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结幕曲》 第1章 前奏篇 回忆九月十心动 那天是2012年的教师节,升旗广场上人声鼎沸,校门前的红拱门和浮夸的红地毯让这个节日变得热闹。 广场前颁奖台侧,他们手里抱着几只包的很好的荷花,初秋的天气还不算凉,火辣的太阳仍旧高高挂起。想着念句“酷暑天,葵榴发,喷鼻香十里荷花”也不为过。 今年的教师颁奖会办的很盛大,专门组织了学生献舞和优秀学生献花。 他是抱着荷花的人,流程很长看不见那个少年的风采。 而曲述开始学会了偷看和淡淡地瞥一眼,瞟向主席台的位置,寻找那个身影。 董若筝拉拉脸蛋红扑扑的女孩道:“阿述看什么呢?” 说着还好奇地把头往曲述看的方向探去。曲述有些心虚的摇摇头说:“没,发呆呢快站好,马上要跳舞了” 她叹了口气说:“这个学校怎么想的嘛,净弄些虚的。阿述啊我天生肢体不协调啊!” 女孩只是笑着点头答:“你安心啦,我也不协调,反正是跳集体舞影响不大的。” 说着说着周围刮起了风,不急不缓带起了几片枯叶,两鬓的发丝也被吹乱一时间看不清眼前事物,修长的身影伸手捋了捋头发,她扶了扶眼镜后下意识的望向主席台处。 周围的人很多,但曲述偏偏第一眼就看到身姿挺拔的他向着台下跑来,此时她的心里很激动,她很希望他是来自己班的。 那一抹身影逐渐靠近,曲述不知道怎样描述当时的心情呢,但最先变化的是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慌乱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 他停在了她的的面前说:“过会儿结束你们见到樊鹭的话,让她去物理实验室找张老师。” 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和很淡的弥漫在空气周围的洗衣液味道让曲述脑子一片混乱,但嘴巴却很清醒的回答:“好。” 听到回答后他点了点头准备去一班通知。结果不远处一个男生大声朝这边喊:“季允璟,快点儿过来,要开始了!” 他喊的很大声让女孩瞬间回过神,站在前面的董若筝回头打趣似的看了曲述一眼: “唉!可惜了啊咱班第一,年级第三长得也不算差,就是人怎么贱嗖嗖的呢,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 曲述静静的听着她的抱怨,心里没由来的生起一股甜蜜,对啊他不是最好的,但就是最吸引人的。 不一会儿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说话,曲述看见樊鹭向着班级末尾跑去便叫住她,说了一会儿让她去实验室。她应下后对拘谨的女孩说了谢谢。 看着班长的背影曲述发出感叹:“学拉丁舞的姐姐都好高还有气质!爱了爱了。” 董若筝转过来附和道:“对啊她们练舞的气质皮肤都好好。” 不只知是怎样的原因,曲述只犹豫了一瞬就开口:“小董,我要告诉你件事,我……” “怎么啦?”她疑惑地问。 “我好像有个喜欢的人了……”曲述有些别扭的说。心里有些预感她能猜到。 “是季允璟?”她几乎没有思考说出这个答案,曲述有些惊叹道:“感觉你猜得到,但怎么这么肯定呢?”说着又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 “真是他?唉!你平常聊天提过的男生只有他,但好像都是看他不顺眼才提的,他排第一你第二,你不服气所以我也没有怀疑过什么!”她解释道。 “哈哈~是吗?我,眼光不错吧?”曲述尴尬地打趣着自己。 女孩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她觉得脑袋受到一万点暴击。 董若筝无语开口:“不是我说你啊,他好吗?不对,应该说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吗?成绩好?” 泛红的两侧脸颊和下巴微微点了一下,“我确实很欣赏他的成绩,” “等等,就成绩好这一条吗?”她很着急的拉着对面人的手,仿佛是为了阻止曲述的想法。 “不止啦,他英语说的特别好听,他长得很高,他很有风度很有礼貌。”曲述淡淡开口反驳,说时不觉怎样,旁观者看却觉得是个活脱脱的恋爱脑。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喜欢吧,我不反对。”她无语的把手扶在额头上。 蓦然地曲述又想起了什么抬手拍了拍董若筝的肩膀,她面无表情的转过来。 曲述小鹿一样调皮地笑着说:“他的名字我也很喜欢.”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好的接下来让我们的同学为老师们献上荷花!” ——老师们顺次入场接受表彰,抱着荷花的他们从两侧上台,曲述将目光放到台上搜索着那个笔直的身影。 “季允璟跑着上台献花,他背挺的很直。初秋风拂,肆意的秋低垂漫落少年的肩,此刻那灌风的校服便是我心中最盛大的青春,干净明朗。” 当曲述以为这场盛会就这样结束后,一阵电音轻响——“接下来请二班的季允璟同学上台发言,作为学生代表向全校老师表达崇尚的敬意。” 男孩的名字就这样又一次涌入曲述的脑海,大脑宕机了一瞬,突然想起前天季允璟找自己帮忙写段赞颂师恩的词句,这样的事不特别,之前他也拜托过自己类似的执笔写句之职,因其文字功底实在差劲故托他人相助。 当时还疑惑为啥写这个,现在陡然开朗,但又有些不同…… 这个学生代表祝福的活动是今年才有的,心中一份喜悦在慢慢弥漫,他会不会念曲述写的那段话呢? 季允璟慢慢想台中央踱步,他的身影那样笔挺,声音也格外舒服,几尽完美的表达加上学霸光环引得众师生称赞不断。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此非谬赞,表代诸生同愿吾校之师万事顺意,厚德载福,桃李天下。” 少年的声音清亮醇厚,语气稳重,表达得体,这是大家夸他的…… 但曲述仍觉得载誉荣光。 这场表彰会结束后大概五点左右,两个女孩先去了食堂吃饭,回到教室还要上三节晚自习才能回家。 回教室的路上二人碰到一群女孩正在向自己班门口探头,手里还拿着些信封礼盒,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季允璟的小迷妹。 董若筝摇摇头:“啧啧啧,看你的大学霸多受欢迎,台上讲个话粉丝都多了不少。” 曲述的脸沉了一秒,但她还是很开心的跟董若筝笑,话说出来还有些骄傲的意味: “挺好的啊不是吗?说明我眼光不差!” 教室里有四个组,两个人坐同桌,她和他坐在一个大组,隔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平时交际不多,所以了解也少。 而好像告诉董若筝喜欢他这件事就是曲述未来日后偷看他,聊天时顺理成章的谈论他找个理由。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这个班的语文老师姓何,何老师很温柔她的脸型微钝,稍显圆润可爱,个子不高,符合人们心中对语文老师的印象。 话归正题,这节课他们讲评桃花源记,要用到《文言文练习》这本书,它涵盖了初中所有的文言文练习,所有人从初一用到现在。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冒失鬼弄丢了,季允璟就是其中之一,惊讶吗? 反正曲述习以为常了,他们班的这个大学霸经常干这种事,但更多的了解是在二人成为同桌之后。 “季允璟,你的文言文还没有找到吗?”语文老师有些生气地问,这是她的第二次提醒了。 老师说完他站起来解释道,“嗯,我今晚去借别人的复印。”他的回答很自然,平平淡淡的好像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一边说着一边把笔轻抛又接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不违和。 语文老师被他惹恼了,但声音还是温润如玉“好啊你这大爷我管不了了。”说着还把遥控笔拨长打了他一下又让他坐着。 周围的同学都哈哈大笑,曲述也是。他们笑的是他出丑被打,曲述笑的则是他表里不一的反差。她说,她喜欢这样反差感的他。 叮铃铃——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有的是回宿舍。女孩收着书包也准备回家。但季允璟走过来开口问曲述: “曲述,你的文言文可以借我复印吗?” 女孩有些诧异地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些自己能感受到的欣喜说:“我的字有点儿丑,你要不换个人借?” 他犹豫了一秒说:“那你先给我看看呗!” 曲述点了点头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递给他,他接过拿着端详几秒,又翻了几页。 没有人知道的是弯腰时曲述释放那瞬间憋不住的笑容。 “其实我觉得你的字是我们班最好看的了。”季允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就是这句话彻底冲破了女孩所有的顾忌与担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曲述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让人精神愉悦的事。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清风扑面,湖面波光粼粼,有人的心情很好。 纵使他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是为了成功借到我的书,而不是来历不明的夸奖。曲述也心满意足,当时的脑子如一片浆糊,不搅和也是乱的。 面上曲述尴尬的笑了笑:“你确定?就七年级那字儿,真挺丑的。” 但季允璟却觉得是女孩不愿意借他才推脱,于是他又开口:“真的,都找不到比你写的更好看的了。” 说话的同时他身体微微向前靠,眼神也认真无比。 曲述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说:“好了好了,你拿去吧,” “好的,谢谢搞!”(略带点四川人的口调,是个很远的伏笔哦~) 他拿着文言文准备转身离开,却好像又想到什么折回来跟我说:“我先放你这儿,明早我妈妈才能帮我打印,明天早上找你拿。” 曲述接过淡淡答了句:“好。” 