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好像在死人［无限］》 第1章 莲城一中的秘密 2025年5月7日。 莲城第一人民医院。 “姓名？” ——“陈嘉嘉。” “班级？” ——“316班。” “不用紧张，5月6日那天，你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没什么……醒过来就在医院了。” “有察觉到奇怪的地方吗？或者说，你觉得谁有可能犯下这起群体投毒事件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同学，你还好吗——” 【因被询问人情绪崩溃而中断。】 “姓名？” ——“……孙彬彬。” “班级？” ——“316班。” “5.6日那天，你身边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吗？” ——“……没有。【走神】” “你觉得谁有可能犯下这起群体投毒事件呢？” ——“……不知道。【走神】” “看起来情绪比较糟糕啊，有心理问题及时和医生交流。” ——“……谢谢警官。【走神】” 【询问终止。】 年轻的警官叹气：“全都一个样，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状态都太差了。” 年长的警官：“毕竟是从这么恶劣的群体投毒事件里幸存，很容易患上幸存者综合症……【小声】就一半学生醒过来了，现在都瞒着呢。” 年轻的警官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么严重也能瞒下来吗？” 年长的警官：“只要他们想就没什么不能的，而且上面已经决定交给特殊部门查了，我们做好第一轮基础笔录就行。” 年轻的警官：“……行吧，那问完最后这个就结束吧。” 打开最后一间房间。 照例是个两人间病房。 这次的是两名男生，一个坐在病床上靠着窗户正在削苹果，另一个则将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看不清模样。 两名警官对视一眼，决定从削苹果的男学生问起。 “之前通知过了，我们是来问话的。” 削苹果的男生“嗯”了一声，转过头来递给两名警官一人一半的苹果，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水果香气。 年轻的警官拒绝了他的好意，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男生绝对是他今天调查313—316班里状态最亮眼的一个，入目是一张瘦俊英气的18岁少年面孔，琥珀色的瞳孔少见而明亮，骨架匀称没有一丝赘肉，最简单的白衬衫穿出了利落的剪裁感。 加上表情动作又很放松自然，打眼一看实在是出类拔萃。 年轻警官不由地想，真可恶啊长得跟主角似的。 这种小男孩的青春得有多幸福啊……如果没有发生这起事件的话。 “姓名？” ——“许栗。” “班级？” ——“316班。” “5月6日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件吗？” ——“没有。” “你觉得谁有可能犯下这起群体投毒案件呢？或者说你有什么线索么？” ——“没有，我们马上要高考了，没精力关注这些。” 年轻的警官笔下顿了顿，虽然案子已经被转交了，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好吧，另一位。 他们看向被子里那学生：“你好，同学，配合一下调查。” 半晌，一张苍白浮肿的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同样是没睡好，这男孩看起来邋遢多了，胡子拉碴的，其貌不扬的圆脸上给人一种肾虚的感觉，一时之间和方才那男孩对比得有些惨烈。 “姓名？” “叔叔，叔叔……” 两名警官愣了一下，听着面前这男生游魂似的看着他们。 “许栗已经死了，许栗已经死了……” 病房里沉寂了几秒钟。 听完这句话后，吃苹果的许栗在阳光里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他的头发蓬松微带自然卷，在阳光强照下呈现一种挺独特的深棕色。 他的表情无奈而包容，似乎已经习惯室友的胡言乱语。 被子里的男生面色不安地深呼一口气，又把头塞被子里重新变成一个大馒头。 得了，年轻警官摇了摇头，看来之前那些孩子情绪还算正常的，这个馒头明显问题更大：“赶紧通知上面进一步加强心理疏导吧。” “总之有什么线索的话随时及时联系我们。” 合上本子，两名警官正要出门，却看见馒头蠕动地下了床，快速地爬到了他们面前，从被子里递过来一个手机。 