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姐的攻势——未经允许gl》 第1章 差钱 L市的下城区,有一条名为“八桥”的街。 巷口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挂在电线杆上的街区牌匾氖管坏了半截,剩下的半个字已经再难辨认,悠来荡去,在雨丝里晕开团紫蓝色的雾。 与其它迪厅、小酒馆聚集的地下街一样,八桥的夜永远都是喧嚣而又破败的。墙皮剥落的角落里积着雨水,倒映着来往行人晃动的鞋尖,像幅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画。 魏舟推开酒吧门时,挂在门上的铃叮当作响,门一打开,门内重金属鼓点就不断从间歇被推开的门溢出来。她收起伞,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道浅浅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冷白。伞骨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素色衬衫纽扣的边上,洇出个深色圆点,像枚未干的泪痕。 酒保正用擦杯布反复摩挲只古典杯,余光瞥见魏舟径直走向吧台角落的老位置。 这个穿衬衫喝无酒精饮料的女人每周四都会来,不分晴雨,总是准点出现在这片光怪陆离里。他往摇酒壶里丢了块冰,冰块撞击玻璃的脆响里,听见身后卡座传来摔骰子的怒吼。 "*的豹子!老子今晚手气绝了!" 花臂汉子把钞票拍在桌面上,金戒指在射灯下闪得刺眼。他对面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掏钱,袖口滑下去露出半截龙纹纹身,鳞片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在激射的灯光和烟酒腾起的云雾下,穿着素色衬衫,兀自喝着饮料的魏舟就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这当然也不怪魏舟——她从小到大都这死样子。优点话不多,缺点话太少的,朋友总是这样说她。 魏舟把吸管插进青柠苏打,看着气泡一串串往上升在液面炸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滴在吧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扣着手,食指轻轻蘸了蘸,在桌面慢慢滑动,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漫开。 酒吧里一个长相还不错的酒客举着杯子四处猎艳,最后以极其标准地搭讪姿势侧倚在吧台上,朝魏舟举了举杯。他的皮鞋擦得锃亮,脚踝处却露出一截皱巴巴的袜子。 “美女,一个人?” 魏舟笑了一下,手指在杯口画着弧,安静地看舞池里跳得忘我的人们。穿吊带裙的女孩正甩着长发,发梢扫过旁边男生的脸颊,男生顺势搂住她的腰,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纠缠成一团。 没人知道魏舟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谁知道呢。 人们都说魏舟的眼睛惯会骗人的,尤其是她笑的时候。 男人见她笑,骨子里便有些泛酥,脚底都有些发软,顿时飘飘然起来,自己端着酒杯便坐在了她旁边,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男人笑着问:“还想喝点什么,我请。” “你吗?”魏舟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反问着,声音也不高。 像骂人。 “那也要看美女愿不愿意让我请这杯酒了… …”男人没多在意,眼神却顺着魏舟如冰雕一样的下颚滑了下去。男人一直咂嘴,直到看完了那雪白的颈,才喝了口酒接着说:“那种混场子的女人我见多了,我就喜欢你这种的,让人有征服欲… …” 男人又凑近了些。 舞池里随着音乐忘我摆动的人,犹如磁铁一般不自主地互相接近一样,寻找着自己喜欢的气味,然后在相互交织的暧昧里撩拨出这一夜狩猎的价值。酒吧里音乐声很大,舞池里的人明显也已经热身完毕进入了状态,魏舟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发现有许多都是X大的学生,刚过完考试周,在这发泄情绪和所剩无几的精力。 魏舟兀自静默在那里,没有对男人的话或是突破安全距离有任何不自在,只是小腿微微施力,随着吧台的旋椅把身子转向不断靠近以至于有些显得不规矩的男人。 男人在魏舟转身这一瞬间下意识缩回手去,却恰巧被魏舟看到,讪讪地悬在半空。是的,魏舟的眼睛终于看向了他。 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激动和暧昧的感觉。男人吞了吞口水,这样想。 “我喜欢女人。”魏舟说。说完似乎又觉得好笑,哼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像风,有点痒痒的。 男人听完原地罚站,眼神都缥缈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句话出口时,舞池刚好切换到慢歌。旋转灯球的光斑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一半是暧昧的红色,一半又沉没在影的黑色里。 魏舟清晰看见男人的喉结滚动愈发频繁,典型的交感神经兴奋表现。短时间内频繁的吞咽会引起反胃。 他快吐了,魏舟想。 魏舟似乎心情不错,礼貌地朝男人微微颔首,起身拿好外套,要走。 走前又举杯,抿了一口,举手把吧台调酒的小哥叫了过来。 “小哥,麻烦了,他买单。” ------- 魏舟来之前江水寒正坐在办公室里看酒吧这月的账,忽然听秘书说有魏舟的电话,便挑了挑眉示意秘书先不要接,独自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倚着。江水寒远远地朝魏舟的背影打了个呼哨,把魏舟叫过来,拉进了办公室。江水寒个子高,站在门口时,几乎挡住了半扇窗户的光,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一片。 江水寒听完她讲完,哑然,说:“你差这一块两块?” 魏舟笑了,点了点头,说:“差。” 江水寒听她说差钱,撇了撇嘴,又低头对着电脑忙起来,手指在鼠标上点了点,屏幕上跳出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我记得现在心理咨询不是挺赚钱的?” 魏舟没回答她,只是微微闭上眼睛,睫毛轻颤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头歪向一侧露出脖颈,很疲倦的样子。 江水寒间歇看向魏舟,看她如此,停下工作:“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帮忙?” 魏舟闻声慢慢睁开眼睛,眨了眨,没说话,只是看着天花板。 江水寒的办公室主打的是蓝色调,深蓝的大海起着细碎的浪花翻滚在头顶,仿佛就要倾泻而下朝人压来。 “命运,”魏舟动了动嘴唇,“有时候顺应就好。” 取名来自魏舟的魏和肖许的许——未经允许。很随意,和文章内容没啥关系 文章大改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差钱 第2章 女人 2 魏舟昏昏沉沉地睡着。 梦一个接一个地扑过来,最后定格在了小时候生活的大院和后山的那片野林。野林的雾气漫进青砖灰瓦的巷弄,把墙根的青苔泡得发胀。林子间不时传来小孩子的笑声,一声一声的,比往事还要清晰。雾被风激起,又像浪一样散开。一群孩童奔走在白雾之间,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魏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拼命想扑上前。 惊醒。办公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魏舟猛地坐直,胸腔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她醒了,所以未说出口的话,也如同雾一样散了。 消毒水的味道,在记忆里发了霉。她最终还是失去了她,在半梦半醒的人间。 -------- 魏舟睁开眼,默默发呆。 刚从梦里挣脱的真实感让她无法呼吸,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笔,手上攥得太紧连指节都有些发疼。睫毛上似乎沾上了梦的碎片,眨一下,就落进眼底,有些酸涩。 外面阳光很好、很足,工作室不算大,于是那些光就大捧大捧地溢满了整个了每个角落。 天花板上落着太阳的手印,渐渐地将梦里的阴霾都驱逐殆尽。 魏舟这才想起昨天在江水寒的酒吧坐了一会儿,听着对方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心里那点烦躁慢慢沉了下去。 告辞回工作室后,不知不觉忙了一整夜,整理咨询记录,打包文件,最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连窗帘都忘记拉好。 魏舟揉了揉眼睛,偏头看向窗外。玻璃上还沾着昨晚的雨痕,被阳光晒得半干,留着一点一片的水印。 几只麻雀停在窗沿,灰扑扑的一团,缩着脖子梳理羽毛,浑然不知屋里的人已经醒了,啾鸣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晰。 魏舟起身开窗,金属合页发出吱呀的轻响。惊得几只小东西闭紧了嘴巴,逃窜到不远处的树杈上,歪着头打量着她。 早春的风憋着劲,一股脑地涌进来,带着巷口早餐摊的油条香气,激得魏舟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那是昨天匆忙间从酒吧带回来的,自己的那件外套则是落在酒吧的办公室,这件则还沾着江水寒身上常有的淡淡的烟草味,是拿错了。 哦,还有雨伞。 魏舟看着把树枝都压得有些低垂的麻雀,愣了半刻。想了想,转身摸出昨天买的馒头。她把馒头扯得细碎,一把,全都洒在窗沿上。 关上窗户时,玻璃隔绝了风声。几只麻雀在树上蹦跶来蹦跶去,小脑袋转来转去,踌躇了半天,却还是抵不住嘴馋,扑棱棱地落回窗边争啄。它们的小尖嘴啄在窗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魏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早餐就这么被 “瓜分”,又坐回到办公桌子旁,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窗外争食的麻雀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暖融融的。 是个晴天,说是万里无云也不过分。天空蓝得很干净,让人看着心里也敞亮些。 她摊开手掌,看着被笔硌出的红痕慢慢消退,仿佛也看着那个被雾气吞噬的身影,在刺目的光线下一点点变得模糊、遥远,最后只剩下个淡淡的影子,印在心里面。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魏舟没接,任由它在那里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贴在耳边。是江水寒。 “在忙?”江水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的轻响。 “没。都快倒闭了,实在没什么好忙。”魏舟笑了。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蒙着层细沙。 “那怎么不接电话?” “喜欢我的手机铃声。”魏舟随口胡说。 “啧。”江水寒大大地啧了一声。 魏舟笑出了声音。 “算了算了... ...”江水寒明显听到了,埋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个,我找了个人帮你。我认识的人也不多,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帮上你。” “你已经帮了很多了。”魏舟笑说。用力用指尖蹭着桌子,那里留着一个杯底的印记,脏的。 江水寒的声音远了些,说了几句。过了几秒,声音又正常了。似是刚刚有人找。 “先不和你说了。总之我托了个关系,估计今天就有人找你,你试试看吧。” “什么有人找?... ...”魏舟听她急急说了几句,还没来得及问,听筒里却传来了忙音。 啧。 魏舟疑惑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无语地看着通话记录。这都什么跟什么... ... 也来不及她想,手机又震动起来,魏舟默默地又接起来。是房东,催缴房租的语气比上次更急了些。。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魏舟接了好几个电话,又打了许多个电话。工作室还欠着三个月房租,要不是房东也是熟人,自己估计已经抱着纸箱站在马路上吹风了。总而言之先把工作室的房子退了,又问了几个好多年不联系的同学,问了问收不收二手办公家具... ... “您好?”突然有人说话,是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轻轻的,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穿透力。 就像是... ... 鬼一样。 魏舟吓了一大跳,手上不停抵着桌子按动的圆珠笔像箭一样飞射|了出去。 门口是个女人,看到笔飞出去看样子也被吓了一下,眉梢微微挑了挑,缓和过来又觉得魏舟这个被吓到的样子实在是有趣,不自觉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稳稳落在魏舟耳朵里,心却漏跳了半分。 魏舟本来在弯腰找圆珠笔,闻声一愣,呆呆地转过头问道:“你笑什么?” 女人抿了抿唇,掩饰笑意,似在忍耐。 “没什么。” 女人逆着麓山午后过分慷慨的阳光,整个人却像一块精心雕琢的、吸收并反射所有光线的瓷器。魏舟这样想。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虽逆着光,看不清,但那笑容仿佛能穿透光线,格外明艳。 