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独恋外室女?我入宫他悔疯了》 第一章 都是一场戏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他脱去戎装,自降身份,可却看到了他与别的女子合欢。 原来他不止是利用我的身份往上爬,还要把我的眼睛换给眼瞎的心上人。 后来,他当众向我示爱,盼望着与我成亲。 我依然依偎在他怀里,同他一样深情款款。 但他还不知道,与他定亲那日,便是我入宫选秀之时。 —— 东序十年,镇国将军府。 “爹爹,女儿答应进宫选秀。” 燕霁雪着一袭碧霞云锦裙站在镇国大将军燕之鸿面前,白皙无瑕的脸上平静淡然。 燕之鸿诧异的回眸。 “小雪,你说的可是真的?” 进宫选秀的旨意一月前便已下达,圣上说了,只要他这个女儿愿意,选秀必然一路畅通。 多好的圣恩。 可他这女儿却是死活不愿意,非赖着一个军营里刚刚提拔上来的副将。 他不好逼迫,今日来不过走个流程最后问她一次,就进宫回禀圣上的。 她却说。 愿意进宫? 看着燕霁雪平静的点头,燕之鸿威严凌厉的眉眼登时就变得复杂起来。 “小雪,你不用为了爹爹委屈自己,如今圣上刚刚登基,还依赖于我燕家,你若是不愿,那便没有人可以强求于你。” 知晓父亲是心疼她,燕霁雪朱唇翘起:“爹爹,并非委屈,女儿是心甘情愿的进宫的。” “那你和萧卿尘怎么办?” 燕之鸿想到自己女儿这些年对萧卿尘的付出,直言道:“若是进宫,你与他便再无可能。” 听到那人的名字,燕霁雪五指微紧。 她本是大齐第一位女将军,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威风凛凛。 而萧卿尘不过是军中最普通的一名士兵,只因他温柔体贴,满腹情话,燕霁雪便为了他从一匹驰骋沙场的烈马被驯养的成了笼中鸟。 萧卿尘喜欢大家闺秀,那她便脱去戎装,换上自己并不喜欢的裙罗衣衫。 萧卿尘喜欢吃甜食,那她便自降身份整日围着小厨房和厨子钻研。 萧卿尘喜欢听戏,那她便不顾自己将军府的颜面去勾栏瓦舍和她们学习唱曲儿。 可。 当她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接受自己下嫁,满怀喜悦大半夜去找萧卿尘时,却在屋外听到了他和别的女人苟且。 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 燕霁雪重病时,萧卿尘在陪她用膳,燕霁雪被仇家追杀时,萧卿尘在陪她挑选胭脂…… 这样的事情在谢夕瑶出现的这两个月中,屡见不鲜。 可萧卿尘却说谢夕瑶只是妹妹,眼睛又看不见,不像她是将军府独女,身份尊贵,万人拥护,劝她大度。 燕霁雪信了。 所以她拼命的说服自己,她应该和萧卿尘一起关怀谢夕瑶才是。 可,刚刚她站在屋外,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喘息,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说。 “燕霁雪就是我手里的一颗棋子,空有身份没有脑子,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瑶儿。” 他说。 “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拿到将军府的势力,不日后定会将你风风光光的迎进门!” 他还说。 “还有你的眼睛,我也会把燕霁雪的眼睛摘下来换给你!” 男人的话就像是刀子,一字一句的割着她的心肺。 燕霁雪崩溃之下想冲进去质问。 可骨子里的教养和骄傲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想到这儿,燕霁雪深吸了口气,用力压下心中的起伏。 “女儿知道,不过女儿已经不喜欢萧卿尘了,待进宫之前,自会与他断绝关系。” 她平静的说完,端庄行礼:“还请爹爹禀明圣上,答应七日后启程进京,进宫选秀。” “好,好啊。” 燕之鸿心中甚慰:“你能想通便好,那你便好好休整,七日后,爹爹同你一同进京!” —— 燕霁雪回到屋中,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这碍事的装束换掉。 当初知晓萧卿尘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时,她便开始穿自己不喜欢的衣裳,化不喜欢的妆容,只为讨他欢心。 现在想想,真是有病。 为了那样的男人自降身份! 这时,丫鬟小桃敲了敲门:“小姐,萧副将来了。” 燕霁雪回眸,就看到了一抹高大英俊的身影。 男人面容冷硬,剑眉星目,明明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此刻却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含情脉脉。 “小雪……” 萧卿尘进来,看见燕霁雪的这一刻,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下。 燕霁雪穿着一袭暗红色的锦袍,长如瀑布的发丝只简单的用一根缎带束着,上挑的眼尾睿智干净,眉宇间更是英气十足,与身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他眼前亮了一亮。 已经多久,他没有见过如此这般英姿飒爽的燕霁雪了。 见多了她努力敛其锋芒柔柔弱弱的模样,当下,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只是…… 她为何忽然换回了之前的装束? 萧卿尘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故作无事的走进去,眉眼温和:“小雪今日有些不太一样啊。” 燕霁雪看着他这幅伪善的嘴脸,硬是忍下一枪挑了他的冲动,牵起唇角。 “适才同爹爹去了马场一遭。” 萧卿尘不曾怀疑。 他宠溺的笑笑,将怀中的木簪取了出来,眸中满是深情的爱意。 “今日路过商摊,觉着这根簪子适合你,便买了回来,听商贩说,这簪子上的雕花是妖姬,寓意坚贞不渝……” 说这番话时,燕霁雪看到了他领口不经意间露出的吻痕以及领口的红色口脂。 燕霁雪只觉讽刺,垂眸看向了这根廉价的木簪。 总共也不过两三铜钱。 在她将军府,哪怕是身份最低贱的婢女也是瞧不起的。 可就是这样毫无成本的礼物,之前却把她哄的死心塌地。真是愚蠢至极! 萧卿尘见她不为所动,眉心微乎其微的紧了紧。 以前,哪怕是他送枝路边的野花燕霁雪都会高兴的整日合不拢嘴,今日怎么如此冷静…… 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思极此,萧卿尘没来的有些不安。 “小雪,今日你可有找机会和燕将军说起你我二人的婚事?” 他轻轻喟叹:“你可知我有多想与你长相厮守……” 闻言,燕霁雪才将他手中的簪子接过,红唇翘起。 “爹爹已经同意你我二人定亲,定亲之日便定在七日后如何?” 﨔 第二章 如此可笑 萧卿尘大喜。 “小雪,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燕霁雪挑眉:“是真的,不知萧郎可愿意?” “当然愿意了。”萧卿尘将燕霁雪牢牢的抱在怀里,嗓音发颤:“小雪,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我终于可以娶到你了,你放心,往后余生,我定然不会辜负于你!” 不会辜负吗。 燕霁雪嘴角扯起冷意。 我曾信你,爱你,敬你,可你回馈了我什么? 是背叛,还是精心准备的骗局?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萧卿尘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同她多说了几句后,便欣然离去了。 燕霁雪将手里的簪子随意的丢在地上。 进来的小桃见状,微微发愣,刚要捡起来,就听燕霁雪冷漠的吩咐。 “把这根簪子,还有之前萧卿尘所送的礼物通通都处理掉,我的房间,别再出现和萧卿尘有关的物件。” “小姐,你以前不是最珍惜这些东西了吗?” 小桃诧异的询问。 之前萧副将哪怕是送封信,小姐都会如获珍宝,从不让下人去动。 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 燕霁雪瞧都没瞧地上的东西:“垃圾而已。” 话落,便走出了屋子。 “你同管家一起替我安排嫁妆吧。” 果然。 小姐心里还是喜欢萧副将。 小桃叹息一声,默默的将簪子捡了起来,笃定用不了多久,燕霁雪就会让她又把这些礼物找回来。 燕霁雪出了府邸便直奔牙行,和行役商讨了价格后,签下了转让地契。 初见萧卿尘之时,他只住着简陋的茅舍,因着心疼他,便花了重金买下这座宅子。 如今她都要进京了,这宅子留着自然无用。 燕霁雪果断的摁下手印,将契约递给行役。 “七日后来拿宅便是。” “好。” 从牙行出来,燕霁雪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她极其不想看到的一男一女。 是萧卿尘和谢夕瑶。 原来他刚才匆匆离去,是来找谢夕瑶了。 谢夕瑶穿着一袭面料贵重的水色波纹裙,萧卿尘正将一支银簪戴在了她的发髻上,眉眼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一个家中落魄的孤女,穿的竟然都要比得上她这个将军府的千金了。 不用说都知道。 这些都是萧卿尘给她置办的。 想到自己之前拿那些破铜烂铁当宝贝,燕霁雪觉得讽刺又可笑。 懒得理他们,刚要转身离开,一道诧异的嗓音传来。 “小雪?” 萧卿尘看到了她。 燕霁雪回头,就见他拉着谢夕瑶走了过来,一点没有被看到后的窘迫,坦然自若。 “是燕姐姐吗?” 谢夕瑶软软的叫着燕霁雪:“今日是我叫卿尘哥哥来陪我出门的,姐姐你可千万别再像上次一样误会了…” 女子生的娇软,再加上眼睛看不见,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经历了上一世,燕霁雪对她的人品再了解不过。 “误会?” 燕霁雪呵笑:“当然不会了,只不过卿尘对你比对我大方,和你不像是兄妹,更像是夫妻呢。” 谢夕瑶听着这话,连忙摆手,急急的解释。 “燕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卿尘哥哥之间什么都没有的…” 她自责的咬着下唇:“燕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她说着转身就走,结果因为看不见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副无措的样子,让萧卿尘看的一阵心疼。 他用手护住谢夕瑶的肩头,不满的看向燕霁雪:“小雪,你这是做什么?你明明知道瑶儿看不见,为什么还故意为难她?” “我看瞎的是你吧。” 燕霁雪目光锐利:“我何时为难她了。” “你!”萧卿尘脸色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可一时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只是斥责:“瑶儿心思敏感,也是真心把你当姐姐,你为什么总是容不下她呢!” 怎么回事。 以前燕霁雪从不会反驳他的话,甚至还会因为怕他生气和瑶儿道歉,今日怎么…… “是啊,所以这日子不如你们两个去过。”燕霁雪的眉宇间流露出一股不屈的傲气:“你我这亲就别成了。” 萧卿尘脸色一变。 他断然没想到燕霁雪会说出这样的话。 成亲…不一直都是她最盼望的事情吗? 如今燕将军好不容易同意,他们两个人大婚在即,燕霁雪怎么可能会退婚! 一定是吃醋。 等到这儿,萧卿尘的脸色更沉了:“小雪,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瑶儿只是妹妹,你怎么能吃妹妹的醋呢?她身边无依无靠的,你就大度一些不行吗?” 话落,又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将怀中的镯子拿了出来。 “好了。” 他搂住燕霁雪的肩头:“你我不日成亲,就别再因为这些小事置气了…” 燕霁雪眉心一凛,果断推开他。 不料萧卿尘没拿稳,手中的镯子就堪堪跌落在了地上。 谢夕瑶听到动静,弯腰去捡:“燕姐姐别生气,是我不好…啊!” 镯子碎片冷不防的划伤她的手。 见状,萧卿尘忙松开燕霁雪,一脸心疼的将谢夕瑶护在怀里:“瑶儿,你没事吧?” 可在面对燕霁雪时,他眼底的柔情又荡然无存。 “燕霁雪,亏你还是高门贵女,竟也如此小肚鸡肠不可理喻!” 话落,弯腰将谢夕瑶打横抱起,急忙去了就近的医馆。 﨔 第三章 那就成全你们 看着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 燕霁雪冷冷的嗤笑。 若是从前,她定然会又作又闹的跟上去。 可如今,她既已经决定离去,又如何还会介意这些? 她淡漠的收回目光,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府中走去。 — 月色如银,萧氏府内。 燕霁雪握着腰间佩剑走到燕之鸿面前,恭敬行礼:“爹爹您找我。” “雪儿来了,来,坐爹爹身边。” 燕之鸿笑的亲和。 “爹爹已经向京中去信,相信陛下不日便可收到。” “多谢爹爹。” 燕之鸿看着自家女儿凌厉的神态,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抹欣慰。 “看着你如今回到从前的样子,爹爹心中还真是放心不少,只是,你为何忽然就想明白了?” 燕霁雪不屑一笑:“萧卿尘本不是良人,是我的喜欢为他镀上了金身,如今我已知晓他的品行,这个坑便不会再跳。” 燕之鸿点了点头:“听闻管家和小桃已经去准备嫁妆了,置办的如何?可需要爹爹操持?” 萧卿尘刚到院内,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已经开始置办嫁妆了? 他唇角一勾。 就知道白天燕霁雪提退婚之事只是气话。 她这般爱他,怎么可能会离开他呢。 什么镇国大将军独女,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自信的抬了抬下巴:“末将萧卿尘前来拜访将军。” 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燕之鸿脸上的和蔼消失的无影无踪,刚要厉声怒骂,一旁的燕霁雪拦住了他。 燕霁雪对着燕之鸿摇了摇头。 “爹爹,让他进来。” 燕之鸿沉沉的呼了口气,冷声道:“进来吧。” 萧卿尘推开门,恭恭敬敬的向燕之鸿行礼。 “末将见过大将军。” 后又看向了一旁的燕霁雪,声音温润:“小雪,我是来同你解释白天的事情,瑶儿有疾需要多加照扶,故而我才经常陪她。” “不日你我便将成亲,你也别总处处针她,我们三人和谐共处可好?” 和谐共处? 燕霁雪冷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燕之鸿便听不下去了,猛地拍桌。 “哼,针对她,她一个卑贱之女也配?” 他征战沙场多年,又常年练兵,身上的气势颇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萧卿尘心都跟着震了震。 “爹爹,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燕霁雪将茶推到燕之鸿的面前。 燕之鸿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勉强压制住了怒火。 萧卿尘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燕霁雪的身上,心中甚慰。 果然。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偏向他,舍不得他受半分责骂。 知道燕霁雪护着他,萧卿尘也就不惧怕燕之鸿的威严了,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询问道。 “小雪,适才我在门口听到你说嫁妆的事情…不知都准备了些什么?” 将军府独女的嫁妆,怎么着都不会寒酸。 燕霁雪怎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打算,只是,想要将军府的嫁妆,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去拿。 “你只管等着便是,我自会给你惊喜,对了。”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萧卿尘:“不如今晚你留下用膳?” 燕之鸿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蹙眉。 不是说要和萧卿尘断绝关系吗? 怎么还留下用膳了。 萧卿尘受宠若惊:“小雪,这…” “两家人还没坐在一起吃过饭呢,既然你无双亲,就把你的瑶儿妹妹叫过来吧。” 燕霁雪神情坦然。 萧卿尘觉得自己踩在了棉花上,一阵飘然。 今日…燕霁雪似乎格外的大度。 莫非是白日的话起了作用? 如此甚好! 萧卿尘笑着点了点头:“好,还是小雪最为善解人意,瑶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我这就差人去喊她。” 再回来时,餐桌上已然摆好了餐食和酒盅。 燕霁雪主动起身给萧卿尘添满了酒:“爹爹来一趟不容易,你我马上成亲,你可须得在我爹爹面前好好表现。” 萧卿尘心中悸动:“你放心,我的酒量还是可以的。” 燕之鸿在一旁看着,只觉莫名。 刚才燕霁雪同他说今晚会有一出好戏,而他只需要一个劲的去灌萧卿尘喝酒便好。 这是要做甚。 正思虑,燕霁雪朝他递过来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敛去心中对萧卿尘的成见,捏起酒盅。 “既然要入我将军府的门,那这酒量可不能差了。” “您放心。” 萧卿尘赶紧起身与他碰杯,为了彰显自己的酒量,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燕霁雪笑意加深,又给他添了一杯。 “果真好酒量。” 于是,在燕霁雪和燕之鸿的配合下,萧卿尘一口菜都没吃,酒水就已经占了半边肚。 不过半柱香,便以思绪恍惚,看人都带了重影。 “这不会不能喝了吧?” 燕霁雪立刻看向了连脸都没红的燕之鸿:“爹爹,他已经醉了,您还是…” “我没醉,我还能喝。” 萧卿尘拿起酒杯,双目迷离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燕将军,请!” 燕霁雪不屑冷嗤,随即豪迈起身。 “那你们先喝着,我去门口接接瑶儿妹妹。” 院内春风瑟瑟,燕霁雪走到前院,便见小桃领着谢夕瑶走了进来,她顷刻咧开了一抹笑,热情相迎。 “瑶儿妹妹来了。” 燕霁雪主动拉住她的手:“萧郎正在和我爹爹在屋中饮酒,你与我到我的屋中,增进一下感情可好?毕竟你是萧郎的妹妹,日后便也是我的妹妹。” 谢夕瑶顿觉好笑。 卿尘说的果然不错,这燕霁雪果然是个傻子。 妹妹。 谁是你的妹妹? 以后我可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 她敛去心中思绪,眨着纯净的双眸点头应下:“都听燕姐姐的。” 燕霁雪回头看着小桃,在她耳畔低语。 “你去告诉萧副将,说我在房间里等他…” 交代完后,带着谢夕瑶去了自己的房间。 萧卿尘得知消息后,内心一阵雀跃。 同燕霁雪在一起的这些年,他馋她身子馋得紧,可偏偏燕霁雪总说要等成亲之后…无趣又古板。 今日。 可是要同他… 萧卿尘喉结滚动,怀揣着激动的心摇摇晃晃的去了东厢房,一进去,便见“燕霁雪”背对着他躺在榻上,连灯都熄了… “小雪…” “你我二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 院内,燕霁雪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喘息,冷冷轻嗤。 “小桃,去把府里的人全都喊过来,越多越好。” 﨔 第四章 抓奸在床 碧桃一脸为难,更多的则是不解,“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身为燕霁雪身边的大丫鬟,碧桃是最了解自家小姐的,她能不知道燕霁雪对萧卿尘的心思有多重嘛? 她之前劝了无数次,她家小姐还是油盐不进,今天这是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就说家里进贼了。”燕霁雪抿了抿唇,夜风中充满英气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坚毅。 她向来是傲立于世的青柏,爱时死心塌地,一旦回头,便绝不会反悔。 不一会儿,碧桃就带来一帮下人,还没到这儿就高声喊着“抓贼啊”,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 燕霁雪就站在客院的角落,直勾勾盯着房间的窗户,可直到大家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还真是沉迷啊。 燕霁雪冷冷一笑,强烈的厌恶感从心底翻涌而起。 “开门,府里进贼了!”碧桃亲自去敲门,一下敲不开,直接用钥匙去开。 下一刻,几个护院跟丫头一齐冲了进去。 “干什么?!”黑暗中,传来萧卿尘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正在兴头上呢,一瞬间差点不举,都快气疯了。 面对这么多人突然冲进来的下人,他是丝毫没有好脸,眨眼功夫已经想定主意。 他低声道:“小雪,你们家这些下人怎么回事,也太大胆了!” 这个时候,碧桃已经让人点了灯,屋内一片亮堂。 萧卿尘一抬眼,却乍然发现,睡在身边的人不是燕霁雪! 这个柔弱的背影,这熟悉的体香,这不是……这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夕瑶嘛! 这什么情况! “卿尘哥哥,是我……”谢夕瑶低声啜泣着,慌乱之中只能勉强抓住被角遮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卿尘瞬间脸色煞白,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他脑子里飞速运转,可也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偏偏这时,碧桃已经发出尖锐的叫喊:“姑爷,你,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你太过分了!” 萧卿尘顿时脸色一僵,下意识想拦住碧桃,却发现自己衣不蔽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狼狈了。 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一个个眼神儿锐利,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萧卿尘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下人,可都是将军府一力培养起来的,哪怕是个最下等的丫头也会点拳脚功夫…… 不过不要紧。 萧卿尘飞快的穿好衣服,又拉了被子将谢夕瑶捂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燕霁雪也进了屋子。 “卿尘,你做了什么?” 她眉头紧蹙,咬着牙盯着面前男人,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刺穿他的心脏。 “你别误会。”萧卿尘声音急促,“我以为,以为那是你……小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以为那是我?呵,我堂堂将军府嫡女,我能做的出那种腌臜事?萧卿尘,你太让我失望了!” 燕霁雪边说边上前,巴掌抡圆了狠狠抽了过去。 萧卿尘也是个武将,但还是被这重重的一下打得飞了出去,狼狈至极。 火辣辣的痛也让他一度想要发怒,可他自知理亏,硬生生忍了下来。 “小雪,你不相信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们两个都要定亲了,你怎么能这样让我难堪?” 说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 燕霁雪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讥讽,沉吟片刻,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萧卿尘当即勾了勾唇角,又耐着性子解释:“小雪,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以为是你,我可以对天发誓!”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萧卿尘,我是喜欢你,可我也不是什么都容得下的贱人。”燕霁雪两手环胸,目光凌厉而吓人。 “我又何尝不是唯爱你,今天的事真是意外,夕瑶她也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放她一马……” “混账!”燕霁雪一记冷厉的眼风扫过去,戾气骤现,“我放她一马,她凭什么,你是我的未婚夫,平白无故倒是便宜了她,你让我如何能忍!” 听了这话,萧卿尘心里的忧虑瞬间无影无踪。 他就知道,燕霁雪心里还是有他的,只需要稍加引导安抚,什么都能商量。 “我知道,可这一次真是阴差阳错,那这样,以后我还是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直到她的眼睛恢复正常怎么样,小雪,她那样可怜,你宅心仁厚,一定不忍心看着她死吧?” 萧卿尘故意放低身段,小心讨好。 燕霁雪满眼“心痛”,两手环胸在屋内徘徊许久,这才道:“你既已跟她有染,还能是兄妹么?萧卿尘,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说完转身就走,一副受了沉重伤害的样子。 萧卿尘赶紧将她追了回来,握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地发誓: “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矢志不移的,别人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我敢发誓,这辈子要是有二心,让我不得……好死!” 以往每次他发誓,燕霁雪都舍不得他说出最后那几个字,每一次都会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 可今天,她却无动于衷,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萧卿尘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却不知哪里不对。 硬着头皮发完了誓,又腆着脸去哄燕霁月。 “发誓不够。”后者冷冷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夫,只能跟着一生一世,旁的,谁也不许!” 这话说的萧卿尘心里格外熨帖。 看吧,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他,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如此吃醋,却又如此大度。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他愠怒,微微有些不耐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分明就是一次意外,我誓也发了,承诺也承诺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么?” 燕霁月冷哼一声:“除非你,你立下字据,我才肯信你。” 萧卿尘当即一愣,“什么?” 很快,碧桃就拿来了笔墨纸砚。 燕霁月格外冷静,“我说你写。” “吾萧卿尘,因醉酒与表妹谢氏同塌而眠,惹出笑话,今被未婚之妻燕霁雪当场抓获……” 﨔 第五章 他怎么这么蠢 燕霁月声线压的很低,气场很强。 特别是在她直盯着萧卿尘的时候,眼睛里一点儿笑纹都没有,更显得冷酷。 萧卿尘脸色一沉,不可置信的瞪着她,这才终于发现,她变了。 如果是在从前,遇到这种事,他只要稍加解释,她一定会无条件信任他。 就连捂在被子里的谢夕瑶也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咬牙道: “燕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之事本就是误会,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让表哥这样为难? 你若是不愿相信他,我去死就好了,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因此事产生龃龉!” 说着,便摸着从床上下来,要去撞墙。 萧卿尘自然舍不得心爱之人受此屈辱,急忙将她抓住,顺势抱在怀里。 谢夕瑶委屈痛哭,两人互相安慰,更显得燕霁月不过一个外人。 “够了!”燕霁雪心里的厌恶几乎压不住,抓起一个茶杯砸过去,正好砸中萧卿尘的额角。 萧卿尘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发作,发现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伴随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打我?”他快气疯了,猛的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燕霁雪又是一巴掌恶狠狠甩了过去。 “啪!”这一声比刚刚那声还要响亮,惊得地上的谢夕瑶都抖了一下。 燕霁雪冷笑,“你背信弃义,打你一万个巴掌都难解我心头之气,要是真有想法道歉,就该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 “不要,你怎么能打表哥,他那么爱你……”谢夕瑶哭着喊着,就好像打在萧卿尘脸上,痛在她心里。 可她眼睛看不见,只能跪在地上,用双手摸着去找自己的萧哥哥,却一不小心摸到地上的茶杯碎片,割破了手,痛得发抖。 萧卿尘见状,甚至都顾不得所受的屈辱,急忙上前将谢夕瑶扶住,“瑶瑶,你怎么样?” 他声音都在抖,眼看着就要压不住心头之气了。 “燕霁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无情,连这么一个可怜人都不愿放过,你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温柔美丽的女子吗?” 他将谢夕瑶搂在怀里,却愤怒的瞪着燕霁雪。 这要是放在从前,燕霁雪怕是立刻就会哭着说自己错了,请他原谅。 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讥讽。 她恐怕才是瞎了眼的那个,竟然看上这么一个脏东西。 “噢?我无情?我可怕?”燕霁雪讥讽冷笑,“如果今日换做是我跟别人躺在一起,你当如何?” “你……”萧卿尘脸色骤变。 可终究还是说不上来该当如何。 “你真的变了,让我陌生。”他深呼吸一口气,“从前的你,不会这样。” “你也变了,自从你跟这个所谓的表妹搅在一起,你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燕霁雪毫不客气地回怼。 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萧卿尘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真蠢呐! 他怎么这么蠢! 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安抚她,让她消气,而不是跟她杠。 长久的沉默与权衡利弊之后,他终于缓了缓声音,道: “小雪,我知道你今天生气,难免出言无状,我向你道歉,我可以立下字据,日后若是我再有这般举动,你就拿着那字据,我任你处置。” 说完,他拿笔蘸墨,略一思索之后就开始按照燕霁雪的要求来写了字据。 洋洋洒洒大半张,满是对今日之事的愧欠,以及悔改的决心。 燕霁雪拿起来一看,不够满意,又对他说: “今日之事,非你一人之错,你再多加一句,你们二人日后绝不可能有任何瓜葛,如违背诺言,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她也需要按下手印,我才肯信。” “你不要得寸进尺!”谢夕瑶急了。 “你们不愿意?”燕霁雪冷笑,“好啊,那定亲礼也不必准备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不相干。” “不可。”萧卿尘立刻驳斥:“你就这么狠心,你拿我们的感情当儿戏么!” “是谁有错在前?”燕霁雪目光如炬。 萧卿尘没话可说。 “我写。” 没法子,他只能这样忍。 拿起笔的瞬间,他就在想,等他成了将军府的男主人,今日的这点屈辱日后一定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燕霁雪拿着字据,心满意足的离开。 碧桃有些不解,“小姐,您干嘛对他那样宽容,他已经做出那种事了,我们应该将他赶出去,让他们的丑闻响彻京城!” “傻丫头,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燕霁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碧桃,“且再让他得意几天吧。” 碧桃抿了抿唇,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自家小姐的话。 与此同时,客院内。 谢夕瑶哭得肝肠寸断。 “她怎能如此过分,她也太恶毒了,她凭什么这么对你,卿尘哥哥,我们不如一起走吧?” 她抱着萧卿尘的脖子,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萧卿尘心里同样煎熬,紧紧抱着谢夕瑶: “不可,万万不可,我现在完全依仗着她,好不容易爬到副将这个位置,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他眼底划过一抹阴狠,那是属于从最底层爬到半路的野心之人特有的冷厉。 “最起码,还得再等一年,等我与她成亲,完全掌握她的钱与权,再建立一番事业,到时候我自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好。”谢夕瑶痛定思痛,坚强地抹了眼泪,“卿尘哥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帮着你。” 第二天,萧卿尘起了个大早就来燕霁雪院子外,想与她共进早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却偏偏被碧桃跟松月两个丫头拦住了。 她们两个都是燕霁雪身边的得力大丫头,替她掌管栖雪阁,深受信任。 “不好意思萧副将,我们小姐的院子,闲人不得擅入。”碧桃小脸一扬,挑眉看着面前人。 松月则面无表情,但跟碧桃一个意思。 “你们看清我是谁。”萧卿尘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要冒出来了。 以往,他可从来不会主动示好,今天可是极度的例外。 燕霁雪该亲自出来迎接,再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而不是这样做作拿乔。 﨔 第六章 试试就试试 燕霁雪得到消息的时候,萧卿尘已经恼火了,他非要冲进去,跟几个丫头吵的面红耳赤,说一句颜面尽失也不为过。 她早早起了床,已经打了两套拳,洗漱完毕,早点早就吃过了,他现在才来。 还真是可笑。 燕霁雪放下手里的兵书,起身来到屋外。 萧卿尘一眼看到她,当即露出笑脸,“小雪。” “你怎么来了,今天该回去了,记得好好安顿谢表妹,莫要再让我失望了。”燕霁雪淡淡看着他,眼底多了几分生疏。 四目相对,萧卿尘有些惊愕,感觉面前人变了不少,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的问题。 她不是一向按照他的喜好来穿衣打扮的么,脂粉裙钗一个不落,还会用芳香怡人的桃花香粉。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昨天一样打扮得如此英气? “小雪,还在生气么,我是特意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萧卿尘上前两步,却又被冷面丫头松月拦住,顿时恼怒,压着火气质问燕霁雪: “小雪,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往常可从来不会这样,今天竟这般无理?” 燕霁雪双手背在身后,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这才乖乖退了下去。 萧卿尘上前,压低声音道:“小雪,这两个丫头有奴大欺主的架势,你把她们都卖了,我重新给你找两个听话懂事的怎样?” “用不着。”燕霁雪往外走去,“你赔礼道歉,礼物呢?” 萧卿尘顿时一愣,他哪里准备礼物了,他今天过来可是有要紧事要跟她讲。 “小雪,我们两个七日之后就要定亲了,所有的惊喜与礼物,都在那个时候揭晓如何?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京城最盛大的定亲礼。”萧卿尘含情脉脉地握住燕霁雪的胳膊。 后者一阵膈应,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冷然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准备吧。” 萧卿尘吃瘪,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顿感不悦,“小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对我如此冷淡,莫非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我不该生气?”燕霁雪反问。 萧卿尘一噎,又笑了一下,“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不是正在好好弥补么,我今天就把表妹重新安置一下,你我心意相通,定然不会为这么一件小事影响彼此的感情对不对?” 燕霁雪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张丑恶嘴脸,等着他说出真实意图。 以往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有求于她。 可她从前一直觉得心爱之人求她帮忙,那是她的荣幸。 “小雪,定亲礼需要的东西实在繁杂,花销骤然增大,我……你能不能暂且借我一点银两,等我发了俸禄再还你。” 果然。 又是来借钱的。 这么长时间,他不知道都从她这儿借走了多少钱,怕是都花在那所谓的表妹身上了。 燕霁雪沉吟片刻,道:“我最近手上也不宽裕,不过可以给你指个门路,你去问他借,等到月底,我爹会派人去平账。” “这不好吧?”萧卿尘蹙眉。 “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在那儿借了不少,你还信不过我么?”燕霁雪有些不耐。 萧卿尘当即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燕霁雪有多爱他,有多在乎他,怎么可能会害他? 何况他去问这个人借,到时候岂不是可以借得更多,还不用他还。 “那好,就先谢过小雪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萧卿尘说完这话,总算出去了。 他直奔城外,竟从燕霁雪的这个名叫郑十三的朋友手里借了三千两。 得到消息,燕霁雪也颇为震惊。 他还真敢啊,一借就是三千两银子,以他的那点俸禄得还到何年何月去。 不过不要紧。 与她无关。 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京郊大营。 燕霁雪骑着马跟着燕之鸿进了军营,众位将士默默注视着他们,个个红光满面。 燕之鸿今日前来巡视,燕霁雪便跟来了,她几天之后就要进宫,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来这种地方。 燕霁雪带着两个女扮男装的松月来到演武场,一堆士兵呼呼喝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场内那匹时不时发出长嘶的黑鬃马汇聚。 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马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烈马,怕是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像是没有人能降服它。 燕霁雪跟松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足有七八个士兵兴致勃勃的上前尝试,要么被马一脚踹飞,要么上到马背上,还没坐稳就被甩下去,惨不忍睹。 松月发出一声低笑,“小……公子,他们都不行啊。” 但她觉得,自家小姐可以。 两人之前在边塞随军作战时,燕霁雪曾不止一次降服牧民奉上的野马。 “你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这马可是汗血宝马,岂是一般人能降服的,有能耐你们来试试,看你们瘦的跟猴儿一样,怕是还没靠近那马,就已经被踩碎了骨头。”有人听到松月的耻笑,顿时怒火中烧。 他是刚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鼻血还在脸上挂着,敞着个大胸脯子,气血方刚的。 松月正准备开口,被燕霁雪拦了下来。 她不想惹事。 从前她也是像今天这样,扮作燕之鸿的勤杂小兵,跟着他出生入死。 后来还扮作男儿身,在沙场浴血奋战三年多,硬生生从默默无闻的小卒一名,被升为校尉,又一步一步靠着军功爬到了破虏将军的位置。 只可惜还没上升到更高的位置,就遇到了萧卿尘,自此从云端跌落。 想起从前,再看看现在,燕霁雪心里无比怅然。 如果她这几年一直都在军中历练,凭借她的天分与努力,怕是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喂,说你呢,想什么呢?有能耐过来试试。”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挑衅。 燕霁雪置之不理,转身要走,却被一名健壮的兵士拦阻。 “瞧瞧你这瘦鸡一样的小身板,怕是都没靠近那马匹,就被踹飞了吧。” “放肆!”松月大怒。 那兵士却酣畅一笑,“就这体格子还笑话俺们?” 燕霁雪勾了勾唇角,上前一步:“试试就试试。” 﨔 第七章 这马疯了 燕霁雪今天也是男装,头发竖的高高的,皮肤特意涂黑了些,还在脸上点了几个痣,让人看不出她是谁。 但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刻,大家竟都发觉,她挺有精气神儿。 她身姿挺拔,虽然纤瘦,但四肢充满力量感,特别是双腿,明显是个练家子。 很多人都在打量她,觉得她的长相太过阴柔,像个娘们儿。 “小娘们儿一样的个头,一样的四肢,还是别过去了,小心被马一脚踹飞。”有人大声嘲讽。 军营里就是这样,男人们在一起肆无忌惮,插科打诨,闲下来就聊女人,聊荤段子,一个个没个正经。 一但遇到这种场合,就会攀比攀比谁更有力量,谁更厉害。 因此燕霁雪并没有将那些话放在眼里,她今天之所以来了兴致,不过是觉得有趣。 她也看得出来,这匹马是匹好马。 她先绕着这健壮的那儿打量了一圈儿,马十分愤怒,不断的喷着响鼻,这是在警告别人别靠近它。 它还试图逃跑。 燕霁雪静静地等着。 周围人却没了耐心,“干什么呀这是,不行的话就让开,让别人上,你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呢?”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一高大男子也注意到了燕霁雪。 “主子,您带来的这马真厉害,到现在还没人能降服呢。”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压低声音,对自己身边的人说道。 他脸上多了几分调笑,“都说谢大将军麾下能人辈出,比朝中其他将领厉害多了,怎么今天……让人略微失望啊。” “是么。”高大伟岸的男子目光一直盯在场中的燕霁雪身上。 漆黑深邃的眸子倏然折射出一抹冷光。 燕霁雪似有所感,转头看了这边一眼,却只看到一堆嚷嚷着要让她腾地方的士兵。 而这个时候,这匹黑鬃马已经彻底被众人激怒,肉眼可见的狂躁,一直想突出大家的包围。 燕霁雪盯着它的后蹄看了看,而后一跃而起,轻松落在它背上。 众人一声惊呼,都有些惊讶。 “小……”萧卿尘竟然也在,一眼看到马背上的女人,当即眉头一拧,但他明白此时此刻绝不能暴露燕霁雪的身份。 这个死女人,就这么爱逞强吗?不怕被马踩死了? 他心里堵着一团气,想要待会儿等她狼狈地被摔下来,一定要借机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别被甩下来了!”有人大声道。 燕霁雪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身量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轻的多,上马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抓缰绳。 而是贴着马背趴下来,紧紧抱住它的脖子,硬生生靠着这股劲儿熬过最容易被甩下来的一刻。 可没想到这时,马儿竟然扬起前蹄,直立而起,燕霁雪瞬间也被带起来,差点甩下去,她拼命咬牙,依旧抱着马脖子,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差点就要坚持不住。 危机关头,她放开手,就地一滚,轻松站了起来,甩了甩晕眩的脑袋,心里已经有了驭马之策。 可偏偏这时,周围响起一阵唏嘘,多是嘲讽跟讥诮,笑话她也不过如此。 “别逞能了,立刻跟我走!”萧卿尘上前,一把抓住燕霁雪的胳膊,一脸不耐烦。 燕霁雪想都没想,一把甩开他,飞快的冲出人群。 萧卿尘气的够呛,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甩开了,望着空荡荡的手心,他不免有些恼火,莫名其妙的,有种一切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这什么意思,怎么跑了,我还以为他会比其他人好一点。”黑衣小哥有些不解,看了一下燕霁雪离开的方向,却发现她去了马厩。 “她还会回来的。”高大男子似笑非笑的说。 此人长身玉立,即便收敛了自身气度,可但凡有眼睛的人,一眼看过去,都能将他与其他碌碌之辈区别开来。 他身上有种无法形容的上位者的气息,气场强大,特别是那双眼睛,犹如幽深古井,透着神秘幽暗。 果然,没一会儿,燕霁雪又回来了,右手蜷起来,不知道手里藏了什么。 她再一次飞身一跃,上了黑鬃马的背,并像刚刚那样抱住它的脖子,黑鬃马瞬间愤怒嘶叫起来,狂躁地在马场内转圈儿,试图将她甩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那抹纤瘦的身体上,大家屏住呼吸,对她竟然产生了一丝期待。 这时,燕霁雪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到马鼻子面前揉了揉,黑鬃马雷击一般瞬间安分下来,连狂跳的幅度都小了。 众人不断称奇,大声呼喝,燕霁雪却没有放松警惕,她慢慢收回手,拉起缰绳,试图坐直身体。 没想到下一刻,这马竟突然带着她一跃而起,冲出围栏,冲向人群。 马疯了,眼看着就要撞向来不及闪躲的那几个士兵。 “主子,快闪开!” “啊!这马疯了!” “快躲开!” …… 众人乱作一团,燕霁雪也是头皮发麻,她用尽全力,双手拉住缰绳狠狠一甩,马头被她扯向一边,堪堪躲开了那几个士兵。 这一瞬间,燕霁雪的目光划过人群,正好触碰到一双幽暗的双眸。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唯独他静静站在原处,不躲不闪,似乎笃定她不会让马疯癫。 他是谁? 她从来没见过。 马终究还是被她驯服了,她骑着它在军营飞奔了一圈儿,承接所有人的欢呼与称赞,一颗心也飞扬起来。 她单手拉着缰绳,上半身微微弓起,高高的马尾发随风而舞,像不倒的旗帜。 “太厉害了这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可不是,那马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一匹,没想到被一个小个头驯服了。” “她叫什么名字,看着眼神儿,怎么又像是没见过。” …… 萧卿尘远远看着,目光复杂,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一个女人家,那么抛头露面的干什么,像个疯婆子。 到底还是要像夕瑶表妹那样温柔如水才好。 燕霁雪红光满面的去了自己父亲营帐,却被告知大将军在会见重要客人,不得擅闯。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萧卿尘那里。 﨔 第八章 你的功夫还不如我 他是父亲的副将,也有自己的营帐,紧邻着父亲的。 “小姐,你的手受伤了,我这就去找药。”松月一眼看到燕霁雪手心被磨出的红痕,顿时眉头一蹙。 “怎么了?”萧卿尘也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露出紧张的神情,“受伤了,我给你敷药。” 说完立刻拿出药箱,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外伤药。 他突然想起来,外伤药都被他拿回家了,谢夕瑶前阵子不慎摔伤了腿,需要用到各种伤药,就连祛疤膏他也准备了。 “萧副将,我们小姐之前怕你受伤,不是给了你十几盒伤药,怎么一盒也没有了?”松月不满的问道。 萧卿尘脸色难看,将药箱盖住,为难道:“小雪,对不起啊,你给我的药,我拿去分给其他人了,要不我去问问他们?” “不必了,松月,我们先回去吧。”燕霁雪淡漠开口。 自从卸甲,她在军营就没有了一席之地,今日跟随父亲来此已经不合规矩,更不能在此耽搁时间,惹人非议。 “我送你。”萧卿尘跟着出了营帐,“小雪,你毕竟是个女子,日后我们成亲,你只需要相夫教子即可,刀枪剑影,为夫自会为你挡开。” “噢,是么?”燕霁雪嗤笑,“我怎么记得,你的功夫还不如我。” 她可是跟着父亲在战场上练出来的真本事,一刀一枪都是要取人性命的,比那些空练出来的花架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两人从前虽然没有正式比武,但好几次二人身陷险境,都是燕霁雪临危不惧,带他们脱困,萧卿尘最大的作用,只是激发她的隐藏能力。 被她这话一怼,萧卿尘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难堪。 偏偏她还没有任何解释宽慰的意思,任凭他尴尬着。 萧卿尘更加觉得不对劲。 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燕霁雪的胳膊,将她拽到避人处。 “小雪,我感觉你这两天情绪很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对我还是有意见,你要是不愿与我定亲,我也不强求。” “那好啊,那我们就不定亲了。”燕霁雪淡漠地看着他,目光疏离而讥讽。 萧卿尘一下子懵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他心里一阵难受,“你什么意思,怎能如此伤我的心,不与我定亲,你要与谁定亲?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这般计较?” 燕霁雪真的很想笑。 怎么就成了她斤斤计较。 “是你说的。”她抽回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伤口涌出血来,小指头也传来闷痛,像是折了。 要是在从前,萧卿尘必定会发现她的痛,第一时间帮她解决,而此时,他只会动动嘴皮子。 爱与不爱,如此明显,之前她竟愚蠢至此,丝毫没有发现。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我晚上回去再去看你。”萧卿尘哄诱着她,“回去记得涂药。” 燕霁雪懒得理他,带着松月往出走。 没想到这时,一个年轻小哥匆匆走来,“二位请留步。” 燕霁雪一愣,回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 “小哥,这是我们主子叮嘱我拿给你的。”他说完,飞快的将一个瓷瓶递到燕霁雪手里,转身就走。 燕霁雪都没来得及拒绝,那瓷瓶已经到手里了。 回到家,松月帮她处理了伤口,“小姐,我们用这个药么?它可是顶好的金疮药。” 燕霁雪自然也认得那药,心想能给出这药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不过这人究竟是谁,她无从得知。 “待会儿我拿给爹爹,他老人家刀口上舔血,多的是用到伤药的时候。”她道。 药还没涂完,下人禀报,燕之鸿来了。 燕霁雪连忙起身相迎,将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 “你怎的也不告诉我,就突然回来了。”燕之鸿面露喜悦,像是有什么好事,“要是你多留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位贵人。” “我正是怕冲撞贵人,不想爹爹被人指摘,这才赶紧离开的。”燕霁雪扶着燕之鸿坐下,笑着说。 她并没有过多的窥探欲,知不知道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对她没有影响,因此没打算询问。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今天降服了一匹黑鬃马,有没有受伤?”燕之鸿敏锐地注意到燕霁雪手上有伤,不免有些担忧,握住她的手看了看。 “无妨。” “你呀……”燕之鸿脸上的笑忽然收敛起来,叹了口气,“你心性纯良,又向来快人快语,爹爹真怕你进了宫难以适应。” 怕归怕,总归还是要进的,不然的话,陛下对燕家,怕是会有不满。 燕霁雪亲昵地搂住燕之鸿的胳膊,“爹爹,既然进宫已经是女儿最好的选择,女儿自然没什么可说的,您就放心吧,就算是为了爹爹,为了兄长,为了尚且年幼的庶弟庶妹,为了我们燕家这一大家子人,女儿也一定会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绝不行差踏错半步。” 燕之鸿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这般想,爹爹也就放心了,不过……你与萧卿尘?” “爹爹请放心。”燕霁雪清冷的面孔沉了下来,“女儿自有安排。” 是夜,将军府万籁俱寂。 萧卿尘在后门通报,想让燕霁雪出门相见。 “你去问问什么事。”燕霁雪埋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兵书,头都懒得抬一下。 松月从后门出去,就见萧卿尘扶着自己的表妹谢夕瑶,两人都一副难堪模样。 “萧副将这是怎么了?”松月有些不耐烦,就站在门内问话。 萧卿尘急声道:“你家小姐呢,小雪呢?我找她有要紧事,她怎么让你出来敷衍?” “小姐白日受了伤,此刻已然睡下,有什么不妥?”松月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柔柔弱弱依偎在萧卿尘怀里的谢夕瑶,目露鄙夷。 “这位谢小姐,跟你这般亲近,怕是不妥吧?” “我们只是表兄妹,松月姑娘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夕瑶咬了咬牙,怼了一句。 松月嗤笑,“噢,是么?那那天是谁从萧副将床榻之上衣不蔽体的下来,还需要我当众挑明么?” 装什么装? “松月,你们家小姐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萧卿尘恼火了,“你让她出来,我直接跟她说!” 﨔 第九章 又去借了三千两 萧卿尘那张脸完全沉了下来,格外难看。 他低头想了想,才道:“松月,你告诉你家小姐,若此刻不出来见我,我们的亲事就此作罢!” 燕霁雪很快听到这话。 有些好笑。 有些人还真是蠢出升天了,提出这种要求。 “小姐,那位谢小姐似乎病了,惺惺作态,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咱们当真不管不顾?”松月打量着燕霁雪的表情,有些忐忑。 她觉得,自家小姐就该快快得跟那蠢王八断了联系,省得这事儿传出去,惹人笑话。 “他既然出了招,我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燕霁雪一甩头发,大跨步迈了出去。 她仍旧着一身红装,头发高高竖起,英姿飒爽。 萧卿尘以为自己就要玩脱了,没想到看到了她,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明亮了。 又端了起来。 “怎的这样慢,夕瑶表妹病的厉害,我一个大男人没法子,只好来找你帮忙。”萧卿尘扶着谢夕瑶往前走了两步,那说话的语气还带着指责。 燕霁雪淡漠的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萧卿尘扶着谢夕瑶的那只手上。 两人这般姿态可谓亲密无间,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别人都不能信。 “可我也不是大夫,治不了谢小姐呀。”燕霁雪两手一摊,“表妹病了,你不给找大夫,倒让她来我这儿,你觉得我会帮她?” “燕霁雪,你如今怎的这般无情,她是我的表妹,不也是你的,我知道你们将军府里养着一位厉害的府医,可妙手回春,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她……” “表哥,既然燕姐姐为难,我们莫要打搅了,还是回吧。”这时,谢夕瑶柔柔弱弱地开口。 她这个样子,瞬间激起萧卿尘的心疼,将她搂得更紧。 “小雪,就当我求你,你如今帮我,日后我自会好好待你,此生不负你。”他目光恳切,那叫一个虔诚。 燕霁雪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又是何必呢,有意思吗? 她正准备拒绝,没想到谢夕瑶竟晕了过去,萧卿尘急得大喊,眼看着就要给燕霁雪跪下。 “罢了,带回来吧。”燕霁雪两手环胸,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这二人,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府医陈大夫是位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他为谢夕瑶把了脉,发现她是寒邪入体,虚得卧床静养,辅以汤药调理。 但陈大夫按照给燕家人调理身体的惯例,不仅给出药方,还给了食疗的方子。 甚至旁的人该如何侍奉也给做了指示,可谓面面俱到。 “既然陈大夫给了各种方子,还有调理的法子,你们为何不照办?”萧卿尘猛然起身,质问道。 燕霁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手边翻着兵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陈大夫只有照顾我们家里人的义务,没道理去贴钱贴人照顾一个陌生人呀。”她懒懒得说了这么一句。 萧卿尘脸色就是一变,冷笑,“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自己人,不然的话,何至于让他们这般羞辱我,你分明就是……” 话还没说完,燕霁雪抬起了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明明温平静谧,却暗藏剑锋。 萧卿尘剩下的话甚至说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格外屈辱。 心想日后一定要十倍奉还。 “我有义务照顾你的表妹吗?”燕霁雪有些不耐烦了,但仍压着不悦,慢慢道: “何况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我还未成亲,我又是贴钱给你买大宅子,又是推荐你去我爹爹麾下做事。 还四处为你筹钱,现在更是没底线的连你妹子都要顾着,旁人会不会说我倒贴,又会不会说你吃软饭? 我倒罢了,你却不行,你以后可以要当大将军的人,万万不能有任何污点,你说是与不是?” 从前她以为他爱她,珍惜她,做那些没有尊严的事,是甘之如饴。 可如今,她是万般不愿了,非但如此,还觉得恶心。 “你……”萧卿尘所有的话都被怼了回去,一脸难堪,“你就当帮帮我,表妹她身子孱弱,拖着不治,万一有什么危险该当如何啊?” “你不是去借了钱?”燕霁雪声音淡淡,“如若不够,再借就是。” 萧卿尘顿时一愣。 是啊,这不也是一个好法子。 他立刻就出了门,又去借了三千两银子。 燕霁雪得知此事,只觉得自己真真瞎了个彻底。 “姐,你就这么爱那个男人啊,我今天带着丫头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去找了你那个朋友借银子。 事后我们还去问了,借了整整三千两啊,治个病而已,再昂贵的药材,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吧,你该不会真打算给他平账?” 燕灵儿大跨步从院子外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是燕之鸿的二女儿,姨娘所生,自小生长在京城,跟燕霁雪关系不远不近,但性格比较泼辣。 “灵儿怎么来了,爹让你出府么,你怕是又想尝尝蹲马步的滋味儿了。”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她比这个小丫头年长三岁,二人关系还算不错,但燕灵儿向来直言快语,有时候说话格外让人无奈。 “我哪里还顾得上爹爹的责罚,我只知道那个姓萧的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再越陷越深了。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看不出来他跟那个谢夕瑶关系匪浅么?你可是我燕灵儿的姐姐,你怎么能……” “好了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燕霁雪起身将燕灵儿连推带搡,给请了出去。 燕灵儿气得够呛,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萧卿尘拿了钱之后,立刻按照陈大夫开的方子抓了药,买了食材,还聘了两个厨娘,专门照顾谢夕瑶。 两人住在栖雪阁旁边闲置的听月轩内,院子不小,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厅。 是以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栖雪阁内都会知晓。 “小姐,萧卿尘还亲自下厨为了谢夕瑶煮了粥。”碧桃一脸恼火,她想起来从前萧卿尘跟自家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全是小姐各种逢迎,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去。 燕霁雪微微一愣,只觉得可笑。 﨔 第十章 一脸无语 她也的确没想到,萧卿尘会做到那个份儿上。 他曾说过,男人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伺候女人的。 她信以为真,自己肩负起照顾人的责任,将他捧得高高的。 现在想想,她当时脑子真的被门挤了。 “不管他。”燕霁雪合上书本,“碧桃,松月,随我出府,本小姐要好好置办些嫁妆了。” 她前脚刚走,燕灵儿就得了消息。 “我倒是会会这对狗男女。” 燕灵儿去了听月轩。 萧卿尘正在为谢夕瑶喂粥。 他将谢夕瑶扶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手圈着她,那叫一个暧昧。 “卿尘哥哥,这样会不会不好?”谢夕瑶柔若无骨的样子,惹得萧卿尘又是一阵怜惜。 “无妨,应该的。”他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你我本该如此。” 谢夕瑶耳边立刻浮起一片绯红。 “狗男女!”燕灵儿破门而入,指着谢夕瑶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你这贱人,明知道萧卿尘是我姐姐的人,你还这般做作勾引!” 谢夕瑶吓的浑身一抖,眼泪簌簌淌了出来,急忙依偎进萧卿尘怀里。 萧卿尘也惊了一下,手里的粥碗差点从手里翻落。 他勉强稳住心神,“燕二小姐,你怎能如此无礼?” “我无礼,你明明是我姐的男人,却成天跟这个贱人牵扯不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燕灵儿直接亮出自己的匕首,咬着牙道: “我告诉你,我姐姐被你骗了,我可不会,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个贱人送走,不然的话,当心她的性命!” “卿尘哥哥,救我!”谢夕瑶呜呼一声,竟然再一次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萧卿尘怀里。 燕灵儿都惊了。 好家伙,她这么厉害,几句话把人吼晕了? 萧卿尘急疯了,急忙使唤婆子将陈大夫请了过来。 “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萧卿尘好歹也是从军中历练出来的,盛怒之下,气势也是有的。 但他像是忘了,这里是燕家。 “哈哈,我怕你不成?”燕灵儿嗤笑。 “我让你姐教训你!”萧卿尘声音锐利。 燕灵儿当即脑袋一缩,眉头蹙紧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连爹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唯独怕姐姐,因为爹爹娘亲疼她,舍不得训斥,姐姐是真揍她。 以往,她每次跟萧卿尘闹翻,燕霁雪从来没有维护过她。 “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姐才不会冷落我。”燕灵儿撂下这句话,打算趁早逃走。 毕竟她姐回来了,她可就完蛋了。 不想还没出院子,就见燕霁雪迎面走了进来。 燕灵儿吓得不轻,缩在角落不敢言语,想溜出去,却发现松月在外面守着。 “小雪,你怕是要管管你妹妹,瑶瑶身子骨弱,可经不起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恐吓。”萧卿尘见燕霁雪来了,立刻出门告状,等着看燕灵儿的好戏。 此时,燕灵儿像个愤怒的鹌鹑,恨不得掐死萧卿尘,却又不敢动弹。 “恐吓?”燕霁雪有些好笑,“你是说,我妹妹吓唬了你表妹两句,你表妹就晕了?我记得从前谢表妹虽然柔弱,却也不是这般无用之人啊,萧副将,你对表妹实在太过呵护了。” 几句话,讽刺值拉满。 萧卿尘瞬间爆炸,“你这什么意思,从前天开始,你就一直冷着我,我知道我有些事做得不对,却也不该被你这般奚落羞辱!” 还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我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萧副将,你过激了。”燕霁雪唇角勾了勾,又看向角落里那只鹌鹑。 “灵儿,我给你买了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去看看。”她道。 燕灵儿瞪大眼睛。 什么? 镶了宝石的匕首?! 不对啊,她姐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没有训斥她。 她刚刚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跟姐姐解释了。 “姐,你,你……”燕灵儿都快哭了,甚至怕燕霁雪故意诓她,把她引诱过去再收拾她。 “快点走。”燕霁雪有些不耐,过去一把抓住燕灵儿的胳膊,要把她拉走。 “燕霁雪!”角落,男人再次暴怒,“你什么意思,纵容自己的妹妹欺负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你就带你表妹搬出去,这有何难啊?”燕霁雪两手一摊,留下一记淡漠的眼神儿,转身就走。 萧卿尘整个人都木了。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燕霁雪那潇洒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他只要稍微不悦一些,她会立刻注意到,哄着他,捧着他,只为了让他绽开笑脸。 哪怕她的亲弟弟亲妹妹,都得为他让路,他永远是她心里的第一。 可今天——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很陌生。 她真的变了么? 萧卿尘心里一阵空洞,后背隐隐发凉。 “姐,你真给我买了匕首啊?我自己偷偷在外面打的那把被爹爹收走了,我手里这个是四弟的,我都没有自己的武器。”燕灵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霁雪,目光忐忑。 燕霁雪没有说话,带她到了自己房里,让松月将买回来的东西给她看。 宝盒打开,一把闪耀夺目的匕首静静躺在那儿。 燕灵儿几乎喜极而泣,急忙拿起来,打开一看,寒光闪了她的眼睛。 “谢谢姐,你今天好奇怪啊,都没有收拾我。”她抹了一把眼泪,抱住燕霁雪的胳膊不愿放开。 “收拾你作甚?”燕霁雪问:“你做了什么?” 燕灵儿瞬间呆滞。 秋后算账来了? 她撒腿就跑。 还是松月得知了来龙去脉,告诉了燕霁雪。 “他们像是要搬走,东西收拾了好一会儿了,磨磨蹭蹭还是不肯出门。”松月说。 燕霁雪懒得多管,起身往外走,“我们再出去一趟,我想起来那本《入蜀记》忘了买。” 她刚一出门,就见萧卿尘抱着谢夕瑶在听月轩门口站着,要走不走的。 见她出来,他那张臭脸更难看,还冷笑了一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燕霁雪,你现在向我还有表妹道歉,我可以不走,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他道。 他斜着眼睛看人,鼻孔朝天。 燕霁雪一脸无语。 﨔 第十一章 诡计 这男人,真是她曾经看上的那个?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所有人看她是眼神儿都恨铁不成钢了。 “我们走吧。”她看了一眼两个丫头。 丫头们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经过萧卿尘时,两人还冷哼一声,实打实的看不上。 “燕霁雪!”萧卿尘哪怕再蠢,也看得出来不对劲了。 可他直到这时还是不愿相信,曾经那个为了讨他欢心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此时此刻怎么变了。 不应该这样啊。 “有何指教?”燕霁雪回过头看他,目光凉凉的。 “燕小姐,表哥对你一往情深,你们两个绝不能因为我就互不相信呀。”这时,谢夕瑶低声开口,一件愧疚的样子,不知道的没准儿以为她真是心地良善之辈。 “燕霁雪,你这到底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了无数次,我跟夕瑶只是兄妹关系,她无依无靠,又看不见,我不照顾她,难道让她去死么?”萧卿尘怒声质问。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我何曾阻碍你照顾她?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燕霁雪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你好好照顾表妹,我出去有事。” “你……”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离开,萧卿尘心里一阵拥堵。 他只好憋着一肚子火气,带着谢夕瑶回了自己暂住的清水巷。 这栋宅子也是燕霁雪自掏腰包买下来的,当时就因为他说了一句喜欢,她便豪掷千金。 萧卿尘静静地坐在月光下,陷入沉思。 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都还没拿到,怎么能甘心? 必须得采取一点措施才行。 第二天下午,燕霁雪接到萧卿尘派人传来的信,说他在揽月楼包了一桌酒席,有事跟她说。 “小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碧桃提醒道。 燕霁雪淡淡一笑,“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 从前为了他,她付出不少,也闹出不少笑话,如今她也想看看他都有什么能耐。 她坦然赴约,依旧一身红装,又美又飒。 萧卿尘已经等了很久。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白衣,发带也用白色的丝绸代替,本来就俊美的面孔更显得勾魂夺魄。 燕霁雪忽然就明白了,当初自己对这个人,那是见色起意。 “这么隆重,有事?”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十几道美味,坐了下来。 萧卿尘走上前,为她倒了杯酒。 “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认认真真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你最近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 小雪,那件事,我虽然向你做出保证,却还远远不够,我应该好好的跟你道个歉,祈求你的原谅。” 说完,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将空酒杯给她看。 “小雪,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就算怀疑任何事,也不能怀疑这一点。”他深情地看着她,双目发红,让人不忍猜忌。 可偏偏,此时此刻这一番模样,在燕霁雪看来相当可笑。 “我知道,不必解释。”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笑着开口。 这个男人别的不行,那张脸还是很有分量的,她愿意给那张脸一个面子,喝了那酒。 可是,那酒刚刚下肚,她就感觉一股涩味儿从咽喉翻涌上来,古怪得很。 不对劲! “歉也道了,我走了。”燕霁雪急忙起身,可没想到双腿一软,脑子里也“嗡”得一声。 “小雪,你怎么了?”萧卿尘慌忙扶住她,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要往床上扶。 燕霁雪察觉他的意图,一巴掌过去,却被他抓住。 他也是一员武将,不管寒暑都在苦练武艺的武将。 “小雪,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杯就倒,还是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晚点儿我送你回去。”说话的时候,萧卿尘声音也死死发颤,很明显他也喝了同样的东西。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恶。 此人竟卑劣至此! “萧卿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我走。”她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勉强压下那股奇异的在体内乱窜的气息。 萧卿尘却硬生生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放倒在床上,“我知道你难受,你放心,我守着你。” 说着,手就伸到了她腰间,要去扯她的腰带。 燕霁雪勃然大怒,反手一记耳光扇过去。 萧卿尘没来得及躲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脸上立刻起了一个鲜红手印儿。 他也恼了,却硬生生忍了,一边按着她的肩膀,一边低声道:“小雪,你我二人早就该如此了,我心悦你,你亦当我为此生挚爱,我们情难自禁……” 他甚至低下头去,试图吻她。 燕霁雪勉强按捺住心里的厌恶,调整呼吸,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剧痛袭来,她总算找回一丝力气,在他吻下来的瞬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进来!”她大喊。 