,晚上悄悄地出了一趟门,买了几本书回来。
高夏想了想,又提醒:小说固然好看,学习也不准落下,我会盯着你的!
后面跟随一个友好微笑表情。
沈昭昭心嘎嘣一下,有点碎。
她抱着小说连连点头。
两个人的互动尽数落到了后排视野中,陈峤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桌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他过了一会拿起来看。
齐白:【看新闻了么?】
陈峤:【没看。】
齐白转载过来给他看,陈峤都没点开,就回知道了。
他确实在新闻报道之前更先知道,余爱莲上回派来的助理给他发了消息,说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安心学习,期待有一天在京北见到你。
齐白:【应该跟你没关系吧,你没那么大能耐。】
陈峤:【嗯。】
齐白:【[白眼]等过国庆回来好好搓一顿,你请客。】
齐白:【叫上潘决。】
陈峤:【行。】
齐白早就习惯这人惜字如金的模样,又发了一个白眼的表情包过去。讲实话,如果不是足够熟,就他这样,真挺让人想揍他的。
九月接连发生的事没给明远学生一点消化的时间,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先是陈峤直接杀进实验班,再是高夏被人造谣,又有夜行毁车贼,再有罗子成父亲因贪污被抓,他在学校的地位一落千丈。
好热闹好热闹。
其他学校的都知道这件事了,跑来问明远的学生更多细节。
校领导忙得晕头转向,要修监控查出车棚那晚到底是谁,又要把学校发生的事压下去,不能传播更广,不然影响明年的招生。
车棚这事,王立波心里有了猜测的人,其实根本不用猜测,那晚他们几个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事,这要是说跟他们没关系,太没有可信度了。
王立波等快晚自习前半个小时把他们几个一块儿叫到了操场,没叫去办公室,是因为有其他老师,而他又算不上一个铁面无私的老师。
几个人来到操场,看见王立波背着手站在国旗下,迎着风吹。
沈昭昭先问:“波哥,你找我们什么事啊?”
王立波转过身,“明知故问。”
沈昭昭摸了摸鼻子,嘿嘿笑,“真不知道。”
王立波抬起手一个一个指过去,“两个背《将进酒》提醒来人是吧,下次朗诵比赛就你们两个去参加。你们三个负责拆卸工作是吧,修理厂没找你们真是他们的损失。”
贺鸣露出大白牙,“我爸以前干修车的。”
王立波:“当我夸你们呢!”
“监控谁搞的破坏?”王立波叹气,“你说你们,踏踏实实学习不好么?知不知道被抓到有什么后果?”
几个人看着他。
王立波忽然感觉自己当初对这个班的第一印象大大错误,头疼起来,“全校批评,再写保证书当着全校人面前念,然后再叫你们的家长,还要赔偿对方车辆损失。”
“值不值得?”
年轻冲动不计后果,这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共病。
听到叫家长,除了陈峤,高夏几人的神色都变了变。王立波将他们的神情变化观入眼底,严肃着张脸,正要再说点什么,被人打断。
他诧异看向陈峤。
陈峤:“跟他们没有关系,这件事我晚点会去找教导主任坦白。监控是我破坏的,他们的自行车也是我故意弄坏的。”
几个老实的学生做出这么一件事,还有一个十分有义气的抗下所有责任。
他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王立波:“你要说你把罗子成的自行车毁坏了我倒愿意相信,廖宇几个人哪跟你不对付了?”
“老师,只需要有人担责就行了不是吗?”陈峤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把完整的录音给王立波听,他很讨厌麻烦。
王立波让他们先回去,又突然叫住陈峤,“老鲁那儿你先不用去,监控还没修好。国庆收假回来就月考,你们几个人的成绩前十没问题吧?”
沈昭昭弱弱地说:“我有问题。”
“没让你年级前十,班级前十。”
沈昭昭摇头,也不行。
王立波这短短的时间已经无语好多次,“十五。”
沈昭昭:“我尽量哦老师。我要是考到了,是不是不用叫家长啊?”
“家长会是要开的,”王立波横眉竖眼,“你们几个给我写一封保证书,这次是我发现的,哪能次次让你们好运。”
等几个人一走,王立波席地而坐地发呆,人都是有私心的,一颗心难做到不偏。他低声骂一句兔崽子们,这烂摊子还得他来兜着。
监控修好以后,那晚画面也处于丢失状态,老鲁对着廖宇几人说,没有办法了,学校尽力了。
廖宇咬紧后槽牙,此仇不报非君子。
-
陈峤在学校与人结怨真不少,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堵了,他长腿支着地面,看向前面乌泱泱一群人。
罗子成找了校外的人,廖宇也在其中,倒是罗子成之前两个“朋友”不在其中。
陈峤对于他们到来丝毫不意外,校门口没人敢闹事,对面就是派出所,可能架还没打,只是聚在一块儿就被抓走问话了。
他们堵在了陈峤回家的巷子里,夜晚十点,行人无多,正是好时机。
罗子成心里憋着一股火,他爸被抓,原先的朋友疏远他,现在谁都能啐他一口,天差地别的对待,他恨透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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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廖宇什么怨?他笃定认为他的自行车就是陈峤故意为之的,那天走廊他就重重推了自己一把,而且他频繁看见他跟高夏走一块儿。
这不英雄救美的戏码嘛。
他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们找你干嘛的吗!”
陈峤玩味哦了一声,“知道。”
他真挺不喜欢打架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算个好学生,不会主动惹事。
罗子成:“你现在认怂还来得及,叫我们一声爸爸,我们也不是不能考虑放过你。”
陈峤笑了一下,不急不慢下来,将自行车停好,活动了一下筋骨,“想听啊,你们凑近一点。”
这群人真走近了一点。
陈峤抓住罗子成肩膀就是一膝盖,罗子成发出痛苦一声惨叫,倒在地上,额头冒着冷汗,他哆嗦着说:“你们发什么愣啊,上啊。”
一个人面对一群人难免会落下风,陈峤脸上也挂了彩,嘴角渗出一点血。他跟他们在巷子里缠了好一会儿才脱身,骑着自行车离开。
路过赵叔早餐铺的时候,他们还没打烊,像是在忙活什么事。陈峤在这里也算混了脸熟,早饭都是在这里买的。
赵叔看见他招招手,“小陈放学了,你来看看。”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走过去,他们正对着一个新招牌在看。
玉兰裁缝。
他问:“吴姨要开裁缝店么?”
吴玉兰笑着点头:“是啊,你觉得这个招牌怎么样?”
他点头说很好。
“那就好,夏夏也说好,姨相信你们的眼光。”吴玉兰说着忽然想起,“你也是明远中学的,夏夏也是,你们认不认识啊?”
赵叔:“明远中学那么多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认识。”
话音刚落,就听到他说认识。
二人看向他,吴玉兰眉眼弯起来,“哎呀,我就说可能会认识。”
前面没有仔细看,此刻二人盯着他看时,才发现他嘴角有伤口,吴玉兰眉头又皱起,“哎哟,你这个嘴角是怎么了?”
陈峤是店里客人中令他们影响最深的,经常是一个人来,早饭固定的,永远不带换一下口味,穿着校服,个高又帅,看起来很乖。两口子膝下无子,对他不免就带上了天然的喜欢。
陈峤抬手摸了一下伤口位置,“上火了吧,没事儿。”
“赵叔吴姨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诶——”
等人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路,赵叔拍了一下吴玉兰的肩,“好啦,我们也回去吧。人家小孩现在这个年纪,你不要管太多啦。”
吴玉兰嘟囔,“这不是担心么?”
赵叔叹口气,他晓得玉兰心里是想要个孩子的,到岱川两个人都去做过检查,玉兰当年被踹的那一脚太狠了,几乎不能再怀孕,又到中年,属于高龄产妇,医生也不建议两人强行去要个孩子。
玉兰很喜欢小孩,他晓得。
陈峤刚到家,就收到了高夏的信息,她换了个头像,依旧是她家的小狗,不过是穿上小裙子的小狗,还戴着发夹。
讲文明已经好转,此刻精力十足,在说你好呀,欢迎回家。
陈峤将它放出来飞,小鸟落在他肩头偶尔啄他的脸。
他手指在屏幕戳戳戳,回消息。
高夏:【你早上来学校是不是会经过赵叔早餐店啊?因为我看今天早上你拎着他们家包子。】
赵叔家的包子又大馅又多,跟别家的包子不一样,高夏挺爱吃的,但早上基本没时间绕路过去买。
陈峤回消息的时候,高夏正写试卷,抬头瞄了一眼手机,没有立马看。
过几秒,她拿起手机看。
陈峤:【是要带早饭么?你发给我就行。
20. 介意吗
马蹄鲜肉包、豆腐包、茄子包、烧麦,加一杯豆浆。
早上陈峤念出这几个口味的时候,吴姨嘟囔一句,这好像夏夏的口味啊,抬眼多看了几眼陈峤,陈峤冲她笑了笑。
人太多,附近工地的工人都来这里吃早饭,吴姨想问点什么,注意力立马被其他人扯走,把包子豆浆装好递给陈峤,就匆忙给下一个人拿去了。
陈峤挤出人群,将袋子挂在车把手上,随后坐车凳上戴上耳机往学校方向骑,下斜坡时,风掀动衣角,他冷着一张俊脸,这个年纪光站在那儿就是青春气息,路边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拿手机出来偷偷拍了一张。
等到学校,同桌给他看,又上表白墙了。
他淡淡哦了一声,拿着早餐放到高夏的桌上,她人还没有来。
钟璇刚好回头请教杨树荣问题,看见这一幕“哇哦”一声,杨树荣刚准备给她讲题,抬起中指推了推眼镜,问她哇什么。
钟璇:“你说一个男生给女生带早餐会因为什么?”
杨树荣:“因为那个早餐好吃。”
钟璇:“......”
钟璇无语了几秒,“算了,你还是给我讲题吧。”
早餐剩一点点余热,早晨的风比较凉,他就这么挂在车把手上吹了一路的风,高夏到校的时候,拿着包子啃一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沈昭昭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狼吞虎咽,看她一眼,“难吃就别吃了。”
高夏面无表情摇头,“不是难吃,就是有点凉了。”
沈昭昭大脑慢慢归位,“不对,你为什么会吃桌上的早饭?!”
沈昭昭对于高夏桌上出现什么并不惊讶,以前有时候桌上得摆着好几份早餐,最离谱的一次是有人送了一碗螺蛳粉过来,把班上同学熏得够呛,都抱着书在走廊学习。
但高夏自己从来不吃他们送的东西,因为有些人的脑回路是你没办法去理解的,你接受了他的东西就等于接受了他这个人,如果不接受他,就不要接受他的东西啊。
高夏被狠狠无语过,她没有吃,只是东西太多了,丢掉又很浪费,要一个个找谁送的再还回去难度又太大,她给班上同学吃了。
就刚好有那么一个东西,好像是星空棒棒糖,班上有人拿了一根走,太甜了,不好吃,后面的就没人拿。她暂时放在自己桌上,又是那么刚好,被送这个东西的人看见了,中午一放学就拦住高夏,说什么既然我们两个情投意合,不如现在就告诉别人我们在一起了吧!省得别人一直惦记你,我每回看见都很不开心,他撅起嘴说,我吃醋呢。
高夏当时的表情十分难以置信,这这这什么脑回路?一旁的沈昭昭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谁给你的自信勇气!
高夏先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男生反正就不听不听,一口一个我知道女孩子脸皮薄害羞,我能理解。高夏发现跟他说不通,就返回教室拿着他送的东西,当着他面丢进垃圾桶。
在那以后高夏再没有让他们的东西留在桌上。
沈昭昭看她一口一口吃着,眼睛瞪圆,“你有情况。”
高夏扭头说:“什么情况?”
沈昭昭:“我看见一块石头渐渐被捂化了。”
高夏:“你说我是石头吗?”