一种极具侵略性和存在感的、却又有一点点刻意的明艳。 女人一头浓密丰盈的栗棕色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发尾微微卷曲,几缕发丝被精心拨弄在锁骨上方,随着她微微侧首的动作,在光线下流淌出丝绸般的光泽,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对设计简约的钻石耳钉,折射出细碎的光。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套装剪裁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内搭是一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酒红的浓郁打破了铁灰的冷硬。袖口处,习惯性地将西装袖口向上挽了两折,露出一小截酒红色的真丝袖口和一只造型简约、表盘却异常复杂的铂金腕表。 最吸引人的是她脸上的笑容——温和、温暖,极具感染力,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然而,当魏舟的目光对上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时,却在那片看似温暖的金棕色湖泊深处,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近乎透明的疏离感。 “你是?”魏舟一头问号地打量了女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一句。 女人听了这话眉毛跳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也思考了一下状况。 “这儿... ...”女人稍稍退了半步,后仰着身子,看了一下门口的门牌,“是魏顾问的工作室吧... ...” 顾问?谁?我吗?魏舟见女人看向自己,于是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女人缓缓走到魏舟前面,点了点头。 魏舟终于站起身,伸手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衬衫,把褶皱抻直了些。 只是她没料到,那个女人居然凑过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一点一点逼近过来。直到距离近到魏舟能看清她睫毛上的阳光,鼻尖都快戳到自己的鼻子,女人才算停下,她身上的香水味也随之涌来,是淡淡的柑橘混合着木质调,清新又带着点霸道。 然后魏舟就看着她缓缓伸出一根修长的,涂着透明的护甲油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嘴角:“这是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下,魏舟能感觉到女人说话时的气流扑在自己的上唇的感觉,痒痒的,有种水果糖的香气。 魏舟眨巴着眼睛,有点摸不清状况。她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嘴角。粘东西了? 女人顺手在办公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掉了魏舟嘴角好长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灰渍,收回手纸巾上留下一道明显的黑痕。 “你怎么看着傻傻的?” 说完便站直了身子,抬手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那双含笑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魏舟: “我叫肖许,跟我走吧。” 人|贩|子? 最近在整理东西,会经常改动(笑) 其实这个文我纯粹是给自己每天睡前的想象找个地方安放。 没想过会有人看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女人 第3章 帮忙 3 “跟我走吧”。 魏舟觉得自己听到的不是“人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好意思,呃...肖小姐?”魏舟留了一点语言空隙,目光落在肖许那的脸上,似是在给对方自我介绍留机会,“... ...请问你来是?” 她的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飞快地移开 —— 窗外的阳光落在肖许脸上像被筛过的金砂,瓷白的皮肤被勾勒了过分的暖色,手微垂连血管的淡影都看得清晰。鼻梁是利落的几何线条,从山根到鼻尖勾勒出流畅的弧度,唇峰分明得像用唇线笔描过,唇色是那种揉了豆沙的玫瑰色,不张扬却自带柔光,美得让人喉头发紧,只能慌忙移开视线。 自称“肖许”的女人,微微歪了下头,耳坠上的钻石在光线下闪了闪。她似有些无奈,眉心轻轻向上挑了挑,道:“江总没和你说吗?嗯...” 尾音拖得轻轻的,带着点疑惑。 江总?江总... 江水寒?魏舟突然想到江水寒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对这个突然到访的人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来帮忙搬家?”虽是疑问,但尾音里却莫名带着点肯定,像是早已认定了这个答案。 “什么?” 女人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挑了挑眉,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她往后退走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前,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一点点闷闷的响声。 既然是熟人介绍来的,魏舟的态度也郑重了一些。她看着肖许那身价值不菲的铁灰色高定西装,剪裁利落,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里面的酒红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衬得整个人既干练又带着点慵懒的性感。再看看自己这满地狼藉的工作室 —— 散落的文件像是被狂风席卷过,打包到一半的纸箱东倒西歪,还有地上那支滚远的圆珠笔... ... 真是折煞。 “那个,我不是什么顾问,你叫我魏舟就可以了。” 肖许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听她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深邃的湖泊,让人看不透情绪。她又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文件,停留在一个画到一半素描的画板上,眼睛里盛满了难以捉摸的笑意。 丢死个人了... ...魏舟不自在地侧了一下身子,挡住了对方四下打量的视线。 “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在收拾了...”,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肖许,“就不需要您帮忙搬东西了。实在是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肖许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不麻烦。” 说完,故意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看着魏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魏舟眨眨眼。 不麻烦。然后呢?什么情况?还不走吗? 魏舟又眨了眨眼。嘴唇微启,刚要开口说请喝咖啡的事,肖许却动作优雅地从自己那件剪裁完美的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对折得异常整齐的纸,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递给了她。那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透着淡淡的粉色。 “既然不用帮忙搬家... ...” 肖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那我们谈一下正事吧。” 魏舟低头看着那张递过来的“纸”,伸手接了过来。纸的质感很好,象牙白色温润简雅厚实挺括,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纹理。就着递给自己这一面,上面简洁地印着几行字: “拾光·心迹” 沉浸式艺术疗愈项目 主理人:肖许 地点:麓山·拾光画廊 魏舟抬起头,撞进肖许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那温暖的金棕色湖面波光粼粼,几乎要将人溺毙。于是又低头躲开那双眼睛,翻看起手里的东西。是一张宣传册,看得出来内容都是手写的,字体没有刻意的顿挫张扬,横画如檐角轻挑,不疾不徐地漫开,里面写着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介绍和宣传。 魏舟三两眼看了个大概,翻回开头,又读了一遍。 肖许又靠近了一些,距离拉近到一个没那么亲近,但又可以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冷香的程度。柑橘的清新里,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木质调,暖中带凉。 她微微倾身,纤长的手指点在宣传册某一处,指引着魏舟看过去:“‘拾光·心迹’是我筹备了很久的项目。简单来说,我们通过精心设计的艺术装置、互动环节和特定的空间氛围,引导参与者暂时放下日常的身份和压力,去触碰、去表达那些平时被忽略的内心感受,放下伪装。就像... ...”她微微侧头,看着魏舟,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话锋却忽然转了个弯,“就像有些人明明一眼就看穿了来者是谁,偏要装成认错人的样子。” 魏舟指尖在宣传册边缘轻轻摩挲,感受着纸张的纹理。她的视线其实已经不在那张宣传册上,而是落在肖许的那双酒红色的细跟裹着哑光皮革的高跟鞋—— 鞋头嵌着颗极小的水钻,在昏光里闪着若有似无的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精致,且带着点随时会刺过来的锋芒。魏舟抿了抿唇,舌尖抵了抵上颚,一时竟想不出该接什么话,只抿了抿唇。 “不知道你搞这一出有什么意思。”尾音消散的瞬间,她指尖轻轻在纸面敲了敲,像是在提醒魏舟把注意力放回项目介绍上,眼神里却漾着点促狭的笑意。 肖许这话说得很轻,轻轻巧巧就戳破了那层刻意维持的伪装,既没撕破脸,又带着点不容反驳的揶揄 —— 大概是被自己说是 “帮忙搬家的” 惹恼了,现在正不动声色地讨回来。 魏舟抬眼时,目光正撞上肖许眼底的笑意,定定看了两秒,指尖卷起宣传册一角又松开:“总比有些人一直突破社交界限来得有意思。” 她眼神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肖许挑了挑眉,指尖从宣传册上移开,转而轻搭在自己衬衫领口,没退开,仍然保持着这距离,微笑着说:“哦?那魏老师觉得,我该站在门外面才对?”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人在门内,心却在门外,站在门外还是站在门里又有什么区别。” 魏舟将宣传册往身前拢了拢,挡住半张脸,只露出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她这话听着像嘲讽,语气里却没带刺,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更何况,肖小姐想做什么,似乎不用问我。毕竟看肖小姐看起来很会扮演“在意别人想法的人”。” 肖许被她这话逗笑了,肩头微颤。她往前凑了凑,高跟鞋踢到了那只掉在地上的圆珠笔,发出一声轻响,“不过有时候,看破不说破,才有更多乐趣,不是吗?” 魏舟没接话,只是垂眸盯着宣传册上 “放下伪装” 四个字,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肖许明显看到了她这个动作,眼睛眯了一下。空气里的冷香似乎更浓了些,缠绕着两人之间的沉默,竟生出种莫名的张力。 她能隐约感觉到,肖许此刻笑意盈盈,语带调侃,可那笑意却未真正抵达眼底,就像湖面虽波光粼粼,湖底却深不见底,透着一股 “外热内冷” 的疏离感。她的靠近、她的调侃,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互动,带着明确的掌控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现在她又开始对自己有种特别的兴趣,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抗拒,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但魏舟不想深究。 肖许此时扬了扬眉,轻声问道:“我觉得你可以加到这个项目里,怎么样?” 作者没什么话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帮忙 第4章 拒绝 4 “怎么样?” “挺好的,”魏舟顿了顿,最后把宣传册递了回去,“只不过我,可能不太合适。” 肖许也没再邀请,抬腕看了看手表,点头笑了一下,说:“那好吧,很高兴认识你。”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身笑道:“还是找一个搬家公司吧,你这沙发,也不便宜。”