房门被人冲破,松月先一步闯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松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燕霁雪声音恍惚。 下一秒,萧卿尘忽然翻了起来,两枚暗器从手里射出,分别刺向松月跟碧桃。 松月轻松躲了过去,碧桃却被伤到肩膀,痛得蹲了下去,瑟瑟发抖。 “敢伤我的人!”燕霁雪暴怒,想要起身替碧桃报仇,却发现自己双腿软的厉害。 “小雪,你怎么样?”萧卿尘急忙解释:“对不起啊,我以为她们是坏人,我这就……” “滚开!”燕霁雪用尽全力推开他,急忙去看碧桃。 直到此时,她仍双腿发软,气息紊乱。 “小姐,碧桃肩膀好疼……”碧桃一句话还没说完,竟然吐出一口血来,就那么晕了过去。 燕霁雪顿时反应过来,碧桃中了毒。 这个萧卿尘,简直恶毒。 “小雪,你放心,我知道解药怎么制,最多只需要七日。”他急声道:“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你的丫头进来了,我以为是……” “住口!”燕霁雪咬牙忍着体内不适,跟松月一起扶着碧桃出了门。 回到府内,燕霁雪叫来陈大夫为她施针解毒,忙活了好一会儿压制了体内毒素。 﨔 第十二章 再遇 可是碧桃的情况并不好,一直昏迷不醒,陈大夫也束手无策。 燕霁雪又请了城内其他名医,均没有法子。 只能依靠下毒者。 燕霁雪知道萧卿尘的想法。 他不是蠢东西,前两天不过是还坚信自己的吸引力,不愿相信燕霁雪已经对他无感。 但这几天下来,他该看清的也看清了,必然会使出其他办法来逼她。 碧桃就是他的那个计谋。 真狠啊。 燕霁雪就在想,当初自己可能对萧卿尘有三分爱意,他便已经察觉,便加以引导诱惑,生生将这三分爱意激发到了十成,这其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能分辨清楚? 她这会儿顾不得思考那么多。 “我去去就来,你陪着她。”她吩咐完松月,立刻骑马出门。 她记得父亲的军营内有一位西域来的随行医师,擅长疑难杂症,也精通各种毒术,去求他来,说不定可以解困。 很快到了京郊大营。 燕之鸿正在与贵人商议大事,听到有人通传,顿时不悦。 疾步出来,看到女儿一脸焦灼,便问:“何事惊慌?” “父亲,洛神医在不在,我身边有个人中了毒,我得救她。”燕霁雪声音急促,握着燕之鸿的胳膊,目光带着恳求。 她今天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还是那身飒爽的红装。 鲜艳的红色衬得她尤为明艳,但此刻她眉间多了一缕忧色,让人心疼。 “谁病了,洛神医出城采药去了,怕是得十几日才能回来呀。”燕之鸿眉头紧锁。 “碧桃,碧桃中了毒,爹爹可知道洛神医他去了何处,女儿这就去寻他。”燕霁雪又问。 燕之鸿不禁一愣,一个小丫头而已,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你且回家等着,为父正与贵客商议军中要事,不能分心。”燕之鸿摆了摆手,要打发她走。 燕霁雪急了,“还望爹爹告知女儿,碧桃虽然只是一个婢女,但她从小跟女儿一起长大,情同亲生姐妹,女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 “不知这婢女生了何病?”这时,营帐内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 此人明显是个年轻男子,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出奇的内敛大气,令人不敢小觑。 燕霁雪意识到此人非富即贵,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因此没敢抬头。 “不是生了病,是中了毒,如今人已经昏迷过去了,我那婢女身娇体弱,不比常人,两天之内没有解药,怕是凶多吉少。”她声音微微发颤。 “既然如此,燕将军,那我们不若同去贵府看看?”这位贵客开了口。 燕霁雪听到几不可查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却被燕之鸿按了一下肩膀,制止了她的举动。 她当即明白过来,这位贵客,身份贵得厉害。 “如此,也好。”燕之鸿恭敬道。 回去的路上,燕霁雪被迫坐进了马车里。 那位贵客则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在她的马车前面走着。 燕霁雪实在好奇,偷偷掀起帘子看了对方一眼,感觉他的身影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不过…… 她视线一转,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兄弟。 就是那天给她送药的那个! 很快到了将军府。 碧桃果然已经半死不活。 “小姐,奴婢实在没法子,就让陈大夫帮忙针灸一番,没想到非但没有让她好转,反而催发了她的毒,导致她又吐了一口黑血,都怪我……”松月急忙跪下请罪。 燕霁雪眉头紧锁,看着碧桃那俏丽的小脸儿已经泛出淡淡青色,更是忧心如焚。 “雁鸣,去帮她看看。”这时,门外那位贵客沉声吩咐了一句。 燕霁雪其实刚刚看到了他的长相。 这位不知名的贵客,长相与声音不怎么匹配,听声音以为他是绝代风华,没想到见到他的脸之后,燕霁雪只觉得他虽也算气度不凡,但终究比她想象之中差了些。 雁鸣,也就是之前那个给燕霁雪送药的小哥,应了一声之后进了屋内。 “燕小姐,又见面了。”他笑着看了燕霁雪一眼,就上前给碧桃摸脉。 燕霁雪与松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位年轻小哥,竟然会医术。 “这毒的确凶险,不该胡乱针灸的,不过幸好我这儿有解毒丹,可药到病除。”雁鸣随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一颗,交给松月。 “这么简单?”松月狐疑。 “小丫头,你可别小瞧了这丹药,虽不是专门用来解此药的,可它威力不小,稍微有点道行的毒药都可解决,所以你们用不着担心。”雁鸣两手环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燕霁雪就吩咐松月,用温水化开此药,给碧桃服下。 这个时候,燕之鸿已经陪着屋外那位客人去了前厅。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陈大夫再帮碧桃把脉,就已经发现她的脉象平稳了许多,可见这条命是保住了。 “小姐,那位贵客是谁呀,气质绝佳,怕是位王爷也不一定啊。”松月神神秘秘的问。 燕霁雪摆了摆手,“不该猜的不要乱猜。” 与此同时,前厅内。 燕之鸿低着头,冷汗淋漓。 “这次的廖本昌贪墨案,就交给燕将军来查吧,给你十日,如何?”男子单手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却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雾,气场极强。 连燕之鸿这样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煞神,竟也被对方威仪所压制,大气也不敢喘。 “臣领命。”沉默了一瞬,燕之鸿起身跪拜。 如果燕霁雪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 她跟松月最多以为这位贵客是某位王爷,谁承想,竟是皇帝陛下! “廖本昌本是你的部下,区区三品,竟能吞下几百万两赈灾银,实在令人胆寒。”刘景煜声音淡漠,温平中透着强烈的杀气。 燕之鸿跪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臣有罪,臣定当竭尽全力,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他道。 刘景煜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起来吧。” 燕之鸿战战兢兢的谢了恩。 “燕将军的女儿,倒是跟朕知道不大一样。” 﨔 第十三章 试探 燕之鸿瞬间冷汗直流。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他女儿了。 他急忙伏在地上,“陛下,微臣之女比较顽劣,如有过错,还请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一般计较。” 他做出一副惶恐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惊讶。 他可是堂堂大将军,就算拜服天子,也不必要如此做小伏低,枉顾尊严吧。 刘景煜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炬。 “起来吧,爱卿何至如此。”他走上前,亲自将燕之鸿扶了起来,“寻常世家女子莫不温婉贤淑,朕只是感慨燕小姐个性不同而已,爱卿不必忧心。” 燕之鸿讪讪一笑,很是不好意思,“小女自小就被微臣惯坏了,不过她为人还算仗义,微臣也就没有过多约束。” 刘景煜起身往外走,“纯粹些,也不错。” 这话什么意思? 燕之鸿脑门上又开始冒冷汗。 这位新天子,却也是真的城府极深,不是寻常人能够揣测的。 “陛下不若用过午膳再走,微臣家中饭食比不上御膳房,却也新鲜质朴。”燕之鸿低声道。 “不必。”刘景煜步子加快了些,经过花厅时,突然瞥见一抹红衣背影穿过回廊往后面走去。 正是燕霁雪。 这个小丫头,生的倒是伶俐,他还以为大将军的女儿也跟他一样,是个粗人。 刘景煜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两面,心里微微起了两分好感。 他初登帝位,后宫没有多少佳丽,况且那些女子大多拘谨,见了他很是放不开手脚。 但愿这位燕姑娘,能给后宫带来一点不同。 “对了。”他的思绪很快缓了回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根本不会让别人看出他的情绪。 “这次的贪墨案,爱卿可要尽心去查。”他道。 刘景煜走后,燕之鸿好半天没有换过神来。 让他好好查案,查案就查案吧,为什么同样的话要说两遍,有什么特殊指示吗? 燕之鸿很是伤脑。 下午的时候,燕霁雪又去了趟府外,买了不少书籍,有兵书,也有志怪书,还有各种游记。 只要是书,她都喜欢,毕竟书能包罗万象,是个很好的解闷儿之法。 经过青柏院,注意到父亲大人在院中散步,眉间忧愁。 燕霁雪将书交给松月,已经走了过去。 燕之鸿有些事从不避讳自己女儿,便将自己的狐疑说了出来。 “为父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这种时候正好派的上用场,那桩贪墨案牵连虽多,却也没有那般难查,陛下何故不信任为父啊?”燕之鸿捋了捋胡子,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燕霁雪低下头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今天见到的那位。 他长的比她想象中差了点,但是那身气度,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父亲大人在朝中交友甚多,深得人心,大家愿意帮忙也是情理之中,这桩案子刚刚出来的时候,刑部不就有人送来卷宗供父亲大人翻阅,但是……”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后怕。 燕霁雪声音冷了下来,“父亲大人人脉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大家也都知道父亲是个纯臣,不参与朝堂争斗,所以陛下才对父亲寄予厚望,还让女儿入宫。 可如果,父亲将这些人脉与资源全都据为己有,把持朝政动摇人心……” “这绝不可能!”燕之鸿急声道:“小雪,不可胡言乱语!” “女儿知道父亲不会,可是陛下知道吗?陛下足够信任父亲吗?”燕霁雪眉头紧蹙,一字一句道: “有没有可能,这一次陛下就是专门试探父亲,您想,如果您找人帮忙破解此案,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任务,陛下会不会怀疑您势力太大,会颠覆朝纲啊?” 燕之鸿瞬间沉默。 “您想想看,您是个将军,带兵打仗您肯定在行,但是查案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您这种人做的,他属于大理寺卿的职则。”燕霁雪又补充了一句。 她已经说的足够明显,燕之鸿不可能听不明白。 “可是,为父又该怎么做。”燕之鸿叹了口气,多有无奈之感。 燕霁雪道:“我们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就靠我们自己的人手去调查,到时间之后我们差不清楚,您直接进宫请罪。” “让为父再想想吧。”燕之鸿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燕霁雪看着他那略微垮下来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伴君如伴虎,这事儿她比谁都清楚。 进入皇宫,究竟是另一番新天地,还是新的考验与挑战,她还说不定。 第二天早上,燕之鸿就将燕霁雪叫了过去。 “为父已经想好,就按照小雪说的来做。”他道:“陛下既然不放心为父,为父就给亮出自己不愿结党的态度给他,做小伏低些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大丈夫能屈能伸,父亲是真正的大男子。”燕霁雪笑道。 今天她还是想出去,入宫的日子近在眼前,满打满算,她也只剩下三天。 可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萧卿尘。 他着一袭白衣,打着一把白色纸伞,站在细雨中,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衣衫都湿了。 看到她出来,他那枯木一般的双眼立刻亮了,匆匆过来,将头顶的伞移到她头上。 “小雪,终于等到你出来了,这是碧桃的解药,我昨天特意告假去了一趟云州,找到了那位炼制此药的高人,花费重金买下来的。” 说话间,他将一个蓝色小瓷瓶递到燕霁雪面前。 后者微微有些惊愕。 他竟然会主动送解药? 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小雪,真的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自己会伤到碧桃,那天,那天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想着只要与你……你就能消气,是我太狭隘了,我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这个态度,看起来真的很有诚意。 燕霁雪甚至有些看不懂他。 他把解药给她,那他又有什么把柄拿捏她,让她心甘情愿跟他定亲? 还是说,他还是觉得她不会厌弃他? “你的确有错。”燕霁雪接过那药,放进袖子。 心里一阵冷意。 﨔 第十四章 我自有分寸 萧卿尘笑着看她,“小雪,三日后就是我们的定亲礼,你不妨与我同去看看我亲手布置的礼厅?” “我今日有事,你自行斟酌就好。”燕霁雪根本懒得搭理他半分,转身就上了马。 “你……” 萧卿尘藏在温平面具下的锋芒瞬间泄露。 他不甘心,立刻跟了上去。 燕霁雪跟松月来到东大街,安置好马匹,就进了城内最大的一家藏书楼。 她将自己昨夜整理好的需要采买的书目名单给了店家,后者说找出这些书还需一些时间,可以让她稍作休息。 燕霁雪没有多留,带着松月在城内闲逛,想着买些吃食回去给碧桃补补身子。 两人刚出藏书楼,就有一顶不怎么起眼的青色马车徐徐行驶过来,停在门外。 这马车猛的一看没什么奇特,但用来拉车的却是两匹洁白无瑕的高头大马,马儿通体雪白,毛皮顺滑鲜亮,两匹马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路人纷纷回头,足见这车马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 “主子,到了。”雁鸣先行下了车,掀开帘子,一抹高大的身影也从车上下来。 “那不是燕姑娘。”雁鸣一转头,正好看到燕霁雪的背影。 刘景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抹枣红色的身影,长发束起,一如既往地张扬夺目。 他多看了一眼。 莫名觉得,这抹身影竟与他记忆里某个影子慢慢重合, “让开,都让开!” 忽然,一阵呼喝声夹杂着烈马的嘶鸣,从不远处袭来。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但还是有躲闪不及的被撞倒,只能自认倒霉。 燕霁雪也被那骤然响起的急促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拉着松月退后。 她看向来人,觉得这位在闹市横冲直撞的人有些眼熟,等他跑近了,她再一看,竟是爹爹同僚平南王的儿子,刘翰墨。 这个刘翰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成日不务正业,走街串巷,欺压百姓,调戏妇女的事早已经屡见不鲜, 不仅在京内风评极差,还不止一次连带着他爹平南王都被圣上训斥责罚。 燕霁雪记得,这个刘翰墨还曾当众说过她是个女罗刹,这辈子指定嫁不出去,但被她随手丢进了荷花池。 眨眼功夫,刘翰墨已经率众奔至燕霁雪面前。 偏偏这时,一声尖锐的哭声响起,是个小小的女童,不知怎么回事被人推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刘翰墨的马踩在脚下。 这女童看着不过四五岁,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让开,快让开!” 刘翰墨也看到这一幕,眉头一拧,双手猛扯缰绳试图避开,没想到马儿一声长嘶,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朝着女童踩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燕霁雪长鞭一甩,堪堪将小女童卷了出来,她吓坏了,哭得昏了过去。 那女童的妈妈赶紧跑出来,将孩子抱起来,连连感谢。 可就在这时,那马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连马带人一起翻在地上。 刘翰墨被压下马身下,痛得惨叫起来,他的随从急忙上前帮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救了出来。 燕霁雪不禁有些狐疑,马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翻倒。 除非有内力极高之人隔空发力。 会是谁呢? “燕霁雪!”刘翰墨被随从扶了起来,一眼看到燕霁雪,一下子怒了,“你这贱人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本世子腿都被你害断了!” 他觉得是燕霁雪使了内力,伤了马,害了他。 “那是你罪有应得。”燕霁雪冷冷一笑,“识相的话赶紧滚蛋,不然的话……” “你害人你还有理了,我的腿啊……去年冬天你把我丢进水里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刘翰墨咬牙切齿瞪着燕霁雪,一字一句道: “你现在立刻跪下来向本世子道歉,再赔本世子一万两银子治腿,否则的话,本世子就进宫告御状,让你们一家全都去蹲大牢!” 燕霁雪笑了出来,“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刘翰墨又痛又怒,看着她这个毫不在乎的样子,牙齿都要咬碎了。 “你这贱人,贱人给我等着!”他气得脸色发青,一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从去叫人来。 没想到他父亲平南王正好就在附近的酒楼宴请好友,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平南王是先帝的弟弟,当今皇帝的叔叔,有从龙之功,是以不管是先帝还是如今的皇帝,都对他颇为恩遇。 但是他生的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连带着皇帝对他的信任值大幅下降,他实在伤透脑筋。 平南王刘昶来到此处的第一时间,就要让人把他这个逆子拉起来给燕霁雪道歉。 刘翰墨却朝燕霁雪啐了一口,“要我跟她道歉,除非我死,爹,明明是她欺负人,她打伤了我的马,让我摔了个半死,您为什么让我给她道歉,她配吗,她一个嫁不出去的女罗刹!” “混账!”刘昶真觉得自己仅剩的一点脸面都要被这个蠢货儿子给败光了。 他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这个蠢儿子一巴掌,“立马道歉!” “不道!”刘翰墨一手捂着脸,咬牙切齿,“她不配,她凭什么?” 燕霁雪也不说话,两手环胸,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刚刚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他要是不道歉,大家伙儿明里暗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但燕霁雪也在想,平南王一生光风霁月,威名赫赫,他的夫人也是名门闺秀,怎么会生出刘翰墨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是别有解释呢? “啪!”平南王狠狠一巴掌甩到自己儿子脸上。 刘翰墨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本来就不好的腿更不好了。 不过他竟挺有骨气,誓死也不道歉,还是平南王出面,跟燕霁雪说项了两句。 燕霁雪是个晚辈,也不能不给长辈面子,去查看了那个小女童,知道她没事,也就走了。 可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人拉进隐蔽的巷子里。 竟是萧卿尘。 “你刚刚为什么多管闲事,要是今天那位平南王没有过来,你可就惨了。” 﨔 第十五章 你敢对天发誓么 “你知不知道那个刘翰墨,是个典型的恶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干嘛非要跟他杠上,何况刚刚多危险呢,要是你也被那马伤到怎么办?” 萧卿尘抓着燕霁雪的胳膊,脸色相当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担心她。 燕霁雪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她还在想,刚刚究竟是谁暗中帮了她。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点不听话?”萧卿尘蹙眉。 燕霁雪愣了一下。 听话? 是啊,从前的她的确很听话,听话到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个性,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弃之如敝履。 “那你是喜欢我的全部,还是只喜欢我听话的样子?”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边的一切,被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看到。 雁鸣回到自己主子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看。 “说。”刘景煜看了他一眼。 雁鸣立刻低下头,“回主子的话,奴才看到燕小姐,跟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一处,两人明显关系匪浅。” 刘景煜手里的折扇“啪”得一收,“噢,是么?” 雁鸣紧张地挠挠头,“既然燕将军同意自己女儿进宫,那燕小姐合该是纯洁无瑕的才对,怎会与他人私相授受?” “查。”刘景煜丢下这个字,眸色冷厉。 燕霁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她拿到书,跟松月去了一趟别的地方,随后打道回府。 距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 燕霁雪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静,她没有再出去,专心在家陪伴家人。 大哥远在边,并不知道这件事,知情者除了燕之鸿,就只剩下燕灵儿与燕啸虎。 燕灵儿对姐姐很是不舍,买了不少礼物相送,燕啸虎来燕霁雪院子里转了一圈,却看中了燕霁雪一屋子的兵器,厚着脸皮讨要了好几件。 “姐,你进了宫是要当娘娘吗,以后再见面,我跟弟弟是不是要给你磕头呀?”燕灵儿支着脑袋,有点怅然地说。 燕啸虎随手拿起一颗桃子咬了一口,吊儿郎当地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有点欠打地说: “就算姐当了皇后,也是我们的姐姐,姐,到时候能不能给弟弟我指个漂亮的小娘子当媳妇?” 燕霁雪瞪了他一眼,将一把大锤抡出去,燕啸虎堪堪接住,手都震麻了,悻悻的挠挠头,“知道了知道了,谨言慎行。” 府里就他们几个,庄姨娘卧病在床,燕霁雪临别在即,便带了礼物过来探望,顺带告别。 庄姨娘生的婉约大方,寻常对燕霁雪还有燕霁杨很是上心,两人也对这位长辈十分敬重。 “一转眼,小雪都长这么大了,真好。”庄姨娘孱弱无力地靠在床上,面色微白,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 “姨娘身子不大好,还是要好生保养才行。”燕霁雪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走之后,府里一切还得多劳姨娘操心。” 庄姨娘眼底划过一抹不舍,但为了让她放心,还是露出笑容,“不妨事,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 “是,这几年多亏了庄姨娘,庄姨娘对父亲,对我还有哥哥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燕霁雪不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这些话已经尽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姨娘。”燕霁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郑重其事地交到庄姨娘手里,“这个信件,还望姨娘替我保管,等需要的时候,我会差人来取。” 那里面装着萧卿尘当时写下的证词。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庄姨娘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讶然,似乎没想到她会做此举动。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管。”她道。 一眨眼功夫,两天时间没了。 这天是燕霁雪待在家里的最后一天。 她指挥几个丫头收拾了些自己的东西,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些书籍,一点银票,几只钗环,多余的也不允许拿进宫里。 傍晚。 院墙外传来猫儿的叫声。 松月忽然来通报,说萧卿尘来了,要见燕霁雪。 后者没有多留,出去了,她在想,如果直到今天萧卿尘都没有什么发现,那可就太蠢了。 幸好他比她想象之中聪明一点。 “小雪,有人告诉我,你要入宫选秀,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心狠手辣丢下我?!” 萧卿尘似是彻底破防,直勾勾瞪着燕霁雪,那叫一个恼怒。 “谁告诉你的?”燕霁雪问。 这事儿只有他们一家知道,宫里怕是都没几个人知晓内情。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对我!”萧卿尘脸色极其难看,满脸质问,搞得好像是燕霁雪忘恩负义。 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她两手环胸,看着面前人那张假模假样的脸,心里尤其恶心。 “所以,你是真的要走,为什么,就因为我……一时不察?可你明明已经原谅我了。 你曾经都做了什么你难道忘了,你明明答应过要跟我永生永世在一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这么绝情?你伤透了我的心!” 此时此刻,萧卿尘脸上的痛苦与愤怒不像作假。 但他更多的还是震惊,毕竟曾经的燕霁雪对他怎么样,他一清二楚。 可这才过去多久? “不好意思,我吃不了夹生的饭,也不稀罕跟别人共侍一夫。”燕霁雪慵懒开口: “你应该明白,在你那个表妹出现之前,我还是很愿意跟你相守一生的,可惜她的存在让我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你这种朝三暮四…、背信弃义之人,也配不上我的真心。” “你……”萧卿尘双目赤红,“我那一次分明是无心之举,我都跟你解释过多回,我跟她不过是……” “你敢对天发誓么?”燕霁雪不耐烦了,冷冷道:“敢拿你们两个的前途性命发誓,说你要是没有背叛我,没有跟她苟且,就让你们两个永生永世不得好死,你敢吗?” 萧卿尘一下子哽住。 﨔 第十六章 后顾之忧暂且解除 他咬了咬牙,“就算我跟她有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何至于此,大不了我跟她断开不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接受不了不干净的男人。”燕霁雪有些无奈,“我也跟你说过多回,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既无心我便休。” 说完就要走。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燕小姐,急什么呀,话都还没说完呢。” 竟是刘翰墨。 燕霁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怪不得萧卿尘会知道那些,原来是刘翰墨告诉他的。 刘翰墨可是平南王世子,关于宫中某些秘闻,怕是谁都不比他清楚。 “世子,又见面了。”燕霁雪脸上丝毫没有惧怕,反而多了几分戏谑。 刘翰墨两手环胸,坐在木制轮椅上被人推着过来,那张还算俊俏的面孔上浮现着幸灾乐祸。 他倒是一点儿心思也不藏着掖着。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这女罗刹还真的有人要,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要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倒是要抛下这位情郎进宫选秀去呢?” 刘翰墨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简直像个无赖。 “世子好像有点多管闲事。”燕霁雪冷笑。 刘翰墨:“你这女罗刹都天天多管闲事,我怎么就不行,我告诉你,这闲事儿我今天还就管定了,本世子见不得你这等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抛弃自己情郎的人,本世子非要插手!” 这话说的,好像他有多高尚。 “小雪,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无数次告诉你,我知道错了,你怎样责罚我都可以,怎样教训我也都可以,但我是真心爱你的,失去你我会死的,你……” “那你发誓。”燕霁雪厌恶极了他这副恶心嘴脸,“你发誓,跟你的谢表妹恩断义绝,此生再无往来,我就姑且信你。” 萧卿尘沉默。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霸道,男人多娶一个老婆怎么了,你这是善妒,以后就算与他成亲,他也可以用这罪名休了你的。”刘翰墨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卿尘低下头想了想,又道: “小雪,我只是怜悯她,觉得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又瞎了眼睛,离了我她根本活不下去,你让我发这种誓,不就是想逼死她么? 这怎么可能,小雪,你素来宽容慈悲,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根本不会影响你地位的可怜女人呢?” “我为什么要容得下她?”燕霁雪都快笑了,“你有什么特殊能耐,能让我容得下她? 论家世,你不如我,论长相才学,你也比不上我,论人品,你更是没有。 连最微不足道的一点,也就是你的心意,本就不多,如今还要分一半给别人,我凭什么委曲求全?你也配?” 她这话,可谓字字珠玑。 萧卿尘一张脸直接煞白。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女人,一瞬间有种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错觉。 “你,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不堪?”他苦涩一笑,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愤怒。 不就是因为他没钱没势么,所以她才厌弃了她。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欧呦呦不得了不得了,本世子真该多喊些人来瞧瞧,看看你这所谓的将门虎女究竟是个什么腌臜货。 本世子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东西,你这诸多事说出去,恐怕不仅你要身败名裂。 就连将军府也得跟着你一起蒙羞,燕将军怕是要后悔死了,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 刘翰墨摸着下巴看着燕霁雪,一脸讥诮。 一旁,萧卿尘还在各种质问,各种声讨,各种替自己感到不值。 燕霁雪却淡淡看了一眼刘翰墨,“敢问世子爷,你是从何处得知,我要入宫选秀?” 刘翰墨脸上笑容不变:“当然是从……” 话说到一半,忽然脸色一僵,猛然看向燕霁雪,目光酷寒,“你什么意思?” 燕霁雪看了眼自己葱白的指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世子爷还真是厉害,宫里都还没传出消息,我们将军府也还没接到圣旨,你倒是先这么多人一步,知道这个消息了。 那下次我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关朝野要闻,就直接从世子爷这儿问喽。” “你别胡说八道!”刘翰墨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燕霁雪,你这是污蔑!” “污蔑,我污蔑你什么了?”燕霁雪嗤笑,“我不过是夸了世子爷两句而已,世子爷的能耐如今也就只有我一人知晓。 可要是我不高兴,立刻让我的丫头们传扬出去,世子爷,你觉得满京城的人会怎么想,坐在龙位上那个人又会怎么想?” 刘翰墨已经汗流浃背了。 燕霁雪也要入宫选秀这事儿,是他昨天才在自己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满京城怕是也没几个人知道。 他父亲,自然也是通过自己的某种手段,从宫里得知的消息。 可要是这件事从他这儿宣扬出去,岂不是让宫里那位知道,他们家手眼通天,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出去。 最蠢的是他竟然还来威胁燕霁雪这个贱人。 离大谱。 “燕霁雪,本世子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刘翰墨实在不甘,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燕霁雪两手一摊,“首先,向我道歉,其次,萧卿尘的嘴,就拜托世子爷来封了,如果我跟他的事有丝毫泄露,我就算要死,也得拉你一个垫背。” “你……”刘翰墨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小雪,你先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你……” “把他给我抓住。”刘翰墨咬牙切齿,吩咐自己的随从。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刻上前,将萧卿尘抓住。 “世子,不能让她跑了。”萧卿尘拼命挣扎着,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浓烈的郁气。 “你还好意思说,真蠢死了,自认倒霉吧,以后就当她死了,别给本世子惹麻烦。”刘翰墨不耐烦的瞪了萧卿尘一眼。 “可是……” “没有可是。”刘翰墨让人将萧卿尘按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贱人不好招惹,在没有绝对的证据能将她弄死之前,你最好给我闭上你那张破嘴!否则的话,别怪本世子不客气。” 﨔 第十七章 送别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强按下心里的怅然,来到燕之鸿所住的院子。 她知道爹爹在等她。 果然,燕之鸿已经在院子里备好了茶点与茶,静静等候她的到来。 “爹爹。”燕霁雪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望着虚空发呆的燕之鸿抬起头来,看到女儿的一瞬,露出笑容。 他给燕霁雪倒了杯茶,顶级的雪山云雾茶充满怡人清香,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一眨眼功夫,就到你入宫的时候了,爹爹真是舍不得。”燕之鸿幽幽叹了口气。 他一辈子都在领兵作战,冷硬心肠,没想到到了年老之际,却这样心柔柔软。 “爹爹,女儿以后无法再在爹爹面前侍奉,请爹爹饶恕女儿不孝之罪。”燕霁雪鼻子微微一酸,朝着燕之鸿行了个跪拜大礼。 燕之鸿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父女两个相视一笑,只剩下无奈与不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要是现在后悔,爹爹豁出这张老脸,也可以……” “不,爹爹,女儿不后悔。”燕霁雪笑了笑。 她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家是必须有女儿进宫的,说是陛下的恩宠,其实也是一种制衡手段,他们家就她一个年龄身份都够的女儿,她自然得为家里考虑。 之前,是因为她全心全意爱着萧卿尘,眼盲心瞎,都快忘了自己家什么状况,实在不该。 燕之鸿满脸愧疚,“都怪爹爹没用,不能让你无拘无束的挑选自己的夫君。” “爹爹您这说的什么话,您为了一大家子操心了半辈子,女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呢,何况能进宫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别人不知道得多眼红。”燕霁雪笑着给燕之鸿倒了杯茶。 沉默片刻,燕之鸿终于才说出心里最真实的话: “小雪,既然你已经做出这个选择,那你心里那个人,就该彻彻底底地放下,毕竟你以后要在陛下身边侍奉,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爹爹,我没有。” 真是可笑,她如果现在还对那个贱男人念念不忘,那她自己都想把自己送去浸猪笼。 “你听爹爹说完。”燕之鸿握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道: “你心里有人,爹爹其实很清楚,但你一旦入宫,你们两个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万万不可心存侥幸。 我们一家不求你能荫蔽家族,只需要你在宫中能够自保,平平安安的就好,知道吗?” 如此情真意切,燕霁雪怎么能不感动。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但此时此刻,她不能哭。 “爹爹,您放心,女儿有分寸,绝对不会胡来。”她赌咒一般说道。 燕之鸿望着她红扑扑的面孔,叹了口气,“当初就应该让你跟着你庄姨娘在家里养着,别的大家闺秀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的女儿,却只会领兵打仗,唱些牧歌,这怎么好呢。” 燕霁雪哭笑不得。 琴棋书画她的确没有京城那些大家闺秀懂得多,但也不是没有涉猎。 当初在边塞之时,她除了每日射箭骑马,也曾跟着军师读过许多书,领教到了许多权谋之术。 还学会了吹箫,舞剑,她这点能耐,再加上她的头脑,她自我感觉已经足够应对后宫那些纷纷扰扰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不仅要在后宫站稳脚步,还要成长为燕家的一棵大树,一生一世保护家族繁荣昌盛。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燕霁雪就起了床。 她生怕家人担忧,干脆早点离开。 她打算带松月跟碧桃两个丫头进宫,松月没的说,碧桃的身体却还没好利索,暂时不能进宫,因此她就只带松月。 早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拿自己的红裙,却被碧桃阻拦。 给她换了一身相对比较温柔婉约的裙子,还给她挽了发髻,将许久没戴的珠钗全拿了出来。 燕霁雪脑袋上重重的,她实在受不了,便让碧桃赶紧停手,最后拆啊拆,只剩了一支翠绿的玉簪,点缀在如墨一般的乌发间。 碧桃本来还想抗议,但一眼看过去,的确发现淡妆素雅的小姐要比刚刚满头珠钗的样子好看的不少。 “小姐真美,小姐是最美的。”碧桃有些不舍,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燕霁雪无可奈何,“过阵子,我就让人把你接来,还会再见的。” 碧桃扁了扁嘴巴,“小姐一言九鼎,奴婢相信小姐。” 碧桃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她知道上一次是小姐救了她,别的人家,丫头病了,可能最多给请个大夫,能治好的治,治不好的就听天由命。 可是她跟松月,还有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就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被厌弃过。 这一次小姐为了救她闯进军营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大家都是大小姐就是菩萨转世,心肠太好了。 “好了好了,到时间了。” 燕霁雪实在受不了这等煽情场面,拉了松月就往外走。 可没想到,燕灵儿,燕啸虎,甚至庄姨娘都起身了,大家都在清晨的薄雾中等着她。 燕霁雪不禁一愣,一时间竟感觉腿脚重千金,迈不出去一步。 “姨娘,小妹,小弟。”她勉强扯出微笑,“你们怎么起的这么早?” 庄姨娘用帕子沾了沾泪水,在一双儿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堆金银珠宝,沉甸甸地塞到燕霁雪手里。 “小雪,宫里险恶,四处都需要打点,你多带些银钱,姨娘才肯放心。”庄姨娘低声说道。 燕灵儿也急忙将自己准备的银两拿出来,“姐姐,我也有,我攒的私房钱全都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 燕啸虎手里没多少钱,只将一个镶嵌了宝石的匕首送给燕霁雪,“这可是小爷我最心爱的,今天心情好,给你了。” 话还没说完,眼尾已经红了。 燕霁雪忍了又忍了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谢谢大家,大家的心意我……” “心意要领,东西也要收,不然我们心里很不踏实的。”燕灵儿急声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﨔 第十八章 一介武夫的女儿 “小雪!”没想到这时,一阵嘶哑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不由得眉头紧蹙,一阵厌恶。 萧卿尘,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小雪,你真的要走了么,你怎么能真的这么狠心绝情,你忘了当初我们都说过什么,我们可是发过誓的,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怎么能丢下我?” 萧卿尘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竟然哭了。 燕霁雪淡漠一笑,眼底划过嘲讽,“一生一世很长,我不敢当真。” “可是我当真了,在我心里你早已经是我的妻子,我最爱的只有你啊……” “住口!”不等他把话说完,燕啸虎已经一拳揍了过去。 萧卿尘瞬间倒地,牙齿都磕坏了。 “就你这狗东西,也敢妄想我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怎么那么不要脸!” 燕啸虎早就看萧卿尘不顺眼了,以前也很想把他一顿胖揍,但燕霁雪一直拦着,今天可没人帮这个狗东西了。 萧卿尘武功不弱,很快反应过来,跟燕啸虎对了几招,但他注意力都在燕霁雪身上,当然处于下风,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小雪,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再想想,就算你不跟我成亲,不跟我在一起,可你也不能为了我就去进宫啊,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多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怎么能……啊!” “闭嘴,闭嘴,你这贱人闭嘴!”燕啸虎干脆扑过去,脱下自己的鞋袜塞到萧卿尘嘴里,给他一顿恶心。 “小虎,放了他。”燕霁雪冷然开口。 两人都是一愣。 萧卿尘可激动坏了,急忙起身,抹掉脸上的血,“小雪,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一定不忍心丢下……” “萧卿尘,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后妃,你要是安安静静闭上你那张嘴,我们就相安无事,可你要是敢四处宣扬我们的事,我一定会让我爹永绝后患。”燕霁雪面无表情道。 这是最后的警告。 萧卿尘脸色一僵,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痛色,“你,你真的要走……” 说着,他又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已经被揍得变了性的金簪。 “这个簪子,我早就想送给你了,本来想等着到我们定亲那天,可现在等不到了,你能不能拿着它,当个留念?” 他眼巴巴看着她,好像她要是不把这簪子收下,就是犯了滔天罪恶。 燕霁雪扫了一眼那金灿灿的簪子,有些惊讶。 “你还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她嗤笑,接过那簪子,用力拧了拧,揉成了一个金疙瘩,丢到萧卿尘手里。 “不好意思,旧人旧物,我都不稀罕,记住我说的话,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燕霁雪说完,潇洒离去, 乘坐马车去宫门口的路上,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团气,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不要紧,一切才刚刚开始。 未来也不会太差。 “小姐,到了。”松月小声提醒。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下了马车。 果然已经有许多秀女下了车,在此等候。 燕霁雪打眼一瞧,没有一个与她相熟的。 这些女子都是世家千金,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而且都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养在深闺里。 可即便如此,大家也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唯独燕霁雪落了单。 燕霁雪是将门虎女,往那一站光身量都比这些人高挑挺拔,看起来很有精气神。 那些贵女们倒是也风姿绰约,可光是看着都很柔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你们看,她长得好壮实,像头牛。” “是啊,据说是大将军的女儿,怪不得举止这么粗鲁。” “陛下最喜欢诗词歌赋,武将的女儿能入他眼么?” …… 一帮人窃窃私语。 燕霁雪听到了也当没听见。 一帮小姑娘而已,哪里值得她多费心思。 “呦,这不是燕小姐么,你在这儿干什么,该不会也跟我们一样,是来参加选秀的吧?” 这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一愣,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蒋月柔。 平南王夫人的外甥女,威宁侯蒋槐的大女儿,也就是刘翰墨的表妹。 去年冬天,燕霁雪之所以会把刘翰墨丢进荷花池里,就是因为这个蒋月柔背地里笑话燕灵儿脚大,没有教养,还联合其他几个贵女欺负燕灵儿。 当时燕霁雪知道这事儿,本来想着都是小姑娘之间的事,说开了也就好了,没想到刘翰墨非要来凑热闹,调戏燕灵儿,还说她燕霁雪是个粗鲁的女罗刹,以后肯定没人要。 燕霁雪当然不能忍。 她跟蒋月柔也就是那个时候结下了梁子。 只是没想到,这个蒋月柔也来参加选秀了。 “是又如何?”燕霁雪淡淡开口。 蒋月柔当即笑了出来,一脸嘲讽,将燕霁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好家伙,我真不敢相信,一介武夫的女儿,也能被陛下看中么,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五大三粗的,老虎看了你都得绕着走吧?” 她这话一出来,周围一堆贵女都低声笑了起来。 “是呀,我力气很大,怕是一把就能捏断你的脖子,你要试试吗?”燕霁雪丝毫也不惯着,淡淡笑道。 只不过,她可是从战场上杀伐下来的,身上带着沉沉煞气,目光也凶狠异常,令人胆寒。 蒋月柔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脸色都变了。 “我就不信你能被选中,你这莽汉怕是连第一轮都过不了就会被送回去,我就等着看你好戏。”蒋月柔悻悻说道。 其他人也离得远了些,生怕被燕霁雪身上的煞气侵扰似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动点手脚,让她们在御前出丑?”松月看不下去,低声道。 燕霁雪脸色一沉,看了自己这个心腹婢女一眼。 松月当即低下头,“奴婢不该多言,奴婢知错。” 燕霁雪拍了拍她的肩膀,“松月,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北疆,也不是将军府,一旦行差踏错,我们都会没命,所以我们要怎么样?” “沉得住气,谨言慎行,不轻易与人为敌。”松月头低得更低,很是惭愧。 燕霁月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没必要。” 﨔 第十九章 被单独带了进去 松月点头,“小姐的教训,奴婢谨记于心。” 很快,有宫里的嬷嬷来带领大家进去。 不过是一组一组地排的,蒋月柔就被分到了最先去的那一组,还是排在第一个。 她简直肉眼可见的高兴,经过燕霁雪时,还洋洋得意的轻哼一声,只不过没有被宫里的嬷嬷看到。 燕霁雪静静等着。 可那些姑娘很快都被叫走了,唯独她被剩了下来。 这倒怪了。 足有一个时辰,里面第一批的人里没有被选中的人都已经被送出来了,她还在原地停着。 “你们看,她竟然还在呢,明摆着那是不让她进去,她还非在这儿留着,真丢人。” “有没有可能,选秀名录里根本没有她,真不知道她一介武夫之女在这儿干什么。” “就是啊,我们虽然落选了,好歹见过了皇上,不虚此行啊。” …… 经过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燕霁雪却始终身板挺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 像是丝毫没把那些声音放在眼里。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刺眼,燕霁雪还是没有被叫进去的迹象。 松月都有些不解,但她谨记燕霁雪说的,要沉得住气。 两个时辰之后,就连被选中的那些秀女,也都一一出来了。 “咱们以后同为陛下的妃嫔,可要互相扶持才是。” “是啊,我们彼此之间好好相处,互为支撑。” 蒋月柔也出来了,看到燕霁雪依旧安静地站在那儿,顿时一愣。 可把她惊讶坏了。 “燕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是不是有人欺骗了你,那名录里根本没有你,你又何必在这儿多等那么久呢?”蒋月柔幸灾乐祸,捂着嘴轻笑。 “要我说,燕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太阳这般大,把你晒坏了可怎么是好?”蒋月柔身边那位小姐也跟着说了一句。 几个人相视一笑,都拿燕霁雪当乐子。 “宫门外,不得喧哗。”这时,一位气派又端庄的嬷嬷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 蒋月柔一眼认出这位安嬷嬷是太后身边的最得力嬷嬷,顿时惊了一跳,谄媚上前,“安嬷嬷,什么风儿把您吹出来了?” 安嬷嬷朝着蒋月柔福了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燕霁雪,“燕小姐,请跟奴婢进去。” 周围人都愣了一下。 谁也想不到,燕霁雪会被安嬷嬷亲自带走。 这什么情况,该不会燕霁雪得罪了太后娘娘,被带进去治罪的? “那个贱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竟然劳得安嬷嬷亲自来抓她。”蒋月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燕霁雪被安嬷嬷带到了太后所住的寿康宫。 主仆二人都很震惊。 “燕小姐,请脱衣服。”安嬷嬷声音没什么起伏,透着几分压迫感。 燕霁雪顿时脸色一僵,“敢问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别的秀女肯定没有这一流程,为什么偏偏是她? 难不成,宫里的人知道了她的事? “奴婢奉太后娘娘命令,亲自来为燕小姐检查身子,还望燕小姐配合。”安嬷嬷道。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太后的命令。 那她也只有遵从了。 她总不能还没进宫,还没获得位份,就先得罪了这宫里最大的女主人。 “那就有劳安嬷嬷了。”燕霁雪声音淡漠,说完便解了外衣,一层层剥落。 她是个敞亮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此时此刻她痛痛快快地接受检查,说不定还能让太后高看几分。 安嬷嬷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有点惊讶。 以往那些闺阁女子,大都极其看重名誉,动辄不会让人查验身子,这位燕小姐却很是不同。 很快,燕霁雪将最后一件里衣都脱掉,露出原本的模样。 安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两名有经验的嬷嬷立刻上前,将燕霁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燕霁雪丝毫没有不悦,平静的配合,她的肩膀跟后背有几道伤,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因为时间比较久,如今怕是也难恢复如初。 她并不介意,也不知道这些人介不介意,皇上介不介意。 “燕小姐,请躺到这个榻上来。”这是,另外一个嬷嬷开了口。 燕霁雪也是丝毫不慌,上前就躺了上去,按照这位嬷嬷的指示岔开腿,任由其检查。 如果她没有跟萧卿尘有什么牵扯,她是誓死也不愿受此等羞辱。 可她偏偏跟萧卿尘有过一段,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有人已经知道,人家来验证些事,她自然得好好配合。 一了百了,省得给以后埋下隐患。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位嬷嬷朝着安嬷嬷点了点头。 “燕小姐,请更衣吧。”安嬷嬷笑着说道,“燕小姐是个敞亮人,以后会有福报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燕霁雪通过检验了? “有劳安嬷嬷。”她也报之微笑。 这天晚上,她被安排在宫里,暂居永安宫。 “小姐,皇上跟太后,究竟什么意思,一般的秀女就算被选中了,也有回家接受礼仪教导的时间,为何我们省去了那一步,直接在宫里住下了?”松月有些不安的问。 燕霁雪正将自己带来的书籍分类整理,听了这话,笑了笑,“可能是我们比较特殊,礼仪规矩那迟早都是要学的,你就等着吧。” 果然,第二天,安嬷嬷就带了人过来,介绍说这位莫名是夏嬷嬷,专门负责教导燕霁雪宫中规矩。 夏嬷嬷看起来就很古板,一张脸格外冷硬,手里还拿着教鞭,她身后两个小宫女手里也分别拿着几分书籍以及笔墨纸砚,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燕小姐,今日奴婢先教您后妃所需恪守的职责,您仔细倾听即可。”夏嬷嬷说道。 她的声音很沉,古板严苛,让人心里发木。 燕霁雪道了:“是。” 就在桌前静坐。 夏嬷嬷拿起一本书,开始了她的授课。 “第一,妃嫔应尊崇圣训,恪守妇道,以贞静柔顺为先。 第二,言行举止,应妥帖有度,不得轻浮放浪。 第三,不可僭越,不可……” 燕霁雪安安静静听着,可听着这些,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﨔 第20章 我们主人有请 她猜到了入宫会失去自由,但是没想到第一天到这儿,就已经得罪了人,被狠狠给了一个下马威。 关键是,她还没办法替自己辩解。 罢了。 燕霁雪就在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吧。 现在局势不明,她对宫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还是暂且收敛着,谋定而后动。 安嬷嬷的讲解很快完成,但她又让宫女拿来笔墨纸砚,让燕霁雪将宫中女戒连抄三遍才能休息。 这也是教导的一种,所谓磨炼脾性,提高定力。 燕霁雪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当即开始了。 松月在旁边给她磨墨,四名宫女在两侧侍奉。 这一抄,就是三个时辰,哪怕燕霁雪耐力强大,此时此刻也觉得手酸背软,想要休息。 直到深夜,整个宫城都陷入寂静,她才终于能歇下来。 “小姐,请恕奴婢多嘴,那位嬷嬷分明就是有意刁难,我们难道真要一直这样下去?”松月一边给昏昏欲睡的燕霁雪按揉胳膊一边说: “而且您到现在也还没见到陛下,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燕霁雪打了个哈欠,勉强睁开眼睛,“又沉不住气了,松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松月张了张嘴,有些无措。 燕霁雪直起身子,笑着说:“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一点敲打,一点磨炼么,没什么大不了,你家小姐我有的是耐心跟她们耗下去。” 月朗星稀,燕霁雪在浑身酸痛中沉沉睡去,宫城外,却有人彻夜难眠。 “卿尘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那女人怎么这么残忍,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 谢夕瑶痛苦的落下泪水,伸出手想摸一摸自己心爱之人,却摸到一手血,顿时哭得很厉害。 萧卿尘正用捡来的破布包扎被打断的胳膊,他都快痛死了,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断了。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将燕霁雪恨了个彻彻底底。 他原本以为,那贱人走了就走了,他虽觉得惋惜,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他从她手里套了那么大一套宅子,还有几千两银子,这些都够他跟谢夕瑶生活一段时间了。 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那房子已经被她卖了,买家带着打手上门,直接将他们两个赶了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当初借的那几千两银子,利滚利竟然涨到了几万两,债主找到他,逼着他还债。 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哪里还得起,只能卖掉自己宝贵的佩剑,竟然还远远不够,债主竟然要剁了他的手,他拼死保住了,那人竟又看上了谢夕瑶,要让他把谢夕瑶给对方抵债。 他怎么可能答应,只能暂且答应对方,七天之内还完剩下的一万两。 这一天,是萧卿尘此生最狼狈的一天,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被燕之鸿从军营除名,以往的种种全都付诸流水。 他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也没有任何尊严的最底层的贱民。 当然,这一切都归咎于燕霁雪那个贱人。 此时此刻,他竟然走投无路到带着谢夕瑶在城外破庙中暂住,就连破破烂烂的泥菩萨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当初以为抓住了燕霁雪,就能踩着她的肩膀步步往上,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从云端跌落。 萧卿尘真恨啊。 可他又能怎么办,燕霁雪已经进了皇宫,两个人怕是自此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不甘心,他真的很不甘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继续过这种苦日子的。”萧卿尘望着虚空,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 他文武双全,又生的俊朗,能抓住一个燕霁雪,就能抓住第二个,第三个。 女人,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一个工具而已。 “啪!”破庙的半边门忽然被人踹开,一道魁梧身影走了进来。 谢夕瑶吓出一声尖叫,扑进萧卿尘怀里,“卿尘哥哥,我好害怕。” 萧卿尘将她搂紧,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样貌,但气场强大。 他两手环胸,淡淡道:“萧公子,我们主人有请。” …… 一夜过去。 天还未亮,夏嬷嬷又带着几个小宫女进了永安宫。 见房内漆黑一片,夏嬷嬷面无表情的说:“去叫人。” 小宫女立刻上前,开了门之后不管不顾地进去,一盆冷水就往床上泼。 这也是磨性子的一个手段。 当然,也只有像燕霁雪这样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种特殊优待。 “燕小姐,教习期间不可惫懒,该起了。”夏嬷嬷踱了进去,声音冷若冰霜。 床上却没什么动静。 夏嬷嬷脸色并不好看,“把灯点上。” 宫女立刻照办。 可当屋内烛光亮起,照亮一切,夏嬷嬷连带两个宫女才震惊地发现,燕霁雪并不在床上,她的被褥已经铺的整整齐齐。 奇了怪了。 “人呢?”夏嬷嬷蹙眉,“去找!” “嬷嬷来了。”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音。 不是燕霁雪又是谁。 夏嬷嬷当即一愣,转头,正好对上燕霁雪那双漆黑璀璨的眸子。 她像是刚刚打完两套拳,脸蛋儿红润,额头冒着热汗,整个人朝气蓬勃,很有精气神儿。 “燕小姐,这是做什么去了?”夏嬷嬷狐疑问道。 燕霁雪淡淡一笑,“我有晨起练武的习惯。” …… 寿康宫内。 “你说那丫头,愣是一句话未曾多说?” 荣太后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抿着茶水,腕间那截翠绿的镯子与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嬷嬷恭恭敬敬的答:“回太后娘娘的话,不管奴婢怎样苛待刁难,燕小姐从来不发一言,只是认真照做。” “竟还是个软骨头。”荣太后冷哼一声,眼底划过讥讽之色,“阮清霜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夏嬷嬷急忙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皇帝那边有何动静?”荣太后又问。 安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近日政务繁忙,未曾踏足后宫。” 荣太后一愣,“噢?是么,也没去贵妃那里?” 贵妃许娴贞,可是皇帝唯一的心头好。 﨔 第二十一章 见面 安嬷嬷摇了摇头,上前在荣太后耳边低语两句。 后者眉头微蹙,“还没有捉到那贼人?” “未曾。” “简直胆大包天,还差点伤了许贵妃,怪不得皇帝这几日都没来寿康宫。”荣太后冷声道:“福佳,你也派人盯着点。” 安嬷嬷恭敬应了声,退了下去。 眨眼功夫,十天一闪而过。 燕霁雪也被单独教了这么一段日子。 这件事也传遍了整个宫里。 这天,四位新晋新晋宫嫔都来寿康宫里拜见太后。 蒋月柔被封了柔嫔,她的闺中密友徐兰芝被封了美人,还有另外两位被封为贵人。 皇帝不是个贪恋美色的,因此这一次选妃只留下四人,加上许贵妃与良妃,统共也只有六位。 众妃前来拜会,却得知送太后还在礼佛,只好在花厅等候。 “你听说了没有,燕霁雪也在宫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被关着,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该不会得罪了太后娘娘。”蒋月柔压低声音说道。 她是新晋秀女里位份最高的一个,也最招摇,最外向。 徐兰芝坐在她身边,闻言露出狐疑之色,“我倒是也听说了,说是太后娘娘一直在派人教导她礼仪,看样子太后娘娘还挺器重她。” “器重?”蒋月柔差点笑出声来,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最靠近上首的许贵妃,声音再度压低,“你开什么玩笑,她一个莽夫之女,能得到什么器重,我看怕是羞辱教训还差不多。” “柔嫔。”没想到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许贵妃忽然开口,“嬷嬷们有没有教过你们,不可在背后妄议她人?” 蒋月柔脸色一僵,起身行礼,“是,嫔妾知错。” 心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在想,许娴贞不过是靠着许丞相才入了宫中伴驾,不然的话,凭借她那平平无奇的样貌,怎么可能入得陛下青眼? 许贵妃,你就等着看吧,我迟早越过你去。 蒋月柔心想,一个嫔位远远不够,她要一步步往上爬。 妃位,贵妃位,甚至……皇贵妃,或者再往上。 与此同时,佛堂内。 长宁郡主刘婉心,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了荣太后起来。 “太后,心儿好想你啊,心儿好不容易才能进宫来一趟,祖母能不能只陪着心儿,不见外面那些人了?” 刘婉心,生的娇俏玲珑,肤白貌美,特别是一双眼睛很是灵动,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她是个美人胚子。 荣太后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不是特敕你随时可以入宫,是你贪玩不愿,倒安排起哀家来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边说,一边往花厅走去。 今天可是几位嫔妃一起拜会的日子,她自然得去瞧瞧。 刘婉心当即撇撇嘴,“太后,那心儿也要去看看。” 荣太后哪里不知道她的打算,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她一起去了花厅。 众人起身行礼。 刘婉心扫了一眼这几个女孩子,心里有些失望。 原来这就是新入宫的几个嫔妃,好像也没什么太起眼的,中规中矩罢了。 荣太后让大家都上前,她一一瞧过之后,笑着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 “宫里人丁稀薄,你们谁要是能生下皇长子,哀家重重有赏。” “是。”几人一齐起身,恭敬回话。 “去将燕小姐也叫出来,见见大家。”荣太后吩咐道。 听到这个名字,底下几人都有些惊讶。 特别是蒋月柔,还有刘婉心。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一丝不悦。 但很快都错开目光。 安嬷嬷亲自将燕霁雪带了进来。 十天的特殊“教导”,让她瘦了一圈,下巴尖了,肩膀窄了腰肢也细了,但她依旧身姿挺拔,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拜见太后娘娘。”她行了个跪拜礼。 荣太后没有叫她起身。 其他人也目光各异。 安嬷嬷给荣太后端来一杯茶,后者安安静静喝着,像是忘了底下还跪着一个人。 蒋月柔跟徐兰芝目光交汇,两人都在揣测,这是什么情况。 “你就是燕霁雪?”这时,刘婉心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燕霁雪面前,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瞬间如临大敌。 这个燕霁雪,不是说是武将之女,粗鄙不堪么,她怎么长得这样明艳,英气之余,还多了几分清冷。 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许是时常被风霜侵袭,比不上那些柔若无骨的娇弱嫔妃肤色细腻,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刘婉心甚至觉得,燕霁雪长得比向来以貌美著称的良妃苏采萍还要漂亮。 她的美是从边塞的风霜雪雨里磨炼铸造出的,仿若镶金戴玉的铠甲。 此刻,其他人也紧紧盯着燕霁雪的一举一动。 她却并没有回话,依旧只是安安静静跪在那儿,等着坐在最上首的那个人发话。 “起来吧。”荣太后终于慵懒开口,声音威严道:“福佳,赐座。” 燕霁雪恭敬道谢,在距离太后最远的位置坐下。 “听说燕小姐被太后娘娘差人单独教习了十几日,看来太后娘娘很是看重燕小姐呢。” 刘婉心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燕霁雪那张淡漠的面孔上,“她们可都没有你这种待遇。” “是啊,我们都是在各自家里接受嬷嬷教导的,唯独燕小姐是在宫里,可真是让我等羡慕呢。”蒋月柔也开了口,似笑非笑的,赤裸裸的笑话。 “太后恩典,臣女万般荣幸。”燕霁雪淡声说。 蒋月柔不禁微微变色,没想到燕霁雪竟还是个软钉子,怎么碰都没什么反应。 这时,太后身边的刘婉心道: “诸位都是如花美眷,也都是各自家中培养出来的翘楚,正好今天来拜见太后娘娘,不如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给太后瞧瞧怎么样,也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刘婉心头上插着一对华丽的金步摇,随着她说话的动静轻轻摆动,让人挪不开眼。 燕霁雪静静听着,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波还是冲着她来的。 可这个时候,蒋月柔已经自告奋勇,让宫人去拿了古琴来,她要弹琴给大家听。 﨔 第二十二章 刁难 蒋月柔是个急性子,太后也并没有责怪于她,笑着顺着刘婉心的话说: “今儿天气也好,你们一个个的娇艳大方,哀家瞧着也高兴,那就让哀家看看你们都有什么能耐。” 蒋月柔是个标准的世家贵女,弹琴自然不在话下,两名太监抬来古琴之后,她便坐了下来。 她弹了一曲《春江曲》。 琴声悠扬,引来了春日蝴蝶,令花园里更多了几分色彩。 徐兰芝个性柔婉些,在蒋月柔弹琴的时候,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幅字,“喜至庆来,永永其祥”。 她看起来扶风弱柳,没想到写出来的字却婉若游龙,自有一番风骨。 蒋月柔用超高的琴艺令荣太后展颜一笑时,徐兰芝也借机献上自己的字,太后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其他两人,一个高歌一曲,另外一个翩翩起舞,同样引得大家赞赏不已。 许贵妃倒是没有展示什么,她给太后献上一对自己亲手所绣的护膝,被太后连夸孝顺。 就连身子骨不好的良妃,也献上了自己做的红枣桂花糕,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太后送吃的,太后也打心底里喜欢她。 只剩下燕霁雪。 她处境尴尬。 说是秀女,但其他人都已经各自晋封,她却没有封赏。 说是宫嫔,同样说不过去,自从入宫,她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过,太后跟许贵妃也从来没有提过她的事。 当初进宫之前,陛下是答应她必定入选,可就因为入宫之前的事,她已经受到这诸多刁难,还不知道究竟会怎样。 “燕小姐,到你了。”刘婉心好似一眼看透燕霁雪的窘境,笑着提醒。 不对,是所有人都看得到她的窘迫,但大家都在看好戏。 这个时候,如果她燕霁雪真像大家想的那样,畏畏缩缩,不知所措,或者胡乱说话,那可就真是无药可救。 还不如装糊涂。 反正她也已经猜到,顶多就是这几天,皇帝一定会给她一个明示。 “太后娘娘,臣女不善歌舞,亦不通音律,恐污了您的眼。”燕霁雪思索片刻,恭敬的说道。 “这话从何说起啊?燕小姐毕竟也是千金小姐,哪怕只是没那么精通,最起码会肯定是会的吧,难道你存心想让太后不悦?”刘婉心半开玩笑似的说,眼底划过一抹威压之色。 荣太后也慢声开口:“会什么,就来展示看看吧,毕竟进了宫。” 这话说的,好像如果一点才艺都没有,会让人耻笑似的。 “太后娘娘,我看燕小姐一定是太过谦虚了,我早就听外界传言说,燕小姐不仅武艺高强,还会骑射投壶,甚至还会蹴鞠呢。”蒋月柔适时笑道。 可这时,荣太后却是脸色一变。 皇帝的妃子,哪一个不是恭顺娴淑,哪里需要会武功,会骑射,会玩一些男人才喜欢的游戏? 未免太失体统。 荣太后一张脸已经阴沉下来,“燕小姐,她说的可是真的?” 话里话外,已经是浓浓的威胁。 燕霁雪心里一震,压着声音开口:“回禀太后娘娘,臣女会吹箫。” 她的确会吹箫,是爹爹的军师曲良俦教她的,当初在军营,曲军师不仅教她吹箫,还教她御敌权谋之术,甚至他手里那几百本书册,也已经一一被她看过。 她一直在忍,从进了宫到现在一直在忍。 可是不忍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随时能被别人取走性命的臣子的女儿,她怎么敢又怎么能惹这后宫权利的顶峰之人,荣太后。 她只能顺从。 “去拿。”荣太后使了个眼色给夏嬷嬷。 燕霁雪低眉顺眼接过夏嬷嬷递过来的玉萧,检查之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女献上一曲《关山月》。” 曲军师告诉她,《关山月》是一首充满哀伤的曲子,因为它悠远绵长的曲调寄托着戍边将士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每每听曲军师在营帐前吹起这首《关山月》,就有无数士兵黯然落泪。 燕霁雪上过战场,走过北疆绵延千里的边境线,见识过极寒之地硕大的雪片,更听到夜半时分敌军来犯的声声嘶吼。 她是个很能忍的人,她忍得了边境的一切困苦,死亡与杀戮都不曾打败她,此时此刻这点屈辱与轻蔑,又能奈她何? 可她还是要吹《关山月》。 她想念父亲,想念家人,甚至想念北疆长空之上自由翱翔的雄鹰。 此刻,这座宫城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北疆。 “开始吧。”