晚上回家曲述还是带着那本文言文回去了,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她因为喜欢他而干的第一件荒谬的事。 今天是2012的9月10日,是曲述被那束荷花,那几句发言俘获是日子。 很多年后在她在每个冷涩的秋天都回想起来这一天,也总觉得不好意思,觉得当时的女孩心思格外傻,但也常为之感动。 ————————————————— 碎碎念~各位读者宝宝,第一次开文,本文前奏篇将会浅浅围绕阿述的回忆展开,如果喜欢谢谢你的支持哦!若有不合理及原则问题请大家积极评论,我一定认真修改,另外很高兴很荣幸我的作品能得诸位一览,祝生活顺遂。[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奏篇 回忆九月十心动 第2章 幼稚与苹果 ——“妈,我回来了!” 刚进家门曲述就激动的大喊,接孩子回来的爸爸和正在给孩子做宵夜的妈妈都被吓了一跳。 爸爸走进厨房,他们两个用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说:“这丫头是不是上初三,压力太大受刺激了?” 话没说完就被妈妈瞪了回去。曲述抿着嘴笑,书包带在指尖转出轻快的弧度。 卧室台灯亮起暖黄的光,曲述抽出文言文书时,特意翻到《岳阳楼记》后的空白页——下周就要学这篇,无论怎么说季允璟到时候也会做这课的作业,挑着页脚处写下了那两句诗: 【青青蔓草池中沼,依依垂杨岸边倒。 ——?】 剩下两句却被她故意空着,假装是做作业时写下的随笔,但又接不出后两句。 但是当时的曲述是实在愚笨,季允璟那么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这是她故意写的呢?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曲述才意识到,当时的课程并没有上到后面,不可能是随意一写就写到后面的内容上去。曲述为什么要挑后三课的位置呢?原因有二: 一是自己担心写在之前的文章周围季允璟会懒得去翻,二就是后面几课老师即将开课。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会顺理成章的看见。 这个荒谬的计划就这样结尾。 第二天早上她满心欢喜的带着文言文去教室里,到座位上时又小心翼翼的把它拿出来放在箱子里。 英语早自习上,大家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儿的提不起精神。教室里只是呜呜一片听不见读书声。 英语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曲述也准备开小差的时候,季允璟清朗亮堂的读书声传入耳中。 ——“I think by listening to English songs is a good way to learn English.” 很简单很正常的一句陈述句被他读出一种不一样的韵味。 女孩抿嘴一笑,把背挺直开始认真的背单词,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呜喳的教室里却显得格外突出。 当两道声音意外在教室上空相撞时,季允璟转身的幅度也带着晨风。 发现周围突然格外安静时她停了一下有点儿害怕,抬头一望发现季允璟正把头转过来四处看。 曲述有些慌张地把头低下,那时的他在她眼里真的很遥远,当你跟一些很优秀的人接触后会发现差距很大,她甚至为自己的容貌和那时看他的眼神感到自卑。 把头埋在英语课本里,嘴里还胡乱念着些单词,一直到早自习下课曲述才敢把头抬起。真的是又笨又傻呢~ 下课时,一阵有力度的风刮过来,把女孩的单词卡吹散一地,她低头捡拾时注意到“sunshine”上沾染着少年的影子。 头顶传来一句调笑:原来课代表也害怕班主任的单词抽背吗?” 现在上课时间和以往大不相同,时间少了些,课程也相应的多了些。但总归是轻松了些。 到第三节课下课后全年级需要集体出去做课间操,一部分同学推推搡搡的不想出去。让人害怕的“老高”就在广播里操着他那口囫囵吞枣的口音骂人。 早晨的空气很好,天空也是湛蓝一片,彼时的树木还未凋零,穿着黑白色的校服的我们随着广播体操的节奏张合手臂…… 回到教室后,季允璟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跟曲述说:“快!文言文” 女孩像个小鹿一样眨巴着眼睛,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低下头拿出文言文。 讲实话递给他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顾忌的害怕他识破自己那个拙劣的小把戏。 他接过后道了声谢就向门外跑去。 在最后一节课快开始前几分钟,同学们呜呜渣渣的谈笑打闹,季允璟出门又去了保卫室,回来时手上拿着曲述的文言文和一本复印本。 男孩的身影再一次缓缓向曲述移来,女孩的心潮也再一次偷偷澎湃。 他双手递过诚恳的道了谢,她的心控制不住在跳动,那时的那份悸动有自卑有欣喜更多的是尴尬。 转而他离去的背影又突然折返过来,男孩伸出手递给我两个很好看的苹果,深红色散黄纹,圆滚滚的。曲述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把两个苹果放在桌上告诉自己: “我妈妈托我给你的,觉得很麻烦你,这是糖心苹果还蛮好吃的,你可以尝尝。” 来不及想太多曲述回应道:“嗯,谢谢,不麻烦的。” 不再说些什么,他也只是淡淡对着自己点个头就离开了。果香混着少年奔跑带来的气流,她宝贝似的把两个苹果拿在手心。 事后小鹿看着两个苹果在思考,是吃了呢还是分了呢?最后那两个苹果到底没有到我肚子里,本想带回家偷偷拍照纪念一下,但天不遂人愿,那两个诱人的苹果最终也没落到她的肚子里…… 这件小事铺垫了后面的很多很多,是曲述和她的优秀英语朗读者生活中产生联系的开端。 ——“哈哈哈,曲述你的诗是不是写在文言文上了,季允璟那个笨蛋的复印件上有诶。”冯安程跑来笑着对曲述说。 正在划动的修正带"咔嗒"一声断裂,像她绷紧的心弦。 曲述慌张到不行,有些犹豫的说“应该是有灵感的时候不小心写的吧?你让他用修正带涂了呗。” 冯安程又笑了一下说:“就他,他有那个心思吗?你修正带坏了帮你扔了。”边说边摆弄着曲述的修正带。 戴着眼镜的男生是班上的劳动委员,性格很好,在班里也和很多女生玩得来。他的理科天赋很不错,和季允璟也经常玩在一起。 但直到现在曲述也不知道季允璟到底看过那两句诗没有,因为女孩真的只有小鹿一样的胆子,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没有人知道的是女孩曾预想过千万遍男孩看到那句诗会拿着本子找她,然后懒懒的笑着问自己:怎么不写后两句呢? 这时她有一定会注视着他的眼眸开口: “是‘惟叹天公不作美,难见霓虹骄阳好’。”但预想以另一种方式发生了。 青青蔓草池中沼,依依垂杨岸边倒。 惟叹天公不作美,难见霓虹骄阳好。 一个有文采又温柔的女孩,如苹果那样普普通通,却也藏着酸甜脆软多种滋味。 曲述对着冯安程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开准备去送个作业,“晁欢,你那边的收好了吗?” 皮肤白皙细腻,牙齿整齐洁白,举止默默的女孩回头对着曲述点点头,她们抱着作业一起走向办公室。 两年时间都过去了,曲述和另一位课代表的关系仍然尴尬,她们明明都是女孩而且大家都说她俩长得像,文文静静,内向不爱说话,但关系还是平平淡淡顶多算个普通同学。 她也是曲述最期待成为好朋友的对象,但很遗憾没能实现,她仍然还是曲述的“同学”。 到了中午,天气有些闷热,不似早上傍晚那般冷。他们开始午自习,大部分同学低着头唰唰写着今天的作业,自从到了初三他们的学习任务加重,空闲时间也不多了。 曲述写了会儿作业感觉有些困,就拿出郁达夫的散文开始细细研读。 可能是心中有向往的事吧,看到那句“无雨哪能见晴之可爱,没有夜也将看不出昼之光明。”竟难得的生出些感慨。 午间教室昏暗的色调实在让人困乏,但又想再往后看一篇,曲述强撑着精神翻开下一篇——《迟桂花》 那时的她很向往毕业后的生活,或许有些坎始终迈不过去,但将来的她写下文章回望过去,已然拥有上帝视角,曲述也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彻彻底底的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傍晚,暴雨突至。曲述突然想起什么事,她拿起雨伞跟老师请假,撒谎说笔记本落忘记在操场。 女孩匆匆忙地溜出教学楼,来到实验楼后墙。果不其然两只被雨淋透的小猫腿在发抖,她快跑过去抱起小猫,后面传来了一阵同样急促的脚步声。 “阿述,我就知道你肯定来找小花小白了。快把她们放这儿。”董若筝夹着伞端着一个纸盒,两个女孩尽显狼狈。 曲述总算松了口气,她们俩先把小猫放到停车场的角落然后赶回去上自习。 董若筝下课后跟曲述讨论了下,决定明天帮两只小猫在学校里搭个窝。学校并不禁止这种现象,但平时确实会有些好心的老师给小猫喂食。 第二天曲述发现文言文里多了张便签: 【只待云开虹见处,自有新枝破陈蒿】 未干的墨迹晕染开小片污渍,正是那规整又不好看的字,是季允璟给她的便签。 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原来小猫喜欢会写诗的姑娘。” 这张便签如同诱人的鱼饵一样,勾动着女孩的心,原来昨晚他真的自己去干嘛了,原来他真的会接下这句诗。 “是救赎是我独自的光,是满天湛蓝中最显眼最独特的霓云。” 彼时,曲述也是这般觉得,他在无限闪耀无限发光,成为越来越多人心中的太阳。 “我决意追随我的太阳。” ——————————————— 中学时代有人给你送过苹果吗?或许你也为了谁做过些幼稚的事吗?[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幼稚与苹果 第3章 模仿是喜欢一个人的第二表现 迷迷糊糊间曲述睡着了,一幅如梦的情景呈现在眼前: 学校正门的走廊大厅中央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立于圆柱摆台之上,琴座上有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正按动着琴键,双手不断变化。 舒缓的音调同潮水般四散而来,一时间竟慌了神,不知是他的背影勾人还是音符的吸引。 一曲短短几分钟,他草草结束了未完的弹奏,我有些遗憾但也听出那首未完的曲是鲁叔的《Nuvole Bianche》。 