语气里带着点调侃,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工作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魏舟,以及满地打包了一半的狼藉。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肖许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柑橘混合着木质调,清冽又霸道,像她的人一样,明明已经离开,却还占据着感官。 傍晚的阳光已见颓势,斜斜地躲在众楼后面,把最后一点余晖洒在魏舟的办公桌上,给那些散乱的文件镀上了一层金边。像要归家。 魏舟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被关上的门。 很莫名其妙的十几分钟,像是走神时幻想出的一段场景对话,唯有空气中那股清冷的、属于肖许的香气和脑海中肖许衬衫那抹红,久久不散。那抹酒红色真丝衬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脑海里忽明忽灭。 魏舟摸了摸鼻子,又用手贴了贴脸颊,一片温热。若是朋友在这,又会笑她足够能忍耐,人走了之后才开始脸红。 好美的女人。 姐姐你好香。魏舟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于是又清了清喉咙,讪讪地坐会办公桌。魏舟坐在那里发呆,眼神落在沙发上,想起了肖许的话。 “还是找一个搬家公司吧,你这沙发,也不便宜。” 那是两张独立的沙发,呈90°角摆放,为的是减少对视压力,促进放松对话,卡其色的布料摸起来很舒适,既能让人有一种在陌生环境找到熟悉触物的安全感,又能避免视觉刺激,营造平和氛围。当初为了买这套沙发,她咬着牙花掉了大半个月的收入。 不过对于肖许来说,这套沙发,是绝对算便宜的。魏舟失笑。小心眼的女人,在这里暗暗笑话她呢。 魏舟很清楚人的相貌通常会随着生活习惯而改变,最简单的比如面色,从医者的角度来说,“望闻问切”的“望”,就是了解病人情况的第一个切入点。而人的行为习惯、语言习惯、饮食习惯等等等等,也会潜移默化地对人的姿态、面相、语音语调有影响。 肖许介绍项目时,嘴角扬起,脸上有一个浅浅的笑纹,像是与生俱来,并非刻意为之,但魏舟分明观察到她每次的笑都会落入那个地方。态度亲和却不疏离,热络又不失分寸,天生的亲和力,而那种利用距离感调动人感官和情绪的尺度又掌控得刚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被冷落,又会不自觉地跟着她的对话节奏走,不会让人有压迫感。 但不对。感觉不对。魏舟指尖的动作停了,眉头微蹙。肖许一直在 “装”,亲近又疏离,怀疑又热情,这些矛盾的特质反复交织,就像纸壳。 她忽然想起肖许刚才靠近时,西装袖口离自己手背只有半寸,呼吸扫过耳畔时带着冷香,可肢体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 除了最开始指尖不经意擦过自己嘴角那一刻,那是真的直直地突破。 这不是刻意保持边界,魏舟觉得肖许更像是把社交距离当成逗猫棒,忽远忽近地试探着自己会不会后退,会不会露出破绽。 魏舟捡起地上被肖许踢过一脚的圆珠笔,在掌心转了个圈。肖许的 “伪装” 比咨询室里那些来访者高明太多,那些人用谎言筑墙,她却用真诚织网。那网眼又细又密,根本看不到里面的算计,一头扎进去才知晓中招,偏又让人舍不得挣开。只不过有些地方还是没藏好—— 转身离开的瞬间那句 “很高兴认识你” 刚落地,眼底的笑意就褪得比转身速度还快,只剩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淡淡的阴影。 被冒犯之后立刻竖起来想要反击的小刺。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魏舟轻笑,喃喃说道,指尖的圆珠笔被丢回办工桌,在空荡的工作室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站起身时,视线扫过沙发底,看见半张被遗忘的便签,上面是自己昨天写的搬家清单。阳光正一点点从地板上撤退,把便签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倒计时。 魏舟拿起一个没打包的相框,里面是她和大学时导师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有些腼腆,眼神却很清澈。她轻轻擦了擦相框上的灰尘,把它放进旁边的纸箱里,动作顿了顿 —— 箱子里还躺着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是上次来访者落下的。 肖许那样的人,大概从不碰这种廉价零食。 没过多久,江水寒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还是不缺钱。” 江水寒应该是知道了结果,有点幽怨地说。 魏舟无语地叹了口气:“心理咨询师不可同时承担评估者、合作者等多重角色的。行业准则。” “可是人家又不是来找你做心理咨询的,哪里来的多重角色。” 江水寒在那边嘟囔着,“再说了,她给的酬劳能抵你半年咨询费,你就不动心?” 魏舟用脖颈和肩膀夹着手机,又把一卷牛皮纸袋塞到打包箱里:“她开价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姐说,肖许对看重的人向来大方。” 江水寒的声音压低了些,“说真的,你拒得那么干脆,就一点没犹豫?” 魏舟看向窗外,天已经暗了,对面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散落的星星。她想起肖许的酒红色衬衫,在暮色里会不会像暗夜里的篝火。 “她是你姐的朋友?” 魏舟换了个话题。 “嗯,认识很多年了,我姐说她……” 江水寒顿了顿,“说她看着厉害,其实挺念旧的。” “念旧?”魏舟想起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看不透底下的深浅。 “我也不清楚,我就听我姐介绍的时候说的。你知道的... ...”江水寒没明说。她和她姐姐关系不算和睦,魏舟“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也就没有再问。 “她那个人... ... 很特别。” 魏舟最终还是这么说。 “特别?你是说她特别好看吧。” 江水寒在那边笑起来,“我第一次见她时,差点把咖啡洒在她裙子上,她居然没生气,就看着我笑,那眼神... ...” 她啧了一声,“说不清,反正让人忘不了。” 魏舟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肖许的眼神确实让人忘不了,像含着钩子,轻轻一勾就把人的注意力勾过去。 “你要是反悔了,随时告诉我,我再帮你问问。” “知道了。” 魏舟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她又站到了窗前,这次没有犹豫,一把推开了窗子。窗外的风声里混进了楼下便利店的门铃响声,有人推门进去,暖黄的灯光泄了一地。 好饿啊。她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仿佛那扇门随时会再次被推开,笃笃的高跟鞋声会重新在走廊响起。 删删删 改改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拒绝 第5章 又是跟我走吧 5 纸箱堆在路边,等着收废品的师傅来拉走,魏舟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墙上还留着沙发和书架的印记,像块褪色的疤痕。她锁上门,钥匙交给房东时,对方脸上那点不好意思转瞬即逝,接过钥匙就忙着招呼工人换锁。 欠了那么久的房租,押金是回不来了。魏舟看着余额宝里面仅剩的几个数字,有些释然了。工作室再开是不可能了,找中介看的房子要么太贵,要么远得离谱,也没什么人来。之前的同学韩哲倒是想帮她,但她不想,拒绝了好几次,最后有点无语,干脆把人拉黑了。 讨厌的追求者。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滚进排水沟,发出轻微的声响。 人生啊... ...魏舟摸了摸鼻子,抬脚,把从前抛在身后,在这座异常包容,又极力排异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卷起路边的风沙,打在脸上,有点痒。走了两条街,那家进口超市的招牌突然撞进视野 —— 灰蓝色的钢结构建筑像座倒扣的巨型立方体,外立面嵌着整面玻璃幕墙,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流动的光斑,在人行道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超市门口的停车场刚划了新线,乳白的漆料还泛着光,几个穿着冲锋衣的骑手正靠在电动车上刷手机,脚边堆着印着超市 LOGO 的保温袋。去年火到要限流的入口处,如今只竖着块电子屏,滚动播放着会员专享折扣,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正举着手机对着屏幕扫码,校服领口露出的春装 T 恤颜色鲜亮,和超市冷硬的建筑线条撞出点鲜活的春意。 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这家外国超市突然火了,好像是什么麻薯还是烤鸡什么的卖得脱销,每次路过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富太太和大学生们挤成一团,非要拿两只那个线上不卖的烤鸡。 只不过人总是忘性很大,现在只能看见几个人在门口拍照。 魏舟挑了挑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会员费二百六,魏舟想也没想扫了一个,交了钱,把会员码对准蓝衣服的员工的扫码枪。 我要报复。魏舟想。报复社会是不可能了,报复消费吧。 推着购物车漫无目的地逛着。进口水果区的车厘子,看着很甜,只不过很大一盒,一个人是肯定吃不完了。还有很多种水果也是这样,一盒一盒的在地上堆成山。 她拿起一盒。 一百八。 她又讪讪放回去了。 她推着车,指尖还残留着包装盒的凉意。一百八。哈。她低头看着购物车,车里什么都没装,有点咋舌。 魏舟走过一个一个区域,实在眼红——怎么人家就做的这么成功。 先打造“网红美食”吸引注意,在把超市建在偏一点、远一点的地方,真正从市里来往往需要花费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成本。在前往超市的路上花时间,顾客们也会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一种积极的消费倾向——“费那么大劲,来都来了,买点吧”。所以超市里几乎鲜少有人空手而归。 外加分量大,价格优,打出“优质优价”的商品形象,OK,坐等收钱。 实际上买那么一大份吃不完,还是把钱丢掉啊... ... 魏舟在逛零食区的时候这样想到。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栗深咖色真丝吊带的领口呈流畅的 V 形,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锁骨,边缘绣着几不可见的暗纹,在冷光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外面罩着件米白色亚麻开衫,衣料带着自然的褶皱,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只造型简约的腕表偶尔闪过一丝微光。 正是肖许。 她正站在冷柜前,手里拿着一盒进口奶酪,低头看着标签时,栗棕色卷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随着呼吸在颈侧轻轻晃动,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没有了穿西装时候那样有气势。 魏舟下意识地想躲,一个闪身想用货架挡住那人的视线路径,却忘了手里还有个硕大的购物车,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货架,发出 “哐当” 一声。 肖许闻声转过头,恰巧看见魏舟蹲在地上捡牛奶的一幕,眼里闪过意外,随即扬唇:“好巧。” 她走过来,目光扫过魏舟空荡荡的购物车和洗得发硬的衬衫,“看来你把工作室清完了。” 魏舟点头,没说话。不知该怎么称呼,干脆缄口。 肖许指了指她手里的牛奶:“这个牌子不错,配早餐合适。” 话音顿住,视线落在魏舟牛仔裤上洇开的奶渍,“你裤子都湿了。” 牛奶被魏舟捏在手里,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超市的冷光灯照在她脸上,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冷光,更白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没事。” 魏舟把牛奶翻过来,裂缝被往上抬了抬,牛奶止住了。 肖许视线不经意地掠过魏舟的脸,看到她眉头微蹙,鼻梁直挺,再到紧抿的唇,唇线清晰,下唇带着点自然的弧度,肤色是冷调的白,在超市的灯光下透着点磨砂玉石般的质感,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劲。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你也来买东西?”肖许从购物车的包包里找了一包纸巾,手顺着真丝吊带裙滑下去,扶好裙角,微微侧身,也蹲了下来,把纸巾递给魏舟。 “随便逛逛。” 魏舟却只是拿来胡乱擦了一把地上的奶渍,咻地站起来,把购物车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她能闻到肖许身上的香水味,比上次在工作室闻到的更淡一些,混合着超市里面包的香气,意外地不刺鼻。 “看来是找到新地方了?” 肖许没在意,也站了起来,语气随意,像是在闲聊,手指扫过货架竟然开始挑选起了奶酪,“我上周去看你的工作室,还以为要收拾很久。” 魏舟扯了扯嘴角:“东西不多,扔的比带的多。” 