荣太后看着她那低眉敛目的样子,勾了勾唇角。 武将的女儿又怎样,不也没了傲骨。 幽远的萧声很快流泻出来。 悠远,苍凉,古朴,震撼。 一瞬间,燕霁雪将这里的所有人拉到了遥远的北疆。 凄冷的月光,肃杀的北风,铺天盖地的风雪,沉默着的坚毅将士的面孔…… 一切的一切,身临其境一般的感觉。 荣太后瞬间勃然变色。 “燕霁雪,你这什么意思?”她低声呵斥。 燕霁雪并没有停下,她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她又回到了北疆,与那里的一切融为一体。 其他人也都愣住,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花厅内气氛肃杀。 直到燕霁雪的吹奏结束,温暖的日光才重新洒在大家身上。 “你这吹得什么鬼东西?”荣太后阴沉着脸,“大家都乐呵呵的,偏你……” 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燕霁雪,竟发觉这丫头脊背挺得笔直,那张平静的面孔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怒火而产生丝毫裂纹。 看样子,她小瞧了这丫头片子。 “回禀太后娘娘,《关山月》是臣女随父亲在边境之时,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每逢臣女思乡之时,便会吹奏此曲。”燕霁雪不卑不亢道。 “燕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怨恨陛下,怨恨太后,让你们一家镇守边关,饱受思乡之苦?”刘婉心直盯着燕霁雪,目光如炬。 蒋月柔等人瞬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不。”燕霁雪依旧不动声色,“能在边关长大,能随父亲镇守疆土,是臣女莫大的荣耀。” “那你为什么偏偏在太后面前吹奏这等充满怨气的曲子?”刘婉心步步紧逼。 﨔 第二十三章 刺杀 “谁说此曲充满怨恨?”燕霁雪并不服气,看着刘婉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郡主殿下,臣女在吹奏此曲时,心里只有期盼与幸福,何来怨恨?” “你……”刘婉心怒了,“你分明是在狡辩,我又不是聋子,难道听不出来你想表达什么?” “噢,那郡主说臣女想表达什么?” “你就是怨恨太后娘娘苛待你,让夏嬷嬷单独教你礼仪,你这莽夫之女怕是没少被打吧,你手上还有戒尺印儿呢!”刘婉心气得几乎发狂,想都没想,一番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莽夫之女?”燕霁雪猛然抬眸,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要吃人的寒光,“郡主说臣女的父亲是个莽夫?” 刘婉心一愣,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可她不想道歉,这里又没有别人,谁能向着燕霁雪这个贱人说话? “还有,郡主殿下何至于认为,被太后娘娘差人单独教导就是苛待?郡主殿下莫不是对太后娘娘的安排别有意见?”燕霁雪逼视着刘婉心,忽然,她眼睛里划过一抹讥讽,但转瞬即逝。 别人可能来不及抓住,但刘婉心却看了个正着。 她气炸了,直接指着燕霁雪的鼻子说:“你这贱人挑拨离间,你还敢说你对太后没有怨恨,你吹那首曲子分明就是为了泄愤,你不仅对太后心存不满,连带着你父亲也是个心术不正的……” “住口!”不等她把话说完,荣太后已经低声呵斥。 刘婉心猛的一僵,脸色全白了,急忙跪下,“姑母,心儿也是一时糊涂。” “退下!”荣太后瞪了她一眼。 刘婉心得意得看了一眼燕霁雪,起身要走。 却被燕霁雪拦住,“太后娘娘,长宁郡主污蔑臣女,羞辱臣女的父亲,她必须道歉!” 这里这么多人,这事儿传出去,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刘婉心都得道歉。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燕霁雪当个病猫了! “我不过是一时失言,再说了,也是你挑衅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刘婉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燕霁雪,眼底弥漫着讥讽。 荣太后也道:“她是无心的,燕小姐不必多想。” 一支箭矢忽然飞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荣太后。 杀气十足。 燕霁雪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然抬头,那箭已经擦过她的肩膀,朝着最中间的荣太后射了过去。 她想都没想,拔下头上的玉簪猛的一甩,只听“叮”得一声,那箭堪堪被她的簪子撞飞,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刺进了旁边的柱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所有人面容失色,特别是荣太后,已经惊得站了起来,颤巍巍道:“有刺客!” 与此同时,又有几支箭凌空射来,竟不知道究竟从哪个方向而来,但目标都是花厅里的几位嫔妃还有太后。 几个女孩子失声尖叫起来,急忙寻找地方躲避,赶来救驾的太监们试图护送着大家躲进殿内。 可这个时候,几个宫嫔已经惊慌失措,有的已经瘫软在地,拉都拉不起来,根本没办法配合。 耽搁之下,就有太监被箭射到,受了重伤,身子骨最弱的良妃被射中后背,直接晕了过去。 燕霁雪却第一时间夺下太监手里的弓箭,朝着箭雨射来的方向狠狠射了一箭。 “噗通!”一声,有人从高处跌进了花厅旁的荷花池里。 燕霁雪心里一沉,看来刺客还不止一个。 她又问旁边的太监要了几支箭,张弓搭箭,射出一支。 又有一个人惨叫着坠落。 箭雨也稀薄了不少。 “追!”这时,一阵清冷威严的声音从花厅外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人。 这人个头极高,宽肩窄腰,头戴玉冠,一张脸俊美无俦,特别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黑曜石一般耀眼夺目。 他着一身黑衣,上好的锦衣衬得他身上多了几分凌厉之气,那种特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令人不敢小觑。 燕霁雪有些惊讶,此人她分明没有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只不过,这人身边的雁鸣她认得。 他是皇帝? 这么说来,那天在军营里见到他,他是易了容。 难怪。 刘景煜带来的侍卫立刻将花厅包围起来,另有一队人马去追击刺客。 “皇帝哥哥,姑母她被吓坏了,你可一定要严惩那刺客!”刘婉心一眼看到他,急忙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刘景煜拧眉将她推开,低声道:“谁受了伤?” “良妃,良妃受了伤晕过去了。”刘婉心哭泣不止,像个柔弱的兔子。 相比于她,站在旁边还手持弓箭的燕霁雪,倒显得过于冷静了。 “臣女参见陛下。”燕霁雪上前行跪拜礼,却被刘景煜扶了起来。 “你救太后有功,随朕进来吧。”他道。 寿康宫内,荣太后喝了安神汤,才勉强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看了一眼殿内几人,大家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唯独燕霁雪特殊,安安静静的,像是走了神,在想别的事情。 荣太后怎么看她怎么不悦。 “母后,儿臣的人已经抓住了那几个刺客,正在严加审问,母后不必过于忧心。”刘景煜说道。 荣太后点了点头,“煜儿自行安排即可。” “陛下可一定要抓住那些坏人,他们太可恨了。”蒋月柔泪眼婆娑的望着刘景煜,可怜兮兮的。 徐兰芝抹着眼泪道:“多亏了陛下来得及时,不然我等可要遭殃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向刘景煜投去柔弱的眼神儿。 大家像是都忘了燕霁雪。 忘了要不是她,荣太后人已经没了。 刘景煜没有搭理她们,径直走向燕霁雪,沉声问:“可有受伤?” 燕霁雪一愣,望着面前这抹俊美面孔,她竟下意识低下头,哑声道:“臣女无碍。” “你肩膀被箭擦伤了,朕让太医为你医治。”刘景煜说完,一记冷眼撇向角落待命的太医院判。 江轩然急忙提着药箱过来,战战兢兢得对燕霁雪说:“微臣替燕、燕小姐把把脉。” 﨔 第二十四章 真不愧是天下之主 刘景煜眉头微拧。 刚刚,燕霁雪自称臣女。 江轩然称她“燕小姐。” 难不成,太后还没替她定下位份? 他近日忙碌,选秀一事全由许贵妃打理,那日许贵妃拿了拟定的名册给他,说燕霁雪的位份太后说她来定。 他也就没有多管。 近几日他并没有踏入后宫,本以为燕霁雪已经被安排妥当,没想到时到今日还没一个正式的位份。 “母后,这是何意?”刘景煜看向荣太后。 后者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微沉。 身为宫里最有权力的女人,他自然明白这一批秀女里,刘景煜最中意谁,可她偏偏不想让那个贱人的女儿如此轻而易举就成了宫嫔。 所以才将燕霁雪单独列了出来,说亲自来教导。 原本今天之后,她就打算给那丫头一个最低等的更衣,没想到偏偏遇上了刺杀一事。 那贱丫头竟帮她挡了一箭,怕是不好处理。 想到这儿,荣太后道:“本宫思来想去许久,此事还是由煜儿定夺比较好。” 刘婉心蹦了出来,咬牙道:“哥哥,燕霁雪她故意吹奏怨曲,惹得姑母不快,这样性格尖锐,不服管教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要将她纳入后宫,否则必定会引起祸患。” 刘婉心跟刘景煜都是太后的孙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刘景煜对这个妹妹格外厚待,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这么大胆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今天—— “朕怎么听说,你污蔑朕的嫔妃,还羞辱朕的臣子。”刘景煜冷冷一笑,眼底的寒意令人窒息,“刘婉心,你好大的胆子!” 偌大的宫殿内,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刘婉心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燕霁雪也是一愣。 有些狐疑。 皇帝陛下,竟然会向着她,而非自己的妹妹。 “煜儿,你这是怎么了?”荣太后蹙眉说道:“你吓着心儿了。” “朕吓着她?”刘景煜面色不虞,冷冷道:“母后未免太娇惯她了。” 这句话太重了! 荣太后脸色更加难看。 他竟为了区区一个燕霁雪,斥责她这个母亲。 “刚刚若不是雪妃,母后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刘景煜沉吟片刻,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雪妃? 什么意思? 皇帝要封燕霁雪为雪妃? 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凭什么她一进宫就能被封为妃? 这起点也太高了。 “哥哥,你这什么意思,你要封她为妃?”刘婉心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没错。”刘景煜冷然道:“她救了太后一命,难道担不起一个妃位?” 刘婉心牙齿都要咬碎了。 今天本来是要羞辱那个贱人,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那贱人凭什么啊! “煜儿,你还是三思而行才是。”荣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儿子心意已决。”刘景煜淡漠地看了一眼燕霁雪:“雪妃,还不谢恩。” 燕霁雪终于从极大的震惊中缓了过来,福身道:“妾身多谢陛下恩典。” 她好歹也是受了夏嬷嬷十几天严苛的训练,宫中各种礼仪她已经不在话下。 刘景煜静静看着她,感觉燕霁雪跟别人不一样。 不仅是因为她的脾气秉性,还有她的眼神儿。 她的眼里有倔强,还有不服输的狠劲儿。 她看起来柔弱,可当危险来临,她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所有人的人,她比其他人都要勇敢。 他不禁想起在宫外见到的她的那几次。 第一次在军营,她驯服了他送去的那匹烈马,她骑在马背上的潇洒身姿,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 第二次也是在军营,她匆匆闯进营帐,替自己的丫鬟求一颗救命药,她很仁慈,也很善良。 第三次是在京街上,她长鞭一甩,从马蹄下救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儿,挽救了一个家庭,还跟张扬跋扈的刘翰墨对骂了一通。 燕霁雪不能用寻常眼光去看待。 “哥哥,心儿不服。”刘婉心眼睁睁看着刘景煜一双眼睛落在燕霁雪身上挪不开,实在忍无可忍。 “你有何不服?”刘景煜上前,牵住燕霁雪的胳膊,带着她在座位上坐下,而后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刘婉心。 这一举动更引发了刘婉心的嫉妒之心,后者咬着牙道:“她刚刚触怒了太后娘娘,她……” “怎么,朕的话你当耳旁风?”刘景煜脸色阴沉,“道歉!” 简简单单二字,透着强烈的杀气。 刘婉心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眼泪涌了出来。 道歉,她要道歉吗? 她才不想道歉。 她要是道了歉,那个贱人以后叫了她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刘婉心哀求的看向荣太后。 后者同样脸色铁青,可正准备开口,刘景煜已经道:“不道歉也行,那就禁足半年,不许出门,更不许进宫!” “我道歉。”刘婉心浑身一僵,急忙爬起来,对着燕霁雪说了一句:“燕小姐,不,雪妃娘娘,心儿言行无状,惹怒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心儿吧?” 说着,眼泪涌得更凶。 这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燕霁雪还是在永安宫,不过她跟着刘景煜回到宫里的时候,十几个宫女太监已经就位。 刘景川赏赐了她很多东西,还准许她可以回家两日,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阖府上下。 “臣妾谢陛下。”燕霁雪自称“臣妾”时还是感觉怪怪的,有点尴尬。 因此她低着头,没敢让他看到她的眼睛。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刘景煜尽收眼底。 “你今天做的很好。”他在主位坐了下来,面带微笑看着她。 好帅。 这是燕霁雪脑子里的所有想法。 刘景煜真的拥有一副绝佳的容颜,老天爷单独为他打造的一样。 笑起来时灿若星辰,整个世界都亮了,板着脸时却又极具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真不愧是天下之主。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燕霁雪扯出一抹笑。 “宫里比不得外面潇洒自在,你且得一些日子适应了。”刘景煜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深处笑意浮现,“所以回去的两天,你可以再多买些自己的喜好玩意儿。” 﨔 第二十五章 陪燕霁雪吃饭 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知道她在外头买了不少东西带进了宫里? “陛下在跟臣妾开玩笑?”燕霁雪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跟君王相处,拘谨得很。 “过来这边坐。”刘景煜朝着她招了招手。 燕霁雪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可是皇帝的命令,她怎么敢违抗,她不想活命了? 但是…… 好尴尬。 她就坐在皇帝身边,她竟然坐在了皇帝身边! 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好好说道说道。 “咕咕……” 糟糕! 她肚子怎么突然响了。 她差点忘了,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 “饿了?”刘景煜笑着问。 燕霁雪头埋得很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他问。 “肉。”燕霁雪想都没想,一句话冲了出来,“臣妾想吃肉,大口大口吃肉,臣妾在府里……” 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扯远了,赶紧住嘴。 “你跟随大将军在北疆时,吃惯了各种牛羊肉吧,那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个烤羊腿怎么样?”刘景煜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窘迫,笑着问。 燕霁雪忽然意识到,刘景煜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不近人情,他挺有温度。 “多谢陛下。”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很快,烤羊腿上来了,宫女刚将美食端上来,燕霁雪就流了口水,要不是碍于刘景煜在,她早就飞快的冲过去,直接吃起手抓羊肉了。 “不必拘束,吃吧。”刘景煜说,“以后在朕面前,你没必要那般拘谨。” 这句话,他对许贵妃还有良妃都说过,燕霁雪是听到这句话的第三个人。 但许贵妃肩负着统领后宫之责,是最恪守宫规的一个,哪里敢将这句话当真,她跟刘景煜在一起,更多的是相敬如宾。 而良妃也出身世家大族,从小受到家族各种教诲指导,也从来不敢逾越半分,因此虽然很受宠爱,却也从来都规规矩矩。 刘景煜看着燕霁雪毫不顾忌地坐了下来,正准备拿手直接抓起羊肉吃,还是用了筷子,不由的又笑了一下。 他向来寡言少语,不会轻易展露笑容,今天却一直被她的举动逗引发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陛下莫要笑话臣妾,臣妾若是饿的狠了,会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的。”燕霁雪吃了一口之后,赶紧抽空说了这么一句。 自从进了宫之后,她吃的东西就精细得不像话,切成丝状的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火腿,就算一碟子全吃下去也不够尽兴,何况夏嬷嬷还不允许她多吃,规定每道菜不许超过三口。 天知道她有多憋屈。 而她也不是那等愿意委屈自己的性子。 因此既然得了刘景煜的允许,她当然要多吃点。 “为朕布菜。”刘景煜吩咐身边的大太监道。 赵泰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服侍。 心想今儿个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皇上竟然陪着一个刚刚册封的妃子吃饭,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啊,还不让妃子服侍,这更稀奇了。 刘景煜看着燕霁雪吃得很香,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谢陛下赏赐。”燕霁雪很诚心地道谢,“今日若不是陛下,臣妾可能会被训斥。” 说话时,她又夹了一块肉,刘景煜就看到她的手心又红又肿,明显是被戒尺打的。 刘景煜将赵泰叫到跟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赵泰立刻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拿来一盒药膏,双手奉到刘景煜面前。 “你手受伤了,让你的婢女帮忙涂药。”他将那药推到燕霁雪那边,声音暗哑。 燕霁雪实在受宠若惊,站了起来,“陛下,这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你是朕的妃子,今日又救了太后,你是有功之臣,朕就该给你赏赐。”刘景煜似乎心情很不错,话都说多了几句。 燕霁雪只好收下。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松月以及刘景煜赏的一堆东西回了家。 封妃的圣旨早已经传到了府里,但当门口守卫看到她,将这一消息传回府里时,将军府还是沸腾了。 “姐,姐你回来了!”燕啸虎第一个冲出来,看到燕霁雪的瞬间,眼泪飙了出来。 燕灵儿更是激动不已,跑出来一把抱住燕霁雪的腰,嚎啕大哭,“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我好想你啊,我感觉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你们两个给我退下!”这时,一阵威严的声音传来。 燕之鸿扶着庄姨娘出来,两人眼里也有激动,但他们要比两个孩子冷静沉稳得多,知道如今燕霁雪的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必须要行大礼。 “微臣参见雪妃娘娘,娘娘千岁。”燕之鸿第一个跪了下来。 燕霁雪一下子僵住,反应过来的瞬间急忙上前,想将爹爹扶起来。 燕之鸿却道:“娘娘不可,娘娘如今是宫妃。” 燕霁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周围那么多百姓都在看着,她但凡有一丝丝行差踏错,说不准这事儿都能传出去,给别人弹劾他们的借口。 庄姨娘也跪了下来,燕灵儿跟燕啸虎见状,也很有眼色地跪了下来,齐刷刷行礼。 “起来吧。”燕霁雪勉强压住泪意,上前一步,将燕之鸿虚扶了一下。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门。 关上门,当然没了那么多约束。 燕灵儿就问燕霁雪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吃得惯吗,住得惯吗,跟别人相处怎么样,会不会产生什么龃龉? 燕啸虎则关注的是,燕霁雪封妃之后还能不能时常回来,他还想让燕霁雪继续教他射箭。 两人吵吵嚷嚷,实在聒噪。 燕霁雪看着他们,有点无奈。 “好了好了,你们退下去,让你姐说。”庄姨娘无奈道。 “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在宫里过得很好,陛下也对我很好。”燕霁雪报喜不报忧。 燕之鸿却盯着她的手看了看,半天不发一言。 燕霁雪又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分给大家,给了燕灵儿一对金簪,一对玉镯,还有两匹上好的锦缎。 给了庄姨娘一只白玉宝瓶,还有两只步摇,剩下的古玩字画都给了燕之鸿。 﨔 第二十六章 回家省亲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碧桃一下子冲上来,抱着燕霁雪不放。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碧桃连哭带嚎的,实在让人无奈。 燕霁雪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碧桃噘着嘴,“小姐惯会笑话奴婢。” “对了,我让你留意的事怎么样了?”燕霁雪沉声问。 碧桃抹了一把眼泪,“萧卿尘被老爷从军中革职了,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奴婢前几天去找了齐四,他竟然说萧卿尘给他还了钱,至于那钱从哪儿来的,奴婢不知。” 燕霁雪有些惊愕。 萧卿尘的确已经走投无路了,会是谁帮了他呢? “小姐,你这次回宫的话,会不会带奴婢一起,奴婢想伺候小姐到天荒地老。”碧桃又抱住燕霁雪,生怕她立刻就跑了似的。 “小桃,带你进宫我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件事你得清楚。”燕霁雪有些无奈地说:“宫里不比府里,宫规森严,稍不留神就会得罪贵人,被人责罚,哪有府里这样安全,所以我劝你三思。” “奴婢早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奴婢一定要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当初要不是小姐从人牙子手里救了奴婢,奴婢怕是早已经进了怡红楼了,既然宫里那么难熬,小姐肯定也需要奴婢。”碧桃语气十分坚定。 燕霁雪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她始终放心不下萧卿尘那个人。 以前她一直觉得,萧卿尘十分优秀,文武双全,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 直到现在她才逐渐回过味儿来,他其实是个心机城府很深的人,如果不然,当初怎么可能光凭借一张嘴就把她哄得团团转,为了他差点葬送自己的前程。 而他现在竟然神秘消失了,按照他的脾气秉性,他绝对不可能带着谢夕瑶回到祖籍,就怕他万一跟某个人联合起来,那就麻烦了。 燕霁雪将自己的顾虑跟燕之鸿说了,提醒后者务必要多加留意,燕之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小雪,跟你一同进宫的秀女们都是入选之后被送回府,再受教导,怎么你跟别人不同,而且还是过了十几天之后才突然封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渊源?”燕之鸿问。 燕霁雪早就猜到自己爹爹会想到这些,但还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老人家说出事实真相。 看她面色犹豫,燕之鸿道:“傻孩子,你现在进了宫,一切都不熟悉,可谓寸步难行,若是有什么需要为父帮忙的,为父自然不遗余力,前提是你得将一切告诉为父才是。” 燕霁雪点了点头,放下心里的顾虑,将自己狐疑的点都说了出来。 最奇怪的就是,她感觉太后对她的态度十分古怪,明明她那天还救了太后,太后却仍旧对她没什么好感,还放任刘婉心欺负她。 “荣太后竟然这样过分,未免太欺负人了。”燕之鸿眉头紧蹙,叹了口气,可抬起头的一瞬,却像她刚刚那样犹豫。 思虑良久,他才道:“太后当初还未嫁入皇室时,曾对为父表露过心意,但当时为父已经在跟你母亲议亲。 何况为父也对她没有那种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并没有答应。 后来她坐上皇后之位,没想到依旧心存怨恨,多次召你母亲进宫,多番羞辱。 后来你母亲随爹爹去了北疆,才算摆脱,没想到她现在对你下手了。” 燕霁雪心里巨震,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过也没有关系,女儿如今已经被封了妃,女儿只要没有行差踏错之处,她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拿女儿怎么样。” 燕之鸿满眼心疼,“好女儿,你记住为父的话,为父不需要你光耀门楣,只需要保证你自己平安健康就好。” 燕霁雪被封为雪妃,并且被皇帝破格准许出宫探亲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燕霁雪的闺中密友,刑部侍郎的千金——司徒琳璟,得知此事,立刻上门来找燕霁雪。 司徒琳璟也是个妙龄女孩儿,生的唇红齿白,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她跟燕霁雪都是练家子,两个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关系一直不错。 司徒琳璟的妹妹司徒琳琅也跟燕霁雪一起进了宫,被封为宁贵人,但她很是胆小怕事,因此在宫里的时候,燕霁雪都没能跟她说上两句话。 “你现在可是尊贵的雪妃娘娘了,我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所谓的朋友,来见你是不是还得行跪拜大礼呀?”司徒琳璟直接冲进院子,大大咧咧的开了口。 燕霁雪本来跟燕灵儿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下棋呢,听到这话,两姐妹都无奈起身,将这位风风火火的热辣女子给迎了进来。 “雪妃娘娘金安。”司徒琳璟竟然真的装模作样地要给燕霁雪行礼,被燕霁雪瞪了一眼才吐了吐舌头,作罢。 “这个给你,知道你不喜欢金玉这些俗物,这串珍珠可是南海的珍珠,你拿回去,自己佩戴或者送给夫人都好。”燕霁雪将装着珍珠的礼盒递到司徒琳璟手里。 后者顿时合不拢嘴,“谢谢雪儿,对了,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出去玩耍的,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要是不抓紧时间出去,怕是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了,你这妮子也是真让人生气,要去选秀了,提前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过你之前那个……” 话说到一半赶紧停下,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你别介意,我就是有点嘴欠,我以后再也不说了,那个人也一定会烂到肚子里。” “你们去哪儿,我也去,带上我吧。”这时,燕啸虎凑了过来,呲着大牙傻乐。 司徒琳璟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我们女孩子的聚会,带你做什么,滚一边去。” “小爷我可以保护你们呀,司徒姐姐,你最好了,就带我一起吧。”燕啸虎央求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行吧,不过你不能给我们惹麻烦,不然的话,我们就……”司徒琳璟亮出自己的拳头。 﨔 第二十七章 一定要替我做主 几个人一起去了京郊,沿着湖边有一个马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良马,还有乡野美食。 司徒琳璟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地方。 “对了,我那妹妹怎么样,她实在太胆小了,可我爹说她比我稳重的多,所以才不让我进宫,不然的话,我们两个又可以在一起玩。”司徒琳璟笑着翻身下马,问道。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我可以带给她,琳琅妹妹比较胆小,我会照顾她的。”燕霁雪说道。 司徒琳璟一把抱住燕霁雪的胳膊,“雪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燕霁雪有点内急,便跟马场的丫鬟去解手。 司徒琳璟跟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分别挑选了一匹马,几人刚准备赛马,不成想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带着一阵尘烟。 几人骂骂咧咧往后退了几步,用帕子捂住口鼻。 可待看清楚那帮人里为首的那一个,司徒琳璟当下忍不住了。 “又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她上前一步,厌恶地看着对方。 刘翰墨咧嘴一笑,“呦呵,司徒妹妹,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上次本世子诚心邀请你上画舫喝酒,你却不肯,给差点把本世子推进湖里,这一次,可不能再推辞了,来来来,陪本世子赛马。” 说着,便一扬缰绳,牵着马上前几步,弯下腰想要抓住司徒琳璟的手。 下一刻,燕啸虎上前,将司徒琳璟挡在身后。 他并不怕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况且他也不能让这个烂人欺负司徒琳璟。 “燕啸虎?”刘翰墨眯了眯眸子,想到了十几天前在大街上发生的那一幕。 要不是燕霁雪,他怎么会伤了腿,在家躺了这么久才被允许出门? 这个燕啸虎,不就是燕霁雪的弟弟么。 “小杂种,给我让开。”刘翰墨居高临下的看着燕啸虎,眼底满是讥讽,“你竟敢拦着本世子,不想要命了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勒缰绳,要让马去踹飞燕啸虎。 燕啸虎下意识躲避,在地上滚了一下,吃了满嘴的土,才险险避开。 “你欺人太甚,真当律法管不了你么?”燕啸虎气愤不已,想起来前段时间这个刘翰墨还欺负了他姐,顿时更加来气。 “本世子欺人太甚?呵,燕公子还真是敢讲。”刘翰墨话音未落,忽然转身,马立刻用后蹄踹向燕啸虎。 速度飞快。 燕啸虎在一地的尘烟中根本躲闪不及,被踹到了肋骨,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啸虎!”燕灵儿赶紧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可没想到刘翰墨竟然直接骑着马冲了过来。 他这个疯子,竟然连燕灵儿也不放过。 燕灵儿急忙护住自己的弟弟,眼看着就要被撞上时,一支箭忽然凌空飞来,直接射向刘翰墨那匹马的脖子。 马腾空而起的瞬间,被黑箭射中,瞬间倒在地上。 马背上的刘翰墨当然也躲不过被再一次压倒的结局,倒地的瞬间便发出惨烈的痛喊。 他带来的侍卫赶紧上前。想将他扶起来,可他这一次伤的比上一次还重,胳膊好像也被压断了,痛得脸都要变形了。 “世子爷还真是嚣张跋扈,让人厌恶。”燕霁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透着杀气。 刘翰墨就是一愣,直勾勾瞪着燕霁雪,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也在?” 他不是离得燕霁雪进了宫。 噢对了,这个贱人被封了妃,还被特许回家省亲。 这贱人怎么那么好命! “燕霁雪,你疯了你,你竟敢对本世子……” “放肆!”司徒琳璟冷笑,“还不见过雪妃娘娘!” 刘翰墨愣了一下,笑的更加讥讽,“雪妃,呵,真当本世子怕你,本世子的腿又被你打断了,本世子今天不把你告到宫里去,本世子就不姓刘!” 说完立刻让人将他捞起来,走了。 看着一帮人极速离去的背影,司徒琳璟跟燕灵儿都有些担忧。 司徒琳璟很是自责,“雪儿,我们是不是闯祸了,你现在毕竟是宫里的嫔妃……” “不妨事,我们占理,哪怕他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先把啸虎带回去看看大夫。”燕霁雪冷然开口。 今天的游玩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 燕霁雪不免觉得有些惋惜,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回了家,燕之鸿立刻让陈老大夫给燕啸虎检查伤势,发现他被踹断了两根肋骨,胳膊上也有一点擦伤,不过并不严重。 “姐,对不起啊,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跟他杠起来的,我会不会连累你?”燕啸虎有些虚弱地看着燕霁雪。 “傻孩子,你先好好养伤吧。”燕霁雪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土,赶紧让婢女去给他净面。 她已经猜到刘翰墨会将此事告到太后那里,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也就一个时辰不到,荣太后就已经下了懿旨,让燕霁雪进宫。 “你跟你一起去,我是证人,我就不信了。”司徒琳璟急声说道。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燕霁雪说:“何况太后并没有召见你,你跟我进宫不合适。” 司徒琳璟还在坚持,“那我就在宫门口等着,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立马出现。” 燕霁雪没有拒绝,飞快的换了宫装,坐上马车进了宫。 很快到了太后的寿康宫,离得老远,她就听到了刘翰墨在大喊大叫。 刘翰墨的爹,平南王跟皇帝的爹是一母同胞,再者,平南王也是当初扶持皇帝上位的重要推手,因此太后对他们一家格外看重。 刘翰墨带伤进了宫,荣太后心都碎了,立刻让太医院集体来会诊。 刘婉心也在,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刘翰墨状告的是燕霁雪,顿时就高兴起来。 “姑母,燕霁雪不是回去省亲去了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为何会出现在郊外,还上伤了世子?这也太过分了。” “是啊,她简直欺人太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集市里,就是她对我下手,太后娘娘,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﨔 第二十八章 进宫告状 荣太后脸色阴沉,“你放心。” 燕霁雪被带到的时候,寿康宁的内殿已经挤满了太医。 “参见太后娘娘。”燕霁雪不动声色的行礼。 下一秒,荣太后却一个茶杯猛然甩了过来,砸在燕霁雪的手背上,滚烫的茶水瞬间烫红了她的手,她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失态。 荣太后声音冷酷,“雪妃,你可知错?” “雪妃”二字,让旁边的刘婉心恨得牙痒痒。 “臣妾不知何错之有,还望太后娘娘明示。”燕霁雪不卑不亢,开了口。 “好你个燕霁雪,你还狡辩,本世子的腿又被你弄伤了,你还不承认,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呢!”刘翰墨坐在榻上,朝着燕霁雪大喊大叫。 “他说的可是事实?”荣太后扫了一眼燕霁雪的面孔,一阵厌恶。 燕霁雪继承了其母阮清霜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让荣太后极度嫌弃。 “并非事实。”燕霁雪淡漠一笑,“太后娘娘莫要被这个信口雌黄的东西给蒙骗了,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燕霁雪,你敢做不敢当,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这么……” 刘翰墨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背忽然一阵发凉,下意识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世子也是在骂我贱人么?”燕霁雪冷然瞪着他,“若我是贱人,陛下又是什么,太后娘娘又是什么,你怎能如此不将陛下与太后放在眼里,你未免太跋扈了。” 刘翰墨惊了,脸色惨白,急忙替自己辩解,“你胡说,我没有,我对陛下还有太后那是实打实的敬重,你凭什么,你……” “谁人进宫,不是安分守己,收敛个性,你可倒好,动辄大呼小叫,还口出恶言,若真的对太后娘娘心存敬意,怎会如此无礼?”燕霁雪目光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怕是你根本不曾心存敬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翰墨一张脸都快憋坏了,可此时此刻,他除了来一句“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不敬太后”,似乎也没有别的言语可以说出来。 “好伶俐的口舌,哀家以前竟然小看了你。”荣太后淡淡开口:“夏嬷嬷,掌嘴。” 夏嬷嬷立刻上前,轮起巴掌就要往燕霁雪脸上招呼。 后者脸色一变,却一把抓住夏嬷嬷的胳膊。 若是之前,她必定已经忍了,可今天,她忍不住了。 明明是她的家人跟朋友受到欺负,她凭什么挨打? “太后娘娘,臣妾为何要被掌嘴。”燕霁雪压着心里的火气,沉声问道。 “大胆,你在质疑太后娘娘吗?”刘婉心一脸幸灾乐祸。 她也真是没想到,燕霁雪这么厉害,竟然连太后都敢顶撞,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怕是连燕之鸿那个老匹夫都得被陛下训斥一番。 “因为你言行无状,因为你忘了身为一个宫妃最重要的谦逊守礼,你一再挑衅哀家,看来今日哀家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日后就得骑到哀家脖子上了!” 荣太后冷然吩咐道:“把她给我抓起来,掌嘴!” “母后息怒。”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不禁一愣。 刘景煜。 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荣太后也是一僵,眸子里划过一抹冷色,却很快消失不见。 “皇帝怎么来了?”她淡漠问了一句。 “朕听说这里有热闹看,便不请自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刘景煜身着帝王常服,冷冷扫了一眼榻上的刘翰墨。尽显威严。 刘翰墨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他当然是心虚的,他想的一定要在太后这里告状,太后会向着他,可没想到皇帝会来呀。 “皇上,燕霁……不,雪妃娘娘今日与微臣在郊外碰面,她对微臣不满,打伤了微臣的马,致使微臣再一次受伤,微臣实在忍无可忍,只能入宫请求太后娘娘为微臣做主。” 刘翰墨低下头,瑟瑟发抖。 “噢,是这样么?”刘景煜冷冷一笑,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寒意,令人心惊胆战。 他又看向站在下首的燕霁雪。 她倒是挺能忍,别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她还能这样淡定。 不过她到底还是生气的,瞧瞧她那一双手都已经攥紧了。 刘景煜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死气沉沉的皇宫里,难得出了这样一个外表谦虚恭敬,但实则桀骜不驯的女人。 “刘翰墨,你若是有一句话作假,那便是欺君之罪。”刘景煜抿了一口宫人上的茶水,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清冷,“你可要想好了。” “什么……”刘翰墨顿时面无人色,直接瘫在了榻上。 他咽了口口水,慌里慌张地看向荣太后,满眼写着求救。 荣太后不禁蹙眉,看他这个样子,当然也知道了他在撒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说到底,刘翰墨还是与她更亲近些,她舍不下心重责。 “他到底伤了身子,连着两次,谁能忍得下去?”荣太后淡声道:“皇帝,让他道个歉,这事儿便算了吧。” 刘景煜没有发话。 他正用茶杯盖拂去茶水上的浮沫,姿态认真,像是没有把这句话听到耳里。 谁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荣太后也微微变了脸色。 以往不管她说什么,皇帝基本上都会满足,从来不曾跟她唱反调,可今天…… 仅仅是为了那个燕霁雪! 这女人才进宫几天,竟然就这般狐媚惑主了? 那还了得。 “皇帝,燕霁雪身为你的嫔妃,既然回家省亲,是不是就该安安心心待在家里陪伴父母,她为何会出现在郊区马场,若是她不曾出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等恶劣之事,说到底,还是她有错在先。”荣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臣妾回家省亲,陛下并没有规定臣妾不许外出游玩,也没有规定臣妾不能去郊区马场。 臣妾也没有想到会在马场遇到刘世子,他之所以会被臣妾打伤,是因为……” “哀家问你了么?”荣太后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果然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母后。”这时,刘景煜抬起头来,“是非对错,儿子早已经知晓,您就让雪妃把话说完,朕自有定夺。” 﨔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来,所有人噤若寒蝉。 就连荣太后一时间也哽住,脸色铁青。 燕霁雪感激地望了一眼刘景煜,心里缓了缓,才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可以用自身性命发誓,臣妾的话,不掺半分虚假。”燕霁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翰墨此时此刻已经慌得不像样子,低下头,肩膀瑟瑟发抖。 “你有什么话说?”偏偏,这时,刘景煜还点到了他。 刘翰墨脸色更白,可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还是不想让燕霁雪占尽便宜。 他心一横牙一咬,做小伏低道:“回禀皇上,微臣,微臣也只是跟司徒小姐还有燕公子开个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没想到竟惹得雪妃娘娘这么不悦,微臣有罪。 可是上一次在市井街上,雪妃娘娘也是如此伤了微臣,微臣可以赔礼道歉,但能不能请雪妃娘娘允诺,日后不再针对……微臣。”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燕霁雪脾气暴躁,非要跟他过不去。 “呵。”燕霁雪冷冷一笑,“世子爷还真是黑白不分,本宫为何要跟你过不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刘翰墨眼看着都要发狂,但还是忍了,“雪妃娘娘还请明示,微臣不知哪里惹了娘娘。” “上一次,因为你在街上横冲直撞,差点害死一个女童,雪妃不过是路见不平,帮了那女童。”刘景煜开了口。 “皇上,这都是雪妃一面之词,具体究竟如何,还是得细细调查之后从长计议。”荣太后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 刘景煜却是一笑,“母后,事发当时,儿臣就在旁边,亲眼目睹刘翰墨仗势欺人,他如此行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还来宫里蒙骗母后,实在胆大包天。” 荣太后脸色一僵,一阵青一阵白的,再想替刘翰墨说话也不能了。 她冷嗖嗖看了一眼燕霁雪,实在没想到,这个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女人竟然这么厉害。 此刻,燕霁雪同样惊讶。 原来当时伤了刘翰墨的人是刘景煜,不,大概率是他身边的雁鸣。 “皇上饶命啊,微臣知错了。”刘翰墨彻底慌了,趴在榻上涕泗横流地替自己求情。 旁边刘婉心道:“哥哥,他虽然犯了错,可也伤了腿,怕是又得一两个月不能下床,这相当于他已经受了罚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 “长宁郡主,你也黑白不分么?”刘景煜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刘婉心,后者一下子慌了神,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件事总算落下帷幕。 刘翰墨被当众斥责,并向燕霁雪道歉,平南王府还得承包燕啸虎的医药费。 燕霁雪这才放了心。 是夜,万籁俱寂。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有时候也在想,自己竟然真的在宫里安营扎寨了。 她从北疆的荒漠上走出来,本以为余生都会扎根北疆,没想到却进了花团锦簇的宫城。 但她也不是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将军打仗为家为国,百姓耕织为了一日三餐,皇帝稳坐王庭是为国之稳定。 身为后妃,便是要争夺帝宠,繁育子嗣,庇佑自己的家族。 燕霁雪是能察觉皇帝对她是那点不同的。 但这也是建立在她是个真性情的人,她存在一颗宝贵的善心。 可她的真性情,能否在后宫之中长久的立足下去呢? 这是个极大的矛盾。 “小姐,怎么还没有睡着?”守夜的碧桃看到燕霁雪睁着眼睛望着虚空,有些担心地问:“小姐是不是忧虑将军府?” 燕霁雪朝着碧桃招了招手,让她进来在床边坐下。 碧桃略一犹豫,进去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燕霁雪。 “小桃,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燕霁雪笑着问。 碧桃挠挠头,“当然是争宠啊,碧桃虽然没有进过宫,但是也听人说过,后妃进了宫,要是没有皇帝的宠爱,那将寸步难行。 所以一定要把握好皇上的心才是,小姐你长得又美,又聪明,文武双全,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燕霁雪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坐了起来。 是啊,争宠方为后妃的生存之道。 可她也看得明白,刘景煜不是那种醉心美色之人,他初登大宝,前朝后宫都不稳当。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冒出头问他讨要什么,而是不给他添麻烦,不让他烦心。 毕竟她已经连着几次让他跟太后起了冲突,再这样下去,必将引起祸患。 一晃眼,三天过去, 春风和煦,御花园里的花朵儿竞相开放。 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在御花园赏花。 自从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之后,燕霁雪在后宫的身份可谓水涨船高。 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因此从前天开始,就有后妃陆陆续续地来她宫里拜会。 两天下来,宫里这几个妃嫔都来过了,就连蒋月柔也带了不少礼品,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燕霁雪今儿出来,也是为了躲清静。 她手里拿着一本游记正在阅读,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令人身心舒畅。 “呦,这不是雪妃娘娘么,真是好巧。”一阵熟悉的女音传来,带来一阵香风。 燕霁雪心里烦闷,表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柔嫔来了。” 蒋月柔很会装扮自己,天蓝色宫装上绣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头上的发髻却很儒雅,一眼看过去,浓淡相宜,让人眼前一亮。 “雪妃娘娘如今正值盛宠,当真令我等羡慕不已呢。”蒋月柔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在燕霁雪旁边坐下。 “还不快把本宫准备好的樱桃酥拿上来。”她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琉璃,琉璃低眉顺眼地将一个食盒呈了上来。 燕霁雪按捺住心里的厌恶,“柔嫔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娘娘,之前都是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娘娘可否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我们同为宫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可互相照应。”蒋月柔笑的脸上能掐出水来。 﨔 第三十章 保持现状就好 燕霁雪都有些讶然。 这个蒋月柔,还真是够圆滑,能屈能伸啊。 “好啊,那就多谢柔嫔的好意了。”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后者就上前接过琉璃手里的托盘,规规矩矩地退到燕霁雪身后。 燕霁雪想的也很简单。 这个蒋月柔是条泥鳅,光不溜秋的,暂时还是先不要与她交恶,横竖只是表面上过得去就是。 “妾身就知道雪妃娘娘胸怀宽容,定然不会跟妾身一般见识。”蒋月柔很是高兴,跟燕霁雪寒暄了几句,又问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娘娘可知道,最近几日皇上都在哪里安寝?”她压低声音问。 燕霁雪一愣,眉头微蹙,“柔嫔,你这是何意,胆敢揣测圣意?你有几个胆子,又有几条命?” 蒋月柔微微变色,默了默,才又压低声音说: “娘娘,可是妾身问了其他几人,大家均不知道陛下晚上歇在哪里,我们这帮新晋嫔妃,都还没侍寝,也不知道谁才能第一个获得陛下的……” 燕霁雪:“这不是你我该管的,本宫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随意打听皇上行踪,不然的话,有的是你吃苦的时候。” 蒋月柔悻悻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碧桃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为何不告诉她,陛下这几日在咱们宫里呢?” 是的,最近连着三天,刘景煜每天都来永安宫。 但他每日夜深才来,来了也没有让人侍寝的打算,就只是让燕霁雪舞剑给他看,他则半躺在廊下的躺椅上假寐。 而且每次过来,也不多留,就一个时辰左右,休息够了,就又回去,毫不拖泥带水。 “皇上只是想好生休息片刻罢了,怕是宫外又出了什么事,叫他心神不宁。”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 她是宫嫔里唯一一个会武功的,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与皇上讨论剑法精髓或者骑射技艺的,所以他才对她有几分优待吧。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一眼看到雁鸣就在院外守着。 看样子,刘景煜在这儿。 “回来了。”清冷男子背对着她在廊下坐着,似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燕霁雪快步走过去,行了礼,“皇上怎么来了。” 她想的是,刘景煜以往不是夜深人静时才过来,今天竟来得早了。 “怎么,不愿朕来你这里?”刘景煜合上手里的书,正是燕霁雪最近看的那本游记。 “没有,皇上能来,是臣妾的荣幸。”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感觉自己刚刚那句话问的有点傻。 “你这儿清净。”刘景煜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下。” 燕霁雪默默照办,坐过去却又安静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默默地在想,嫔妃与皇帝之间,该聊些什么话题好呢? 她今天没有拒绝蒋月柔用来示好的点心,已经是最大的圆滑了,她要不要说些奉承的话,让皇帝高兴高兴? 想必其他人也是那般。 “你在想什么?”刘景煜转过来看她,一双眼睛锐利而冷凝,像是要将她看透。 燕霁雪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皇上为国事操劳如此辛苦,妾身在想怎样才能让皇上高兴起来。” 这句话倒是真的。 “你想让朕高兴?”刘景煜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讶然。 燕霁雪很实诚地点了点头,“没错,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身为后妃,妾身有责任取悦皇上。”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坚定,不带一丝暧昧与情趣,完全把宫妃这个身份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一般。 刘景煜觉得她好像缺一根筋。 或者说,她太直了,跟其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嫔简直不在一个层面。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刘景煜也没有笑话她,点了点头,“那你当如何?” 燕霁雪认真想了想,“妾身可以继续为皇上舞剑,给皇上一片清净。” 她眼神儿清澈,不含一丝杂质。 进宫之前,庄姨娘告诉她,宫里斗争艰险,她最要紧的就是服务好皇帝,能为皇帝分忧也是最好。 但是千万不能对皇帝动情,因为帝王的爱是博爱,爱天下人,唯独不可能爱某个妃子。 她不能将一颗心全然交付,一旦如此,受伤的一定会是她。 燕霁雪时刻铭记于心。 却发现刘景煜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的眼底闪过一缕浅笑。 “不错。”刘景煜起身往外走,“保持现状就好。” 他前脚刚走,后脚赏赐就来了,其中有一把镶金刻玉的匕首,说是最顶级的艺人手工打造,拿在手里感觉像个宝贵的藏品。 燕霁雪爱不释手,想将其佩戴在身上,又怕被别人告到太后那里,说她在宫里佩戴刀具,心思不正,只好作罢。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传遍了后宫,大家都在传,新晋嫔妃中,最得宠的就数燕霁雪。 如此一来不管她走到哪儿,都会备受礼遇,就连她的几个丫鬟在宫中走动,都会被人追捧逢迎。 燕霁雪身边有个丫头名叫玉蝶,是内务府一开始给她拨到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生的唇红齿白,很是漂亮。 玉蝶之前是伺候太妃的,很是稳重妥帖,到了燕霁雪身边之后,也算守规矩。 只是没想到今天,玉蝶却跟司徒琳璟身边的丫头凝香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口角,因此回到永安宫时,玉蝶脸色并不好看。 彼时燕霁雪正在廊下读书,正认真时,松月过来将玉蝶的一些异样跟燕霁雪说了。 “怎么回事?”燕霁雪不由得一愣,“松月,你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碧桃,你去问问玉蝶是怎么了。” 两个丫头领了任务各自去忙。 不一会儿,两人都回来了。 “今天下午,玉蝶跟凝香去内务府领丫鬟们穿的春装,两人碰上了,凝香匆匆忙忙,拿错了,走出去一段被玉蝶叫了回来。 两人都着急,因此说话语气不怎么好,玉蝶还说了一句,司徒贵人不过是一个贵人,还敢抢雪妃娘娘宫里的东西,凝香也是个急脾气的,就跟玉蝶争吵起。”松月一五一十道。 碧桃跟着补充:“玉蝶说自己不过是说了实话,并没有错,何况就是凝香有错在先。” 﨔 第三十一章 掌嘴 燕霁雪低头不语。 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亲自问一问玉蝶,司徒琳璟竟然带着凝香上门来了。 司徒琳琅是司徒琳璟的亲妹妹,跟她姐姐长得很像,但性格千差万别。 司徒琳琅简直像个胆小的兔子,听说前几天皇上去她宫里,她见到皇上竟然吓得发抖,惹得皇上很是不悦。 但她的这个丫鬟却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就算被她带了过来,就算低着头,燕霁雪也看得出来,这丫头脾气挺倔,挺能扛事儿。 “姐姐,雪妃姐姐,臣妾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都是臣妾管教不严。 臣妾一定会好好反省,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好不好,臣妾这就让她向玉蝶姑娘道歉。” 司徒琳琅有些担忧地看着燕霁雪,双眼微微泛红。 而她的大丫鬟凝香,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的。 “怎么,你不服气!”玉蝶站在燕霁雪身后,颇有狗仗人势的气场,冷笑着瞪了凝香一眼。 司徒琳琅脸色一僵,立刻呵斥凝香:“凝香,你怎么回事?还不快向玉蝶姑娘道歉!” “贵人,就算有错,那也是我们两个都有错,您怎能让奴婢一人道歉?”凝香十分不满,低下头嘟囔了两句。 司徒琳琅还要训斥,燕霁雪忽然来了一句:“松月,掌嘴。” 听到这话,本就暗暗得意的玉蝶更加幸灾乐祸。 “没错,她那等嚣张跋扈之人,就该好好……啊!” 可她话才说到一半,松月的巴掌却狠狠甩到了她的脸上。 松月是个练家子,手劲儿很大,只听“啪”得一声,一巴掌下去,玉蝶直接瘫在地上,半张脸都肿了。 她一脸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松月,又看向燕霁雪,“娘娘……” 其他人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特别是司徒琳琅。 燕霁雪慢悠悠站了起来,“凝香说的不错,这事儿你们二人都有错,但究竟谁错的多,大家心里都有定数。” 她看向玉蝶,目光冷酷,“玉蝶,你是宫里的老人,拜高踩低这种事,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嘛。” “奴婢没有。”玉蝶吓坏了,一脸惨白地爬起来,膝行过去在燕霁雪脚边跪下,“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淡漠开口:“事到如今,非但不悔改,还妄图狡辩,玉蝶,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冷得吓人。 玉蝶已经说不出话,瑟缩在那儿,肩膀都耸了起来。 “去院子里跪着,跪满一个时辰,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再起来。”燕霁雪吩咐道。 玉蝶震惊地抬眸,却在燕霁雪冷厉如霜的视线中败退,规规矩矩地跪了过去。 司徒琳琅都懵了。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臣妾带着凝香过来,本来就是为了道歉。”她缴着自己的帕子,肉眼可见的局促。 燕霁雪想起好友的叮嘱,有些无奈,将司徒琳琅单独叫进内殿。 “你可知当初司徒大人为何将你送进宫来?”她问。 司徒琳琅愣了愣,忐忑道:“可能是因为……因为我……” “因为你心思细腻,谨小慎微,会为家族带来新的希望。”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琳琅,你不管是外貌还是才华,都是数一数二的,并不输给他人,可就是因为太过柔弱胆小,所以被封了个末等的位份。 殊不知这宫里众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你若还是这般弱小,以后怕是还会被欺负。” 她说的这些,想必司徒家的人都跟司徒琳琅说过,究竟能起到几分作用还未可知。 “其实,奴婢觉得,司徒贵人胆子小些,也是一种生存之道。”碧桃一边研磨一边说。 “噢?”燕霁雪将毛笔沾满墨汁,笑着道:“小桃有何见解?” 碧桃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才道: “她正是因为胆子小,也不会到处树敌,所以别人欺负她,也不会太严重,再加上司徒大人在背后支撑,定然可以保她平安。” 燕霁雪点了点头,“小丫头还挺聪明,不过这一次,算是你的失职,从今天开始,你要肩负起约束宫人的职责来,类似的事莫要再发生了。” 碧桃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 碧桃是个机灵鬼儿,知道该怎么做。 “朕打扰你们主仆谈话了。”不料这时,刘景煜从门外进来。 燕霁雪一转头,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墨黑的瞳孔隐隐含笑。 她赶紧起身行礼。 刘景煜却按住她的手,“免了,坐吧。” 燕霁雪浑身一僵。 手上仿佛被一股力量掐了一下,叫她有些无所适从,脸都有点红。 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坐下。 刘景煜看到她的异样,也是一愣,却没有多说什么。 “朕本以为你是个粗糙的性子,管不了下人,倒是朕小瞧了你。”刘景煜拿起燕霁雪放在小几上的书,翻了起来。 这个开场白有点古怪。 燕霁雪听不出来他是在夸她,还是贬损她。 “臣妾,臣妾在军营待了几年,看过父亲约束部下,跟着他耳濡目染,自然也略懂一些。 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再出什么事,那就是臣妾的不是了。”燕霁雪斟酌着说了这么几句。 刘景煜面色不变,“按道理,你不是应该避开你在军营中待过的这个事实吗,为何要告诉朕?” 因为你都知道啊,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如果真的介意,就不会让她进宫,更不会封她为妃了。 “陛下心胸宽广,定然不会介意这等小事。”她道。 这倒是真的。 “嗯。”刘景煜应了一声,忽而起身,“服侍朕小憩一会儿。” 燕霁雪忙起身上前,一急之下却来了一句:“陛下要臣妾服侍吗?” 她要侍寝了吗? 是不是有点快,她跟刘景煜还不是很熟啊,就要同床共枕,会不会尴尬。 “你……”刘景煜一噎,展开的双臂有一丝无措,“罢了,叫你的丫头进来,替朕宽衣。” “臣妾来吧。”燕霁雪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红。 这种事应该她来做。 可是,那些绣娘,怎么把扣子缝的这样紧。 﨔 第三十二章 密谋 她解了半天,解不开呀。 看着她一脸焦急无措的样子,刘景煜简直哭笑不得。 他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夏嬷嬷没有教你这些?” 燕霁雪更加窘迫,“回皇上话,夏嬷嬷只教了臣妾身为后妃的职责……” 真的好尴尬。 换做别人,怕是会被拉出去砍头吧。 “朕教你。”刘景煜一句话,惊得燕霁雪瞳孔一震。 他干脆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解开自己的扣子。 清冽的檀香沁入鼻腔,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几乎听得到对方的心跳,燕霁雪不自觉心跳加速。 他的手有点凉,手掌宽厚,握住她的手时,莫名有种厚重感,令她心猿意马。 她耳朵尖也染上绯红。 刘景煜起了逗她的心思,“爱妃刚刚是以为,朕要让你侍寝?” “没,没有……”燕霁雪心跳忽然乱了。 她又飞快的安定下来,正色道:“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侍寝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脸上的红霞还在。 这副模样,有些笨笨的滑稽。 刘景煜似笑非笑,“那好,朕明晚翻你的牌子。” 他又一次来到永安宫的这件事,传到了宫里各个角落。 储秀宫里,蒋月柔大发脾气,满地狼藉。 “贱人,那个贱人,枉费本宫一番巴结,她既然承了雨露,合该向皇上提携本宫才对,她可倒好,一人独享皇上的恩宠,完全不把我们其他人放在眼里了,这还得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蒋月柔气得脸上的妆容都要崩坏了。 旁边徐兰芝无奈,“干嘛这么发脾气呢,气大伤身,先过来坐下吃口茶,我们这不是正在商议么。” “怎么商议,眼看着皇上的心就要被那个贱人勾走了,贱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个狐媚子。 一上来就被封了妃不说,还连续多日侍寝,宫里其他人都是摆设不成?” 蒋月柔用玉骨扇子疯狂扇风,还是抵挡不住内里的燥热,恨不得冲到永安宫给燕霁雪一巴掌。 徐兰芝淡定地吃着点心,等蒋月柔发泄完了,才慢悠悠道:“这宫里不是还有许贵妃,再不济,不是还有太后娘娘么,怎么可能任凭她一人独大?何况,太后娘娘并不喜欢她。” 蒋月柔一下子僵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过来在徐兰芝跟前坐下。 “你是说,我们可以去太后娘娘哪里告一状?” “若是你亲自出马,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你在挑拨离间?”徐兰芝提醒。 蒋月柔惊出一身冷汗。 沉吟片刻,才意味深长得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蒋月柔便跟徐兰芝带着各种礼物来了永安宫。 在路上,两人遇到了司徒琳琅还有良妃。 司徒琳琅提着不少东西,看到她们两个,低眉顺眼地行了礼。 蒋月柔笑着说,“看样子大家真是心照不宣啊,如今雪妃娘娘正得盛宠,我们既然碰到一起了,就一起进去为她庆贺吧。” 身体不好的良妃俏丽的脸蛋略显苍白,听了这话也微微一笑,“是啊,本宫还带了厚礼,想与雪妃交好。” 司徒琳琅看到大家对燕霁雪都很友好,羡慕之余也十分开心,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雪妃娘娘确实很好,嫔妾带了自己做的点心相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蒋月柔笑的跟蜜一样,“光带着点心怕是不够,本宫听闻雪妃娘娘爱好读书,你若是有,可以多送些。” 几人在永安宫外寒暄了一阵儿,就进去了。 也就小半个时辰,永安宫内堆满了各种送来的礼物,桌子上都快摆不下了。 “娘娘,她们为什么不约而同来跟娘娘您道喜?”松月有些不解。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小桃,你来说。” 碧桃目光沉静,“她们想巴结娘娘,让娘娘多多提携她们。” “不对。”燕霁雪叹了口气,“看来你们家小姐已经被人盯上了。”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碧桃有点担忧。 “不要紧。”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宫里下人们之间也流传起永安宫得宠的消息。 很多人都在说,皇上偏宠雪妃,眼里已经容不下别的妃嫔了。 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荣太后耳朵。 太后震怒,将燕霁雪召了过去。 “跪下。”她冷冷一笑,“雪妃,这一次,你可知罪?” 燕霁雪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臣妾知罪。” 荣太后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今天会这么干脆。 “噢,你犯了什么错,说来听听。”荣太后扫了燕霁雪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臣妾连着几日未曾来拜会太后,实属不孝,还请太后降罪。”燕霁雪恭敬地跪着,又补充了一句: “太后娘娘,为表歉意,臣妾特意为您献上自己的一片心意,还请您笑纳。” 说完,看了眼松月。 后者立刻出了门,带来几个拿着各种礼盒的宫女。 稀稀落落的,得有七八个,她们各个手上捧着精致的锦盒。 这些礼盒,就是前几天宫里其他嫔妃送过来的那些。 这些对燕霁雪来说,可都是烫手山芋,她不敢接,更不敢私自昧下。 “你这是何意?”荣太后眯了眯眼睛,有些摸不透燕霁雪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还请太后娘娘成全臣妾一片孝心。”燕霁雪又跪了下去,声音格外坚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还带着这么多贵重礼物。 荣太后一时有些无措。 她今天原本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狐媚惑主的女人的。 此刻,那些早已经酝酿好的话竟无从下口。 不要紧。 “雪妃孝心可嘉。”荣太后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哀家就赏你为哀家抄写佛经罢。” 燕霁雪心里一沉。 好家伙,礼都送了,怎么还要受罚。 “是。”她恭敬地应了。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朝着佛经需得虔诚,下了笔便不可停下,如此方显对佛祖的虔诚之心。”荣太后声音慵懒,透着几分笑意。 燕霁雪被带到了内殿。 夏嬷嬷也在。 她负责盯着燕霁雪。 﨔 第三十三章 反击 燕霁雪是个很能忍的人,她今年十七岁,练了将近十年的武,光是不管冬夏都得坚持的马步蹲都坚持了将近四年。 因此,她觉得抄写佛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可即便如此,两三个时辰过去之后,她还是觉得腰背僵直,双手都酸涩难受。 “太后说了,雪妃娘娘需得在此抄写三天,每日有两个时辰休息时间,娘娘还有三个时辰才可休息,请务必心诚。”夏嬷嬷低声提醒。 竟还有三个时辰!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打算稍作休息,她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也抽空活动活动身子。 夏嬷嬷却道:“雪妃娘娘,抄写途中不可中断,否则会被视为不敬。” “可本宫此时腰酸手酸,已经拿不住笔了,写出来的字更是潦草难看,最要紧的是,我的心也已经很乱,脑子里已经没有佛经,这又如何能算得上一种虔诚?” 燕霁雪其实知道太后这是想刁难自己。 可她该忍的时候忍,不该忍的时候,是真的没办法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 夏嬷嬷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抿唇一笑,“娘娘,您是想自己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还是逼奴婢们动用自己的手段,让您听从?” 她是宫里的老人,已然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却迸射出一抹幽暗的冷光。 燕霁雪不自觉蹙眉。 她都说了自己累了,没劲了,怎么还要逼迫? “既然如此,那夏嬷嬷就让本宫看看你们的能耐。”燕霁雪轻笑一声,并没有把这话放在眼里。 夏嬷嬷使了个眼色给伺候笔墨的婢女,两人点了头,很快拿来一个两指宽的竹戒尺,上面刻满各种规矩条例。 松月下意识挡在燕霁雪身前。 “让开。”夏嬷嬷面色冷凝,拿出了一贯的那种威严感。 “松月,让开。”燕霁雪将自己的婢女拉开。 可下一秒,夏嬷嬷手里的戒尺就落到了燕霁雪胳膊上。 “啪”得一声,很是响亮。 燕霁雪胳膊瞬间麻了一下,又酸又疼。 “你敢打我?”她瞳孔一震,是真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这么大胆。 夏嬷嬷冷言道:“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有规训娘娘的职责。” “放肆!”燕霁雪忍无可忍,冷冷一笑,“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对宫妃们和善可亲,从来不忍责罚任何一位,她老人家怎么会给你下达这种不近人情、蛮不讲理甚至堪称狠辣的指令。” 她突然爆发,令在场几人都有些震惊。 特别是夏嬷嬷。 “雪妃娘娘,你……” 夏嬷嬷一句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戒尺就被夺走。 燕霁雪拿了戒尺转身就走,直接去求见太后。 与此同时,荣太后正在丫鬟的按摩下沉沉进入梦乡。 宫中檀香袅袅,令人心神宁静。 “太后娘娘,臣妾又状要告!”燕霁雪跪在寝殿外,大声求告。 她中气十足,威风凛凛,当即吓醒了荣太后。 “什么情况?”荣太后脸色发白,她的婢女赶紧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荣太后面色不耐,火气已经上来了,“她想干什么?” 她憋着一团火气,让婢女侍奉她穿了衣服,出了门。 燕霁雪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 夏嬷嬷则匆匆赶来,脸色也很复杂。 “雪妃,你是疯了么,你想状告何人?”