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湿男鬼缠上后》 第1章 第 1 章 四月初,清明节。 大巴摇摇晃晃的开在乡间的泊油路上,斑驳的车窗外,天气阴沉沉的。 车两边的土地上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放眼望去金灿灿一片,本该欣欣向荣的景色,又被灰蒙蒙的天压下去几分色彩。 车上人不多,装着公鸡的背篓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车中间的过道上,鸡被捆了脚,偶尔扑棱两下翅膀,打在背篓上,发出些许的响动。 江喻对声音敏感,忍不住频频看过去,大巴车颠簸,公鸡的身体偶尔随着晃动摇晃,红得快要滴出血似的鸡冠随着公鸡的脑袋的稳定神气的翘着,黑豆大小的眼睛像是很警惕,不停的张望着。 大巴车越发走进山里,公鸡的翅膀颤动也越发频繁,扑棱扑棱的响声成了有些沉闷的大巴里唯一的声响。 “江家河到了,要下车的下车了。” 呲——停车开门带动气闸发出声响,江喻背着包下了车,盯着眼前白色站牌上鲜红的江家河三个字发起了怔。 江家河是个镇,周围好几个村,以往每家每户赶集都会往镇上走,村里的年轻人少了,镇也变得萧条了,也许是恰逢清明,今天这里似乎格外冷清。 刚觉得冷清,突如其来的鸡叫声就在身后响起。 “咯咯咯——!!!” 嘹亮的公鸡叫声因为距离过近而显得有些刺耳,江喻本能的转身,没看见鸡,只看见大巴车在他面前开走。 咯咯咯的声音却好似没有半点减弱,听久了竟然感觉到有几分凄厉。 “城里那些人都说公鸡在其他时间打鸣是不详,说什么公鸡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看啊,那些人就是没养过鸡,养过的就知道,这瘟啥时候都打鸣,吵死个人。” 和江喻一同下车的婶子叨叨叨的说着,看样子就知道也是被突然的一声鸡叫吓了一跳。 婶子说了两句,看身旁的江喻不搭腔,又主动开口:“娃子,你是回来烧纸的吧?” “咋没和大人一起回来。” 街对面的玻璃门上印出江喻的身形,看上去很稚嫩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背着个书包,学生气很浓。 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人回家烧纸的年龄。 婶子问得很自然,还道:“被家里大人逼着回来的?要我说高中学习那么重,不回来也没啥,这么折腾孩子何必呢。” 她的热心溢于言表,江喻温和的朝她笑笑,轻声细语的说道:“谁说不是呢。” 江喻脸色过分的白,黑发白肤,五官长得漂亮,不笑时看起来有些阴郁,一笑那些冰凉都散开了,似潋滟融化的雪。 婶子被他笑得一怔,心想还没在江家河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儿,也不知道是哪家这么有福气,以前也没听说过谁家孩子长得特别好。 这一怔一想,也就过了说话的时机,江喻点过头已经离开了。 空气潮湿又闷热,大雨将至。 江喻在镇上的超市买了纸钱,蜡烛,香,快步往江家河深处走去,大巴只能把人送到镇上,剩下的路要么靠街坊四邻搭回去,要么花几块钱在桥头找拉客的摩的。 也许是现在各家各户多数都有车,也许是赶上清明没人做生意,那些往日会等在桥头的摩的今天一个也没看见。 江喻回家烧纸,路还很远。 从大路走到小路,暴雨说下就下,轰隆一声雷响过后,老天就应声浇下一盆水。 江喻在雷响前就把那些不能沾水的纸钱装进了背包里,过长塞不进去的香露在外面一截,雷一响,他下意识将东西圈在了怀里。 哗的一声,纸钱鞭炮香都被保护得很好,只有江喻湿透了半个身子。 很倒霉。 碰上搭话的婶子说得那些话,他本来心情就已经不好了。 明明今天看了天气预报说没有雨,却下了雨,还被淋湿了一身,糟糕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江喻叹了口气,站在雨里左右望了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右侧后方远处的地里有一颗两人合抱粗的大树。 但这样大的雨,又在刮风打雷,站在树下既不能躲雨,也不太安全。 轰隆—— 雷闷响了一声,江喻正准备闷头往前跑,身后忽地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打扰一下,请问,你有看到我要找的人吗?” 风声,雨声,雷鸣声,各种声音交织作响,那个人的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到了江喻耳中。 江喻下意识的转身看过去,瓢泼大雨将他的睫毛打湿成一簇簇的,世界灰雨蒙蒙,他努力睁大了眼睛,才看清远处那棵树下似乎有个人。 .....刚刚他环顾四周的时候,那里有人吗? 太远,又隔着一整个世界似的雨,江喻完全看不清那个人,只隐隐感觉个子很高,像是穿着一身黑。 “你在找谁?” “你的小孩吗?” 不知道那个人年龄如何,但能让人冒着这么大的雨还要继续找的,应该只会是哪家小孩跑丢了。 江喻穿得单薄,一件白色衬衣外套打湿了黏在身上冰凉无比,雨不断浇在他身上,让他忍不住有些瑟缩,但想到对方可能是在找小孩,他还是停在了雨里。 “我在镇上只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扎着辫子的小女孩,那是你家孩子吗?” 轰隆—— 雷鸣阵阵,天边闪电划破苍穹,江喻的睫毛湿得更厉害了,沉沉的下垂,江喻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睫毛的遮挡,让他看眼前的雨都好似变成了黑色水滴。 “我在找我的老婆。” “你有看到我的老婆吗?” “他娇娇的,小小的,约莫有一米八,脸很嫩,你有看到吗,下这么大雨他会被淋湿的。” 一米八?娇娇小小的? 这几个词组是不是有点互相矛盾了,江喻心底划过吐槽,得知不是在找小孩以后,立刻没了在雨里傻站着说话的心情。 他抱紧了背包往前跑,远远的朝着那个人摆摆手,道:“这么大的雨,你老婆可能已经回家了。” 脚步踩过积了水的泥地,啪嗒啪嗒的声响声声不绝,惊雷作响,瓢泼大雨下,只有江喻一人跑过油菜花田中央的小路。 他弓着身,微微低着头,尽量把背包完全护在怀里,黑发垂落,江喻眼前的雨好似更黑了。 滴答,滴答,滴答。 黑色的雨从江喻发丝上滴落,但是雨怎么可能是黑色的... 江喻一边想着,一边又忍不住伸手接了一滴,白皙的手掌承接着透明的雨,他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脚下跑得更快。 滴答,滴答,滴答。 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的树下空无一人。 你有看见我的老婆吗,他喜欢穿白色的上衣,被雨打湿的衣服近乎透明的黏在他身上,湿粘的白挡不住挺翘的红,很嫩,很乖。 滴答,滴答,滴答。 江喻眼前的雨黑得快要如墨般浓稠,他强忍着不去怀疑,湿漉漉的黑雨顺着脸颊滑落,有那么一滴,被翘起的衣服钩住,欲坠不坠的挂在小尖上。 越来越多的黑雨划过江喻的全身又汇集在他的脚下,大雨滂沱,他的影子沉甸甸的像吸满了水,却轻盈又轻盈的跟着他向前,没引起他半点注意。 江喻瑟缩的身体不知何时不再颤抖,莫名不冷了,远远看见一座在周围洋气的别墅里显得有些老旧的宅子时,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跑了过去。 院子门口停着三辆车,满满当当的快要将整个院子占满,宝马霸道的横站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一辆比亚迪电车和一辆大众。 江喻要进去的脚一顿,从旁走进了屋。 “哟。” “瞧瞧,老幺要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去接你就是了,淋得这么湿,要是妈看到了,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 像是关怀的话,却因为阴阳怪气的语气而多了几分讥讽似的,听着不怎么舒服。 江喻看着眼前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妈不会看到的,我这就去换衣服。” “你们烧完纸了吗,哥。” 江一帆被他那双眼睛一看,一股古怪的凉气冲脚底板上涌,不自在又压不住气,不耐烦的道:“烧完了,要等某个人回来一起烧,等到下辈子都不一定能等得到。” 江喻点点头,像是听不出对方意有所指的话,“那我换完衣服就去烧。” 他从中间的门穿过去,还能听见身后江一帆压根没收敛声音的不满,“一个病秧子,摆脸色给谁看。” 甚至抬高了一声,“怎么不死在外面啊。” 风呼呼的往门里灌,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木门被风吹得猛烈的撞击关上,江一帆被吓了一跳,搓了搓发冷的手臂,跟着江喻去了。 ...... 江喻换了身衣服,在雨停后踩着杂草丛生的路往山上走,后山上立着两座新坟,江喻跪在那里,许久才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爸,妈。” 父母新丧,兄弟不睦,身影单薄的少年跪在这里,可怜,真是可怜。 风忽地一下吹刮起来,穿过周围的树,树梢上的叶子沙沙的摇动,像古怪而快意的笑声。 江喻没感觉到身边的不对,沉默的烧着纸,大张大张的黄纸下去升腾而起的火焰飘着黑色的烟,熏得人眼睛生疼。 