年轻的警官到底是刚入职资历少，没见过多少神经病，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对手机内容的好奇超过了他的惊吓，等到看完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后，两名警官明显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许栗，请你和我们来一趟。” 许栗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地上的馒头，很想踹一脚。 倒不是因为多讨厌，而是看起来软蓬蓬很引人犯罪。 316班的部分学生被喊到了一间临时询问室里，憔悴的面容彼此面面相觑。 聊天记录里并没有什么恐怖内容，但简单得又令人心惊。 【316班级群】 【周树仁：警察来问话了，大家有说什么吗？】 【孙彬彬：没有……说不了的不是吗。】 【方海：没有。】 【陈嘉嘉：……没有。】 …… 【周树仁：那个声音，大家都听到了吧，谨言慎行。】 【方海：听到了。】 【陈嘉嘉：……嗯。】 【许栗：ok。】 虽然看不懂这些孩子具体在聊什么。 但似乎这些回复了的学生，明显隐瞒着什么。 年轻的警官义愤填膺地看着他们：“同学们！有线索的话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们呢，你们都是一中的好学生，不应该撒谎，你们知道这次的事故有多严重吗？！你们很多同学可能再也醒不过……” 他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失控，但被年长的警官制止了：“你冷静一下。” 莲城一中高三投毒案至今都毫无线索，无论怎么调取录像，都没有找到食物中毒素的来源，甚至连毒素的类型都还在解析中，十分罕见。 年轻的警官控制了一下情绪，等到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很不对劲。 太安静了。 之前这些半大的学生们接受询问的时候情绪都挺差的，但是现在被集体叫过来反而情绪都很平静，或者说……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一双双沉默的眼珠子无声地盯着他，仿佛他才是错误的人。 年轻的警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些群体犯罪的可能性，但是，可能吗？！ 他们都只是一些十八岁的年轻大孩子而已，即使年龄已经符合“成年人”的规定，但是心智尚未成熟，又怎么能做到这么严重的犯罪呢。 他不觉得他们会是凶手，只是，从这个略显诡异的聊天记录里来看，他们一定隐瞒了真相。 年长的警官明显有经验，他单独叫了一个女生的名字：“陈嘉嘉，刚才你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真的吗？” 类似于责任分散效应，当询问目标是群体的时候往往大家都会觉得询问主体并不在自己身上。 而陈嘉嘉这个女生，刚才询问的时候情绪崩溃了，如果他们集体选择说谎，单独点这个女孩或许是突破口。 果然，和大部分人沉默的面孔相比，她皱着眉头，一直很紧张不安：“我……刚才……” 年长的警官立刻了然，他同一名赶来的女警官做了个眼色，女警官很快将陈嘉嘉单独带往一个房间询问。 这个时候，大部分316班的学生还没有反应过来。 动作最快的是那名叫做许栗的男孩，他蹙眉快步走上前来，拉住了陈嘉嘉的手臂。 年轻的警官上前制止，却看到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深琥珀色的瞳仁中有一种奇特的冷漠，和这男孩方才松弛顺和的气质截然不同，一时之间怔愣了一会儿才道：“……妨碍调查！后果自负！” 许栗看着他思考了两秒，很快放开了陈嘉嘉的手臂，轻声安抚道：“嘉嘉，放松、冷静，你知道的……” 陈嘉嘉垂头，并没有说话。 许栗随后退步走开，冲警官们做了一个抱歉的微笑，就好像刚才那个强势冷漠的男孩并不是他一样。 古怪。 太古怪了！无论是这些孩子莫名达成共识的沉默，还是这个叫做许栗的男孩胆大包天的妨碍，直到进入单独的问询室，年轻的警官依然在思考刚才他们行为的异常性。 陈嘉嘉坐在一张软椅上，垂着苍白秀润的鹅蛋脸，脆弱得几近透明。 不得不提一嘴，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姑娘，素面朝天都已我见犹怜。 女警官循循善诱：“妹妹，你如果知道线索而不肯说出来，是会担责的，你们还年轻，马上就要高考了……未来一片光明，相反的，如果你将事实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为你申请到免责条款。” 陈嘉嘉沉默地盯着他们，白炽灯打在她的脸上。 年轻的警官看见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来，一滴滴地落在桌面上，实在可怜。 陈嘉嘉沉默了许久，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般地失神道：“莲城一中，投毒案……如果真的是投毒案就好了……” 女警官蹙眉，觉得对方说出的句子实在难以理解：“什么？” 