她嘴角扯出弧度,开冷玩笑说:“我觉得我是美少女战士。”
前面的黄馨耳朵太好使,对话一字不落听着了,她噗嗤笑出声,扭头说:“高夏,你好幽默可爱。”
高夏:“谢谢。”
说完又垂头一口一口咬着包子。
沈昭昭手中的酱香饼也不香了,挪屁股往高夏身边凑了凑,一个劲追问。高夏早上等她等了很久,在凉风吹了很久,现在脑袋有点痛,她小脸皱起,“早饭是我让陈峤带的啊。”
“我去赵叔他们那里不顺路,他刚好住在那里,我就让他帮忙带了。”
“所以你说的情况就是我馋。”
说完她点点头,很是满意自己的解释。
沈昭昭嘴巴微微张大,扭头往后排看去,那人正也正吃着早饭,就在要四目相视的时候,沈昭昭迅速扭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高夏。
不知道谁带了臭豆腐进来吃,刚进教室立马被轰出去,明远在这方面管的比较松,在教室不吃重口的东西都没有关系,重口味的就自觉拎远点,吃完在外面散散味再进来。
沈昭昭憋着一口气,“谁家好人早上吃臭豆腐的。”
高夏头痛的更厉害,皱着眉。
她把早饭钱转给了陈峤,那边迟迟没有收。上午的课结束,教室渐渐走空,高夏看陈峤也还没走,就走过去提醒,转账记得收一下。
她转的微信。
两个人昨晚才加上的微信好友,高夏看着跟q.q一样的网名头像,朋友圈背景图是原始的图,然后一条杠,什么也没有。
他所有的社交平台都像极了他这个人,带着浓重雾色。
她的朋友圈就要丰富很多,他昨晚看了几个小时。因为微信足够私密,加的都是亲人跟关系比较不错的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高夏的分享要比在空间多。
里面有她从来没在空间分享过的画和摄影,相较于色彩胶卷,高夏更加偏爱黑白胶卷,她的拍摄全凭借着一种感觉,没有特别的技巧,那样的照片透着一股灵气。
此刻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像是窥探到了他人的生活的一角,多出的一点了解,生出的一点熟悉,让他心中不安又急速跳动。
他垂下眼,说好。
他们三个要一起去吃饭,沈昭昭问陈峤要不要一起去啊。
陈峤开始拒绝的。
沈昭昭哎呦一声,“你别总一个人独来独往啊,昨天你在波哥面前太仗义啦!”
贺鸣也招呼:“是啊,峤神跟我们一块儿去呗。”
高夏也看着他。
他起身说行吧,跟他们一块走时,贺鸣走在他边上,把他当稀罕人物一样看待,陈峤有点受不了了,“叫我名字就好,别总叫什么神。”
贺鸣抬着头,“嗯嗯!”
他的视角刚好是能看清楚陈峤嘴角的小伤痕,结痂了,他问:“峤神,你嘴角怎么了?”
前边的人回头。
嘴角的伤口不是很招眼,高夏又昏又涨的,她感觉自己没有看很清楚,便走近点看,“是哦,有个小伤口。”
风荡漾着二人之间,她温润的吐息似有若无像一片羽毛扫过,下巴痒痒的,陈峤感觉全世界都有片刻的静止,静止过后是人群的嘈杂。
“又吃食堂啊,不想吃了。”
“你说这次月考试卷难不难?”
“明天放国庆假了,你们打算去干嘛啊?”
“嘿嘿,我跟他约好去游乐园了。”
最后是她的声音。
“你怎么了?”
陈峤回过神,耳尖发烫,心中猛然一颤,说没怎么。
他抬手拂上嘴角的小伤口,忽然笑一下,“应该是上火吧。走吧,你们打算去吃什么?”
当然是福万饭馆。
陈峤点了一盘锅包肉,等菜上的时候他还往高夏那边推了一点,高夏眼底透着一点嫌弃,给推远了一点点。
陈峤纳闷了,小狗叫锅包肉,不是喜欢吃锅包肉吗?
桌上各聊各的,陈峤过了一会儿问高夏,“你不爱吃锅包肉吗?”
高夏看上去有点焉巴,丧丧地点一下头,“不爱吃。”
陈峤:“那你的小狗.....”
这事说起来,高夏笑了笑,“你知道吧,当你对一样东西期待阈值太高,最后的结果往往不如所意的。”
她远在英国的表姐每回都要跟她念叨,好想好想祖国的锅包肉啊!听多了,她也自然生出几分好奇,到底多美味?表姐这么念念不忘。
捡到锅包肉的时候是个雨夜,瘦瘦小小一只,脏兮兮的,抱去医院检查擦干净,底色是白的呢,前台登记的时候没有想好名字,医生再问的时候,她就想起这个好奇但还没试过的锅包肉。
就叫它锅包肉好了。
后面去餐馆点了一次锅包肉,不符合她的口味,也可能那个厨子没做好,没让她吃上正宗的锅包肉,总之那以后再也没有好奇了。
陈峤闻言点点头,原来这样,他以为她是因为太爱吃锅包肉才给小狗取得这个名字。
饭店也属于八卦信息的来源地之一,其他桌有人在说罗子成跟廖宇脸上挂彩的事情,沈昭昭哈哈笑,说报应来得真快。
他们几个人心情都还挺不错,饭都多吃了点。
回去的时候好心情那把火啪嗒一下灭了,遇上波哥,让他们今晚放学之前把保证书交上来。
路上贺敏有点担忧,“我没写过保证书,不知道怎么写。”
沈昭昭只会一句——我保证以后不再犯此错误!
高夏人都晕乎乎了,反应迟钝几秒,她觉得这个不难写,也是有逻辑套路的,没开口就被人截胡了。
贺鸣:“没事,我帮别人写过,我会写,你们待会儿抄我的就好了,记得稍微改动一下哈,最重要的是不要把保证人写错了。”
他之前帮人写,露馅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把保证人写成自己的名字了。
四个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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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教室门口,听见里面在讨论什么,高夏撩起沉沉的眼皮看去。
贺扬坐在几个女生后面,聊天,话题是跟高夏有关的,他们还没发现高夏回来了。
“贺扬,你真渣男啊,女朋友还就在隔壁班呢,还对高夏有想法。”
贺扬不以为意,嘴角勾了勾,“喜欢跟爱是不一样的,喜欢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爱只能爱一个,我爱我女朋友,这跟我喜欢高夏不冲突吧。”
女生被他这回答惊讶到了,“我靠,你别太离谱了,死渣男。”
贺扬还挺无奈的表情,摊摊手,“谁能保证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只爱一个人?你们今天喜欢这个明星,明天喜欢那个欧巴,你们应该能明白这种感觉,专一本身就很难,我只是敢大大方方承认,你不信去问别的男生,他们内心肯定都这么想的,但绝不承认。”
女生啧一声,“你还挺自豪啊贺扬,我们喜欢明星跟你喜欢人能一样吗。你敢不敢和你女朋友去说?”
贺扬:“不敢,刚哄好呢。”
女生:“那我去说。”
贺扬:“你说没用的,我就说是你挑拨离间,再哄哄她就好了。”
女生被彻底震惊了,半响没说出话,最后决定不跟他讲话了,骂一句:“死渣男!”
贺扬嘿嘿笑,“那你们就说专一难不难嘛。”
他正咧着大牙笑,还没收,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扑来,他扭头望去,看见高夏板着的脸微微红。
高夏看他一眼。
在高夏的记忆中,这个体委在班级的存在感一向很高,她记得自己跟沈昭昭还八卦过他跟他女朋友,两个人军训就有的苗头,那会儿还以为这一对感情很好。至于他对自己的想法,高夏从未察觉过,或许是他藏得太好。
高夏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差的。
贺扬也是没有想到高夏会听见,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高夏,最近的痕迹外露也是分手后,他想试一试,他认为自己足够了解高夏了,试一试或许可以呢?
但是那天走廊事件后,他发现高夏跟陈峤走得很近,这两个人关系好像不太寻常,他又挺有自知之明,拿自己跟陈峤对比了一番,发现好像比不过,遂放弃,又哄回前女友。
高夏强忍着头疼,“贺扬,专一并不难,只是你做不到而已。”
贺扬侧坐,面向着她,两只手各搭在一边桌上,这时候他应该直接走了,偏偏男生要强的自尊使他不甘心问一句,“你能做到?”
高夏有点想笑,“我没必要向你说明,我又不会喜欢你。”
他丢下一句:“那你就是也没信心能做到!”
高夏不想搭理,她感觉自己浑身有点烫,便脱掉了秋季校服外套。沈昭昭正跟钟晓玲吐槽着呢,凑过去想跟高夏说两句,手背一碰胳膊,烫得人一惊,她立马抬手摸上高夏额头。
“夏夏你发烧了!”
高夏:“啊......发烧了啊,我说我怎么有点不舒服。”
贺敏刚提笔写下保证书三个字,闻言走过去,摸了摸,“好烫。”
贺鸣:“去医务室吧。”
沈昭昭:“夏夏,你还能自己走吗?”
高夏点点头,“能。”
她说完站起来,“啪嗒”又一屁股坐下。
三个人:“......”
钟晓玲探个脑袋过来,“你们谁背她去吧,我觉得她现在可能快烧糊了。”
脸红成什么样了都。
陈峤没有听到前面的那些对话,上楼梯的时候他手机响了,先去接了电话,他们几个回的教室,他上来时还被贺扬撞了一下,男生一声不吭就往下跑。
他看见几个人都围着高夏,神情焦急,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里就贺敏跟高夏身高差不多,她尝试背了,但她体重还要轻些,又因为有些营养不良,没背动。
生病的人是有些沉的,沈昭昭平时能背动,但是这会儿下楼梯有点够呛。
听见陈峤问,沈昭昭招了招手,“陈峤,你回来得正好,夏夏发烧了,你背她去医务室吧。”
高夏垂着的头猛地抬起,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就看见陈峤已经走过来了。
他询问的语气,“你介意吗?”
那么高一个人蹲在你面前,抬起脑袋,小心翼翼询问你的感受,他这样就像锅包肉犯错的时候一样,蹲在面前,乌黑的瞳看着你,你根本没法拒绝。
她想,如果他有尾巴,此刻也一定极小幅度地甩。
在贴上结实硬朗的背时,她脑袋里莫名冒出一句话——专一是坐在泥沼里自甘堕落,一动不动。
21. 一点点
医务室的老师拿出体温计叫高夏夹着,五分钟以后拿出来一看,已经三十九度了。
老师看高夏一眼,又看跟着一起来的几位同学,“怎么烧成这样才过来,一开始不对劲就应该过来测一□□温了。”
“去床上躺着输液吧,我待会儿开好请假条你们拿去给班主任。”
高夏看东西已经有点发晕,点一下头,被沈昭昭跟贺敏搀着躺到床上。打上吊水以后只留了一个人在这里陪着,其余的都被赶回教室了。
中暑跟高烧的感觉并不相同,但高夏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很少有这么频繁来打针,她莫名觉得委屈,迷迷糊糊地从兜里摸手机。
沈昭昭问她:“你在摸什么啊?”
高夏:“手机啊。”
沈昭昭一直看她在摸空气,以为在进行什么无实物表演,她还很认真地看,觉得不对劲那一瞬脑里还想过,是不是吃菌子中毒了?但又反应过来,他们没吃菌子呀!
这么一问,沈昭昭对自己有点无语,立马从自己口袋里把高夏的手机拿出来给她。
“陈峤背着你就走,不晓得他怎么走那么快的,我都有点追不上。看你手机放桌上没拿,我就拿手机功夫的,嚯!教室都没看见你们人影了。”
高夏神游状态,只听到她在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想给爸爸妈妈发消息,发烧了有点难受。
她不喜欢跟其他人说自己的难受,但是跟爸爸妈妈,有时候一点点小难过她都要放大几倍去说。
她点开微信,发出一条信息:【发烧了,好难受啊[哭哭]】
只有在爸爸妈妈面前,她永远可以不成长是个小孩,肆无忌惮撒娇诉说委屈。
没几秒就收到回复了。
【发烧是会很难受,怎么样你可以不难受一点?】
【喝奶茶,一点点的四季奶青。】
【好,我知道了。】
高夏闪过一丝的疑惑,爸爸妈妈这么好说话了?以前都要等她好了才准喝,然后她就会偏过生气,爸爸就会在一边哎哟哟,发小脾气了。
沈昭昭坐在床旁边,撑着下巴瞧一眼,“你跟谁发信息呢,怎么还笑起来了。”
高夏开心,“爸爸妈妈啊。我跟他们说我发烧了,想喝一点点,他们说好。”
一说,沈昭昭也想喝了,只可惜学校附近没有,算了,等国庆一定大喝特喝!