跟着他来的江一帆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现在跪在这里装孝子?你是什么玩意。” “心脏有病就早点死,死了我们把你埋在爸妈旁边,你直接去下面尽孝,成全你的孝心行不行?” 啪嗒。 风吹落树上的雨滴,落在江喻的眼下,又顺着下颌滑落,掉入火焰里顷刻间蒸发不见,细微的动静如同落进油锅里,噼里啪啦的引起了无声炸响。 风猛然变得强烈,地上的铁盆被吹翻倒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火焰不受控的斜翻,直直的朝着江一帆扑去! 江一帆表情惊骇,惊得如猴子般窜起,逃命般跳到旁边去,可那火焰怪得很,邪风一阵阵的,吹得火焰竟然也掉转了方向! 江一帆还想退,火舌却忽地升腾卷起,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点燃,霎时,凄厉的惨叫声从人形的火苗里响起,充满了痛苦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眼前火舌腾起,顷刻间包裹了一个人,人形的四肢在火焰里挣扎嚎叫,痛苦的扭曲着。 江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反应却很迅速,飞快捡起地上较粗的树棍,精准且快速用它一把将江一帆推倒在地上,语气急急道:“往地上打滚,快!” “快啊!” 刚刚下过暴雨,泥地上沾满了水,江一帆身上的火却没有半点减弱的势头,他在地上不断哀嚎挣扎,再烧下去,必死无疑。 江喻自下而上的一把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两三下在旁边的水洼里浸满了水抖开,不断的拍打着江一帆身上的火,刚才还不见小的火,现在却慢慢弱了下去。 火焰散开,露出皮肉通红衣服残缺的人形来。 江一帆躺在地上发出嗬嗬嗬的痛苦吸气声,严重的烧伤让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全身伤口可怖狰狞。 虽然没死,但也近乎丢了半条命,仅仅几秒的功夫,再也不复刚刚那股咄咄逼人的样子。 江喻不敢动他,怕不专业的挪动会加重他的伤势,拿出手机就要拨120。 手机嘟嘟两声自动挂断,信号栏那里竟然显示的无信号。 他们这里是山上,但也没有深到毫无信号的地步,可能是因为下雨天,信号薄弱,受了影响,急救电话打不出去。 江喻明显焦急起来,他不可能看着江一帆在父母坟前死掉,他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快的说道:“我去找人,你等我。” 就算找不到人,下了山有信号了也能打急救电话,江一帆皮肤表皮明显烧烂了,血肉模糊,鲜红的肌理脆弱的露在外面,江喻没办法背着他走。 他手撑着一人腰粗的树,沿着坡就要往下跳,想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山,一晃眼,眼前的缓坡忽然消失了。 江喻一愣,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 密密匝匝的高大树木遮天蔽日,阳光穿不透树荫,周围莫名黑了很多,若有似无的哭声在树林里回荡。 有女人在啜泣,在这个树林里。 “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下山的路消失了,女人还在哭,幽幽的哭声混着欢快的童谣,“新娘子,要嫁人...” “...嫑叫嫑叫,乖乖上轿。” “...又有锣鼓,又有花轿。” “嘻嘻嘻嘻,又有花鞋,又有新帽。” 情况很明显变得不对起来,一种诡谲怪异的气氛在蔓延,就连躺在地上哀嚎的江一帆都察觉到了,痛苦的吸气声下意识压轻了。 一时间,山上似乎只有女人的哭声和反复响起的童谣,“嫑叫嫑叫,乖乖上轿...” “嫑叫嫑叫,乖乖上轿...” 天很黑,不正常的黑,江喻上山的时候不过下午五点,现在的天色灰黑得像夜。 沙沙,沙沙,风吹得树梢摇晃,倾斜倒在地上的铁盆里面纸钱烧尽留下的黑灰满天漂浮,黑雾雾的,像下了一场黑雨。 江一帆挣扎着转动着眼珠,恐惧万分,身上皮肉好似绽开了一般,喉咙还有被火熏过似的灼烧感,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是不断含糊的想要表达什么。 “嗬...嗬...你...你看到...” 江喻点了点头,“看到了。” “那个火有问题,现在下山的路也不见了。” 今天他遇到的一切都很奇怪,这让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本向下的缓坡变成了一条平路,直直的摆在江喻面前。