年长的警官捕捉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陈嘉嘉木木地盯着他们：“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是投毒案？” 三名警官怔了怔，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证据链：校园监控、师生报警口供，集体就医诊断……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是一起校园集体投毒案，投毒案的受害人为全体高三学生，几乎无人幸免，而且食物中也检测出了毒理反应。 年长的警官飞快地抓到了重点：“如果不是投毒案，那是什么？” 陈嘉嘉低头看自己的手，在低声啜泣了两下之后忽然崩溃了：“如果投毒案是真的，一切都是幻觉，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头上，我们所有人头上还会有那个该死的东西啊？？？！！！！” 她掩面抽泣道：“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谁来救救我们啊！！！” 被挪作临时问询室的小小病房内，少女崩溃绝望的哭声震慑到了在场所有的人。 他们无法理解她的话，却感受得到她情绪中货真价实的无助痛苦。 此时此刻，整座病楼里，莲城一中所有学生们听着这隐隐传来的哭声，复杂地垂下了眼睛。 无法说出口的经历，无法逃离的注视。 被融化的生命，看不见的未来。 那是……莲城一中过去五天的秘密。 陈嘉嘉木着脸流泪，抬起头，默默地盯着天花板。 不，年轻的警官有些毛骨悚然地想，她或许并不是在看天花板。 结合她刚才发泄的话语，她说不定……是在看自己头顶上的东西。 可是她的头顶，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喜欢的话请收藏！收藏非常重要谢谢大家！[亲亲] 感谢在发文前就投雷的两位小天使迷途纸月亮、天祥院的狗[红心][红心][红心] 文案修改过，主角变猫猫元素还是有的哈，但是本文基调偏正剧，就换了个更符合风格的文名文案。 避雷详见文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莲城一中的秘密 第2章 2025年5月2日（一） 【2025年5月2日，晴，万里无云。】 【天气真好啊，当然我还是很困。】 【五一只放了一天，哈哈，他爸的，我感觉我在家睡了一天就结束了。】 【高一高二都放假出去玩了，整个学校空空荡荡的，自从誓师大会之后感觉大家都挺焦虑的，课间也不怎么聊天了，也就孙彬彬还愿意跟我下五子棋，活该我俩吊车尾，但是许栗天天早退为什么还能压着重本线啊，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补充：进楼时看见冰美式了，lucky！一想到毕业之后就看不见此等尤物朕心甚痛，只希望以后的男大学生能用温暖的腹肌慰藉我。】 幻想着男大的腹肌轮廓，陈嘉嘉合上日记本。 陈嘉嘉正在往嘴里塞糯米饭团，已经冷了——倒不是她爱吃冷饭团，而是刚进教室没两分钟她就因为太困直接关机了，刚刚才重启。 也不只是她，整个班的精神状态都很萎靡安静。 离高考只有一个月出头，他们的五一劳动节又只有一天的额度，转瞬即逝。 7:50，打铃，早自修结束了。 就在铃声结束的那一刻，广播忽然传来“呲啦呲啦”的噪音。 广播忽然在不该响的时间响了，传来一个老旧式标准普通话的女声： 【亲爱的同学们，插播一则公告，临近高考，为了缓释大家紧绷的心情，为了磨练大家坚强的意志，本校于今日8:00将会开启一轮特别活动，参与成员为全体高三学生，现在宣读活动规则。】 伴随着广播的声音，黑板边的教学一体机屏幕配合地亮了起来。 一行行守则飞快地跳了出来，密密麻麻让人头晕。 【莲城一中特别活动规则】 【1.本次活动全程封闭，起止时间为5.2日周一8点到5.6日周五17点，期间请勿离开学校，否则立即视为活动失败。】 【2.每位同学初始拥有10个纪律分，纪律分清零立即视为本次活动失败。】 【3.请所有的同学在校内（除寝室外）佩戴学生证。】 【4.本次活动的课程安排除晚自修外一切照旧，请勿旷课缺席、迟到早退。】 【5.上课时必须保持安静，不允许交头接耳、睡觉等行为。】 【6.课间活动时不可追逐打闹、串班嬉戏、发出超过70分贝的噪音。】 【7.在食堂就餐时保证荤素搭配，不可发出超过70分贝的噪音，用餐时间在十五分钟之内。】 【8.高一、高二楼、综合实验楼暂时封闭，请勿前往。】 【9.纪律分每日17点在学校门口电子屏上更新，请及时查询。】 【10.当分数低于3分时，老师会拒绝你的求助。】 【11.切勿惹怒老师。】 【12.风纪组的成员须协助老师管理纪律。】 【13.每晚18点~19点须前往大礼堂参与集体课活动，听从主持老师安排。】 