中午正处于犯困时候,高夏将手机贴在肚子位置,没跟沈昭昭聊两句就睡着了,沈昭昭强撑着抬头看输液情况。
手机几声响。
陈峤拉了一个群,把贺敏、贺鸣、沈昭昭、高夏全部拉了进去,群名有点上进——学神养成计划
沈昭昭有人聊天,那点困意一下散了。
陈峤:【怎么样了?】
陈峤:【哦,我是贺鸣。】
沈昭昭心中吓一跳,她还以为是陈峤。她跟陈峤并没有那么熟悉,说话相处可以很放松。
沈昭昭:【睡着啦。】
陈峤:【班主任说你们两个的保证书可以晚点给。】
沈昭昭:【……】
沈昭昭:【你们先交了,我抄谁的啊!】
陈峤:【我拍个照。】
陈峤:【是啊,峤神待会儿拍个照就好了,沈昭昭你不用担心,就算没照片,我现写一份完全不同的保证书也是没问题的!】
沈昭昭:【牛逼。】
贺家姐弟没有带手机,拿着陈峤的手机在那发消息,沈昭昭总觉得怪别扭的,有时候她分不清到底谁在讲话,再扯了几句就把话题终结。
医务室静得很,偶尔有装病的同学想开个请假条,逃过下午体育课的800米。800米简直反人类存在,不管你身体如何,总之就是得跑,拿身体原因做说辞,老师一概不听,反说,你这就是运动太少了,多跑跑就好了。
沈昭昭被无情拒绝过,跑到一半吐了,老师看着她直摇头,让她一边待着去。
高夏则不同,沈昭昭至今没有理解她这副躯体是怎么个结构,怎么有人三千米都可以跑完啊!虽然名次不会很好看,但她确实可以跑完三千米。
这么一个厉害的人,这会儿躺在病床上,唇瓣没有血色,瞧着可虚弱,但也别有一种美感,沈昭昭不自觉又拿手机出来拍照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动静,沈昭昭连忙把手机收起,就在门要推开时,眼疾手快把高夏手机也收起来。
来的人是老鲁,他经常来医务室抓“病号”,每回都是连人带手机一块儿逮走。
她冲老鲁笑:“鲁……徐主任。”
老鲁点一下头:“嗯。”
他往床上一瞧:“高夏同学这是怎么了?”
沈昭昭:“发烧了,快40度了!”
老鲁果然眉头一皱,“这么严重了,那行,你好好陪着。”说完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你在这也别闲着,去拿必刷题来写啊。”
沈昭昭心中狠狠吐槽,嘴上乖乖应好。
等人一走,沈昭昭就拿手机在群里吐槽。
沈昭昭:【我无语了啊,老鲁真的不讲人性!我都在这里陪护了,还要我刷题,老天爷,给高中生一点活路吧!幸好他没把夏夏叫起来,说你也给我刷题,不然我真觉得他完全丧失人性。】
没人理她。
-
教室内,同学陆陆续续醒来,老鲁突然出现在教室后面,原本准备拿手机出来看一下的同学立马伸个懒腰,然后翻开书本。
后排的同学还打一声招呼,“稀客啊。”
老鲁不怎么来七班转悠,明远明面上说实验班都是一样的,但大家心知肚明,七班就是实验班里的尖子班。
他随便找个人问:“你们班那个沈昭昭位置在哪,去她桌上把必刷题拿过来,再拿只笔。”
医务室里的沈昭昭已经在钓鱼,要不是怕回血,她现在可能已经进入深度睡眠。门敲响两声,沈昭昭半眯着眼看过去,看到了此生最大的噩梦。
等高夏醒过来,她看见沈昭昭捧着题在刷,有点意外,“昭昭,我是不是做梦?”
“像梦吗?”
高夏点头,“像。梦里的你好热爱学习啊,终于不用我一直鞭策你了。”
沈昭昭:“……”
沈昭昭掐她一下,高夏摸了摸胳膊,笑起来,“原来不是梦啊。”
沈昭昭终于有地可以吐槽了,抱着高夏大吐苦水,她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景,她觉得今晚做梦可能都是老鲁的身影有,一直跟在她耳边念叨:“”学习啊,刷题啊。同学,现在不努力什么时候努力。”
听完以后高夏安慰拍了拍沈昭昭手背,这的确是老鲁的作风,他就见不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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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学习,天天把心思放别的身上。
以前她的漫画,多数都是被他收走的,放学出了教室,她没忍住看两眼都被收走了。
输液输了四个小时才结束,后面高夏已经清醒不少,开始给沈昭昭讲题,跟着一块刷题。
明天就放国庆假,明远的假期只有三天,回来立马考试,一点喘息时间也不给,试卷都是本校老师自己出题,时难时易,折磨人心态。
医生拔完针让高夏自己摁着,她下床穿鞋,两个人一块儿往外走,刚走到医务室门口,就看见陈峤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高夏人清醒过来以后脑袋慢慢替她回忆之前的事。少年硬阔的后背,脖颈处传来的温度,好闻的皂角香,一点点将她的记忆拉扯,拉扯的好像不止是记忆。
原本冷静的思绪头脑此刻又有点不清明了,高夏压下那别样的感觉,抬头笑了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陈峤把奶茶递给她。
“现在不难受了吧?”
高夏:“!”
沈昭昭:“???!”
沈昭昭心中一万个问号,什么什么,什么难受不难受,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没离开医务室半步,怎么还有她漏掉的事情啊!
她眼珠子好忙,快看不过来了。
待看清奶茶是一点点后,眼睛瞪圆,这得跑到蛮远去了!沈昭昭倒吸一口气,她明白了,于是偷摸笑起来,观察高夏的反应。
她高一的时候跟高夏走在校园里,聊少女心事。她问高夏觉得班上谁帅啊,高夏摇头说没关注,她又问,那你会不会有喜欢的人啊?高夏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现实跟漫画的爱情完全不一样,高夏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的爱情,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后来她明白,她想要的是一个比身并航的人。
这样的人很难找,她也并不急于一定要在自己的青春留下一段青涩的回忆。
沈昭昭嘴角快控制不住上扬了,她抬手揉了揉脸,又接着看他们两个人。
高夏记得自己是发在家族群吧?不会犯这种错误吧?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犯的蠢,“这是给我的?”
陈峤点头。
他整个人站在秋日柔和的阳光下,头发泛金色,抬眼认真看来那一帧很像漫画人物,高夏作为颜控,心跳快了一瞬。
仅一瞬,更多的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是把消息发给他了。
那杯奶茶是常温的,但高夏觉得格外烫手。
高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她在记完黑板上的假期作业,听完波哥讲完放假事项,然后又听完同学们的嚎叫,再等回家洗完澡,顺便狠狠欺负了锅包肉以后,她终于趴在锅包肉身上,点开手机。
很多条消息。
q.q的她先没去看,点开微信,她皱着眉看完跟陈峤的聊天,那个哭哭的表情,她恨不得现在能有撤回功能,最好是可以撤回好几个小时前的!
沈昭昭一直回忆细节,自己没漏过哪啊?高夏先前也一直没说。
就在沈昭昭在家抓耳挠腮,快化身福尔摩斯时,收到高夏信息,一张截图。
高夏:【我真的烧成蠢蛋了。】
沈昭昭脑中一团乱的线终于被拨正理清,笑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家人啊。
22. 重要的
高夏发过去一个爆锤的表情包,脸微微有点烫,聊天记录无时不在提醒她那一刻的尴尬,将自己的另一面表现在他人面前,是高夏不愿意的。
生病时的脆弱与无意识的撒娇行为,她只对很亲近的人。
高夏抱着锅包肉叹气,然后删除聊天记录,她真的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影响学习了。
她捏捏锅包肉耳朵,“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也送一杯奶茶?就当回礼了。”
“不对,一点点不在学校附近,他怎么去买回来的?”
高夏立马给陈峤发消息:【你下午逃课了?】
没有活泼的语气词,冰冷的文字读起来像教导主任的口吻,她好像真的很在意学习上的事有了差池。
陈峤看到消息的那一瞬,觉得她很适合当老鲁的助理。老鲁当初高一去班上找他没找到人,后一天也是逮着他问:“你逃课了?!”
他就是点头说嗯,此刻也是回了一个嗯过去。
逃的是体育课,并没有什么要紧。他也没放心上,回完消息就去洗澡了,等回来以后发现高夏发来长段教育话语,嘴角不禁上扬,唇边溢出笑声。
他招来讲文明停在手上,自言自语般:“你说,读书有那么重要吗?”
“未来又很重要吗?”
“也许并不吧,人活在当下,并不在未来。”
讲文明听不懂也要回答:“快乐。”
“宝宝,快乐。”
陈峤给它放进鸟别墅里,轻声:“嗯,快乐。”
进入高二的日子是完全不同的,虽然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可在事情发展路程中,他的快乐大于了烦躁。
一个人就像制作好的程序,重复一样的功能,他不能也不可以报错,但偏偏就出了意外,偏离秩序之外。
陈峤倒在床上长臂捞过枕头蒙在脸上,两分钟后拿开,翻身拿过手机。
高夏看见消息的时候有点惊讶。
她回顾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点滴,有人因为她够漂亮接近她,聊的不过是你喜欢什么?你爱吃什么?你未来想要做什么?
更多的话题延伸,她只跟沈昭昭探讨过,但沈昭昭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其实每次都是强撑着陪她而已,经常到后面眼皮就打架了。
陈峤问她,你认为读书对一个人的意义很重要吗?我觉得不是人人都需要这一份重要。
她搜过他的名字,峤,高而尖的山峰。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时,一定赋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做高山之流。
读书重要吗?
重要的。
他是市状元,肯定是明白的。分班考的成绩没有公布,每次周考的成绩,他固定在班级第五,像是掐算拿捏好的分数一样。
他像在平静海面迷失方向的一艘小舟。
高夏:【应试教育告诉我们唯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争取更好的资源,所写的每张试卷,未来都会转化为财富。从生存来说,读书的选择性更多,它能将一个人发生从零到一转变,我们学校每年都有优秀毕业生返校演讲,上面站着的并不是得天独厚的人,他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走出来,抵达了更远的地方。脱离特定社会所需的谋生手段,往自身说,读书使人思考,使人理解自己的痛苦,使我们更全面看待问题,塑造一个强大的精神堡垒。它是重要的,并且永远重要,方方面面都是。至于你说的不重要那部分人群,我暂时没有接触到,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了,读书无用,并且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观点,我会再思考的。但我相信自己,无论什么情况之下有,我都会认为读书是人的最好选择。】
她真是一个有些天真理想的女生,陈峤打了一些字又删除,过于负面的话语他没必要让她也感知到这份情绪。
他迟迟没有回复,高夏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紧张的情绪蔓延出来,她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月光透进窗户,地上趴着一只小狗,抬眼看了看她。
高夏发完这一段话之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不是认为读书不重要了,而是找不到人存在的意义。
那种猜测,高夏不敢再往深了猜。
高夏:【但是我觉得吧,你那么厉害,你想得会更加透彻。所以,国庆你打算去做什么呀?】
陈峤愣了愣,这个话题暂且揭过去,他也不再提。
陈峤:【跟朋友见一见。】
高夏:【暑假跟你一起吃粉的那个吗?】
陈峤:【不是,另一个。】
他原来不是独行侠,他身边也是有朋友的。高夏拧着的眉头松开。
高夏:【那祝你们玩的开心。】
-
第一天假期,齐白就不请自来,拿着偷摸配的钥匙大清早拧开陈峤家的门锁,听见里面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心中对陈峤佩服更深几分。
这潘决的呼噜声常吵得人睡不着觉,陈峤是个另外,齐白有一次被吵得不行,早上拉着陈峤问,你晚上睡得好吗?
陈峤点头说还不错。
齐白换上拖鞋,把陈女士千叮万嘱带的腌菜和水果放下,陈峤这人睡着了不喜欢被打搅,吵醒得给你甩脸色,所以齐白先去整醒潘决。
潘决呼噜戛然而止,“哎哟卧槽”一句,抹了一把脸坐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齐白:“你小子怎么还在这,不是应该回去陪乡亲父老?”