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两边都是树,密密匝匝的叶子挤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像是重复的场景复制粘贴,远处很黑,不知道通往哪里。 江喻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往山顶上走寻找信号,或是沿着这条路看看能不能下山。 有好奇心的人可能会选第二条。 但江喻一向不会作死,他绝不会主动踏上这种诡异出现的路。 他蹲下身,检查了下江一帆的情况,不致命,但也不容乐观,“我去找出路,你等我。” 求生的强烈**让江一帆伸手拉住了江喻的裤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只手撑在地上,皮肉被用力压迫到的瞬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江喻看出了他的顾虑,道:“你放心,我会尽快的。” 从刚刚面对突如其来的火作出最快的反应,到现在,他沉稳得不像是外表那样十七八岁稚嫩的少年。 江一帆心底涌起几分古怪,总觉得这个离家半个月的小弟有些不一样了。 但就半个月,能怎么样,他真是疼昏了头。 江喻拎起自己湿漉漉又被烧到一点有些残缺的衣服,没怎么犹豫就穿回到了身上。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穿一件破烂衣裳总比裸着上半身要好,腰腹那里缺了一截,露出劲瘦白皙的腰身,风一吹,凉飕飕的感觉怪异无比。 往山上走没有平路,踩着湿软的干草借着斜生的树干上坡,江喻一只手举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有没有信号。 耳边女人的啜泣混着童声唱出来的民谣渐渐小了,江喻的心情却没有半点放松。 风好似有形一般,反复在他腰间流连,若有似无的痒,让江喻不断看向自己的腰间。 最让他心沉下去的,是身旁纹丝不动的草木。 风还在吹。 江喻不敢去细想,脚步越发急促,几乎是在这山林间奔跑起来。 路并不好走,江喻几次踉跄着差点跌倒,还要顾着反复拨打急救电话,忙音和他匆匆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密林里交错。 踩着一片杂草从两颗树之间狂奔跑过时,江喻的脸被从旁斜生出来的细小枝条狠狠划过,刺痛感袭来,他嘶的吸了口凉气,脚步未停,跑得更急。 几滴浓稠的血液飞溅落入干枯的杂草,在焦黄的草堆里红得刺眼,像点缀在芒果沙冰上的樱桃,小巧鲜红,色泽诱人。 “你流血了。” 忽地,有道低沉的人声从他身后传来,声音很近,似乎就在他身后。 江喻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的同时,那个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血会刺激到她,你最好不要再跑了。” 他彻底转过头,看清了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人,穿着一身白衣,表情温和,就蹲在刚刚江喻受伤的地方,修长宽大的手正捻着干枯杂草上江喻的血。 那点殷红落在了他的指尖,被他揉搓划开,指尖细细的捻,像是在检查,又像是在感受。 而那个人蹲着,自下而上的看着江喻,和江喻对视,温和无害一般。 可江喻看到他的瞬间,却心神俱震,整个人汗毛倒竖。 对方穿着在山林里这么明显颜色的衣服,自己却从头到尾没看到他。 他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这么近的距离,他一点脚步声也没听到。 对方哪怕是蹲着的姿势,也能看出大概很高挑,宽阔的脊背,和曲起时也显得修长的腿都论证这一点。 许是看出了江喻眼神里的警惕,那个人站起来,个子如江喻所想的一样,很高大。 对方开口道:“吓到你了?” “抱歉,”他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无害,“我是接了委托来这里处理雇主的麻烦事的。” “比如你现在遇到的,消失的路和哭泣的女人。” 江喻怔了怔,几个词在他嘴边来回切换,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你是...” 道士?和尚?神婆?神棍? 对方却误以为他在问名字,朝江喻伸出手,介绍起了自己,“仇无咎,我的名字。” 他伸出的手,手掌宽大,指节明显,手指也很长,有种刀锋般的锐利之感,指尖上还沾着江喻的血。 这些种种,都冲淡了他脸上的温和。 