【14.每晚19点~22点为自由学习时间，可选择在教室或宿舍自修。】 【15.宿舍楼在22点后关闭，如错过时间，请在自己班级教室内过夜。】 【16.所有异常都是幻觉，请尽量封闭感官，减少幻觉对你的影响。】 【17.在白天向白蛇喷泉雕塑祈祷可以安抚心灵，但不可超过3分钟。】 【18.黑猫是人类的朋友，但不要在白天接触它。】 【19.善用你的能力，你已经付出代价。】 【20.保持你头上的数字为正。】 宣读完毕后，广播里的女声顿了顿，继续用那种过于标准得几乎腻人的语调激扬道： “祝所有同学们在这次特别活动中磨砺自我，赢得胜利，开启自己崭新的未来！” 陈嘉嘉原本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等真看完之后简直瞪大了眼珠。 校领导是不是因为上次模考成绩不达标而集体发疯了？ 一开始广播时，大家都不太在意。 但是随着最后几条奇怪规则出现，讨论声渐起。 ——“不是，马上高考了，学校在干嘛？” ——“最后那几条好奇怪……什么玩意儿。” ——“有点像真人秀节目啊，剧本杀什么，会有明星来么？” ——“妹妹，停止你的臆想。” ——“我都想举报啊，搞这些有的没的，模拟考都没剩下几次了……” ——“别这样嘛，我觉得挺有意思~” …… 前十五条规则几乎都是老生常谈的中学生守则。 最后五条规则却很奇怪，流露出一种校领导老年痴呆的美感。 高中聊天的范畴通常以座位划定，陈嘉嘉个子并不高但因为话太多被流放到了倒数第二排，她在这里如鱼得水，臭鱼会烂虾。 她和同桌——英语课代表兼五子棋大将军（自封的）孙彬彬对视了一眼：“最近不是有压力太大高中生跳河的热搜么，可能学校给我们搞个游戏缓解一下心理压力？” 孙彬彬似乎没什么兴趣：“还不如给我们放几天假呗，哎，我靠！陈嘉嘉，你……你头上有字！” 他们的对话音量并不高，但是很突兀，整个班都静了静，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陈嘉嘉心脏漏了一拍，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屏幕上的【20.保持你头上的数字为正。】 这条是守则上的最后一条，加上根本看不懂，所以她的印象很深刻。 人的头上怎么会有字呢？ 她看着孙彬彬的头，上下左右都看了，什么也没发现。 孙彬彬瘦得像根杆子，脸上颧骨很高还夹着雀斑，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个倒三角形，此时他的表情很凝重，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漆黑的瞳孔盯着她头顶上方看着。 本来就偏白的皮肤因为背光看起来有点发青。 看得陈嘉嘉有些不寒而栗。 或许是因为这次学校发布的活动太过突然和荒谬，陈嘉嘉不得不承认她莫名还真的有点紧张：“什么字？数字么？” 孙彬彬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着陈嘉嘉头顶上方的空气，煞有其事，字正腔圆：“写了一个，色！” 陈嘉嘉：“……” 陈嘉嘉：“滚啊！” 伴随着孙彬彬的破功笑声，整个班都笑了起来。 陈嘉嘉很想冲进食堂拿菜刀捅死孙彬彬：“你是不是有病啊！” 孙彬彬一边被她打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对不起对不起，看你表情这么认真，我就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个脑残兮兮的活动颁布后，大家的精神状态反倒起来了一些。 准确地说，整个高三楼都热闹了起来，楼上也传来不小的谈笑声。 人声越发吵闹时，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悠悠地从后门插兜走了进来，很是低调。 孙彬彬余光立刻捕捉到了：“许栗，你又晚到了，还好今天早自修张总他没来！” 陈嘉嘉也瞥向自己的后桌，那位赫赫有名的逃课大王。 他甚至没有同桌，可见扰乱班级的水平犹在陈嘉嘉之上。 逃课大王低低“嗯”了一声，单手将书包扔到凳子上，蓬松碎发下的黑眼圈很是瞩目，想来是又熬夜了，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都在熬什么，眼看就要直接瘫在桌子上了。 不过很快出现了医学奇迹，许栗中止瘫痪流程，皱眉看着屏幕：“这什么？” 孙彬彬还在被陈嘉嘉殴打，见缝插针地回他：“不知道，学校发疯产物，等会问问张总呗。” 许栗看了一遍屏幕，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陈嘉嘉有些意外，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他：“这么认真？也会不会是恶作剧啊，比如有人把学校电脑黑了，我听说1班有电脑高手。” 