午休结束铃打响,我的梦境结束,回过神后也记起,第一次听他弹琴是在一个阳光明媚凉风穿堂的午后。 “Nuvole Bianche”是首意大利曲,意为“白云”。蔚蓝天空中的朵朵白云飘忽变化,不同姿态不同速度缓缓书写温柔闲适。钢琴曲摇滚乐一类的于我而言还是很陌生,但一切的转变是在很久之前的物理课上…… 初二学生刚开始上物理总归有些痛苦的,我们班第一次月考的物理成绩也稀烂。和大多数女生一样,物理也是我最大的短板,于他却刚好相反。 物理老师实在受不了我们的成绩,便以成绩分了六个组,每个小组的组长起名并带领8名同学。那时的我成绩不突出,还不是组长。 大家争相提名时我注意到的是季允璟飞扬激动的笑容,他转过身拉长脖子对着一个男生喊:“陈瑜,我们就叫‘Linkin Park’?” 奈何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林肯公园,也不了解英伦摇滚,也不在季允璟的小组里。 之后一次机会我看见了他平板上用修正带涂的一个图案,应该是个标志之类的。因为看到的不完全和好奇,所以每次一有机会我都会偷偷记下那个图案的形状。 后来呢,图案记全了,曲述心中有一种拨的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她把图案绘下查了之后知道那是乐队林肯公园的logo。 再往后她便开始留意一些关于摇滚方面的知识,渐渐的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乐队。那时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真的很开心啊,季同学,终于和你多了点共同话题。 话归正题,那天之后与他便没有再多的交流,平平淡淡,但心中仍有期盼。 在九月中旬的某一天,下午阳光格外刺眼,最后一节班会课的开头是老班找人去领新学期的卫生用具,一共四位,其中两位是卫生委员,第三位主动站起的是他,但第四位却迟迟无人起立。 看着他,内心第一次驱使自己,主动站出来为班级做贡献不是很好吗? 曲述与李漾和交换了眼神,她理解了我的想法,就招招手示意我跟上。那时老师也是淡淡瞥了一眼,似是有些想不到主动站起的会是我。 我们四个慢慢地走去工具房,他走在前面,那时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真的很高,我在后面偷偷地扯了扯嘴角,李漾和几乎完全猜中我的心思,少女时期的心思与念头是藏不住的,这个时期的孩子敏感多疑,曲述如是。 她戳了戳我的手,一副姐都懂的表情对着我吃瓜似的笑笑。但是细细回想起来,那时我们对人无所顾忌,这也为之后的狂风暴雨做了很多铺垫。 “季允璟,你狗不狗啊?这么多人一来就坐着!”李漾和看到一来坐就坐在长凳木椅上的他,有些不满指着他大吼道。 其实坐着也没什么的,但周围有很多人,而他坐在这一方僻静就显得有些突兀。而李漾和这个姑娘就是这样,张扬直接但有时又细心认真。 我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他一直这样,特立独行,举止吸睛。 这时,李漾和却过来扯扯我的衣角问:“要不要坐过去,他那个位置只能再坐一个人了奥。”说着还作势要把我推过去。 那时的曲述很胆小,很“不知好歹”,我急忙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么坐尴尬的就是我俩了哈,” 李漾和可能不理解,也可能很看不起我的推脱行为,她是一个自来熟且开放的女孩,因为有个很不错的家庭和宠爱,所以她做事讲话真的只是从心所欲,坦荡不羁。 最终也还是没有坐过去,在无数人与器具间挤了半天总算拿到本班的工具,但貌似有亿点多。 大概十几把未安装好的散装扫把和拖把,五把垃圾铲以及几个桶和洗衣粉。看着不多,但很难拿,容易脱手,一顿操作后大家分配好。 我左手拿了五个扫把棍,右手提着两个垃圾铲和几个扫把头,以及用小拇指努力撑住的两只桶,看着情形确实我拿的比较多,但却不是那么重,只是有些不好拿。 因为拖把有些重,所以两个卫生委员全拿了去,顺带着几袋洗衣粉,剩下的便由我和他分担。 没装好的扫把头在垃圾铲里晃来晃去,好不稳定,期间走两步就掉下,我不得不停下重新抱起。 一开始准备回教室时,季允璟是问过我要不要他帮忙再拿些,但看着剩下十几把扫把棍全被他抱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摇摇头拒绝了他。 途中又掉了一回,或许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因为两位卫生委员已大步流星向前走去,他停下脚步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我左手上的所有棍子。 我突然愣住,突然反应过来跟他说没关系的,但他还是保持沉默向前继续走,内心一阵窃喜,然后整理好双手的东西追上他道了句:“谢谢。” 他没有说话,微微转头对我轻点,然后迈开腿向前去…… 手上负担减轻不少,我感觉轻松了些,跟上他的脚步往前去,这一去就是一年。 到了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曲述吃过饭和小董在过道上拉拉扯扯,说说笑笑,讨论着过两天的元旦晚会节目排练。 突然,季允璟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件黑色T恤,手上拿着只冰棍,一嘴接一嘴的咬着嚼着。话说家乡的秋天确实有该吃冰棍的时段,他可是个冰棍爱好者。 在很久很久以来对他的了解中我知道,他吃冰棍喜欢咬下来一口嚼着吃,而不是含着吃,他更喜欢在午自习时边写作业边吃,通常冰棍吃完,数学作业也写完了。 怎么样?学霸到底是学霸,不过也有些独特的癖好哦~ 入冬之前他也同样在中午吃了根冰棍,结果就带着感冒入了冬。 而我在入冬第二天的中午也吃了一根冰棍,同样的吃法,他却贱兮兮凑过来说: “你真勇敢,这种天气还吃冰棍!” “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你即将和我一样领取感冒发烧套餐~” 曲述对他的打趣不当一回事儿,只是把注意投到作业上,结果你可以猜一猜! 没错我在寒风、冰棍、温差的侵蚀下,当晚就领取了发烧套餐组合…… ———————————————— 哈哈 ??''?''??,几乎前奏篇每章都在叙述一些小回忆小故事,冬日吃冰棍这事儿大家千万不要模仿哦~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模仿是喜欢一个人的第二表现 第4章 勇气与靠近 “老师,打扰你了,想跟您商量个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我和季允璟同桌一段时间。” 脸色紧张,两颊绯红的女孩怯生生地开口与平日严肃的班主任说事,那妇女靠着凳子有些意外的问: “哦?为什么想和他坐,你和现在的同桌是不是相处的不好?” 我慢吞吞回复: “没有,我现在的同桌挺好的,就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想要变得更好一些。” 班主任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点点头说她会考虑一下,说罢便让我出去了 出了办公室心里还有些后怕,换同桌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有些脑子发热,为了自己心里那么点说不明白的感情而申请换同桌? 无论于现在的同桌,还是于其他同学而言这都是可笑且不那么公平的。 但内心的**驱使着自己,一边遭受着负罪感的折磨,一边又暗暗告诉自己: 我没有那么差劲的,我是班级第二,年级前二十,我想我是有资格与他成为同桌的…… 但是这些想法放到如今的我这看多少有些荒谬可笑,当初的曲述好傻啊,傻的过于天真可爱了,甚至有些令现在的我厌恶。 细细想来长那么大,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这件了,主动申请和他成为同桌,在学校里关系次于朋友密切的第二身份。 而这,也是喜欢上他后做下的第二件荒唐事。 时间过去一周,某日的英语课上,前排的同学突然吵了起来,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他们先是在桌下暗暗较劲,时不时动动嘴皮功夫,突然地男孩大声喊了句话,这动静,引得全班同学投去目光。 两人互看不顺眼随即展开骂战,作为班主任的英语老师怎么会容忍这种情况在她的课堂上发生,她赶忙扑上去拉住二人。 两个人心情缓和后她厉声质问他们在吵些什么,两位同学支支吾吾的,到最后说清楚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师无奈的把头偏过不想理他俩,走到讲台中央吩咐: “一会儿下课,曲述你换来第一排坐,顾冉馨你去曲述的位置和她的同桌坐,然后……金子泽和彭宇坐一块儿,孟莹可跟陈瑜坐,听清楚了吗?” 大脑宕机了一瞬,回过神来心中是难以抑制是开心激动。 班级里趁着老班说话时吵吵闹闹的,晁瑾拉长了脖子冲着季允璟嚷嚷: “喂!终于可以换同桌了你开不开心?”这其实是略带打趣的,因为顾冉馨这个女孩儿和季允璟同桌时便不太愉快,再加上她平时说话做事总有那么点让人不爽,所以班上的人不太喜欢她。 听到那“长脖子”的问话,我好奇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季允璟,只见他转过头对着晁瑾笑,笑的很开心很开心,是因为可以换同桌了吗? 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总想着如果是因为我该多好啊,但我又更清楚的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同时我也在心里默默感谢班主任的允许与支持。怀着荡漾激动的心我在中午坐到了第一排去。搬搬书箱,挪挪书包…… 他看见我挪过去,把原来自己放两张桌子间的箱子移到凳子下面,给我腾出空位。 有些受宠若惊,讷讷地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句: “你不摆这了吗?” 他摇摇头说“你放吧。” “谢谢。” 只是简简单单几句客套就让我觉得他很好很好,由内发自外的好。 