见江喻盯着他的手指看,仇无咎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包裹着手指慢条斯理的擦拭着。 他没再试图和江喻握手,而是偏了偏头,盯着江喻的腰间,道:“你腰上是沾了什么?” “需要擦一下吗。” “手帕可以借给你用。” 仇无咎一笑,眉眼里透露着一丝违和感很浓重的温和,“你自己的血,应该不介意吧?” 江喻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原本光滑白皙的腰侧多了些黑色的痕迹,隐隐像是指痕遍布,在他雪一样白的腰际,显得有些狰狞。 是什么时候... 江喻思绪一顿,想到了那阵古怪的风。 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些黑色的指痕掌印是沾了什么导致的,而特意指出这里痕迹的仇无咎表情却很正常。 对方...是什么意思? 江喻大脑飞速风暴着,万千思绪从他脑海里快速掠过,想了很多,但不过是几秒的思考,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些强压着的害怕,“不是沾了什么。” “我很肯定我刚刚没有碰到过能沾出这种痕迹的东西。” “你觉不觉得有点像...” 漂亮的少年羞于启齿的抿紧了唇,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你说你是来解决这些奇怪事情的,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有人受伤了,伤得很严重,但我们现在下不了山。” 仇无咎点了头,“有点像有人摸过你的腰吗?” “确实很像。” 他一笑,似是戏谑,“在这个林子里,有另外的男鬼把你看上了,也说不一定。” 那样宽大的掌印,贪婪到反复抚摸的痕迹,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女鬼能留下的。 避而不谈态度,更严峻的事情,都摆在仇无咎眼前,他却专挑断开的话题继续。 江喻脸上露出些害怕和苦笑,道:“别开玩笑了...” “那个人伤得很重,你...” 仇无咎仔细的打量着他毫无异样的神色,打断他,意兴阑珊的开口:“走吧,我带你下山。” 他从头到尾没有在意过受伤的人情况如何,冷漠得像是一条人命不值一提。 他脸上的笑如同他的温和,都流于表面。 第3章 第 3 章 空气雾蒙蒙,黑色的香灰还在飘,山林里印出幽蓝的颜色,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地上,身后是水泥色的坟冢。 江一帆忍着剧痛,苦苦等待着江喻回来,山林越是安静,他心里就越是发毛,偶尔一阵风吹动,他都要紧张的转动眼珠望过去。 被火熏过的眼珠赤红,四肢趴在地上,转着眼珠的样子,让他比鬼还像鬼。 他一寸寸的扫过周围,目之所及都好似没有什么异样,唯有那两块冰冷的墓碑无言的矗立着。 半人高的墓碑此时对趴在地上的江一帆来说似乎变得格外高大,像是冰冷的巨人,将江一帆钉死在肮脏的泥地上。 江一帆只是看一眼,浑身的伤好似又烧了起来,无形的火好似笼罩了他,他瞳孔控制不住的颤抖,胸口呼哧呼哧的起伏着。 沙沙—— “啊!!!!” 一阵风吹过,树影摇晃,江一帆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整个人用手肘撑在地上,拼命的向前爬去,犹如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豁出了逃命的架势逃离。 ... 江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一帆狼狈的躲在一棵树后,伤口裹满了泥,看上去惨烈狰狞。 随行而来的医护人员快速的抬着担架冲上去,小心翼翼的把他挪到了担架上,山路颠簸,再怎么小心,江一帆也在上面痛得撕心裂肺。 直到救护车拉着人离开,惨叫声才渐渐消失在这片山林里。 “仇先生,这次真是多谢你。” 江喻被仇无咎带下山打急救电话之后,就给家里其他人都打了个电话,现在有其他人跟着去医院,他则留下来给仇无咎道谢。 仇无咎笑笑:“那个人伤得很重,你担心他吗?” 江喻有一瞬间的紧绷,他仔细打量着仇无咎的神色,表情面露挣扎,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最后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江喻只道:“我和他...关系一般。” 这话说得有些冷漠,就算是关系一般的兄弟姐妹,看到对方伤成那样,也不应该是这种回答。 