许栗打了个哈欠，眯起一只眼似乎在思考：“谁知道呢。” 陈嘉嘉看着他的黑眼圈，忍不住问道：“你又干嘛去了，熬夜了么？” 许栗睡眼朦胧地划拉着手机，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了她一下：“嗯，卖身去了。” 陈嘉嘉：“……” 他爸的，这里除了她以外简直没有一个正常人。 不过说起来，许栗要卖身的话倒是很有市场……陈嘉嘉打量他，许栗是班草这点毋庸置疑，在年级里也很有名气，他长得是那种很“正”的英俊明秀，标准翩翩美少年，凝视旁人时琥珀色的招摇又迷人——不过那是他精神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他都萎靡得很，此时他正跟没长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腿一晃一荡的。 孙彬彬的嘴巴抿了一下，继续追问道：“去哪里卖身了？我也能去吗？” 陈嘉嘉：“……”真是够了。 许栗没有回答孙彬彬，而是听着声音皱眉：“整栋楼都这么吵，老师都不在吗？” 孙彬彬道：“估计是因为搞这个活动开会去了吧，张总一早上就不见人。” 说曹操，曹操到。 孙彬彬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高跟鞋声。 陈嘉嘉低声提醒许栗收手机：“张总来了。” 原本教室里的讨论声一顿。 讲台上的女人三十岁不到，妆容清淡更显五官秀丽，声音很温柔：“大家静一静，新活动都看到了吗？” 陈嘉嘉低声抽了口气：“这么离谱的活动竟然是真的！我们还有一个月高考诶？！” 嘴上是这么说，她其实有些兴奋，反正她的成绩再复习也就那样了，有的玩肯定是再好不过。 不会真是那种真人秀节目吧，陈嘉嘉抬头看着每个教室标配的摄像头，思维已经发散到自己该如何注重表情管理去了。 有前排的活跃学生举手：“老师！我有问题啊，后面有几条不是很奇怪吗？是不是违背唯物主义了啊？” 他这么一问，全班又跟着笑了几声。 张总也笑着回道：“这个需要你们自己体会，老师不能透露。” 他又继续问：“那我们走读的呢？我们没办法不离开学校啊？” 这个张总倒是回答了：“走读的同学可以去宿舍楼办理临时住宿，学校已经安排好了生活用品。” 班级内乱哄哄。 有喜欢的自然也有反对的。 16班立刻举手反对是班长周树仁，是个性格挺严肃的男生，和陈嘉嘉这样的混子几乎没讲过话：“老师，可以不参加吗？” 张总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嗯？为什么不想参加呢？” 班长周树仁蹙眉：“感觉没有意义，马上要高考了，我只想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 的确，高考的压力迫在眉睫。 反对人数并不在少数。 张总抬眼扫过反对的浪潮，声音还是很温和：“原则上不允许退出，不过学校是人性化的，想要退出的同学可以来办公室向我申请退出，然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不过，老师并不推荐你们退出，毕竟那意味着【失败】了。” 张总的笑容不知不觉消失了，漂亮的女人此时看起来有些冷肃。 班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 班级的学习委员弱弱地举手：“老师，失败会影响学分和评优吗？” 张总看向她：“不会。” 张总转向所有人：“考虑清楚后就可以来填退出表了。” 退出这件事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学生们向来被规训要服从学校，所以当机立断做出决定的人很少。 犹豫之中，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来了，讨论也随之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奇异的新活动，上课后大家比平时更安静了一些。 陈嘉嘉也没有说话，只敢偷偷和孙彬彬写纸条。 陈嘉嘉：你要不要退出啊？ 孙彬彬：有点想，回家多爽啊。 陈嘉嘉：问问许栗，他也是走读的。 孙彬彬：都不用问，他包要跑路的，本来他就经常逃自习。 陈嘉嘉：他怎么老逃课熬夜啊，真去卖身了？你们高一不是同寝室过吗，有没有情报？ 孙彬彬：我是知道一点啦。 陈嘉嘉：？ 孙彬彬：一条情报10块不还价保真。 陈嘉嘉：滚。 孙彬彬：诶？屏幕上那个规则消失了诶。 陈嘉嘉：啊！那么多条谁记得住，算了，反正总体就是让我们当安静乖宝宝的意思。 “噗——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右边的两个男生突然发出了几声绷不住了的笑声。 张总停下了讲卷子的声音，和全班的目光一起扫了过去。 原本就安静的班里现在更安静了，针落可闻，还夹杂着一丝好奇和紧张。 那个规则上写了上课要保持安静来着。 陈嘉嘉看着张总的脸。 