荣太后在绣凳上坐下,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燕霁雪。 后者立刻跪伏下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妾要告夏嬷嬷,假传太后懿旨,心肠狠辣,公报私仇,故意伤人!” 荣太后就是一愣,“你说什么?” 她又看向夏嬷嬷。 四目相对,夏嬷嬷一脸冤枉的表情,也赶紧跪了下去,“太后,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奉了……” “闭嘴!”燕霁雪气势汹汹,死盯着夏嬷嬷,“你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我乃陛下亲封的妃子,除了犯下大错,何至于被你一介奴婢羞辱责打? 我看分明就是你看不惯本宫,狐假虎威,故意借着太后娘娘的名号报复本宫,本宫真没想到,你这奴婢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太后娘娘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松月跪在燕霁雪身后,一双眼睛瞬间亮了。 好家伙,她就知道自己家小姐绝对不会吃哑巴亏。 这几句话说的好爽! 此时此刻,坐在台阶上的荣太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捏着的那串佛珠也不盘了,面色冷了下来,看向燕霁雪。 “太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都是雪妃娘娘污蔑奴婢,奴婢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私自下手啊!”夏嬷嬷趴在地上,拼命求饶。 燕霁雪毫不留情,“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打我,也是太后娘娘授意?” 夏嬷嬷疯狂摇头,“太后娘娘,奴婢只是想让她继续抄写经书……” “本宫已经连续抄了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你非但不提醒让本宫休息片刻,反而用那种恶毒法子逼迫本宫继续,夏嬷嬷,原来你不是报复本宫,是想让本宫去死啊。” 燕霁雪冷哼一声,“还污蔑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那般面慈心善,她怎么可能吩咐你做那种事?就算你说破天,本宫也绝不相信,宫里其他人,同样不会相信!” “够了!”荣太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哗啦”一声,她手里的那串佛珠,断了。 有几颗珠子蹦到了燕霁雪脚下,散落一地。 燕霁雪仍旧跪得笔直。 “你下去吧。”荣太后朝着燕霁雪摆了摆手,“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至于夏嬷嬷,哀家自会处理。” 燕霁雪面露喜色,又一次拜了下去,“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替臣妾做主,臣妾不胜感激,臣妾从明天开始,一定更加尽心的替太后朝着经书。” 她带着松月下去之后,荣太后就让夏嬷嬷起来了。 “这个小贱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荣太后闭了闭眼睛,“她不过去三言两语,倒说得哀家不好再继续惩处她了。” “可若继续放任她下去,怕是后宫不宁。”安嬷嬷忧心忡忡地说。 﨔 第三十四章 放她回去 荣太后起身回了殿内。 夜风习习,吹散宫内燥热。 她重新拨弄着一条佛珠,自言自语,“红颜祸水,断不可留啊。” 与此同时,燕霁雪屋里也已经熄了灯。 在此之前,松月刚刚给她看过手臂上的伤,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有点红肿。 松月跟碧桃却跟心疼她,觉得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苦的燕霁雪,进了宫之后过得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今天还被一个老不死的给打了,这让她们可怎么忍得下去。 “忍不下去也要忍。”燕霁雪替碧桃擦掉眼底的泪水,“傻丫头,你家小姐今天不是已经反击了,从明天开始,我们或许就真的只是抄写佛经而已,不会受皮肉之苦,更不会被那个嬷嬷整天盯着欺负了。” 碧桃抿了抿唇,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出流,“可是,可是……奴婢觉得,咱们又一次惹恼了太后,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燕霁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前几天她风头太盛,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趁着最近被拘在太后宫里这点时间,还能冷上一冷。 适度降温,没什么不好。 “小姐真厉害。”碧桃抱住燕霁雪的腰,“奴婢以前一直觉得,小姐单纯地只会……” 话说到一半,就紧急憋了回去,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燕霁雪哭笑不得,弹了碧桃一个脑瓜崩儿,“怎么,你以为你们家小姐是个莽夫,没有脑子?” 从第二天开始,燕霁雪的确每天只用正常抄写经书。 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安安静静的抄,累了就歇,饿了就让人传膳,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唯二的不好的是,第一,她写的字实在上不了台面,几次拿到太后面前,都被打了回来,让她重写。 这一点,她并不是很在意。 第二,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见到刘景煜了。 燕霁雪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她希望刘景煜对她淡淡的,恩宠不多不少刚刚好的那种。 这样的话她既可以自保,保护身边的人,也不至于树大招风,被别人惦记上,各种暗算。 但她也明白,不可能。 这天下午,太后去了御花园赏花,有一盏茶的功夫,刘景煜带人来了。 没有看到太后,却看到了在侧殿里面认认真真抄经的燕霁雪。 看到他来,燕霁雪很是恭敬地行了礼。 刘景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抄好的佛经,而后蹙眉。 “你这字……”他停顿片刻才道:“大将军没有差人教你练习么?” 燕霁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禀皇上,臣妾早年习武,手劲儿练的很大,做不了精细活儿,而且写字很磨炼人的性子,臣妾宁愿出去跑马,也不想被拘在家里练字,因此字迹很不规整。” “噢,是么?”刘景煜似乎抓住了什么,看着她,目光如炬,“那你如今怎么能被拘得住了?”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 但还是压着心里的情绪,斟酌着开口: “那是因为,太后娘娘想让臣妾修身养性,她老人家一心向佛,也想将臣妾引入正途,臣妾自然感恩戴德。” “那你很优秀了。”刘景煜这话有点古怪。 燕霁雪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 他上前将她的笔夺了下来,“一边儿看着。” 说完,自己在纸上写了三个字:燕霁雪。 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很有精气神。 燕霁雪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皇上好厉害,字写的真好。” “想不想学?”刘景煜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燕霁雪想都没想,摇了摇头,“皇上,臣妾实在做不了精细的活儿,臣妾……” “那便罢了。”刘景煜竟转身就走,“你继续在这儿待着吧。” 燕霁雪又赶忙恭送他。 “娘娘,皇上刚刚,是不是想接您出去啊,他给了您机会,您怎么不抓住呢?”碧桃压低声音问道。 燕霁雪有些惊讶,这个小丫头,竟然连这点东西都看的准。 “本宫若是又一次借着皇上的手出去了,你们猜太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她苦笑。 她又在太后宫里待了三天,吃住都在这儿,大有继续住下去的架势。 就连荣太后都有点看不懂她,旁敲侧击地打量了几次,见她仍旧安安心心抄经,并且在这种高强度的练习之下,每一天的字迹都有所进步。 “哀家当她有多聪明,原来不过是个蠢东西。”荣太后坐在那里,细细品味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发出一声讥讽的笑。 “男人对她最有新鲜感的时候都不好好抓住,想着避一避宠爱,免得被别人针对,殊不知皇帝也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怕是出去之后,也会被皇帝厌弃,或者将她束之高阁,到时候,她受苦受难的日子还会继续。” 她笑话了燕霁雪一会儿,吩咐安嬷嬷,可以放她回去了。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却发现自己的宫女们都瘦了一圈,特别是玉蝶。 玉蝶原本就纤瘦,如今一见,几乎前胸特后背,款式一样的宫女服饰,别人穿在身上大小匀称,她是人在衣中晃,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饿着了?”燕霁雪蹙眉。 玉蝶抹了一把眼泪,“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们还以为……” 小成子也喜极而泣:“娘娘回来了就好,不枉费奴才们整日祈祷了,回来了就好。” 小成子是燕霁雪身边的掌事太监,长得圆润可爱,没想到还是个性,情中人。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 碧桃拿回来一包银子,给大家分发了不少。 众人连忙推辞。 “这是娘娘给大家补身子的钱。”碧桃笑起来很甜,人畜无害的。 玉蝶跟小成子率先跪了下去,连道谢的话都可高了。 “小姐这是在收买人心么?”回到寝殿,碧桃问。 燕霁雪在榻上躺下,“小桃现在越来越有大宫女的风范了,不错,值得表扬。” 﨔 第三十五章 流言蜚语 燕霁雪虽然从前没在宫里生存过,但他在府里,也在军队里各都体验过。 当主子的,要是不给下人一点甜头,还天天让下人吃苦受罪,下人是不可能真正忠心的。 小恩小惠有时候真的能收买人心。 燕霁雪回宫的消息传了出去,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再上门了。 除了司徒琳琅派人送来了一盒红枣泥点心,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说是她亲手做的,庆祝燕霁雪终于脱离桎梏。 那红枣泥点心燕霁雪尝了尝,枣香浓郁,真的很不错。 没想到司徒琳琅厨艺这么好,她将那盒点心跟大家分了,几人都赞不绝口。 碧桃做饭也不错,在她的指导下,燕霁雪炖了一锅鱼汤,让人给司徒琳琅端了过去,相当于回礼。 当天晚上,司徒琳琅就来了。 “姐姐,你这锅鱼汤不应该给妹妹我,应该给皇上端去,他这两日忙于朝政,身心俱疲,大家都送了自己的心意去呢。” 她竟还是个直性子。 燕霁雪也在想这个问题,她要不要去找刘景煜。 她想到了前几天那一幕。 她侍奉他宽衣,却怎么也解不开。 当时他应该是有意撩拨她来着,他还低声笑了一下。 燕霁雪心里莫名烦乱。 她当初跟萧卿尘,也有过这般暧昧的时刻。 两人的感情,也是从这样的一个对视,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慢慢发展下来的。 她对刘景煜产生了好感! “姐姐,你在想什么?”司徒琳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燕霁雪回过神来。 “我还是不去了,我刚回来,身上乏得很,想早些休息。”她道。 庄姨娘跟父亲都说了,不能对皇上动情。 否则对她来说,那就是天崩地裂。 她得快刀斩乱麻!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在永安宫过得挺自在。 每日看书,练剑,吃串做的美食,兴致来了偷偷跟松月对上两招,酣畅淋漓。 可没想到,很快就有倒霉事儿找上她来。 宫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出了些许难听的流言蜚语。 “你们不知道,雪妃娘娘入宫以前可是有过私相授受的,真是丢人现眼。” “这怎么可能啊,她还是大将军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大将军的女儿怎么了,一介武夫,更加不会在意那些细节了。” …… 燕霁雪也听到了这些。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 但她很是淡定。 这天下午,天气骤变,宫里起了大风,碧桃做了温润的燕窝羹,给燕霁雪润肺。 没想到刘景煜突然上门。 他像是从御书房刚刚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墨香。 看到燕霁雪吃剩的燕窝,他让碧桃也给他盛了一碗。 燕霁雪感觉几天下来自己心里那还未冒头的情丝已经被她压了下去,面对刘景煜,她一身轻快,笑的也更纯粹。 刘景煜喝完燕窝,一仰头,看到她的笑脸,神色微顿。 “你倒是没心没肺,过得滋润。”他瞪她一眼。 “正因为有皇上在前面挡着,臣妾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燕霁雪尝试着拍马屁。 也是想让皇上高兴。 他高兴了,她才能过得好,永安宫上下才能过得好,她家里也能过得好。 她最近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太死板教条,该说好话的时候得说。 “你跟谁学的这浑话?”刘景煜却不满,又瞪了她一眼。 燕霁雪挠挠头。 她今天没做什么呀,怎么处处碰壁? 刘景煜懒得理她,半靠在榻上,闭上眼假寐。 侧颜俊朗到让人看一眼都会心猿意马。 燕霁雪避开他那张脸,拿了一本书翻看。 看了几页,心跳平稳了。 “过几日朕生辰宴,你可想好送朕什么礼物?”冷不丁,他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燕霁雪顿时一僵。 皇帝的生辰宴,那肯定会大操大办。 怪不得最近几天都没人来找她麻烦,合着大家都满足了劲儿讨皇上欢心呢。 “臣妾送陛下古玩字画如何?” 她想起燕之鸿每次送礼都会从他的私藏中挑选名家名作,每一次效果都不错。 “你觉得,你的眼光能挑到什么好作品?”刘景煜慵懒的嘲讽。 “那送皇上玉器珠宝?” “朕是不是要召沈荣过来一趟?”刘景煜冷笑。 “为何?皇上哪里不舒服?”燕霁雪问。 “让沈荣为爱妃看看脑子。”刘景煜说完,站了起来,大高个子逼近她,一字一句道: “这几日,爱妃不要出门了,就待在宫里好好想一想要送朕什么礼物,收起你那些不着调的心思,朕要的礼物,必须是一份心意。” 说完大跨步离去。 燕霁雪犯了难。 她总不能送他一身衣服吧,亲手做的衣服倒是显得很有诚意,但她这舞刀弄枪的手,怎么捏的住绣花针啊? 还有,他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不让她出门。 “小姐,皇上怕是也听到了流言,但他还是偏向咱们这边的。”碧桃又一次猜中了。 燕霁雪点了点头,目露赞赏,“小桃,你家小姐觉得你越来越聪明了。” 碧桃笑的有点傻,“看样子,皇上很喜欢小姐。” “不要胡说。”燕霁雪很有自知之明,“皇上愿意来这儿,只是因为这儿清净。” 燕霁雪果真连着五六日没有出门。 她决定给刘景煜绣一双靴子。 碧桃拿着另外一双靴子,自己缝一针,就让她照着学一阵,打算绣祥云跟龙的图案。 几天下来,燕霁雪的手都要被扎成筛子了。 “小姐,还是休息休息吧。”松月都看不下去了。 这不是自虐么? “不行。”燕霁雪咬了咬牙,“靴子可是最简单的,必须绣完。” 皇上让她别出门,但是没让别人别来找她。 这天午后,司徒琳琅跟蒋月柔来了。 “姐姐貌似瘦了点。”司徒琳琅将燕霁雪打量一番,有点心疼,“这两日臣妾再多做点吃的,给姐姐补补身子。” 自从上次燕霁雪教她驭下之术之后,她就自动将自己划分到了永安宫的阵营。 “好呀,你有空可以过来,我们一起吃饭。”燕霁雪笑。 “真羡慕你们。”蒋月柔不合时宜的叹了口气,“入宫这么久,都没见过皇上几次。” 﨔 第三十六章 皇上怎么又生气了 这话说的,怎么带了点宫怨的感觉。 燕霁雪没有搭话,使了个眼色给玉蝶,让给大家上点好茶。 结果蒋月柔又来了一句:“瞧瞧这茶,可是顶好的雪山云雾,皇上新赏的吧,也就是皇上对雪妃非同一般,她才有这般待遇,我们宫里可没有这种好东西。” “没有吗,我怎么记得这茶是内务府按照份例送到每个宫里的,柔嫔应该去问问内务府那帮管事儿的,可不能在这儿发泄对皇上的不满啊。”燕霁雪不冷不热地怼了回去。 蒋月柔顿时脸色一僵,可只消片刻她又露出笑脸,意有所指地问:“雪妃娘娘,臣妾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燕霁雪的表情。 “不当讲。”燕霁雪丝毫没给面子,“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蒋月柔一噎,脸上的笑僵住了,却厚着脸皮道:“可是事关雪妃娘娘的名声,臣妾不吐不快。” 燕霁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他两个人也不说话,一个饮茶,一个吃点心。 蒋月柔道:“雪妃娘娘可知道,如今宫里内外已经流传出来一件事儿,说是雪妃娘娘在入宫之前,曾有过一段风月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都说雪妃娘娘表面上看着冰清玉洁,可是实际上早已经……” 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燕霁雪心里一阵膈应,膈应又恶心。 她也是真没想到,这个蒋月柔能蠢到这种地步。 “柔嫔可是皇上亲封的嫔,身份贵重,怎么也跟那些没意思的人一道信起这些空穴来风的蠢事了?”燕霁雪都懒得解释什么,只想着这个讨人厌的东西赶紧走,省得碍眼。 “可是娘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蒋月柔站了起来,“这件事关乎娘娘的名声,也事关皇上的颜面,皇上如今那般宠爱娘娘,要是知道此事,怕是会生气。” “你怀疑本宫不洁?”燕霁雪声音冷厉,“柔嫔,你可想好了,当真要污蔑本宫?” 蒋月柔脸色一变,没想到燕霁雪这般凌厉,突然就变了脸色。 她起身行礼,“嫔妾没有,嫔妾只是担心娘娘……” “既然你担心本宫,那不如帮本宫查查这些流言蜚语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如何?”燕霁雪冷笑。 蒋月柔一张脸瞬间变成酱菜色,“这个……嫔妾哪有那般能耐?” “你没有能耐替本宫查清流言,却有能耐捕风捉影,前来恶心本宫,柔嫔可真是好心。”燕霁雪说完,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本宫也就不久留各位了,玉蝶,送客。” 连司徒琳琅也被请了出去。 她一步三回头,撞上燕霁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也算稍微安定了些。 “娘娘,那个柔嫔怎么那么坏,天天搞事。”碧桃压低声音道:“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教训教训她?” “还不是时候,她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咱们的事。”松月提醒。 还没等燕霁雪开口,玉蝶进来通传,说皇上来了。 燕霁雪起身相迎。 刘景煜摆了摆手,让殿内其他人都出去,而后上前坐在上首,用胳膊撑着桌面。 燕霁雪亲自给他上了茶水,“皇上喝杯茶。” 她现在心态真的很稳,虽然有时候看到刘景煜那张俊美的面孔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但她已经在无数次警告自己,淡定淡定,俊俏的容颜可以欣赏,沉静如水的心却不能有丝毫的波动。 “你还有心思喝茶?”刘景煜冷笑,“别人都笑话到你面前了,你还坐得住?” 燕霁雪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坐不住的,皇上,做人心态要好,天大的事拿下来,也要该吃吃,该喝喝。” 说话间,她还拿起一个核桃酥想放进嘴里。 却骤然发现,刘景煜脸色不好看。 他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在说,你就那么高兴? 燕霁雪愣了愣,又默默的把点心放了回去。 “皇上……这是,心情不好,前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刘景煜错开目光,“前朝的事,哪里比得上后宫让人烦闷。” 燕霁雪心想,当皇帝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毕竟整个国家的事都压在他身上了。 “那臣妾怎样才能让皇上开心?”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刘景煜也是一愣。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燕霁雪的瞳仁很黑,像一汪清澈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 他一直在想,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为何她的态度总是很奇怪。 “你想让朕高兴?”他挑眉。 燕霁雪点了点头,“整个后宫所有人都想让皇上高兴。” 刘景煜一噎,又瞪了她一眼,觉得她脑袋又不对劲了,真需要太医来给看看。 沉默。 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刘景煜似乎在等什么。 燕霁雪却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了。 她默默的想,果然伴君如伴虎。 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毕竟她见过她爹在军中发火的样子,有的人不长眼非要在这个时候往跟前凑,那就只能被狠狠撅一顿。 “你为何不语?”竟是刘景煜按捺不住,冷冷质问道。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讪讪道:“呃……那个……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霁雪!”刘景煜猛然站了起来,像是被气得狠了,直接两手叉腰走了两圈,“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燕霁雪后背一凉,呼吸一窒,突然想都没想来了一句:“回皇上的话,臣妾脑子里装的都是皇上!” 她可太机智了。 “呵!”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愤而离去。 燕霁雪赶紧恭送。 这天晚上,永安宫就被刘景煜身边的几个太监给封了,说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娘娘,皇上怎么又生气了?”碧桃从外面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太监回来,有些不解,“娘娘今天说错了话?” “兴许吧。”燕霁雪耷拉着脑袋,“这靴子怎么这么难绣,不对,是这靴子上的龙纹太难绣了,能不能换一种啊!” 﨔 第三十七章 污蔑 碧桃很残忍的摇了摇头,“不行噢小姐,皇上可是真龙天子,衣服上的花纹都是空。” “所以他今天为什么生气?”燕霁雪茫然地抬起头,无奈了。 “他都说了什么,娘娘您跟我们说仔细点。”碧桃有点着急。 燕霁雪自然信得过她们,就把今天发生在殿内的一点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两个丫头都在沉默。 燕霁雪却在想,接下来永安宫怕是不会太好过。 “有没有可能,皇上今天过来,也是给了咱们一次机会,想让娘娘跟他解释一下最近流言蜚语的事。”碧桃若有所思地说。 燕霁雪一口茶水差点把自己呛住,“不能吧,他来的时候就不高兴,本宫要是说起那桩子事,岂不是火上浇油?” 碧桃摇了摇头,“皇上说,您还能坐得住,不就说明他是为了您的事来的,你们谈话期间,他还有一段停顿,不是就在等您开口解释,结果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故而恼怒。” 燕霁雪还是不敢相信会是因为这种事。 皇上是各种忙碌的人啊。 操劳国家大事都操劳不完呢,怎么会关注一个妃子的流言蜚语? “不解释,也是错吗?”燕霁雪低下头,有些茫然。 她怎么感觉,之前跟萧卿尘那一段所谓的感情,并没有教会她任何事。 如今在男女之事上,她竟丝毫不通,还总是弄巧成拙,把自己处于被动境地。 果然,跟不好的人纠缠,没什么好下场。 “不解释,就说明您心里没有皇上。”碧桃沉默片刻,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因为您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整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本宫这样,不是更表明已经不心虚,行的端坐的正。”燕霁雪两手一摊,“胸怀坦荡也是错吗?” 碧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娘还是再好好想想,大后天就是皇上的生辰宴了,到时候我们可要抓住这个机会,重新赢得皇上的心。” …… 是夜,燕霁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在想,如果碧桃今天的那番论断是正确的,岂不是说明,刘景煜对她存了几分期待,几分情意? 燕霁雪挺有自知之明,她一直觉得,皇上不会把心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可结合此前种种,她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于他而言,似乎有那么几分特殊。 莫名其妙的,她的脸又烧起来了。 她赶紧起床,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还练了一会儿剑,整得满头大汗。 幸好,把心里那点迤逦压了下去。 很快到了刘景煜生辰这天。 燕霁雪亲手绣的那双鞋子总算可以见天日了,她准备了一个挺精致的锦盒,拜托守门的太监把东西送了出去。 可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永安宫的门开了。 燕霁雪本来还以为是她的真诚感动了刘景煜,要把她放出去了。 可没想到,来的人是雁鸣,他脸色并不好看,是来宣旨,让燕霁雪前往宜华殿。 “雁侍卫,你可知发生了什么,本宫又惹怒皇上了?”燕霁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 雁鸣没咳嗽一声,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娘娘好端端的,绣什么鞋呀。” 这话信息含量很高。 看样子是送出去的那双鞋出了问题。 燕霁雪大脑极速运转,猜到了很多种可能。 不知不觉,她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宜华殿,众妃分坐皇帝两旁,荣太后坐在皇帝侧边,地位尊崇。 司徒琳琅担忧地看着燕霁雪,欲言又止的。 蒋月柔直勾勾盯着她,眼里的幸灾乐祸都快压不住了。 其他人也各有情绪,但这会儿大家都很安静,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燕霁雪恭敬的行了个礼。 荣太后冷笑,“雪妃,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皇上!” 燕霁雪一脸懵,抬起头来,“什么?您说臣妾干了什么?” 她行刺皇上? 别人敢说她都不敢信,她是吃多了撑得慌,嫌命太长,还是嫌家里人过得太舒服? “太后,兴许雪妃娘娘只是粗心大意罢了,才没发现暗藏在靴筒里的针,竟无意间伤了皇上。”蒋月柔露出谄媚的笑。 看似在为燕霁雪开脱,实际上重新强调了一遍事实,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用针刺伤了刘景煜。 燕霁雪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她这靴子是昨天晚上就已经绣完了的,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为保险起见,还让两个丫头检查了一遍,怎么可能藏着针? “哀家看,雪妃分明就是不满皇上多次禁她的足,这才心存不满,蓄意报复。”荣太后冷笑。 “臣妾没有。”燕霁雪又跪了下去,“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若有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定让臣妾的父亲大哥死在战场回不来,让臣妾的妹妹嫁不出去,弟弟娶不到媳妇!” 好家伙! 在坐一帮人都惊了。 她竟发这样毒辣的誓。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荣太后继续冷笑,“为了脱罪,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来人呐,把这个不安好心的东西给我打入……” “母后。”千钧一发之际,刘景煜开了口,“既然她说自己冤枉,不妨再给她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蒋月柔都快气疯了。 要不是皇上那句话说的太及时,燕霁雪那贱人这会儿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皇上,太后,臣妾可否看一看臣妾的靴子。”燕霁雪道。 “就这丑东西,还有脸绣来给朕?”刘景煜将靴子丢回锦盒,让雁鸣拿给她。 燕霁雪有点委屈,“皇上,臣妾自幼拿的是刀剑而非针线,臣妾为了绣鞋子上的龙纹,熬了好几个大夜呢。” 她之前也送过萧卿尘亲手绣的帕子,当时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拿针线,其艰难程度比这一次还难几百倍。 她仍旧记得萧卿尘当时复杂的眼神儿,当初她以为他接纳了她的心意,现在想想,他明明就是嫌弃,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这一次,她又被嫌弃了。 燕霁雪心里很不爽。 “借口。”刘景煜拿话刺她,“还是想想如何解释那针!” 﨔 第三十八章 更大的阴谋 燕霁雪不说话了。 她直接将鞋帮子翻了下去,果然看到一根尖锐的绣花针。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端倪。 “回禀皇上,这针不是臣妾的。”她声音小了一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敢看上面那个人的眼睛。 荣太后敏锐地抓住她的忐忑与不安,冷然道:“既不是你,为何如此心虚!” 燕霁雪脸挺红,耳朵尖都红了。 心虚能是这个样子吗? “皇上,臣妾可否,只对您一个人解释。”燕霁雪迟疑的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刘景煜一眼。 “不行!”荣太后一脸不耐烦:“要么现在就解释,要么哀家就让人将你打入天牢,慢慢调查。” 燕霁雪无奈了,只好道:“回禀皇上,太后,臣妾力气大,绣鞋的时候,每一根针都被臣妾捏得变形了,这针明显是新的,如何能是臣妾的?” 几句话出来,燕霁雪几乎都能想到周围那些嫔妃笑话她的眼神儿。 她还感受到一道热辣的目光,就在她身上盯着。 “皇上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臣妾的永安宫,看一看臣妾所用的针就好。”她又补充了一句。 罢了,反正该丢的人都已经丢过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清白要紧。 “来人。”刘景煜意味深长地命令:“去雪妃宫中去针。” 雁鸣亲自去了一趟,带回来的五六根针果然都跟鞋里藏的那一根不同。 刘景煜将那针拿起来瞧了瞧,唇角似乎抽了抽。 试问哪个妃子能力气大到把针都捏歪,而且还歪了三段。 荣太后也拿起一根,仔细对比,发现的确不同。 “那也不能证明这鞋里藏的针就不是你的,未尝不可能是你自作聪明,私自换了针。”她道。 燕霁雪无奈,“太后,臣妾几日前从尚服局领的针线与布料都是有定数的,您可以派人前去问问,臣妾统共领了几根针。 还有,这鞋里藏的针,跟臣妾所用的针不是一个大小粗细,皇上跟太后可以让尚服局的人来对比一下。” “若想害人,有的是办法,谁知道你不是居心叵测,想尽各种办法?”荣太后有些恼怒。 燕霁雪不卑不亢地回应:“太后娘娘,臣妾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拿身家性命去作死,何况臣妾就算要刺杀皇上,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明显愚蠢的方法,皇上但凡出事,臣妾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你不过是仗着皇帝宠爱,不会重罚,故而无所忌惮。” “太后娘娘。”燕霁雪实在已经无语了,“还有一个最直接的证据您还没发现。” 她道:“污蔑臣妾那人,为了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因此拆掉了臣妾绣的几针,续上了她绣的,但是臣妾的针法粗糙,这个人的针法却细腻,她虽然故意绣的粗陋了不少,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差距,只要仔细对比,就能发现……” “好了。”这时,刘景煜清冷的声音传来,“自己学艺不精,还好意思出来献丑,朕就没见过这么上不得台面的绣工。” 说话间,他还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 燕霁雪跪在那儿,还是很尴尬,如坐针毡的。 “那就滚吧,继续回去思过。”荣太后气得都有些牙痒痒。 燕霁雪却道:“且慢。” 她看向刘景煜,目光严肃起来,“皇上,还请派人检查那针,看看是否有毒。” “什么?”刘景煜眉头一拧,“你这话什么意思。” “臣妾怕设计陷害臣妾的人,有更大的阴谋。”燕霁雪眸色冷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景煜立刻传了太医院判,陈子行。 陈子行是刘景煜的专属御医,其能耐比太医院其他人都厉害。 只见他接过那针,放进自己调制的各种液体里,逐一进行试验。 没想到在一个银色小瓶子试验时,那针的针尖突然变成了黑色! 真的有毒。 “启禀皇上,这针尖确实有毒,请容臣下为皇上检查御体。”陈子行声音微微含着焦急。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大惊失色,就连燕霁雪也不自觉皱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蒋月柔跟徐兰芝两人对视一眼,那脸上的惊讶不像是假的。 许贵妃急得站了起来,却又坐了回去,良妃同样露出担忧之色,直勾勾盯着陈子行。 司徒琳琅吓得面无人色,坐在那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挺正常。 唯独坐在太后身边的刘婉心,低着头,缴着帕子,让人看不清其脸上表情。 燕霁雪多留意了两眼,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陈子行为刘景煜把了脉,发觉他中毒并不深,只需用针灸替他排解即可。 “查,给我彻查!”荣太后一脸恼怒,“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帝!” 这件事交到了雁鸣手里。 其他妃嫔都各自回宫,在事情有个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燕霁雪也回了永安宫,沉思许久,依旧想不通会是谁那么神经,敢谋害皇上。 但其实她也比谁都清楚,那人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害她,如果今天不是她自证清白,恐怕不仅她要被杀,就连她的家人也会下天牢。 夜里,燕霁雪被雁鸣带去了重华宫。 刘景煜身上的毒已经被解,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皇上,怎么样了,查清楚了吗?”燕霁雪问。 刘景煜睁开眼睛,看到她眼底的担忧,“依你之见,会是谁做的这件事。” 燕霁雪沉声道:“臣妾自入宫以来,只跟柔嫔还有长宁郡主起过冲突,除此之外,就是太后不喜臣妾,但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倒是实诚。”刘景煜这话,不知道是夸她还是贬损。 “雪妃娘娘,嫌疑人已经抓到。”雁鸣道:“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名叫德全,只要他经手了您绣的那双鞋。” “你是说,长宁郡主?”燕霁雪同样疑惑,“可是她就算有心,也只是教训一下臣妾,让臣妾难以在后宫立足,绝对不会,也不敢在针尖上淬毒来谋害皇上啊。” “没错!”殿内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道纤瘦的身影,“她说的没错!” 﨔 第三十九章 皇上在生气 竟是刘婉心。 她面色惨白,哪里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被抽了魂儿的可怜虫。 她朝着刘景煜跪了下来,大声道:“皇帝哥哥,婉心只是让丫头檀儿收买了德胜,在鞋里藏针,让燕霁雪失宠而已,婉心就算再有一百个胆子,也做不出那种弑君之事啊,婉心的身家性命、安王府的所有人,都捏在皇上手里,婉心怎么敢……” 她边说边哭,不像样子。 她的丫头檀儿还有德胜也从屏风后出来,哭着跪了下来。 “小姐,小姐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都是奉命行事,哪里敢在针尖下毒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檀儿已经吓坏了,一张脸紧绷着,泪流满面。 德胜也不比她好多少,同样替自己求情,“皇上,皇上饶命,都怪奴才贪财,奴才不该收下她的银两,奴才知错了……” 一边说一边自扇巴掌,一张脸都红肿不堪。 “够了!”刘景煜一句话出口,所有人噤若寒蝉。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认罪。”他满眼失望,看了刘婉心一眼,“分明就是你恶意陷害,还不承认。” 刘婉心脸色惨白,“噗通”跪了下来,磕头道: “皇上,婉心知错,婉心不该朝她下手,可是婉心也只是想教训她,婉心不敢对皇上下手的呀……是不是这女人故意陷害婉心? 她今天触碰过那针,趁人不备在上面涂抹毒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恶毒?”燕霁雪冷冷一笑,“长宁郡主,今日之事,源头本就在你,你该好好查一查你的奴婢檀儿,究竟什么来头了。” 刘婉心猛的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檀儿。 后者疯狂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嘴里却突然溢出一口血来,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刘婉心吓得半死,急忙上前,想把檀儿扶起来,后者却扒拉着她的胳膊,用尽全力来了一句:“奴婢,都是奉小姐的命令……” 檀儿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刘婉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檀儿,竟然直接死在了她的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过是……不过是……想教训一下燕霁雪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她茫然无措,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燕霁雪目光也格外复杂。 这个檀儿竟然死了。 死无对证。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刘婉心或者安王府的手段啊。 “刘婉心,你好大的胆子!”刘景煜冷冷一笑,“来人呐,宣安王进宫。” 刘婉心猛的一惊,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不,皇上,这件事都是婉心一个人的错,还望皇上不要牵连婉心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不知情……” 刘景煜一把甩开她,却拉着燕霁雪出了殿门。 他的脚步很大,燕霁雪几乎跟不上,但即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燕霁雪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了。 “对不起啊皇上,臣妾也成了这件事中的一环,如果皇上真有什么好歹,臣妾也难辞其咎。”她小心翼翼的道歉。 刘景煜冷哼一声,“你还知道。” 燕霁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像其他宫妃善于打扮,身上的缎子并不鲜亮,素的厉害,头上也只簪了一根水头不错的簪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碧桃强烈给她戴上的玉耳环,所以整个人英气之余,还有几分素净雅致。 此刻她站在廊下,低着头一脸心虚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刘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女人倒也不算太笨,尚且可以自保,难怪不需要朕的庇护。” 这话?! 燕霁雪大脑飞快运转。 赶紧道:“皇上胡说,臣妾怎么不需要皇上庇护,今日要不是皇上给了臣妾自证清白的机会,臣妾怕是早已经被打入天牢了,臣妾现在想想,心口都发慌。” 她想明白了。 那天碧桃说的对。 这个问题很是复杂,碧桃的意思是,她不解释自己的从前,换句话说就是不需要并且不在乎皇上,皇上给了她机会,她也不珍惜。 转而言之,那就是不需要皇上的庇护。 所以皇上在生气。 “呵。”刘景煜两手背在身后,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燕霁雪讪讪一笑,“皇上,臣妾还得多谢皇上呢,臣妾愚钝,真不知道皇上生气了,皇上能不能看在臣妾尽心为皇上准备生日贺礼的份儿上,原谅臣妾?” 刘景煜差点笑出来。 “就你那三脚猫的绣工,怕是连最低等的绣娘也比不上,朕能穿在脚上么?”他这明显是赤裸裸的嘲笑。 燕霁雪面子上挂不住,尴尬了一下,又道: “那能不能,绣个锦囊什么的,臣妾可以把花样画小一点儿,绣得再精细些,或者,臣妾为皇上做一件寝衣,皇上只在夜里穿,就不会被人……” “这个可以。”刘景煜也算给她面子,“给你一个月,慢慢绣。” 燕霁雪急忙应下。 刘景煜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雁鸣已经来通报,安王到了。 他又在等什么? 燕霁雪眼观鼻鼻观心,忽然就懂了。 小心道:“皇上,关于宫中流言蜚语的事……” “怎么?”刘景煜转过来,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有何解释?” 燕霁雪直接开口:“臣妾入宫之前,的确跟萧卿尘有过一段,该曾想过跟他定亲,但没想到他欺骗臣妾,背叛了臣妾,臣妾自然不会原谅,早已与他彻底断绝往来。” 她怕刘景煜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臣妾既然选择入宫,就已经打定主意斩断前尘,将心里的那点思绪全然放下,绝不会有二心,还望皇上明鉴。” 刘景煜没有说话,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当真放下了?”许久,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愣了一下,认真地点头,“没错。” “所以你对朕……” “臣妾敬仰皇上,一心顺服,如若皇上不弃,臣妾愿一生侍奉皇上左右。” 﨔 第四十章 你不要命了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许是她的话哄了刘景煜开心,她前脚刚回宫里,后脚他的赏赐就下来了。 他给了指派了两个绣娘当丫头,还送了她五个玉簪,不少孤本书籍,她的禁足自然也解了。 此刻,燕霁雪正坐在廊下荡秋千,望着虚空发呆。 她越来越感觉,刘景煜对她态度暧昧。 不然的话,她为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让他开心,他就赏她那么多她喜欢的东西。 可她对他呢? 燕霁雪不敢再往下想。 她猛然起身,对松月道:“你去,拿本宫的鞭子来,我们两个好好练练拳脚。” 一番酣畅淋漓下来,她心里那点无谓的奢望,总算压了下去。 燕之鸿以及家人对她的期盼就是安稳度日,不求她为家里带来什么富贵。 她却想的是,她要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为家里谋点利益,但这些的前提是,她不能对皇上动情。 毕竟这里是后宫。 皇上以后会有无数个女人,但爱是自私的,她若爱他,定会在无限的嫉妒痛苦中面目全非,变成连她自己都不能掌控的样子。 燕霁雪决定吾日三省吾身,万万不可生出妄念。 第二天早上,司徒琳琅带着丫头过来看她,又给她带了吃的。 “娘娘幸好没事,这一次可把臣妾吓坏了。”司徒琳琅抹了一把眼泪,“都怪臣妾无能,帮不了娘娘,只能做点点心聊表心意。” 燕霁雪将点心分给碧桃还有松月,“没关系啊,你这手艺真不错,赶明儿可以给皇上送一些,他一定龙颜大悦。” 司徒琳琅有点忸怩,“还是不要了,臣妾这等拙劣的手艺,哪里能入得了皇上的眼,也就只有姐姐不嫌弃臣妾罢了。” 燕霁雪叹了口气,“琳琅,你既然已经进了宫,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胆小了,以后有人欺负你该怎么办呢。” 司徒琳琅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臣妾有姐姐呢,而且臣妾谨小慎微,从不惹事,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燕霁雪无奈,却也知道一个人的脾气秉性绝对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 “对了,妹妹听说,安王被皇上下令闭门思过半个月,还被收走了职权,长宁郡主也被带了回去。 现在宫里人人都在说,雪妃娘娘才是皇上的心头爱,假以时日定能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她笑着道。 燕霁雪眉头微蹙。 这又是哪门子的流言蜚语,怎么总是不放过她? “实话告诉你,本宫还没有侍寝过,何来母凭子贵?”燕霁雪毫不避讳,“琳琅,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 司徒琳琅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惊愕,“什么,姐姐你还没有侍寝,可是据我所知,其他人也都没有侍寝,她们都以为皇上天天来姐姐这里,是专宠姐姐,分走了其他人的宠爱呢。” 燕霁雪朝她招了招手,“别激动,坐下说话。” 司徒琳琅咕哝着:“怎么会这样,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他已经弱冠之年,都还没有孩子……” “住口!”燕霁雪急声喝道:“司徒琳琅,你是不要命了?!” 司徒琳琅吓了一跳,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妹妹口无遮拦,还望姐姐恕罪。” 燕霁雪恨铁不成钢,“你这话只能在我这儿说说,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说,她们能饶了你吗?” “妹妹知错了……”司徒琳琅都要哭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 燕霁雪也在想,该不会真的是司徒琳琅说的那样,刘景煜有什么隐疾,或者说,他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能跟妃子行房? 他在当太子的时候,可是娶了一名太子妃,许贵妃还有良妃两个侧妃的,只不过太子妃申氏结婚不到一年就逝世了。 难不成这几年,他都没有…… 应该不可能。 燕霁雪宁愿相信是他不喜欢新晋的这几个嫔妃,包括她自己。 司徒琳琅临走之前答应燕霁雪,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燕霁雪默认了,她现在不明白刘景煜的真实想法,想着还是按兵不动先。 可没想到第二天,许贵妃竟然来了永安宫,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宫女太监。 许贵妃长得明艳大气,一双眼睛圆杏一样,脸上含笑,很容易相处的样子。 她带了不少补品给燕霁雪,还带了一名太医,说要帮燕霁雪把个平安脉。 这一举动是何意思? “多谢贵妃娘娘好意,臣妾身体康健,就不浪费郑太医的时间了。”她道。 许贵妃却道:“雪妃也进宫一月有余,皇上日日来此,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了身孕么?” 好直接。 竟是来打探消息的。 看样子,这个许贵妃也有点着急了。 燕霁雪听了这话,便伸出手给郑太医瞧。 许贵妃脸色微微变了变,似是有些紧张。 谁能不紧张呢。 这宫里谁要是能生下皇上的长子或者长女,那可都是万千恩宠加于一身。 可没一会儿,郑太医爽朗一笑,“雪妃娘娘脉象有力,气血充沛,的确十分康健,许是再得一份机缘,才能怀上龙嗣啊。” 许贵妃也明显松了口气。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是臣妾福薄了,臣妾倒是羡慕贵妃娘娘与良妃,能早几年陪伴陛下身侧,臣妾也祝愿贵妃娘娘能早日诞下龙嗣。” 说话间,她的目光一直注意着许贵妃。 后者脸色似乎微微一僵,一抹黯然划过眼底,“但愿吧。” 自从王府时与皇上有过几回,不,自从先太子妃洛云春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跟皇上发生过什么,每一次他召她侍寝,她都充满希冀,甚至提前喝下有助于怀孕的药物。 可是每一次,她都失望而归,他根本不愿碰她。 她还曾问过,是不是她让他厌恶。 皇上却说,这跟她没有关系,是他不想。 日子久了,许贵妃也就不想了,毕竟他身边只有她跟良妃,良妃又是个病秧子,满宫里只有她许娴贞地位尊崇。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燕霁雪。 许贵妃走后,燕霁雪瞬间安静下来。 刚刚,许贵妃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她也没有怎么跟刘景煜圆房。 﨔 第四十一章 我们需要你 所以,究竟怎么回事? “在想什么?”一道修长人影忽然在她面前站住脚,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燕霁雪这才缓过神来,“皇上怎么来了?” 这青天白日的,他不应该在处理政务吗? “爱妃不愿朕来?”刘景煜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燕霁雪赶忙问:“皇上可曾用过午膳?” 刘景煜冷哼:“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饭,你倒是天天过得有滋有味儿。” 他扫了一眼她在院子里开辟出来的练功场,上面还建了个简单的武器架。 只不过上面那些刀剑长枪都是木头做的,只有一条鞭子是燕之鸿给她的,是真的。 “哪个宫嫔像你一样整天练武整天荡秋千?”刘景煜好像气笑了,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院里紫藤花架下的秋千。 燕霁雪真的有点尴尬了。 皇帝整天日理万机的,怕是连饭都吃不好,她可倒好,把日子过得这么舒坦。 不要命了。 “皇上要不要试试臣妾的秋千,还不错。”她讪讪笑了笑,邀请道:“臣妾力气大,可以推您。” 刘景煜迟疑了。 燕霁雪二话不说,推着他往秋千跟前走。 刘景煜半推半就坐了下来,两手抓住从花架上垂下来的绳子。 “皇上,您准备好了吗?臣妾要退了。”燕霁雪干脆脱掉外衣,丢给碧桃。 碧桃有点担心,用口型说:“一定要轻一点推!” 燕霁雪没搭理这个多管闲事的小丫头。 心想,她能这么不小心吗? 然而…… 她用了点力。 刘景煜都没来得及出声,就踉跄着扑了前去,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怕是得摔个狗吃屎。 但他的手还是被地面擦伤了,留下了血迹。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完蛋了!!! “皇上,皇上……”她赶紧扑过去,跪在地上要把他扶起来。 天知道此时此刻刘景煜在想什么。 他那张脸黑的令人发指。 他强忍着怒火转头看了燕霁雪一眼,眼神儿锋利得要把燕霁雪劈成几瓣。 “臣妾知错了。”燕霁雪不敢跟他对视,跪趴在地上求饶,“臣妾再也不那么做了。” 她的力气真的有点大。 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也都跪了下去,谁也不敢抬头。 谁抬头就是想被诛九族。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 他做了个让人惊讶的决定。 他将陈子行召了过来。 陈子行看到他手上的擦伤,急忙上前,从药箱里拿出药棉,“皇上这是怎么了?” “去给她看!”刘景煜眼风撇向燕霁雪。 他单手撑着膝盖,整个人身上杀气腾腾,却又无端多了几分无奈。 燕霁雪死死低着头,如芒在背。 陈子行提着他的药箱走了过来。 “雪妃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他很贴心地问了一句。 但他一眼看过去,燕霁雪脸颊红润,乌发如云,身材健硕,哪里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给她查查脑子。”刘景煜冷喝。 燕霁雪肩膀缩成一团,头都低到了地上。 陈子行这才反应过来,刘景煜这是生气了。 但他还是谨遵皇命,低声道:“娘娘请伸出手来。” 燕霁雪当然不能伸出去。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就完了。 她跪行过去,扯了扯刘景煜的袍角,“皇上,行行好吧,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皇上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要是真被把脉开方,怕是要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她都快哭了。 活了这十七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你还知道脸面,你还有脸面吗?”刘景煜一把扯开自己的袍,瞪了她一眼。 燕霁雪又跪了下去,哀求不止。 可这时,刘景煜忽然倒了下去,直接倒在她肩膀,她反应迅速,赶紧将他接住,“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陈子行疾步上前,一把拽开燕霁雪,并对门外的雁鸣说:“封锁永安宫!” 燕霁雪也被推出寝殿外。 她就跟雁鸣一起在外面等候。 “皇上这是怎么了?”她忧心忡忡,问雁鸣:“是不是因为我,我把他推伤了,亦或者,我引发了他什么旧疾?” 雁鸣面色紧绷,同样十分担忧,却并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陈子行突然打开门,将雁鸣叫了进去。 “皇上怎么样?”燕霁雪飞速趴到门缝看了一眼,结果竟看到刘景煜光着上身在榻上坐着,唇角溢出一抹黑血。 “出去!”陈子行怒喝一声,将燕霁雪大力推了出去。 他竟是个有内力的,燕霁雪没有防备,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从台阶上坠下去,幸好松月及时将她扶住。 “到底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刘景煜,比她想象之中还要神秘。 殿内。 雁鸣接力为刘景煜输送内力,可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内力跟陈子行的一样,太过于雄浑厚重,此时此刻的刘景煜根本扛不住。 “皇上脉象紊乱,都怪那针尖毒,诱发了他体内沉积的……” “现在怎么解决?”雁鸣声音都在颤抖,“解药呢,之前制的解药没有了吗?” 陈子行脸色难堪,“所需的药材不够了,特别是那味药引,已经送出信去寻找,但直到现在还没消息,为今之计,只能找内力相对弱一些的人来为陛下输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雁鸣急得团团转,“可是这深宫里,到哪儿去找一个有内力的女……”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眼前一亮,看向陈子行。 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两双眼睛慢慢看向门口方向。 雪妃。 “可是皇上说过,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谁也不能告诉,谁知道了就杀了谁。”雁鸣声音低沉,拿不定主意。 陈子行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皇上要紧,大不了等皇上醒来,直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雁鸣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不忍,但还是压了下去。 什么都比不过皇上的身体! 门开了。 燕霁雪急忙上前,“皇上他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她满眼都是担忧。 雁鸣低声道:“雪妃娘娘请进来吧,我们需要你。” 﨔 第四十二章 皇上这是怎么了 燕霁雪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她的心也是一沉。 后背隐隐发凉。 殿内,刘景煜坐在榻上,唇角的血迹依旧明显,一张脸惨白得让人心疼。 “皇上这是怎么了?”燕霁雪声音有点紧张,含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 雁鸣看了一眼陈子行,低声道: “皇上他中了毒,需要人输入内力为他护住心脉,抵抗体内乱窜的毒素,而我们两个的内力太过雄浑厚重,他无法承受,所以需要雪妃娘娘。” 他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燕霁雪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燕霁雪也很清楚,她没有退路。 “事成之后,你们会杀了我吗?”她问。 雁鸣跟陈子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燕霁雪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那一点。 看来这女人比他们想象之中更加不简单。 “我们说不准。”陈子行如实回答:“一切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我知道了。”燕霁雪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我需要怎么做,就是像疗伤那样输送内力吗?” “雪妃娘娘需要脱掉衣衫……”陈子行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两个在门外守着,有任何事……我们,会先让娘娘的婢女进去查看。” 燕霁雪没有迟疑,“我明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陈子行似乎有些不放心,更没想到燕霁雪这么干脆利落就答应了。 “雪妃娘娘,陛下的伤势非同小可,输送的过程中可千万不能中断,而且不能分心,否则的话,你们两个都有生命危险,这件事事关陛下的安危,您一定要……” “我知道。”燕霁雪转头,直勾勾盯着面前人,眼底划过一抹不耐。 “陈太医,你们若是不相信我,可以不来找我。”她道。 两人终于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燕霁雪将床榻上的纱帘放了下来,遮住刘景煜光裸着上身的躯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救得还是皇上。”她自言自语:“我一定可以!” 华丽的宫装一层层褪下。 露出年轻娇艳的躯体。 燕霁雪是个练武之人,身材紧致有型,散发着健康的美感。 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孩子,直接盘着腿在刘景煜面前坐下,抓住他的两只手,与自己掌心相对,而后闭上眼睛。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无法集中自己的思想,眼前总是浮现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以及两人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真没想到,两人已经相处了将近两个月。 他怎么会中了毒,难道这种毒就是他没办法跟宫妃圆房的重要原因? 燕霁雪跟随父亲在北疆的时候,曾经遇到蛮夷的敌人采用下毒的方法来退敌,那种毒药侵入人体之后,人的五脏六腑会慢慢枯萎,并且无法诞育子嗣。 她在想,刘景煜中的毒,是不是就是那一种,或者跟它类似? 不,不能这样! 不能集中注意力,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将脑子里面所有杂念全抛之脑后。 可下一秒,她眼前又浮现出刘景煜吐血晕倒的那一幕。 原本五分的担忧此时此刻已经进展到十分! “燕霁雪!”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强烈的痛感夹杂着血腥味,令她终于找回几分清醒与理智。 她沉了沉心思,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她也曾像现在这样为别人输过内力,只不过当时是在战场后方。 父亲的军师曲良俦为了救她被流箭所伤,几乎从肩膀穿透,战场条件简陋,他命悬一线。 实在没有办法了,她豁出去了,便强行为他输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勉强撑到军医找来,给他喂药。 只不过当时那么多人,她并没有脱掉衣服,影响了点效果,以至于后来曲良俦落下了病根儿,多年不见好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屋内落针可闻。 燕霁雪聚精会神,全身心投入。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渐渐的,有些呼吸急促,心口一阵阵的难受,像吐血却吐不出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 不能这样,必须坚持!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实在支撑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意识逐渐消散,却仍保持着端坐在床上那个举动。 救人,似乎成了她此时的执念。 “怎么还没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雁鸣急声道。 陈子行脸色更是不好看,好几次都想冲进去一探究竟,可是想起里面的人…… 陈子行一张脸倏然涨得通红,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竟敢肖想雪妃娘娘! 他简直疯了。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松月咬着牙道。 雁鸣摇了摇头,“我相信雪妃娘娘。” 与此同时。 刘景煜被外面的一点声音惊醒,悠悠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赤裸的胴体! 他顿时脸色一僵,下意识闭上眼睛,面红耳赤。 可他又隐约记得,面前这人是他的雪妃,并且,她吐了血,脸色惨白! 刘景煜挣扎了一瞬,睁开眼睛,转头替她披上毯子,将她平放在床上。 她是为了救他,伤到了自己? 刘景煜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脉息稳定了好多,这一定是燕霁雪的功劳。 可是…… 刘景煜目光忽然变得冷沉刺骨。 他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碧桃跟松月赶紧进了房间,帮燕霁雪穿好衣服。 陈子行进去给燕霁雪把脉开方。 “皇上,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雁鸣紧张地问。 刘景煜却道:“你们告诉了她真相?” 雁鸣急忙跪下请罪,“请皇上恕罪,当时事发突然,奴才也是没有办法,奴才愿以性命相抵。” 刘景煜半天不发一言。 许久,他才道:“你觉得,她会跟朕一条心吗?” 他的声音苍凉幽远。 二十出头的人,此时此刻却仿佛七旬老翁一般苍老。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才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感觉到饿了。 “碧桃……”她嗓音嘶哑:“给我拿点吃的,好饿。” 她都忘了怎样称呼才合乎规范。 﨔 第四十三章 她毕竟救了他一命 门被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刘景煜亲手端着一碗参汤,旁边还放着一些点心。 “朕扶你起来。”他道。 燕霁雪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结果因为太虚了,弹到一半又瘫了下去,还磕到了脑袋,挺疼的。 最关键的是,脑子很晕,晕的不像话,都有点恶心想吐。 “怎么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着急,“让陈子行进来给你看看?” 燕霁雪连忙摆手,清了清嗓子里的痰,“皇上,您没事了吧?” 刘景煜沉默了一瞬,抿唇,摇了摇头,“朕已无大碍,这次多亏了爱妃。” 燕霁雪松了口气,“皇上没事就好,这样臣妾也就放心了。” 一阵沉默。 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声音打破沉默。 刘景煜默默地将参汤跟点心端到她跟前,“吃点。” 燕霁雪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接了过来,一口气把汤喝完了,又给嘴里塞了几块点心,结果吃的太快,差点把自己呛住,一口点心喷出来半口。 实在不雅观! 她欲哭无泪。 “对不起啊皇上,臣妾有点冒失了,都怪臣妾当时学规矩的时候没有打稳基础,臣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天! 谁家妃子像她这样的。 她当初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刺激到,一怒之下进宫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现在这种尴尬? “无妨?”刘景煜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粗鲁,慢条斯理地拍掉身上的点心渣子,“爱妃没有呛到就好。” 燕霁雪没有吃饱,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之前,陈子行说的那几句话。 她极有可能会被杀掉,因为她好死不死知道了皇上的秘密。 燕霁雪一阵心痛。 脑子里浮现出燕之鸿的面孔。 还有家里其他人。 “你在想什么?”刘景煜蹙眉。 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皇上,臣妾想吃肉,大口吃肉的那种,臣妾想当饱死鬼。” 他们在北疆的时候,每一次作战之前,都会吃到一顿肉。 那种加了好多调味料的肉整整会炖个一天一夜,飘出来的香味儿在整个军营弥漫,哪怕是敌方的俘虏闻了些香味儿,都会立刻吐露对方最深的秘密。 燕霁雪很想那一口肉。 “你说什么?”刘景煜脸色沉了下来。 燕霁雪苦涩一笑,“皇上不必试探臣妾,臣妾知道了您的秘密,您一定不会留下臣妾,臣妾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一顿肉,如果您还念着臣妾救了您一条命,可不可以让臣妾再见家人最后一面?” 刘景煜没有说话。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望着窗户的方向发呆。 像是在想,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召进宫来当妃子。 燕霁雪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安安静静等着。 等着等着,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碧桃端着一个脸一样的大盆走了进来。 燕霁雪闻到了香味儿。 肉香味! 她眼睛一亮。 “娘娘,这肉炖了两个时辰的,是皇上特意命奴婢炖的,奴婢为您盛一碗吧。”碧桃小心翼翼的说。 这个小丫头很怕刘景煜。 她端着肉的手都在颤抖,几乎不敢抬头。 “不用盛。”刘景煜道:“直接给她放到小桌上,她端盆吃。” 燕霁雪脸色一红,“倒也不必这般。” 碧桃退了出去。 燕霁雪心无旁骛吃起了肉。 这肉太香了,软而不肥,油而不腻,一口下去满满的都是肉香,她亏空的那点内力与气血,仿佛这一盆肉下去就全都能补上来。 碧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在想,这一顿一定要多吃点,以后…… 她很有可能不会再有以后了。 “那么好吃?”刘景煜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吃的这么香,吃的这么急。 他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慢点吃,急什么,没人跟你抢。” 燕霁雪忽然顿住,疯狂咳嗽起来,眼看着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刘景煜立刻让陈子行进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陈子行依旧背着他的药箱,仿佛随时待命,但是看到燕霁雪这痛苦的样子,他还是有些震惊。 难道皇上已经动手了? 他看向刘景煜,目光含着狐疑。 既然已经动手了,还叫他进来干什么? “给她看看怎么回事?”刘景煜很没好气。 陈子行赶紧给她摸脉。 脉象不稳,内息紊乱,呼吸急促,脸红心跳。 这是得了急病的症状。 但是又不像。 突然,松月从外面冲了进来。 看了燕霁雪一眼,就立刻将她抱了下来,然后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将她用力抛了起来。 一下,两下! 陈子行跟刘景煜都很不解。 直到一根骨头从燕霁雪喉咙里喷了出去。 她泪流满面,瘫在地上感慨命运不公。 吃个排骨都能卡住。 幸亏松月在,不然她都用不着刘景煜动手,自己先把自己送走了。 “卡住了?”刘景煜脸色有点古怪,“现在感觉怎么样?” 燕霁雪顺了口气,“皇上,臣妾还能再吃半盆。” 刘景煜一脸黑,瞪了她一眼,“不许再吃了,暴食伤身。” 燕霁雪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是……臣妾再不吃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好了!”刘景煜亲自上前,将她拎了起来,放在床上,“什么叫没有机会了,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燕霁雪一脸懵,“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杀臣妾了?” “朕什么时候说要杀你?”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但其实,他不是很能看得懂燕霁雪。 她有不同的面目,每一面都令他捉摸不透。 她像是没有心机,但又总能再波谲云诡的争斗中全身而退。 她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他不敢保证,她跟燕之鸿没有别的心思。 他只是在想,万一,她没有坏心呢? 她毕竟救了他一命。 何况,她至少现在还没释放出危险的气息,燕家也一直风平浪静。 他想,大不了以后多派些人手,严密监视着她们一家的动向。 “什么?”一阵略显刺耳的声音传来。 刘景煜猛的惊醒。 就见燕霁雪直勾勾盯着他,一双眼睛晶晶闪亮。 﨔 第四十四章 吃下去必死无疑 刘景煜漆黑深邃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复杂。 他又开始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这宫里却有人都带着一张假面,难道除了她?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燕霁雪又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却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晕过去。 刘景煜无语地将她拎起来,“继续吃吧。” 燕霁雪讪讪一笑,“臣妾,臣妾已经吃不下了,这肉下顿再吃也不是不行。”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刘景煜,等待着他的发落。 果然,他默了默,来了一句:“可是爱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的秘密,你觉得朕该拿你怎么办?” 燕霁雪早已经想好,直截了当道: “这个简单,皇上可以让陈太医调配一个剧毒的药物,最好是那种可以定期给解药用来无名的毒,给臣妾吃下去,这样的话,臣妾的身家性命都在皇上手里,皇上就不怕臣妾泄露出去了。” 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刘景煜又有些惊讶。 “你很熟悉这个操作?”他问。 燕霁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在北疆时,爹爹就是这样对待俘虏或者敌国探子的,控制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价值,皇上控制臣妾,臣妾可以为皇上所用,但是皇上要是杀了臣妾,臣妾就只剩下一抔黄土,什么价值都没了。”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来人呐。”刘景煜沉声向外面喊了一声。 陈子行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黑色小药瓶。 