“妈的,你怎么瘦这么多!奸险。”
潘决原本还生气,听见他说自己瘦了,立马笑起来,他上回问老大,他都不肯说自己瘦了呢。
他摸摸自己下颌线,“是吧,我也觉得我瘦了。”
他压压身上翻腾的年轻火气,然后起床,“我喜欢的女孩儿她不喜欢胖子啊,那我就想减肥啊,这样她才会多看我一眼。”
齐白点评:“恋爱脑。”
潘决:“屁,我这是真心。”
等到陈峤醒来已经是中午,他睡觉很奇怪,有时候一天只用睡一个小时,有时十多个小时,反正捉摸不透这个人的生物钟。
两个人点了外卖上来吃,看见陈峤从房间出来,齐声招呼:“来,刚好,外卖还没冷。”
陈峤看着莫名多出的两个人,有瞬间想全部丢出去的冲动。一个人偷摸配他家钥匙,一个知道他藏备用钥匙的地方。
他洗漱完坐下,朝他们伸出手。
齐白、潘决:“?”
陈峤:“钥匙。”
齐白:“别吧兄弟,你这里是我唯一的乌托邦了,钥匙收走不跟要我命一样。”
潘决两手空空,“老大,我没拿你家钥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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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放的嗷。”
陈峤:“……”
潘决下午坐大巴回家了,走时问陈峤有什么要带的不,陈峤踹他一脚,让他快走别碍眼,另一边正在开五黑的人麦都不敢开。
等潘决一走,齐白就开始一箩筐问题往外抛。
“罗子成后面没再找你?”
“找了。”
“然后呢?”
“没然后。”
齐白游戏输掉,沉沉一口气,然后微笑着看着陈峤,“骚年,你这个样子在学校是会没有朋友的。”
朋友。
陈峤沉默了几秒。
由“他”拉的q.q群正在聊的火热朝天,有拍照晒图分享今日吃食,也有截图八卦。
沈昭昭常在群里说的一句话就是“朋友们”。
齐白见他没说话,将手机搁在一边,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不会真被他说对了吧,这孩子在学校没得朋友。
他转念一想,就他的性子在学校能有朋友那也是奇迹发生。
晚上齐白就见到了这个奇迹发生。
两个人去吃烧烤,随意走进的一家的店,菜单刚拿,贺鸣上完他们旁边桌的菜,扭头就看见自己偶像,拿了两瓶王老吉送过来。
齐白有点傻。
没一会儿,沈昭昭也拉着高夏来这家烧烤店。两个人被安到陈峤那桌,齐白更加傻眼了。
齐白把菜单放下,“阿峤啊,这不得介绍一下?”
沈昭昭眼微微瞪大,按住自己过分跳跃的心,在桌子底下捏紧高夏的一根手指。高夏偏头看她一眼,又看桌上另一个人。
完蛋了,秋天发了春天的芽。
沈昭昭上次在她面前发毒誓,她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男生!什么青涩的恋爱,她不稀罕啦!结果现在,高夏目中带着怒其不争的恨。
她能不能先把目光从人家身上挪开半分。
高夏回捏沈昭昭的手指,沈昭昭没半点反应。
陈峤眼皮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心中措辞,不知道以朋友还是同学介绍,最终说:“高夏,沈昭昭,刚刚那两位是贺敏贺鸣,两姐弟。”
齐白若有所思点点头,“都是朋友啊。”
桌上两个人将目光挪到陈峤身上,她们两个也很好奇,他会怎么说。
经过上次车棚事件,她们早就把他划为朋友的范围,但他总是更愿意独来独往,这让她们摸不准他的想法。
陈峤在她们的注视下点了一下头。
齐白惊讶之余还有老父亲操碎心后的欣慰,拍了拍陈峤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自己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齐白,是你们的学长,去年毕的业。你们可以叫我浪里小白龙。。他搭上陈峤的肩,“我是他哥。”
“怎么?我们长得不像啊?”齐白看见两个人疑惑的目光,“不像就对了,因为不是亲的啊。”
他笑得张扬肆意,一顶卷毛翘着一撮呆毛,当沈昭昭与之对视上时,她觉得整个世界的树都在摇晃,人轻飘飘的。
她给高夏发消息:【完蛋了。】
烧烤店烟火气足,嘈杂人声,任然盖不住她的心跳。
她是第一次这么明确知道心动的感觉。
高夏:【我看出来了,沈昭昭你又心动了。
23. 小海豚
在高夏的记忆中,沈昭昭小学时候就开始喜欢男生,其中最让她不解的是,有一个男生频频带头欺负她,但最后沈昭昭自认为无可救药喜欢上了他,每天早上带早饭,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放学路上拉着高夏说,他其实对我跟别人不一样。
那时候高夏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只想把沈昭昭的头敲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那是一个欺负过她的人啊!你怎么能喜欢上他呢,而且,喜欢是什么你就能明白了吗?
沈昭昭一脸大人模样说,我知道啊,喜欢就是看见他跟别的女生走近一些心里酸溜溜的,不想理他,又害怕他真不来找自己了。
现在沈昭昭发消息告诉她:【喜欢好像并不会酸溜溜的,如果他能幸福,我想我会比他更加开心。】
此刻几秒的对视,沈昭昭心里已经在冒粉红泡泡了。
她脸微微红,“这样啊,我说你们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陈峤是骨相浓而皮相柔的一张脸,而齐白完全是柔和的长相,皮肤如其名的白。
沈昭昭的审美从来不是这一挂的。
她心中感慨,原来喜欢跟理想型是不挂钩的啊。
齐白眉扬起,“那还是小爷我帅点吧。”
沈昭昭痴痴点头。
高夏在桌子底下掐了她一把,沈昭昭愣愣地扭头,刚想问干嘛呢,贺鸣端着烧烤上来了,他没瞧出有什么不对经的,“肉要趁热吃哈,凉了就不好吃了。”
高夏用力握着沈昭昭的手,抬头眼一弯,一直没在外面看见贺敏,便问:“你姐姐呢?”
贺鸣:“她啊,在里面串烧烤。”
每逢假期,贺敏贺鸣基本上就得来舅妈开的烧烤店帮忙,贺敏刚开始也是在前面帮忙的,但是有一次遇到了喝醉的客人,抓着她的手问她多少钱一次,她被吓得说不出话,浑身哆嗦,在那以后中年光膀子的男人在她心里留下了刻板影响,她避而远之。
而夏天的烧烤店受众人群最广泛的就是这类人,每次喝点酒就不知天地为何物。
舅妈让她以后都在后厨帮忙,不要出现在前面了,还让她每天戴着口罩过来,省得又惹麻烦事。贺敏心里委屈,但还是乖乖听话戴上了口罩,大夏天也是穿的严实。
另一桌的人在喊服务员,贺鸣应一声急匆匆离开,桌上又只剩他们四个人,面对面坐着。齐白是个自来熟,特别能找话题聊,高夏因为从小身边太多人会来问她许许多多无聊的问题,自成一套回答模板,挑不出错,也近不了距离。
她机械式的回答后,仿若听见一声轻笑,抬眼望去便瞧见陈峤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回视过去,好似在问,你在笑什么?
陈峤轻摇了摇头,只是在听到她的回答很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时有点想笑,连声调都是那么平缓,好像已经对这类问题进行过无数次的回答。
另一边的沈昭昭倒是好奇起大学生活,十分捧场欢呼哇一声,凑近瞧照片又哇一声,说好酷啊。
陈峤拿筷子夹了一块黄瓜还没塞进嘴里,便被齐白狠狠一拍肩膀,黄瓜差点抖落,“你们认识还不久,应该没怎么出去玩过吧。我们准备明天去溜冰,你们明天要不要一块去玩玩?”他指尖一指,“喏,这个人溜得贼好,不会的话可以让他教你们。”
陈峤无奈扯了一下唇,什么时候说要溜冰了?
高夏还没来得及反应回答,沈昭昭里面立马说:“好啊!”
贺鸣端着烧烤路过,“好啊什么?”
沈昭昭心情十分美,朝贺鸣灿烂一笑,“明天我们要去溜冰。”
贺鸣有一瞬间晃眼。
齐白又问他:“你要不要去?”说完又想起他好像还有个姐姐,“顺便问问你姐。”
“我不知道,我等会儿问问她,如果去的话,我发消息在群里。”
沈昭昭:“ok。”
明日溜冰行就这么草率决定下来。
回家的路上,高夏抓着沈昭昭的肩膀晃,“你忘记初中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把屁股摔肿的了吗!”
初二有个周末,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对滑冰感兴趣,兴致勃勃去滑旱冰,缤纷的灯光,十分前卫的音乐,里面五彩的头发,两个人穿着卫衣紧身裤,扎着高马尾,在门口徘徊半天不敢进去。
老板娘是东北人,热情来招呼,两个人换上鞋,戴好护具,小心翼翼扶着边上栏杆走,人多混乱,有人朝她们两个吹口哨喊小妹妹,被老板娘呵斥回去,老板娘在一旁笑说:“小妹放心玩啊,不用担心啊。”
两个人倒是没再遇上什么社会青年,踉踉跄跄滑,敦实有力摔,直到高夏痛喊一声“不行了,好像摔到尾椎骨了”,这场滑冰旅惨痛收场。
沈昭昭笑着说:“我没忘、忘、忘、啊、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嘛。”
高夏停止晃她,“怎么不一样了?”
“不止我们两个人去玩了啊,”沈昭昭挤眉弄眼:“有人教我们一块儿玩啊!你没听见齐白学长说陈峤滑得很好啊。”
高夏心中闷哼一声,“齐白学长”,别过脸,“然后呢?”
“然后就然后啊。”沈昭昭嘿嘿笑。
高夏无语,色令智昏的典型。在情感道路上,高夏奉行哪怕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多的插手,除非那个人人品真的很差劲,否则她不会苦口婆心去劝说沈昭昭不要把时间花在男人身上,不值得之类的话。
所以知道她再再再再次心动之后,心中没有什么大波澜,没关系的,总之自己会一直在她身后。
手机响了响,是群里的消息,贺鸣很遗憾的说,不能一起玩,家里不让出去。沈昭昭跟高夏对视一眼,发消息安慰说没关系,下次再一起。
-
第二天一大早,沈昭昭就call醒高夏,让她待会来帮忙选一选衣服,约的时间在下午两点,她被叫醒的时间是早上五点。
电话里,高夏眯着眼,心里的小人已经暴揍沈昭昭一万次,“沈昭昭!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五点。”
“原来你知道啊,”高夏心中那叫一个气,“这个点扰人清梦,按你们道家来说是不是有损功德?”
沈昭昭道:“福生无量天尊。”
“哎呀,我有点睡不着嘛。我回到家把卫生搞了,作业写了,然后洗澡躺床上准备闭眼做个美梦,”但那个死嘴就是下不下来嘛,沈昭昭心里叨叨,她抬手拂上眼睛,“我其实现在也快困死了,但是害怕一觉睡过头了,到时候邋里邋遢去。”
或许这就是少女心事吧,希望每一次出现在他眼前都是漂漂亮亮的。
高夏叹口气,“你先睡吧,我十点钟来你家帮你挑衣服。”
沈昭昭开心应一声好,她一点也不担心高夏会失约,夏夏最守约了!从小到大,答应她的事风雨无阻全部都做到了。
被扰清梦的某人睡不着了,高夏起来刷题,客厅在窝里睡觉的锅包肉听到动静开始来扒拉门,开了一个小缝,钻出庞然大物,锅包肉小声嘤嘤。
高夏扭头勾勾手指,“肉肉过来。”
她手掌朝上摊开,锅包肉心领神会将下巴放在小主人手心上,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她看。
高夏心快软成一滩了,怎么会有小狗如此可爱的萌物!她拿手机拍了一张发朋友圈,配文:人类不能没有小狗!