这里的好现在的曲述也不能定义,到底是品德高尚还是举止体贴亦或是……他的作为与她心中的美好重叠。 一连几天,她和学霸坐的最大感受就是对方话好少,自己话本来就不多,老师让讨论的时候就很尴尬。自然而然的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膜…… 中午烈阳高照,季允璟从书包里摸出个橘子,细节的把它剥开,右手写着作业,左手拿着橘子吃,吃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 他把左手上剩一半的橘子递给我,贱嗖嗖的来了句: “你吃不吃?” 先是震惊,我缓缓转过头尴尬地摇摇头说谢谢他,不用了。 季允璟脸上表情揉作一团,他有些感叹道: “你是嫌弃我吗?” 无人可以描述他当时那句话对曲述的冲击力有多大!我甚至从中听出撒娇的意味。 “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现在确实不想吃橘子。”我摇了摇头慌张的解释。 末了回应是一句“哦!” 下午化学课时,老师正讲着第一次月考试卷,一题装置辨析题提到了一个不常考的玻璃棒,我不知道它具体功能是啥,便转头看向右边的学霸…… “那个…玻璃棒有啥用啊?”企图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些再平静些。 他侧偏过头看了眼,然后勾唇笑了笑:“一看上课就没有认真听吧?”略带调笑的语气让我瞬间心跳砰砰,只是歪歪头看着他。 季允璟抽过一张草稿纸,迅速地给我画了个简图,并表明作用。 窃喜着接过稿纸,认真看了两遍把它记下,又悄悄地把稿纸推到他桌上,浅浅说了句:“谢谢。” 第二天中午,我又注意到他在剥橘子,不一样的是这回他剥好后,专门留了块皮垫着递给我,让我先自己拿。 疑惑不解在大脑里疾驰,“嗯?” “你昨天不是嫌弃我嘛,今天先给你吃。”他积极的解释了两句,感觉对自己的做法很得意。 我笑了又笑,只觉得季允璟很可爱很可爱,便伸手主动剥了两瓣道句:“谢谢!” 他像是满意似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简简单单的三件小事是肯定了季允璟在曲述面前的美好形象,当时上学的每一天她都觉得精神抖擞,很期待去学校……现在看来真是不能理解。 一个周四的下午,语文老师在作文课上说今天要分享作文,先概述了下写这篇文章的主要,而后点了三个同学的名,让她们依次上来朗读。 本次作文是半命题:我真正感谢的是—— 曲述的文采不错,这是两年多相处下来同学们最直观的感受。 三个同学都是女孩,首个念的题作“我真正感谢的是生活”,第二个同学写的是“我真正感谢的是大海的无私馈赠”,而曲述写的是“我真正感谢的盛世中华” 格局不断变大,思想内容逐渐扩展,按这个顺序朗读恰好展现了不同主题的文章。 我听着前面两位同学的朗读越来越紧张,在老师点完名一开始时,季允璟便伸手抽过我的作文本开始研读…… 他作文确实写的不咋滴,便看得格外认真,看完也没说什么将作文本推给我。 看着文章我又细细默读一遭,祈祷千万不要出岔子,第二位同学读完后我紧张的手心冒汗,着急的看了又看。 季允璟不理解我这样的举动,他做事说话向来从容淡定,没见过他慌张啥样。 深呼吸了几口后,我站上讲台,努力将作文本抬到刚好与脸持平的位置,开始出声。 女孩的声音温温柔柔,断句起落都不错,关键是文章内容实在精彩,她语一毕耳边便想起掌声,放下作文本时脸蛋还是红扑扑的。 曲述坐下时偷偷瞥了一眼季允璟,对方脸上平静如水,毫无波动。 她有些遗憾,又不知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非跟个小媳妇一样别别扭扭的。 但其实,往后她别扭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呀! 几天时间过去曲述认为,她一辈子应该只会喜欢这个人了……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只知道那是种干净纯粹执着的喜欢。 ————————————————— 第5章 摇滚进入世界 距离两人成为同桌一周过去了,曲述开始主动向季允璟抛出话题。 又是一个中午,不过阳光没有那么强烈,家乡渐入寒露,气温骤降。 “你知道皇后乐队吗?” “知道啊,怎么了?”季允璟漫不经心的回答。 “是我这周看到个世界摇滚乐队排名,里面就有皇后。” 他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因为只是略看那个讲解视频,所以我几乎把自己记得的所有都说了出来。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披头士和皇后,都是老牌乐队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披头士的歌,真的……nice!” 我尴尬地摇摇头,说自己听抒情乐曲多点。 听到我这话他马上拿出张便签在上面潦潦写了几字。 入目是几个英文曲目,他又开口: “你可以回去听下这两首,是他们特别有名的。” 人遇到感兴趣的话题总会变得很健谈,他也不例外。 淡红色的便签上是男孩潦草的字迹,季允璟的字实在算不上好看,但胜在工整简洁。很多老师都说过他这个问题,但他依旧不改,或是说改不过?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或许这张纸代表着我俩的关系不只是普通同学不是吗?至少算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啦! 晚上回去听了《Yesterday》旋律简单却特别动人,吉他的伴奏像是轻轻拨动心弦,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保罗·麦卡特尼的声音像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耳边,带着一点点怀念和遗憾,仿佛在讲述一个关于过去的、无法挽回的故事。 是一首让人回忆,感受过去的歌,尤其温柔又忧伤治愈。 曲述把那张淡红色便签夹在英语课本里,第二天清晨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到校。秋霜在走廊玻璃上凝成羽毛状花纹,她呵着白气搓手时,抬眼正见少年信步从门外走进。 出乎意料地,季允璟的身影向自己压近。少年笔挺的身躯微微弯曲,含笑着问曲述: “歌听了吗?怎么样,喜不喜欢?” 曲述像只受惊的小鹿,她点点头有些慌张的回答:“听…听了,很不错。” “哦?那快评价一下。”男孩似乎觉得曲述的表情有些心虚,他把书包放回座位侧过身子认真看着女孩。 曲述回了回心神: “我感觉《Yesterday》是一首充满遗憾的歌,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奥菲斯和欧律狄刻的神话,同样的明知回头会导致毁灭,仍无法抑制对“已逝美好”的确认冲动和那句歌词‘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有呼应。” 季允璟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孩,内心有些触动,他对曲述解释的角度很感兴趣,也觉得发现了个认真的人。 此后一段时间,季允璟经常向她推荐一些大众或小众的英文歌,她也因此领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当耳机里爆炸的鼓点击碎试卷上的几何图形,那些规整的笔记也变成飘动的音符。未写的作业化作一只又一只纸飞机飞向嘶吼的聚光灯,世界在耳膜里绽放千万个未曾见过的太阳,涌入脑海的是一万种我不曾听过的声音。 但是后来的一首歌改变了很多,一天晚上当曲述搜好歌目点击顺序播放时,她正在画画,听着听着,一股熟悉却又独特的声音闯入脑海。 她身躯一怔,猛然拿起手机,是摇滚乐没错啊。但她确实听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长笛声,手腕处的疤痕已经淡去,但隐隐有道红痕,瞬间没了听下去的动力。 曲述关了音乐,看着窗外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记忆。 上学时,坐在一旁的季允璟还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她: “怎么样啊?品鉴家,这周给你推荐的这首可是前卫摇滚的创新,有古典诗意的色彩,你应该会喜欢。” 见女孩没有回答,他拍拍曲述的桌子对方这才回神,她慢吞吞的回答: “我第一次知道摇滚里也能有长笛的配合。” 季允璟一脸欣赏:“还以为你听不出来呢,这是Jethro Tull的主唱,他们打破了传统的前卫摇滚,加入长笛的古典风格,热烈又唯美不是吗?” 女孩没有表情变化,季允璟以为她不喜欢便不再勉强,偏过头开始做自己的事。 曲述还沉思在那首歌时被人拍拍背: “曲述,广播里通知你去办公室。” 她这回才是彻底回神了,刚刚隐约确实听见广播里:——请二班曲述同学到一楼大办公室! 季允璟也在一旁调侃她: “怎么回事啊今天,呆子还不快去。” 女孩有些恼怒,她没有看季允璟径直走出教室。 大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聚在一块,曲述敲了敲门:“——报告” 老师们转头看到来人,其中一个女老师很着急的走过去拉着曲述的手: “太好了宝贝,过来。” “黎老师,这……是?”曲述疑惑开口。 女人眉眼精致但妆化的很浓,又不显夸张,恰恰完美张扬的女王脸。 “曲述同学,今年元旦晚会的开场我们打算用古典演奏合奏暖场,但是校领导要求今年初三要出节目……”话没说完,一旁的班主任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这些音乐老师。 黎棠尴尬笑了笑:“其实老师想邀请你出演,作为木管乐长笛手出场,和其他同学配合。” 听到长笛两个字曲述恍惚了一瞬,她没有想太多就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道: “不了谢谢老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吹过长笛了,您找别人吧。”女孩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目光炯炯。 