没回答肖许的第一个问题。 肖许 “嗯” 了一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奶酪,放进自己的购物车里。 肖许似乎看到了她冷着一张脸,很像走的样子,于是故意指了指自己购物篮里的进口奶酪:“这个牌子的奶酪不错,配红酒很合适。” 想走是吧?呵。肖许在心里冷笑。总把她当洪水猛兽,今天偏要治治这个人。 魏舟听她在那里突然说起红酒奶酪,于是也看向她的购物车。里面东西不多,但比起自己的还是选了不少东西的,里面除了奶酪,还有一瓶红酒,一小束白色的洋桔梗,以及一些包装精致的进口零食。 她很自然地一只手把魏舟的胳膊拽了过来搭在购物车上,把购物车的“驾驶权”全交给了魏舟,自己则是继续往下一个区域走,仿佛很自信魏舟会跟上来。魏舟看了看手里被塞进来的购物车,又看了看自己那辆孤零零的什么都没装的,妥协似得把两辆都握在手里,推着跟了上去。 “我那个项目还在筹备,沐冉天天催着我找心理学方面的人,说能让体验更到位。” 像是在说给魏舟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沐冉?” 魏舟想起宣传册上没写这个名字,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项目铺得很大,我有搜到过。你的合伙人。” “你还挺关心我的项目。” 肖许没放过这个机会,揶揄道。 “算是吧,老同学。她总觉得艺术疗愈得有专业人士指导,我倒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魏舟没接话,她对艺术疗愈了解不多,但从心理学角度看,适当的引导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就像超市心理学。她看着肖许购物篮里的洋桔梗,花瓣洁白,像雪一样。 “你呢?接下来打算去哪?” 肖许忽然问道,目光落在魏舟的裤子上,然后又移脸上,这次没有移开,“总不能一直待在超市里。” 说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车里的牛奶。 魏舟甩了甩手,放松了一下握着购物车把手的手指。 肖许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还没定的话,跟我走吧,一起吃个饭。”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你长得很好看,” 这话来得突然,魏舟愣住了。她不是没被人夸过好看,但从肖许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看到肖许眼里的欣赏,很直白,像在评价一件设计精良的作品。 先是又一句跟我走吧,然后开始“欣赏”自己的“美貌”,听着怎么怪怪的... ... “你那辆就放在那吧,有人收。楼上有服装区,去看看。” 肖许不由分说推着她的购物车往电梯口走,“总不能穿着湿裤子吃饭。” 魏舟想拒绝,无论是吃饭还是换裤子,但刚张了嘴,肖许已经按下电梯按钮,侧头看她:“放心,不用你掏钱。算我赔罪 —— 毕竟刚才吓到你了。” 好像爱情小说以都是一方先越界,做了自己都不敢想的事开始的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又是跟我走吧 第6章 别总躲着我好吗 6 电梯门打开,魏舟被半推半就地拉了进去。 服装区的灯光柔和许多,肖许在一排牛仔裤前驻足,指尖划过一条深蓝色直筒裤:“这个版型适合你,显瘦。” 魏舟瞥了眼价签,皱了皱眉:“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换就行。” “你回去还用买裤子换?” 肖许挑眉,直接拿了条合身的尺码塞进她怀里,“去试衣间,现在。快点” 魏舟捏着裤子站在试衣间门口,迟疑两秒还是走了进去。布料有点硬,但比她身上这条旧裤子好太多,只是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自在,她本就身形高挑纤瘦,肩窄腰细,这条裤子更是衬得双腿又直又长。 出来时,肖许正靠在货架旁打电话,看到她出来就三两句挂断收起了手机。肖许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下开衫纽扣:“很合适。” 魏舟不自然侧身弯腰地扯了扯裤脚,旧裤子被她叠好抱在怀里。 肖许看见那团皱巴巴的裤子,眉梢微扬:“这条该扔了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别。” 魏舟往后躲了躲,“还能穿,洗干净就行。” 肖许收回手,眼底漾起笑意:“魏老师这么节俭?” 她故意拖长语调,“还是说,对旧物有执念?” 魏舟讪讪地把旧裤子塞进购物车角落:“能穿就别浪费。” “行,听你的。” 肖许没再调侃,转身推着车往收银台走,“去结账,然后吃饭。” 魏舟跟在后面,看着肖许的背影。 结完账,肖许把装着新裤子的袋子递给她,旧裤子被她塞进自己的购物袋里:“先放我这,免得你一会儿又抱着它不放。” 然后又摸出了那盒摔坏的奶,有些嫌弃地拿在手里,眼神询问魏舟这个东西该怎么办。 魏舟没说话,默默接过来提在手里。奶都洒得差不多了,早在裂缝以下,不随意动应该不会再流出来。肖许懒得理她,伸手又按了一次电梯:“我去取车,你在出口等我。”电梯来了就提着购物袋施施然去了地下停车场。 和上次一样,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魏舟走出超市站在出口的遮阳棚下,看着地下停车场出口的方向。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走出了遮阳棚站在太阳下面。风卷着花香掠过鼻尖,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服装区,肖许靠近时,发间似乎也有淡淡的草木香,很淡,像初春刚化的雪水渗过草地。 怎么就真的要一起吃饭了呢... ... 她低头看着鞋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 肖许开车出来的时候阳光正烈,被太阳晃了眼,于是把墨镜拿了过来戴在脸上。 远远地就看到魏舟站在超市出口,她抬手挡在额前,手里还抓着那盒牛奶,指尖被纸盒边缘硌得有些发红。她靠在街边的柱子上,影子小小一个,蜷在脚下,像条沉默的尾巴。 肖许又笑了起来,一对金棕色的眸子藏在墨镜后面,笑得狡黠。 ---- 魏舟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来了。” 发件人没有备注,但魏舟直觉这个是肖许发来的。魏舟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半晌,指尖在屏幕上悬着,既没回复也没删除。她想起肖许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那句 “你长得很好看”,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 日常走神。 忽而一道银灰色的影子猛地从停车场拐出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 “吱” 的一声轻响,稳稳停在她面前。是辆线条流畅的保时捷帕拉梅拉,车身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肖许带着浅笑的侧脸。 “上车。” 肖许偏过头,栗棕色的卷发被风吹得动了动,米白色亚麻开衫的袖口卷到手肘,手腕纤细又雪白,阳光下透着一点血管的青,“愣着干嘛?” 骚包。魏舟拉开车门的时候偷偷在心里白眼。 魏舟坐进副驾,一股淡淡的皮革香混着肖许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座椅包裹性很好,却让她莫名觉得有些拘束。肖许没多说什么,挂挡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吓得魏舟下意识抓住了车门上的把手,另一只手扶着牛奶。 “你开车很猛。” 魏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跟着车速一起怦怦直跳。 “嗯?还好吧。” 肖许转动方向盘,车子灵活地绕过一辆慢吞吞的电动车,“市区限速,已经很收敛了。” 她说话时视线都没离开过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姿态很从容。 逛你家花园吗在这? 魏舟偷偷打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打方向盘时手腕转动的弧度都带着种利落的美感。可这美感在车速表指针不断跳动的情况下,只剩下让人心慌的压迫感。 “从心理学角度说,驾驶习惯能反映人的控制欲。” 魏舟没忍住,职业病又犯了,“你这样喜欢快速超车、频繁变道的,通常对环境敏感度很高,而且不喜欢被约束。” 肖许闻言轻笑一声,眼角的余光扫过她紧绷的侧脸:“哦?那你觉得我控制欲很强?” “是对节奏的掌控欲。” 魏舟纠正道,“就像你说话,总是不让人思考,所以别人总会不由自主想跟着你的步调走。” 说完才意识到肖许又提速了,默默又匀出一只手确认安全带,“都没机会拒绝... ...” 肖许倒是不介意魏舟分析自己,反而来了兴致,“那你说说,刚才在超市撞掉牛奶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 魏舟轻声说,看着肖许打了个急转弯,车身倾斜的瞬间,她的肩膀差点撞到车门,“把地擦干净,别添麻烦。” “这就是你的防御机制。” 肖许忽然放慢车速,等红灯时转过头看她,眼睛挡在墨镜后面看不到情绪,“遇到突发状况第一反应是解决,而不是迁怒,说明你习惯把情绪内收。” 魏舟愣住了。没想到肖许居然会反过来分析她。只不过,说的不对。她不是那种受了委屈也只会闷在心里,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忘了怎么发脾气的人,而是她,根本没有情绪。魏舟屈了屈手指,放松了一点死命拽着扶手的手。 “中午刚过,餐厅里估计人多,” 肖许转动方向盘,车子偏离了原本导航的路线,“带你去个清静的地方。” 魏舟没问去哪,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车子渐渐驶离市区,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绿植越来越多,最后开进了一个很大的森林公园。 引擎的低吼在进入林间的瞬间,便被一种更宏大的寂静吞没了。车轮碾过铺满陈年松针和落叶的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脆响和阵阵颠簸。 正午的阳光,慷慨得近乎奢侈,从初春尚且疏朗的树冠上方泼洒下来。那光芒炽烈、纯粹,带着新季节特有的锐利,企图穿透这由无数巨大生灵构筑的穹顶。然而,迎接它的,是沉默矗立了不知许久的树。它们的树干,粗壮得惊人,如同大地本身隆起的、覆盖着青铜色或深褐色苔藓的肌腱。树皮深刻着岁月的沟壑,蜿蜒虬结,有些地方甚至裂开深邃的缝隙,裸露出内部粗糙的木质,仿佛凝固的熔岩。一棵棵巨树就是一根根擎天的巨柱,撑起一片由枝桠编织的、巨大而稀疏的穹窿。 “到了。” 肖许把车开到了路边,不是休息日,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来走走吧,晒晒太阳也挺好。” 魏舟跟着下了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深吸了一口气,有慢慢从鼻子呼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的气息,阳光炙烤下松脂特有的、略带辛辣的暖香,泥土深处散发出的、带着凉意的腐殖质气息,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属于巨大生命体的沉静木香。 林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越的鸟鸣,或是某种小动物快速穿过灌木的窸窣声,反而更衬出这里的深邃与幽静。 肖许走在前面,魏舟仍是跟上。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沉默地沿着林间小道慢慢走着。 肖许忽然停下,转头开口:“你非得把我当成什么病毒细菌吗?靠近一点都怕传染?”语气有点妥协般的无奈。 魏舟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她。阳光落在肖许的侧脸,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边。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是... ...” “那到底为了什么?” 肖许把墨镜摘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点莫名的委屈。 魏舟想了想,说:“我觉得你... ...一直把自己藏在很后面。给我一种‘你其实不是你’的感觉。” 肖许低笑出声,声音在安静的林间格外清晰:“我不真实?那你呢?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不小。” 魏舟无语地抿直了嘴角,扯了个无语的笑,仿佛在说“你看,又这样。” “总比被你堵得说不出话强。” 魏舟移开视线,看着远处嬉闹的松鼠,语气淡淡的。 林间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阳光的燥热,也吹散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拘谨。肖许看着魏舟的侧脸,金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魏舟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正好撞进她的眼里。那里面映着树影和天光,像藏着一整个春天的明媚。