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和陌生。 那个活动守则里最后几条内容很匪夷所思，让陈嘉嘉联想到一些超现实的东西。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吧？ 现在有人打破了规则，会发生什么事？ 第3章 2025年5月2日（二） 两个男生明显是聊天聊脱了，不知道是讨论到什么笑成这样。 陈嘉嘉猜是肯定在讨论新活动，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活跃提问的男同学。 她也记得有几条莫名其妙得好笑，比如什么向喷泉雕像祈祷啊，和黑猫做好朋友啊，还有什么头上的数字，简直神经。 在察觉到张总的目光后，两个男生很快就收敛，低头沉默表示悔过。 教室里一瞬间变得极致安静。 直到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哒”声打破。 张总走到讲台上，看着他们俩在本子上落笔写了几个字，随后就和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讲课了。 陈嘉嘉听到很多人和自己一样舒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失望：也没发生什么嘛。 相信很多人和她一样，虽然知道守则里奇怪的那几条多半是假的，但心中也会隐隐想万一是真的呢。 但是可惜，世界还是唯物的。 世界末日那种东西是不会发生的，还是认命好好学习吧。 小插曲并没有掀起波澜，第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或许是因为第一个打破规则的两个男生并没受到即时性的处罚，原本还在观望的几个学生马上大胆了起来，结队准备去找张总填表退出了。 孙彬彬也受到了邀请，但是陈嘉嘉知道孙彬彬这个人嘴巴厉害，实际上胆子小的很，果然他支支吾吾说自己等到晚上再看看。 陈嘉嘉很快听到他们喊许栗。 是体委张成伟：“许哥，一起去啊。” 陈嘉嘉听到许栗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陈嘉嘉和孙彬彬都回头看向许栗，虽然并不意外：“你要退出？” 许栗就是那种标准不听话的学生。 他从高一开始就很有名气，不仅是长得很惹眼，还有目无校规的肆意，两者叠加之后有一种中二且特别的人格魅力，让他身边总是自发围绕起一圈跟随者，这也让教导主任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王八蛋头子。 许栗忽然看向他们一眼：“没信号。” 陈嘉嘉：“什么？” 许栗：“手机，从一进学校开始就没有，我去问问。” 陈嘉嘉：“……”拜托大哥，我们学校不让带手机好吗，你要怎么问啊。 不过她没吐槽出声，眼看着许栗插兜慢条斯理地跟那批人去办公室填退出申请了。 手机，没信号么？ 她在桌兜里打开自己偷带的手机，还真是。 不管是上网还是打电话，跳出来的只有大写的“！”。 今天果然还是……挺奇怪的啊。 陈嘉嘉歪头，兴奋和不安重复交替在心口。 —— 许栗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里面拥挤着不少人，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填表了，不止他们一个班有人想退出。 他看向里面。 许栗觉得今天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但是细细想下去又没有思绪。 一一打量过去。 办公室的装潢没什么古怪的地方。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和平时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要么在喝茶备课，要么在改作业翻书。 张总泡了杯茶，用的一次性纸杯，纸杯放在凌乱潦草的办公桌上，许栗又往上看，她的衣领穿着倒是一丝不苟。 看到许栗的目光，张总将目光投了过来。 她的目光很冷淡，虽然刚才在教室里她一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但是许栗现在才发现她的表情其实挺僵硬的。 许栗朝她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微笑很讨人喜欢，百试百灵。 张总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挪开了视线。 许栗看向别处，心想看来今天笑容魔法失效了。 说起来，里面的人虽然多，但大多都是围观的，最后真填表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不少人临阵脱逃了。 