黎棠和一旁的徐老师听见有些失落,但还是厚着脸皮开口: “小阿述拜托你了好不好,老师也知道你学习压力大,但这回是首次露天晚会学校很重视,了解过你们年级所有同学的乐器学习情况,学习钢琴的多但能和钢琴搭配的只有你的长笛……” “恕我不能黎老师,您找别人吧。”第二次拒绝,这回黎棠的脸色沉下来,她轻轻地点点头让曲述离开。 曲述微微弯腰:“谢谢老师。”然后逃似的跑出办公室。长笛出现的次数不断增加,她的心绪不断被打乱,曾经的很多事情再一次充斥在脑海。 女孩蹲坐在球场旁的石坎上,头埋在□□,手搭在右手手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她右手手腕上有一条深长狭恐的疤痕,但颜色不深,不细看难以发现。 十一月的风很冷很干,如风掀起大漠扑在人的脸上,一起都被蒙上层灰。 睡梦中,她梦见自己又回到那个早晨。梳上好看的发辫,穿上漂亮的裙子,坐在爸爸车上去往比赛现场。到了门口她蹦蹦跳跳提着长笛先进了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一切突然变黑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怎么走也出不去这片黑暗,刀刮柜子的声音环绕耳旁…… 少女猛然从床上坐起,拍着自己的胸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弱弱安慰自己:“不怕不怕……” 这一夜寒冷,凛冽,并不安稳。 日子就这样淡淡的过去了几天,元旦晚会节目正式开始排练,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季允璟也参加了。 他担任开场钢琴部分的古典演奏。 即使她想过自己有机会会和少年一起站在台上,面向全校师生,面向大地天空演奏他们所热爱的音乐。 不过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拒绝,但曲述只是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最终她也没有去看男孩的表演。 唯一的了解是在那不久后听到好多人夸赞他和一个女生的小提琴配合很棒。少女内心的悸动就这样一点点消磨着,大半随着那夜的琴声悄然逝去。 至此,少女时期的那份冲动逐渐转化为对前程都渴望和期待,他们的交流减少,也不再是同桌。曲述也不再听摇滚,把大量时间投入学习考试,真正地变成个‘书呆子’。 男孩好像也在无形间慢慢退出了曲述的生活,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发现。但女孩的心底深处仍然藏着的,是那份追随与前进。 第6章 浅绿色来信 中考放榜那天,盛夏的阳光白得刺眼。香樟树浓密的枝叶在热风中晃动,投下破碎的光斑。人群喧闹,有人欢呼,有人沉默。 曲述早早地便知道,他们不会去到同一个高中,但两个人都很优秀,只是会在不同的地方发光。 拍毕业照那天,女孩四处张望,目光聚焦在一处:找到了。 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肩膀被兴奋地拍打着。少年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像一棵小白杨,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理所当然的从容。 他偶尔点头回应,目光扫过人群,却没有在任何一点上停留,包括……她站立的角落。 曲述的心,像被那阳光烫了一下,微微蜷缩起来。她默默地低下头,挺好的,她对自己说。都在努力奔向更好的未来,只是……方向不同了。 高中三年,像按下了加速键。 曲述去到了离家大概七十公里外的宁安念书,季允璟则在省上第一中学念书。两所学校都是名校,只不过隔得有些远。 学业压力如山,曲述把自己埋进了书山题海。她不再是那个总在季允璟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的女孩,她变得沉静,成绩稳居年级前列,是老师眼中踏实内敛的好学生。 只是偶尔,在晚自习结束,独自穿过教室到宿舍那条路;或是在某个疲惫的深夜,合上习题集的瞬间,一种空落落的孤寂会悄然袭来。 手机里,那个总是被自己隐藏的对话框,安静得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 联系变得稀少而客套。 曲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天天开心。[烟花表情] 季允璟:新年快乐。 曲述:听说你们这次模考很难? 季允璟:嗯,还好。你们呢? 曲述:也不简单,高中太累了。 季允璟:祝好运。 对话总是这样,简短,礼貌,像两条平行线,偶尔靠近,却永无交集。他很少主动开启话题。曲述发过去的、偶尔分享的校园一角照片,往往石沉大海,或者很久之后才收到一个迟来的“嗯,好看”。 她渐渐学会了不再期待。只是那份埋藏在心底深处、从十四岁走廊琴声就开始滋生的情愫,并未因距离和疏离而消失,反而在沉默的浇灌下,生长得更加坚韧而隐秘。像一株长在石缝里的植物,不见天日,却根系深埋。 她关注着他学校的每一次大考排名,总能在光荣榜前列找到他的名字。 她想象到他在新的环境里,依旧如鱼得水,是人群的焦点。偶尔从初中同学那里听到零星关于他的消息——“季允璟又拿第一了”、“他还是那么高冷,不过挺爱跟人开玩笑”……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带来微麻的刺痛和更深的遥不可及。 三年时光,就在书页翻动、试卷堆积和手机屏幕偶尔亮起的微光中,悄然流逝。 高考结束的那个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紧绷了三年的弦骤然松开,巨大的空虚感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同时攫住了曲述。同学们嬉笑打闹,激动的商量着要去哪儿玩,去吃什么,去跟谁表白。 她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沓浅绿色的信纸,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铺开信纸,握着钢笔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墨水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点墨迹,像她此刻慌乱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落笔。 季允璟: 展信佳。 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写下这封信。或许有些唐突,但高考结束了,总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先恭喜你也终于从这场漫长的战役中解脱出来。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取得了非常理想的成绩。 寒来暑往,又是三年。中考结束好像还在昨天,一转眼,我们高中毕业了。这三年,在不同的环境里,各自努力着,联系也少了。每次知道你在城市另一边取得好成绩的消息,都真心为你高兴。 写这封信,其实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忽然很想念初中时的一些时光。想念中央走廊那架旧钢琴的声音,想念十五岁那年夏天你抱着荷花跑过来的样子,想到……和你做同桌时,虽然我总笨拙得接不上你的话,但你偶尔耐心讲解题目时的侧脸。 那些画面,在我心里存放了很久,像老电影里泛黄的胶片,偶尔拿出来翻看,依然清晰。 高中三年,我们应该都变了很多吧?我在努力变得更好,更勇敢一些。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在走廊里第一次听到你弹琴就挪不动脚步的自己。 高考结束,好像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也充满了可能。在大家各奔东西之前,我还是想认真告诉你一件事情: 年少时对你的心动,穿越光年,从未衰减,此刻终抵你身边——赤诚昭然 对于我的这份喜欢你不必困扰,只是觉得,高中即将落幕,那些属于少年时代的心事,也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句点。 最后愿花路同辉,芳泽长随。 书于宁安,静候回音。 曲述 二零一五年六月九日 写完最后一个字,曲述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将信纸仔细地折好,装进一个同样浅绿色的信封里,在信封上端端正正写下“季允璟亲启”。 她没有立刻寄出。这封信在书桌上躺了一整天。第二天傍晚,夕阳再次染红天际时,她才鼓起勇气,拿着信,像揣着一个易碎的梦,走向学校门口的邮筒。 绿色的邮筒张着沉默的嘴。她捏着信封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投进去,就像把一颗心投进了未知的深渊。可能会石沉大海,可能会换来一句礼貌的婉拒,也可能……是她不敢深想的那个“可能”。 最终,她闭上眼,指尖一松。 信封滑入邮筒深处,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这微小的声响,却在她空旷的心房里,激起了巨大的回音。她站在邮筒边,久久没有离开。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也吹不散她脸颊滚烫的温度和心底那份孤注一掷的忐忑。 ——季允璟视角—— 省一中毕业典礼喧嚣而热烈。季允璟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收获无数掌声和注目。他依旧是人群的中心,沉稳、优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他并未感到特别的轻松,反而有种目标达成后的短暂迷茫。竞赛、保送、出国……各种选择和邀约纷至沓来。