可仇无咎脸上温和的笑意却好似真切了些,深邃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又暗示了他的凶险。 他没有放过江喻脸上的表情,又道:“我以为你会很担心他。” 江喻几乎已经要确定了眼前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无端失控的火和突然出现的人,以及现在这个问题,都让他确定。 还有最重要的,在看到仇无咎出现时,一种动物般的直觉就告诉了江喻危险。 确认了以后,身体好似也给出了反应,手腕上的脉搏在狂跳,一股剧烈的幻痛夹杂着恨意和愧疚袭来,冲撞着五脏六腑。 江喻微微把手往身体边侧了侧,没露出任何异样,“我确实很怕他死了,在父母的坟前,不太好。” 一句话刚说完,他眼皮就一阵狂跳。 不对,他说错话了。 他不能担心,担心江一帆会死,他不能厌恶,厌恶江一帆也会死,他如果害怕江一帆死掉 —— 那江一帆必死。 这个人的出现还是让他太过不安,以至于他竟然说错了这么重要的话,好在有后一句的找补,但江喻不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马上赶到江一帆的身边,用一个合理的理由,寸步不离的守着。 理由,他应该用什么理由。 他不能显得过分担心,自责呢,自责可以吗? 江喻内心焦急起来,一个个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又一个个被他否决,他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只得平静的开口:“我该去医院看看了,毕竟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在场。” 同时江喻在心底安慰自己,也许是他想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对方真的出现的话。 他也会死。 江喻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个人究竟有多恨自己。 仇无咎:“你好像一点也不好奇刚刚那些事情,也没有多害怕。” 就差把你以前经历过这句话问出来了是吗。 江喻眼皮又是一跳,他现在有些疑神疑鬼,分不清仇无咎的每一句话到底是试探还是纯良无害的闲聊。 江喻:“我害怕的。” 他一抹脸,道:“所以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帅哥,我真挺害怕的,如果下次遇到这种事,我可以打电话给你求救吗?” “当然。” 仇无咎笑眯眯的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看着江喻存下他的电话后离开。 ...... 医院的气味永远透着一股冰凉难闻的感觉,江喻对这股味道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得有些厌恶。 他到的时候,医生正在交代着情况。 “病人的伤口有二次感染,这可能是他被转移导致的,这让他的伤口清理有些麻烦。” 听医生交代的人留着短发,化着妆,看到江喻来了,问道:“小喻,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江喻叫了对方一声姐,瞒下了中间那些奇怪的说出去也没人信的事情,对着江柔和医生简略的讲了下过程。 他没转移过江一帆,为什么江一帆会自己爬行到树下,江喻也不清楚,也许是被吓的。 医院的各种杂事江柔都处理好了,交代了江喻守夜以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她没怎么和江喻说话,也不怎么关心躺在病床上的江一帆。 但江喻记得在他离开家之前不是这样的,江柔虽然和他这个弟弟不亲近,却很粘江一帆这个哥哥。 他没有过问,从前他和家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的关系就很普通,如今更是没办法开口问。 他看上去只是离开家半个月,但很多事情都变了。 江喻走进江一帆的病房,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床上的人正昏睡着,医生说还要几个小时才能醒。 他没什么事可干,坐在陪护床上玩起了消消乐。 欢快的unbelievable时不时响起,让病房显得没那么静得可怕,江喻手指戳点着,但玩得却不怎么认真。 他想着那场突如其来的火,山林里啜泣的女声,诡异的童声唱着出嫁的民谣,江一帆莫名的挪动,又想到了仇无咎。 仇无咎说自己是接了雇主委托去处理这件事的,这句话是真实的吗。 是不是在他走后,仇无咎还会回到山上去? 