燕霁雪很是坦然,她既然提出这个方法,就能做到。 “吃吧。”刘景煜亲自打开药瓶,倒出来一颗豆绿色的药丸子,很小,也就绿豆大小。 燕霁雪想都没想,接过来就往嘴里放。 酸酸甜甜的,酸味居多,她有点搞不懂。 “皇上,这是断肠药,还是噬心药?”她问,满眼的好奇而非一丝一毫的怨恨。 别说刘景煜了,就连陈子行都有些讶异。 这个雪妃,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刘景煜沉默着看了她两眼,嗤笑,“这是烂胃的药。”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解药呢,什么时候给我一颗?” “此药无解,吃下去就是必死的结局。”刘景煜继续打量着她,目光隐隐含笑。 燕霁雪后背一凉,却发现刘景煜的表情不像是要她的命的既视感。 她又看了一眼陈子行。 陈子行低着头,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好了。”刘景煜很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力气挺大,“你吃了那么多肉,若是消化不了,有的是你难受的时候,这药是帮你消化食物的。” “所以……”燕霁雪一愣,真的有些不可置信,“皇上,这药根本不是毒药,皇上相信臣妾不会背叛,没有给臣妾下药?” 她眼底爆发出狂喜,整个人都在发光。 刘景煜哭笑不得。 这一瞬间,他真的在庆幸自己没有真的痛下杀手。 “多谢皇上!”燕霁雪忽然一把抱住刘景煜的肩膀,“臣妾死后一定好好侍奉,绝无二心!” 她的声音很是兴奋激动。 但她这个动作…… 她力气不小,抱住刘景煜的那一刻,差点把他扑倒。 旁边陈子行都愣了,差点条件反射地冲上来护驾。 但看到这一幕,陈子行一张脸臊得通红,匆匆行了个礼,出去了。 刘景煜却也心头一惊。 燕霁雪素来不喜用香料这等寻常女子喜爱之物,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女子体香。 那丝丝缕缕的香味冲进他的鼻腔,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绝佳的吸引力,甚至诱惑力。 他又想起昨天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他身体某处,似乎起了些许不该起的反应。 顿时面色一僵,急忙咳嗽一声,“这,这成何体统!” 燕霁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也臊得慌,讷讷地放开他,低着头坐回床边,一言不发。 空气中飘起一丝尴尬的气息。 “罢了。”他坐直身子,“今日之事,你切记,不可传扬出去。” 燕霁雪点头。 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挑眉问。 “皇上,体内的毒,可有什么解法?”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否跟皇上不与嫔妃圆房有关系?” 她其实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 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竟也没有隐瞒,只是语气有些难堪,“没错,这毒已经深入肺腑,在未彻底清除之前,不可让妃嫔怀孕。” 而且,据许贵妃与良妃所说,当初在王府,他在某些方面,让人难以招架,良妃还因此伤了身子。 陈子行说,那也跟他体内毒药有关。 是以,他决定先解毒。 燕霁雪有些心疼他,“皇上若是需要臣妾,比如说就像昨天那个时候,只需要招呼臣妾一身,臣妾自然会帮忙。” “既然说到帮忙,朕正好需要你帮一个忙。”刘景煜道:“你可愿做第一个为朕侍寝的人?” 燕霁雪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想让她配合,打掩护。 “臣妾愿意。”她道,“只是敬事房那里……” 前段时间,刘景煜每次来她这儿,敬事房的人并没有跟来。 “朕自有打算。”他说:“今夜朕就宿在这里,这件事除了你,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燕霁雪当然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连她的贴身丫头都不能说。 这个夜里,两人肩并肩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极致的疲惫,都睡得很早。 可是第二天天微微亮时,燕霁雪就醒了。 她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一条胳膊,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一转头才想起来是刘景煜。 他在床边睡着,只穿了件里衣,领子松松垮垮,隐约露出一点胸肌。 她想,皇上虽然中了毒,可这身子倒也硬朗。 他似乎还没醒,这会儿还没到上朝的时候。 可是已经到她起床练功的时候了。 燕霁雪慢慢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将其放回去,她要起床练功了,松月怕是已经在等她。 可没想到! 她的手忽然被紧紧抓住。 下一刻,男人直接翻身而起,居高临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﨔 第四十五章 为皇上侍寝有无损伤 “皇上,是臣妾!”她赶紧解释,一脸的惊慌。 刘景煜额头冒汗,脸色微白,看到她的一瞬,目光空洞了一下,而后才赶紧放开她,从她身上下来。 他也忘记了。 糊涂了。 两人都在大喘气。 场面有些古怪。 刘景煜轻轻咳嗽一声,“爱妃……没事吧,你方才想做什么?” 这话问的,好像她要非礼他。 燕霁雪如实解释,“臣妾每日练功的时候到了。” “噢~”原来是要练功。 练功?! 他在她这儿睡着,她还有心思练功。 刘景煜莫名有些不悦。 “今日不练了。”他低喝一声。 燕霁雪没有敢说话。 不练就不练了。 意识涣散,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刘景煜却睡不着。 隐约之间,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幽香,近在咫尺,勾着他的心神。 可莫名其妙的,他愿意这样静静地躺着,多躺一会儿,便能多放松一会儿。 昨夜他睡得很好。 …… 敬事房记档之后,燕霁雪的身份再一次水涨船高。 她在宫中练功场跟松月研究新的招数时,良妃孟淑华带着一帮婢女来了,她柔若无骨,差点被燕霁雪的功气所伤。 “姐姐请坐。”燕霁雪让碧桃给她上了茶水点心。 良妃将燕霁雪打量一二,那双布满柔雾的眸子里透出几分狐疑。 “怎么了姐姐?”燕霁雪问。 良妃道:“妹妹昨夜侍寝,有无……损伤……” 损伤? 燕霁雪一愣。 能有什么损伤。 噢对了,她差点被刘景煜掐死。 “实不相瞒,的确有点危险。”她叹了口气,“下次定要小心些。”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当时刘景煜那一下挺猛的,她都差点窒息了,因此脖子上也留下了印记,此时已经变得青紫。 良妃眼尖,也看到了那些痕迹,顿时像想起什么痛苦的往事,脸色白了又白。 “皇上他……怎么还是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良妃秀眉蹙紧,似乎有些怜悯,“妹妹还是多加小心些,虽然得宠是好事,可也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古怪。 燕霁雪只当人家是在关心她,便不多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蒋月柔宫里。 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被人用力甩飞,摔得到处都是。 “贱人,竟然又是她侍寝,假以时日生下皇子,岂不是更加作威作福了!” 蒋月柔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冲到永安宫里,亲手掐死燕霁雪似的。 徐兰芝幽幽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看,她也就侍了昨夜一次而已。” 蒋月柔一惊,“这话什么意思?之前不都是……” “若之前也是她侍寝,皇上为何不让敬事房记档,难道不怕出事?”徐兰芝身穿一套粉蓝色宫装,妆容素净优雅,像一朵雪莲。 蒋月柔就有些反过味儿来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人家现在正得盛宠,我们还是韬光养晦些比较好,别去皇上面前触霉头。”徐兰芝语重心长道: “但你就看着吧,我们没有出手的资格,但太后那里,定然不会轻易让她好过。” 蒋月柔眯了眯眼睛,还是有些不悦,“真是便宜那个死贱人了,她究竟有什么好,难不成表面上看起来恭敬顺和的,背地里竟然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徐兰芝嗤笑,“这谁能说得清?” 果然,燕霁雪还没轻松几天,就被荣太后召见了。 先罚她站着等了两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这回没让她抄经了,却给了她一本《女戒》。 荣太后坐在那里,慵懒道:“先在这儿抄一遍再说。” 燕霁雪有些无奈。 太后果然知道从哪儿罚她最能戳中她的痛点。 她这个人扛得动几十斤重的大刀,拉的开百斤的大弓,打得过凶猛的蛮夷,猎得了北疆荒漠里嗷嗷叫的野狼,却唯独,握不住那纤细的狼毫笔。 稍微一用力,笔断了,墨迹弄脏了纸张,又得被多罚几张。 不仅让她的肉体受苦受累,并且在凌迟她的灵魂。 这种羞辱,让她很是憋屈。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刘景煜。 要是他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她解围。 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刘景煜! 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刘景煜目不斜视,走到荣太后面前,行了个礼,“母后,儿臣特来请安。” 燕霁雪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偷瞄了两眼,却不成想看到了太后那双充满厌恶与威严的眸子。 荣太后冷哼一声,好像在说,贱人,当着哀家的面竟敢勾引皇帝,真不要脸! 燕霁雪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抄书的样子。 刘景煜跟太后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太后一阵笑声,难得的母子天伦。 荣太后道:“煜儿,你已成婚多日,宫里的妃子也多添了几个,总该雨露均沾些,莫要被人迷了眼,引得后宫不宁。” 这话已经很严重了。 刘景煜略显惭愧地点了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谨记教诲。” 荣太后十分满意,“罢了,那你将她带回去吧,但是抄书不可荒废,也好磨一磨她那娇纵任性的性子。” 刘景煜再次道谢。 而后走过来,命人将她的笔墨纸砚收拾了,一同带走。 燕霁雪心里高兴得很,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太后看出来,又反悔不让她走了。 两人出了寿康宫,燕霁雪还忍着没有说话,但明显已经憋的有点为难了。 刘景煜无奈,瞪了她一眼,“想笑就笑吧,那么憋屈干什么?” 燕霁雪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四处高耸的宫墙里并没有多余的人,终于忍不住露出畅快的笑。 “谢谢皇上,臣妾的手都要废了。”她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哀怨。 可下一刻,刘景煜却道:“该抄的还是得抄,回去,朕教你写字。” 燕霁雪顿时脸色一僵,“不要啊,臣妾宁愿头顶着花瓶在太阳下扎马步!” “不行。”刘景煜似乎下定决心,非要把她狗刨一样的字给摆正了才行。 “能不能不学?”燕霁雪真的很反感学练字。 当时刚入宫时,太后就逼她抄经来惩罚她,美其名曰磨炼性格。 﨔 第四十六章 柔嫔被抹了一脸黑 一来二去的,燕霁雪对写字很是排斥,因为那意味着别人对她的控制与羞辱。 “来,看朕如何下笔的。” 愣神儿的时候,刘景煜已经拿起桌案前的笔,在光滑平展的纸上落下一笔。 哪怕紧紧只有一横,也是力透纸背,遒劲有力。 燕霁雪站在三步开外,不肯过去。 她也是有性格的人好吧,哪有逆来顺受的道理。 诚然,她现在的确有点胆大了。 “过来。”刘景煜声音充满威严。 燕霁雪无奈,脸耷拉下来,“就非要练字么,臣妾不喜欢。” “非练不可,你现在可是宫妃,天下女子的典范,若是连最基本的写字都不会,如何能以身作则?”他训斥道。 燕霁雪脸色相当难看,“臣妾是个武将啊,武将哪能写出一手好字的,臣妾只要会写字,能被别人认得清楚就行了。” 她还在坚持。 “过来。”刘景煜声音又缓又沉,透着压迫感,“你若不来,朕就让大将军进宫一趟,叫他亲自来教育你。” 燕霁雪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一脸颓靡的接过他递过来的笔。 雁鸣亲自研磨,忍不住说了一句:“雪妃娘娘,练字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您抓住其精髓,就能比练剑还容易。” 燕霁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说的倒是轻巧。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今天先写三张横,练练基础控笔。”刘景煜给每张纸上做了个示范,让她来写。 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不愿,拿起笔随便画了一笔,速度快的很。 “胡闹!”刘景煜不悦,“上前撕了那张,重写,你笔都没有拿稳,纸也没有铺平,写字就要有个写字的样子来!不然的话,就是纯粹浪费时间!” 燕霁雪眉头蹙了蹙,忍无可忍,声音低沉却又坚定,“不论皇上再怎么说,臣妾就是不喜欢练字,不喜欢,就强求不来。” “你……”刘景煜脸色铁青,指着她的鼻子,看着她这倔强的样子,滔天的火气却又不知道从何发泄。 “皇上息怒。”这时,蒋月柔率众在廊下跪下,“姐姐不愿学,皇上暂且还是不要逼迫她了。” “你来干什么?”刘景煜压下怒火。 蒋月柔温柔地抬起头,露出甜美的笑,“臣妾原打算送些上好的笔墨给姐姐,没想到皇上也在,都是臣妾鲁莽了,只是……” 她眼巴巴看了刘景煜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带着讨好。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就是。”刘景煜轻哼一声。 “皇上,臣妾的字也写得不好,可否请皇上指点一二?”蒋月柔笑吟吟地问。 刘景煜默了默,就让蒋月柔过来,写两个字给他看,把燕霁雪晾在了一边。 “哎呀,皇上好厉害,比臣妾写得好太多了。” “皇上以后都教臣妾练字好不好,臣妾很想跟皇上学练字。” “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觉得臣妾的名字写出来这么好看过!” …… 蒋月柔,不愧被封柔嫔。 那笑声腻得,能把人腻死。 燕霁雪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偏偏这个时候,蒋月柔终于意识到她还在似的,走过来,将一支笔递给她,“姐姐,你跟我们一起来写好不好?” 燕霁雪淡淡接过那笔,无视她的挑衅,“好啊。” 蒋月柔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讥讽,好像在说,燕霁雪,你也不过如此嘛。 可下一刻,燕霁雪直接用毛笔蘸墨,在柔嫔脸上狠狠划了两笔。 蒋月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一凉,浓烈的墨臭味袭来,墨汁还流到了她新做的裙子上,把她的造型全毁了! “啊!”她后知后觉的捂着脸蹲了下来,哭着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妹妹做错什么了吗,你要这么报复妹妹……” “不好意思,手滑了。”燕霁雪冷笑,将那笔丢进笔筒。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只是想邀请姐姐与我们一起,臣妾完全是出于好心啊,姐姐为何这般心狠手辣,这般折辱臣妾,臣妾不活了……” 蒋月柔说着,竟飞快的起身要去撞墙。 刘景煜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好了好了,朕帮你擦拭,让她给你赔你的新衣服。” 蒋月柔花容月貌的脸全黑了,看起来相当滑稽。 刘景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蒋月柔哭的更大声,直到刘景煜答应今天去储秀宫用晚膳,她才消停下来。 燕霁雪则两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你,给朕好好思过。”刘景煜点了燕霁雪一下,临走时又瞪了她一眼,让她听话。 燕霁雪气的不行,都没送行。 “娘娘,别生气了,快把手上的墨汁洗干净。”碧桃小心翼翼的端来干净的水。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仍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小桃,你说蒋月柔是不是脑子有病,我都没用力,她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胳膊废了。” 碧桃讪讪一笑,“娘娘,您该自称‘本宫’,为那种人犯不得啦。” 燕霁雪摆了摆手,“没所谓,走了更好,我……本宫还用不着练字了。” 太自由了。 连着三天,刘景煜没来。 听说他一直跟蒋月柔在一起,不是赏花就是游湖,还赏赐了蒋月柔很多绫罗绸缎奇珍异宝。 储秀宫成了新晋最热闹的宫殿,从早到晚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之前那些巴结燕霁雪的人,又去了她那里。 唯独司徒琳琅来了永安宫。 她每回来都给燕霁雪带吃的,这一次带了酱大骨,还是她自己做的。 燕霁雪眼睛都亮了,“琳琅,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肉,你炖的肉好香!” 司徒琳琅有些尴尬,“因为,前几日姐姐吃肉太多被呛住的事,满宫里都知道了。” 燕霁雪一愣。 突然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那么香了。 “姐姐,这两天皇上都在储秀宫,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司徒琳琅见她脸色僵硬,赶紧转移话题。 燕霁雪摆了摆手,“没有想法,本宫需要有什么想法,皇上乐意去哪儿不乐意去哪儿,那是他的事,本宫哪里管得了。” 﨔 第四十七章 我爹在那儿 她想的很开。 就别指望什么皇上能专宠她一个,她能在后宫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不容易了。 皇上乐意过来,她就好好的侍奉,为她自己也为燕家争取一点点恩宠。 他不愿意过来,她也乐得清闲,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约束没人监视,不要太自由。 “姐姐当真洒脱。”司徒琳琅点了点头,“既然姐姐并没有不开心,那妹妹也就放心了,妹妹明天还给姐姐送点吃的。” “那很好,谢谢琳琅妹妹。”燕霁雪点头道。 又过去了两天。 刘景煜在御书房发了一通火,近身伺候他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触霉头,却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雁鸣被训斥了好几回之后,总算想到了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点。 他偷偷跑来永安宫,见到了燕霁雪。 “雪妃娘娘,皇上等着您给他道歉呢,您怎么还没动静啊?”雁鸣舔着笑脸说。 燕霁雪正在秋千架上吃司徒琳琅做的凉拌牛肉,微风吹来,紫藤花架上传来阵阵清香,简直不要太爽。 “本宫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她道。 雁鸣脸色一僵,讪讪笑了笑,“娘娘,您贵人多忘事,五日之前,皇上在您宫里生了气,跟着柔嫔娘娘走了,娘娘惹了皇上生气,自然该去……哄哄皇上不是?” 他怕燕霁雪听不明白,还故意把话说的很直白。 燕霁雪摇了摇头,“不去,皇上最近不愿搭理本宫,何况本宫要是去道歉了,怕是还要被逼学练字。” 她别的什么都能忍,唯独让她练字,不亚于直接要她的老命。 雁鸣急得团团转,忽然想到了另外一茬,“那行吧,娘娘您就在这儿待着,燕大将军好不容易被皇上召见一次,您怕是没有机会见他了。” 说完转身就走。 “等会儿!”燕霁雪一下子跳了下来,匆匆走到雁鸣面前,“你说什么?我爹进宫了?” 雁鸣点了点头,“不错,这会儿八成已经到御书房了,听说他还带了不少东西给娘娘,可惜娘娘……” “本宫有点想皇上了,这就去。”燕霁雪比他跑的还快,带着几个丫头就往御书房走。 去的路上,她已经想好措辞。 道歉可以,练字绝对不行。 蒋月柔却在御书房伺候着,一阵一阵的娇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相当刺耳。 “我爹在哪儿?”她问在门口侍奉的公公。 公公立马的低下头,不敢开口。 另外一个公公前去通报,里面的笑声这才停了下来。 蒋月柔从里面出来。 她换上了更漂亮的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美得很吸引人。 燕霁雪多看了她两眼,心想她身上的衣服怕是很贵。 “姐姐要是喜欢妹妹的衣服,妹妹可以送给姐姐一匹这样的料子。”蒋月柔一脸嘲讽的笑。 “妹妹这衣服的确漂亮,不过既然要送给本宫,一匹怕是不够,起码三匹起步。”燕霁雪笑着说。 这衣服的料子怕是蜀地进供的香云纱,穿在身上如同浮光掠影,据说一匹价值千金。 她想要上几匹,送给妹妹还有庄姨娘。 蒋家本来就有钱,几匹料子而已。 蒋月柔却像是没想到燕霁雪会这么直接。 她有些僵硬。 这衣服的确是用香云纱所制,可皇上只赏了她一匹,哪里还有旁的。 如果要给,就只能问家里要。 这燕霁雪怎么这么不要脸。 “怎么,妹妹舍不得?”燕霁雪似笑非笑。 心想,你不是嘴欠吗,那就让你还点利息。 蒋月柔骑虎难下,便道:“这有什么不可,姐姐等着就是,妹妹过几日就给姐姐送去。” 燕霁雪似笑非笑:“那姐姐一定满宫赞扬妹妹的大方。” “你……”蒋月柔快气疯了。 要是传到了许贵妃跟良妃那里,知道她只给燕霁雪而不给她们,会怎么想? 这贱人竟是要她大出血?! “妹妹快回去吧,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燕霁雪提醒。 蒋月柔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刘景煜在书房批阅奏折。 燕霁雪在雁鸣的带领下进了去。 燕之鸿并不在这儿。 燕霁雪有些愕然。 见刘景煜十分认真地坐在那儿,便端了茶水,上前侍奉,“皇上,喝杯茶。” “你还好意思来?”刘景煜冷笑,抬眼扫了她一眼。 “臣妾惹了皇上不悦,十分后悔,又怕皇上不肯原谅臣妾,因此一拖再拖,如今眼看着是拖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硬着头皮?”刘景煜嗤笑,“我看你是厚着脸皮。” 燕霁雪脸色有点不好看。 试问谁能被皇上说脸皮厚还能拥有好看的脸色? “皇上,别生气了,臣妾给您做的寝衣就快好了,就当臣妾的道歉礼物好不好?”她舔着笑脸谄媚道。 “那分明是你的赔罪礼物,怎能与道歉礼混为一谈?”刘景煜一张俊美的面孔彻底黑了下来。 燕霁雪深感压力巨大。 那该怎么办呢。 她走的太匆忙,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呀。 “你好好练字,朕就原谅你。”刘景煜站了起来,接过她的水,抿了一口。 燕霁雪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刘景煜左等右等,没等到她的回话,不禁怒了,“怎么,你还是不愿?” 燕霁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要让臣妾练字,还不如一条白绫赐死臣妾!” “混账!”偏殿竟传来燕之鸿雷霆万钧的声音。 他直接扑了出来,一把捏住燕霁雪的耳朵,“你这逆女,竟敢这般与皇上说话,真是反了天了,为父在家是如何教导你的,竟将你教的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你简直有负陛下隆恩!” 燕霁雪都懵了,此时此刻只有响彻在耳边的雷霆之怒与耳朵上的痛是真的。 她都多久没被她爹这样对待过了。 好像自从从北疆回来,燕之鸿就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几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没想到今日,他又恢复了在北疆时候的威严模样。 每次她闯出祸事,他都这般教训她,有时还用藤条抽她,叫她长记性。 可这里是御书房啊! 燕霁雪脸色难看地看向刘景煜,目光求救。 﨔 第四十八章 求见皇上 可惜,此时此刻刘景煜只是有条不紊地坐在那儿喝茶,看着她受苦受难。 非但没有一丝丝帮忙的意思,反倒是凉凉地来了一句:“爱妃,燕爱卿教训女儿,朕也没有办法。” 燕霁雪傻了眼。 “爹爹,别扯了,耳朵疼……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女儿的。”她急忙哀求道。 颜面尽失。 燕之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收回手。 “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为父就饶了你这一次。”他道。 刘景煜破格准许燕之鸿前往永安宫,与女儿小坐。 “爹,家里都还好吗,弟弟妹妹怎么样,庄姨娘的身子好点没有?”燕霁雪忍不住问。 燕之鸿无奈,“你都问了很多次了,他们都好着呢,没有什么问题。” 燕霁雪不信。 如果家里真的没事,燕之鸿眉宇之间不会有那样的忧虑。 可见终究还是出了事的。 “爹爹,你告诉我,说不定女儿能帮得上什么忙呢。”她一再追问。 燕之鸿总算无可奈何地说出他的愁思,“你庄姨娘心症发作,多日不见好转,为父此次进宫,就是为了让陛下开恩,派个太医去瞧病的。” “什么?”燕霁雪不由得蹙眉,瞬间紧张起来。 庄姨娘当初在生两个孩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虽一直用药养着,可效果终究没有那么好,每每发作时,全家都会为之揪心。 “陛下派了哪位大夫?”她问。 “郑秉廉大夫。”燕之鸿回话。 姜南乔点了点头,“郑大夫素来擅长妇人之疾,让他去给姨娘诊病,很是妥当。” 燕之鸿又拿出临走时家里人各种塞给他的东西,“这些都是你弟弟妹妹给你的,还有姨娘亲手为你绣制的香囊,你留着用。” 燕霁雪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 她抿了抿唇,心里那句话憋了又憋,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爹,女儿可以让皇上开恩,回去探望……” “住口!”燕之鸿却突然发怒,“你现在是宫妃,宫规森严,岂容你胡来?” 燕霁雪早就猜到他会是这般态度,可骤然听到这话,心里还是酸涩难耐。 一墙之隔,终究还是将她隔绝在了家人之外。 燕之鸿走后,燕霁雪闷闷不乐地翻看着家里人给她捎来的包裹。 有燕灵儿给她准备的各种民间小吃,用来解闷儿的小人书,燕啸虎带给她的各种玩具,会跑的木质毛毛虫,会飞的小鹰,还有一个箭靶子,以及仿制的弓箭。 “娘娘,二小姐跟三少爷对您都很好呢。”碧桃看她神情不悦,笑着开导:“您就放心,有皇上派去的太医,姨娘她不会有事的。”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 她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在她印象里,庄姨娘一直是个挺善于隐忍,很不愿意为别人造成困扰的人,哪怕是自己生了病,也从不告诉别人令其担心。 想来这一次是真的病情严重了,不然的话燕之鸿也不会亲自进宫求皇上派太医。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被一个可怕的噩梦惊醒。 她梦见将军府上下一片雪白,门口吊唁的人多不胜数,人人见了她都在指责她不孝顺,姨娘都出事了她竟这么晚才出现。 “娘娘,怎么了?”守夜松月小声问了一句,掀开帘子,看到燕霁雪这个惊魂未定的样子,顿时担忧起来。 “没什么。”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本宫……做了个噩梦。” 那梦太真了,太可怕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皇上今日宿在哪个宫里?”她问。 松月道:“在良妃娘娘的延禧宫。” 燕霁雪立刻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冒着雨往外冲。 松月打着伞在后面追,却是到了延禧宫竟都没有追上。 燕霁雪直接上前敲门,守门的太监看到是她,有点惊讶,但很快前去通报。 却是良妃出来了。 她很是不悦。 “雪妃,这么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她不理解燕霁雪为什么好端端的来夺她的宠爱。 况且燕霁雪那么得宠,如此这般行径,简直让人愤恨。 燕霁雪道:“良妃娘娘,我家里有人重病,我想见皇上,让他派陈子行太医前去将军府诊病,还望你……” “笑话。”良妃更加觉得燕霁雪是在找借口,“大将军今日进宫,连本宫都知道他已经领了一位太医出宫,你又在这儿装模作样给谁看,何况陈太医可是陛下的御用太医,除了陛下之外,不为任何人瞧病的,你难道是有别的谋划?” 她说的这些,燕霁雪都有考虑。 可她的心慌得厉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非这么做不可。 “良妃,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前来并非有意夺宠,我可以许你一个请求,只要你能帮我通报,是福是祸我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任何人。”燕霁雪都快急疯了,一张脸煞白。 良妃眯了眯眼睛,这才相信了几分。 她想了又想,还是进去,将已经被惊醒的刘景煜从床上扶起,告知他原委。 刘景煜披了件外裳出来,看到燕霁雪脸色难看地在那儿等着,也有些不解,但更多的还是不悦。 “雪妃,朕是否太过纵容你了?”刘景煜冷哼一声。 燕霁雪赶紧跪下,“求皇上开恩,臣妾并非有意打搅,但臣妾所梦太过惊骇,求皇上恩准臣妾带陈大夫出宫,若家人无恙,臣妾立刻折返回来,到时任由皇上处置。”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眨眼功夫,额头已经磕得红肿,还有一丝血迹渗了出来,触目惊心。 刘景煜一个眼神儿过去,雁鸣立刻上前,将燕霁雪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雪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将军府不会有事的。” 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哀求地看着刘景煜,“皇上,求您开恩,臣妾求您了……”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此时此刻,却是无可奈何了。 她快疯了,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好了好了。”刘景煜目光触及她的眼泪,顿时心烦意乱,摆了摆手,“让陈子行跟你去罢了。” 﨔 第四十九章 雨夜回府 如果是别人,这么大半夜的,还是下雨天,这样在他面前哭诉,他怕是早已经不耐烦,直接按宫规处置了。 不,别的宫妃哪个敢像她这样胆大包天,无所顾忌? 他见过她很多面,唯独没见过她如此脆弱可怜的一面。 他被她牵动了情绪。 这是大忌! 刘景煜心里生出一丝后悔。 “多谢皇上!”燕霁雪却骤然跪下道谢,一双眼睛晶晶闪亮,“臣妾这就回去,务必在最快时间内赶回!” “陛下,这不合规矩……”眼睁睁看着燕霁雪朝着太医院方向奔去,良妃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刘景煜目光冷了下来,“良妃,这件事,朕不想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良妃吓得浑身一僵,好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雨丝从伞檐下滴落在她身上,凉意沉沉,令她心惊肉跳。 皇上,竟然如此宠爱雪妃。 那边,燕霁雪找到陈子行之后,两人立刻往将军府赶。 等到了将军府,燕霁雪却有一丝近乡情怯之感,犹豫了一瞬,才上前叫门。 守门的小厮看到她,立刻将她迎了进去。 “娘娘,您回来得太及时了!”小厮激动地落下泪来。 燕霁雪浑身一震,“平安,你这话什么意思?” 平安痛哭流涕,“姨娘她……她不行了……” 恰似一阵晴天霹雳兜头劈了下来,燕霁雪只觉得浑身发麻,直接朝着庄姨娘的院子冲去。 可等他们到达主院,里面只传来几声低低的哭泣。 “娘,您别丢下我们。” “娘,儿子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听到这些,燕霁雪心如刀绞。 她立刻推门而入。 就看到燕之鸿还有燕灵儿、燕啸虎围在床边,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姐……雪妃娘娘,您怎么回来了?”燕啸虎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道。 燕之鸿看到燕霁雪身后还有陈子行,立刻便要跪下行礼。 燕霁雪上前将他扶住,“爹,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快些免了!” “姨娘她怎么样了?”她问。 燕之鸿脸色奇差,“最近连日阴雨,她时常胸闷气短,没想到昨天病发,来势汹汹,为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进宫求太医,可没想到那位太医还是没有办法,怪只怪我们回来晚了……” “不晚。”燕霁雪上前看了庄姨娘一眼,“只要姨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晚,你说是不是,陈太医?” 陈子行一愣,“还得待微臣替庄夫人诊断过后方可知晓。” 庄姨娘的丫头青禾上前,在庄姨娘手上搭了张丝质的帕子,陈子行就上前摸脉。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庄姨娘勉强扯出一抹笑,看了一眼燕霁雪,“雪儿,你能回来见姨娘最后一面,姨娘已经很开心了,不敢奢求能够康复。” 燕霁雪蹙眉,“姨娘快别说了,陈大夫医术超群,不会让你出事的。” 果然,陈子行把完脉之后,就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来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一颗黑色药丸,给庄姨娘服下。 “这药可缓解夫人窒息之痛,但想要康复,需得连着几日用针灸来治,饮食方面也得多加注意……” “陈大夫意思是我娘可以治愈?”燕灵儿一下子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抓住陈子行的手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陈子行有些尴尬,咳嗽一声,燕之鸿立刻呵斥燕灵儿,让她懂点分寸礼貌。 燕灵儿笑个不停,旁边燕啸虎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亲自去给陈子行斟茶。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庄姨娘的心跳已经逐渐平稳,脸色也好了不少。 一家人悬着的心这才狠狠放了下来。 “姐,你在宫里怎么样啊?开不开心?”燕灵儿抓着燕霁雪的胳膊问。 后者无奈一笑,“还不错,皇上待我很好。” “那太好了,姐姐什么时候能生下皇嗣就太好了。”燕灵儿欢呼雀跃。 燕霁雪却道:“你个小丫头,还没到嫁人的时候,说这些不害臊?” 燕灵儿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燕霁雪原本还想跟弟弟妹妹多待一会儿,可是天很快亮了,她必须赶在被别人发现她不在宫里之前赶回去,不然的话,整个后宫都会不满皇上的偏宠。 回去的路上只有燕霁雪跟松月。 雨也停了,两人骑马骑得飞快。 因为拿着皇上给的令牌,各个宫门守卫也不敢阻拦,因此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 蒋月柔、徐兰芝跟司徒琳琅已经到了永安宫外。 今天是初一,众妃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司徒琳琅原本想着过来跟燕霁雪一起,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蒋月柔两人,聊了两句,她们两个便提出一起来请燕霁雪。 可到了永安宫门口,递了音儿进去,却半天不见里头的人出来。 “平常不是听说雪妃娘娘卯时便起身练功了,数年如一日,勤勉得让人震惊,怎么今儿不同了,莫非不愿我们几人在门外等候?”蒋月柔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司徒琳琅。 以往这种情况,几人一定会被请进去等待,今天的确奇怪。 司徒琳琅低声道:“许是我们来早了,姐姐还没收拾齐整,我们再多等片刻也不妨事。” 蒋月柔递了个眼神儿给徐兰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古怪。 难不成,雪妃今天不在宫里? 那会去哪儿? 又等了一会儿,里头还是不见人出来。 蒋月柔便道:“什么情况这是,雪妃娘娘可不是那般惫懒之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如一起进去看看?” 说着,不等司徒琳琅反应过来,已经拉着徐兰芝往里面走。 “二位娘娘请留步。”碧桃从里面出来,挡在两人面前,“我们主子身体不适,怕是得等一会儿才能去太后娘娘那里请安,二位娘娘等不及的话,可以先去。” 碧桃低着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都快急疯了。 燕霁雪从昨晚上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眼看着就要遮掩不住了。 “碧桃姑娘,哪有赶客出门的道理,我们已经等了雪妃这么久,不见到她怎么甘心?” 﨔 第五十章 阴谋落空 蒋月柔淡淡看了碧桃一眼,直接绕过她,要往里走。 碧桃急了,咬了咬牙,“娘娘,我们娘娘真的身子不适,您突然闯进去,可能会让她……” “本宫也是担心雪妃娘娘,不看到她本人,实在心难安呀。”蒋月柔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丫头玉莲,后者立刻上前,要拉开碧桃。 可在这时,玉蝶从碧桃身后出现,冷着脸推开了玉莲,“玉莲姐姐,断没有在永安宫里欺负永安宫人的道理吧?” “放肆!”蒋月柔一巴掌猝不及防的挥了过去,玉蝶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正着,一张脸火辣辣的痛,却是敢怒不敢言。 所有人都惊了。 “玉蝶姑娘,你这般没有规矩,就别怪我替雪妃娘娘教训你了。”蒋月柔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蝶,眼底划过讥讽。 这个时候,徐兰芝已经上前敲响房门:“雪妃娘娘,听闻您身子不适,妹妹特来看望,可否容妹妹进去?” 屋里没有一丝动静。 徐兰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看向碧桃,精准捕捉到碧桃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 “雪妃娘娘,娘娘……” 她又低声唤了两声。 碧桃都快坚持不住了。 蒋月柔也走上前去,大声道:“该不会雪妃娘娘不在宫里吧,可身为宫妃,她不在自己宫里,又能去哪儿?” 此时此刻,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燕霁雪不在房内。 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出来? 该不会是出去厮混了? 这个念头在蒋月柔脑子里滚了一下,立刻变成了大大的火球。 她直勾勾盯着碧桃,一字一句道:“碧桃姑娘,你最好说清楚你们家主子去了哪里,不然的话,恐怕连你也要跟着她一起遭殃。” “我们主子就是身体不适。”碧桃紧紧咬着牙,又飞快的看了一眼寝殿方向。 完蛋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要是被太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 “碧桃姑娘,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我们雪妃娘娘在哪儿,待东窗事发时,本宫与徐贵人庇护于你,如何?你可要想好了,是自己的性命要紧,还是……” “柔嫔这是何意?”寝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不是燕霁雪又是谁? 她身着墨绿色宫装,黑发如墨,发间只插着两个浅绿色的玉簪,呈左右对称,中间用一朵金镶玉的栀子花作为装饰,贵气之余,也显得素净清雅。 她明显在生气。 “柔嫔一大早就来永安宫作威作福,还出手责罚本宫的婢女,这般越俎代庖之举,如若被皇上知晓,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她慢慢走下台阶,一举一动尽显威仪。 蒋月柔此刻都吓坏了。 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人,怎么也想不到燕霁雪竟然真的在宫里。 不,不对,她一定是刚刚才回来的,不然的话之前怎么…… “柔嫔,你可知罪?”燕霁雪冷声质问。 蒋月柔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跪下行礼,“雪妃娘娘,这都是误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宽恕嫔妾这一回吧。” 燕霁雪冷笑,“凭什么?本宫去你的宫里大闹一通,再打你的婢女两巴掌,再被你这糊涂东西污蔑一番,你看行吗?” 蒋月柔牙齿都快咬碎了,死死低着头,此时此刻她除了做小伏低替自己求饶,也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谁让雪妃得宠呢。 “玉莲,你过来。”她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玉莲。 后者脸色一白,但还是上前,跪了下去。 蒋月柔没有犹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玉莲猛的摔到地上,手掌心都被划破了。 “奴婢知错。”她趴在地上求饶。 “滚吧。”燕霁雪这才满意。 蒋月柔带着自己的丫头灰溜溜跑了。 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憋着一个坏主意,打算去太后那里狠狠告上燕霁雪一状。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吓死碧桃了。”碧桃一头撞进燕霁雪怀里,抱着她的腰哭了起来。 余光忽然瞥见床底下有两件衣服。 不就是燕霁雪昨晚离开之时穿的常服? “不怕不怕啊,本宫这不是回来了,你们没事就好。”燕霁雪摸了摸碧桃的脑袋,宽慰道。 天知道刚刚情况有多危急。 她跟松月飞奔回来的时候,蒋月柔跟徐兰芝已经在永安宫门口待着,看了半天都不走。 燕霁雪不敢赌,只好跟松月来到后门,直接从墙上翻了进去,便开始紧锣密鼓的换衣服,换装。 只能说幸好,幸好她们速度足够快,总算是赶在蒋月柔发现之前准备好一切。 “好了,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了,回来再跟你说。”燕霁雪道。 这两天天气不好,太后身子不爽,坐在那里都没什么精气神儿。 蒋月柔先去的,给她捣鼓了两句燕霁雪的坏话。 要是搁在从前,她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教训教训燕霁雪,可这一次,她却没了精力。 “都走吧。”她摆了摆手,“以后都安分一点,莫要再让哀家听到你们之间不睦。” 出了寿康宫。 良妃追上燕霁雪,问了一句:“雪妃昨夜想救的人,可救下来了?” 燕霁雪反着问了一句:“救什么人,良妃这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良妃脸色一变,“好啊,真不愧是你燕霁雪,不过你答应我的事?” 燕霁雪挑眉一笑,“只要不违背道德良俗,只要良妃提出来,本宫必定践诺。” 良妃满意离去。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燕霁雪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这才入宫多久,竟就得罪了这么多人。 上有太后,下有蒋月柔,中间还有一个良妃。 蒋月柔燕霁雪倒是不怕,可这个良妃,真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也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断没有因为恐惧就止步不前的道理。 回到永安宫,刘景煜来了。 他正坐在燕霁雪的秋千架上,望着虚空发呆。 秋千晃晃悠悠,自由自在,他身上却多了几分愁绪。 燕霁雪猫着脚偷偷走到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秋千。 这一次,她没有再把天子推到地上去。 “回来了。”刘景煜转头扫了她一眼,“家里人怎么样?” 﨔 第五十一章 差点御前失仪 燕霁雪顿时后背一凉。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丫头先回避。 院内就他们两个。 “皇上,多亏了您英明神武,也多亏了陈太医妙手回春,臣妾的姨娘才没有出事,臣妾真的很感谢您,希望您不要介意臣妾昨晚的冒昧。” 她讪讪笑了笑,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刘景煜在秋千架上坐着,晃晃悠悠的,许久才道:“你倒是乖觉,还知道认错。” 燕霁雪察觉他情绪没有那么糟糕,才笑着上前一步,又抓住绳索,轻轻推着。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胸怀宽广,哪会在乎臣妾犯的这一点点小错?”燕霁雪试探着说着,“不过臣妾也已经知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是,臣妾以后一定会严于律己,绝对不会再……” “好了。”刘景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变得有点奇怪。 燕霁雪只好闭上嘴,乖乖站在那儿,不发一言。 “据朕所知,爱妃的生母早已经过世,这位庄姨娘,只是燕大将军的妾室,但看起来,她跟你关系不错,你对她也很好。”刘景煜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狐疑。 燕霁雪挠了挠头,“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未落,她才后知后觉,刘景煜为何这么问。 因为她是嫡女,而庄姨娘,是侧室。 一般情况下,正房所生的女儿,跟后母的关系不会太好。 京城多的是家中不和睦的案例,很多拎不清的男人宠妾灭妻,搞得家宅不宁。 “皇上,有没有可能,臣妾跟哥哥也是庄姨娘带大的,父亲常年居于北疆,那边苦寒,随军作战又非常危险,所以他并没有娶一位新夫人的打算。 庄姨娘对臣妾还有臣妾的哥哥都很好,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得很好。”她解释道。 刘景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走之前,燕霁雪给家里写了一封书信,让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她想问问庄姨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娘娘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陈太医,他应该已经从宫外回来了。”碧桃有些不解。 燕霁雪无奈一笑,“人家可是御用太医,我们怎么敢一次又一次的叨扰?”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回话的陈子行打了个喷嚏。 差点御前失仪。 “启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将大将军的侧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她的情况已经逐渐平稳下来。 微臣点拨了将军府的府医针灸之法,并给他们开了方子,按照微臣的法子来治,用不了几日,侧夫人的病情就能有所好转。”他毕恭毕敬道。 刘景煜淡淡应了一声。 他正在作画。 画的是一个秋千架。 “将军府,可有异常?”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陈子行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待的这一天。 他道:“将军府里的人,似乎跟我们平常想象的很不一样,也跟别人很不一样。” 刘景煜:“展开说说。” “就比如说,将军府几乎没有嫡庶之分,微臣看得出来,雪妃娘娘的弟弟妹妹跟她都很亲近。 得知是她深夜闯宫换的微臣出宫,他们都很感动,发誓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姨娘,照顾家里,不能再让雪妃娘娘冒险。” 陈子行说到这儿,就想到了京城其他人家的嫡庶之争,可谓一家比一家精彩。 “还有,将军府的人,好像都十分活跃,皇上,您别看大将军在外人面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是当微臣治好了侧夫人时。 大将军脸上的笑容……怎么说呢,当初他为陛下打退蛮夷数十万大军,被封为大将军时,怕是也没有笑的那么开心过。 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简直活泼过了头,他们非要给微臣送一些自己的小心意,表示谢意,那个女娃子,也就是雪妃娘娘的妹妹。 她想要送微蹙护身香囊,被大将军训斥了一番,说女孩子还未婚配,怎么能如此随意,她就非塞给微臣一兜吃食,说全是她爱吃的。” 说到这儿,向来不爱笑的陈子行竟然微微抿了抿唇。 这个细节被刘景煜觉察,有些惊讶。 陈子行也发现自己不对,立刻咳嗽一声,“那个小公子,硬要送给微臣一把匕首,说那是雪妃娘娘进宫之前所赠,他的心爱之物,心爱之物才能配得上微臣对他娘亲的救命之恩,微臣实在推拒不了。” 说着,他把那把匕首呈了出来,双手奉上,颇有一种向刘景煜展示的意味。 刘景煜扫了一眼那匕首,的确漂亮,缀满宝石不说,那匕首的刀刃是用寒铁所制,削铁如泥。 燕霁雪竟然舍得送人? “既是雪妃的东西……”刘景煜把玩着那匕首,慢条斯理道:“那就由朕转交给她罢了。” 陈子行瞪大眼睛,“皇上,这个……” “怎么?”刘景煜挑眉。 陈子行立刻蔫吧了,“没什么,应该的。” 他有点后悔了。 “其他的呢?”刘景煜将匕首搁下,问道。 陈子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他沉思许久,还是没有想到什么不对。 他摇了摇头,“皇上,至少微臣此去将军府,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下去吧。” …… 宫里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 十几日之后,燕霁雪得知,庄姨娘的身体总算恢复如初,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要说也要让人不愉快的事。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敬事房记档的妃子,招致别人的记恨,也算情有可原。 她原本并不在乎什么,她每天的生活十分规律,不影响别人,也不亏欠自己。 宫里的那些主子们,跟她那也是表面上功夫做的非常到位,几乎没有谁会主动跟她撕破脸皮,就连那一次跟蒋月柔发生龃龉,事后她也第一时间过来道歉了。 可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却是私底下闹得很凶。 燕霁雪就好几次听说,她宫里的玉蝶跟玉莲私下发生过争吵。 但她让碧桃去查究竟发生了什么,碧桃却得知并不是玉蝶的错。 﨔 第五十二章 诡辩 燕霁雪将玉蝶叫到跟前,亲自叮嘱了几句,玉蝶规规矩矩地说自己记住了。 可没想到这天下午,蒋月柔宫里的玉莲,投井自尽了。 据说在此之前,她才跟玉蝶拌了几次嘴,情绪早已经面临崩溃边缘。 蒋月柔宫里的其他宫女在洒扫时发现了玉莲投井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招呼人去救人,幸好把她全活地救了出来。 太医来看过之后,玉莲却也痛哭不止,一再想要寻死,还跪着求蒋月柔做主,说玉蝶欺人太甚。 蒋月柔无可奈何,就来了永安宫,还带着脸色惨白的玉莲。 正好这个时候,皇上跟太后都在燕霁雪这里。 皇上先过来的,在这里用了午膳,太后则是过来检查燕霁雪抄的女戒,结果发现她字迹混乱,狠狠训斥了她一番。 燕霁雪正站在那儿听训,就听到太监通传,说蒋月柔来了。 “皇上,太后,这件事涉及雪妃娘娘,臣妾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过来……”蒋月柔行了礼,就说明来意。 刘景煜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的玉莲,有些不悦。 太后却道:“什么?宫女自戕可是大罪,她怎么敢?雪妃,你宫里的丫头都做了什么?” 燕霁雪看了眼玉蝶,后者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皇上,太后,请容许臣妾查证一番。”燕霁雪道:“这两个丫头素来不和,臣妾已经多番教导,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雪妃娘娘,上一次臣妾的确不该在您宫内越俎代庖惩处您的宫女,可臣妾已经向您赔礼道歉了。 按理来说,这个丫头也应该听从主子的号令才是,这玉蝶怎么会这般欺凌弱小,这要是传出去,雪妃娘娘的名声可不就……”蒋月柔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霁雪,好像她才是个柔弱的受害者。 “主子,奴婢真的活不下去了,玉蝶她时常将奴婢带到避人处欺负,奴婢身上的都快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今日,她又说让奴婢自行了结。 不然的话,她就趁着替雪妃娘娘出宫办事的机会,对付奴婢的家人,奴婢害怕,只好……只好用自己的死来保护家人……” “混账!”不等她把话说完,蒋月柔忽然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宫女自戕可是宫中大罪,要祸及家人的,你就没想过自己要是死了,你家里人怎么办?” 玉莲直接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娘娘,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奴婢怕她,她如冤魂一般跟着奴婢。” “你这丫头惯会说谎,为何不将此事报给本宫或者雪妃娘娘?”蒋月柔厉声质问。 玉莲哭的更凶,“她还威胁奴婢,若是敢告诉二位,必定会让奴婢死的更惨!” 这一出戏,可真是热闹。 燕霁雪安安静静看着,差点发笑。 看样子,蒋月柔这一次这手段是高明了一些,不过也并没有高明多少。 燕霁雪看了一眼玉蝶,后者早已经愤恨不平,却并没有言行无状,甚至等着那对主仆把话说完。 “玉蝶,你有何话说?”燕霁雪问。 玉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欺负过她,反倒是她时常私底下对奴婢恶语相向,奴婢谨记娘娘教诲,从来没有主动挑事。” “你胡说!”玉莲咬牙切齿,“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好了。”燕霁雪有些不耐烦,“玉莲,你说玉蝶欺负你,逼你自尽,你可有什么证据?” “她,她每常欺负奴婢,都会选择在隐蔽处,因此无人可以证实,但是奴婢身上的这些伤……”说话间,她露出胳膊上的红肿,啜泣道: “玉蝶力气大,每每会在奴婢身上留下印记,这就是证据。” “可这伤口,并不是只有她掐才会出现,别人这般掐你,不是也会有?”燕霁雪无奈。 “除了她,没有人了。”玉莲眼泪婆娑,“请雪妃娘娘开恩,替奴婢做主,奴婢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娘娘恩情。” “不敢,你这样心机深重的丫头,本宫可不敢收。”燕霁雪冷冷一笑,“不是会哭的人才是正义的那一方,玉莲,你刚刚所说的话,不过都是无凭无据的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为信,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出真相,别怪本宫不客气。” 她又看了一眼蒋月柔。 后者脸色一僵,却很快恢复如初。 玉莲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跪在那儿不知所措。 “雪妃娘娘,这丫头胆小,万一回去之后再投了井或者撞了墙,臣妾可不知如何是好了。”蒋月柔低声说道。 玉莲猛然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皇上,太后娘娘,奴婢愿以死明志,还请皇上太后开恩,放过奴婢的家人。” 说完,她竟飞快的起身,朝着墙上撞了过去。 燕霁雪自然不肯让她脏了永安宫这片风水宝地,使了个眼色给松月。 后者立刻上前,一把将玉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雪妃,你还是不肯招认吗?”荣太后满脸寒霜,瞪了燕霁雪一眼,冷笑:“看来,皇上把你抬得太高了,来人呐……” “蒋月柔,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了打击本宫,竟然不惜断送一条无辜的性命!”这时,燕霁雪冷声说道: “万一玉莲真为你枉死,午夜梦回之际,冤魂索命,你不会心生恐惧吗?” 蒋月柔脸色一变,哭着说:“臣妾不知雪妃娘娘这话何意,臣妾一直严于律己,约束宫人,从来没有主动惹事,没想到雪妃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惯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招惹了娘娘。” 燕霁雪厉声喝道:“你不仅恶毒,还很愚蠢,玉莲胳膊上的掐伤若非佩戴护甲,根本呈现不出那样的伤痕,玉蝶整日干的是粗活,根本没有指甲,怎么可能把玉莲地胳膊拧出血痕来,那分明是护甲所伤! 试问除了你,谁还会那般伤害一个无辜可怜的婢女?” “冤枉!”蒋月柔急忙跪了下来,对着荣太后直磕头,“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愚笨,臣妾的指甲早就断了,这段时间就没有佩戴护甲,何来掐伤一说呢?” 﨔 第五十三章 事实真相 她哭着看向荣太后,委屈巴巴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荣太后明显已经很不耐烦,可毕竟皇上在那儿坐着,她也不好明着偏颇,便道:“ 究竟怎么回事,这后宫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之所,不是你们玩弄权术的争斗场!” 蒋月柔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伸出自己的双手给荣太后看,“太后娘娘,臣妾怎么会是那般心狠残忍之人,奴婢的指甲已经断了好久了。” “柔嫔,你欺压宫女,污蔑本宫,如今竟还犯了欺君之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燕霁雪厉声喝道。 她本来就是上过战场,见识过刀光剑影的人,此时一嗓子吼出来,可谓戾气腾腾,一时间,周围的几个宫女都下意识低下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蒋月柔也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瘫在地上。 “雪妃娘娘这是什么话,臣妾怎么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从还未入宫开始,你就对本宫诸多挑衅,上一次还出手教训本宫的婢女。 本宫一而再再而三地饶过你,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你这般兴风作浪,当真以为皇上太后娘娘可以任由你挑拨吗?” 燕霁雪直勾勾盯着蒋月柔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威压感十足。 蒋月柔脸色惨白,差点支楞不住,哭得更加卖力,“臣妾没有,臣妾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娘娘,娘娘竟然说出如此诛心之语,臣妾真是百口莫辩……” “你刚刚说自己没有指甲,殊不知就算你不留指甲,也可以戴着短款护甲用来伤人!”燕霁雪语速很快。 蒋月柔咬牙:“谁说的,不戴护甲根本不行。” “如何不行?!” “因为……” 蒋月柔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燕霁雪这是在给她挖坑。 在跟她打心理战。 但很显然,她已经崩了。 她慌忙抬起头,就见刘景煜向她投去失望而又冰冷的目光。 燕霁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蒋月柔,本宫真是想知道,玉莲究竟哪里得罪了你,竟然被你那般羞辱迫害,难不成仅仅是为了污蔑本宫身边的丫头?” “没有,臣妾没有,臣妾冤枉!”蒋月柔声音颤抖,一个劲儿替自己辩解。 燕霁雪却不再管她,而是走向旁边早已经瑟瑟发抖的玉莲。 玉莲瑟缩成一团,两只手紧紧缴着衣服下摆,手腕裸露出来,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 燕霁雪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询问:“玉莲,你这伤新伤旧伤叠加了这么多,柔嫔是不是早就已经开始欺负你了?她都用的什么方法?” 玉莲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跪在地上,“娘娘莫要说胡话,这伤根本就是玉蝶……” “你这胳膊上起码几十处伤,玉蝶就是想害你,哪有那么多时间?”燕霁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玉莲,皇上跟太后娘娘面前,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天王老子来了都难救你!” 玉莲一张脸惨白,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痛色,竟还是没有松口。 燕霁雪很是不耐,深呼吸一口气,“好啊,既然你说是玉蝶伤害的你,那么本宫问你,你胳膊上最近的一条伤口是什么时候,她是以何种方式伤了你的?” 玉莲声若蚊蝇,“是昨夜酉时三刻,她用手拧奴婢的胳膊,在这儿……” 她颤巍巍指了指自己右胳膊上的那一坨青痕,眼泪涌了出来。 燕霁雪冷笑,“你当真记清楚了吗,昨夜酉时三刻,玉蝶明明已经回来了!” 玉莲吓得浑身一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那可能是奴婢记错了,是酉时一刻……”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昨夜酉时,玉蝶确实不在永安宫,你这般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再不说实话,本宫就算有心饶你,也无济于事!” “娘娘……”玉莲哭着看向蒋月柔。 蒋月柔同样脸色难看,除了眼泪掉的凶猛,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说实话。”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刘景煜终于出了声。 他的声音温静平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蒋月柔主仆两人一时间竟都不知所措。 燕霁雪眼看着是时候了,看了一眼玉莲,“皇上开恩,这是你最后自救的时候了。” 玉莲瞳孔一震,急忙跪行到刘景煜面前,连连磕头,“皇上明查,是柔嫔,是柔嫔娘娘,她只是为了构陷玉蝶,连累雪妃娘娘管教不严之罪,再让奴婢撞死在皇上跟太后娘娘面前……” “你住口!”蒋月柔目眦尽裂,恨不得一把掐住玉莲把她弄死,“你这贱婢,污蔑自己的主子,不想活命了吗?” “娘娘根本没让奴婢活命,奴婢为了家人一忍再忍,娘娘却变本加厉,娘娘不仅欺压奴婢,还责打其他人,玉婵跟玉香身上也有各种各种的疤痕!” 玉莲重重抹掉脸上的泪水,咬着牙看着刘景煜,“皇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让人去传玉婵玉香来!柔嫔一直嫉妒雪妃娘娘备受宠爱,多番构陷,她实在不堪为一宫主位!” “传玉婵玉香。”刘景煜依旧声音淡漠。 他坐在那儿,从头到尾姿势都没有变过。 只有眼底划过的不耐与厌烦表面他此刻心情差劲。 很快,玉婵玉香被带了过来,揭开袖子一看,上面的确伤痕累累,各种各样的痕迹都有。 针扎、鞭打、割伤,甚至还有烫伤,玉香最惨,因为一身肌肤如雪般透亮,几乎全身都被收拾了一遍。 “皇上,臣妾冤枉……”蒋月柔哀求地看着刘景煜,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人证物证俱在,你竟还想抵赖。”刘景煜闭了闭眼睛,而后挥手,淡淡道: “柔嫔,降位为柔答应,禁足两个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就这么轻而易举,处置了。 蒋月柔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拼命想要抓住刘景煜的腿,却被刘景煜身边的太监用力拉走,嘴巴也捂住了。 燕霁雪一阵心悸。 她原本以为,刘景煜对柔嫔,会从轻处理。 﨔 第五十四章 跪了三个时辰 毕竟他之前对柔嫔也是真的好,奇珍异宝流水一样送进储秀宫,还允许她在御书房练字,这可是宠妃才有的待遇。 谁能想到,柔嫔拼命哀求哭诉时,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燕霁雪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惊肉跳。 “雪妃,今日之事,你有何见解?”本以为尘埃落定,荣太后却忽然开口。 燕霁雪跪了下来,“回太后娘娘话,臣妾有罪,臣妾死后会更加安分守己,严于律己,减少纷争。” “你但是乖觉,哀家让你抄的《女戒》,怕是一个字也没进耳朵。 身为宫妃,本该柔顺恭敬,你却牙尖嘴利,争强好胜,当着哀家与皇上的面出言无状,实在野性难驯,哀家就罚你在你宫门口跪足两个时辰,再抄《女戒》三遍,你可有异议?” 荣太后的声音幽幽传来,好似一阵魔音,在燕霁雪耳海中排山倒海似的响彻。 牙尖嘴利。 争强好胜。 言行无状。 野性难驯。 原来她竟有这样多的恶习? 可是,她真的错了吗? 她不反抗,难道等着蒋月柔将污水泼到她身上,让她受责罚,让满宫上下,将她当成笑柄? 燕霁雪跪在那里没有吭声。 刘景煜也没有说话。 一直都没有。 “怎么,你难道不愿?”荣太后声音如大山一般压下来。 殿内落针可闻。 燕霁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太后怒了,“不服管教,那便再加两个时辰,再多抄两遍!” 是夜。 燕霁雪跪在永安宫门口,成了一座雕像。 “你们两个陪着我跪,跪坏了膝盖,谁来照顾我?”她无奈开了口。 碧桃哭着说:“娘娘又忘了用敬称,您现在可是娘娘,奴婢说过跟娘娘同甘共苦的。” 松月也道:“奴婢也是。” 她们两个已经陪着燕霁雪跪了一个时辰。 更深露重,燕霁雪这个常年练武之人已经感觉周身被一股寒气包裹,更何况她们两个? “听话。”她深呼吸一口气,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我进去!” 碧桃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松月。 松月却站了起来,将她也扶了起来。 “我今天不想用‘本宫’来自称,我是燕霁雪,是寒冷的北疆军营里,跟在爹爹身后的一名小卒,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这一字一句,皆从心里溢出,带着深深的无奈。 她有点魔怔了。 “娘娘,您可千万不敢在别人面前说出这种话。”碧桃急忙提醒。 燕霁雪抿了抿唇,“我知道,我怎么敢呢,这里可是皇后,处处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她其实还算好。 她想,最起码她能够自保。 可要是哪一天,她防不胜防,无法自保了呢? 夜越来越深。 她的目光也越来越黯淡。 膝盖传来丝丝痛意,仿佛蚂蚁在爬,又像是有人拿针扎。 她咬牙忍耐。 可这个夜实在太长了。 她的膝盖快要废了。 “雪儿,坚持不下去了就说,怎么还是这么犟,你向皇上求个情,保准能让你起来呀。” 谁在说话? 爹爹? 燕霁雪茫然地望向声音来源,竟然真的看到了燕之鸿。 但他怎么穿着铠甲。 宫里禁止着铠甲的,他怎么可能不知? “爹,您先换掉衣服,这是不合规矩的。”她声音虚弱,喃喃自语。 碧桃跟松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是…… 生病了? 碧桃赶紧上前,摸了摸燕霁雪的额头。 好烫! 下一刻,她便晕倒在地。 她跪了三个时辰。 松月第一时间去了太医院。 陈子行正好当值,亲自赶了过来。 为燕霁雪摸了脉,一张脸沉的吓人。 “怎么回事?”刘景煜也被惊动,匆匆赶了过来。 “雪妃娘娘寒邪入体,导致高热不退,微臣这就给娘娘开方。”陈子行道。 “娘娘的膝盖也坏了……”碧桃哭着说:“跪出了血,又红又肿。” 说完赶紧将燕霁雪的衣服撩了起来,露出她那红肿不堪的膝盖。 刘景煜眉头紧蹙,“给她治!” 陈子行速度很快,药很快端了过来。 松月预备接过来给燕霁雪喂着喝,刘景煜却道:“你将她扶起来。” 他亲自给她喂。 燕霁雪向来身体很好,几乎没有吃过药。 偏偏这一次的药又极苦,哪怕她昏迷着,也灌不进去。 连着三碗药,都喂给了帕子。 刘景煜无可奈何,横了陈子行一眼,“你就不能换个药方,或者换个什么药物,这汤药里有什么,她竟一口也喝不下去?” 陈子行赶紧跪下,“皇上恕罪,微臣开的药,保管药到病除,而且良药苦口利于病……”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又一碗药被端了进来。 刘景煜略一思索,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自己喝了一口,对着她的嘴给她喂。 这药的确苦,竟连他也难以承受。 她明显很是抗拒,唇舌紧闭不肯配合。 刘景煜无法,只好撬开她的牙齿舌头,强行将药喂了进去。 她的嘴那么硬,又那么软。 他不禁叹了口气。 “卿尘,萧卿尘……”忽然,病床上的人胡乱说了这么几个字。 刘景煜愣了一下,而后凑近,轻轻问:“你说什么?” “卿尘……”燕霁雪眉头紧锁,似乎做了可怕的噩梦,挣扎着要从梦境里出来。 她醒来的时候,刘景煜已经走了。 陈子行的药的确管用,此刻燕霁雪明显已经轻松不少。 但陈太医也说了,燕霁雪的膝盖落下了病根,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的养,千万不能随意动弹。 燕霁雪很是烦躁。 荣太后处处针对她,分明不想让她好过。 难不成她要一辈子隐忍下去? “姐姐,姐姐怎么样了?”司徒琳琅来了,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还有很多人参鹿茸类的补品。 “姐姐,昨天竟发生那么大的事,妹妹竟然都不知道,今天才知姐姐也受了罚,姐姐可曾好些?”司徒琳琅小心翼翼的问。 “无妨,就是膝盖有一点点痛而已。”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皇上呢?”司徒琳琅看向两个丫头,有些惊讶。 按理来说,皇上应该在这儿的呀。 﨔 第五十五章 怎么突然问这个 碧桃解释道:“皇上今儿早上来过,但着急上朝,又走了。” “可这会儿也该下朝了。”司徒琳琅咕哝了一句:“皇上大概待会儿就会过来吧。” 燕霁雪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沉沉闷闷的。 不过不要紧。 刘景煜不来,别的妃子也省得对她羡慕嫉妒恨,给她惹事。 连着好几天,永安宫彻底冷了下来。 宫中流传着燕霁雪被太后责罚,又被皇上厌弃的传言,没有人知道真假。 燕霁雪的生活也受到极大影响。 首先,她无法再练武了,她的膝盖痛的不行,勉强能够站起来,慢慢行走,这已经是极限。 陈子行说,她最起码还得将养一个月才行。 她唯一的乐趣,就剩下看书。 不过她喜欢坐在秋千架上,让碧桃慢慢推着她,感受紫藤花架下徐徐的风划过她的脸颊那种轻柔之感。 她不知道刘景煜为什么生气。 一开始她也以为是自己的错,就走了大半天,去了御书房,想见他一面。 她是经历过低谷期的人,知道这宫里的人心险恶,怕骤然失宠又会给永安宫的人带来灾祸。 可刘景煜不见她,打发雁鸣出去让她回去好好休养。 他这个态度,谁也摸不准。 燕霁雪便不多强求什么,每日紧闭宫门,严厉的约束宫里的太监宫女,让他们不要惹是生非。 “娘娘,听说皇上这几日新晋封了一个宸嫔,就是跟司徒贵人交好的那位,据说也侍寝了,真没想到,她看起来是个不声不响的性子,这才短短半个月,就被封了嫔位。”碧桃又在说自己听到的各种消息。 燕霁雪靠在躺椅上,午后的日后照下来,令她昏昏欲睡。 她这几日也没少听到别人的好消息。 今儿个,良妃得了刘景煜赏赐的牡丹金簪子,明儿个,许贵妃跟刘景煜一起泛舟湖上,你侬我侬,后天,又来一个宸嫔。 不胜枚举。 不重要。 “去,再给本宫沏一壶茶来,本宫忽得察觉,这茶水搭配甜腻的点心,吃起来竟分外可口。”她道。 没有什么比吃饭睡觉更重要。 “你倒是乐得自在。”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男音传来。 燕霁雪急忙睁开眼睛,就见身材忻长的刘景煜逆光站在那儿,一张俊秀面孔惹人注目。 “皇上吉祥。”她行了个礼。 半跪在那儿,刘景煜却没让她起来。 膝盖处传来丝丝闷痛。 “起来吧。”片刻之后,刘景煜才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他在她的躺椅上坐下,将她打量一番。 “朕问你。”他道:“当初你是否本不打算进宫,是跟你那位情郎发生龃龉,这才……” 剩下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燕霁雪有些愕然。 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 她看向他,突然在想,这么长时间他不理她,该不会是跟这件事有关? 难不成,那天晚上她昏迷的时候,无意中说了什么? 她从小就有梦中呓语的毛病,已经不止一次将守夜的丫头吓醒。 她仔细想了想。 那天夜里,她像是梦见自己骑着一头狼对着萧卿尘狂追不舍。 “卿尘,萧卿尘,你别跑,我给你送吃的……”她还记得她在梦里说过的话。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刘景煜用手指头敲了敲面前的小几。 燕霁雪摇了摇头,“皇上说的话不严谨,臣妾年少无知时,的确对那个人有过期许,但最后竟发现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臣妾。 臣妾自然不会再对他抱什么希望,如若他再出现在臣妾面前,臣妾定会狠揍他一顿!” “是么?”刘景煜冷笑。 燕霁雪挠挠头,“自然如此,实不相瞒,臣妾就曾多次梦到,臣妾将他杀了。 那次臣妾昏迷不醒,还梦到自己骑着狼,用弓箭射那人……” 刘景煜眉头微蹙。 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炬。 燕霁雪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这么任由他打量。 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 刘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几时?” “臣妾午膳没有吃饱。”她讪讪一笑。 刘景煜传了膳。 “多谢皇上。”她笑。 “上次太后罚你,朕没有偏帮,你可曾埋怨?”刘景煜问。 “没有。”燕霁雪嘴里塞着一团鱼肉,吃了下去,才继续道:“臣妾的确有错,不敢奢求皇上相帮。” 这话含着几分淡淡的不满。 刘景煜微微叹了口气。 “你的性子,也着实要好好磨一磨。” “是。”她没有反驳。 他是皇帝,富有四海,妃嫔无数,她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哪里敢奢求他长久的喜欢。 但她也得想办法让这份喜欢更加持久一点。 能屈能伸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变了不少。”他幽幽地看着她。 刘景煜走后,燕霁雪又躺回躺椅。 紫藤花一颗颗落了下来,芳香四溢。 刘景煜离开之后三天,都没有再踏足永安宫。 燕霁雪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只觉得有点累。 他是皇上,所有人都要捧着他,敬着她。 可她不想。 她注定个性强硬,哪怕只是嘴上服软,也无法真正软和下来。 或许,她真的高估了自己的适应性。 那便罢了。 随遇而安。 司徒琳琅带着宸嫔来了。 宸嫔家世不够显赫,但她长得十分清秀可人,娃娃脸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笑起来人畜无害。 难怪刘景煜喜欢。 “姐姐,绿韵也很喜欢你的,我们以后互相照顾,彼此扶持好不好?”司徒琳琅向着燕霁雪介绍这位宸嫔。 她姓温,绿韵两个字显得很有诗意。 燕霁雪自然没有拒绝人家的道理。 “姐姐,皇上其实,很在乎你。”温绿韵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句话一出来,燕霁雪连连咳嗽,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个,这个从何说起啊?”她觉得这个温绿韵也才十四岁,比她小得多,感情方面还没开悟。 估计她跟刘景煜在一起,也不过是读书赏花而已,并未有什么真格。 温绿韵十分笃定,“妹妹看得出来,每回他从姐姐宫里出来,要么生气,要么开心。” 燕霁雪:“……”??? 这叫什么话。 﨔 第五十六章 当然至于 司徒琳琅也有些哭笑不得,“绿韵,你说这话我怎么也听不懂。” 温绿韵正儿八经地跟她们两个科普,“二位姐姐可曾见过皇上什么时候喜怒形于色过?我们每一个人,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宫里的一个花瓶,一个摆设而已,他其实并不在乎……” “打住!”燕霁雪跟司徒琳琅异口同声。 碧桃带着其他宫女下去,将殿内留给她们几个谈话。 燕霁雪都懵了,“你这也太胆大包天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温绿韵却道:“姐姐放心,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跟姐姐争宠,妹妹进宫之前,娘亲就曾多次提醒,说妹妹个性率真,只有避宠才能保命。” 司徒琳琅瞪大眼睛,“你竟也是这般想法?!” 好家伙。 燕霁雪有种荒谬之感。 合着连她在内三个人,都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在宫里存活啊。 现在看来,也就只有蒋月柔争宠的想法最为强烈,可惜过犹不及。 “姐姐听我说完。”温绿韵喝了口花茶,继续道: “像皇上那样勤于政务、心怀天下之人,断然不会为了一丝情爱而影响心境,所以每入入宫,不过赏花玩乐,放松心情。 因此他的情绪根本不会有什么起伏,可他在姐姐那里却很不一样。” 燕霁雪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好像确实是这样。”司徒琳琅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皇上每次来姐姐这儿,都会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那种高兴。” “没错,不管是开心,还是生气,只要被一个人挑起了情绪,那皇上一定是在乎这个人的。”温绿韵斩钉截铁一般说道。 燕霁雪苦涩一笑,“我却不敢苟同,你们都太天真了。” 不过温绿韵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刘景煜是皇上,一国之君,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影响心境。 所以,看开些比什么都要紧。 燕霁雪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走吧,我们去御花园赏赏花,本宫已一个多月没有出宫走动了,正好你们两个今天都在。” 两人立刻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蜂蝶纷飞。 燕霁雪坐在躺椅上,徜徉在阳光下,看着眼前她们两个兴致勃勃地扑着蝴蝶,感觉生活依旧美好。 人嘛,就要活在当下。 “呦,这不是姐姐嘛,可真是凑巧。”好死不死的,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硬生生破坏了燕霁雪的好心情。 竟是蒋月柔,还有徐兰芝。 燕霁雪扫了蒋月柔一眼,“这就放出来了,本宫还以为柔答应会再被关个三五个月的。” 蒋月柔气得脸色发白,却是冷冷一笑,在徐兰芝的提醒下,恭恭敬敬地向燕霁雪行了个礼。 “幸好皇上还是顾念旧情的。”她停顿一下,走近燕霁雪,似笑非笑,“臣妾能再度服侍皇上身边,还得多亏了姐姐,要不是姐姐总惹皇上生气,他又怎会想起臣妾?” 一个多月没见,蒋月柔非但没有憔悴瘦弱,反而丰腴了一些,脸蛋红润光泽,看样子禁足期间也在精心保养。 燕霁雪心道,就她这份向上的决心,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要是没跟她燕霁雪作对就好了。 “光拿嘴谢?”燕霁雪嗤笑,“话都说出来了,你不得对本宫三跪九叩,感谢本宫?” 蒋月柔表情一僵,“你……” “好了。”徐兰芝横了她一眼,对燕霁雪拜了一拜,“臣妾要去游湖,就不打扰娘娘雅兴了。” 蒋月柔也按下心里的怒火,瞪了燕霁雪一眼,跟着徐兰芝走了。 “姐姐,我听说柔答应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被解了禁足,是因为她有一次扮作太监的样子,溜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苦苦哀求,又百般哭诉,这才让皇上赦免了她。”温绿韵压低声音道。 燕霁雪一愣,“竟是这样。” 这就更验证了一件事。 谁能让皇上高兴,皇上就更宠爱宠爱谁。 “膝盖可好些了?”又一声温朗的话音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转头,正好对上刘景煜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他的眼睛古井一般,透着神秘与危险。 燕霁雪急忙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免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一个个倒是都避着朕。”刘景煜扫了一眼那两个匆匆躲开的背影,“朕是洪水猛兽?” “皇上知道的,她们两个素来胆小。”燕霁雪道。 刘景煜冷哼一声,“是啊,这宫里除了你燕霁雪,还有谁胆大包天。” 燕霁雪目光一闪。 她忽然想到温绿韵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或许,这丫头碰巧给说中了。 “皇上可折煞臣妾了。”燕霁雪低下头,“臣妾的膝盖再也不允许臣妾大胆了。” 刘景煜神色缓了下来,“这样也好,省得你再到处惹是生非。” “皇上,臣妾冤枉。”燕霁雪忍不住道:“上一次,臣妾本就没错,臣妾不想任人宰割。” “太后责罚你,是为了磨你的性子,你瞧,现在不是温顺多了,以前犟的像头驴。”刘景煜冷哼。 燕霁雪一噎。 她看到刘景煜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明白了。 他喜欢直接的人,单纯的人,不会跟他拐弯抹角,玩弄心计。 所以他对温绿韵有些特殊。 “你那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他问。 燕霁雪撇撇嘴,“臣妾只是不知道,该如如何跟皇上相处,臣妾素来心直口快,可要是还像上次一样,难免又会被罚,臣妾这双膝盖怕是再也经受不了罚跪那般酷刑了。” 她说的是实话。 这段时间,她矛盾极了。 每天都挣扎在讨好自己,还是讨好刘景煜的怪圈里。 刘景煜眯了眯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 终于道:“你日后只需做好自己,朕自会护着你。” 他竟会这般直接! 燕霁雪心里蓦地颤了一下。 愣住了。 刘景煜抿了一口茶水,转过头来,被她这受宠若惊的样子逗笑了。 “不至于吧。”他打趣。 “至于,当然至于!”燕霁雪一副要哭的样子,“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也就放心了。” 她笑起来很明媚。 刘景煜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﨔 第五十七章 太后染病 “皇上!”就在这时,安嬷嬷疾步而来,“太后突发旧疾,晕过去了,皇上快随奴婢去看看。” 刘景煜大惊,立刻起身。 燕霁雪也跟着过去。 寿康宫外,一帮太医跪了一地。 这段时间,太后的身体一直不好,她素有头痛之症,每每发作,痛不欲生。 这么多年,宫里这么多太医,竟没有一个可以替她根治。 就连陈子行,也只能用针灸替她缓解。 而这一次,他开的药效果竟然也微乎其微。 各宫嫔妃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都面露忧色。 “废物!”刘景煜大发雷霆。 众人噤若寒蝉。 “燕霁雪,让燕霁雪进来!”殿内,荣太后忽然低声喊道。 燕霁雪有些愕然,下意识看向刘景煜。 两人一起进去。 荣太后脸色惨白,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却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光亮。 她艰难地朝着燕霁雪招了招手,后者急忙走了过去。 “哀家记得……北疆有种药,名叫……素尘花,你速回将军府,亲自请你父亲带药前来,哀家这条命,就在你手里了……” 荣太后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目光锐利地几乎令她招架不住。 “是,臣妾遵太后娘娘懿旨。”燕霁雪顾不得多想,应了之后,又看向刘景煜,“还请皇上为臣妾准备两匹快马。” “马不行,马车可以。”刘景煜道。 燕霁雪跟松月一起回了将军府。 燕之鸿却不在。 守门小厮说他去了军营。 燕霁雪又直奔京郊大营。 “出什么事了?”燕之鸿见到她,十分震惊。 燕霁雪说明来意。 燕之鸿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燕霁雪催促:“爹爹,爹爹,将军府有没有那一味药?” 一阵风吹来,她还未好利索的膝盖骤痛。 她没忍住,两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燕之鸿急忙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 “爹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后娘娘危在旦夕,您定然不会见死不救,何况她已经下了懿旨,您要是不去的话,我们全家恐怕都会……” “不会。”燕之鸿避开她的目光,“她不会让将军府覆灭。” 什么情况? “可是她会针对小姐。”松月忍不住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自从小姐入宫至今,已被太后……” “住口!”燕霁雪厉声喝道。 松月赶紧低下头,不发一言。 燕之鸿猛然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竟一无所知。 “爹爹,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点名要您带药入宫,您能不能给女儿一个解释?不然的话,女儿在宫里简直寸步难行啊。”燕霁雪蹙眉问道。 她跟太后的关系,像是一盘死局,必须找到破解之法。 燕之鸿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 直到燕霁雪给他跪下。 “小姐,你的膝盖已经……”松月连忙想把她扶起来,燕霁雪却执拗地推开松月。 “爹爹,至少您可以告诉女儿,她让您前去,是想做什么,您这般将女儿蒙在鼓里,女儿很是难做。”她道。 她紧紧盯着燕之鸿的眼睛。 将他的紧张无措焦虑迷茫尽收眼底。 他跟荣太后之间,竟然真的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难不成,之前他寥寥几句告诉她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先起来。”长久的沉默之后,燕之鸿总算下定决心似的,将燕霁雪扶了起来,“为父随你进宫就是。” 马车内安静如斯。 眼看着就到宫城。 燕霁雪心里却惴惴不安。 她握住燕之鸿的手,“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遇到什么?” 燕之鸿深呼吸一口气,“不会有事,我们之间不过是有些结还未解开,但你放心,为父一生光明磊落,绝无愧欠任何人。” 这话简直模棱两可。 燕霁雪更加狐疑。 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宫门已开,悔之晚矣。 寿康宫。 荣太后已经奄奄一息,似乎只剩下一口气。 燕之鸿拜见过刘景煜,便疾步进了殿内。 “你来了。”病榻之上的人,看到燕之鸿的一瞬,枯木一般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微光。 燕之鸿跪拜,并将素尘花制作成的药丸奉上。 荣太后痴痴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逐渐发红,“你知道的,这药对哀家而言,已然无用,哀家的病,乃是心结。” 燕之鸿再次跪下。 “你起来。”荣太后眼底划过泪水,“像年轻时候那样,坐在我的旁边来。” 她看了一眼虚空,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燕之鸿略一迟疑,走了过去,在她病榻旁边坐下,高大的身影犹如一樽守护神。 可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守护过她。 他的心全给了阮清霜。 “锦华,你这又是何苦?”燕之鸿沉沉叹了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荣太后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度落泪,“二十年了,你有二十年,没有唤过我的名字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又道:“你我也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自从在宫门外那一别,竟然已经二十多年,我实在没有想到,我们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当初我便不会听你的话,进宫选秀,是你,是你亲手把我推进了……” 话说到一半,忽然梗住。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她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先帝比她大将近二十岁,她对其只有敬畏,何来爱恋? 她的心,一直在为另外一个人跳动。 “你为何不说话?”荣太后笑了,“我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你还是要和从前一样冰冷么?你真是好狠的心。” “锦华,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当初……” 燕之鸿低下头,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哀伤与隐忍。 他这般姿态,给了荣太后一丝希望。 “我就知道,你对我并非无情,当初,是我爹娘逼迫于你,是不是?” 她看着面前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岁月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那张面孔依旧俊朗。 但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他身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他自嘲一笑。 﨔 第五十八章 厚赏 荣太后双目湿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万千愁绪只在一瞬之间,又化于无形。 “我已无遗憾了。”许久,她沉沉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安详。 燕之鸿却拿出他准备好的药,“锦华,你还年轻,万不可说丧气话,这药……我命人添加了几味补品,对你的头疾会有助益的。” 荣太后征征盯着那药,眼底不由自主升起一抹奢望。 下一刻,燕之鸿却道:“太后娘娘,微臣会自请离开京城,为皇上镇守北疆,太后娘娘多多保重。” 荣太后脸色一变,“你,你好不容易才回来,跟儿女团聚……你就留在京城,哪怕日后我们再也不见……” 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怕被皇帝揣度针对,让皇帝脸上蒙羞。 “太后娘娘多虑了。”燕之鸿退后两步,行了个君臣之礼,“微臣是为了东序的江山社稷。” 言尽于此。 荣太后眼尖划过一滴泪痕,再多的不舍也必须放下。 罢了,罢了。 两人此生,最近的距离也只是这三步之远了。 终究君臣有别。 荣太后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太医说,她已经没有生命之危。 许贵妃下了命令,众位妃嫔,需轮流侍疾。 轮到燕霁雪的这天,她早早就来了寿康宫,在殿外等候。 安嬷嬷将她领了进去,让她服侍太后洗漱,吃药,按摩。 燕霁雪一一照做,尽可能小心翼翼。 本以为荣太后会借机叫她难堪,或者又罚她抄书,没想到这一次她老人家竟然开恩了,并没有对她下手。 “膝盖可好些了。”正午时分,荣太后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瞥了眼旁边陪着的燕霁雪。 后者很是受宠若惊,低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已无恙了。” “福佳,给雪妃检查检查。”荣太后吩咐道。 燕霁雪被扶到绣凳上,安嬷嬷将她的衣服下摆掀了起来,露出她那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膝盖。 伤口早已经结痂脱落,只是被人触碰到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发颤。 “太后,雪妃娘娘的膝盖仍是不利索,需要好生休养。” 安嬷嬷如是说道。 荣太后蹙眉,“已经一月有余,竟还没好。” “太后有所不知,地面寒凉,很容易寒邪入体,何况女子本就体弱,这还得亏雪妃娘娘身体底子好,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膝盖都要废了。”安嬷嬷解释。 荣太后沉吟片刻,道:“福佳,你来负责为雪妃调养。” 这声音,有几分古怪。 “参见太后娘娘。”这时,许贵妃带着人来了,她带着自己炖的甲鱼汤,说要给太后补身体。 安嬷嬷说,荣太后该到吃药时间了,甲鱼汤可以稍等片刻再喝。 燕霁雪就接过宫女手里的汤药,服侍太后来喝。 荣太后伸手接药,燕霁雪还没放下,她突然手一哆嗦,失手打翻了药碗,苦涩的汤药就泼了她一身。 “太后娘娘!”燕霁雪急忙下跪。 完蛋。 这又是冲着她来的的。 “雪妃,你怎么回事,太后娘娘明明还没接住药碗,你为何要放手?”许贵妃厉声喝道! 燕霁雪自知太后绝不会向着她,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 可没想到这时,荣太后开了口:“无妨,这药已不烫了,你先起来,不想要膝盖了吗?” 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燕霁雪简直受宠若惊,不可置信的看了荣太后一眼。 这时,安嬷嬷上前扶起燕霁雪。 荣太后看了眼许贵妃,“既然汤已经送到,贵妃也就不必在此等候,回去吧。” 许娴贞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低下头的瞬间,眼底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色。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将今天发生的奇事告诉两个心腹婢女。 “什么?”碧桃一脸惊愕,“这怎么可能,太后娘娘不是最不喜欢娘娘了么?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没有发作,也太奇怪了。” “有没有可能,跟大将军献药救了她的命有关?”松月若有所思道:“她最起码得扶住悠悠众口吧,不然会被人说忘恩负义。” 碧桃不赞同这个论断,“可是当初娘娘不也救了太后娘娘一命,也没见她对娘娘多么客气。” 两人丫头争执不休。 燕霁雪也有些不解。 但荣太后的这点变化,的确是跟燕之鸿进宫有关。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进宫之前,燕之鸿口中说的那些话。 难道他在荣太后面前也说了什么? 亦或者,荣太后心结解开,对她没有不满与怨恨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太后不针对娘娘,娘娘以后在宫里的处境就会好一些。”碧桃欣然道。 燕霁雪却不敢大意,“这可说不准,有的是人暗中窥视着永安宫呢,我们还是继续谨小慎微比较好。” 几日之后,荣太后身子大好,众妃一起拜见。 “哀家这次多亏了大家悉心照顾,这有几个首饰,让福佳给你们分下去吧。”荣太后坐在上首,难得露出几分慈祥的笑。 众人齐声道谢。 福佳接过托盘,按照品级,将那几个首饰一一分发。 许贵妃分到了一枚精致华美的海棠金钗,良妃的是金护甲,可到了燕霁雪这儿,安嬷嬷却绕了过去。 大家都有些讶然,但都不敢多言。 太后对雪妃的态度一直成谜。 燕霁雪也有些意外。 要不要这么正大光明的区别对待啊,用这种方法来羞辱她吗? 可就连品级最低的柔答应都分到了一枚珍珠发钗。 “太后娘娘,您是否忘了雪妃娘娘?”蒋月柔故作“好心”地提醒。 说话间却讥讽的瞥了燕霁一眼,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贱人,真当太后对你态度改观了么? 不过是换个法子羞辱你罢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解与心疼。 “雪妃,你过来。”不料这时,荣太后朝着燕霁雪招了招手。 燕霁雪头皮一麻,预感不妙。 她都快习惯了,每次看到荣太后的笑,都会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可今天,情况好像不一样。 燕霁雪上前行礼,荣太后却握住她的手,从手腕上褪下来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 﨔 第五十九章 宫宴菜单 这镯子呈现出很浅的青绿色,阳光下,内部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镯子可是价值连城之物,太后竟然就这么随意地给了燕霁雪? “这镯子,是哀家年轻的时候得先皇赏赐,哀家戴了大半辈子,如今就赠与你罢。” 荣太后笑着开口,还轻轻拍了拍燕霁雪的手背。 燕霁雪都懵了。 她虽然对珠宝首饰没什么研究,可也看得出来这镯子有多珍贵,而且还是荣太后戴过的,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送给她? “怎么?你不愿?”荣太后久久没等来她的谢恩,戏谑似的问道。 燕霁雪赶紧跪下,“臣妾惶恐,如此厚赏,臣妾无颜领受。” 荣太后神色道:“不必推辞,你入宫便救了哀家一命,哀家对你多番苛责,也是想你多些进取之心。 再者,这一次,若非你父亲进宫献药,哀家怕是根本活不了,一只镯子而已,你若担不起,那哀家倒不知谁能担得起了。”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的。 被这突如其来惊喜砸了个晕头转向。 但荣太后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要是不接这镯子,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只好磕头谢恩。 “对了,下月端午节,宫里惯常会举行宴会,往年都是贵妃一手操持,今年就由雪妃帮着贵妃一起准备吧。”荣太后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一时有些愕然。 今天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恩典一个接着一个。 “是,太后。”许贵妃应了声。 燕霁雪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出了寿康宫,几个人三三两两地站在外头说话。 蒋月柔跟许贵妃站在一起,看到燕霁雪从里面出来,就迎了上去。 “雪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呀,也不知道那日大将军进宫之后,都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她竟对你如此之好,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蒋月柔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眼底透着打量。 燕霁雪不动声色,走到她面前,伸手,一巴掌毫不犹豫地落下去。 “啪!” 她手劲儿大,一巴掌下去,蒋月柔就摔到地上,一张脸又红又肿。 “你!”她捂着脸,一脸惊愕,“雪妃娘娘,臣妾不知说错了什么……” “那是因为你蠢。”燕霁雪冷笑,“竟敢出言不逊,影射太后,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蒋月柔一张脸煞白,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贵妃凉凉地说:“雪妃,虽说太后抬举于你,你也不该如此狂悖。” 燕霁雪冷笑,“若她刚刚的话是对贵妃说的呢,贵妃娘娘当作何感想?” 许贵妃不禁蹙眉。 燕霁雪不愿搭理她们,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永安宫。 “姐姐真是好生威武,你们没看到刚刚蒋月柔跟贵妃的脸,都变成绿色了。”温绿韵压着声音,激动开口。 司徒琳琅却有些担心,“蒋月柔那个人睚眦必报,如今怕是对姐姐恨之入骨了。” “那又何妨。”燕霁雪淡淡一笑,“没什么要紧的。” 她现在在愁那端午宫宴的事。 可不仅仅是宫里的宴会,到时候许多大臣也会携家眷入宫,必定十分隆重。 刚刚许贵妃派了人来,给她交代了宫宴菜单制定这个难题。 要求新鲜,推陈出新的那种。 燕霁雪就有些伤脑。 她让碧桃去了趟内务府,要来去年端午宫宴的菜单,发现已经十分新颖别致,并且丰富多彩。 光是酱菜前菜就有十几种,其中包括凤凰展翅,五香鳜鱼,陈皮牛肉等,这已经是御膳房能做得出来的绝宴。 燕霁雪就在想,可以从端午节的粽子上下手,还有各种酒类,点心。 比如民间流传的五黄,五红,五白等等,可以从这些中汲取一些有用之物。 她将御膳房总管胡峰叫了过来,与他进行一番商议。 胡峰面色为难,“娘娘,民间小食若进入宫宴,岂不让人笑话,也不利于您的名声呀。” 燕霁雪一愣。 这怎么还能跟民声牵扯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宫宴中都用到寻常小食,一来可彰显皇上与民同乐,二来也提倡节俭朴素的饮食习惯。 三来,那些达官贵人定然没吃过民间小食,只要做出来的好吃。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亦可以比肩山珍海味。”她道。 燕霁雪当初跟着燕之鸿在北疆时,常年寒冷,食物匮乏,有时候连续数日下雪,能吃到最简单的白面馍馍,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雪妃说的有道理。”刘景煜掀开珠帘,大跨步走了进来。 两人赶紧行礼。 刘景煜扶住燕霁雪,“没想到雪妃还有这般见的,怪不得太后给你厚赏。” 燕霁雪脸上火辣辣的烫,哪里好意思。 “皇上觉得没问题就好,臣妾只是随口一说。”她道。 “朕初登皇位不久,全国各地又灾祸频发,民不聊生,的确需要勤俭节约,积攒国本。 宫里尤其需要做出表率,让那些养尊处优的主子们也醒一醒。”说到最后两句,刘景煜明显已经有些气愤。 看样子是前朝又发生了什么事。 燕霁雪深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自己又牵扯将军府,身份敏感,还是不要接话为好。 “皇上既然开了口,那臣妾就试一试,这两日就把菜单定出来,让胡御厨做做看,到时候请皇上过来试菜。”她道。 刘景煜抿唇一笑,拍了拍燕霁雪的肩膀,“好,朕等着。”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三天之后,燕霁雪确定了菜单,送到了许贵妃宫里。 蒋月柔跟徐兰芝也在。 两人看了一眼菜单,都忍不住发笑。 “燕霁雪这都安排得什么东西,艾草也能用来制作点心,还有这什么……麻糖,也能当入席?她没吃过宫宴还没见过吗,再不济找胡御厨问问也行啊。”蒋月柔笑的讥讽。 徐兰芝却道:“这些食物大多来自民间,臣妾怎么感觉,燕霁雪有别的意图。” “管她什么意图不意图的,都不要紧。”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贵妃“啪”的剪掉了百合上的多余枝叶。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﨔 第六十章 宫宴 燕霁雪还亲自将这份筵席菜单送到了刘景煜这里,让他过目。 他看完之后,觉得可以,两人便商议第二天直接去永安宫试菜。 但燕霁雪看得出来,他像是心里有事。 “怎么了?”她问。 刘景煜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看样子,跟她有关。 “臣妾哪里做得不对,又惹皇上生气了?”燕霁雪莫名有些心虚。 低下头想了想,她这两天安分守己得很,除了还是不愿意练字,就没什么好说的。 “有件事,朕得告知于你。”刘景煜道:“燕大将军,昨日递了折子,说要调离京城,前往北疆。” 燕霁雪瞬间愣住。 北疆最近几个月不是太平无事么,为什么突然要去呢? “大将军说,北疆那帮蛮夷,又在趁着军中无将领坐镇,一直各种滋事,欺压边境百姓,他放心不下。”刘景煜看了她一眼。 燕霁雪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关键是,她进了宫,如果燕之鸿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一个病弱的庄姨娘,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了,这怎么能行。 可燕之鸿本就是大将军,他的职责就是固守疆土。 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随后,反正躲不过。 她心里很是不舍。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她忍着心里的难受,问道。 “端午节后。”刘景煜拍了拍她的手背,“到时爱妃可前去送别。” 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的恩典了。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儿。 北疆苦寒,燕之鸿年纪也逐渐大了,身体每每不如从前,得好生保养才是。 她立刻让碧桃将自己宫中的所有金银药物全部打包,准备到时候给燕之鸿当做盘缠。 很快到了端午节宴。 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在宫里齐聚一堂。 许贵妃准备了新奇的歌舞杂耍供大家消遣,气氛热烈。 燕霁雪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两个弟弟妹妹,坐在燕之鸿身后,看到她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劲儿地招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司徒琳璟也来了,偷偷在宴会的殿外与司徒琳琅团聚,两姐妹说了好多体己话。 燕霁雪是除了许贵妃之外位份最高的一个妃子,被允许坐在太后跟刘景煜的下首,出于宫规,她只能这般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大家饮宴做乐。 她也喝了一口自己准备的菊花酒,还有各种民间小食。 这些当然也是御膳房根据宫里贵人们的喜好进行了改良的,口味要比那些单纯的民间小吃更加丰富,用料也是上乘。 吃的正开心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兴致。 “这艾草点心,不是京城东大街道上走街串巷的货郎才会卖的东西么,怎么会出现在宫宴上,这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竟是刘翰墨。 他的声音就算化成灰,燕霁雪也听得出来。 她下意识望了过去。 刘翰墨坐在那里,已经喝得有点失态,吊儿郎当的,哪里有半点皇亲国戚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一直软禁起来,省得出来惹人讨厌。 “是啊,还有这豌豆糕,绿豆冰酪,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怎么上得了宫宴?”这时,刘婉心在一旁帮腔。 “听说这次的端午节宴是雪妃娘娘一手操持的,雪妃娘娘是不是该好好问问御膳房往年都是怎么准备的,不然的话,也不会闹出这等笑话。” 刘翰墨眼看着越来越过分,平南王也跟着不悦起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燕啸虎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试图让他闭嘴。 刘翰墨却哈哈一笑,朝着燕啸虎露出挑衅之色,“怎么,本世子难道说错了?” “民间小吃怎么了,百姓都爱吃,我们怎么就不能吃?”燕灵儿也站了出来,“这些点心明明很好吃啊,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搭配各色茶饮,分明解暑又香甜,世子这般挑剔,怕是长了一张金子做的嘴。” “呦呦呦,本世子这还没说什么,你们姐弟两个怎么就急了,难不成你们府中饮食匮乏,没见过山珍海味,所以才拿这乡野民间的贱物当做新鲜?”刘翰墨那张嘴恶毒极了,简直越来越过分。 燕灵儿跟燕啸虎两人本来就沉浸在父亲离开离开京城的难过中。 听了他这挑衅之语,当即双双起身,要跟刘翰墨争个是非对错。 不料这时,燕之鸿低斥一声,将两个孩子按了下来。 姐弟两个很不服气,却架不住父亲的严厉约束,只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这时,燕之鸿开了口: “世子口中的贱物,却是平头百姓餐桌上必不可少之物,世子锦衣玉食,尊贵无比。 可知世子身上的一匹蜀锦,便是蜀地百姓日夜养蚕绦丝。 最优秀的绣娘熬干精血数月,最后各级供奉上来,才可穿在世子身上。 世子爷享受这些百姓的供奉,到头来却看不起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声音低缓有力,透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刘翰墨当即不敢说话了,他不怕天不怕地,唯独怕这种身上带着煞气的武将。 特别是燕之鸿之中杀人无数,一个眼神儿过去,都能吓得胆小的婢女立刻晕过去的这种。 “将军教训的是,都怪本王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惯坏了,将军莫要生气。”平南王也赶紧开口,又使了个眼色让刘翰墨道歉。 刘翰墨悻悻冷哼一声,端起酒杯装模作样的敬了燕之鸿一杯,嘴里不知道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就这么算过去了。 这一幕,坐上上首的贵人们都看在眼里。 蒋月柔跟徐兰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惊讶。 真没想到燕之鸿一个光会打仗的粗鄙武夫,教训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平南王对他态度竟这样讨好。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原先还担心雪妃头一次帮着臣妾操持宫宴,会拿捏不准分寸,没想到她安排的这些珍馐美味,倒是让人心情愉悦。”这时,许贵妃笑吟吟的开了口。 “确实不错。”荣太后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雪妃这次筹备筵席,所用银两要比去岁少了一半,这般节俭,当为宫中楷模。” 﨔 第六十一章 诬陷 许贵妃脸色就是一变。 这话什么意思? 宫中楷模,不是她吗? 宫里没有定下皇后,她就是最高的掌权者,她才应该是六宫典范,什么时候轮到燕霁雪这个贱人了? 许贵妃脸色变了又变,却在刹那之间恢复自如。 “是啊,雪妃确实深藏不露,是我等的典范。”她仍旧保持微笑,只是那笑容僵硬得要在脸上碎掉了。 刘景煜道:“日后宫内开办筵席,需缩减用度,不必铺张浪费,过于奢靡。” 这一句话出来,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 不因为他的身份,单单因为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势冷硬的底色。 众人起身行礼,齐呼:“皇上圣明。” 燕霁雪也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不料刘景煜却当众道:“雪妃不必跪了。” 在场之人又是一惊。 看向燕霁雪的目光,一个个都发生了变化。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忽然,安嬷嬷发出一声惊呼,扶住了吐血倒下的荣太后。 所有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母后!”刘景煜急忙起身,“还不快传太医!” 宫宴提前结束。 妃嫔都去了寿康宫。 “皇上,太后娘娘是怎么了,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都很担心啊。”许贵妃见刘景煜从殿内出来,急忙上前询问。 其他人也露出探究又担忧的神色。 刘景煜目光扫过大家,落在许贵妃身后的燕霁雪身上。 眼神儿复杂。 夹杂着一丝冷色。 燕霁雪感受到了这刺骨的冷,肩膀一颤。 “太后她中了毒,如今还未能查清楚这毒属于什么。”刘景煜声音沉沉,戾气腾腾。 燕霁雪蹙眉,“连陈太医也无法判断?” “雪妃,今天的宫宴可是你保持的,这件事,你是不是得给大家一个说法?”许贵妃低声呵斥道。 “是啊,雪妃娘娘,太后娘娘今日在宴会上,就吃了面前的点心还有茶水,肯定是饮食的问题。”蒋月柔也跟着搭腔。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不会的。”司徒琳琅带着哭腔说了一句:“雪妃姐姐不会做出这种事,何况太后娘娘最近对她各种恩赏,她怎么可能……” “你住口!”许贵妃冷冷瞪了她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谁知道雪妃是不是不满太后娘娘从前对她的惩罚,故而相处此等毒计坑害太后娘娘,可怜太后才刚刚大病初愈,如今又陷入这般困苦境地……” 许贵妃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燕霁雪看了眼刘景煜。 他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眼里划过一丝怀疑。 他以为燕霁雪没有发现。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不可能做出这种诛九族的事,何况就算臣妾要做,怎么可能挑选今天,臣妾又不是疯了。” 燕霁雪急声道:“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 “皇上,先派人封锁六宫,再搜查各宫,看看还有没有残余的毒药,如果找到,说不定可能找到解毒之法。”许贵妃道。 刘景煜大手一挥,“照贵妃说的去办!” 众妃嫔都在寿康宫的院子里等着。 雁鸣带着人去各宫搜查。 燕霁雪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在想如果是有人想谋害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可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要疯了。 她被刘景煜刚刚那一抹冰冷的眼神儿刺伤了。 他是皇上,是天子,也是个疑心深重的男人。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竟还是信不过她的人品。 何其可笑。 但又何其真实。 可能是她做的还不够吧。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 想到了刘景煜身上的毒,当初陈子行说,他身上的毒由来已久,早已经根深蒂固,必须按时按量吃药才能控制。 也就是说,刘景煜很有可能在年少时候就已经受到迫害。 换句话说,他之所以信不过别人,就是受到的伤害太多。 没关系。 只要查清楚就好了。 雁鸣很快回来,脸色很难看。 他呈上一个黑色的小药瓶。 “启禀皇上,微臣找到这个药瓶,里面的毒药跟太后娘娘所中之毒一模一样。”他道。 刘景煜冷声质问:“这毒在何处寻得?” 雁鸣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永安宫,紫藤花架之下。” 晴天霹雳。 燕霁雪猛然看向雁鸣,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她一脸惊愕,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好啊,还真的是你,雪妃,你可真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太后娘娘对你那么好,你却这样对待她,皇上如此信任你,你就这样糟蹋他的……” “我没有!”燕霁雪浑身发抖,发出一声低吼。 许贵妃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简直令人发指!”她咬着牙,天大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燕霁雪急忙看向刘景煜,“皇上,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 “来人,将雪妃幽禁永安宫。”刘景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下了命令,“给朕查!” 燕霁雪被强行带走,她的两个贴身丫头被送去了慎刑司,玉蝶在内的几个大丫头,甚至洒扫婢女也被丢了进去。 偌大的永安宫里,只剩下燕霁雪一个。 她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比北疆最冷的下雪天还要冷。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很想告诉刘景煜,她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可她见不得他。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 他不信她。 或许,也是怪她不够缜密,没有察觉到别人的暗害。 这宫里啊……冷箭一支一支,防不胜防。 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刘景煜跟许贵妃来了。 还带来一个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处好地儿的人。 玉蝶。 “是雪妃娘娘让奴婢……在太后所食的豌豆糕中下毒……” 玉蝶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进燕霁雪心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何时让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她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掐死这个嘴里吐不出实话的人。 﨔 第六十二章 争取机会 玉蝶奄奄一息的抬起头,眼泪混着血水落下,“娘娘,奴婢,奴婢实在扛不住了,他们用奴婢的父母亲人作为要挟,奴婢可以孤身赴死,却不能连累家人,对不起娘娘,娘娘恩德,奴婢来世再报……” 说完,就晕了过去。 “真没想到,雪妃表面上菩萨心肠,背地里却这般恶毒。”许贵妃冷眼瞧着燕霁雪,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刘景煜。 “皇上,雪妃该如何处理?”她问。 刘景煜坐在那儿,微微低着头,面孔冷酷漠然。 “你有何话说?”他指了下燕霁雪。 “玉蝶这话说的,简直漏洞百出,臣妾为何不指认别人去做这事,偏偏选择她,臣妾身边的碧桃松月哪一个不比她嘴严心细? 还有,若真是臣妾所为,那毒药从何而来,她又是如何接近太后的,又为什么偏偏选在宫宴上?”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许贵妃冷哼一声,慢慢走了过来,华丽的宫装裙摆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的那两个丫头的确嘴硬,一个皮开肉绽了,一个晕过去了,竟都没有说出你的罪行。 不过你这个主子都自身难保,那她们也……” “你说什么?”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为何对她们用刑,她们都是无辜的!” 许贵妃叹了口气,“你这个做主子的犯下滔天大罪,你的贴身丫头还能落下什么好么? 至于毒药,这个简单啊,只要你想害人,怎样都能拿到,至于为什么非要在宫宴上,因为人多眼杂容易得手,你们这对恶毒主仆,这不就得手了么? 雪妃,看在皇上太后昔日对你那般不错的份儿上,你还是尽早招认了,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没有做的事,为何要招认?”燕霁雪声音冷冽,气势逼人,她又看向刘景煜,“皇上,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不曾做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请皇上给臣妾几日时间,容臣妾亲自查明真相!” 刘景煜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许久没有开口。 许贵妃眼观鼻鼻观心,看出了刘景煜的犹豫,便道:“皇上,既然雪妃有这等信心,那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 刘景煜站了起来,“那好,朕将雁鸣交给你,三日之内你可以随意用他。” 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他冷肃的背影,燕霁雪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拥堵。 但此时此刻,哪里是她矫情的时候。 很快,雁鸣奉命前来。 燕霁雪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永安宫的所有太监宫女释放出来。 雁鸣很快照做。 碧桃跟松月也被放了出来,但是她们两个已经不成人样,半死不活。 燕霁雪根本顾不得伤心。 如果三天之内她找不到解决办法,整个永安宫的人,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得为她陪葬。 “雁侍卫,能否带本宫去见玉蝶。”她问。 雁鸣点了头,带着她去了慎刑司。 玉蝶躺在地上,同样进气多出气,看样子不怎么行了。 燕霁雪又要了汤药,替她吊住一条命。 等她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睛,燕霁雪赶紧问:“玉蝶,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本宫自认为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是有人重金收买了你吗?” 雁鸣蹙眉看着她。 这话问的好傻。 玉蝶当然不会承认的。 果然,玉蝶勉强调动起一点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娘娘,奴婢这是在阎罗殿了吗……奴婢……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们说只要说出真话,就能饶了奴婢的家人……否则会诛九族,奴婢……不能被诛九族……” 她眼底划过一抹泪水,“奴婢,对不起娘娘……这条命就当赔娘娘了……来生再……当牛做马……” 燕霁雪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她撒谎的痕迹。 爹爹说过,只要是个人,撒谎的时候,总会露出一点痕迹。 不管是眼神儿的变化,还是肢体动作,都会暴露一二,然后再诈一句,或者徐徐引诱,总能引出真话来。 可是,她竟然没有找出玉蝶撒谎的证据。 玉蝶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底满是无奈与愧疚。 换一句话来说,她说的就是真话。 可燕霁雪怎么可能吩咐过她让她去害人。 燕霁雪沉默片刻。 忽然灵光一现。 “玉蝶,本宫问你,本宫是什么意思吩咐你做的那些事,你的毒药,本宫何时给你的?”她将玉蝶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问道。 玉蝶缓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口汤药,才道:“端午节前两天那天夜里,奴婢守夜,约摸子时一刻,娘娘将奴婢叫进偏殿,给了奴婢一包毒药,让奴婢将其混在太后所食的点心里……” 燕霁雪又是一惊。 那几天她跟碧桃还有松月忙得脚不沾地,到了晚上,睡得很早,一觉至天明,何曾做过那种事。 燕霁雪越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能否留住她一条性命,她也是个可怜人。”她道。 雁鸣愣了愣,“这个……得看皇上的意思。” 燕霁雪:“你就说,玉蝶是本宫破案的关键。” 雁鸣点了头。 回去的路上,燕霁雪左思右想,因为太过集中注意力,差点一不留神摔到花坛里去。 幸亏雁鸣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雁侍卫,这个装作我去吩咐玉蝶做事的人,大概率是我宫里的人。”燕霁雪道:“不然的话,不可能能在大半夜叫走玉蝶,并且,这个人一定还有催眠术,或者别的能让人神志不清的法子,或许还懂得易容术,变成我的模样,蛊惑了玉蝶。” 雁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这才多久,就找出了问题关键。 不对。 他怎么下意识已经相信了她? “雁侍卫,随本宫回宫,查一查永安宫里的人。”她道。 “微臣去拿宫女名册。”雁鸣正准备离开,却被燕霁雪拉住。 “不用。”她声音笃定:“雁侍卫只需要寻找与本宫身高体型声音外貌相似之人即可。” 雁鸣又是一愣,眼底划过赞赏。 﨔 第六十三章 罪魁祸首 很快找到了一个人。 名叫春青,身材高挑,身形适中,五官端正,但是肤色略黑,因此泯于众人。 因为是最末等的洒扫宫女,她免于被重责的命运,但是也挨了几板子,不轻不重。 燕霁雪看到她的时候,她刚从被窝准备爬起。 她的伤还没痊愈,看起来挺惨。 “娘娘……”春青低下头准备行礼,被燕霁雪强行抬起头。 四目相对,春青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震惊。 就是那种马上就要逃过一劫但是突然被抓住现行的愕然。 春青慌忙低头,“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竟然是你。”燕霁雪眉头紧蹙。 她刚第一眼看到这个婢女,便觉得眉眼十分眼熟,乍一眼看过去,她跟这个人长得却是有那么三分相似。 如果再能进行一点伪装,就更能以假乱真了。 “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春青低着头替自己辩解。 燕霁雪二话不说,让雁鸣搜寻这个房间。 春青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雁鸣第一遍没有搜出来什么,被子里,花瓶中,各种抽屉柜子全搜了一遍。 他只好动用自己的慧眼,开始第二遍。 他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知道有些人擅长制作这种精密的器物,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只要触碰到机关,就能显现出其真实模样来。 他检查了窗棂,地板,柜子的暗格,终于在桌子下的一块砖头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机关。 按下去之后,两页砖分开,从中弹出来一个木盒子。 雁鸣要将其打开。 春青忽然抬头,刹那间,袖子里竟然飞出一根细细的针。 “小心!”燕霁雪猛一甩袖子,利用掌风震开了那针。 春青飞速起身,一记手刀兜头劈了下来,快准狠,眼看着燕霁雪都差点招架不住! 雁鸣急忙上前帮忙,抽出自己的佩刀,与燕霁雪配合,挑断了春青的手筋。 春青惨叫一声,瘫在地上。 她怨毒地看了燕霁雪一眼,咬牙切齿道:“姓燕的,只要我北陵子民尚且存在一人,就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燕家!” “不好,她要咬舌!”燕霁雪急声道。 雁鸣一把抓住春青的下巴,猛的一掰,她的下巴便脱臼了,合不上了,自然也没办法咬舌自尽。 “北陵,八年前因谋反被爹爹灭国的那个小族,他们的残余势力如今不是已经归降,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存在?”燕霁雪不解。 雁鸣道:“不论如何,雪妃娘娘身上的嫌疑已尽可消了,微臣这就带这个贱婢去见皇上。” 燕霁雪也跟着一起。 “什么?”刘景煜听到雁鸣的汇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下巴还没合上去的春青,眉头紧蹙。 “竟是北陵的残余势力。”他喃喃自语,而后抬眸,看向站在那儿微微发愣的燕霁雪。 说好的三天,她竟只用了不到一天。 “爱妃在想什么?”他起身走向她,握住她的手,“如今真相已明,爱妃不必担忧。” 燕霁雪却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但终究还是选择顺从。 她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里掌控着。 “臣妾在想,那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的毒,又该怎么解。”她道。 是啊,她的嫌疑是洗刷了,可太后的毒还没解,她怕是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微臣这就去审她。”雁鸣拉着春青就要走。 可下一可,春青喉咙里溢出来一抹黑血,眼睛一闭,整个人软了下去。 “她这是怎么回事,微臣明明卸了她的下巴!”雁鸣大惊。 “可能身体其他部位也藏了毒,遇到这种状况当然会以我了结了。”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毒究竟在哪儿?” 雁鸣当时将春青所住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仅仅找到了她用来伪装的发饰,一点儿药物或者毒药的痕迹都没发现。 难不成有鬼? 燕霁雪脑仁儿都快炸了。 “这人也太毒了,连太后娘娘也敢谋害,真该下地狱!”雁鸣咬着牙,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忽然猛的一怔。 与此同时,刘景煜也眯了眯那双危险的眸子。 二人正好四目相对。 “毒人?!”异口同声。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欣赏,还有兴奋。 燕霁雪立刻上前,抽出雁鸣的刀,在春青手指头上割了一下。 一抹血色涌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腥味。 闻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雁鸣立刻叫来陈子行。 一经检验,这春青的血,竟然跟太后中的毒一模一样,也就是从玉蝶那里搜出来的毒。 “好家伙,怪不得怎么也搜不到,合着她这个人就是最大的毒药,她该不会是放了自己的血,将其晾干,碾成粉末,或者加了某种物质,改变了它的味道,再交给玉蝶的吧?”陈子行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大家不相信也得信。 燕霁雪却在想,春青的血是毒药,那解药在哪儿。 北陵族长年居于北境的深山老林里,林子里常年毒气弥漫,因此北陵一族大多擅长制毒。 他们要是安分守己,偏安一隅也未尝不被允许,但他们这个小小族群,竟设伏击杀了北疆军好几名将领,还利用毒虫为敌国提供消息,导致北疆军损失上千人。 燕之鸿一怒之下,上报朝廷,灭了北陵。 北陵人的毒,变幻莫测,随便哪一个都很难解。 更别说这种利用血肉之躯养出来的剧毒了。 燕霁雪忽然在想,刘景煜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来自北陵,因此极难解除。 北陵一族不是还有人在,如果那毒真出自那里,不是可以前去寻找解毒之法? “皇上,据微臣所知,北陵毒人之毒,无药可解。”许久的沉默之后,陈子行忽然开了口。 刘景煜猛然抬头,眼底划过暗芒。 燕霁雪也是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后岂不是危险了? 如果太后没了,她怕是也难辞其咎。 毕竟是从她宫里出去的人做的坏事,她得被治一个失察之罪。 该怎么解? “都先下去吧。”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陈子行留下。”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两个丫头都已经醒了过来。 “小姐,这次真是吓死奴婢了。”碧桃哭着抱住燕霁雪的胳膊。 﨔 第六十四章 再度救人 燕霁雪无奈,赶紧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快别哭了,省得伤口又裂开。” “这一次实在太凶险了,许贵妃可真是心狠手辣。”松月蹙眉说道。 燕霁雪面色微愣。 是许贵妃吗? 她其实还说不清楚,这后宫里所有人都长着一张让人看不清真容的脸,究竟孰是孰非,还是未知。 “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碧桃看着燕霁雪那张冷肃的面孔,小心翼翼的问。 松月也道:“如果当初没有进宫,如今我们就能跟着老爷回到北疆了。”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谁再说,我就罚谁不许吃饭!”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背影萧瑟又坚定,“落子无悔,哪怕这个决定是错的,我们也要尽力将其变成最正确的决定。” 荣太后的病势已经拖了三天,整个后宫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出门,生怕触了刘景煜的霉头。 燕霁雪在永安宫待着,也静不下心来。 她一直在想,这个毒究竟怎么解。 “小姐……”松月端着茶水进来,欲言又止。 她有功夫,可以自我疗伤,又有燕霁雪送的补药加持,因此恢复的很快。 “有话直说。”燕霁雪命令。 松月抿了抿唇,“如果这种事放在江湖上,就有一个很直接的解法,也是唯一的解法。” 话音刚落,燕霁雪就已经读懂她的意思。 “可是,太冒险了,太后才刚刚死里逃生了一次,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如果成功还好,一旦失败,情况会很糟糕。”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 松月一言不发。 深夜。 永安宫的门开了。 燕霁雪带着松月出了门,直奔寿康宫。 刘景煜果然还没休息,他就在荣太后跟前守着,雁鸣拿来了他需要批复的奏折,主仆二人一站一坐,殿内气氛冷凝。 燕霁雪的到来,让两人都有些惊讶。 “皇上,臣妾知道一个法子,有一线希望可以救太后。”她直截了当的开口,目光格外澄澈。 刘景煜猛然起身,“但说无妨。” “以毒攻毒。”燕霁雪道:“那毒人的毒不可解,但一定有可解的毒,我们用可解的毒攻出不可解的毒,再解决这个可以解的毒,问题就能解决。” 刘景煜不禁蹙眉。 他其实早在事发当时,就想到了这个解法。 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旦发生危险,荣太后必死无疑。 所以,他没有那么做。 就连陈子行也没有提出这个办法。 但他的雪妃,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雪妃,你这话什么意思?以毒攻毒的办法,可知道有多大风险,一旦有问题,太后不就危险了?”许贵妃从外头进来,她身后的婢女手里还端着给刘景煜的羹汤。 燕霁雪心平气和道:“臣妾只是说出自己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至于要不要那么做,还是皇上来拿主意。” 许贵妃脸色一变,又道:“那毒人是在雪妃宫里发现的,但凡雪妃平日里慎重一些,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燕霁雪没有搭话。 刘景煜沉吟片刻,忽然道:“为保证太后的安全,毒物进入太后身体时,为防止两股毒气相冲,引发脉息紊乱以致命,得用内力护住她的脉息,所以” 她难道已经打算好自己帮忙?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从她温静平和的目光里,看到了她的答案。 “是。”燕霁雪道:“若皇上做好决定,臣妾愿意一试。” 刘景煜深深看了燕霁雪一眼。 而后转过头去,高大修长的背影透着几分萧瑟。 燕霁雪上一次就帮了他,算是有经验的人,所以才这般毛遂自荐。 “皇上,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是否太过凶险,万一……”许贵妃忍不住泪盈于睫,“我们就不能寻个稳妥点的法子,不是已经派出人去寻找解药了?” 刘景煜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燕霁雪安静等着,但她笃定,他一定会答应。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终于做出决定,“既然别无他法,那就这样决定。” 燕霁雪抿了抿唇,“皇上,倘若臣妾并未成功,臣妾甘愿赴死,还请皇上看着臣妾忠心一场的份儿上,善待臣妾的家人。” 她笑着看他,目光疏离却又温暖,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 刘景煜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光。 “爱妃放心,朕知道怎么做。”他道。 他叫来陈子行,调配出足够霸道但并不致命的毒,给太后服下。 也就一小会儿,荣太后一张脸便变得煞白,一抹血迹从她唇角溢出。 燕霁雪立刻施展内力,帮她稳定内息。 刘景煜跟陈子行在旁边不安的等待。 燕霁雪紧闭双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额头竟然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她这怎么回事?”刘景煜质问。 陈子行也懵了,忐忑道:“兴许,兴许是那两股毒气形成的冲劲儿太大,雪妃娘娘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会怎样?”刘景煜再问。 “太后娘娘会气血逆行,七孔流血而亡……雪妃娘娘……也会身受重伤……”陈子行说到一半都不敢说了。 他也是真的很佩服燕霁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真的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要是太后娘娘性命无忧,她就是大功一件。 可但凡太后娘娘有任何不测,她也得搭上半条命。 这不就跟上一次一模一样。 不对,上一次帮皇上时,她还很是健康,可经过那一次之后,她的内力已经折损了至少一半,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这时,燕霁雪突然吐了血。 “不好,有危险!”陈子行急声道。 刘景煜二话不说,来到燕霁雪身后,双手贴上她单薄的背。 “皇上,万万不可,您也会被连累的!”陈子行都快吓疯了,猛然上前,却被刘景煜一记冷厉的眼神儿逼退。 “她要是有事,你也别活了。”他道。 陈子行堪堪后退两步,极度恐慌。 﨔 第六十五章 免死金牌 燕霁雪觉得自己都快死了。 她的力量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仿佛有一个人,割开了她的血管,放走了她所有的血。 她其实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结局无非就是两个,各占一半,现在她不过是不幸运,拿到了最坏的结果。 也没关系。 她在永安宫的书桌上放了一封遗信,交代好了自己身边所有人,包括家里,她相信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大家的命,是值得的。 可就在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时,一股陌生的暖流忽然涌入她的身躯。 帮她驱赶了体内那致命的寒意。 她顾不得多想,赶忙屏气凝神,聚精会神地做好自己正在做的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啜泣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还不醒来呀,已经三天三夜了,奴婢担心您……” 是碧桃。 这丫头本来就胆小,这次怕是吓坏了。 燕霁雪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子沉甸甸的,怎么也睁不开。 不一会儿,屋子里似乎安静了。 燕霁雪有点无聊。 两个臭丫头,怎么也不陪着她? 忽然,她的手像是被人握住。 对方的手大而宽厚,也很温暖,充满力量感。 “雪儿,你一定要醒过来……” 刘景煜! 燕霁雪都惊呆了,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朕之前对你疑心太多,朕很后悔。” “你醒过来,朕要好好补偿你。” “你写的那封信,朕看过了,你怎么那么傻,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你自己。” “朕自小长在深宫,早已经不知道如何去信任一个人,雪儿,朕可以相信你吗?” “母后是朕唯一的依靠,如果没有他,朕恐怕早在九岁那年,就已经死在舒贵妃的荷花池里了。” “你救了太后,相当于救了朕……” 刘景煜说了很多。 燕霁雪静静地听着。 很庆幸此时此刻自己醒不过来。 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的心里也很乱。 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她对刘景煜,究竟是哪种心思? 不! 这里是皇宫。 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逐渐失控。 那将是厄运的开端。 又过去了几天。 燕霁雪听到碧桃在她耳边说,荣太后已经醒了过来,整个皇宫都欢庆一团。 燕霁雪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天晚上,荣太后被人抬着,来了永安宫。 她才醒来,按理来说不应出门,整个太医院的人,包括刘景煜都跪下来求她了,她却还是强烈要求,来了这里。 “雪妃为了救哀家,搭进去半条命,哀家若不去看看她,哀家成什么人了?”这是她的原话。 她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大喘气。 “雪儿怎么还没醒?”荣太后对负责照顾燕霁雪的太医十分不满。 当然,这个太医就是陈子行。 陈子行立刻跪地求饶,“太后娘娘,雪妃娘娘这是伤到了内力,需要好生将养,或许再过三五日就能醒来了。” 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握住病床上人的手,“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这时,燕霁雪幽幽睁开眼睛。 她并不是听到太后的声音才醒,就好像大梦一场,脑子终于恢复清明,自然而然。 “娘娘,娘娘醒了!”碧桃眼尖,直接喜极而泣,朝着门外跪下,一个劲儿磕头,都顾不上她那还没恢复的身子了。 荣太后急忙转头,就见燕霁雪一脸茫然地望着虚空,明显还没缓过来。 “雪儿,你怎么样?”荣太后也一脸欣慰,“总算醒了,快让陈太医给你把把脉。” 陈子行比谁都激动! 是啊,谁能激动得过他呀。 他脖子上那个东西总算保住了。 他竟还有些感动,抹了一把眼泪,才上前替燕霁雪把脉。 “雪妃娘娘脉象虚浮,气血两亏,需要好生补一补才行,万不可再逞强了。”他道。 这时,刘景煜也赶了过来。 大跨步迈进来,带来一阵夏日的热意。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也来了,两人跟刘景煜一前一后进了门。 不等刘景煜说什么,两个小丫头先激动得扑过来,一人一个抓住了燕霁雪的两只手。 “姐姐,姐姐你可吓坏妹妹了,你不知道,你没醒的这几天,妹妹跪在太后娘娘的佛堂替你们二人祈祷了多少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妹妹盼醒了太后,又盼醒了姐姐,妹妹好开心……”司徒琳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旁边刘景煜还有些惊讶。 他这个司徒贵人可是一向十分胆小的,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今天倒是出息了。 “是啊!”旁边温绿韵也跟着哭了,“我们两个跪了好几天,总算把两位娘娘跪回来了,臣妾好开心,好激动!” 刘景煜眼前一黑有又一黑。 他的宸嫔,好像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小家子气的样子了。 这会儿最无奈的其实是陈子行。 他是欲哭无泪。 他辛辛苦苦照顾了这两位这么多天,能试过的法子都试了,结果到头来成了这两位娘娘的功劳? “好了好了,雪妃醒过来,这是大大的喜事,哭什么哭?”荣太后有些不悦,她注意到刘景煜还在一旁晾着呢。 “你们二人也累了几天,领了赏先回去歇着,过两天再来探望也行。”荣太后道。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舍。 但还是走了。 “雪妃,你又救了哀家一次,上一次哀家对你心存偏见,未曾大赏,这一次便合在一起,给你一个大大的赏赐怎么样?”荣太后笑着问。 燕霁雪哪里敢应,“太后娘娘,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不能推辞。”荣太后唤了一声,安嬷嬷就从外面进来了,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大金牌。 “这是哀家赏你的,免死金牌,拿着吧。”她道:“以后哪怕你犯下天大的错,也可用它来保你一条性命,只不过,这免罪金牌只可用一次,明白么?” 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也是天大的恩赐了! 别的赏赐燕霁雪可以不要,这个必须要。 “谢谢太后,谢谢太后!”她笑的合不拢嘴。 﨔 第六十六章 派人彻查 荣太后送了免死金牌,又派人送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及保养身体的补品,永安宫都快堆不下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永安宫终于安静了。 “太后给了赏赐,朕该赏赐雪妃什么呢?”刘景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暖色。 燕霁雪浑身一僵。 有些不可置信。 她还是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温暖。 以前每每看他,都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就算偶然之间触碰到他的心,也会很快被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屏障逼退。 “皇上,臣妾能保住这条性命已经心满意足了,臣妾福薄,不敢再奢望其他。”她低下头道。 她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生怕稍不留神,那缕暖意便消失无踪。 他握住她的手,“那朕也赠你免罪金牌如何?” 燕霁雪大大的震惊了一下。 又来? 这样的话,她岂不是有两块了,这不就相当于多了两条命? 妙哉! 看着她眼底滴溜溜的打量,刘景煜忍不住抿唇一笑,“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朕自然得再大方些,太后给你的金牌只能保你一人,朕给你的,可以保任何人,但也只有一次,明白吗?” 