他习惯性地将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像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 几天后,一封浅绿色的信,安静地躺在了他家门口的信箱里。信封上没有邮票,显然是直接投递的。熟悉的娟秀流畅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 季允璟拿着信回到房间,拆开。浅绿色的信纸,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他靠在书桌前,垂眼扫读。 信的内容很温和,像寄信人一样,没有激烈的言辞,只有对过去的怀念和小心翼翼的请求。那些被她描绘的画面——走廊的钢琴、十五岁的荷花、讲解题目时的侧脸——像被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深埋在学业之后的琐碎记忆,猝不及防地被翻了出来,带着一种久违的、青涩的温度。 “年少时对你的心动,穿越光年,从未衰减,此刻终抵你身边——赤诚昭然” 这句话像被加粗了一样,清晰地映入眼帘。 季允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信纸上摩挲。再见一面?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写下这句话时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心底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被她记挂的微暖,有对过去时光的模糊怀念,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抗拒和沉重的负担。 他并非不懂她的心意。从初中那些隐隐约约的细节开始,到高中三年她偶尔小心翼翼的问候,他都有所察觉。 只是那时的他,目标清晰而坚定——好高中,顶尖大学,广阔世界。 感情,尤其是这种带着沉重期待的、似乎需要他回应的感情,在他看来是期待的、但会扰乱步伐的负担。 现在,高考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这道屏障似乎也消失了。 然而,那份惯性般的回避感,却并未随之消散。他即将离开这座城市,飞向更远的未来。未来充满了挑战和不确定性,他不想被任何“过去”牵绊。 尤其是,他无法确定自己对曲述的感觉。是怀念?是愧疚?还是……其他?这种模糊不清,让他本能地想逃。 他拿着信,在书桌前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从明到暗。 最终,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极少主动联系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良久,删删改改。 季允璟:曲述,信收到了。谢谢你还记得我。但我想我不是那个适合你的人,荣幸得识,心途殊途,愿自珍重。 点击——发送。 他放下手机,像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将那封浅绿色的信,重新折好,却没有放回信封,而是随手夹进了一本厚重的、几乎不会再翻开的竞赛习题集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份突如其来的打扰,连同那些被他刻意模糊的情感,一起尘封起来。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没有再去看。 他不知道的是,城市的另一端,一个女孩握着手机,看着那条简短、客气的回复,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慢慢熄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 内心悄然涌起一股凉意,他那么不擅长文字,却能写出“心途殊途”的婉拒…… 她静静地坐着,直到窗外的夜色彻底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有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那封承载了她四年暗恋、孤注一掷勇气的信,终究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他平静的心湖上真正留下。 第7章 重逢的石头和雨披 西南的初秋,寒气刺骨。陡峭的山峦间,几顶深绿帐篷顽强扎根,发电机低沉的嗡鸣是这片荒寂里唯一的背景音。 笔挺的身影从临时板房出来,深色冲锋衣领口竖着,下颌线绷得极紧,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 助手小陈正低声快速汇报着“3号孔岩芯破碎度异常”、“局部渗水”,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柴油和一种无声的紧绷。 他沉默地听着,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摊在简易桌上复杂的地形图和旁边码放整齐、断面清晰的岩芯样本,专注思考。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兀地震动了两下。 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沉寂了很久的名字:曲述。 没有寒暄,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照片。 照片中央,一块饱经风霜、棱角粗犷的灰黑色巨砾岩,冷硬地占据视野。而在它顶部一条几乎被忽略的细小裂缝里,一株淡紫色的无名小花,正迎着凛冽山风,柔弱却倔强地绽放。 季允璟的指尖在冰冷的手机边缘顿住,微不可察。 背景……是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山。她也在这里?那个生态艺术节?心脏某处被那抹淡紫轻轻撞了一下,快得抓不住。他迅速回复,言简意赅,带着专业人士的疏离: 季允璟:这是砾岩,风化显著。山区地质复杂,注意安全。 曲述:收到,谢谢季工。[微笑] 对话干净利落地结束。 季允璟像甩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迅速将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拿起桌上的地质锤,指关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她的镜头,总能精准地刺穿冰冷的表象,捕捉到那点不合时宜的、令人心悸的生机。 三天后,一场预报之外的暴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山区。 豆大的雨点砸在安全帽上砰砰作响,天地间一片混沌,能见度骤降。简易山路瞬间变成泥泞的陷阱。 季允璟带着小陈刚从一处因雨水浸泡而显得格外危险的边坡完成紧急踏勘撤回,浑身湿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带着地质工作者对脚下地质条件本能的警惕。视线扫过一片因雨水冲刷而裸露出更多破碎岩块的坡脚时,他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一块向内凹进、形成天然屏障的巨大基岩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倚靠着岩壁。 淡绿色的防风外套,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像一株沉静的植物。她怀里紧紧护着一个防水的长画筒,微微侧着头,目光沉静地投向外面倾泻的雨帘,侧脸线条柔和。雨水打湿了她额角的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颈侧,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是曲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担忧瞬间压倒了所有杂念。 在这种天气、这种地质环境下独处,风险指数极高!他几乎是本能地对身边低吼:“你们先撤!注意沿途溜坍!保持通讯!”声音在雨声中依旧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等回应,他已果断调转方向,踩着湿滑黏腻的泥浆,步伐沉稳却迅疾地朝那块岩石走去。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滚落。 “曲述?”他的声音穿透密集的雨幕,带着一种岩石般的沉稳和力量感。 曲述闻声转头。湿漉漉的睫毛下,那双沉静的眼眸在看清他的瞬间,清晰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安心的暖意,像幽暗山谷里悄然点亮的微光。 “季允璟?”她的声音在嘈杂雨声中依然清晰,带着一丝温和的讶异,“你也在这?”没有久别重逢的客套,仿佛他们的相遇本该如此平淡自然。 季允璟迅速走到岩壁凹陷处。空间有限,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不足一米。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浸润过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松节油气味。 她仰头看他,眼神干净坦然,带着重逢的平和,没有半分窘迫或闪躲。这份坦然的沉静,反而让季允璟心底那份职业性的紧绷和更深处的、难以名状的暗涌更加清晰。 “工作?”他问,目光习惯性地、锐利地快速扫视头顶和周围的岩体,确认这个临时避风港没有危岩和渗水风险,动作专业而迅捷。 “嗯,采风。”曲述轻声应道,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靠在岩壁角落、一把伞骨明显断裂扭曲的折叠伞,“雨来得太急,没有办法。”