轮到许栗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很普通的请假单。 理由那栏已经被鲜红的字号提前印好了：【本人自愿放弃活动，接受活动失败的后果。】 只需要签下名就可以了。 许栗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最后放弃了，人类本身对红色就带着基因里的警戒，许栗也被这红色刺了一下，觉得很不舒服。 但是，想到那个活动中【全程不得离开学校】的规则……许栗叹了口气。 许栗指向办公室的座机：“张总，临时住校的话，我需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可以借我吗？” 张总声音平静：“今天学校线路在抢修，没有任何电话、网络信号。” 许栗蹙眉，停顿后又指向字条：“张总，这个【失败】的后果，是指什么？” 张总眯了一下眼睛，拒绝回答得很明确：“你出去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嗯，这么神秘的，都有点像恐吓了。 许栗思考了几秒，还是签了字，走读对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莲城一中的高三楼是这样分布的，1~4班在最高的4楼，13~16班在1楼。 作为16班的成员，许栗不清楚楼上的班级是什么情况，反正1楼几个班已经有填好表的人走向校门口了。 不多，也就六七个，都是刺头分子，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观望。 走过去一看，都是熟人。 “许哥！” 他们冲许栗挑眉打招呼，一脸“就知道你肯定也会跑”的表情。 许栗笑着耸了耸肩。 作为不太正经的学生，许栗打交道的也向来是不太正经的学生。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倒不一定都是朋友，比如只是偷偷摸摸在角落里抽烟的时候打过照面，分过一根烟，就算认识了。 ——“喂，你们有没有问出来不参加的后果啊？” ——“没啊，神秘兮兮的，无非就是得不了奖评不了优之类的呗，马上毕业了谁在乎。” ——“对啊，反正你本来也评不上。” ——“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几位显然不太在意。 有人路过大门口前的白蛇喷泉雕像的时候，还掬了几把水闹着玩。 许栗顺路看了一眼喷泉雕像，那是一条白色大蛇围绕着白玉色柱子盘旋而上，蛇首悬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淡金色的宝石嵌在双眼处，神圣而生动地凝视校门方向。 不愧是莲城一中的标志建筑之一，设计上很有艺术美感。 不过他不喜欢蛇的样子，立刻收回了目光。 许栗转而看向门口的人群，刚才还公开表示不想参加的班长周树仁倒是不在，嗯……毕竟是好学生，虽然不满但是最后多半都会默默服从。 好宝宝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比如怎么和家长解释这周停课在家之类的，但是坏宝宝通常只需要在家里无法无天闹一下就好了，更何况这次还是有请假条的合法合规。 几个人都在等门卫验请假条。 门卫是名矮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目光浑浊，面部消瘦，保安服被他穿出了一身萎靡的气质。 在沉默地打量了请假条和他们几巡之后，门卫按下了边门的开关。 “哇，自由！” “我免费了！” “门卫老登怎么这么猥琐，走后门进来的吧……” 少年人的兴奋呐喊中，夹杂着几句傲慢的嘲笑。 许栗原本跟在人群的最后面，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进门卫室，里面的门卫在阴影中沉默地看着他们，好像在看死人。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栗一惊，停下脚步，对上门卫的视线，对方却关门转身走了。 说来也是，许栗是迟到早退的惯犯，怎么对这人也没什么印象，而且他刚才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 “许哥，你怎么还不出来！” 体委张成伟在外面催促。 他很喜欢主动跟许栗走在一块，尽管他们并不算很熟。 许栗身边经常围人，他对于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怎么在意。 但张成伟很在意，他觉得这样很有面子，显得自己混的很“开”，而且很容易成为人群中的聚焦点。 许栗没有动，在犹豫：“等一下。” 张成伟十分意外：“哈？许哥，你怂啦？” 许栗抬头看天空。 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真是个好天气。 