这个点好友无多的微信按理来说不会有人点赞的,但偏偏事情走向往往不按理出牌,刚发出去就亮小红点,高夏惊讶点开,看见网名以后更加惊讶。
于是戳进头像发消息:【你还没睡啊?】
她打了备注,但是头像的风筝太别具风格,每回看见还是会微微一愣。
陈峤过了两分钟回复:【刚醒。】
他的确刚醒,被讲文明吵醒的,他晚上没关鸟笼,被小鸟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他进入深度睡眠很困难,多数时候都是很浅的睡眠,像在课间休息,他根本没有睡着过,但是趴着就能隔绝很多事情与目光,所以装睡也不愿醒来。
讲文明飞过来时,他就醒了。
高夏:【我也是。】
陈峤:【不多睡一会儿么?下午溜冰会有点累。】
高夏:【[摊手摇头jpg]我也想,但是睡不着了已经。你呢?】
那头发来一个视频,是小鸟在唱歌,没有调可言。高夏看完,礼尚往来一般也发过去一个锅包肉的视频,锅包肉安静趴着,眼神偶尔给到镜头,她轻轻一笑说了一声傻狗。
陈峤坐在书桌前,窗吹进的风微凉,他穿着夏季短袖浑然不觉,点开高夏发过来的视频,里面一只白乎乎大狗趴在地上,视频结尾还有少女的一声轻轻带着宠溺的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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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的情绪似乎能从视频传到现实,陈峤原本微皱的眉松开,不自觉笑了一下。
他的表情包少得可怜,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个表情包,老派的点赞。
高夏噗嗤笑出声,又拍一张正在刷题的照片过去。
那头也拍来一张刷题的图。
两个人在刷一套题。
高夏心中莫名起了胜负心,问他要不要比比谁刷题速度更快,准确率更高?那头说行。
于是一早,两个人隔着手机屏幕开始较量起来。陈峤险胜,比高夏快了半分钟,准确率旗鼓相当,高夏心中暗暗记下,下次一定会比他快。
高夏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她忽然觉得陈峤身上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成熟跟心气。面对那么多人的指摘,他做到了完全的不在意,沉得住气专注自己,到了必要时刻,他又能很成熟果断做出决策。但这个人始终有着一点距离感,游离在人群之外,像雾,随时会散。
她往上翻着聊天记录,看着那晚两个人的对话,就像拨开一点点雾,在你快看见一扇门时,浓雾再次袭来。
他并没有在问读书重不重要,而是在问活着很重要吗?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这种想法呢?高夏拧着眉,她的能力太弱,并不能做一个救世主,帮助世界上每一个人走出苦难,她唯恐自己的帮助反倒是累赘,所以没有多问,也没有丝毫的窥探想法。
十点钟的时候,沈昭昭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选的全是裙子,高夏扶额无奈说一声,“昭昭,我们是去溜冰,不是约会。”
沈昭昭“啊”一声,“也是哦,但是裤子没有什么好看的啊。”
她看向高夏,又瞧瞧镜子里的自己,女娲是在开玩笑嘛!为什么不给自己在身高上多捏一点!可恶,沈昭昭鼓起腮帮子,高夏问她怎么突然生气了,沈昭昭像个河豚,说想把她腿锯掉两截。
高夏笑起来,长腿一伸,说锯吧。
沈昭昭伸出手划拉两下。
最终所有漂亮小裙子都被好好挂回衣柜,高夏给她挑了一条背带裤,头发披着戴了发箍,很可爱,脸上还带了淡淡的妆,这是沈昭昭自己化的,她每晚都会留出一点时间来看美妆博主和时尚博主学习穿搭和妆容。
她觉得,人定胜天这个词也可以用在外形上嘛。
岱川商场滑雪场130两小时,国庆假里头小孩扎堆,有些还是专业的。两位男同学早早到了,齐白提前买好了喝的,票也买好了,等她们两个一到,下巴一扬,说走吧。
沈昭昭冒着心心眼小心偷看他,他今天穿了白色圆领卫衣,胸口位置有一个刺绣,她低头看自己的衬衫,发现胸口位置也有一个刺绣诶!心里咕噜噜冒泡,握着奶茶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齐白身上,他说话时偏过去的侧脸也很好看,笑起来时最好看。
高夏强行把她脸掰过来,小声说:“你太明显啦。”
沈昭昭:“啊,真的吗,我觉得我藏的很好啊!”
高夏看一眼齐白又看陈峤,这两个人不知道聊什么,没往后面看,她点点头说:“很明显,你的眼睛恨不得长他身上了。”
这是高夏第一次见沈昭昭如此模样,喜欢的魔力这么强大吗?能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作风。
陈峤和齐白带了自己的冰鞋,就不用冰场的了,高夏跟沈昭昭拿了冰鞋换上。
这种冰场高夏跟沈昭昭都没有来过,高夏拿着鞋看底部的冰刀,她伸出一根手指划过,抬眼刚想问,发现沈昭昭在那问齐白这个护具怎么戴,旁边不远坐着陈峤,她就近问:“这个鞋不会伤到人吗?”
陈峤摇一下头,回答:“不会,商场的没有开刃。”
冰场有小海豚租,给不会滑的人准备的,齐白租了一个过来,本来是要租两个的,沈昭昭拉住他说自己就不用了,一个就好,于是那一个他给了高夏,高夏拿着小海豚有点懵,她看着沈昭昭无情抛下自己,跟齐白学滑冰去了。
她偏头问:“这个拿来做什么的?”
陈峤低头看一眼小海豚,“让人坐着在冰场被人推的。”
高夏:“......”
小孩嘈杂的嗓音中,她清晰听见身旁少年的声音:“要试试么?我来推你,挺好玩的。”
好玩么?那试试吧。
24. 不畅想
高夏坐在小海豚上,有些紧张,或许是上次旱冰带来的记忆教训深刻,此刻真正站在冰场时,她有些害怕,扭头连问几遍我不会摔吧?
得到陈峤坚定的回答,她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陈峤先是慢慢推她往前滑了一点,见她没什么害怕反应,于是速度变快,冰刀在冰上速行,肾上腺素飙升,她每次觉得都要摔倒撞到人了,但每次闭眼睁开眼,她还是安稳坐在小海豚上。
身后的人轻声笑:“放心,不会让你摔着。”
高夏深呼吸几次,“你还是慢点吧。”
“好。”
速度慢了下来,高夏在人群中捉到沈昭昭的身影,她站不稳,齐白扶着她。
高夏想起出门时的叮嘱。
“我说如果啊,如果在冰场上,你看到我跟齐白学长有互动的时候,你就帮我拍两张照呗。”
她拿手机正准备拍,想起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他知道会不会告诉齐白?毕竟他们两个人才算认识久的朋友,男生之间是不是对这些事情也会彼此分享?
她正犹豫着,身后人开口讲话:“你是要拍他们两个吧?”
高夏看着他。
意图这么明显吗?!
陈峤笑了:“沈昭昭她,真的挺明显的。”
高夏:“那齐白岂不是也知道了?”
陈峤没有回答,只是说:“他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挺自恋的,觉得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应该喜欢自己,所以无时无刻不遗余力散发自己的魅力。”
知道,但大概率是以为又一位被自己魅力迷倒的一位女生,所以不会很放心上。
高夏说一声好吧,她拿手机接着刚刚要做的事,冰场的小孩速度快,相机定格下是虚影,边缘位置未动的一男一女身高差带来几分电影美学,一位低着头,一位仰着头。
拍完她就收起手机,刚想从小海豚站起来,齐白从边缘滑了过来,看着他们两个上下打量,最终目光落在坐在小海豚的高夏身上。
“你们这么玩的?”
高夏不解:“不是这么玩么?”
齐白真的很想笑,“这是让你在后面推着助行的,帮助你在冰场滑行。”
高夏看向陈峤,她不知道,反正是他说的。
陈峤神情未变,淡淡哦一声,“我上回看见有小孩儿这样。”
齐白:“你把她当小孩啊?”
不知为何,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渐渐让高夏有点坐立难安,脸发烫,她勉强站起来,稳在冰面上,上次旱冰的惨痛教训至少教会了她找到平衡感,不算一无所获。
不等陈峤说话,她连忙说,“那我自己试试吧,应该不难。”
沈昭昭在边缘扶着滑行,忽然重心不稳摔倒,想要站起来,结果腿跟刚安上的一样,还不太熟,动静引起这侧注意。
齐白惊呼一声完蛋,利落转身滑行去到沈昭昭身旁,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沈昭昭觉得丢脸,有点想哭,吸吸鼻子,“没事,我是不是太笨了。”
前面齐白教了她好久,脑子会了,可身体就是跟大脑不连通。
齐白说这是正常的,滑冰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商场的冰鞋是没有开刃的,更加容易打滑。
她扭头去高夏,正看见高夏推着小海豚慢慢往她这边滑,陈峤在后面像个忠诚骑手守护,也很慢。
早知道她就要一个小海豚了,不至于丢这么大一个人。
高夏到她身边,单手扶着小海豚,一只手上下摸了摸沈昭昭,“没摔到哪吧?”
沈昭昭摇头,努力忍住委屈的情绪。
高夏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先去玩吧,不然两个时候都浪费在我们身上了,我们自己慢慢摸索一下。”
齐白确认了一遍,得到没关系的回答后倒退滑行几米,然后转身进到冰场中心,高夏看向没有动的陈峤,说:“你们去玩吧,我们两个在这个边缘不会有问题的。”
陈峤点了一下头,转身。
冰场总是能勾起深藏的记忆,那一点点不起眼的碎片在大脑抽丝剥茧,他滑行速度很快,中间还有小孩推着小海豚在玩,他避让着,心绪飘远,吵闹说话声慢了帧数,整个冰场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家那么穷,就别送小孩来兴趣班了。
余爱莲将小陈峤扯到身后,用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回击:“要你管那么多,又没花你家的钱!居嬲滴畜生。”
对面的女人被一番话激的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指着余爱莲骂起来,说她找了一个没本事的男人,生了一个只会勾引女人的男人。她家小女儿就经常从家里偷偷拿东西送给小陈峤,尽管对方一脸生人勿进的冷淡,把东西拒回,但对方家长就是认为他小小年纪心机重。
余爱莲气得上去薅她头发,这样的话这么能对一个小孩子说!
那年陈峤五岁,比同龄人要成熟懂很多东西,就像兴趣班的很多同学畅想未来如何,他不畅想,老师问他长大想当什么样的人?他老神在在地说,我只想当我自己,不做任何人。做自己就意味着无限可能,可能上一秒我想当科学家,下一秒我就想去流浪了呢。
他看着妈妈与那个女人打成一团,周遭全部都是看戏的人,没有人上前要拉开的意思,女人身旁还有一个在哭的小女孩,他把小女孩拉到一旁,让她背过身不要看。
他要帮自己妈妈去打她妈妈了,这样的场面最好还是不要叫她看见为好。
他那时候营养不良个头较矮又瘦,走到女人身上,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在上面留下重重齿印。女人吃痛将他往后一摔,小陈峤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大眼黑瞳深深盯着她,女人头一次觉得小孩子的眼神也是那么可怕,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兴趣班后来陈峤没再去,是县城学习书法的,很水。
陈峤并不喜欢课外的时间去学习这么多的东西,但余爱莲女士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小孩子就是应该多去尝试各种不同的兴趣,然后选择几个最爱的坚持下来,爸爸从来都是听妈妈的,点头赞同这样的说法。
一个兴趣班的花费足够让家里见底,所以陈峤不想去,不想看见爸爸妈妈为钱发愁的模样,不用这些兴趣,他依旧能读好书,以后考个好大学,赚大钱。余爱莲每次听到他这样说,都要给他一记额头敲,读书是读书,兴趣是兴趣,妈妈不觉得你比别的孩子差,等过些时间,妈妈送你去城里上课。
那时候不知道余爱莲女士从哪里知道花滑这个运动,她觉得在冰场上滑行特别的优雅好看。陈峤刚开始学的时候,摔了很多次,膝盖经常是轻的,他周末白天去,晚上再被一辆黑色轿车送回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后来陈峤自己不愿意再去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了。
但他确实爱上了滑冰,县城里没有冰场,他就拿旱冰当做替代,也会自己攒钱去城里的冰场。
站在冰场的那一刻是什么都会被呼啸的风留在身后。
他学习时间不长,很多动作并不太会,长时间的没有接触,跳跃都有几分生疏不流畅。但随着一遍又一遍,在冰场的中央只剩他在跳跃,完成燕式巡场。
那一刻他就是全场的焦点,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少年轻薄的身躯在冰面上优雅滑行。
一团一团的雾在他身上好像渐渐退散,高夏看着他,久久地失神。
他好像是比数学更有趣的存在,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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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解,并没有公式套路,所有的过程要自己一步一步去推,随时准备推翻重来。
他会是一个新的公式。
高夏眼中一亮,在他最后一个跳跃落下,随着人群鼓起掌声。
沈昭昭也没回过神,“我靠,这叫什么,深藏不露啊!”
“这要让学校女生看见,是不是又得迷倒一片?”她抬头看高夏,看见高夏的目光以后,意味深长笑了,“我看其实也不用学校其他女生看见。”
高夏回神,“什么啊?”
沈昭昭贼兮兮笑:“没什么哟。”
齐白滑到他身边,搭上肩拍了拍,口型是在说“牛逼啊兄弟”,他知道陈峤的滑冰不错,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花滑动作,这没有基本功是不可能短时间练成的,可他又在疑惑,陈峤的爸妈不像是从小送他学兴趣爱好的人啊?