语气平和,嘴角微微上扬,只有一丝对天气的无奈,不见慌乱。 季允璟没说话,沉默地解下自己背上那个同样防水、沾满泥点的专业工具包。他动作利落地拉开侧袋拉链,从里面抽出一件叠得整齐、尚未拆封的厚实一次性雨披。 他没有递给她,而是直接抖开,手臂越过她头顶,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将那层坚韧的塑料覆在了她身上,瞬间隔绝了斜飘的冷雨和大部分寒意。 曲述微微一怔。雨披带着塑料特有的气味落下,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暖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低声道:“谢谢。”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岩壁下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有密集的雨点砸在岩石和地面上的声音,单调而巨大。 女孩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轻轻开口:“这里的石头都很有特点……” 季允璟的目光从她沉静的脸上移开,脑中浮现出当初那个无论何时总是认真听课,专心致志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脚边一块棱角分明、质地异常坚硬致密的深灰色石头上。 他弯腰,沉默地捡起它,粗糙的指腹用力摩挲过冰冷粗糙的表面,仿佛要确认什么。“是风,是水,”他声音低沉,带着岩石撞击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雨声。 “它们用最笨拙也最持久的方式,一点点磨蚀、掏空。”他举起石头,在昏暗天光下,石头的某个新鲜断口处,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晶体闪光若隐若现。“时间……当然会改变形态,留下沟壑。但有些东西,”他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用力按在那点微弱的闪光上,指腹甚至微微泛白。 “比如石头深处的晶核,很难磨灭。它只是……被覆盖了,被风化的尘埃,难以被人发现。” 他没有看她,只死死盯着指下那块不起眼的石头。但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锤击,狠狠砸在两人之间横亘的七年时光上。他在诉说地质的真相,更在剖开一种……深埋的、顽固的存在。那“被覆盖”三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 曲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紧接着是密密匝匝的酸胀感。 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看着他用力按住石头的指关节,看着他指腹下那点几乎要被碾碎的微弱闪光。 那点光,像极了她心底深处,从未真正熄灭、却早已被时光尘埃掩埋的微弱火种。暗恋的酸涩、重逢后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此刻被他话语精准刺中的隐秘期待,在这一刻无声地沸腾、拉扯。她在他专注得近乎冷酷的姿态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这块石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像怕惊扰了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季允璟猛地抬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眼神深邃如古井,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的眼神依旧沉静,深处却像有压抑的暗流在奔涌。他沉默了两秒,仿佛在权衡,最终,手臂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将那块冰冷的石头递了过去。 曲述小心翼翼地接过。石头冰冷沉重,棱角坚硬地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她学着季允璟的样子,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轻轻摩挲着那点微弱的晶体闪光,仿佛在触摸一个被封存的秘密,在确认某种坚不可摧的核心。 “它……很特别。”她低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小心棱角。”季允璟提醒,声音低沉沙哑,目光却依旧锁在她摩挲石头的指尖上。 雨势终于渐弱,从狂暴的冲刷转为缠绵悱恻的雨丝。山间的雾气在雨丝的撩拨下开始升腾弥漫,模糊了周遭轮廓。 “雨小了,回驻地的路更滑了,走吧我送你。”季允璟站直身体,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刻板的冷静,仿佛刚才那段关于石头、时间与“被覆盖”的深意对话,只是雨声中的一个错觉。 “嗯。”曲述握紧了手中那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那点晶核透过冰凉的表面和掌心的温度,仿佛传递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暖流。她仿佛握住了他话语里那点未尽、却让她心尖发颤的深意。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进细密的雨帘。山路泥泞湿滑,每一步都需要全神贯注。季允璟走在前方,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相对稳固的落脚点,登山杖不时探出,为她扫开可能绊脚的碎石或断枝。 他偶尔停下,侧身回头,目光沉静地扫过她脚下,确认她的安全。曲述抱着她的长画筒,小心地踩着他留下的脚印。 他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迷蒙的雨雾中像一座沉默移动的山峦,为她挡去了大部分斜飞的风雨。她安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掌心那块坚硬的石头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心跳微微搏动。 接近云溪村艺术节驻地边缘,已能看到临时搭建的彩色棚顶和温暖的灯火,人声隐约传来。 曲述停下脚步。 “就到这里吧,季工。”她温声道,声音在细雨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将那块依旧冰冷的石头递向他,“谢谢你的雨披。” 季允璟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掌心躺着那块不起眼的深色石头,又抬眸看向她沉静的眼眸。那眼神清澈,深处却像藏着一片海。 读者宝宝们,这章跳度一样有点大,是在二人毕业后的第二次见面,大概已经过去六七年,两个人现在24岁~ 咱们的季工职业也正式上台,疑惑小曲为啥是长笛演奏家不?嘿嘿[让我康康]期待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重逢的石头和雨披 第8章 我们只是……很久没联系了 他没有立刻去接,沉默在细雨中蔓延了两秒。最终,他低沉地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留着吧。山里……石头很多,雨披也还有。” 言下之意,这一块,这一件,都无关紧要。 曲述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也像是被那“无关紧要”四个字无形的刺扎中。 暗恋者的心总是过分敏感,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黯然,随即被更深的沉静掩盖。 突然想到了什么黑色身影又开口: “你刚刚去的地方快到云脊山核心区了,记得不要再往前去,最近多雨,一切小心。” 她眼神颤动,只是默默地将伸出的手收回,将那块带着他指温和她掌温的石头,攥紧在掌心。 “……谢谢,你也是。” 季允璟没再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像完成了一个任务。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大步,朝着营地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沾满泥浆的登山靴踩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背影很快被浓重的雨雾吞噬。 曲述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细雨沾湿了她的发梢和肩头,带来丝丝凉意。她缓缓摊开紧握的掌心,那块深色的石头安静地躺着。 那点微弱的晶核,在雨雾弥漫的、湿漉漉的光线下,似乎……比在岩壁下时,更清晰地闪烁着一点固执的光芒。 她慢慢收拢手指,冰凉的棱角深深抵着柔软的皮肉,带来一种疼痛的清醒,却也奇异地……点燃了某种沉寂已久的火苗。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雨中的寂静: “小曲?傻站着淋雨呢?这位……是刚才送你回来的朋友?看着背影有点眼熟啊。” 曲述蓦然回神,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身,脸上已换上温和平静的笑容:“李教授,您怎么出来了?” 站在她身后几步远、撑着伞的,是一位气质儒雅、鬓角微霜的中年学者,作为此次生态艺术节特邀的地质学顾问——李怀远教授。他目光温和,带着长辈的关切,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季允璟消失的方向。 “看雨小了,出来透透气。”李怀远走近,将伞往曲述这边倾了倾,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右手上,又看了看远处模糊的山道,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意。 “背影挺拔,走路带风,挺正气一个小伙子。怎么,遇见熟人了也不请人家进来坐坐?这天气这地点……” 曲述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将握着石头的手背到身后,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声音却不易察觉地紧了紧:“是……以前的同学,碰巧在附近工作,遇上下雨。他还有工作,也赶着回营地。” 曲述避重就轻,心底却因李教授那探究的目光和“熟人”的称呼而掀起波澜。 “哦?老同学?搞地质的吧,”李怀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依旧,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也是缘分。下次有机会,介绍认识认识?”他语气随意,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曲述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心绪却已如这雨雾般纷乱。她握着那块石头,感觉它此刻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季允璟大步流星地回到营地,浑身湿冷,泥浆几乎覆盖到膝盖。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板房,脸色沉郁。 小陈迎上来汇报工作进展,他只简短地应了几个指令,提醒数据处理要加快,便让对方出去。 关上简陋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他脱下湿冷的外套,动作有些粗暴。当他的手习惯性地伸向冲锋衣内侧口袋时,指尖却触碰到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平整的纸张。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再次伸向口袋,这次,掏出的是那张在云溪村驻地边缘,曲述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他的、折好的纸片。 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慢慢展开那张纸。 炭笔的线条简洁却充满力量,寥寥数笔便勾勒出风吟峡嶙峋陡峭、布满岁月孔洞的岩壁,苍凉而壮阔。 那是在峡谷底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的身影背对画面,正微微仰着头,以一种专注的姿态凝视着高耸入云的岩壁。 男人的左手垂在身侧,似乎还紧握着什么工具,身姿挺拔而沉稳,像一块嵌入峡谷的磐石。那个背影的轮廓,每一根线条,极尽流畅。 画的右下角,一行娟秀而沉静的铅笔小字,像一道温柔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镇定: 风知石语 季允璟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又猛地看向画中那个渺小却无比清晰的、属于自己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剧烈的跳动声在寂静的板房里震耳欲聋。 在风吟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曲述看到了他工作时的样子! 他猛地将图纸拍在桌上,发出的声响吓了自己一跳。目光仓皇地扫过放在一旁的那块深灰色石头,那点晶核的闪光此刻变得无比刺眼。 “风知石语……”他无意识地低声重复,声音干涩沙哑。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清晰了,滴滴答答,敲打着板房的铁皮屋顶,也敲打在他骤然失序的心弦上。 板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桌上并排放着地质图纸和那张带着体温的、灼人的速写,以及另一块不知名的闪着微光的石头。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山崩地裂的宣告,只有一张速写、一行小字、一块被退回的石头,在寂静的雨夜里,掀起了无声的海啸。 ——云溪村驻地,曲述坐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区,手里捧着热茶,指尖仍残留着石头冰凉的触感。 老人笑着坐下,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淡绿色手绳上,“这个颜色很衬你。” 曲述下意识地摸了摸手绳,轻声道谢。 “听说你今天还去了风吟峡?”李怀远啜了一口茶,语气随意,“那地方的地质构造很特别。” “是,季……我是说,季工程师推荐的。”她顿了顿意有所指,补充道,“他在这边做地质勘探。” “小伙子姓季啊,是中地工科院的吧?”李怀远挑眉。曲述愣了愣点点头,“应该是吧,我们太久没联系了。” “他是叫季允璟?我听说过他,年轻一代里能力顶尖,就是性格冷了点。” 曲述指尖微蜷,没有接话。 李怀远笑了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老照片,推到她面前:“十年前我在西南东边考察时拍的,这岩层结构和风吟峡很像。” 照片上,三年前还在一线的李怀远站在钻探机旁,而角落里,一个戴着安全帽的黑衣少年正低头记录数据,侧脸轮廓冷峻。 曲述呼吸一滞。 ——那是季允璟。 “那时候他还只是数据记录员,但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李怀远语气怀念,“可惜后来没再见过。” 曲述盯着照片,心跳加快。 李怀远忽然开口:“明天的开幕式,你会演奏长笛吧?” 她一怔,点头。 “我很期待。”老人微笑,“另外,如果你有空,我想请你做向导,带我去看看风吟峡的蜂窝岩——我对季工程师之前提到的‘风蚀孔洞’很感兴趣。” 曲述迟疑了一瞬,最终点头应下。 细雨在清晨停歇,空气湿重——云溪村生态艺术节在村口露天舞台开幕。 曲述坐在后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石头冰凉的棱角,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位工作人员小姐姐拍拍她的肩:“小曲,到你啦!” 她顿了顿抬头对着女孩温柔一笑,放下石头然后拿起长笛走向舞台中央。 台下人头攒动,多是游客、嘉宾和部分工作人员。她沉静心神,将银笛举至唇边。一曲空灵寂寥的旋律流淌而出,并非庆典的欢快,而是描摹山风穿谷、岩石低语的意境。 笛声清越,穿透湿润的空气,盘旋着,仿佛要融进远处云雾缭绕的沉默群山。 营地通往村中小路的岔口,勘探队的陈嶙正扛着两箱采购回来的物资往回走。 路过舞台外围时,清越的笛声让他脚步一顿。 他循声望去,只见舞台中央,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子正专注吹奏,手指轮替,侧影沉静,气质出尘。 他想起昨天季工那异常沉默的样子,再看看台上沉浸于演奏的曲述,脑筋一转,掏出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了舞台。 自以为是地想着:季工整天板着脸对着石头,让他看看这个,没准能调剂下心情?手机录下了曲述演奏的后半段,直到她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才扛起箱子快步返回营地。 山间空气湿凉,这次任务快过去一个半月了,踏入熟悉的板房小陈扫视一圈: 对准桌前比对数据的季允璟道:“季工,我回来了!东西都买好了。” 季允璟点头没有回应。 陈嶙看着这位传奇前辈冷漠的背影有些讪讪地开口:“我还拍了个什么艺术节演出,还不错啊,您要不要看一眼?” 说着他掏出手机播放起那段视频,听到长笛的音色,季允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目光投向手机。 看到季允璟对这视频有兴致陈嶙大方把手机递过去,又大大咧咧地跑去整理物资。 清越寂寥的笛声瞬间从手机扬声器里流淌出来,充盈了整个狭小的板房。那旋律……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一些细碎、遥远、带着少年时代特有的懵懂和笨拙的画面,被这穿越了时空的笛声骤然唤醒。 他从未刻意记住,但它们就那样清晰地躺在记忆的河床上,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他就曾这样默默地注视过她,哪怕她平淡如水。 视频很短,很快播放完毕。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板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虫鸣和季允璟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小陈——”季允璟朝门外喊了声,陈嶙跑到门口挠了挠脑袋,对方把手机递过去,照旧冷漠道: “手机给你,记得准备下午的岩芯采样分析。” 桌角处静静躺着另一块深灰色的石头,是他自己的“响晶”样本,晶核同样闪烁着微光。两块石头,一块被他退回,一块属于他自己。 嘿嘿~[摸头]“响晶”是私设啦,一种很美很少见的晶石,中地工科院同私哦,作者卑微求评论[让我康康]爱你们哦[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我们只是……很久没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