问题想不尽,玩开心消消乐玩到手机没电,江喻也理不清头绪,期间江一帆迷迷糊糊的醒过一次,护士和医生过来检查江一帆的情况,确认他的状况平稳,又把江一帆输着液的吊瓶取了。 江喻扑火的速度很快,江一帆的烧伤没有想象中严重,可能因为麻醉的原因,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江喻忘了带数据线,扫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时间已经快要进入午夜了。 他借着医院的卫生间简单的洗漱过,靠坐在陪护床上,墙壁的冰凉和不太舒适的姿势让他保持着清醒。 他需要熬一晚,看看今晚是否平安无事。 今晚如果没发生什么,那一切都好说,如果出意外了,可能他糟糕的预感就成真了。 夜色如水流淌,浓郁的黑一点点顺着窗缝淌进病房。 滴答,滴答,滴答,冰凉的粘液不断从天花板渗下,一滴粘液落在了江喻的眉间,微微的凉意让他蹙了蹙眉。 他伸手一摸,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天花板看去,病房没有开灯,天花板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奇怪,他刚刚有关灯吗?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空的。 指尖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液体,也没有他猜想的血。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如擂鼓作响,吵着江喻心烦意乱,他伸手捂了捂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放上去一摸,忽然整个人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心根本没有跳得这么快,这不是他的心跳声! 江喻猛地扭过头看向江一帆,会是江一帆吗,不对,不对,江一帆还熟睡着,而且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可能把江一帆的心跳听得这么清楚。 天花板的异样再次划过他的脑海,江喻飞快的从陪护床上起身,啪的一下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骤然亮起的灯泡闪烁了一下又陷入黑暗,但就一瞬间的亮度,也足以让江喻看清楚天花板上到底有什么。 那是一颗心脏,硕大无比的挂在天花板中央,血一样赤红的蛛网将它挂住,天花板上密布着青红交错犹如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网。 房间很黑,黑得月光也快要穿不透了,江喻只能看到病床上江一帆模糊的人形。 在夺门而出和留下来之间,他选择了抖着手去拿电话拨通仇无咎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的忙音在安静的病房显得格外刺耳,江喻暗骂了一句,在也顾不得许多,冲到病床边试图把江一帆摇醒。 病床上的人发出含糊的声音,似乎是醒了,江喻急忙叫他:“上来!快点。” 白天他把江一帆留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江一帆爬行了那么远,现在他只能把人带上,他有些庆幸先前医生把江一帆身上那些针和管子取下来了,否则他还没办法带着江一帆一起跑。 江一帆似乎迷迷糊糊被他背在了背上,江喻拉开门就往外冲,咔嚓,咔嚓,咔嚓,漆黑的走廊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不断闪烁着。 护士台幽幽亮着白炽灯的光,但空无一人。 江喻背着缠满绷带的人飞奔跑进了唯一有亮光的护士台,他一边把江一帆放下,一边道:“你听我说,你还能动吗,你留在这里打电话,给仇无咎打。” “我去...” 他放下江一帆的手一顿,两只手还保持着握着“江一帆”肩膀把人往下放的姿势,浑身紧绷僵硬的,和缠满绷带的人对视了。 江喻不知道该不该用对视这个词,因为绷带下面,眼睛的部位,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绷带维持着头部的形状,周围空得漆黑,心脏在其中跳动着。 他背的不是江一帆,是一颗用绷带维持着人形的心脏。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又渐渐清晰起来,江喻捂着自己的心脏,脸色苍白的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