但他也没去问,人嘛,总有不想别人了解的过往,不必带着美好费尽心思去挖一个人的过去。
对于陈峤会滑冰这件事,高夏跟沈昭昭昨晚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应当是能在冰面流畅滑行,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做动作!还能做的这么轻盈优雅。
他这个人平时在学校看上去孤僻不好相处,你根本没办法把他跟在冰面上的这个人联系到一起,冰面上的他优雅又张扬,有这个年纪最好的光芒。
完全不一样的他。
高夏跟沈昭昭笨拙滑着,两位教练称职教着,陈峤教高夏如何蹬冰、前后葫芦,这边有条不紊进行中,另一边实在运动细胞缺乏,摔了几次以后,连招手,坐到小海豚上去,“我不玩了不玩了。”
齐白无奈叉着腰,“沈昭昭,你坚持啊。”
沈昭昭心中呐喊“是我不想坚持吗!”,天知道她多希望跟齐白在一块滑冰,但是这个腿真的跟新装的一样啊!她再摔下去,恐怕就得躺着出去了。
她哭着一张脸,“齐白学长,你去玩吧。”
齐白:“行吧,我去那边瞧瞧。”
高夏跟陈峤这边。
高夏不稳时,总是侧边倒,但都会被及时接住,粗粝带着茧的手掌轻轻一握就圈住少女的胳膊,待她站稳,又立马松开将手背在身后,他抿着唇紧紧看着少女的侧脸。
她学习某样东西时会自觉屏蔽外界的一切,全神贯注地学,她眼睛盯着前面,她不能盯着冰面看,每次一看就得摔。
不知不觉她能滑行一段了,虽然滑起来还不太流畅,直到听到耳畔传来鼓掌的声音,她面色凝重扭头。
陈峤:“你已经可以独立滑行了,很厉害。”
高夏脸上凝重淡去,转成一个笑脸,“真的吗?我刚刚自己滑了?”
陈峤:“是啊。”
高夏:“那我等会儿再滑一段,你给我录个像,我要回家给我爸妈看。”
之前溜冰场回来可是被爸妈嘲笑了很久,她得一雪前耻。
一般信心满满准备某件事时,总会出点岔子,比如她刚滑行几米,要往后栽倒去,“陈峤!我要摔了!”
陈峤急忙滑过去扶住她,手机还在录像,握在手心,视频画面在二人的冰鞋打转。他轻声问:“怎么样了?”
高夏手扶着他胳膊,摇头:“谢谢你哦。”
刚刚其实快吓死了,她真的不想再去中医馆了。
少年薄肌透着衣服布料传递到掌心,高夏在缓过来以后后知后觉,她耳尖一烫,松手。
齐白在冰场滑了一会儿才来找他们,谁知一来就看见这场面,心中啧啧啧,拿手机拍一张,这画面拿去做电影海报完全没问题,拍完以后,他煞风景挤进去,大声吼一下,把两个人吓开。
他贱兮兮笑。
25. 照明灯
三天假期结束的太快,几乎还没有感觉就到了返校的时候。
班级群里晚上空前的热闹,纷纷哀嚎明远的制度不管学生身心健康,假期给的太少了!四个人的小群里,贺鸣反应跟群里不同,他叹终于要返校了,人都快熏成烧烤味了。
沈昭昭还沉浸在冰场的那刻,她在空间建了一个专属相册,名字叫——时光机。她小时候梦想有台时光机,能让她自由穿梭过去未来,她要到过去告诉妈妈不要嫁给爸爸,即便自己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关系啊,她也想去未来看看未来的沈昭昭和夏夏是什么样。
时光机与她而言是心底最弥足珍贵的东西与奢望。
早晨上学路上,沈昭昭跟高夏并排骑着,风拼命往衣服里灌,到红绿灯停下,她将校服拉链往上拉了拉,扭头对高夏说:“你回去有没有跟陈峤聊天啊?”
高夏看她:“没有啊?怎么了。”
沈昭昭:“哦哦,没怎么啊。你怎么都不好奇问问他为什么会花滑啊?”
不太对,高夏眼睛一眯,“你是想让我帮你问齐白学长的联系方式吧!”
沈昭昭挠脸,她的心思这么明显吗?但她不会承认的,“没有啦,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会花滑,这项目运动不是普通人会去接触的啊。我小时候都不知道这个项目嘞。”
“然后你再想,上回罗子成他们家背景可不一般啊……”
陈峤在校的讨论度高,大家都知道他是小县城出来的状元,媒体报道过的,他家境并不算好。可一个不算好的家庭怎么能去培养一个孩子滑冰?又怎么面对罗子成那样的家庭全身而退?
高夏摇一下头,“别说这些吧。”
沈昭昭笑:“好啊。”
到教室的时候,沈昭昭小声跟高夏说:“不过,你能不能帮我问联系方式啊?”
高夏:“......”
明远收假立马考试,不给一点反应适应,考试没有分班,桌位拉开,搬一组去走廊考试。波哥说这次考完就重新排座位,按照成绩来,所以各位同学为了能和自己想在一块儿的同学好好努力吧。
教室里刚熟悉的同桌前后桌大家互相看看,约定到时候选座位还选一块儿。
高夏搬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她四周看看,确定波哥现在不在教室,拿出手机分神看,一边把书放到讲台。
贺敏给她发的私聊信息。
贺敏:【到时候我可以选在你周围吗?】
叫高夏惊讶的是,她居然带手机来学校了。高夏抬眼去班上找贺敏的身影,只瞧见一个瘦薄的背影,她打字回复。
高夏:【可以啊!】
不知道沈昭昭会考成什么样,抿了抿唇,她又发:【如果沈昭昭没有坐我旁边的话,我们可以当同桌啊。】
还发去一个可爱狗狗的表情包。
贺敏:【好(*^▽^*)】
她像是受到什么莫大的鼓舞,内心暖流经久不息地淌过,她从来没有觉得暖秋如此真实,太阳如此温暖。贺敏把手机收起,眯着眼笑转过身,碰巧就撞上自家弟弟。
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弟弟了,所以一点事情也瞒不过,贺鸣在一边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早上他看见姐姐把抽屉里的手机塞进书包里已经够震惊,此刻看见她如此地笑,下巴都要惊掉了。
贺敏不想回答他的连续追问,抱着书,“你不要管那么多。”
贺鸣:“我不管你谁管你?”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哥哥一样,贺敏看着他:“总之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你不要担心好吗?”
贺鸣白眼快翻上天了,气鼓鼓走开了。
他找到沈昭昭吐槽,问她是不是女孩子的叛逆期都来得比较晚啊?沈昭昭正忙着临时抱佛脚,拿着笔记在看,头也没抬:“什么东西?”
波哥走的时候经过她旁边,特地提醒了一下操场时候答应的事,她得考进班级前十,不然会被叫家长。国庆过后会有一次家长会,沈昭昭可不想妈妈单独被留下来,也不想再看见妈妈失望的眼神,她真的很害怕妈妈失望。
她开始懊悔自己国庆三天怎么全用来玩了?
冰场结束以后,路上她问齐白学长在学校时候的成绩,她本来是想能不能共鸣一下学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结果被狠狠打击了,齐白摸着下巴说,万年老二。沈昭昭咽了咽口水小声问,班级的还是全年级的?
当然是全年级的,班级老二有什么好说的。
沈昭昭心中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笑的比哭都难看。
沈昭昭立志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学习。
贺鸣看她专注抱佛脚,双手抱臂说:“沈昭昭,你这样囫囵吞枣没有用的,等一下试卷一发下来,你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沈昭昭猛地抬起脑袋,“你有办法?”
“长期的学习办法还是有的,像你这样想学习十几分钟就能奏效的......”贺鸣说:“我教你怎么拼运气吧。”
沈昭昭:“......”
贺鸣觉得学习就是一件天赋努力运气三者不能缺的东西,多少天赋努力者在人生重要时刻败给了运气。
他跟姐姐贺敏从农村到小镇再到城里的重点高中,就是有那么点运气在的。
他不会题的往往都是交给运气,运气也几乎时常眷顾他。
沈昭昭听他悄咪咪传授秘诀,脑袋里忽然冒出古怪的一个念头,这好像小说的邪修在传授功法啊!
但希望邪修管用吧。
-
上午考完语文,试卷一交底下的人就开始躁动起来,在讨论作文,自己写着写着好像偏题了,又有同学害一声,讲别提了,我连题目都看错了,满怀信心写了七百多字了,倒回去一看,题目都错了。
周遭比惨的声音起此彼伏,这还只是第一门考试。
白晓玲受不了比惨的氛围,跑到高夏这边,这边就没有比惨的氛围嘛,大家开始聊起韩剧了。她知道钟晓玲,两个人只是姓氏不同,于是俩女孩一对视就笑。
唉,太大众的名字就是很容易撞。
白晓玲加入进韩剧话题中,“啊啊啊!我看过《学校2015》,可是我更加喜欢男二诶。”
钟晓玲:“啊,我觉得男主帅一点。”
黄馨:“这部剧我觉得有点烂尾,我还是更加喜欢金福珠,你们看过没?”
沈昭昭语文一直不错的,所以此刻她的心情还是百分百,她靠在高夏肩膀上,举了一下手,“我看过。”
另两个摇摇头。
黄馨又把目光转向高夏,“高夏,你有没有喜欢的韩剧啊?”
她们成为同学开始,班上各类八卦话题什么都聊,追剧追星成为枯燥学习的唯一乐趣,她每回在话题中看高夏时,她都是低着头在学习或是也有那么青春的一面,书本中放着漫画书在翻看,她对于她们的话题极少加入进来。
高夏翻看漫画手一顿,想了想,“有一部吧,叫《信号》,是悬疑破案的。”
其他几人摇头,表示没听过。
好吧,高夏也就看过这么一部韩国电视剧,哦不对,还有一部《大长今》,她都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只记得小时候应该很火,她也不记得跟着谁一起看的了,她记得还有人分了她一包大长今的零食。
韩国电影倒是看了不少。
钟晓玲是这几个人中新来的,她以前在班上就听过高夏了,班级传阅过她的作文,她有时候会想,这样的人平时会跟普通人一样吗?但真正跟她同班,又离得那么近,钟晓玲才发现,原来她也喜欢看漫画,偶尔上课也会开小差呀,有太多的人把高夏想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近乎神的存在。
但高夏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也就是普通人啊,当然会生气开心,然后举起手里的漫画,也和你们一样啊,喜欢看课外的东西。
钟晓玲往她漫画书皮看一眼,“高夏,你为什么没有学画画啊?”
她初中班级爱看漫画的人基本都去学了画画,这样会离自己的爱好更近一些。
沈昭昭唇角上扬,“夏夏当然会画画啦,而且画的很好哦。”
没办法,她在高夏身边真的会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黄馨头一回知道呢,“真的啊?”
白晓玲跟她坐了一学期同桌都没发现,她看向高夏。
学画画那都是小学的事情了,初中就没很正式的学习了,无聊的时候画一画。她小学学了很多的兴趣爱好,基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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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全部用兴趣班塞满了,妈妈都心疼得想要减少几个班,小高夏背着书包坚定摇头。
声音糯糯的,“我要确定我自己喜欢什么呀,所以都去试一下。妈妈,我不觉得累。”
夏白春蹲下,双手抓着小高夏的胳膊,“那你如果发现没有一样喜欢的呢?会怎么样?”
小高夏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问,这不是很简单嘛,“那就都不要就好了啊,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关系啊。”
高中的高夏似乎能理解妈妈那时候为什么要这样问了?如果当时全部放弃,或者坚持一样自己并没有那么感兴趣的爱好,长大会不会后悔呢?身无特长,看到别的同学会跳舞画画弹钢琴时,会羡慕吗?会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呢?选择了并没有那么感兴趣的,会不会厌烦,最后再也不碰这样爱好?