她又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那段莫名其妙的初见,还是在叹此刻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肖许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一丛开得正盛的迎春花前,鹅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伸手碰了碰花瓣,轻声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这花,看着清淡,却藏着股韧劲。” 魏舟没接话,只是看着那丛迎春花。 “别又分析我。一丛迎春花而已。” 肖许转过身,目光坦诚地看着魏舟,“我不是故意藏着掖着,只是我的生活,需要这样,也习惯了这样。容易被人看透又有什么好处呢?等着被摸透,然后被攻击?” 她喃喃地说,深情有一些落寞。 “能别总躲着我吗?”肖许说了一句,但没抬头。 魏舟看着她,最后揉了揉鼻子,叹了好大一口气。 “就像你习惯了把情绪收起来一样,我们都有自己的保护色。” 肖许笑了笑,“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把保护色稍微卸一点?” 魏舟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章大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别总躲着我好吗 第7章 你很专业 7 林间的沉默持续了片刻,肖许率先打破了僵局,抬手看了看表:“不早了,去吃饭吧。” 魏舟没应声,只是默默跟上她的脚步。回到车上时,傍晚的霞光已经漫过天际,给车窗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橘粉色。引擎启动的瞬间,车厢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送出一丝微风,吹动了魏舟额前的碎发。 她侧头看向窗外,森林公园的轮廓渐渐远去,被连绵的楼宇取代。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把天空染成了打翻的调色盘,从炽烈的橙红到温柔的粉紫,最后晕开一片淡淡的蓝。可魏舟的心思完全不在这景致上,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在林间的对话,以及肖许戴回墨镜时,那双金棕色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为什么要一直躲着她?魏舟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像沉在水底的石头,清晰得让她心慌。 从第一次在工作室见面起,这个叫肖许的女人就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肖许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探究欲。 那种探究欲远比对待普通来访者要强烈得多,甚至带着点危险的侵略性 —— 她想知道肖许完美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情绪,想看见她卸下所有防备时可能露出的脆弱,想摸透她那些看似随意的举动背后真正的意图。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她甚至会不受控制地想象肖许真实的样子,是会在深夜独自饮酒,还是会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那些藏在冷硬外壳下的柔软,到底是什么模样?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种探究欲里还掺杂着别的东西。是肖许靠近时那股冷香带来的悸动,是看到她金棕色眼眸里的笑意时加速的心跳,是刚才在林间,看着她指尖划过迎春花花瓣时,突然涌上心头的、想要伸手触碰的冲动。 那冲动强烈到让她后怕。 魏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卡扣,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是谁?她要做什么?她应该做什么?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身份认知。有些东西像一道无形的红线,横亘在她和肖许之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越过那条线,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收拾。 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或是存在潜在合作关系的人,必须保持专业的边界。这种边界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更是心理上的防线。可她现在的状态,早已偏离了 “专业” 二字。她对肖许的好奇,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带着太多私人的、甚至可以说是逾矩的渴望,只不过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可是,想了解她,想接近她,想看她真实的样子,想看她脆弱的样子,想摸透她,想深入她,甚至…… 。 魏舟猛地闭了闭眼,把那些危险的念头强行压下去。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一旦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不仅是对职业操守的背叛,更是对两人关系的破坏。她太清楚这种带着**的靠近会带来什么 —— 短暂的沉溺之后,往往是无法挽回的崩塌。 车厢里的沉默被放大,肖许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偶尔转动方向盘时,会有极轻的摩擦声响起。傍晚的车流渐渐密集起来,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在肖许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魏舟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那双手纤细、白皙,此刻正稳稳地掌控着方向。就像她的人一样,看似从容,却总能不动声色地牵引着别人的注意力。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份汹涌的情绪里迷失,更不知道会给肖许带来什么。她已经错过一次了... ... 魏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车窗外的霓虹越来越亮,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你的项目... ...” 魏舟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中控屏上,那里正显示着导航路线,终点是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西餐厅,“艺术疗愈,是想通过绘画或者雕塑之类的形式,帮人疏导情绪?” “算是吧。” 肖许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沐冉是学美术的,她总说画笔比语言更能直达人心。我负责商业运营,她负责内容创作,本来合作得好好的,最近却因为要不要加入心理学引导吵了好几次。” “她要,你不要?” 魏舟想起肖许在超市说的话,“心理学也不总是那个‘没必要’。” “不是没必要,是怕太刻意。” 肖许叹了口气,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无奈,“我见过太多打着‘疗愈’旗号赚钱的项目,把人的脆弱当成商品来消费。如果连释放情绪都要按流程走,那有什么意义?” 魏舟沉默了。她上学的时候参与过不少心理方面的研究,见过很多来访者,确实有人在严格的咨询框架里会感到压抑,反而在随意的闲聊中更容易敞开心扉。 “或许可以找个平衡点。” 她斟酌着开口,“比如不设置固定的引导话术,但在空间布置上用些心理学技巧,像色彩搭配、光线强度这些,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情绪。” 肖许侧头看了她一眼:“具体说说?” “暖色调容易让人放松,冷色调则能让人冷静。” 魏舟看着窗外一下子亮起的路灯和掠过的霓虹,语速渐渐快了起来,“可以把画廊分成几个区域,用不同的颜色和灯光区分,让参与者根据自己当下的心情选择去处。还有展品和交流区家具的摆放,别用面对面的... ...你能不能开慢一点。” “好吧。”肖许嘴角落回几分,好像对不能飙车有点不满。 “展品别挂得太高,视线平齐或稍低的位置最容易让人产生代入感。尤其是那些描绘童年场景的画作,挂在一米七左右的高度,能唤醒人潜意识里的安全感,就像小时候仰头看父母的视角。” 肖许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车子驶过一段颠簸路面时,她下意识放慢速度,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变得很轻。“还有这种讲究?” “嗯,比如你可以放些弧形的矮柜当隔断。” 魏舟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划动,像是在勾勒空间布局,“直线条太有攻击性,曲线能弱化边界感。比如在两个座位中间摆个半月形的柜子,上面放几盆多肉植物,既保持距离又不会显得刻意疏远。” 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背景音乐,别用钢琴曲,试试白噪音,雨声、壁炉燃烧声这种,比有旋律的音乐更能让人放松警惕。” 肖许笑了下,只不过这次只是微微挑了嘴角,没有之前那种极致完美的感觉:“你好像很懂这些。” “上学时做过相关课题。当时研究不同空间元素对群体心理的影响,发现最有效的干预往往是‘隐形’的。就像现在,你放慢车速不是因为我要求,而是潜意识里觉得需要专注听我说话,这就是无压力引导。” “所以你的意思是,把心理学变成画廊里的‘隐形元素’?” 肖许又问了一个问题,“不设咨询师,不用填写问卷,让他们自己在空间里找到舒服的角落?” “是的。”魏舟点头,补充道:“比如暖色调区域可以铺块长毛地毯,光脚踩上去的触感能激活触觉记忆,比任何引导语都管用。” 肖许忽然轻笑出声,转向灯的滴答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你刚才说心理学不总是‘没必要’,现在看来确实有点用。” 她打方向盘时手腕转动的幅度变小了,手表偶尔反射过来路边的光线,明明暗暗“沐冉总说我把项目搞得太商业化,或许真该加些你说的这些‘隐形元素’。” “不是加,是融合。” 魏舟纠正道,“还是那个样子,就像你现在,不是被迫,而是主动选择配合我的节奏,这种平衡感很重要。” 肖许又侧头看她,路灯的光线扫过她清俊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晃动的阴影。“你好像总能把复杂的事情说得很简单。”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以前接触的那些专家,开口就是‘共情能力’‘创伤修复’,听得头大。” “因为他们总想着‘解决问题’,而不是‘看见需求’。” 魏舟想起督导曾说过的话,“情绪不需要被解决,只需要被看见。你提供的画廊,本质上就是个让情绪被看见的容器。所以你能不能好好看路。” 车子驶入一条林荫道,树影在车身上流动,像翻涌的墨色波浪。 肖许没再说话,只是把车窗降下一条缝,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紧绷的气息。 魏舟看着她专注驾驶的侧脸,发现她其实很擅长在细节里调整自己的节奏。 “前面路口右转就到餐厅了。” 肖许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那些建议,能整理成文字给我吗?” 魏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 “酬劳按心理咨询师的时薪算。包括吃饭的时间。” 肖许目视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别跟我说不需要,这是你应得的。” 这次魏舟没有拒绝,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车窗外的霓虹灯越来越亮,映在她眼底,像落了一片细碎的星光。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对肖许说的 “平衡”,不止适用于那个画廊项目。 之后的 魏舟:啊?谢谢妈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你很专业 第8章 去我家吗 8 车子右转,稳稳停在餐厅门口。侍者早已等候在旁,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魏舟下车时,脚刚落地,就听到肖许对侍者说:“麻烦停近一点,谢谢。” 抬头望去,这家西餐厅的门面并不张扬,深棕色的木质大门上挂着一块铜制牌匾,刻着餐厅的名字 “静隅”,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低调的雅致。推开大门,悠扬的小提琴声扑面而来,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这边请。” 侍者引着她们穿过大堂,来到靠窗的一个卡座。卡座被绿植半包围着,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却因一层薄纱窗帘的阻隔,显得不那么喧嚣。 “环境不错。” 魏舟坐下,打量着四周。墙上挂着几幅印象派的画作,光线柔和,桌椅摆放得疏密有致,既保证了客人的空间需求,又不会让人觉得局促。 “嗯,这里的私密性很好,适合谈事。” 肖许拿起菜单,递给魏舟,“看看想吃点什么?他们家的惠灵顿牛排很有名,不过需要等三十分钟。” 魏舟接过菜单,目光扫过上面的菜品,最后还是点了西冷牛排,七分熟。肖许则点了惠灵顿牛排,又加了一份法式洋葱汤和一份蔬菜沙拉。 等侍者离开后,肖许看着魏舟,嘴角带着笑意:“刚才在车上说的那些建议,整理成文字的时候,能不能再详细点?” 魏舟点头,“我回去后整理一下,明天发给你。发... ...短信吗?” 肖许突然想起她们之间还没有主动留下联系方式,她只有从魏舟工作室门派上留的电话。 “加个好友吧,后面可以发我邮箱。”肖许拿出手机,调出扫一扫,手指捏住手机一角,朝魏舟扬了扬,示意她调一下好友码。 魏舟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认命了,掏出手机把好友码朝着她。 “滴。”扫上了。 魏舟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头像是肖许的侧脸剪影,背景是模糊的城市夜景,点了通过后,肖许的微信主页很快出现在眼前,朋友圈一片空白,像她本人一样带着距离感。 “邮箱地址发你了。” 肖许收起手机,指尖就搭在了桌面上。 “好。” 魏舟把手机揣回口袋,忽然觉得刚才添加好友的瞬间有点像完成某种仪式,明明只是交换联系方式的寻常举动,却让空气里多了点微妙的张力。 “所以你这算是,答应了?来我的项目做顾问?”肖许故意提起这件事,莫名让魏舟接收到了对方的一丝狡黠。 “其实色彩方面,暖色调可以用米黄、浅橙,冷色调可以... ...”魏舟抿了抿唇,没接她刚刚的话题,兀自继续说着对肖许项目的建议。 肖许失笑,没戳破她,卷了卷发丝,说:“有你这些建议,我跟沐冉那边也能有个交代了。她总说我不懂艺术疗愈的精髓,现在有了这些专业的建议,她应该不会再念叨我了。” 魏舟轻笑一声:“你们关系很不错?” “话是这么说,但她有时候太理想化了,我们之间有点分歧。” 肖许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看向别处,“她总觉得只要有好的艺术作品,就能治愈一切,却忽略了商业运营的重要性。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项目根本走不下去。” 魏舟表示理解,“就像心理学,既要关注来访者的心理需求,也要考虑实际的咨询效果和可持续性。” 侍者这时端着餐前面包走过来,刚出炉的法棍还带着热气,外皮酥脆,内里柔软。肖许拿起餐刀切开,抹了点黄油递到魏舟面前:“行了别说这些了,反正你又不来加入。尝尝这个,他们家的面包都是现烤的。” 魏舟接过咬了一小口,麦香混着黄油的奶香在嘴里散开,确实比普通西餐厅的预制面包好吃得多。 “好香。” 她含糊着说道,嘴角沾了点面包屑。 肖许看着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递过纸巾:“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魏舟接过纸巾擦了擦嘴,低头专心对付手里的面包,不再看肖许。 肖许看着她,喃喃道:“你似乎总能把事情看得很透彻。” 侍者陆陆续续地上菜,魏舟对那份沙拉很感兴趣,翠绿的生菜、鲜红的番茄、黄色的玉米粒,搭配着千岛酱,吃起来脆脆的。 “对了,周末有空吗?项目现场差不多快弄好了,想请你去看看,从你的专业角度给点意见。” 魏舟愣了一下,没想到肖许会邀请她去项目现场。她想了想,自己能现在这样能有什么安排... ...便点头答应:“可以,周末什么时候?” “周六上午十点吧,我去接你。” 肖许笑道,“项目在郊区的一个旧厂房改造的文创园里,有点远,开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好。” 魏舟应道。 两人安静地吃着,小提琴声在耳边流淌,气氛显得格外融洽。 法式洋葱汤浓稠的汤汁上面盖着一层烤得金黄的芝士,香气扑鼻。魏舟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洋葱的甜味和芝士的奶香在嘴里化开,味道浓郁却不腻。 “味道怎么样?” 肖许看着她。 “很好喝。” 魏舟由衷地赞叹道,“少见的味道。” 肖许笑了笑,默默把纸巾推得离她近了一点。 牛排很快也上来了,魏舟的西冷牛排煎得外焦里嫩,切开后,粉色的肉汁缓缓流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肖许的惠灵顿牛排则裹着一层酥皮,切开后,里面的菲力牛排粉嫩多汁,搭配着蘑菇酱,看起来尤其馋人。 魏舟一直盯着看,盯得肖许不得不注意到。 “尝尝?” 肖许用刀叉切下一小块惠灵顿牛排,递到魏舟面前,“味道很不错。” 魏舟犹豫了一下,张开嘴,接了过来。酥皮的香脆,菲力的鲜嫩,蘑菇酱的浓郁,在嘴里完美融合,确实名不虚传。 嚼了两下才觉得不对劲,就连肖许也愣在那,保持着递叉子的动作。 怎么直接咬上去了。魏舟的脸这次没有延时,当下就红了。习惯了江水寒总是喂来喂去的,一下子条件反射,直接用嘴巴接过来了。 “好吃。” 她含糊地说道。 肖许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没说什么,也没换叉子,低头隐去唇边的笑意。两人一边吃着牛排,一边继续聊着项目的事,从空间布局到宣传推广,魏舟时不时从心理学的角度提出一些建议,肖许听得很认真,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平时除了工作,还有什么爱好吗?” 肖许问道。 “看看书,听听音乐会,偶尔会去爬山。” L市哪有山。魏舟随口瞎编。“你呢?” “我比较喜欢看电影,尤其是悬疑片。” 肖许没察觉,笑道,“还有就是工作吧,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长期处于高压状态,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魏医生。” 肖许调侃道,眼里却带着笑意。 魏舟却是点头,说道:“职业病。” “对了,” 肖许忽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家离这里不远,开车大概二十分钟。我们把合约签了。上次就准备了,你没接受。”肖许的语气带了一丝埋怨,好像在说,“早知今日啊”。 “可能有些地方需要改改,正好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魏舟愣了一下,没想到肖许会邀请她去家里。她看着肖许的眼神,又想起肖许那句“跟我走吧”和对自己“你很好看”的评价,心里有些发毛。 “别担心,就是单纯地请你喝杯茶,看看书。” 肖许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大方地解释道,“我家就我一个人住,很安静。” 一个人住。这更不得了了吧。 肖许:在哪打工不是打工,我家环境还好。 魏舟:...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去我家吗 第9章 合适的距离 9 车子驶上马路,肖许开得很稳,这次车速不快。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 魏舟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想什么?” 肖许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晚的夜景很美。” 魏舟说道。 车子缓缓驶入高档小区,铁艺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穿过精心修剪的绿植迷宫,喷泉在夜色里溅起细碎的银花,最终停在一栋浅灰色别墅前。肖许解开安全带,侧头看了眼副驾上的魏舟。 “到了。” 肖许推开车门,率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魏舟打开车门,无奈地说:“别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魏舟被她一语戳破心事,半晌无语。 硬着头皮下车。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别墅门口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一些深夜的凉意。肖许输入密码开门时,魏舟注意到门把手上挂着个黄铜铃铛,开门的瞬间叮当作响,清脆得像风铃,和江水寒酒吧门上的那个很像,只是这只铃铛的铜色更温润,像是被摩挲了很多年。 “进来吧。” 肖许侧身让她进屋,玄关处的香薰机正冒着白雾,甜橙味的香气漫出来,比车里的栀子花香更鲜活些,混着壁炉里未燃尽的木柴味,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魏舟换好肖许递来的棉拖,鞋码刚刚好,柔软的鞋底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有种奇妙的踏实感。客厅宽敞得不像话,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盏极简风格的吊灯,光线透过磨砂玻璃漫下来,在米白色丝绒沙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墙上挂着幅巨大的抽象画,靛蓝与赭石色激烈碰撞,却在角落藏着一抹怯生生的鹅黄,像暴雨里挣扎的迎春花。 “随便坐,我去倒点喝的。” 肖许把手里的手包随手放在玄关柜上,走到桌子前把洋桔梗插好,栗深咖色的真丝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冷香。 魏舟没敢坐,双手背在身后打量四周。角落的落地灯旁堆着几本精装书,书脊上的烫金字体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其中一本《艺术治疗手册》的书角微微卷起,像是经常被翻阅。最显眼的是客厅中央的长桌,铺着亚麻桌布,上面摆着个青瓷花瓶,插着下午在超市买的洋桔梗,花瓣边缘已经有点发蔫,却仍倔强地挺着。 “在看什么?” 肖许端着两只玻璃杯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魏舟,“薄荷柠檬水,解腻。” “画。” 魏舟接过水杯,指尖触到玻璃杯的凉意,“笔触很特别。” 她顿了顿,没说出口的是,这幅画的创作者一定很孤独,用浓烈的色彩呐喊,却在细节处藏着不敢被人看穿的柔软。 肖许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你看得懂抽象画?” “谈不上懂,就是感觉。” 魏舟抿了口柠檬水,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她忽然很想知道,肖许看到这幅画时,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读出那些藏在色块背后的情绪。 肖许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这幅画是沐冉画的,她说每次看都觉得像在照镜子。” 她走到画前,指尖轻轻拂过画框边缘,指腹摩挲着木质纹理,“也许,你都比我更懂她。” 魏舟没接话,她不知道肖许怎么突然说这些。肖许则是转身走向书房,推拉式的玻璃门被她轻轻推开,磨砂玻璃上用金线勾勒的藤蔓图案在灯光下流转,像层朦胧的面纱。“要不要看看我的书房?” 魏舟跟着走进去,墨香混着旧书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整面墙的书架顶着天花板,从心理学经典到艺术史论,甚至还有几本晦涩的哲学著作,书脊排列得整整齐齐,却在某几排留着明显的空缺,像被人硬生生抽走了几块拼图。 “你这儿的书比市图书馆还全。” 魏舟走到心理学区域,指尖划过《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书脊,这本绝版书她找了好久都没买到。“你不是说心理学不必要吗?” “封面好看。” 肖许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描淡写,她端着水杯靠在门框上看她,“以前跑遍了欧洲的旧书店。有次在阿姆斯特丹的跳蚤市场,为了抢这本荣格全集,跟个老头用蹩脚的荷兰语吵了半小时。” “喜欢就拿去看。” 肖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书架上的书,随便你翻。” 魏舟抽出那本精装全集,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门票,是 19 年阿姆斯特丹心理治疗大会的入场券。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想去,却因为工作室刚起步没能成行,指尖摩挲着门票上的烫金字体,心里泛起微妙的涟漪 —— 原来她们之间,也曾有过这样隐秘的交集。 再回头肖许已经不在门口了,客厅传来她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应该是在接电话。 魏舟刚想把书放回去,目光却被角落里的画架吸引。盖着防尘布的画架旁堆着颜料管,其中几支钴蓝与赭石色的挤得瘪瘪的,管身还沾着干涸的油彩,显然经常被使用。她走过去,指尖轻轻搭上防尘布的边缘,布料上落着层薄灰,看来有些日子没动过了。 魏舟轻轻掀开了防尘布。 画布上是幅未完成的油画,灰蓝色的背景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画面中央蜷缩着个模糊的人影,周身缠绕着银色的丝线,那些丝线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一端系着精致的蝴蝶结,另一端却深深嵌进血肉里,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锁链。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隔着颜料的厚度,仍能看出里面翻涌的绝望,像被困在华美牢笼里的困兽。 