燕霁雪捣蒜似的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这件事很快传遍六宫。 储秀宫内,蒋月柔都快气疯了。 “什么,那贱人竟然获得了两块免死金牌,这自打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吧,她一个女人家,又不上阵杀敌,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她凭什么?!” 蒋月柔脸色涨红,桌子上的东西被她用力一扫,“噼里啪啦”的全掉到了地上。 徐兰芝这一次也没办法再淡定了。 “她有皇上护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太后,太后从前不是最看不上她的么,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本宫实在好奇得很呐!”她道。 蒋月柔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太后是从何时对她态度大变的?”徐兰芝问。 蒋月柔低下头想了想,“好像是,自从上一次太后病危,燕之鸿进宫送药之后。” 徐兰芝低头不语。 空气中缓缓流动着肃杀之气。 “有没有可能,是燕之鸿做了什么,可是除了送药,他还能做什么?他做了什么,才能让太后对他的女儿态度大转?”蒋月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兰芝却若有所思地说:“听说当时太后屏退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了燕之鸿一个人,该不会是,两人之间有什么……” “什么?”蒋月柔瞪大眼睛,一脸愕然,“这怎么可能?” 徐兰芝赶紧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清楚,罢了,还是闭上嘴为妙。” 说完便走了。 蒋月柔却冷冷一笑,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徐兰芝离去的背影。 “这么担心怕事,活该到现在还不受宠。” …… 半月过去,燕霁雪终于能起身在外头活动了。 此时正值盛夏,院子里蝉鸣阵阵,她竟也不觉得热得慌,让人搬了她的躺椅,在紫藤花架下躺着纳凉。 碧桃殷勤地端来各种时令瓜果,但燕霁雪瞥了一眼便不看了。 “碧桃,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不会做事了,这大热天的,你是要热死你家主子吗?怎么也不用点冰镇一镇那些果子?” 燕霁雪声音慵懒,闭上了眼睛。 碧桃小声道:“娘娘身体才将将好,陈太医吩咐了,近半年都不许吃冷食,瓜果也得少食。” 燕霁雪轻哼一声,转过去躺着,不搭理这丫头了。 松月匆匆从外头进来。 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几句。 后者脸色一变,“什么,竟有这回事?” 松月点了点头,“现在满宫都是那些流言蜚语,宫女太监们当着主子的面嘴管的严严实实,可是私底下早已经议论纷纷,有的人竟然说……” “说什么?”燕霁雪蹙眉。 “说太后娘娘当初,一心爱慕的就是燕大将军……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才进了宫……”松月低声道。 燕霁雪扶着躺椅起身,“去御书房!” 刘景煜也听到了那些风声。 只不过这些,是从正在给他伺候笔墨的蒋月柔嘴里听到的。 “皇上,请恕臣妾多嘴,臣妾实在无法再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臣妾听到了自己宫里那些多嘴长舌的宫女私底下的议论。 立刻就将她们训斥一番,每人打了几个板子,可臣妾也只能管好自己宫里的人,其他宫里的人,怕是还得皇上……” 蒋月柔小脸上满是怒意,很为燕霁雪抱不平的样子。 刘景煜一言不发。 他正在作画,画的是兰花,兰花的纤柔之感被他拿捏得淋漓尽致。 蒋月柔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许久才又来了一句:“皇上,您是否已经想好该如何了?” “是啊。”刘景煜淡淡笑了一下。 那笑容浅到极致,殿外的风一吹就散了。 蒋月柔莫名心慌了一下,“那皇上可否告知臣妾,皇上打算如何……” “自然是彻查,查清楚究竟是哪个蠢货在背后做这种蠢事!”刘景煜画完最后一笔,手一甩,毛笔划过蒋月柔的侧脸,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她吓了一跳,直接瘫在地上。 “皇上,雪妃娘娘求见。”雁鸣进来通报。 刘景煜摆了摆手,让他带燕霁雪进来。 “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蒋月柔乖顺地退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她正好跟燕霁雪擦肩而过。 燕霁雪一脸愤怒,显然气得不轻。 蒋月柔心里得意一笑。 这一次,这个贱人就算不会有事,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太后还能像之前一样护着她么? 与此同时,燕霁雪“蹭蹭蹭”进了御书房。 一边行礼一边说:“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她着急得很,不自觉声音也抬高了不少。 刘景煜无奈一笑,“别急,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还让福宝给她上了茶跟点心。 “不能不急呀,不知是哪个混账,竟然传出太后娘娘的流言来了!”她咬牙道:“皇上一定要派人彻查,严查!” 刘景煜将刚好画好的兰花图盖了印,“拿回去挂在永安宫可好?” 﨔 第六十七章 罪魁祸首 燕霁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兰花,着急得催促:“皇上现在就下令彻查,不然臣妾实在……” “莫慌,莫慌。”刘景煜哭笑不得,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拉到御书桌前,“朕教你画兰花可好,这个最简单了。” 燕霁雪:“……”??? 还有心情画兰花? “皇上是不是摆明了要让臣妾着急?”她很是不满地看着他。 这时,雁鸣从殿外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人。 两名侍卫抓着一个个头矮小的小太监,直接扔到地上。 燕霁雪定睛一看,却不觉得眼熟。 “皇上这是何意?”她问。 雁鸣道:“回禀皇上,娘娘,微臣已经查明,就是此人第一个散布不实流言,恶意抹黑太后娘娘名誉。” 燕霁雪愣了。 这么快。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那太监慌忙跪下求饶,“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奴才不是第一个知道此事、不,传播此事的人,另有其人啊皇上!” “是谁,你且说明。”刘景煜慵懒问道。 “是……”太监抬头看了一眼燕霁雪,“是雪妃娘娘宫里的赵瑞,奴才是听他说的。” 燕霁雪又被震了一下,“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 太监哭得稀里哗啦,“就是赵瑞,他与奴才是同乡,有一次我们二人都没有当值,便在一处喝酒,没想到他醉酒之后,竟然说出了此事,奴才也是嘴欠,奴才愿意打烂这张嘴,求皇上饶命啊!” 燕霁雪只觉得一阵疲惫。 这纷争,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按照雁鸣的实力,怕是早已经经过轮番拷问,这小太监应该也是招认过的。 谁能想到他会在见到刘景煜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句,这般姿态,明显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皇上,娘娘,奴才冤枉!奴才虽与他一起喝了酒,可是奴才从来没有说过那些的话,奴才根本不知道呀。”赵瑞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燕霁雪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刘景煜来了一句:“把那个嘴里没实话的东西拖出去,问不出个最终结果来,提头来见。” 雁鸣浑身一震,急忙带着小太监出去了。 外头很快传来一声惨叫。 燕霁雪心里一阵憋闷。 她看向刘景煜,低声道,“皇上为何不问问臣妾,兴许是臣妾所为。” 刘景煜嗤笑一声,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手,“朕的雪妃,哪有那般愚蠢?” 燕霁雪一愣。 竟不知道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了。 也就一餐饭的功夫,小太监又被带了进来,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伤痕,但燕霁雪看得出来,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以后都只能是个废人了。 “是柔嫔娘娘,是她给了奴才一千两银子,让奴才做……做这件事,最后再攀咬雪妃宫里的赵瑞……”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刘景煜似乎早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 “传蒋月柔。”他淡淡吩咐了一句,话里没有任何感情。 燕霁雪在他侧边坐下,等着好戏开演。 蒋月柔自然不会轻易认命的。 她听说小太监招认了她,当即哭喊起来,一个劲儿说自己是冤枉的,还想让刘景煜明查。 刘景煜懒得搭理她,她又哭着喊着,说是燕霁雪害她。 “你也太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本宫为何要害你?”燕霁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蒋月柔脸色惨白,哭着跪行到刘景煜面前,“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那么做啊……” “你再不说实话,朕连你的家人一起罚。”刘景煜不耐烦道。 晴天霹雳。 蒋月柔苦苦支撑的心劲儿立刻塌了下去。 “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臣妾用心侍奉您这么久的份儿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吧。” 她是真的慌了。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了刘景煜的脾性。 认为他这个人多疑,此事事关太后的名誉,他定然会彻查,牵扯到燕霁雪,势必会有所怀疑。 就算没有到离心的程度,也一定会埋下膈应的种子,日后必定发作。 可谁能想到,这一次,他竟从头到尾,全然没有怀疑过燕霁雪。 “柔嫔,本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你,竟然让你这般怨恨,非要置本宫于死地?”燕霁雪看着蒋月柔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只觉得悲哀。 争权夺利,就那么要紧? “你闭嘴!”蒋月柔像是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是什么好东西吗?进了宫不就是为了争宠,争夺利益,真拿自己当无欲无求的白莲花了? 不,你这贱人不是无欲无求,你只是脑子好使,你看看,你现在不也达到目的了么?皇上喜欢你,太后宠你,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多风光呀! 可是凭什么,我蒋月柔哪点比你差,你凭什么处处压着我一头,你该死,你就该死!” 她简直疯了。 竟然说出这样癫狂的话。 燕霁雪体内一阵冷意。 她原本以为,蒋月柔跟她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恨她到如此地步了。 不仅要让她失宠,还要连累她家里人。 何其恶毒! 这还只是一个蒋月柔。 宫里最不怎么聪明的一个。 “打入冷宫。”刘景煜轻飘飘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蒋月柔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扑过去抱住刘景煜的腿,“皇上,不要啊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并没有害人啊,求您了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 可是没用。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粗暴地将她拉走。 拖行过程中,她发髻散了,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当初高高在上的柔嫔一点风姿? “没事了。”刘景煜握住她的手,“以后朕会保护你。”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这样的话,燕霁雪一定会开心。 可此时此景,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那种兔死狐悲的恐惧,藤蔓一般从脚底缠绕上来,牢牢锁住她的脖颈。 哪怕是在炎热盛夏,她仍后背发凉。 是夜。 燕霁雪从噩梦中惊醒。 梦到蒋月柔死了,化成厉鬼来寻她。 﨔 第六十八章 冷宫 “娘娘,怎么了?”碧桃揉了揉眼睛,问道。 燕霁雪起身穿衣,“我想去趟冷宫。” 碧桃吓了一跳,“这不妥吧?” “你睡,本宫与松月出去就好。”燕霁雪吩咐了一声,便出了门。 冷宫地处偏僻,还没靠近,便一阵令人窒息的凉意。 风里都有腐烂的气息。 饶是见惯尸身血海的燕霁雪,也被眼前的破败景象震了一下,止步不前。 蒋月柔只是一个娇生惯养、心胸狭窄的富家千金,一朝从云端跌落,化成地上土,她不知得有多恐慌。 “娘娘,我们要进去吗?”松月问。 “自然要进。”燕霁雪叹了口气,给了看守的侍卫一锭银子,便到了蒋月柔此时的住处。 虫鼠横行,一股恶臭不知道从何处弥漫而来,令人作呕。 蒋月柔窝在床脚,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正恶狠狠地用针扎。 “燕霁雪,去死,燕霁雪去死,本宫就是被你害的,你去死,你全家都去死!” “本宫死不死的,还轮不到你这弃妃来管。”燕霁雪冷笑一声,走上前去。 蒋月柔下了个半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下意识要把怀里的布娃娃藏起来,却意识到自己已经落魄至此,再不能有更坏的境地了。 便大大方方拿了出来,当着燕霁雪的面儿狠狠扎了两下,“贱人,你去死!” 燕霁雪嗤笑。 “本宫就在你面前站着,你却不敢来找本宫报仇,还在宫里使用巫蛊之术,你还真是嫌命长,嫌自己一家人命都长啊!” 本朝严禁巫蛊之术,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蒋月柔动作一顿,“一家人,呵,他们何曾拿我当过一家人,我落难了,他们怕是巴不得让我死在宫里,最好不要牵连到他们。 所以,燕霁雪,我最讨厌你,你这个贱人,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获得那么多!” 她有爱她的父亲,还有战功赫赫的兄长,就连庶弟庶妹跟她也格外和睦。 哪里像她蒋月柔。 她不过是被父亲送进宫,延续家族荣耀的筹码,更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满门抄斩,又有什么可怕? “你入宫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燕霁雪踢开脚边的篮球,那篮球竟大胆地窜到蒋月柔破破烂烂的裙子里去了。 蒋月柔吓得半死,到处躲避,却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燕霁雪,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这样天真的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一副讥讽的样子,咬着牙道:“这宫里每一个人都是有目的的,许贵妃是为了掌控六宫,良妃是为了稳固家族地位。 我是为了爬的更高,想早日生下皇子,那两个小东西也不是什么好货,表面看起单纯无辜,可实际上,怕是早已经出卖了你,你却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哈哈哈,你这蠢货,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迟早有一天,你会比我过得更惨!” 蒋月柔好似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巨兽,张开獠牙,露出森森血口。 燕霁雪被她这狰狞可怕的样子惊到,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竟觉得,此时此刻的蒋月柔,跟她梦里那个恐怖厉鬼如出一辙。 “你就好好的在这儿自生自灭吧。”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蒋月柔,我不会像你一样,永远不会。” 这话明明是说给蒋月柔听的。 却更像是她对自己的忠告。 连着好几天,燕霁雪都睡不踏实。 刘景煜得知此事,让陈子行给她煎了养元安神的汤药,送了过来。 “娘娘脸色怎么这么差,娘娘现在可是六宫最受宠的一位妃嫔了,应该满面春风才是。”陈子行打趣道。 燕霁雪自嘲一笑。 满面春风吗? 她笑不出来。 她越是受宠,就越是惶恐,生怕自己哪一天就步了前人后尘,死的不明不白。 她从前可没有这种感觉。 “雪妃,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荣太后坐在上首,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哀家在问你话,可愿意随哀家一同前往京溪园避暑?” “愿意,臣妾愿意!”电光火石之间,燕霁雪便抓住太后这话里对自己极有利的部分了。 太后每年都要去皇家园林——京溪园避暑,起码有两个多月。 她跟着一同前去,岂不是最少有两个月的消停日子可以过。 很好! “咳咳。”旁边,刘景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雪妃,你当真要去?” 这话,明摆着不想让她去。 他最近几天一直在永安宫。 白日,他在永安宫批阅奏折,与她共进午膳。 晚上,他便在永安宫留宿,接连几天未曾离去。 不仅宫里,就连朝野上下都知如今宫里最受宠的是雪妃。 燕霁雪却觉得很不自由。 刘景煜在时喜静,她却喜闹,总喜欢跟两个丫头聊天。 有时候一时兴起,还会跟宫女太监一起玩耍。 最近的永安宫,又安静又无聊,她都快闷出病了。 “皇上,既然太后娘娘盛情邀请,臣妾也想近身侍奉,以全孝道。”燕霁雪故意没看刘景煜那含着警告的眼神儿,擅自做了决定。 荣太后很是欣慰。“好,那你便让人收拾行装,改日就随哀家一起出发。” 她前脚刚走,刘景煜后脚就发了火。 “燕霁雪你什么意思,朕刚刚给你使眼色,你看不出来吗?” 好家伙。 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了。 燕霁雪讪讪笑了笑,“皇上,臣妾实在没法拒绝太后娘娘的邀请啊,她老人家独自前往,也有些孤寂不是?” “那行,朕现在就让人回禀太后,说你不去了。”他道。 燕霁雪赶忙抓住他的胳膊,“别别别,皇上,臣妾还是想去的,臣妾还从来没去过京溪园,听说那里风景如画,宛如仙境,臣妾真的太好奇了。” 刘景煜瞪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消火。 燕霁雪谄媚笑着:“臣妾保证,定然日日给您写信。” “就你那丑陋的字,朕懒得看!”刘景煜冷哼,转过身不搭理她。 燕霁雪就不说话了。 刘景煜独自生闷气。 停了一会儿,她有点困,便道:“皇上,臣妾就先告退了。” 﨔 第六十九章 猛虎出笼的畅快 刘景煜气的不行,冷哼章声:“走,立刻走!” 跟着荣太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的时候,燕霁雪特意拉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这座华丽的宫城。 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真的感觉好极了。 “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呀?”碧桃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燕霁雪懒得去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开心。 开心到不行。 到了京溪园,肯定不会再有那么多明枪暗箭了。 简直就是梦想中的生活。 至于刘景煜。 她暂时将其抛之脑后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骑行,终于到了这座传说中的皇家园林。 燕霁雪很是惊奇,拉着两个丫头想将这座硕大的园林逛上一遍,可这园子实在太大了,等到快用午膳的时候,她竟还没看完四分之一。 荣太后笑话她没见过世面。 “这林子比宫里只大不小,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她道。 燕霁雪讪讪一笑,“太后娘娘说的是。” 她跟太后的关系其实还是有点古怪。 当初一开始太后有多厌恶她,现在就有多疼爱她。 这种离谱的转变是个人都难以接受,何况燕霁雪这种适应力弱一点的。 这种疼爱,让她受宠若惊。 更是心里很不踏实。 “你可知道,哀家为何单单带你出来?”荣太后问。 燕霁雪不解,“臣妾不知。” “你得出来散散心,宫里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哀家担心你心绪不佳。”荣太后道。 她竟然就这么直白简单地说出了这些话。 燕霁雪很是愕然。 但是在京溪园的日子是真好啊。 太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给她自由,想干什么干什么,哪怕一整天都在外面游荡也不说什么,前提是保证安全,身边得带着人。 燕霁雪真的有种猛虎出笼的畅快。 她干脆连妃嫔的宫装也不穿了,整日穿着自己的骑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女侠一般在京溪园到处游玩。 只可惜这里面太平得很,不需要她除恶扬善。 连着半个月,她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开心了,轻松了,整个人生都升华了。 她甚至还胖了点,脸上的肉出来了,养的挺不错。 这天下午,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跟松月比武。 碧桃跟其他小丫头在旁边给她们欢呼助兴。 松月是她在北疆捡的一个孤女,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跟着她一起学的武艺,因此两人的招数都差不多,因此很多时候,能分出胜负的东西也就是谁的速度更快,谁的脑子更快灵活。 松月用的是剑,燕霁雪喜欢用鞭子,一个钢一个柔,两人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娘娘小心!”碧桃忽然惊呼一声。 燕霁雪赶紧躲开松月的一记重击,正准备卷土重来,手上的鞭子忽然被人抽走。 她直接懵了。 对方得有多强,她竟然没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而且就这么轻易的拿走了她的武器。 这要是在战场上,她小命儿怕是都要没了。 燕霁雪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转身,直勾勾盯着对方,眼底杀气四溢。 竟是刘景煜。 “皇上?”燕霁雪有些惊讶,“您,您怎么来了?” 刘景煜轻哼一声,瞪了她一眼,“怎么,朕不来这儿,朕的雪妃怕是早就将朕抛之脑后了。” 燕霁雪悻悻笑了笑,跟着刘景煜进了殿内。 “皇上,您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其他人?”她问。 她殷切地给他端茶倒水,还给上了点心。 “自然是阖宫都来,朕会像你一样,丢下别人一个人出来躲清静?”刘景煜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 意识到自己的快活日子结束了。 “你这都穿的什么?”刘景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没好气地说,“乱七八糟的,你现在是宫中妃子,不是江湖女侠。” 燕霁雪没有搭话,低下头默默缴着自己的袖子。 “怎么,不愿意了?”刘景煜声音缓了缓。 燕霁雪还是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些不快。 刘景煜走过来,握住她的胳膊,“朕跟你开玩笑的,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朕还不是放心不下你,才跟过来的。 这半个月不见,你这冷心冷肺的对朕不理不睬,朕却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盼着你早点回去,可惜诸事繁忙,朕拖了半个月,才终于寻得机会了。” 燕霁雪整个人有些僵。 这些话她好半天都没能消化。 她面前这个人可是皇上,堂堂天子,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他是向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皇上,臣妾,臣妾……” 她声音微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刘景煜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很有安全感。 她的心却像漂浮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怎么,你见了朕就这么不开心?”刘景煜见她半天不说话,终于不怎么高兴了。 燕霁雪赶忙摇头,“没有没有,臣妾就是太震惊了,皇上能来臣妾自然开心。” 开心是有的。 但是这种程度的开心,跟过去半个月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想比,她还是更想要自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景煜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危险的代名词。 靠近他,就会有一堆人对她虎视眈眈。 “算你还有点良心。”刘景煜刮了下她的鼻子,“随朕去拜见太后。” 太后住的瑶华宫里早已经花团锦簇,各宫妃嫔围着太后坐下,大家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 燕霁雪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压抑起来。 “怎么了?”刘景煜转头看她。 “没什么,臣妾想起来今天还没来给太后请安,臣妾心虚得很。”她道。 她竟然也学会了撒谎。 刘景煜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有朕在。” “姐姐……”司徒琳琅看到了她,低声跟她打了个招呼。 燕霁雪眼睛亮了亮,示意她待会儿结束之后去毓庆宫坐坐。 燕霁雪住在毓庆宫,距离太后这里其实不远。 “怪不得太后娘娘每年都来这里避暑,这山庄里的确清爽宜人。”许贵妃笑着开口。 “是啊,太后娘娘近来气色也不错。”徐兰芝也跟着搭腔。 两人座位离得很近。 﨔 第七十章 破戒 自从蒋月柔被打入冷宫之后,这二位便自动挨得近了些,燕霁雪也是看在眼里的。 荣太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安嬷嬷给大家安排了居所,便让所有人都回去了。 唯独让燕霁雪留下。 “你这傻丫头,怎的还是不开窍,皇帝一来就直奔你的毓庆宫寻你,若是旁人,早就欣喜若狂了,你怎的这般淡漠?可不能舍本逐末。” 荣太后一番话苦口婆心,点到为止。 燕霁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做归做。 她现在哪里做的出那种逢迎讨好之事。 她只是觉得,离得刘景煜越近,就离危险的漩涡越近。 “你若是失去了这份宠爱,可知会有什么下场?”迷茫纠结之际,荣太后一句话直劈下来。 震得燕霁雪心头发颤。 皇宫里,失宠就等于半死不活,任人欺凌。 “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说的再多也没用。”荣太后说完,又让人给她送了点吃的,还有一壶青梅酒,让她跟皇帝共享。 刘景煜果然夜宿在她宫里,尽管在此,他也如在宫里一般勤勉,批阅奏折,又召了几个侍卫议事,一直忙碌到夜深人静。 燕霁雪等他等得睡着了,又被他推门的声音惊醒。 “皇上忙完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得过去迎他,却发现他今夜兴致不高,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怎么了?”她顿时睡意全无。 刘景煜顺势在桌案前坐下,倒了杯酒,轻抿了一口,又给她倒了一杯,“陪朕喝两杯。” 他是个内敛隐忍的人,前朝哪怕有再大的事,轻易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但眉宇之间的一抹愁绪却是怎么也抚平不了。 燕霁雪很乖觉得坐下,又让碧桃送来几样下酒菜,就是太后白日送她的那些。 松子肉,凤尾虾,梁溪脆鳝,还有两碟素炒绿叶菜。 这酒果然不错,进入口腔时热辣辣的,滑下咽喉时又会润泽,全身通透,暖融融的。 燕霁雪喜欢喝烈酒,但又不能饮太多,这般适中的很是对胃口。 不自觉多喝了两杯。 刘景煜见她酒量尚可,打趣了两句,“看样子朕的爱妃也是豪爽之人。” 燕霁雪酒上头,脑子里晕乎,不假思索来了一句:“皇上也不赖嘛,喝了这么多也没见倒下去。” 话音未落,却是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刘景煜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顺势一拉,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燕霁雪吓了一跳,赶忙要走,却被浑身滚烫的他勾的更紧,两人上半身紧贴在一起,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爱妃……生的一张芙蓉面……却有烈马心,让朕好生头痛。” 他的鼻息喷吐在她脖颈儿后,一阵阵发痒。 燕霁雪后背僵得厉害。 下意识想要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奇怪! 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气血翻涌,浑身滚烫,她用内力去压,竟然也压制不住。 更离谱的是,她身体某处还逐渐升发起令她难以抑制的那种陌生的情愫。 “皇上……”也才几个眨眼的功夫,她竟已经要失去理智。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刘景煜打横抱起,外裳滑落,白皙圆润的肩膀裸露在外,一阵凉意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刘景煜双目赤红,同样情难自制,将她放在床上,扯下帘子后,又不假思索地脱掉外衣,覆身而下。 燕霁雪意识凌乱,可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不能任由这件错事发展下去。 “皇上,皇上,您的身体……”她咬了咬牙,用了全力想要推开他。 刘景煜同样猛地一怔,下意识想要起身,可体内翻涌的强烈欲念、强行压制了多年的情志,面对喜欢的人,又如何能压下去? 他摇了摇头,试图拉回一点理智,但看到燕霁雪跟他一样意乱情迷,发出动人的深喘,他忍无可忍,俯身吻住她的唇。 说不清到底是谁在纠缠谁,谁又在诱惑谁,两人身体与灵魂就这么契合了。 先恢复理智的是刘景煜,发泄完毕的他望着黑沉沉的四周,久违的畅快。 可下一刻,尘封已久的可怕记忆倾巢而出,击碎他的理智。 那燕霁雪会不会也…… 刘景煜猛然起身,借着窗外的一点柔光看着她,竟发现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果然像是很不适。 “雪儿,雪儿!”他急声唤她,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才发现她身上布满各种痕迹,青青紫紫的,触目惊心。 刘景煜心里一阵愧疚。 最关键的是,她半天也没醒过来。 该不会也晕过去了。 “雪儿?”他又连唤了好几声。 燕霁雪才慵懒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道:“皇上,臣妾困得很,臣妾要睡觉……” 她都懵了。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真当她的体力有那么好,都快累晕过去了。 不过体内那种强烈的欲念被抚平的感觉的确挺爽。 “雪儿,你可有不适?”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喜色,用了点力将她拉了起来,将她困到极致耷拉下去的脑袋扶正,“告诉朕,你怎么样了?” 他都快急疯了。 她这到底什么意思。 “皇上,臣妾又困又累,只想睡觉啊。”燕霁雪实在欲哭无泪,推又推不开他,只觉得浑身酸痛,像被一辆马车狠狠碾过。 “只想睡觉,没有其他不舒服?”刘景煜声音微微发颤。 燕霁雪打了个哈欠,脸色微微发红,趁他不备推开他溜进了被窝,闷声道: “倒没有,臣妾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不适?” 刘景煜直接呆立当场。 竟然没事。 他们两个上半夜有多疯狂他是有感觉的,但当时根本无法自控。 本以为她或多或少会受伤,然而竟然没有,还能这么安安稳稳的睡过去? 刘景煜起身叫了水,收拾自己时,发现身上沾染的污秽中带有血色,不由得目光一怔。 他重新躺了回去。 用内力探知燕霁雪的脉搏。 﨔 第七十一章 在担心什么 她是个练家子,脉搏要比一般弱女子强健有力,此刻竟也跟往常无甚区别。 她是真的没事! 刘景煜将熟睡中的女人抱紧,自己却没有一丝困意。 破天荒的,燕霁雪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等她朦朦胧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叫来碧桃给她拿衣服时。 碧桃一脸神秘古怪的笑。 “怎么了?”燕霁雪斜着眼看了一眼这小丫头。 碧桃还害羞上了,伺候燕霁雪洗漱完,吃饭的时候,桌上放的都是补身体的东西。 “娘娘昨晚上累着了,多吃点补补。”碧桃笑着说。 燕霁雪顿时脸色一僵。 昨晚上…… 真的是很混乱的一夜。 究竟是怎么躺到一起去的,她都忘记了,只知道那壶酒的威力真的好大。 让两个这么有自制力的人都癫狂了。 而且,昨晚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刘景煜问她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 刘景煜不是不能跟妃子同房么。 无数个问题在燕霁雪耳边缭绕,她脑子都要炸了。 “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刘景煜低沉的话音。 燕霁雪下意识起身,却被他按了下来。 他在她面前坐下,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同样隐藏着隐秘的光。 “没,没什么……”她低着头吃自己的肉羹,都忘了身为一个嫔妃,这个时候应该站起来毕恭毕敬地为皇帝布菜。 她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幸好,刘景煜也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他静静地打量着燕霁雪,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待会儿让陈子行过来为爱妃把脉。”他竟然还是不放心。 燕霁雪有些狐疑,“皇上,不用了吧,您在担心什么?” 刘景煜似笑非笑。 啊! 这个眼神儿。 好古怪,盯得她头皮发麻。 “过来。”刘景煜忽然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头。 燕霁雪头皮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怎么了皇上?” 刘景煜附耳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又是隐秘一笑。 燕霁雪浑身一僵,刹那间一张脸涨得通红。 “皇上,这话您对别人说过吗?”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无奈地说。 刘景煜心情很好的用银筷吃着小菜,“不曾说过,她们都太娇弱,经不住,唯独爱妃与朕格外契合。” 晴天霹雳。 燕霁雪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这顿饭简直没办法吃了。 过了一会儿,陈子行过来,还真给她把了脉。 “雪妃娘娘脉象稳健,身体强壮,并未有任何问题。”这时是他的原话。 刘景煜破天荒哈哈一笑,将燕霁雪搂进怀里,又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 燕霁雪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对了。”他忽然收敛了笑,命陈子行端来一碗药。 “都怪朕不好,朕如今不适合生育子嗣,不能让爱妃受孕,这药……” 不等他把话说完,燕霁雪便接过药碗,将其中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烈辣,难喝的厉害。 “臣妾明白。” …… 连着好几天,刘景煜都宿在毓庆宫。 这个消息都不用传,就已经被六宫知晓。 一时间,各种声音都起来了,更多的还是羡慕。 但燕霁雪高兴不起来。 因为刘景煜在某些事上实在太没有节制了,一到夜里就来了,各种缠磨,一次又一次,像是要把从前没有来得及进行的都补上。 也幸好她近十年来精于练武,打下了不错的身体底子,不然的话,怕是早已经凋零了。 “小姐,皇上跟太后又送了很多名贵补品过来,奴婢煮了燕窝羹,您要用一点吗?”碧桃笑着问。 燕霁雪正躺在院子里纳凉,玉制的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小几上是冰镇的葡萄跟西瓜,格外悠闲自在。 “不喝了。”燕霁雪摆了摆手,“你看看你家主子,都补得冒虚汗了,再补下去,怕是得流鼻血。” “怎么,嫌哀家给的补品不好么?”一阵雍容华贵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赶忙站了起来,俯身行礼,“太后娘娘吉祥。” 荣太后看到她,立刻眉开眼笑,觉得自己那个决策相当正确。 “雪妃,你很好,能抓住煜儿的心。”她在燕霁雪的座位旁边坐下,笑吟吟地挥了挥手,一行宫人立刻上前,将更多珠宝首饰,名贵补品送进了毓庆宫。 “瞧这阵仗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哀家就能抱孙子了,雪妃,贵妃忙于六宫庶务,良妃身子骨不行,其他几个新晋妃嫔里,就属你最得宠,你可以好好争气,哀家如今所有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荣太后拍了拍燕霁雪的手,眼底满是期望。 燕霁雪却在腹诽,您老人家可能要希望落空了。 这个孩子大概率是生不下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燕霁雪日子过得不错。 虽说六宫众人都在,但刘景煜下了命令,说她身子不适,其他人没有要事,不得过来打扰。 燕霁雪还跟之前一样,白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论是骑马在后山打猎,还是跟松月比武,亦或者到附近的农庄玩耍,都随意。 但是到了晚上,她必须回到毓庆宫去。 刘景煜会带着他的奏折来毓庆宫批阅,她得在一旁陪伴,侍奉茶水,或者研墨。 “雪儿,今日朕教你练字怎么样,或者再画一幅兰花?”刘景煜忽然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笑着问。 燕霁雪正出神的研墨,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 “练字。”刘景煜言简意赅。 “臣妾研墨研得手有点酸,怕是练不了了。”她讪讪笑了一下。 刘景煜丢下御笔,“那好,既然爱妃无心练字,那就与朕做点别的事。” 又来。 燕霁雪都想说,能不能别这么没有节制,怕是要不了多久,两人身子都要亏了。 “放心。”刘景煜似乎一眼看透她的想法,将她打横抱起,压低声音道:“雪儿不是一直在进补,亏虚不了的。” 燕霁雪有点无奈。 第二日清晨,各宫妃嫔一同去为太后请安。 “年轻就是好,一个个花朵一般娇嫩漂亮,可是枝头上的花再漂亮,结不了果子,那也无用,明白么?”荣太后似笑非笑的扫了众人一圈,视线落在燕霁雪身上。 﨔 第七十二章 事发 燕霁雪困倦得很,正在神游天外,不经意间还打了个哈欠。 正好跟荣太后对视。 她急忙捂住嘴。 谁知荣太后朝她招了招手,“雪妃,你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一句话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偏爱? 皇上偏宠雪妃,现在连太后也向着她。 燕霁雪有些头疼。 她是想低调点的,她爹爹常常教导她们兄弟姐妹四个,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谦卑守礼,千万不能轻易跟别人结仇,毕竟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可现在,由不得她不高调。 高调便高调罢。 她问心无愧就是。 但是! 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忽然头晕目眩,双腿一阵阵发软。 “雪妃?” “姐姐你怎么了?” “雪妃姐姐?” …… 一声声或焦急或者担忧。 燕霁雪猛然咬了一下舌头,勉强抓回来一丝理智。 在倒地的前一刻,她扶住了碧桃伸过来的手。 好险,差点丢人现眼。 “娘娘,您流鼻血了。”碧桃大惊失色,“太后娘娘,可否为娘娘请个太医?” “不用!”燕霁雪立刻出声:“不必兴师动众,臣妾,臣妾只是进补过多,气血旺盛……” 一句话还没说完,更大的眩晕感袭来,令她意识全无,陷入一片黑暗。 到底还是晕了。 陈子行来给她看过,就是补得太多了,受不住。 他苦口婆心得劝说刘景煜,还是节制些,对他们都好。 刘景煜脸色很黑,将他骂了出去。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难受。 “雪儿,你怎么样?”刘景煜将她扶了起来,竟见她鼻子里又有血迹涌出来。 他赶紧用帕子替她擦拭,又让人拿了冰块,帮她冰额头。 燕霁雪欲哭无泪,“皇上,臣妾不能再补了,臣妾其实也用不着进补,身体好的很呢。” “好好好,朕知道了,朕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了。”他叹了口气。 …… 七月初,天气越来越热,京溪园里竟然也不比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清凉惬意了。 燕霁雪总是感觉身上黏腻腻的,不愿出门,更不愿多动弹。 在自己宫里待着,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偶尔司徒琳琅跟温绿韵过来串串门,联络联络感情,也算她最有意思的一个活动了。 这天早上,两人又来了。 在此之前,燕霁雪刚刚喝完陈子行派人送来的避子药。 这药苦涩难忍,每次吃完,她都要吃一颗酸梅或者蜜饯解一解嘴里的味道。 “姐姐还在吃药么?”温绿韵鼻子最为灵敏,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燕霁雪不动声色,“是啊。” “那姐姐可要好好将养,姐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温绿韵笑着说,“我们二人可得时时刻刻抱紧姐姐的腿,有姐姐在,我们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燕霁雪无奈看了她一眼,“绿韵,你容色艳丽,为何总是不愿收拾装扮,非要避宠呢?” 温绿韵挠了挠头,“姐姐又问起这个问题了,妹妹实在资质愚钝,偶然得幸进宫,只求自保,能够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奢望,断断不敢奢望能被宠幸,而且……” 话到嘴边,忽然咽下去一半。 燕霁雪不解。 “姐姐,妹妹说话直接,姐姐勿怪。”温绿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压低声音说: “妹妹生怕一朝得宠飞入云端,一朝失宠又从云端跌落,这其中落差,妹妹必然必定承受不住,所以还是安生些,就这样淡淡的就很好。” 司徒琳琅吃着一块青提酥道:“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我们二人比不过姐姐聪慧过人,还是收敛些为好,目前这样,再好不过。” 燕霁雪实在哭笑不得。 不过她们也挺通透。 几人正说着话,安嬷嬷忽然来了,说太后有请。 安嬷嬷脸色并不好看,眉头紧蹙,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燕霁雪有些忐忑,“嬷嬷,请问太后娘娘今日心绪不佳么?” 安嬷嬷叹了口气,提醒似的看了燕霁雪一眼:“雪妃娘娘,太后她很期待您能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的,您,实在太让她失望了。” 燕霁雪脑子里“嗡”的一声。 难道说,她整日吃避子药的事,被太后知道了? 可她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燕霁雪心里凌乱一团,拼命想着对策,可这段路实在太短,不等她想到什么,太后已经近在眼前。 她不安的行了礼,不敢抬头,都知道荣太后脸色很差。 “跪下!”荣太后一声低喝:“雪妃,你可知罪!” 又是这一句话。 初进宫时,荣太后不知对她说了多少次这话。 每每想起,她都一阵心悸。 “臣妾,臣妾不知何处犯了错,还请太后娘娘明示。”燕霁雪很有眼色地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看着荣太后。 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的一张脸。 “你若不愿生下皇嗣,又为何进宫,你可知道这宫里其他女人多的是想为皇上生下子嗣的,可偏偏她们没有你那样的福气! 你竟身在福中不知福,这般不知珍惜,可真让哀家失望!” 荣太后气得将龙头拐杖都扔了,“啪”得一声,吓得燕霁雪浑身一震。 “太后娘娘,请容臣妾解释。”燕霁雪跪趴在地上,无比恭敬道: “臣妾,臣妾是因为身体不适,陈太医说了,臣妾如今并不适合生育子嗣,若强行怀孕,怕是会生下畸胎,臣妾左思右想,还是先调理好身体,再……” “什么?”荣太后眉头紧蹙,“传陈子行来。”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她没跟陈子行对过口供。 万一说岔了,岂不是糟糕透顶! “大胆陈子行,雪妃的避子药是不是你调配的?”荣太后又是一声厉喝,陈子行急忙跪了下来。 他跟燕霁雪一左一右,两人都瑟瑟发抖。 “启禀太后,微臣,微臣罪该万死,但是,此事是皇上准许的,雪妃如今并不适合生养,所以……” 陈子行话都没说完,燕霁雪悬着的心就松了下来。 真棒! 真有默契。 “福佳,去请皇上过来一趟罢。” 﨔 第七十三章 认错 燕霁雪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静静等待的过程中,她却不自觉在想,这个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她喝药的事,也只有碧桃跟松月两个人知道,每次还都是陈子行特意送过来的。 该不会问题出在陈子行那里。 毕竟他身边人多眼杂的,被哪个有心人发觉,再告诉太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儿臣参见母后。” 刘景煜来了。 他像是从御书房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墨香。 燕霁雪一阵期待,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母后,此事儿臣亦知晓,雪妃身子不适,为防止万一,儿臣才让陈子行为她配药,还请母后恕罪。”刘景煜道。 荣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雪妃,你还是应好生将养自己的身体,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才是。” 燕霁雪赶忙应下。 荣太后走后,燕霁雪才勉强舒了一口气。 但这件事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后宫每个角落。 “那贱人就那般不知好歹,有幸侍寝,竟还不愿为皇上诞育子嗣?!”良妃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前来汇报的宫女,后者顿时浑身一颤,吓得半死。 “娘娘莫要着急,说不定真是那燕霁雪没有福分,担不起皇上的龙种呢。”徐兰芝笑吟吟的看着良妃,捧了一杯茶给她。 良妃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看了眼面前这位清新秀雅的美人。 徐兰芝长得的确不错,温柔如水,气质出众,可惜太过寡淡,让人提不起兴致。 皇上对她淡淡的,逢年过节该有的赏赐也有,但除了这点赏赐,也没有其他的了。 徐兰芝倒像是不着急,每天碌碌无为地过着。 “本宫当初也是侍奉过皇上的。”良妃想起从前,不免心生恐惧。 刘景煜在房事上很是强势,当时的太子妃跟她,都受过这种情况的影响,导致身弱多病。 但是燕霁雪那个贱人。 她是练过武的,自然身强力壮,怪不得能让皇上尽兴,深得盛宠。 左右也不过是个贱蹄子罢了。 良妃心里极其不甘。 “娘娘可比我们这些无缘侍奉皇上的可怜人强多了,不过娘娘可是潜邸旧人,皇上对您肯定还是有感情的,您若是想想办法,与皇上重温旧好,哪里还有雪妃什么事?”徐兰芝微微一笑。 良妃不禁一愣。 她也曾这样想过。 可她的身子。 “娘娘有什么顾虑吗?”徐兰芝意味深长得说:“如今燕霁雪成了皇上的心尖宠,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以后怕是只能仰他人鼻息了。” “你先回去吧。”良妃声音冷了下来,“本宫有些头疼。” 是夜,良妃带人去了一趟太后宫里。 也就一炷香的时候,太后便派人去请了刘景煜。 母子二人商量了一番回銮事宜,荣太后命人上了一壶梅花酒。 这酒味醇厚甘甜,烈辣入喉,令人回味悠长。 刘景煜在荣太后的劝说下,头一次这般放纵,多饮了几杯。 没想到便有些晕乎,脑子里半醒半醉,上头得很。 “暂且在这儿歇息歇息罢,这会儿风大,待会儿再回。”荣太后道。 刘景煜也没有多想,便进了偏殿休息。 朦胧之间,似乎有人在抚摸他的面颊,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 “皇上……”女人声音轻柔,令人心醉。 刘景煜愣了一下。 下意识转头,看向来人。 “雪儿……”他唇角溢出一抹笑,将身前人猛然拉进怀里。 良妃身子猛然僵了一下。 那贱人竟然已经这般蛊惑了皇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醉酒的刘景煜压在身下。 良妃浑身一颤,曾经的恐怖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吓得她险些就要落荒而逃。 但事到临头—— 她还是忍了。 刘景煜觉得今天的燕霁雪很不一样。 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比不上前几天。 他心想,怕是她也累着了。 便意犹未尽地将饶了她。 没想到的是,那酒的后劲儿极大,他竟一觉睡至深夜。 醒来时,身侧已无人。 他有些不悦。 起身直奔毓庆宫。 燕霁雪早已经睡得香甜,硬生生被叫了起来。 “可知朕为何叫你?”刘景煜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仍旧含着几分暗火。 燕霁雪不明所以,“皇上,臣妾今日未曾犯错。” “你自己睡醒便跑了,也不叫醒朕,这难道不是错?”刘景煜冷哼一声。 燕霁雪仍旧一脸不解。 两人对了又对,总算明白过来,当时刘景煜在太后宫里,认错了人。 “会是谁?”燕霁雪有些愕然,“皇上喝得是有多醉,竟然连一个大活人都能认错。” 莫名其妙的,她心里不怎么舒服。 刘景煜同样很是伤神,无奈解释,“当时那人,与你身形相似,又没有说话,还那般顺从……” “皇上还是尽快回去调查一番。”燕霁雪不愿听他多说,将他撵了出去。 刘景煜很快查明真相。 又去了良妃宫里。 良妃在榻上躺着,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我见犹怜。 她像是病了,看到刘景煜时,下意识起身,却身子发软,根本起不来。 “怎会是你?”刘景煜蹙眉,“你身子柔弱,当初……” “皇上,别再说从前了,若是因为臣妾体弱,皇上便不再宠幸臣妾,臣妾岂不是要悔恨终生了?”良妃抹了一下眼泪,“皇上来看臣妾,臣妾原本很是开心的,皇上可千万不要让臣妾难过啊。” 她泪盈于睫的样子,让刘景煜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到嘴的话,终究还是不忍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他叫来陈子行。 后者奉命煎了一碗药,给良妃送了过去。 “娘娘,这是皇上赏的坐胎药,您喝了它,便有可能为皇上诞下龙嗣。”陈子行如是说道。 “多谢陈太医了,有劳您来一趟。”良妃一双眼睛晶晶闪亮,恨不得亲自送陈子行出去似的。 “娘娘,这药需得趁热喝,效果才最好。”陈子行提醒。 “好,本宫这就喝了它。”良妃脸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当着陈子行的面,她将那药一饮而尽。 﨔 第七十四章 这孩子不能留 陈子行来汇报的时候,刘景煜还在燕霁雪这里。 两人之间因为此事产生了些许龃龉。 刘景煜倒是看起来还不错,还亲自剥石榴给燕霁雪吃。 “处理了就好。”他挥了挥手,让陈子行下去。 “来,雪儿,吃石榴,这石榴汁甜的很。”他将剥好的石榴递了过去,那叫一个殷切。 燕霁雪却道:“皇上何必多此一举,只有一夜,良妃未必就能怀上龙嗣。” 她这语气略显古怪。 刘景煜无奈,幽幽叹了口气,“怀不上也就罢了,倘若怀上,生下畸胎,岂不是害惨了她,会致使宫中动荡啊。” 燕霁雪深以为然,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可皇上的毒,究竟需要怎么去解,倘若毒解了,太后的愿望不就可以实现了?”她问。 如果天子一直没有子嗣,不仅六宫不安,前朝甚至整个国家都会不稳。 刘景煜道:“还有三年,三年之后再说也无妨。”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刘景煜不愿多说,她也不能过多去问,只能将这些狐疑深深埋进心里。 大半个月过去,很快到了回銮的时候。 这个时候已经是八月底,秋意初现,早晚的天已经没有五月份那般烈辣。 然而就在回京前夕,大家相聚在太后这里,共同商讨回去诸事时,良妃忽然晕了过去。 众人都有些愕然。 荣太后立刻传太医,为其医治。 可让人极度震惊的是—— 良妃有了身孕。 听到这个消息,燕霁雪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置信地看向榻上之人,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怀孕? 良妃怀孕了。 这还了得。 皇上不是已经让陈子行送了避子汤给她? 此时此刻,良妃简直欣喜若狂,眼泪都涌了出来,“太后,太后娘娘,臣妾有喜了,太好了……” 荣太后更是喜极而泣,连说了好几个“好”,立刻让人赏赐了良妃一柄玉如意,意在保佑她平安如意。 刘景煜得知这个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一屋子的妃嫔,以及床上面色红润,满脸喜悦的良妃,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皇上,臣妾未曾辜负皇上期望,有了身孕,臣妾真是太高兴了!”良妃坐了起来,握住刘景煜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刘景煜勉强露出微笑,“朕也很高兴,好好将养着,朕派太医为你保胎。” 因为此事,众人回宫的日期被推后了半个月。 “皇上,娘娘,苍天可鉴,微臣当真是眼睁睁看着良妃娘娘喝下避子汤的!那药雪妃娘娘也日日都在喝,微臣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毓庆宫里,陈子行声音颤抖着,一个劲儿磕头。 刘景煜摆了摆手,“好了,滚出去!” “也有可能,是良妃察觉到了什么,喝下去之后,又吐了出来,然后再私下喝坐胎药?”燕霁雪蹙眉道。 “不管怎么样,这孩子不能留。”刘景煜咬了咬牙,声音变得冷厉。 燕霁雪从他眼底看到了丝丝杀气。 谁知下一刻,他转头看了过来。 刹那间,她明白了他意思。 她猛然站了起来,“不行,皇上,臣妾胆小怕事,无法为皇上做那等事,皇上还是另选她人吧。” 天! 刘景煜要是让她去打落良妃肚子里的孩子,她怕是余生也不得心安了。 “你怎么知道朕想让你去做?”刘景煜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 燕霁雪苦涩一笑,“因为臣妾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而且臣妾身边有松月这等武艺高强的人,动起手来很是方便,就算哪天良妃得知是臣妾所为,凭借皇上以往对臣妾的认知,臣妾是有能力自保的一个。” 刘景煜深深看着她,好久没有挪开目光。 燕霁雪也迎着他的视线,一丝一毫都未曾闪避。 她很直白,很坦荡。 几乎竟刘景煜汗颜。 他叹了口气,“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帮朕。” 燕霁雪起身给他跪下,格外真诚道: “皇上,臣妾不信命,但臣妾相信因果,臣妾若真那么做了,怕是不仅自己永世难安,不仅良妃会将臣妾视作杀子凶手,而且……假以时日,皇上也会厌恶臣妾……” “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的人?”刘景煜脸色沉了下来,“燕霁雪,倘若朕命令你做这件事呢?” 燕霁雪浑身紧绷,脑子里飞速运转,可这一瞬间,她竟有些失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很有可能是他在这个宫里唯一信任的人。 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无情拒绝了他。 “皇上……臣妾恕难从命。”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跪趴下去,整个人匍匐在地,浑身上下都透着哀求。 她不想手染鲜血。 而且还是一个孩子,别人最期待的孩子。 “罢了。”刘景煜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朕不为难你就是。” 燕霁雪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她竟然哭了,泪流满面,像是被吓的。 刘景煜急忙起身,将她扶起,帮她擦拭眼底滑落的泪水。 “好了,是朕的不是,朕不该这般吓唬你。”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燕霁雪的心却怎么也沉不下来。 但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刘景煜决定,便不可能轻易收场。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 燕霁雪在刘景煜暂住的永乐宫吃完晚膳,便带着两个丫头往回走。 可没想到,她刚到门外,准备下台阶时,良妃来了。 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将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看起来相当漂亮。 “呦,这不是雪妃么,真够巧的。”她笑吟吟看着燕霁雪,眼底却划过一抹得意。 燕霁雪扫了一眼她平坦的肚子,一言不发得绕过她,下台阶。 不料就在此刻,良妃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燕霁雪,你这贱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燕霁雪浑身一震,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良妃抓她抓的更紧,仿佛堵上了全部力气,只为了这致命一击。 “放开我!”燕霁雪抬高声音,看了眼永乐宫敞开的大门。 门外站着四名侍卫,几人均看了过来。 﨔 第七十五章 诬陷 燕霁雪心里一紧,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良妃忽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七八个台阶,并不低。 “雪妃,雪妃,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啊!”良妃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燕霁雪,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燕霁雪站在台阶上,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个时候,良妃的婢女已经大喊起来,让人过来救命。 刘景煜也从殿内出来,看到这一幕,他冷峻的面孔变得铁青。 “皇上,皇上……臣妾腹中剧痛……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 良妃被扶起来时,嘴里还在各种哀嚎。 她被送进偏殿。 陈子行跟几个太医一同前来,帮她会诊。 荣太后也很快听到风声,赶了过来。 “跪下!”荣太后给了燕霁雪一巴掌,咬着牙道:“你都做了什么,燕霁雪,哀家与皇上待你不薄吧,你为何这般恩将仇报,害了皇上的孩子?” 燕霁雪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她没有解释。 她无力解释。 这宫里人人都很聪明。 皇上怕是今天让人送了落胎药。 良妃喝下之后,感觉身体出了问题,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她是想让肚子里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死得其所。 呵! 真是好算计。 “说话!”荣太后厉声喝道:“燕霁雪,你今日若是不给哀家一个解释,哀家便将你幽禁起来!” “太后娘娘。”燕霁雪在强烈的窒息中抬起头,迎着荣太后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臣妾没有做,是她自己上来纠缠,从台阶上摔下去的。” “没错,太后娘娘,我们两个亲眼所见,我们娘娘根本没有主动去碰良妃娘娘,我们本来是要下台阶的,没想到……” “住口!”荣太后一个眼神儿过去,碧桃吓得瞬间噤若寒蝉。 燕霁雪将碧桃挡在身后,“太后娘娘,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绝不会做此等违背良心之事!” 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哪怕是为了永安宫里的上上下下,为了将军府里没有人庇佑的庄姨娘还有一双儿女,她也不能在此时摆烂。 她得据理力争! 荣太后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深呼吸一口气,“那就等良妃醒来之后,你们二人对峙吧。” 良妃整整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最终还是失去了那个孩子。 她疯狂的大喊,将燕霁雪诅咒谩骂,贬斥得一无是处。 刘景煜跟荣太后多番劝说,才让她冷静下来。 “良妃,天地良心,是你一上来就骂本宫贱人,还是今天就是本宫的死期,本宫没想到,你竟然不惜伤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对本宫下手,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燕霁雪,你竟说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我好不容易怀上皇上的龙嗣,安安生生养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找你霉头? 分明就是你看不惯我怀有身孕,故意与我争执,又将我推下台阶,燕霁雪,你真是好狠的心!” 良妃直勾勾瞪着燕霁雪,那双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烈焰,跟以往那个温顺谦卑,温柔如水的女子简直大相径庭。 “你说本宫推你,本宫用的是哪只手?”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时情况紧急,本宫怎么可能记得清这点细节,总之就是你嫉恨本宫,不愿本宫生下皇上的龙嗣,这才设计陷害!”良妃言之凿凿,满脸写着愤怒二字。 “好了。”许久没有说话的刘景煜忽然开了口,“雪妃不是那样的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定了此事的基调。 良妃整个人都懵了。 错愕地看着刘景煜,目光都直了。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怀疑臣妾说谎?”她颤声质问道。 刘景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相信雪妃的为人。” 良妃如遭雷劈,一张脸雪白。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今天早上喝得那碗汤药,是燕霁雪往里加了东西,导致她今日一直腹痛不止,让自己贴身的嬷嬷把了脉之后,竟然发现有滑胎的迹象。 她根本顾不上痛苦,不顾一切地前来寻仇。 此刻,她竟悟了。 是皇上,不愿她留下这个孩子。 是啊,这个孩子原本就是她强求来的,她趁虚而入,她还在喝下那碗陈子行送来的药之后又抠喉咙将其吐了出去。 是她幸运,怀上了身孕,也是她不幸运,又被皇上盯上了。 哈哈! 她可真是愚蠢至极。 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可以拉着燕霁雪一同下水。 可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 “良妃,你言行无状,又胡乱攀咬雪妃,实在让朕失望,暂且在这京溪园中好生休养吧。”这时,刘景煜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良妃脸上痛苦维持的表情彻底崩了。 她直勾勾盯着刘景煜,好半天才来了一句:“皇上这是要让臣妾一直在这京溪园中住下,不让臣妾再回宫了么?” “良妃,皇上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胡说。”荣太后蹙眉道。 “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良妃冷冷一笑,“臣妾,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 她的声音近乎嘶哑。 是夜,毓庆宫中。 燕霁雪亲自泡了茶,给刘景煜端来。 “皇上,您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她叹了口气,“这件事也不是您的错。” 刘景煜抿了抿唇,抬头看着她,“良妃她现在怎么样?” “陈太医为她调配了安神汤,据说已经睡下了。”燕霁雪道。 她还真是倒霉。 莫名被误会,莫名又被嫉恨上,被拖下水,还被太后打了一巴掌。 她的心情还没办法收拾呢。 “陈子行说,朕身上的毒还需要三年才能彻底解除。”冷不丁的,刘景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猛的一惊。 原来如此。 “没有其他办法,缩短这个时间吗?”她问。 “或许有,但是不够保险,这种事,急不得。”刘景煜道:“而且如今前朝后宫都不稳妥,朕不想在此时让宫中增添子嗣。” 﨔 第七十六章 燕灵儿进宫 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但很快又明白了他的顾虑。 宫里的孩子,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三日之后,众人回宫。 良妃被留了下来。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良妃带着人来了燕霁雪宫里。 “所以,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生下孩子?”良妃的眼睛格外清明,明显已经猜到其中关窍。 燕霁雪无奈,“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良妃哈哈一笑,眼底充满讥讽,“燕霁雪啊燕霁雪,本宫一开始还以为你才是皇上的心尖宠,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燕霁雪没有做声。 言多必失。 良妃尽情嘲讽了她一番,留下一句:“皇上才是这个宫里最大的主宰,我们呀,不过都是他手里的玩物。” 就带着她的人走了。 燕霁雪觉得她还不算太蠢。 至少通过这件事看清楚了某些事。 回到宫里之后,燕霁雪便称病闭门不出,荣太后还派人前来慰问,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 连着好几天,她的情绪都没有好转。 眨眼功夫,半个多月过去,眼看着就到中秋节了。 这天下午,燕霁雪正跟碧桃在院中赏花,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燕霁雪不由得有些狐疑。 宫里人人都规行矩步,就算惊慌,也不至于跑得如此急切。 她下意识转头。 却对上一双熟悉的,充满激动的眸子。 燕灵儿! “姐!”燕灵儿兴奋的喊了一声,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地扑进她的怀抱,“姐,我好想你呀,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想不想我……” “燕小姐,您该称呼雪妃娘娘什么?”雁鸣在一旁提醒。 燕灵儿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从燕霁雪怀里出来,却被后者抱得紧紧的。 “无妨,这里又没有别人。”燕霁雪声音也格外激动。 她看了一眼周围,除了雁鸣还有两个侍卫,再没别人了。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燕霁雪忽然想到这一茬儿,压低声音问。 燕灵儿紧紧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姐,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让妹妹进宫陪伴姐姐。” 燕霁雪大惊,看向雁鸣,后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燕霁雪立刻将雁鸣请了进去,要给他泡茶,还要给他拿一把金瓜子。 雁鸣连连推拒,说“使不得,使不得”,但最后走的时候还是拿了燕霁雪一包茶叶,几颗金瓜子。 燕灵儿扯长脖子看了一眼雁鸣离去的方向,看向燕霁雪,“姐姐,这个雁侍卫,跟你关系是不是挺好的?” “三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雁侍卫可是皇上身边得宠的侍卫,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的。”碧桃笑着说道。 燕灵儿吐了吐舌头,也明白了这个意思。 燕霁雪让松月关上门,主仆四个进了里屋。 碧桃拿出早上御膳房刚刚送来的各色点心,还有各种瓜果,在燕灵儿面前摆了一桌子。 “姐姐,这个榴莲酥好好吃,就是有点奇怪的味道。” “这个千层糕太香了!” “还有这个荷花酥,我怎么吃都不腻。” …… 一小会儿时间,燕灵儿已经吃的噎住了,碧桃赶紧给她倒茶。 “不许吃了。”燕霁雪下了命令,“最近几天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就行,不过皇上有没有说让你待几天?” 燕灵儿喝了好几口茶,才把嘴里那点点心咽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皇上只让雁鸣侍卫来接我过来,但没说让我住几天。” 燕霁雪便道:“那你就多住一段时间,不过明天早上要随我一起去拜见太后娘娘。” 燕灵儿有些害怕,“姐姐,太后娘娘会不会不喜欢我……” “放心。”燕霁雪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两姐妹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庄姨娘聊到了燕啸虎,又从燕之鸿聊到京城各种有意思的事,直到夜深,两个人才总算有了点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燕霁雪便带着燕灵儿去了寿康宫。 正好许贵妃也在寿康宫,两人正在商量筹备八月十五中秋节宴。 “雪妃的这个妹妹长得可真是娇俏可人,不知可许了人家没有?”许贵妃笑着说。 燕霁雪道:“她还小,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荣太后笑着朝着燕灵儿招了招手,“这个小丫头长得跟雪妃一模一样,真漂亮,来来来,这些个好吃的点心都给你吃。” 燕灵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太后娘娘厚赏,只是臣女已经吃不下了,昨夜姐姐将您赏的那些舍不得吃的点心都给臣女吃,结果……” 说到一半脸涨得通红,说不下去了。 荣太后笑了笑,“结果如何了?” “结果呀,这个馋嘴猫一吃就停不下来,把自己噎住了,喝了好多水才压下去。”燕霁雪无奈道。 荣太后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笑容很是爽朗。 “好孩子,宫里的点心好吃的很,你要是想吃,就让你姐姐身边的婢女去御膳房拿,知道么?”她慈爱的摸了摸燕灵儿的手背。 这一幕,落在许贵妃眼里,却相当刺眼。 离开寿康宫时,许贵妃意味深长的说: “雪妃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些,自己才刚刚得了盛宠,这就又把自己亲妹子带进来了,可是要效仿娥皇女英?” “贵妃娘娘此言何意?”燕霁雪脸色冷了下来,“臣妾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事!” 许贵妃挑了挑眉,“你最好如此,你这妹妹生的机灵漂亮,一旦她入宫,怕是也没你什么事了。” 