好似怎样选择最终都会后悔。
人生无法落子无悔,心中总有遗憾与悔恨,能做的只是尽量脱离悔恨。
高夏笑起来点点头,但是她好像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兴趣只是她更加完善自己的一个东西,不会决定自己的未来啊。
就像现在钟晓玲哇一声,说:“你以前是不是想当漫画家呀,我初中好多喜欢漫画的同学都是想当漫画家。”
高夏小学美术兴趣班也有人是想当漫画家,以后去东京学习工作。她还学了日语,这个是为了方便看原版漫画,她总觉得翻译不如自己读懂好。但她并没有一个成为漫画家的梦想。
所以她摇头:“没有哦,我只是单纯喜欢看漫画,画画也只是我觉得有趣才学的。”
画画也是高夏航行路上的照明灯,觉得特别迷茫的时候,她就会在空白的纸张上勾勒一个又一个角色,那是她笔下的江湖世界。勾勒的角色也藏有她的遗憾,比如说好给外公外婆画一副肖像,那会儿她总偷懒,想要看电视漫画,说下次暑假或者寒假一定画好带来给你们看!那时候高夏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下次会是永别,等她画好了肖像,没有人看了。
钟晓玲忽然有点羡慕她。
黄馨趴在她桌上问,“那高夏你长大以后想干嘛啊?”
问的人肯定先说说自己比较好,“我妈让我以后当医生,但我总觉得医生太累了,又要读太久的书,我熬不住。我想去当个美食家。”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说到这个话题,其他几人瞬间都静了下来,认真思考起来。对于未来,她们好像确实没有太多的去想自己要干嘛,家里总是都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希望你如何,哪一行吃香稳定,不用自己思考的,总之父母不会害你就对了。
高夏还没回答,白晓玲有点惆怅,“我妈也让我当医生,她说家里有个医生以后看病也方便。”
但白晓玲并不喜欢。
钟晓玲也受到情绪感染,叹口气,“你们当医生的其实都算不错了,我妈叫我当老师,救命,老师那是人当的嘛!”
沈昭昭的妈妈好像没有对她说过未来一定要干嘛,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跟她说要好好学习,你当下的任务只有好好学习,别的不用想太多。
这个话题她就没有加入了,她其实觉得被妈妈赋予具体的期望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至于像她一样,像个无头苍蝇乱飞,学习学习,可为了什么呢?
高夏关于未来要做什么,思考过很长一段时间,一开始她从网上搜罗职业,给自己身上贴标签,但她发现那并不适合自己,所以她不再给自己规划,人生是随时在波动的,她去问过爸爸妈妈,你们对我有什么期望吗?例如,以后要去做哪行工作,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爸爸妈妈说,我们的期望是你开心幸福,在这个条件里,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尝试任何事物,就像小时候你想明确自己的爱好上各种兴趣班。
高夏声线清冷,咬字清晰有力,“我啊,没有具体想要做什么,可以说我是一个对自己未来完全没有规划的人。我现在只能看到我眼前的路,那我就做好眼前的事,至于未来,无限可能中,我想,未来的我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她说完抬眼,撞进一道视线的眼底,他靠在一张没人坐的桌边,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等她说完话才走过来,手上提着一袋零食放她桌上。
“有人给你的。”
26. 奇妙词
考试一结束,有的人已经提前去了食堂,而还有部分同学此时没什么胃口,自带干粮在教室吃起来,复习下午考试的内容。喧嚣的教室静了一瞬,原本准备出去吃饭的同学顿住脚步。
沈昭昭立马坐直了起来,刚开始看见零食的时候,她心里在狂喊,开窍了开窍了!听见他那句话后,心里替高夏生出无名怒火。
因为她坚信自己嗑的cp是真的!
他怎么能帮别人送东西给夏夏!不应该冷哼一声,“你也配?”
零食真正的主人在教室后门偷望,沈昭昭往后看去,瞪他一眼,这些男生什么时候能真正安分下来啊!才消停多久,国庆一收假就藏不住了。
高夏看了看陈峤,又扭头看沈昭昭,她似乎能懂沈昭昭的怒火是因为什么。
少女电话夜谈一定不会聊学习,聊彼此的理想型再聊到未来要一起去很多的地方,最后聊到会不会生孩子啊?兜兜转转话题再回到现在,发错消息那晚沈昭昭说她觉得陈峤对自己有意思,高夏带着浓重一声“啊”的疑惑。
沈昭昭煞有其事地给她分析,总之一句,他只有对你时才会展现一点特别哦,对你的话也格外上心哦。
高夏没忍住想笑,“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
沈昭昭摇头晃脑的,“嘁。你呢你呢,对他什么感觉。”
感觉。
真是奇妙的词。
夏日小怪,一把陈旧的锁,雨天踽踽独行的人,天堂伞,浓郁的雾气。
她趴在床上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对他的感觉,更多的是好奇吧,一个与校园传言截然相反的一个人,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叛逆,有时她走得慢,走在他后面,看着他背影不自觉歪起头,她觉得这个人身上充满了悲伤,连背影都是孤寂的。
一开始的搭话是好奇,后来的相处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啊,是个好人,以为他成绩下滑,生出过想帮他辅导成绩的想法,但他好像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反而帮助自己解开了一点心结。
许许多多的感觉,高夏不想给它定义成喜欢,这样就是喜欢吗?高夏觉得或许有其他的词,但这时候她还没想明白。
沈昭昭倒是懂:“哦,我知道了,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呗。”
高夏觉得怪怪的,但是也没反驳。
沈昭昭心里已经认定她们两个双向奔赴,她刚想出声讥讽两句,抬头哪里还有人啊。
陈峤把东西送到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语文刚考完时,电话就不分时候的来了,他握着手机就往外面走,走廊人声鼎沸,少年们收假过后依旧浮躁的心,一张张脸太青春,他不适皱起眉,快步走到厕所最里面那间。
电话是早就把他拉黑的爸爸打来的。
陈志民不知道明远国庆只放三天假,他在街上看见潘决在陪父母逛街,忽然就想到陈峤了,以前陈峤就和潘决关系最好,那会儿两个人经常闯祸闹事,两家父母坐一起吃饭就倒苦水一个劲头疼。
但是陈峤的电话上回被妻子给拉黑了,他费劲才找到黑名单,摸索半天把备注“儿子”这个号码拉出来。
电话一接通,两边都沉默。
陈志民坐在石墩上,街边车辆鸣笛声、摊位喇叭的声音从听筒传递过去,陈峤几乎是立马猜出他现在是在上城街口,他现在的位置后面应该有一家专卖牛仔裤的店。
电话迟迟不出声,陈志民手掌的老茧摩擦着迷彩裤的口袋,布满皱纹的一张脸看着前面穿梭的车流,又扭头看看其他。
那家牛仔裤专卖店在打折。
终于,陈峤问:“有什么事吗?”
陈志民连连诶一声,“没有什么事,放假了有出去玩吗?”
这小子以前根本闲不住,学校不放假他自己给自己放假,坐着大巴车到城里玩。家里有一个地球仪,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着一个环游世界的梦,指尖点到澳洲时,他就会扭头说:“老陈,等我赚大钱带你跟老妈去看袋鼠打军体拳。”
老陈在沙发抽着烟,骂一声臭小子。
那么喜欢玩的臭小子应该有好好过国庆假吧。
陈峤紧抿着唇,旁边那间进了人,手机刷着短视频,音量从弱到强,bgm的声音掩盖住了他的回答,陈志民那头又嘈杂,没听清。
“阿峤?你刚刚说什么了?”
陈峤把电话挂断了,抬头盯着厕所的天花板看了几秒,然后出去,隔间是邰朝阳,他也同时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陈峤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是不是同班同学都要思考一会儿。
邰朝阳没办法忘记他,准确说这个人的名字几乎传遍了整个校园,谁都知道,其他学校的也知道,想忘记也难。
他跟罗子成以前是初中同学,算不得什么关系好。罗子成这个人在哪里都要拉拢人成一个小团体,谁拒绝就欺负谁。邰朝阳没有拒绝他,但他是当中最不爱说话的一个,没有人可以欺负时,罗子成就会把他叫起来,站在教室后面,然后跟另一个人飞起来将他踹来踹去,他从这边到那边,又从那边到这边,有时三分钟有时五分钟。
初中是邰朝阳的噩梦,他以为努力学习考到最好的高中就可以摆脱罗子成了,开学看到分班名单上的人名时,他冒了一身冷汗,手都在抖,幸好,幸好,不在一个班了。
但罗子成像个阴魂不散的鬼,在一个午后搭上他的肩,说:“我们是朋友对吧。”
他不能反抗。
于是成了朋友,罗子成没有像以前那样欺负他,倒是真的给了几分“朋友”待遇,带他去party,认识他那个圈子的二代,那种走哪别人都要小心看你脸色的日子瞬间冲淡过往的屈辱,邰朝阳仰起了头。
从罗子成嘴里听到陈峤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内心十分阴暗地想,活该。
罗子成转学走了,他的生活再一次天翻地覆,高一加上的二代全把他删了,但他的生活习惯已经没办法回到最开始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邰朝阳只一瞬间的露怯,立马扬起下巴,鼻腔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陈峤看都懒得看他,洗了手,迈着长腿离开。
就是快到教室的时候,被人往怀里塞了一袋零食,那人气喘吁吁跑上来的,“麻烦给你们班的高夏学姐,谢谢!”
他第一反应是丢掉。
那人双手合十,“拜托。”
陈峤烦躁皱起眉,他觉得今天特不顺心,哪哪都堵得慌。
“如果喜欢一个人连当面跟她说的勇气都没有,那你放弃喜欢吧。”
“高夏学姐她不喜欢被表白。”
“那她应该也不会喜欢有人自作主张用匿名的方式送东西。”
那人听了想要将东西拿回来自己去送,陈峤手拎着袋子往后一躲,“打个赌,我去送,她如果丢了或者是分给其他人,你不能再死缠烂打。”
“行!”
这人是高一小学弟,对于高夏的很多事情只能东拼西凑,校园超市几次的偶遇他悄悄观察过她都会买什么东西,记在心里,国庆期结束生活费下来,他一次性把她喜欢的东西都买了。
他躲在后门偷看,内心祈祷她接受,又害怕丢弃。
陈峤回到自己座位低头发了个短信,然后抬头,看着少女的背影。
一大袋零食放在桌子上,班上其他人都屏住呼吸,哇哦,场面精彩。班上同学会私底下讨论他们两个,一个美一个帅,明远双绝啊,两个人站一块就配得很。
高夏被送零食不知道有多少次,但只有这一次,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她说不上来什么情绪,总之她一点也不想看见这袋零食。
她站起来,拎着零食往后面走,走到陈峤座位旁边,放回他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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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来的,你自己解决,我不接受。”
说完这句话,她回到座位将手机揣进兜里,扯了一下沈昭昭,说走吧去吃中饭,黄馨几人对视一眼,哦着一张嘴慢慢散去。
高夏又去找贺敏贺鸣的身影,发现两个人不在教室。
出教室门的时候迎面碰见贺敏,她眼眶有点红,抬眼跟高夏对上目光。
高夏诧异,“贺敏,你怎么了?”
她又看向一旁的贺鸣,贺鸣脸上还有怒气,抱着臂,顾忌这里还有其他人,就没有说什么,摇了摇头。
高夏又问:“你们吃过饭了吗?”
贺鸣:“还没有。”
高夏:“走吧,一起吧,我跟昭昭正准备去吃饭。”
两个人点点头。
沈昭昭挽着高夏的手臂,扭头看一眼教室里坐着的陈峤,今天吃饭不叫你,陈峤同学好好反思吧。
四个人一起出教学楼,贺鸣看见陈峤还坐在教室里,是想问的,但刚张嘴,沈昭昭就掐他胳膊,不许问他!
她们一走,陈峤忽视掉班级的目光,拎着零食走到走廊,小学弟还在,正身心阵亡地趴在栏杆上,陈峤将零食放他脚边。
刚准备走,听见小学弟低落的声音,“学长,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开始自言自语,“挺好的挺好的。”
陈峤皱了一下眉,他不会得失心疯吧?以前潘决失恋的时候跟着模样差不多,比这还严重些,时而笑时而哭,也是说“挺好的,挺好的”。
陈峤没理他,转身下楼梯,手机响一下,收到几条信息。
老陈:【晨晨都是放七天假啊?你们怎么就开始上课了?】
老陈:【你崔叔前阵子回来了一趟,来找我喝了两口,他说你现在在重点班了,进重点班就好,以后考个好大学。上次你老师打电话说你成绩下滑,我急死了,又不知道怎么办。我就知道你小子争气,好好学习,爸爸给你转点钱,你自己拿去买点吃的用的。】
老陈:【阿峤,怎么把爸爸拉黑了?】
陈峤看了没回,将手机揣兜里,如果只看了中间那条信息,他说不好会把陈志民从黑名单拉出来,如果他还愿意问下去,自己也可能说一些近况。
对于他们的选择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恨,他能理解并且尊重,也会自觉不过多打扰他们的新家庭,但他毕竟是一个活生生有感情的人,他奢望的只是偶尔的关心,那样就够了,他会很知足。但他们总是在害怕他,害怕他把他们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新家破坏掉,所以都不愿意再回头看他一眼。
陈峤自嘲扯了扯唇角。
那个女人的儿子叫晨晨,崔老板说,也是刚上高一的年龄,在岱川的十二中。
鑫哥便利店依旧光顾的人少得可怜,门口新来一只黑猫,陈峤认得这只老黑,很亲人的一只猫,谁都可以上手摸。
他摸了摸老黑的脑袋,两只眼睛上方毛秃得可怜,老黑躺在地上舒服翻了翻肚皮。崔老板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这家伙上次处理完事情也没往自己这边来,只有短信交流,崔鑫都不想跟他发短信,浪费钱,有微信不用要用短信。
他到底哪一年生的?