魏舟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那些看似华丽的束缚,那些用微笑掩盖的挣扎,那些深夜里独自舔舐的伤口... ...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来,让她喉咙发紧。 “别碰!” 肖许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 魏舟的手顿在半空,转头时正好撞见肖许慌乱的眼神 —— 那里面有愤怒,有戒备,更多的却是像近乎恐惧般的无措。她没听,还是 “谁让你看的?” 肖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玻璃杯重重搁在书桌的声音吓了魏舟一跳,“这是我的**!” 魏舟转过头,看到肖许的愠怒,握着桌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突出。那是内心世界被强行暴露在阳光下的恐惧,是多年筑起的堡垒突然崩塌的惊慌,是愤怒。 “出去。” 肖许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你给我出去。” 魏舟默默地放下防尘布,看着那片重新被遮盖的灰暗,心里像被塞了团湿棉花,又闷又沉。她转身走出门口,经过肖许身边时,看到她颈边的发丝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肖许,有些东西,拿到太阳下更好。” 魏舟的声音很轻,在她耳边留下这样一句话。 肖许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压抑的声音才从书房里传来:“你懂什么……” 魏舟回头时,正看见她抬手钩过防尘布,动作带着点自暴自弃的狼狈,将那片灰暗重新遮好,像在掩盖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魏舟自觉不应该再待下去,她在这里,肖许会不自在。 肖许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刺痛感传来才稍微清醒。她看着魏舟消失在客厅门口的背影,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书房头顶的光斜斜照下来,在墙上投下她的影子。 魏舟走到玄关换鞋时,注意到鞋柜上摆着张合影,被相框精心裱起来。照片里的肖许穿着学士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笑得露出皓齿,身边站着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女孩,两人勾着肩站在巴黎圣母院前,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那是魏舟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肖许。 “那是沐冉。” 肖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沙哑,“毕业那年拍的,她总说要在圣母院外面办画展,结果第二年就烧了。”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魏舟没转身,拉开门的瞬间,黄铜铃铛又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周末见。” “我送你。” 肖许追出来,声音带着点急促的喘息。 “不了,还是打车吧。” 魏舟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里。出租车驶离小区时,魏舟从后视镜里看到肖许还站在门口,路灯的光线勾勒着她的轮廓,像幅沉默的剪影。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纤细的脖颈。 魏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刚才那幅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些东西,来得太突然,太汹涌,让两人都措手不及。 直接重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合适的距离 第10章 你可以走了 10 周末的清晨总是带着种慵懒的暖意,魏舟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怔,才想起今天是和肖许约定见面的日子。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周五晚上肖许发来的消息界面 ——“周六下午三点,麓山画廊见,项目场地刚好需要人看看布局”。 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片刻,魏舟起身拉开窗帘。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她走到衣柜前,挑了件浅灰色细羊毛针织衫,领口是自然的卷边设计,搭配一条版型利落的水洗牛仔裤,裤脚微微收窄,露出脚踝上纤细的银色脚链。镜子里的人肩线平直,身形高挑,冷白的皮肤在柔和的针织衫映衬下,多了几分温润,像初春枝头未化的雪,看似柔软,却依旧透着疏离的清冷,只有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泄露了真实心绪。 出门时已近午后,魏舟沿着街边慢慢走。梧桐树枝桠上冒出嫩绿色的新芽,风里带着烤面包的香气,街角的咖啡店门口排着不长的队,穿着校服的情侣分享着同一副耳机,一切都带着周末特有的松弛感。 魏舟买了个热狗啃着,味道不算惊艳,却也带着碳水特有的满足感。不如那家餐厅的面包,但也很香,糖油混合物总是差不到哪里去的。扬手拦了辆出租车。画廊在郊区的新街区,打车过去五十分钟,车窗降下一半,风里带着郊外草木的清香,吹散了坐车的昏昏欲睡。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这一片是新开发的,新街区大部分都划给了文创园,拾光??画廊则藏在其中的深处。画廊门口的灰砖墙面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块木质招牌。“拾光??心迹” 四个字是手写的,笔锋和宣传册上肖许的字迹如出一辙。推开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和肖许别墅门把手上的黄铜铃铛很像。 画廊里还在装修,几个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安装艺术装置,电钻的嗡鸣偶尔刺破空气。肖许背对着门口站在展厅中央,及腰的卷发松松地披在肩上,上身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下身是条烟灰色直筒裤,裤脚随意地卷到脚踝,露出脚上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细跟则恰到好处地提升气场,既不会过于张扬。她手里拿着卷尺,正低头核对图纸上的数据,侧脸线条冷硬,没了往日的柔和。 “来了。” 肖许转过身,手里的卷尺还悬在半空,看到魏舟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语气听不出情绪。 魏舟淡淡颔首:“刚到。” 她今天穿了双白色板鞋,站在原地时和穿着高跟鞋肖许的身高相差无几。 视线落在装置后方的镜面碎片上,那些碎片在光线下泛着冷光,折射出无数个重叠的影子。 “这是‘时间褶皱’区。” 肖许终于抬了眼,目光扫过魏舟时没做任何停留,径直指向那些镜面装置,“想用镜面和光影制造错觉,麻烦你看看哪里需要改。” 魏舟走到装置旁,指尖没碰那些冰凉的镜面,只是观察着角度:“镜面反射率太高,容易让人产生被窥视感。可以贴层哑光膜,让光线柔和些,再在地面铺层吸音棉,减少回声带来的压迫感。” 她指了指装置后方的角落,“那里可以加个弧形沙发,材质用绒面的,让人有蜷缩的** —— 人在感到安全时,才更容易面对真实的自己。” 肖许拿着笔在图纸上勾画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响:“知道了。” 说完便没再理她,转身对工人交代起安装细节,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魏舟站在原地,看着她和工人沟通的背影,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涩意。冷漠得像换了个人,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沿着展厅慢慢走,电钻声停了,空气里弥漫着石膏粉的味道,混着肖许身上淡淡的冷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那天……” 魏舟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干涩,她踢了踢脚边的颜料桶,“画的事,抱歉。” 肖许打断她,转身走向展厅深处:“带你看别的区域。” 魏舟愣在原地。 “不想看看吗?” 肖许发现人没有跟随,转过头,皱着眉问道。魏舟摸了摸鼻子,迈步追了上去。 穿过 “时间褶皱” 区,后面是个用半透明纱帘隔开的空间,地上铺着浅灰色地毯,几个豆袋沙发随意地放着,墙角的音响里流淌着白噪音,像是下雨的声音。 “这是‘低语区’。” 肖许盘腿坐在豆袋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设计成洞穴的感觉,让人想说话。” 魏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豆袋沙发很软,陷进去的瞬间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柔软的环境总能让人卸下部分防备。 空气里只剩下雨声的白噪音,两人谁都没说话,沉默像一张网,慢慢将彼此笼罩。 魏舟能感觉到肖许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拽了拽针织衫的下摆,视线落在地毯上的一道纹路里,像是要在那里面找出什么答案。 “你好像很不自在。” 肖许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魏舟抬眼,对上肖许的目光,那双金棕色的眸子里没了往日的温和,多了些疏离:“没有。” “没有?” 肖许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你干嘛一直盯着地毯看?它能给你什么答案?” 魏舟抿了抿唇,没接话。她知道肖许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冷漠又带刺的语气,仿佛在说 “你不是想让我别装吗?这就是真实的我,你满意了?” “这里的白噪音选得不错。” 魏舟转移话题,指了指墙角的音响,“雨声能让人放松。” 肖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 “嗯” 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肖许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你很有脾气。说走就走。” 魏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肖许的语气硬邦邦的,“拒绝我那么多次,今天又过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奇怪。” 魏舟平静地回应,“我想来。” 肖许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冷意,“魏医生真是专业啊,平时也是走到哪都不忘分析别人?那你分析分析,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魏舟看着她,肖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魏舟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挑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涩意:“我不是来给你做心理分析的,是来看看项目场地。” “哦?是吗?” 肖许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魏舟能更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冷香,那香味此刻却带着点压迫感,“那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邀请你了。完了吗?看完了可以走了,不耽误你时间。” 魏舟的指尖在身侧蜷缩起来,“我还有些想法想和你说说,说完就走。” 魏舟强压下心里的波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肖许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靠在豆袋沙发上,一副 “洗耳恭听” 的样子,可眼神里的疏离却丝毫未减。 魏舟定了定神,开始说起自己的其他想法:“这里的光线可以再调暗一点,太亮了会让人有距离感。还有沙发的摆放,可以再紧凑些,促进交流……”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肖许的反应,可肖许只是偶尔 “嗯” 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等魏舟说完,肖许才慢悠悠地开口:“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说完,便拿起身边的手机,低头刷着什么,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魏舟看着她低头的侧脸,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越来越浓。