阳光普照中，许栗却感觉很糟糕，心里有一根弦，从填表开始就越绷越紧了。 回头望去，高三教学楼走廊上各个楼层都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观察着大门口这边的动向。 许栗收回目光，蹙眉看向张成伟：“你先进来？我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一时想不起来。 所谓人体的第六感，就是你的身体已经察觉到事情的错误之处，但是你的大脑还没有将其整合串联起来。 而许栗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张成伟觉得莫名其妙的：“什么跟什么啊。” 正巧，上课的铃声响了。 张成伟继续劝他：“都上课了，你回去参加那个什么鬼活动也被扣分了，哎，随你吧，我回家了！” 张成伟大摇大摆地继续往外面走。 许栗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动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会有什么妖魔鬼怪么。 但是，当他抬起脚的一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 数学课昏昏欲睡。 “咚咚咚。” 教师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数学老师眯起眼睛，很不开心地说：“进来。” 陈嘉嘉看到许栗去而复返，站在教室门口。 数学老师打量了他，低头在名单上勾下许栗的名字，声音很不满：“为什么迟到？” 许栗难得低眉顺目：“报告老师，低血糖，刚才去了趟校医室。” 见犯罪动机合理，数学老师听完眉头舒展了点：“回到座位上吧。” 沐浴着全班的目光，许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嘉嘉十分好奇许栗的去而复返，等到一下课，不少人都叽叽喳喳围了过来。 ——“许栗，你怎么回来了？” ——“栗哥，你看到他们出去了吗？真的没被门卫拦么？” ——“我都有点动心了，退出真的没关系吗？” 许栗抬头，一一扫过人群，似浑不在意笑道：“我书包没拿，所以回来了。” 当然是借口，许栗经常不带书包。 大抵是他看起来的确状态不好，大家也没多问，还收获了女孩子们几袋巧克力投喂。 孙彬彬伸手偷了一袋巧克力，问道：“许栗，那你还准备走吗？” 许栗思考了一会：“我中午准备去宿舍填住宿表。” 孙彬彬愣了，没想到许栗会接受这次的活动：“好呗，那我们一起好了，哎，那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啊，好麻烦啊，学校真的跟有病一样……” 许栗：“打不出去的。” 孙彬彬听到许栗的声音有点冷冰冰的：“啊，为什么？” 许栗将张总的回复转述给他。 孙彬彬：“这么离谱？” 陈嘉嘉：“孙彬彬你安静点，你没看见他脸色不好么。” 孙彬彬：“我看见了，我这不是活跃下他的心情么？” 陈嘉嘉：“看到你的脸就感觉糟心，怎么活跃心情？” 孙彬彬被噎了一下：“37度的嘴唇怎么说得出这么冰冷的话！” 陈嘉嘉：“刚才你耍我，没捅你两刀已经很客气了。” 许栗：“……”虽然说已经习惯了这两位小学生的无聊骂架，但人在无语的时候还是会无语一下。 许栗竖起一根食指，挑眉提醒：“嘘，你们安静点。” 两个人有些震惊许栗的动作。 许栗翻出自己刚才拍的照片，放大到中间：“喏。” 【6.课间活动时不可追逐打闹、串班嬉戏、发出超过70分贝的噪音。】 陈嘉嘉惊了：“许栗，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做什么？你在遵守纪律？这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许栗：“……” 孙彬彬：“70分贝是什么概念？” 陈嘉嘉：“超过70分贝就算噪音了，应该是大声说话那种。” 孙彬彬压低声音：“栗哥，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条条框框。” 许栗捏了捏太阳穴，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因为我察觉到一些很奇怪的地方，但是……目前只是我的猜测，总之，先谨慎点吧。” 闻言，陈嘉嘉也有同感：“确实，我也觉得今天蛮怪的，可是也说不上来。” 孙彬彬：“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应该是因为学校这个活整得太抽象了吧。” 陈嘉嘉看向许栗：“你别谜语人了，赶紧说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2025年5月2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