崔老板磕着瓜子:“你且来且珍惜吧,这店租期马上到期了,我应该不在你们这儿开店了,租金太他妈贵了。”
“岱川人真他妈黑啊。”
陈峤没接腔,只说:“你以后回去不要再跟老陈提我的事。”
崔老板瓜子壳往地上一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怎么说你也是他儿子。你爸他也不是不关心你,你知道他老婆……”
陈峤站起来,脸色瞬间冷下来,“我不关心,总之你不要再提我。我去吃饭了。”
q.q弹出信息,贺鸣发来的一个店名。
贺鸣:【我们在这吃饭。】
27. 安慰人
贺鸣从手机里抬起脑袋,跟对面的沈昭昭对视上眼神时,心虚闪躲起来,四处乱瞟,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秋天了就是凉快哈。
此时贺敏还在掉眼泪,高夏对于安慰人火候欠缺,只能递纸,沈昭昭安慰人自有一套,先把惹她哭的人痛骂一遍,再肯定她,最后拉自己糗事或是曾经委屈的事出来说。
安慰人就像考试时说一句,没事啊,你看我都不及格,你好歹及格了嘞。
来吃饭的路上,他和姐姐就把出去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舅妈放在沙发上的钱包少了一百块,她第一怀疑的就是贺家这两姐弟,她去贺敏房间翻找,发现抽屉的手机不在了,心下有了判断。这丫头昨日就说要买个什么玩意,说什么朋友生日,她想送给朋友,要的钱不多不少,刚刚好跟钱包丢失的数额一样。
郭秀英刚想打电话过去,忽然想到这时候明远应该还在上课,她坐在沙发上给不知道多少个亲戚发了语音,说养了两个白眼狼!不知道回报,反而学会偷钱了!平时我哪里少他们吃穿了,早晓得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把他们接过来。
那几个亲戚常听到郭秀英抱怨,也是不用点开语音就开始安慰。
从俩小孩可怜身世说起,又说幸亏是秀英心善把他们接回来,还让他们念书,秀英呐,你心地善良少跟小孩子计较。
郭秀英胸膛郁结的气顺出,发出长段的语音:“我这个人就是心软,那时候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比同龄人瘦那么多,尤其是那个弟弟哟,都看不出是个十二三岁的人,也是造孽了。我爱人走的时候就放心不下他们两个小孩,嘱托我能帮就帮,那我想想也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接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给我家小霄做个伴,顺便辅导一下功课。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什么青春叛逆期到了,不行了,我中午得去趟学校找他们老师聊一聊。”
“你是不知道这俩孩子读书多好,以后讲不好考个清华北大,万一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那就完蛋了。”
朋友,王立波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也就看到贺敏贺鸣跟高夏几个人走得近,但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学生,他问贺敏妈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郭秀英哼一声,说我不是她妈,她妈死得早,嗑药死的,我是他们舅妈。
郭秀英除了家长会从来不来学校主动找老师,这俩孩子省心,不用她操心,每次去家长会都是等着被夸奖,她脸上也长面,只是每次老师都要再跟她多说一句——就是贺敏这个性格啊,能改一下最好,她不太能融入集体。
郭秀英听了也只是回去讲一句,然后没管。
性格在郭秀英看来不重要,成绩单上的数字才重要,名校不会因为你的性格不合群不录取你,但一定会因为成绩不录取你。所以郭秀英一直觉得只要贺敏成绩没问题就好了,集体什么都不重要。
王立波假装挠了挠头,啊一声,“舅妈啊。”
郭秀英蹙着眉看他一眼,觉得他好像脑子不太好,“我不是你舅妈,别瞎叫,你这年龄看上去都跟我差不多了,咱俩指不定谁比谁大。”
办公室其他老师本来都在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听见这句话“噗嗤”一下笑出声。
王立波也是无奈了,拿着保温杯喝一口茶,“您接着说贺敏怎么了。”
郭秀英:“她偷钱了啊!是不是那几个教唆的!还是他们欺负我们家贺敏,要她拿钱出来?!”
王立波眉心皱成川字,保温杯拧紧放到桌上,“不可能。贺敏家长,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这么随便给人定性的,尤其是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敏感的年纪。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昨天她就问我要钱,我没给,今天早上就少一百块,不是她拿的家里出鬼了啊!”
“她平时那么老实乖巧的一个孩子,自己是不可能做出偷钱这件事的,一定是他们几个教唆或者欺负她了。”
王立波耐着性子安抚郭秀英越来越激动的情绪,直到交卷铃响,郭秀英腾一下站起来,说下课了是吧,我去班上找她!王立波心说完蛋,贺敏这个学生哪里经得住这么一闹,他急忙拉住郭秀英,“您先别急,我去把她找过来,咱们好好沟通。”
王立波觉得自己十几年也没这么操过心,真的临到养老时候越折腾。
贺敏茫然着一张脸到办公室,贺鸣也在后头,等见到郭秀英怒火的脸,两个人不自觉抖了一下,他们两个寄人篱下,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要报恩,要懂事,不能惹舅妈生气。
舅妈生气对他们而言是比考试考砸更加令人担忧害怕的事情。
比天都重要。
贺敏怯怯喊了一句舅妈,贺鸣跟着叫了一声。
郭秀英开口便是:“我沙发上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她的眼神死死盯着贺敏,贺敏低垂着眼睛,摇头,她没有。郭秀英又看向贺鸣,贺鸣虽怕她,但还是说:“不是,我跟姐姐早上起来洗漱完就来学校了。”
“那手机怎么回事!”郭秀英,“是不是班上有人叫你们这么做的?是不是那个叫高夏的!”
贺敏贺鸣同时瞪大了眼,怎么会牵扯到她们身上去啊,这会不会给她们带来麻烦啊......贺敏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成拳状,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些,“不是!我没有偷你的钱!也没有人叫我做什么!”
“还说没有,你什么时候跟我顶过嘴?”
贺敏张了张唇,眼泪比话先出现,她一抽一抽的,拼命摇头,贺鸣站到了她身前,“舅妈,你有问过小霄吗?前两次你说钱少了,也认定是我们两个偷的,但最后是小霄拿钱去充游戏,这次又是怀疑我们两个......”
“闭嘴,”郭秀英一巴掌扇去,巴掌声清脆响在办公室,“我自己儿子我不清楚吗!轮得到你来说!”
这一巴掌措不及防,在场的人都愣了几愣,王立波最先反应过来,拉开郭秀英呵斥,“有话好好说!打孩子做什么!”
郭秀英推开王立波:“你什么态度,我要去投诉你!”
王立波是真的无语笑了,投诉吧,他呼出一口气,还没开口,老鲁听闻风声过来了,瞧了瞧俩孩子,又瞧王立波,他瞪一眼王立波然后挤出褶子,“这位是贺敏家长是吧,您先冷静一下,事情我也听说了。这样,您钱包带来没有,我们再数一遍,如果确实少钱了,那您再好好说,不要冲动,问问俩孩子,也再问问您自己的孩子。”
最后一句话又触到郭秀英逆鳞,她刚要发火,双肩被用力往下摁,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老鲁笑得慈眉善目的,往后招呼了一下倒来一杯菊花茶,他端给郭秀英,“来,先喝杯茶降降火。”
“我去跟俩孩子沟通沟通。”
最后郭秀英钱包一拿,重新开始数,第一遍是少的,斜瞪贺鸣一眼,话还在喉腔,王立波眼尖,“有两张钱是不是粘在一起了。”
还真是粘在一起了,乌龙一场,郭秀英不好意思笑了笑,对老师们说,让他们见笑了,给他们添麻烦了。
声势很大的开始,沸沸腾腾,几乎要将贺敏贺鸣吞噬,结果的结果一场误会结束,掀起这一波巨浪的人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就走。
贺敏还委屈的是,事情结束了他们两个准备走了,老鲁叫住他们,“带手机来了是吧。”
他伸出手,空空的手心多出一部手机,贺鸣的在教室没带,侥幸逃脱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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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饭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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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间嬉笑谈论考场上奇葩的事情和身边八卦,贺敏在一声声的叹气与惊叹声中抬手擦掉眼泪,听见沈昭昭的安慰,她笑了,最后又别扭地抿唇说,“其实舅妈有时候也挺好的。”
沈昭昭心梗,“得,当我白骂。”
贺敏以为沈昭昭生气了,急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她这个人就是有好有坏的,你说的也没有错。”
“但......”
贺鸣翻个白眼,替她说了:“但我们两个爸妈走得早,如果不是舅妈看我们可怜收留我们,我们可能就饿死街头了,不会有今天。”
十三岁开始,被舅妈骂了或是冤枉了的时候,贺敏都是这么跟贺鸣说的,她其实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怕,她害怕自己心里会萌生对舅妈的恨,她并不愿意这样,不愿意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这话题过于沉重,饭馆闹哄哄,唯他们这桌沉默安静,大家心头都不太好受,空气中流动着悲伤。
难过的情绪也会传染人,这样一直下去也不好,大家下午都还要考试呢。
高夏转了话题,“你们饿不饿?我都好饿了,叔叔今天怎么还不给我们上菜啊。”
沈昭昭愣神几秒也迅速接话,“是啊是啊,我也好饿了。”他朝里面喊,“叔叔,我们的菜怎么还不好啊!你快饿死我们四个啦!”
话音刚落,推门走进来一个人,其他桌的同学纷纷抬头,窃窃私语起来,沈昭昭好奇扭头,谁啊,这么大排面。
看见是陈峤以后瞬间没好脸色,她朝高夏肩膀撞一下,“你猜谁来了?”
高夏边扭头边问:“谁啊?”
暖求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发丝泛着红,他嘴唇轻抿,朝她看来,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
高夏尴尬一瞬,捏着一次性杯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几分,随后压下心尖翻腾的不明情绪,她扯出一抹笑,“陈峤呀。”
“我们还没吃,你要不要一起啊?”
沈昭昭:???
高夏你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
陈峤点头说好,他叫老板加了一个凳子,坐在过道的位置,五个人又齐了。有人悄悄偷拍一张发表白墙,问他们几个现在算不算一个小团体?总是待在一块儿。
老板上了两道菜,气氛上升几秒,又火箭般速度落下,几个人沉默相对。
贺鸣是最迷茫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几个人这么别扭啊?好奇怪啊!好想知道啊!他把手伸进兜里,想给沈昭昭发信息,只摸到一串钥匙,忘了,手机还在教室......
没有及时八卦到,贺鸣感到命苦,也不想讲话了,低头趴着饭吃。
冷空气循环中,陈峤冷不丁出声:“东西我还回去了。”
高夏抬起头,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啊,好。”
她小口吃着饭,人开始发呆,右手手肘撑在桌上,不觉将耳边碎发撩到耳后,手指摸上了耳骨钉位置,等察觉的时候猛然挺直脊背。
不是,自己在干嘛?
沈昭昭被她吓一跳,“夏夏,你干嘛呀,突然坐这么直。”
高夏尴尬,“额......腰痛腰痛.....”
桌上几个人都看向她,她笑一笑算了,“真的,突然腰就刺痛一下。”
陈峤说:“我那里有膏药,你要不要贴一下。”
高夏无语望向他,他这个平平的语气真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关心,但他嘴角上扬那是笑吧?
高夏偏开头:“不用。”
贺敏这时出声,这是真关心,“高夏,要不你还是贴一下吧?下午考试还要坐那么久。”
她眼眶红红的,真诚看着她,眉心皱着,真的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