她站起身,说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肖许头也没抬:“嗯。” 魏舟转身就要拉开纱帘离开,这时,展厅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秦沐冉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到纱帘后的两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 “阿文,我带了咖啡过来。” 秦沐冉走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肖许,“魏老师也在?真巧,总听阿文提起你。” 肖许看到秦沐冉,接过咖啡,语气也缓和了些:“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边忙,怕你没时间买咖啡。” 秦沐冉笑着说,然后看向魏舟,“魏老师要不要也来一杯?” “不用了,谢谢,我正要走。” 魏舟摇了摇头。 “走什么呀,刚来没多久吧?” 秦沐冉拉了拉魏舟的手臂,示意她坐下,“再坐会儿嘛,许许这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给建议呢。” 肖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秦沐冉的话。 魏舟只好重新坐下,看着肖许和秦沐冉自然地聊着天,心里那点涩意更浓了。。 秦沐冉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看了看肖许,又看了看魏舟,笑着打圆场:“阿文就是这样,工作的时候脾气不太好,魏老师你别介意啊。” 魏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肖许喝了口咖啡,对秦沐冉说:“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个区域的布局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秦沐冉仔细看了看,提出了几点建议,肖许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多年的老友,那种熟稔的氛围是魏舟插不进去的。 魏舟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静静地看着她们。尤其当她看到肖许在秦沐冉说话时,眼神里的专注和信任。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情绪,可是,控制不住。 过了一会儿,肖许被工人叫去看装置的安装情况,临走前,她看了魏舟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展厅里只剩下魏舟和秦沐冉两人,秦沐冉看着肖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转过头,温和地看着魏舟:“魏老师,我们出去走走吧?” 打起来打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你可以走了 第11章 暖气太足了 11 收到邀请,出于礼貌,也因为一点私心,魏舟点了点头。 跟着秦沐冉走出去,来到展厅外的露台上。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风带着郊外的凉意吹过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魏老师,” 秦沐冉开门见山地问道,声音如玉般温润,“辛苦你了。” 魏舟摇了摇头:“没有。” 秦沐冉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了然:“魏老师,我和阿文认识很多年了,她这个人看着强势,其实心里很敏感。” 魏舟没接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不太容易相信别人,也不太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秦沐冉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很遥远的往事,“她对你,其实和对别人不一样。” 魏舟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人好像把她和肖许之间的关系理解的有点偏得太远了吧... ... “嗯... ...” 秦沐冉想了想,“她很少会对一个人这么……没礼貌。” “她向来喜欢她披着的那张羊皮。”她好像因为这句把自己逗笑了:“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在意你的。” 魏舟在心里叹气。真不是这样的... ...她们两个连朋友都算不上呢吧。 秦沐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上次你们…… 闹了点不愉快之后,她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也给我打过电话。” 魏舟想起那天在别墅,自己掀开了那幅画的防尘布,肖许当时的反应很激烈。原来她回去后还在在意这件事。 “她那个人,就是这样,越是在意的人,越容易用错误的方式去对待。” 秦沐冉叹了口气,“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因为一个展览的事情吵架,她也是这样,可最后还是偷偷帮我解决了问题。”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我也不好多问。” 秦沐冉看着远处的树林,“但魏老师,如果你对她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不妨多给她一点时间。” 魏舟抬头看向秦沐冉,秦沐冉的眼神很真诚,带着善意的提醒。魏舟刚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沐冉又开口了: “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很好的人。阿文能认识你,是她的运气。” 秦沐冉笑了笑,准备离开这里的样子,“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回去吧,免得某些人找不到人又要着急了。” “那个... ...”魏舟突然出声,秦沐冉好奇地回头看着她,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魏舟否认道:“秦小姐你真的想多了,我和她就是……” 她顿住了,想找个合适的词,却发现 “普通朋友” 或 “工作伙伴” 都不太贴切,最终只能含糊道,“就是认识而已。” 秦沐冉笑起来,没说什么,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 “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魏舟又摸了摸鼻子。 “嗯?”秦沐冉看她话没说完,也不急着走,于是收回脚步又站了回来“请讲。” “你为什么叫她,阿文?” 秦沐冉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旋即又想明白了,笑了:“她之前叫肖文许,后来改掉了。这么多年我习惯了,就一直这样叫她。”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肖许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冷不丁的,吓了魏舟一跳。她转过身,看见肖许站在露台门口,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纤细的颈线,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里的疏离比刚才更重了些。 她的目光在魏舟身上停留了一瞬,短暂的停留后便移开了,转向秦沐冉。 秦沐冉走过去,和肖许低声说了几句话。魏舟站在原地,看着肖许的表情一点点柔和下来,甚至还微微偏头听秦沐冉说话,那副样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心里莫名有点发闷。魏舟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被区别对待的不悦。 肖许和秦沐冉说完话,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魏舟身上,没什么表情:“你刚才说还有其他想法?” 魏舟迎上她的视线,突然不想再提那些建议了。她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了,这样就很好。” 肖许 “哼” 了一声,是鼻腔里发出的气音,转身往展厅里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像是在表达某种不满。 魏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点闷意突然变成了说不清的好笑。这人到底在别扭什么? 傍晚时,秦沐冉做东请吃饭,选了家环境雅致的私房菜。包厢里暖黄的灯光柔和了肖许冷硬的轮廓,她没怎么说话,却会在秦沐冉夹菜时自然地递过公筷,偶尔还会应和两句秦沐冉的玩笑,那种熟稔的默契,让魏舟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秦沐冉偶尔频给两人布菜,还特意提起项目的细节,试图让她们多交流。 “魏老师觉得‘时间褶皱’区的镜面角度要不要再调低些?” 秦沐冉看向魏舟。 魏舟刚想说点什么,肖许已经先开口了:“不用,按原计划来就行。”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调。 魏舟挑了挑眉,索性闭了嘴,低头喝着汤。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秦沐冉全程温和打圆场,肖许偶尔搭话,魏舟则多数时候保持沉默。直到散场时,秦沐冉突然接到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要先走。 “那阿文,你送魏老师回去吧?” 秦沐冉看向肖许。 肖许皱眉:“不顺路。” “怎么会不顺路?” 秦沐冉拿出手机点开地图,“你看,绕一下也就十分钟。” 眼神里带着点威胁。 肖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秦沐冉走后,两人站在饭店门口,晚风吹起魏舟的发梢,带着点凉意。 “上车。” 肖许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魏舟看着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犹豫了两秒,还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肖许没说话,发动车子又是一下子窜了出去。 魏舟把扶手攥在手里,有点后悔坐上这辆车了。赌气开车发生事故的概率约为正常驾驶状态的 4 - 6 倍... ... “今天……” 肖许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魏舟盯着不断变换的车道和急速略过的车,看都不敢看她。 路灯的光线扫过肖许的侧脸,她的下颌线依旧紧绷,眼神看着前方,“那些建议,我会考虑的。” 魏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愣才回道:“嗯。” “还有……” 肖许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那天在别墅让你出去,抱歉。”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引擎声盖过,却清晰地传进魏舟耳朵里。 魏舟心里猛地一跳。她没想到肖许会道歉。僵硬地扭过头,看到肖许紧抿的唇,还有握着方向盘微微泛白的指节,突然觉得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没事,是我不该随便碰你的东西。” 魏舟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肖许没再说话,只是车速好像慢了些。 车子停在魏舟小区门口时,魏舟解开安全带,说了句 “谢谢” 就要推门下车。 “魏舟。” 肖许突然叫住她。 魏舟回头看她,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肖许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她的金棕色眼眸里情绪复杂,像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道:“项目试运营的时候,你…… 有空可以来看看。” 魏舟愣了一下,“不赶我了?”,看肖许又要发飙,随即点头:“好。” 肖许的车停在原地,看着她转身走进楼道,楼道的灯似乎是坏的,于是她身形渐渐隐没在黑暗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有点麻。 她按下车窗,夜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带着点凉意。 肖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还有点烫。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刚才饭店的暖气太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