燕霁雪立刻带着燕灵儿回了永安宫。 “这几日你就待在这里,除了我带你出去之外,你最好不要到处走动,明白吗?”她谨慎地叮嘱道。 燕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灵儿知道,灵儿一定听姐姐的话。” 晚上,刘景煜来了。 临近中秋,他忙得脚不沾地,快到深夜才总算有一丝喘息之机。 燕霁雪让人给他热了些吃食,侍奉着他吃了,又服侍他洗漱更衣。 刘景煜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今日可开心,朕听说你带着你妹妹去见了太后,太后还给了妹妹赏赐?” “没错,臣妾多谢皇上容妹妹进宫。”燕霁雪起身行礼。 﨔 第七十七章 在遇刘翰墨 这个礼还没行下去,人已经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刘景煜紧紧拥着她,半天一言不发。 燕霁雪察觉出来,他情绪不是很好。 想来是前朝有事,令他心情烦躁。 “皇上,要不您躺下来,臣妾替您按一按肩膀?”她试探似的道。 刘景煜闷闷的“嗯”了一声,却不见动作。 好一会儿,才起身将燕霁雪抱到床上,剥开她的衣物:“该是爱妃躺下才对。” 燕霁雪霎时间满脸通红。 就她现在这个侍寝的次数,早已经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了。 怪不得最近连永安宫的一个下人出去之后也会被其他宫里的下人羡慕。 “中秋宫宴,你有什么想法?”事后,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刘景煜低声问道。 燕霁雪想起上一次端午节宴上发生的种种惊心动魄,一时语塞。 “皇上,臣妾还是不发表意见的好。”她道。 她也知道权力的重要性,但如果权力要用深陷泥泞的危险来换,她便觉得得不偿失了。 “爱妃莫要担心,有朕在。”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这一次,爱妃只需要带着灵儿妹妹好好玩就是。” 很快,到了宫宴这一天。 与上次一样,四品以上的朝臣,都会带内眷进宫。 这次,许贵妃与徐嫔两人合力办的这次宫宴,歌舞节目依旧是许贵妃来操办,她知道太后爱听戏,还命人搭了个戏台子,请了京中有名的角儿来为太后献艺。 不仅如此,还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上搭建了赏花的回廊,供众宾客近距离观赏荷花盛开的美景。 这也只是许贵妃诸多妙计中的冰山一角。 “姐姐,荷花好漂亮,那边的各种菊花也好漂亮,宫里竟然还有绿色的跟黑色的菊花,妹妹竟然这般孤陋寡闻,什么都没见过。”燕灵儿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叽叽喳喳。 御花园里处处花开,美不胜收,燕霁雪也想静下心好好欣赏美景,可她这心里莫名其妙的总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们去那边角落坐……” 燕霁雪一转头,刚刚还在身边的燕灵儿竟然不见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紫色宫装,跟宫女的服饰有些类似。 燕霁雪跟碧桃松月两个人找了半天,才从一大簇红灿灿的“火凤凰”后面,找到了正猫着腰赏花的燕灵儿。 见燕霁雪都要生气了,燕灵儿赶紧道歉,“好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这菊花实在太漂亮了,妹妹没忍住。” 燕霁雪强忍着心里升腾起来的那点怒火,皮笑肉不笑道:“要是再跑远了,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小的时候,燕灵儿跟燕啸虎就是一对皮猴儿,燕霁雪就经常这样教训他们。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打烂屁股。 但她只打过燕啸虎这个更大的皮猴儿,燕灵儿从小生的可爱,粉团子似的,她当然舍不得动手。 “雪妃姐姐。”司徒琳琅跟司徒琳璟走了过来。 司徒琳璟伸着手跟燕霁雪打招呼,那笑脸扬得,跟欢快的小狗儿一样。 几人在临水的一个亭子里坐下,挤在一块叽叽喳喳。 “姐姐,都说了让你不要担心妹妹,妹妹有雪妃娘娘这个大大的靠山,别人不敢欺负妹妹的。”司徒琳琅无奈地说道。 司徒琳璟这才停下了各种叮嘱的嘴,又对燕霁雪说:“雪儿,你也不用担心你弟弟妹妹在外无人照顾,我会保护他们的,我爹娘也会时常前去将军府探望庄姨娘。” 燕霁雪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挚友,“我知道,多谢琳璟。” “姐姐,我们两个想去那边看看荷花。”司徒琳琅握着燕灵儿的手,对燕霁雪说。 正好这时,燕啸虎一脸兴奋的过来了,燕霁雪的注意力被自己这个高大结实的弟弟吸引,又想着她们两个肯定就在边上,也不会冲撞什么贵人,就由着她们去了。 “姐,看我如今个头多高呢,我走出去,别人都会畏惧我将军府小霸王的威名,不敢招惹我,更不敢招惹二姐还有我们娘亲。”燕啸虎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粗壮的胳膊,那叫一个激动。 燕霁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莫要在外惹事,给爹娘丢人。” 燕啸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知道了姐,爹爹跟大哥每每来信,都会在信中叮嘱我,跟你所说的如出一辙。” 燕霁雪抿了抿唇,让人拿了点心给他吃。 就在这时,一阵“噗通”的落水声传来! 燕霁雪几人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 就见一道人影挣扎着在水里扑腾,竟是刘翰墨。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他在荷花池子里沉沉浮浮,浑身湿透,眼看着就要彻底被水吞没。 几名侍卫连忙跳下水,将落汤鸡一样的男人捞了出来。 刘翰墨狂吐了几大口水,狼狈不堪,下一刻却咬牙切齿的瞪着旁边看戏的燕灵儿跟司徒琳璟,“燕灵儿,你这贱人,跟你那个姐……” “你再说一遍!”燕灵儿立刻上前,小炮仗似的。 燕霁雪见状不妙,赶紧过来调停,要把自己妹妹带走。 刘翰墨却大声道:“雪妃娘娘就是这般纵容家中姊妹欺压别人的么?未免欺人太甚!” 他简简单单几句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 燕霁雪肩膀微僵,连带着旁边的燕灵儿也吓了一跳。 “姐,是他先出言羞辱,戏弄我,还说要将我纳为他的小妾,我实在气不过,预备要走了,他却上来纠缠,还想拉我,我这才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推,直接跌进荷花池了。” 很好。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 觉得刘翰墨这个狗东西实在让人厌恶。 当初笑话她是个嫁不出去的母老虎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打起燕灵儿的心思了。 真不要脸! “是本宫纵容妹妹,还是你欺负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有何争辩?”燕霁雪到底给他留了几分薄面,不想让此事在所有人面前闹大,损失双方颜面。 本以为刘翰墨会好生纠缠,没想到他竟悻悻的瞪了她一眼,就灰溜溜的走了。 﨔 第七十八章 把事情闹大 燕霁雪心里不安,隐约感觉这个姓刘的肯定不能就此罢休。 但他究竟会怎样,又根本无法预测。 “没事的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燕灵儿咬了咬牙,说道。 筵席开始。 燕霁雪照例坐在刘景煜跟太后左边,许贵妃在右边,论位份要比燕霁雪高。 这次的筵席,燕霁雪也看到不少民间百姓一贯爱吃的东西,江米糕,八宝鸭,还有桂花酥,红糖冰粉等等。 燕灵儿的座位跟司徒琳璟挨得很近,两人一直低着头各种吃,都顾不得周围的人说了什么。 许贵妃起了个头,大家一起给太后敬酒。 容太后微笑着扫了一眼全场,目光却落在下方一道突然冲出来的人影身上。 “翰墨,你这是做什么?”容太后问。 刘翰墨行了个大礼,大声道:“太后娘娘,微臣有一心悦之人,还望娘娘成全,替我们赐婚。” 这话出来,燕霁雪瞬间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燕灵儿。 果然,等容太后问了刘翰墨他想娶谁之后,刘翰墨立刻道:“微臣心悦燕家三小姐,燕灵儿。” “胡说八道!”不等别人反应过来,燕灵儿已经猛然起身,咬牙道:“你何时心悦于我?你这是欺君!” 刘翰墨微微一笑,看向荣太后,从容不迫道:“太后娘娘,微臣早就心悦灵儿了,只是一直未曾宣之于口,正好借着今日这场筵席,请太后娘娘赐婚于我们二人,容许微臣纳灵儿为妾。” “胡闹!”燕霁雪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刘世子这信口胡诌、颠倒黑白的水平还真是不减当年啊!还想让本宫的妹妹做你的妾,你何德何能?” 她其实知道刘翰墨是为了激怒她,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从而失去皇上的宠爱。 可偏偏,刘翰墨这个人心肠歹毒,戳中了燕霁雪的逆鳞。 哪怕激怒所有人,燕霁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一丁点委屈。 刘翰墨一脸不解,“雪妃娘娘,微臣乃平南王世子,日后是要继承平南王爵位的,令妹虽说是个庶女,身份上配不上本世子,但本世子爱重她,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也无可厚非,雪妃娘娘,我们二人早已经心意相通,灵儿她……” “住口!”燕灵儿都要气疯了,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这登徒子,究竟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这浪荡货心意相通,我就算一头撞死,也不愿嫁给你这种人品低劣的东西!” 燕灵儿一番话出来,众人窃窃私语。 宗室女子皆温柔贤惠,顺从恭敬,何曾有过这般烈辣的,燕灵儿好似一匹胭脂马,与众不同。 “灵儿,莫要与我气恼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燕霁雪忽然走下御阶,对着冷着脸还没给出回应的刘景煜行了个跪拜大礼,而后哭着说: “皇上,刘世子多次羞辱臣妾,刚刚还当众欺负臣妾的妹妹,如今又说出这番狂悖之语,败坏臣妾妹妹的名声,他这般肆无忌惮,是因为将军府不知何时冲撞了平南王府吗?” 说到这儿,她转身看了一眼燕灵儿跟燕啸虎,“你们两个还不过来!” 燕灵儿跟燕啸虎虽然不知道燕霁雪要干什么,但他们习惯性听从燕霁雪的指令,立刻便走上前来,跟她一起跪下。 燕霁雪却起身,领着他们来到平南王的席位面前,朝他拜了一拜。 “王爷,若是将军府真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王爷看在将军府人丁稀薄,无有支撑的份儿上,饶了他们……” 燕霁雪是站着行礼的。 但她使了个眼色给燕灵儿,后者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也哭着道:“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燕啸虎心眼子实诚,还没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姐都跪了,他跪一下也没所谓,反正也不吃亏。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惊了,包括坐在龙椅上的刘景煜,他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出好戏,眼底划过一抹赞赏。 而平南王此刻,却如五雷轰顶。 他在燕霁雪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诚惶诚恐的等着燕霁雪把话说完,没想到她的话听得他是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雪妃这是赤裸裸的以退为进,想给他安一个欺压忠臣家眷的罪名啊! “娘娘何至于此,将军府与平南王府又何来恩怨啊?” 平南王急忙出了席位,试图将燕灵儿跟燕啸虎扶起来,两个小东西却执拗得很,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雪妃娘娘,你这是何意?”这时候,刘翰墨也看不下去了,起身冷嗖嗖地说: “本世子是爱重灵儿,才恳求太后娘娘赐婚,难道雪妃是轻视太后娘娘,不愿她老人家来赐婚?” 挑拨离间? 呵! 燕霁雪直接没搭理他。 依旧看着平南王,惨兮兮的眼泪涌了出来,“若非如此,世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们姐弟妹三人? 本宫入宫以前,世子就当众嘲讽臣妾无才无德更无脑无貌,日后定然嫁不出去。 本宫入宫之后,幸得皇上特允,回府探亲,世子又在马场欺负本宫的弟弟,本宫气不过,出手教训,他又将此事捅到太后娘娘面前,幸亏太后娘娘明察秋毫,大事化小。 而今,他竟又当众羞辱本宫的妹妹,妹妹虽为庶女,却也是本宫与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绝不允许被人这般糟践!” 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看起来我见犹怜,她再次向平南王行了个晚辈礼,“王爷,本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本宫。” 她说的这很多话,其实也有不稳妥的地方,但正是因为话里话外的小差错,才更让人相信,她已经走投无路,必须这般做小伏低,才能庇护家人。 同时,她也将平南王彻底架了起来。 今天这事儿,要是得不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平南王就是藐视皇上的嫔妃,那就相当于在皇上的头上拉屎。 那事情可就大了。 燕霁雪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不然的话,刘翰墨那种恶心的臭虫,还能一直在将军府的门楣上拉屎不成? 﨔 第七十九章 逆风反转 平南王实在已经瑟瑟发抖。 他转头,扫了一眼这种种贵客中的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拽到燕霁雪面前。 “跪下!”平南王发出一声冷厉的低吼。 他可是堂堂王爷,镇守一方的霸主,他的怒火,纵是刘翰墨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会抖上三抖。 刘翰墨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虚软的腿已经出卖了他,“噗通”一声跪下了。 平南王二话不说,一巴掌抡圆了,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极其用力,只听“啪”得一声,刘翰墨直接飞了出去,把司徒琳璟面前的小几都撞倒了,“噼里啪啦”响了一堆。 刘翰墨勉强爬了起来,半张脸上竟然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他捂着脸,呲牙咧嘴地替自己辩解: “爹,儿臣没有,儿臣没有啊,儿臣真的是心悦燕三小姐,想与她成亲……” “住口!”平南王冷冷一笑,“燕三小姐乃燕大将军的爱女,燕大将军一生威名赫赫,为先皇以及陛下东征西讨,打下半壁江山,他可是朝廷柱石,他的女儿你也敢肖想,你简直白日做梦,错的离谱,还不立刻跪下向燕三小姐认错!” 他的话,也一语双关。 燕霁雪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爹爹有功在身是真,功高震主也是真,可正因为这样,就必须得低调,得蛰伏,得安分守己。 如果今天平南王的话传出去,再经过众人渲染,那味道可不就变了,不就成了他们将军府恃功而骄,连堂堂王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愧是平南王啊! 燕霁雪脑子里飞速运转,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她半刻也不敢耽搁。 她立刻对着刘景煜跪了下去,抹了把眼泪,“皇上,燕大将军所生四个子女,有三位都在京中,他还曾告诉臣妾,他常年不在京中,不晓得京城都有哪些青年才俊。 日后灵儿与啸虎议亲,少不得臣妾与皇上帮着操心,如今灵儿还未及笄,哪里就能议亲了? 况且此事父亲不知,臣妾不知,刘世子这般唐突地提起来,不是蔑视将军府又是什么?” 她这话,说的圆满。 刘景煜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大宫女玉莹,让其上前,将燕霁雪扶起来。 燕霁雪福了福身,“多谢皇上。” 玉莹又走到燕灵儿与燕啸虎面前,一手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 燕灵儿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 燕啸虎则一脸的愤愤不平,却勉强隐忍,也是忍辱受屈的模样。 其他贵客都在想,将军府就那么几个人,大将军与长子镇守北疆,府里就剩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侧夫人,还要处处被欺负,真是惨。 “王叔也该好好管教管教翰墨了,光是朕知道的,他已经不止一次羞辱雪妃,如今竟又盯上了燕三小姐,实在是冥顽不灵,再这样下去,日后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他?” 刘景煜简简单单一番话,却如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平南王脸上。 他立刻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请雪妃娘娘恕罪,微臣知错,此番回去,必定以家法严惩逆子!再提上重礼,上门致歉,还望娘娘原谅。” 刘翰墨咬了咬牙,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仍旧不愿低头,“雪妃,本世子再说一遍,本世子真心爱慕令妹,愿与她共结连理……” “世子还真是霸道,您喜欢灵儿,灵儿就必须嫁于你么,从始至终,你可有问过她半句?还有脸来请求太后娘娘赐婚!”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徒琳琅开了口,很是义愤填膺。 温绿韵也道:“皇上,臣妾只知这男欢女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情投意合,焉有强求之礼啊?” 刘景煜看了二人一眼,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惊讶。 随后,容太后竟然也来了一句:“王爷还是先带世子回去罢,日后燕三小姐的婚事,由雪妃来操心。” 燕霁雪悬在半空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多谢太后恩典。”她急忙跪下道谢。 刘翰墨这下彻底懵了。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才被平南王的又一巴掌打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燕霁雪后怕到到了晚上也无法定下心来。 好家伙,若是今日真被那姓刘的狗东西得手,那岂不是燕灵儿了,就连她燕霁雪,甚至燕之鸿都得被拉下水去。 到时候他们将军府可真的要被刘翰墨抓住弱点,玩弄于股掌了。 幸好幸好! “姐,那个狗东西怎么那么坏,我们究竟哪里招他惹他了?真气死我了!”燕灵儿咬着牙嘟囔道。 燕霁雪一言不发,望着虚空,像是被夺了舍。 “姐?”燕灵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燕霁雪忽然落下泪来,猛然抓住燕灵儿的手,“灵儿,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 是夜,刘景煜来了。 燕霁雪正在挑灯练习绣功,刘景煜来的时候,她又一次扎了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夜深了,明日再绣吧,熬夜伤眼。”碧桃柔声劝道。 燕霁雪叹了口气,“不行,这件外袍可是本宫为皇上绣的第一件,一定要绣好。” “爱妃的绣功,还是用来绣寝衣比较合适。”刘景煜忽然掀开珠帘进来,声音爽朗,明显心情不错。 燕霁雪急忙起身相迎,刘景煜却握住她的手,将她按了下去,“爱妃不必多礼。” “今日之事,朕必定会给爱妃一个交代。”他直截了当道:“朕让刘翰墨面壁三个月如何,平南王罚俸半年。” “万万不可。”燕霁雪连忙道:“皇上切不可伤了有功之臣的心,臣妾只是不喜刘世子一再欺负臣妾的弟弟妹妹而已,只要他们平安,臣妾别无所求。” “两个小儿而已,难道爱妃还怕朕庇护不了?”刘景煜眼睛眯了眯,有些不悦似的。 燕霁雪不敢吱声了,坐在温暖的灯光下,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刘景煜心疼地替她拭去泪水,“放心,一切有朕在。” 﨔 第八十章 离别 燕霁雪破天荒向刘景煜提了要求,“皇上,臣妾想请个护卫给灵儿还有啸虎,一为约束,二为保护,不然臣妾实在不放心。” 刘景煜摆了摆手,不在乎道:“这有何难,此事让雁鸣去办。” “多谢皇上。”燕霁雪恭敬行礼。 第二天早上,雁鸣便带着两个人来到燕霁雪面前。 “雪妃娘娘,这二人为兄妹,分别名叫秋云,秋水,是奴才的同门师兄妹,他们二人武功高强,必能教好三小姐与四公子。”雁鸣介绍道。 秋云秋水兄妹二人向燕霁雪行了个江湖上的抱拳礼。 燕霁雪打眼一瞧,秋云剑眉星目一身正气,站在那儿犹如一棵挺拔的松柏,一看就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秋水也毫不落于下风,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很有力量的样子。 燕霁雪将燕灵儿叫了出来,当场认师傅。 燕灵儿难掩激动,直接给秋水磕了几个响头,看样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师傅。 燕霁雪诚恳邀请秋水在永安宫多住几日,随后与燕灵儿一道回去,秋水没有拒绝。 他们兄妹二人都寡言少语,特别是秋水,几乎是一问一答,从不肯多说半个字。 燕霁雪反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性格稳重,武艺高强,起码能压一压燕灵儿身上的跳脱气息,让她也跟着稳妥些。 在永安宫住了五六日,燕灵儿便提出要回家了,原因是宫里规矩太过于森严,又不能出去,在永安宫小小一方天地待着,实在让她憋屈得慌。 燕霁雪其实知道这丫头的真实打算,她是想赶快回去跟着秋水师傅好好学学武艺,免得日后再被人欺负。 既然她已经这样说,燕霁雪也不好再强留,毕竟宫里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待下去的地方,多待一天,危险就越大一分。 燕霁雪就给她收拾了不少宫里的点心,药材,还有刘景煜赏赐的绫罗绸缎,又带着燕灵儿去荣太后处告了别,这才亲自将她送到宫门口。 燕灵儿还是小孩子心性,看着赶来接她回家的庄姨娘跟燕啸虎,像个开心的小鸟儿,满脸写着开心。 “好好听姨娘的话,跟着秋水师傅好好学。” “有什么事就写信给姐姐,有谁欺负你们,也一定要告诉姐姐。” “隔几日再来看姐姐,另外给你们带的吃食回去尽快吃,不要放坏了。” …… 燕霁雪这么一个从来不喜欢磨磨唧唧煽情的人,到了此刻,却很是不舍,忍不住鼻子泛酸。 燕啸虎已经将燕灵儿的东西拿上了马车,又折返回来,塞给燕霁雪一些他从家里带的好吃的。 “啸虎,你也一定要听姨娘的话,跟着你师傅好好学,得空姐姐会考教你的,听见了吗,保护好妹妹。”燕霁雪叮嘱道。 燕啸虎撇撇嘴,“知道了姐,你不在,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会照顾好娘和妹妹。” 几人被马车带走。 燕霁雪站在宫墙上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消失不见。 燕灵儿不在,宫里的日子又开始无趣起来。 两个丫头尝试着找些乐子给燕霁雪,不管是养花,养鸟,溜猫,还是逗狗,燕霁雪都不大能提的起兴趣。 除了偶尔跟松月切磋切磋武艺。 无聊着无聊着,就到了九月末。 这天,刘景煜来了永安宫,脸上略带隐秘的笑。 燕霁雪靠在躺椅上吃桃,有些不解,“怎么了皇上,有什么好事?” 因为持续的无聊,她整个人恹恹的,无精打采。 刘景煜拿起燕霁雪随手放在桌上的一本游记翻了翻,漫不经心道:“你准备一下,十天后跟朕前往留安山,进行秋猎。” 秋猎? 燕霁雪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都亮了,“秋猎,留安山,那不是在京郊吗,还设有行宫,是臣妾想的那个意思吗,可以出宫吗?” 看她这么开心,刘景煜心情更好,抿了抿唇,将她拉到怀里,“你这皮猴儿,果然闲不住。” 还真是那个意思。 燕霁雪寂寥的心终于沸腾起来。 她之前怎么忘了,秋猎是每年都会举行的皇家盛事,从前她但凡在京城,都会跟爹爹参加的。 秋猎的时候,很多王公大臣也会携带家眷出席,有的人是为了参与到这场盛会中来,享受围猎这个活动的乐趣。 有的人则纯粹将其当做挑选意中人的绝佳时机,就跟上元节灯会一模一样。 燕霁雪从前就是为了参与其中,跟那些成天叫嚣着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男儿们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骑射狩猎能手。 而今年,她也同样不改初衷。 她亲自写信给燕啸虎,让他帮忙将她从前所穿的骑装跟弓箭都带着,到了留安山给她。 弓箭装备都有了,还有一样也不能少。 马。 燕霁雪去了御前马院,打算给自己挑一匹像样的马。 松月陪着她一起去的,主仆二人信心百倍,想着御马有那么多,随随便便挑一匹,怕都是价值不菲的汗血马。 可没想到,两人竟然失算了。 在马厩里东看西看,左看右看,一个多时辰,竟然连一匹都没看着。 不是瘦就是小,不是无精打采就是半死不活。 当然也不是真的半死不活。 主仆二人见过真正上得了战场的马得有多威猛,真正的好马与主人互为支撑,关键时候甚至可以以命相托。 宫里的马缺乏锻炼,全都是在附近的山野林子里养出来的软趴趴的矮脚马,哪能跟真正的战马相提并论。 燕霁雪闷闷不乐。 是夜,刘景煜来了。 “怎么还是不高兴?”他问。 燕霁雪直截了当:“皇上,宫里没马,臣妾不能玩的尽兴了。” “那么多,不够你挑?”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支棱不起来。”燕霁雪单手支着下巴,“要是能有汗血宝马就好了。” 刘景煜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他下了朝,亲自过来请她,“走,朕让人给你带来一匹好马。” 燕霁雪勉强打起精神,但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别说是这宫里的马了,就算是京城的马加起来,也不能跟北疆最普通的一匹战马相提并论。 﨔 第八十一章 起名铁锤 刘景煜却一脸神秘的笑,带着燕霁雪往御马院走。 离得老远,燕霁雪就听到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嘶鸣声。 她不由得一愣。 心里升腾起几分兴奋来。 直接跑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竟然是当初她在军营里降服的那匹马! “它怎么在这儿?”燕霁雪激动起来,抱着马脖子跟它亲近,没想到它竟然记得她,一点儿也不排斥她的靠近。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笑,“这马归你怎么样?” 燕霁雪点了点头,一脸笑容,“谢谢皇上。” 她二话不说,骑着这马转了一圈。 果然汗血宝马跟其他的马区别甚大,光是那股子力量感,就让人如虎添翼。 “对了,皇上这马儿叫什么名字?”她问。 “还没起名,你走之后它还是谁也不服,不让别人骑,养马的给他起名,它也不愿应,孤傲得很。”刘景煜笑。 “那臣妾给它起名铁锤怎么样?”燕霁雪觉得自己的起名技术相当炉火纯青。 铁锤多好呢,简单好记,还很朗朗上口,最重要的是,民间有言,贱名好养活。 刘景煜却一脸黑线,“别人的马都叫踏雪追风,你给它起名铁锤,它不会被别的马笑话?” 燕霁雪摆了摆手,“皇上您这就不懂了,那些名字都中听不中用的,还是铁锤好,是吧,小铁锤?” 她拍了拍铁锤的脖子。 马竟然很给面子地喷了个响鼻。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由你吧。”刘景煜忽然来了一句:“不过朕一直有个疑问,当初你是怎样降服它的?” “皇上,万物皆有灵,是因为臣妾跟铁锤有缘分,它愿意给臣妾面子。”燕霁雪神秘一笑。 刘景煜却不依不饶,“朕想听实话。” 燕霁雪便走了过去,在刘景煜耳边低语:“臣妾剪了一把发情母马的鬃毛,填在香囊里,这样的话,它就不会发狂了。” 这个超绝小妙招,也是军师告诉她的,一般人她轻易不会说。 刘景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爱妃果真智慧过人。” 燕霁雪朝着刘景煜招了招手,“皇上要不要也上来试试?” 刘景煜挑眉,“铁锤认主,怕是不愿给朕骑,朕就在这儿等着爱妃。” 两人相视一笑,燕霁雪“驾”了一声,骑着马奔向远处。 徐兰芝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看着。 相比于宫里其他女人,她的才情与性格都是上乘,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像个透明人。 但若仔细来看,又会发现,好像哪里都有她的存在。 “主子,雪妃如今未免也太过分了些,竟然这般无礼。”丫头玉音压低声音说道。 徐兰芝淡漠一笑,“这有什么,这只能说明人家雪妃有能耐,抓得住皇上的心,像我们这些没有能耐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被她牢牢把控,仅此而已。” 说话间,她的目光已经收了回来,“走吧,咱们去趟贵妃娘娘宫里。”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几乎每天都在御马场训练,她爱极了铁锤,一人一马越来越有默契。 这天下午,燕霁雪再一次来到这里,朝着铁锤打了个招呼,还亲自给它喂草料。 铁锤乖巧的吃着,燕霁雪就在想,一定要好好养这匹马。 毕竟像铁锤这么好的马实在少见。 “小心啊娘娘。”碧桃不放心地将缰绳递给燕霁雪,“娘娘,奴婢怎么觉得,铁锤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燕霁雪也察觉到了,她们来的时候,铁锤就有些焦躁的打着响鼻,碧桃去拉它的缰绳,它也后退了好几步,勉强才抓住的。 “罢了,你们两个就在一边等着,看着你们家小姐骑就行了。”她道。 可就在铁锤载着燕霁雪跑出去两圈之后,忽然莫名其妙的变得狂躁。 它喉咙里发出古怪低沉的声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显得十分痛苦。 但即便如此,它奔跑的速度也异常迅猛,它撒开四只蹄子,发了疯几乎不听燕霁雪的命令了。 “铁锤,你干什么?” 燕霁雪大惊失色,预感不妙,心跳都猛然加快。 但这并不影响她飞快地调整姿势,上半身几乎贴在马背上,将缰绳在手上缠了两圈,试图勒住铁锤。 没想到这小黑马却越跑越快,最后直接撒丫子狂奔出了马场,朝着旁边林子里冲了过去。 “雪儿!”刘景煜的声音在马场入口传来。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二话不说,找了一匹相对健壮的马,飞快地翻身上去。 “皇上,让奴才们去,您千万不能去啊,太危险了!”小太监福晨急忙抓住缰绳,试图拦下刘景煜。 “让开!”刘景煜一把甩开福晨,挥动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动作干脆利落,一张脸上却布满担忧,“驾!” 松月也急忙追了上去。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差点从马背上颠下来。 她深知自己绝对不能摔下去,否则极有可能会被发疯的马踩踏,轻则胳膊腿受伤,重则她这个人都要被踩死。 耳边风声呼啸,小树林里的草地上散发出清新的绿草香,就在鼻腔外头徘徊。 可她哪有心情赏花赏草。 她已经命悬一线了。 “铁锤,别跑了,停下来!”燕霁雪咬了咬牙,低声吼了一句。 铁锤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迅猛,速度快得离谱。 燕霁雪整个人都麻了。 她甚至在想哪种方式跳下去对她的伤害更小一点。 同时她还不想伤了铁锤。 “雪儿!”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呼喊。 燕霁雪猛然一震,是刘景煜。 他可是皇上! 他怎么会来,之前没听说过他会骑马呀,何况这么危险,他来干什么? 燕霁雪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刘景煜骑马飞快的冲了过来,速度竟跟铁锤一样快。 两匹马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十步,马蹄声激烈。 刘景煜骑着的红色骏马高大健硕,眼看着就要跟燕霁雪并驾齐驱。 “杀了它,这种发狂的马轻易不会停下来的!”他厉声提醒。 铁锤猛然一腾四蹄,跑的更快。 “不!”燕霁雪咬了咬牙:“它一定有什么问题,或者生病了,或者……” 﨔 第八十二章 受伤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狂风吹得迷了眼睛。 况且,铁锤是唯一一匹还算听她的话的好马,不能轻易伤害。 尽管,她腰间就别着一把匕首。 “听话!”刘景煜急得厉害。 燕霁雪还是舍不得,但眼看着铁锤就要带着她冲到前面不远处的湖里了。 “把手给我。”刘景煜再次追了上来,目光凌厉,朝着燕霁雪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量感,手心分布着一层薄茧,让人莫名有安全感, 但这会儿,燕霁雪哪里敢伸出手去。 他可是皇上,九五之尊,她自己可以出事,他却绝对不能有事。 不然的话,她们全家都得陪葬,整个国家也会动荡。 “不,不行,皇上您离我远点,我自有办法。”燕霁雪大声呼喊。 刘景煜却陡然抬高话音:“别说废话,立马把手伸出来!” 他话音刚落,铁锤忽然一阵痛苦的长嘶,前蹄猛的直立起来,眼看着就要将燕霁雪摔下。 燕霁雪脑子里一阵眩晕,被迫调整动作,可还是险些摔了下去。 向来胆大的她,此刻也有点慌了。 千钧一发之际,刘景煜竟然不顾一切的飞扑过来,抱着燕霁雪滚在草地上,一连滚出去十几步。 燕霁雪惊呆了。 她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紧接着就是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差点失去意识。 “雪儿!”脑子里短暂的空白之后,燕霁雪耳边忽然响起刘景煜焦急的喊声,以及铁锤落入水中发出的声响。 燕霁雪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幽幽睁眼,正好看到他那双满含着担忧的眼睛,他眼眶发红,明显忧虑到了极点。 他的侧脸也划出了一片擦伤,伤口涌出血色,触目惊心。 “皇上,您,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燕霁雪心情格外复杂,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脸。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她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腕一阵难受,应该是扭到了。 “没事。”刘景煜松了口气,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没事就好。” 说完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福晨跟松月很快赶了过来,双双下马,看到这一幕,两个奴才魂儿都吓飞了。 “皇上,您有没有事?”福晨声音颤抖,双眼发红,直接跪在地上看着刘景煜。 松月也急坏了,上前想扶燕霁雪起来,却被刘景煜一个眼神儿劝退。 “没事。”刘景煜将燕霁抱了起来,“立刻叫陈子行过来,另外,这边的事,谁也不许捅出去!” 两人其实都受了点伤。 只不过燕霁雪受的伤轻一点,左手手腕肿了起来,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刘景煜却相当紧张,“疼不疼?” 他的伤更重,腿上擦伤了一大片,侧脸也显而易见。 燕霁雪都怕这事儿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她会被狠狠训斥一番,这都是轻的。 “皇上,臣妾对不起您,臣妾有罪。”燕霁雪眨巴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朕这不是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他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可是铁锤它前几天都好好的,今天突然变得那么狂躁,一定有原因。”燕霁雪蹙眉。 刘景煜已经让雁鸣去查了,并且将铁锤从湖里捞了出来,给兽医去看。 为避免它又突然发狂,兽医直接将他圈在了一个围栏里,四条腿都给绑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检查。 可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也没见检查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件事果不其然传到了六宫,燕霁雪被荣太后叫了过去。 许贵妃她们都在。 “雪妃,你未免太胆大包天了,竟然连累皇上出事,你自己有什么事也就罢了,皇上金尊玉贵,一点儿三长两短都不能有,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等荣太后开口,许贵妃先厉声将燕霁雪训斥一番。 宫里没有皇后,许贵妃位同皇后,行使管理六宫之权,有权利这样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妃子。 燕霁雪自知理亏,跪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训。 她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罚跪,或者罚抄书,秋猎,她八成是去不了了。 但她不甘心,她想查出真相。 她不相信铁锤是自己出问题的,这其中一定有别人的手笔。 “雪妃,贵妃训斥于你,你有何话说?”荣太后慢悠悠地问。 燕霁雪毕恭毕敬,“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无话可说,臣妾愿意接受责罚。” 许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冷色,“好啊,那你……” “前提是,臣妾要查出幕后真凶。”燕霁雪又补充了一句:“那匹马是皇上所赏,很有灵性,不会突然发疯。” “一个畜牲而已,能有什么灵性,雪妃若是想拖延时间,逃避惩处,那就太恶劣了。”许贵妃冷笑。 燕霁雪看向坐在上首正在盘珠子的荣太后,目光充满希冀。 荣太后淡淡抿了抿唇,“你去查吧,秋猎在即,就出了这么大一件腌臜事,你且查查,看究竟是何方妖孽作祟,哀家给你时间。” 燕霁雪急忙磕头致谢。 铁锤也已经醒了过来,但它还是狂躁,哪怕被绑住了四肢,还是时不时喷个愤怒的响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燕霁雪跟松月两人站在围栏外,静静地观察着。 一小会儿功夫之后,燕霁雪慢慢上前,安抚似的摸了摸铁锤的脖子,低声道: “铁锤,你别喊了,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具体哪里不舒服,还得主人给你检查出来才行,明白么?” “娘娘,这马听得懂人话?”小太监福晨有些不解,但看燕霁雪这个样子,他又觉得很有可能。 “本宫也不知。”燕霁雪两手一摊,又在铁锤耳边多说了几句。 她只知道,真正好的战马是能听懂主人的话的,如此一来,才有一人一马配合默契战无不胜的神话得以创造。 “娘娘,它真的不动了!”松月一脸惊讶,“没想到铁锤这么有灵气。” 燕霁雪也十分开心,但为保证安全,养马人春生还有松月跟福晨都上前帮忙。 燕霁雪回忆了铁锤当时发疯的全过程。 好像就是她坐上马鞍之后,跑了两圈不到,它就发狂了。 燕霁雪直接取下马鞍,扒开铁锤身上覆盖的薄毛,一点一点检查起来。 “娘娘,这样有用吗?”春生小心翼翼的问。 﨔 第八十三章 诬陷 燕霁雪没有说话。 整个人聚精会神。 没一会儿,松月拿来一个琉璃镜,这镜子效果神奇,竟然能将物品放大。 燕霁雪如虎添翼,立刻拿着这琉璃镜在马身上到处检查。 她是怀疑有人在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从前爹爹就遇到过这种情况,陪伴他多年的战马被人下了一种通过皮肤可以渗透进体内的剧毒,结果在战场上差点害了他的性命。 燕霁雪也是抱着这么一点希望在检查,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功夫,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一个蛛丝马迹。 一个小小的发红的针孔。 好家伙! 怪不得铁锤突然发狂,那么一根针,扎谁身上不痛? 燕霁雪立刻让松月拿来镊子,试图将那已经陷入铁锤身体的针拔出来。 可是她鼓捣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因为镊子太粗,针头太细,根本夹不起来。 福晨将此事汇报给刘景煜,后者立刻派来陈子行。 陈子行手里有更细的镊子,稍微用了点力气,就将那根针拔了出来。 铁锤痛得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都在抽搐,但依旧乖乖躺在地上,让人格外心疼。 陈子行去检查那根针有没有问题,燕霁雪就更加仔细地去检查别的地方,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针。 这么一检查下来,她竟然又发现了两根,分别在铁锤的屁股上和后腿上。 太恶毒了。 不过陈子行说,这针没有毒,拔出来铁锤就没事了。 现在的关键是,这针是谁按进去的,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几人一起看向养马员春生。 “雪妃娘娘饶命啊,奴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奴才自从侍奉铁锤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真的不清楚什么时候它被人扎了针啊,还请雪妃娘娘明查!” 春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自己求情。 燕霁雪两手一摊,“可是你最近几天,除了本宫,就只有你才能接近铁锤,不是你还能是谁?” 春生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雁侍卫,麻烦你帮本宫审一审,看看究竟是不是他。”燕霁雪道。 雁鸣立刻将春生带走。 也就不到一个时辰,雁鸣就来汇报,说春生已经招认了,就是他做的坏事。 “他有没有说是谁指使的?”燕霁雪问。 此时此刻,燕霁雪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但是还没完全确定。 雁鸣摇了摇头,“他说只能在皇上面前交代真相。” 燕霁雪就让人去请刘景煜,没想到许贵妃也跟了过来,华丽的宫装层层叠叠,精致得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皇上,是司徒贵人指使奴才的。”春生哭着求饶:“奴才知道错了,还请皇上饶了奴才,奴才愿意当牛做马效忠皇上!” “怎么可能?”燕霁雪都气笑了。 司徒琳琅那点胆量,让她在点心里多放点糖她可以,让她去杀人,还不如逼她自己自杀。 但司徒琳琅还是被传了过来。 她身上还带着一股青提的酸甜味道,在来之前她正在做青提口味的酥饼,打算做成了给燕霁雪投喂。 “什么?”听了此事,司徒琳琅也一脸惊讶,“我何时让你坑害雪妃姐姐,雪妃姐姐在一日,我便能安稳一日,我为何自掘坟墓?” 是啊。 这种事用脚都能想明白。 “司徒贵人,您别演了,您早就嫉妒雪妃娘娘得宠,而同样入宫的您根本得不到皇上的青睐,您表面上看起来安分守己,可实际上早已经阴暗扭曲,您就是想通过这次机会打击雪妃娘娘,好让她死在宫里,您大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哈?”司徒琳琅露出一抹夸张的笑,看向燕霁雪,“姐姐,你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吗?” 燕霁雪当然不相信。 “皇上,琳琅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最胆小了。”她道。 刘景煜不自觉多看了司徒琳琅几眼,眼底划过几分狐疑,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的确做不出那种事,可是,她身边人呢?”他冷冷一笑。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这应该也不可能,她……” “噗通”一声。 是司徒琳琅的大丫鬟玉柠跪了下去,一张脸惨白。 她飞快的抬头看了司徒琳琅一眼,颤巍巍道:“贵人,贵人……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您天天跟雪妃在一起,奴婢本来还想着雪妃能看在这份情谊上,帮衬帮衬您,可奴婢怎么也想不到,她根本没有这个想法,那奴婢就只能帮助娘娘您扫清眼前的障碍……”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凭什么这般做?”饶是司徒琳琅这个兔子,也瞬间爆炸,不可置信的盯着玉柠那张惨白的面孔,咬着牙道: “玉柠,本贵人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玉柠哭着低下头,“贵人,奴婢也是为了你好……” 话说到一半,她转头看向刘景煜,“皇上,皇上,这件事跟贵人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是奴婢用贵人的打赏买通了春生,让他在那匹马身上动了手脚,皇上,要杀就杀了奴婢……” “到底谁指使你的?”司徒琳琅踉跄了一下,差点瘫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竟然藏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做的出这种可怕的事来。 “把她带下去,严刑拷问。”刘景煜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司徒琳琅呆呆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了。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而后看向燕霁雪,“姐姐,我真的没有指使她,你知道我的,我只求自保,只求在宫里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燕霁雪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用不着自责,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可是,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会是玉柠。 可偏偏,玉柠把一切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燕霁雪打算去一趟内务府,好好跟玉柠说一说话。 可这天晚上,玉柠就死了。 﨔 第八十四章 还请太后责罚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只觉得一身冰冷。 究竟是什么条件,能让这个傻姑娘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伴随着这件事的发生,司徒琳琅也病了,这病来势汹汹,也就一天时间,已经烧的浑身滚烫,意识不清。 燕霁雪给铁锤重新找了一个照顾它的人,这几天她也没空再骑马了,她几乎天天都在司徒琳琅这里。 “陈太医,她怎么还是这么烫,再这样下去,把人都要烧坏了。”燕霁雪急声质问道。 陈子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娘娘,司徒贵人的病来势汹汹,她是被吓着了,可得一阵儿才能好起来呢。” 燕霁雪也知道她是受了惊吓,可谁能想到她胆子这么小,竟把自己吓病了。 “微臣再加大些药量,煎了药给贵人端来。”陈子行退了出去。 “娘娘,我们贵人能承蒙您的信任,已经很不容易了,奴婢替贵人谢谢您的恩德。”丫头百叶跪下来磕头。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碧桃就上前将百叶扶了起来。 燕霁雪道:“琳琅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心里清楚得很,那些腌臜货想要挑拨离间,还差的远。” 司徒琳琅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勉强退了烧,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儿,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燕霁雪,格外惊讶,而后泣不成声。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燕霁雪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姐姐知道你的人品,姐姐还等着你快些好起来,做更多好吃的呢。” 司徒琳琅终于勉强扯出一抹笑,“谢谢姐姐。” 燕霁雪又去了一趟荣太后宫里,将这件事跟她老人家交代了一声。 “竟然是一个丫头?”荣太后眉头紧蹙,“她还畏罪自尽了。” 虽然燕霁雪也不相信畏罪自尽这回事,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由不得她不相信。 “太后娘娘,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臣妾的疏忽,若非臣妾没有及时发现铁锤身上的针,也不会连累皇上,臣妾有罪,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燕霁雪跪了下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试问谁能提前知道这些?关键是皇上那里……雪儿,皇上这一次也是为了救你,你需得好好照顾他,这次秋猎,你也要时时侍奉在皇上身边,明白么?” 燕霁雪就是一惊,目光亮了,“太后娘娘这是允许臣妾参加秋猎?” 荣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提前十几天就已经在准备了,哀家要是不让你去,你不得把这皇宫给掀翻了?” 燕霁雪竟有些感动。 但她其实也在想,荣太后此举,也是为了让她可以跟随在刘景煜身边,某些时候,可以起到保护他的作用。 秋猎近在眼前,刘景煜身上的伤还是没有好彻底。 这天,燕霁雪给他换药的时候,看到他身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很是愧疚。 “皇上,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呸呸呸,以后皇上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这一次都怪臣妾,臣妾对不起皇上,皇上想要臣妾怎么赔罪,臣妾都愿意。”燕霁雪心疼地看着刘景煜。 刘景煜将自己的外衣拉上来,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后背的伤口,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爱妃知错就好,不过爱妃要是实在太过于自责的话……”刘景煜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那今夜,爱妃可否更加主动一些?” 燕霁雪:“……”??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档子事? 刘景煜什么都好,唯独在房事上没个节制,特别是在她这里。 用他的话来说,满宫里那么几个不中用的妃嫔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燕霁雪。 这天夜里,燕霁雪生怕他崩坏身上的伤口,因此格外主动,主动又卖力。 刘景煜十分餍足,搂着几乎已经脱力的燕霁雪,“朕的好爱妃,若是离了你,朕可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早上,众人前往留安山行宫。 燕霁雪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却是第一次以一个妃子的身份来这儿,所有人都知道她备受宠爱,因此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毕恭毕敬。 唯独许贵妃是看她越来越不顺眼。 毕竟在燕霁雪进宫之前,刘景煜最看中的就是她,后宫的大权交给她,还时时去她宫里坐坐,惹得六宫羡慕。 这一次,刘景煜就带了燕霁雪,许贵妃还有徐兰芝她们三人,因为人少,许贵妃便给她们一人分了一个宫殿,已经让人提前收拾准备妥当。 燕霁雪住在揽月轩,距离刘景煜所住的泰和宫也就百十来步,但其他两个人住的也很近,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不过燕霁雪对这个安排没有一点儿意见。 毕竟现在宫里权利最大的还是许贵妃,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又招惹了这个强敌。 住所安顿下来之后,许贵妃就让人请燕霁雪跟徐兰芝去了一趟她所住的芳华殿。 叮嘱她们为期半个月的秋猎里,两人一定要好好侍奉皇上,特别是燕霁雪,还要肩负起保护皇上的职责。 燕霁雪依然没有什么话说。 说完话,燕霁雪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臣子们所住的地方,又见到了弟弟妹妹还有司徒琳璟。 “你放心,琳琅没什么事,就是吓着了,宫里的太医会好好照顾她。”燕霁雪对司徒琳璟说。 没想到下一刻,司徒琳璟直接跪了下来,“娘娘,多谢娘娘信任!” 燕霁雪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就算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同我一起长大的你吗?何况琳琅是个什么性格,我比谁都清楚不是?” 司徒琳璟十分感动,竟抹起了眼泪。 “姐,司徒姐姐你们两个快别哭了,我刚刚发现了一个人!”燕啸虎急声道:“你们一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燕霁雪有些狐疑,“怎么了你,这么生气。” 燕啸虎愤愤道:“当然生气了,怎么可能不生气,我看到了刘翰墨!他就在平南王的家眷里,他扮成了一个小厮,混迹其中,看到我,还挑衅的瞪了我一眼。” 﨔 第八十五章 报仇 燕霁雪脸色一变。 司徒琳璟同样勃然变色,“好家伙,那种蛀虫,坏种,畜牲,这才几天就又被放出来了,可见平南王多溺爱这个儿子,真是可恶!雪儿,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燕霁雪冷冷一笑,“不只是你,我也咽不下。” “姐,我们要怎么办?”燕灵儿着急问道:“你们要是有什么计划,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必须要为自己报仇!” 燕霁雪阴恻恻看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冷然道:“此事不急,待我们商量一二。” 是夜,燕霁雪从刘景煜那里出来,便将燕啸虎还有燕灵儿叫了过来,几人换上了夜行衣。 “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以三姐的名义约刘翰墨在林子里见面了,那个蠢货还以为三姐看上他那个猪头了,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沾沾自喜,准备羞辱我们一家呢。”燕啸虎笑着说。 此时此刻,他们姐弟三人连带着松月正在这林子深处的一棵大松树下躲着,只等刘翰墨出现。 “姐,干嘛非要以我的名义约他,好恶心。”燕灵儿撇撇嘴,有些不满。 “因为这样,就算这事儿捅出去,才不会有人相信,那个狗东西八成还留着你弟弟用左手写的狗爬字据呢,到时候记得把字据也找出来,撕毁。”燕霁雪道。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燕啸虎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 几人就已经蹲下去,在灌木丛躲着。 果然是吊儿郎当的刘翰墨。 他身上还穿着小厮的衣服,显得格外猥琐。 燕灵儿适时走了出去,俏生生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翰墨一眼看到燕灵儿,一脸惊讶,眼底划过一抹淫笑,“灵儿妹妹,这么晚了,约本世子在这儿见面,意欲何为啊?” 他一副“原来你早就看上我了”的样子,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自然是有话要跟世子说了。”燕灵儿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世子,你过来呀。” 刘翰墨瞬间心猿意马,想着这个小贱人长得也挺不错,让他风流一度,完事儿之后他不也有了拿捏燕霁雪那个贱人的资本了? “好啊。”他狞笑一声,就朝着燕灵儿走了过去。 月光洒落,他越看燕灵儿越漂亮,身上好似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如梦似幻的。 醉红楼的小清倌儿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急,是猴急,恨不得立刻将燕灵儿吞食入腹一般。 可下一刻,他突然发出一声惊愕的惨叫,人没了。 燕灵儿走上前几步,站在这个捕兽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大大的蠢货。 这坑很高,足有两个人高,轻易根本爬不上来。 刘翰墨摔下去之后,又被捕兽夹夹伤了脚,哀嚎不止,他仰头看着燕灵儿咬牙切齿: “你这个小贱人,原来在这儿等着本世子呢,贱人,立刻拉本世子上去,不然的话,本世子……” 燕灵儿不等他把话说完,忽然抓起地上的土,朝着他撒了下去。 刘翰墨立刻用两个胳膊挡着头,可还是被洒了一堆土,迷了眼睛,连连咳嗽,几乎说不出话。 燕啸虎也现身了,他可倒好,直接拎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打的刘翰墨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趁着他意识迷乱之际,燕啸虎跳下坑,在刘翰墨身上一通翻找,找到了那条字据,直接带走。 刘翰墨气得半死,试图抓住他,却被一巴掌扇飞,摔了个狗吃屎。 姐弟两个又是扔土又是砸石头,最后燕啸虎还是不解恨,避开燕灵儿直接朝着他洒了泡尿。 天知道刘翰墨有多憋屈,他恨不得立刻掐死燕灵儿跟燕啸虎,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好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燕霁雪才让两人停下,打道回府。 “回去之后立刻睡觉,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明天不管刘翰墨怎么攀扯,我们一口咬死,不知道,听懂了吗?”燕霁雪叮嘱道。 燕灵儿跟燕啸虎点了点头,“放心吧姐,不会有事的。” 刘翰墨是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平南王竟然也是才知道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家里逃了出来,跟在了他们的队伍里混了过来。 他赶紧带着这个逆子去太后宫里请罪,试图让荣太后看在以往的情面上,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刘翰墨这一次,并且帮他找一找是谁欺负了他。 荣太后坐在上首,慵懒地扫了一眼刘翰墨的惨状,眼底却划过一抹厌恶。 要说之前她还觉得刘翰墨这是古灵精怪,淘气顽皮,那现在,她就觉得这个宗室子弟的品行太过于恶劣,这个世子之位他能不能坐得稳还是两说。 “太后娘娘,微臣好惨啊,燕家三小姐引微臣夜半三更前往密林幽会,微臣没忍住便去了,可没想到不仅她在,燕啸虎也在。 他们姐弟二人将微臣推进捕兽坑,对着微臣扔石头,要不是微臣有太后娘娘庇护,福大命大,此时怕是已经被砸死了,哪里还有机会来见太后娘娘?” 刘翰墨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委屈至极。 要是放在以前,荣太后当然会相信他。 可事到如今,刘翰墨已经成了污点最多的宗室子弟,他说的每一句话,荣太后都得再三斟酌打量。 “你说,燕三小姐约你密会?”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怎么可能?” 是啊,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 他这个蠢货竟然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实在让人失望。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让你道歉,不是让你胡乱攀扯别人!”平南王都快撅过去了,摊上这么一个儿子,他的脑袋算是别在裤腰带上了。 “爹,儿子没有撒谎,这一次儿子绝对没有撒谎,儿子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分作假,就让儿子遭天打雷劈……” “轰!”青天白日的,外头竟忽然一阵雷劈了下来,声音极高。 荣太后面无表情,好像在说,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﨔 第八十六章 她才不会自己出手 刘翰墨彻底傻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冤枉。 可是,没用。 他还是被平南王带了回去,继续面壁思过。 这件事在行宫中传遍了,一帮人都在说现在燕霁雪虽然只是位居许贵妃之下的雪妃,但实际上不管是在太后还是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经超越了许贵妃。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燕霁雪所住的揽月阁。 “那些人也太无聊了,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不是赤裸裸的捧杀么?”燕灵儿愤愤不平道。 燕啸虎也道:“没错,姐,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万一皇上太后疑心姐姐恃宠生娇该怎么是好?” 燕霁雪倒是没想到她这个心思直率的弟弟也能说得出这种顾全大局的话。 她淡淡摆了摆手,“不妨事,一点蜚短流长罢了,我们若真当回事,岂不是太沉不住气?” “可是,许贵妃那边?”燕灵儿欲言又止。 “不会的。”燕霁雪露出宽心的笑,“贵妃如今掌管后宫,只要安安稳稳坐在贵妃的位置上,就行了,她才不会自己出手。” 才怪。 燕霁雪心里暗暗冷笑。 许贵妃表面上和善可亲,实际上这宫里哪里有简单人物,哪怕是人淡如菊的徐兰芝,也绝不可能是那种柔弱可怜的菟丝花。 这些人,燕霁雪一个都不敢小瞧。 这天夜里,刘景煜也来了揽月阁。 “秋猎好玩吗?有没有你从前来的时候好玩?”刘景煜在她面前坐下,笑着问。 燕霁雪正在擦拭自己的弓箭,明天才是正式开始比拼的时候,她要爱护好自己的工具才是。 “好玩。”她认真看着刘景煜,“臣妾多谢皇上愿意带臣妾过来。” “那昨夜爱妃可休息好了?”刘景煜忽然转移话题。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寒意。 他知道了什么? “皇上,臣妾……”她看着他的眼睛,到嘴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刘景煜摆了摆手,“朕自然晓得你做了什么,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爱妃只要能出了这口气比什么都强。” 燕霁雪一颗心狠狠一震。 原来她自以为是做的一切,竟都已经被刘景煜掌握手中。 “皇上,那个刘翰墨实在让人生气,不过臣妾现在的确出气了,以后不会再伺机报复。”她道。 刘景煜点了点头,“平南王再怎么说也是朕的皇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忠心耿耿,为国尽忠,他也就刘翰墨那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朕从前不止一次训斥过他,但他心性难改,或许以后娶妻生子之后就会好一些。” 燕霁雪没有开口。 心里却一阵鄙夷,刘翰墨那种臭虫,能变好才是怪事。 每年的秋猎盛会,开端之际,都是由皇上、太子,或者皇上亲近的朝臣来完成首射,由此展开这场盛会。 去年的时候,刘景煜刚刚登机不久,便亲自在秋猎上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射杀了一头野鹿,作为开场。 但是今年,他在秋猎之前就受了伤,荣太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张弓搭箭,生怕崩坏他身上的伤口。 因此完成首射这件事就交到了别人身上。 首射,意味着射猎的人一定要具备娴熟的射箭技巧,毕竟此事关乎整场秋猎的士气。 若是第一箭射出去落了空,不仅会被视为不详,还会被人耻笑。 这天早上,盛会开始之前,由谁来完成首射的事成了众人交头接耳的重头戏。 因为今年这个幸运儿不再由皇上来指明,而且成了抽签决定。 这个计策是许贵妃想出来的,将宫内外擅长射箭或者想要争取这一机会的人的姓名编排在竹签上,让指定的人来抽,抽到谁就是谁。 此刻,燕霁雪一身戎装,跟燕灵儿还有燕啸虎两个人坐在一起看戏,姐弟三人在打赌这个人会是谁,一个比一个激动。 司徒琳璟也从人群里偷偷挤了过来,凑到燕霁雪身后,小声道:“我听说抽签这个提议是许贵妃提的,说这样才比较公平。” 燕霁雪点了点头,“我也略有耳闻,不过不要紧。” 她在自己相熟的人面前,实在不愿用“本宫”来自称,显得很是陌生。 这时,太后身边的嬷嬷福佳将抽签桶抱了出来,让刘景煜来抽。 他却直截了当道:“嬷嬷来代劳吧,不管抽到谁都可以。” 福佳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应了,而后走到场中央,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伸进了抽签桶。 好奇心强的人都已经开始紧张了。 究竟是谁这么幸运又这么不幸啊? 燕霁雪也不由得盯紧了安嬷嬷,都顾不上吃东西了。 所有人注视之下,安嬷嬷手伸进了抽签桶,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签。 而后看了过来,“燕小将军,燕啸虎。” 众人皆惊。 燕霁雪也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自己这个半吊子弟弟呢? 这可不是儿戏的事,万一射不中猎物,不管是天上的地下的,这事情可就大了。 毕竟燕啸虎可是燕之鸿的儿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比其他人更具备优势。 燕啸虎也有点懵,在燕灵儿的提醒下站了起来,往场内走去。 “莫要慌张。”燕霁雪低声叮嘱。 燕啸虎点了点头,他倒是十分自信,一点儿也不慌。 可他拿到宫人准备的弓箭时,表情微微一变。 这弓箭于他而言并不称手。 但这个时候,刘景煜开了口:“燕四,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本事。” 燕啸虎抱拳行了个礼,“多谢皇上。” 而后便上前去,张弓搭箭,对准半空中一字排开的大雁。 无人在意的角落,燕霁雪偷偷站了起来,躲到人群背后,手也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弓箭。 燕啸虎动了。 他目光凌厉,猛然盯紧眼看着就要飞走的大雁,射了出去。 可下一刻,弓弦断了! 他的箭倒是射向半空,可因为后劲不足,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燕啸虎瞳孔一震,几乎下意识看向燕霁雪的位置。 她不在。 只听“咻”得一声,众人怔愣之际,燕霁雪已经拉开自己的箭,射向燕啸虎射出去的那支箭。 﨔 第八十七章 刘婉心的诡计 她知道燕啸虎的射箭水平不在她之下,怕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她那支箭射出的角度十分刁钻,正好射中燕啸虎那支箭的末尾,带着它冲向大雁。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大雁远远的落下。 所有人哗然。 这是什么操作? 燕啸虎也狠狠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猎物终究是射下来了。 不然的话,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两个人一起射?” “燕四公子的弓怎么断了,他可真是天生神力呀。” “雪妃娘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这射箭的水准真是炉火纯青。” …… 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刘景煜看向燕啸虎:“你的箭怎么回事?” 后者赶紧上前请罪,“还望皇上恕罪,微臣在射箭之前应该先检查弓箭的,没想到它这么不经拉。” 直言直语。 “明明就是你水平不行,还好意思怪到弓箭上,要不是雪妃从中相助,怕是这首射也是完不成的。”这时,坐在太后身后的刘婉心当众开口。 她今天也穿了一身红艳艳的骑装,看起来相当精神。 燕啸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忙辩解:“皇上,微臣……” “怎么,还想狡辩,堂堂燕四公子,可是燕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小英雄,今儿怎么连一只大雁也射不下来?”刘婉心戏谑似的说道。 她是女流之辈,又是用开玩笑的话说出的这话,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起来,表情各异。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燕啸虎这个人最好面子,如果是因为他的确不行,他也能忍,可今天偏偏就是这弓箭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眼看着他就要发作,燕霁雪急忙起身,“皇上,可否让他用臣妾的弓箭再射一次,反正不管怎样,首只猎物已经射下,皇上可否就当给他一次自证清明的机会?” 燕啸虎一下子激动起来,感激地看了眼燕霁雪,“是啊皇上,您若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连野鹿老虎也是射的下的。” “燕四公子有此信心是好,可是万一不行呢?”这时,许贵妃笑吟吟开口,“还是下去吧,横竖首射已经完成,无人会责怪你的。” 燕啸虎瞬间脸色铁青,难看极了。 “皇上,还望您给他一次机会。”燕霁雪上前求情。 “雪妃,你这是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么?”许贵妃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燕霁雪没有开口,依旧执拗地看着刘景煜。 她深知如果今天燕啸虎无法自证,这半个月,多的是别人的羞辱耻笑,到时候不定发生什么事。 “既然如此。”刘景煜站了起来,“燕四,朕今晚想吃鹿肉,你可有信心?” 燕啸虎一下子激动起来,“有,微臣自然有信心!” 但这就意味着,他不用当众展示,毕竟野鹿都在深林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来呢。 燕啸虎拿上了自己的弓箭,骑着自己的红鬃马首当其冲进了山林。 燕霁雪不怎么放心,也跟了进去,松月当然紧随其后。 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雁鸣,后者也带人跟了上去,保护燕霁雪。 林深叶茂,郁郁苍苍。 燕霁雪倒是没想到,才一年不见,这片林子早已经变了天地,进入里面之后,再回头看,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景致。 “娘娘,四少爷带人去了那边。”松月指了指不远处。 燕霁雪道:“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就行,以他的实力,别说一只野鹿了,十只也射的下来。” 她其实来这儿还有一个目的,她想抓一只兔子带回去给司徒琳琅养。 那个小可怜儿还在宫里养伤,也不知道如今情况怎么样。 “娘娘,那儿有一只兔子。”松月眼尖,看到一只雪白的身影窜进林子,立刻提醒。 燕霁雪急忙道:“你在这儿守着燕啸虎,我去抓兔子。” 她都不打算用弓箭,免得射伤了可爱的小兔子。 那兔子跑的倒是挺快,一会儿就将燕霁雪带到了几十步之外的一个草木稀疏的地方,偷偷躲藏进灌木丛。 燕霁雪蹑手蹑脚摸了过去,然后用力一扑。 眼看着就要抓住那兔子了,可就在这时,一支利箭从天而降,直入白兔藏身的草丛。 燕霁雪吓了一跳,幸好她在半空中收了力气,不然的话如今被射中的就是她了。 可怜那只兔子被直接射杀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箭矢,触目惊心。 “哈哈哈,本郡主就知道,一定会射中的!”刘婉心从不远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不好意思啊雪妃娘娘,这兔子是本郡主射中的。”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郁闷,转身就往回走。 可下一秒,一支箭射向她的后背。 几乎瞬间她就意识到了危险的将近,猛然伏地一躲,而后转身,盯紧还没来得及收走弓箭的刘婉心。 “不好意思,手滑了。”刘婉心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如果刚刚那一箭能射中燕霁雪该有多好,最好能一箭射晕这个贱人。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装作发现燕霁雪受了伤,大喊救命,将她救回去,说不定还会被皇帝表哥嘉奖。 可惜,只差一点。 此刻,燕霁雪也正盯着她。 目光如炬。 刘婉心莫名有些忐忑,“怎么,雪妃娘娘大人有大量的,难道……啊!”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反手拔出斜着插进地面的那支箭,冲着刘婉心甩了过去。 她的手劲儿极大,刹那之间,那箭已经擦过刘婉心的肩膀,带出一条血痕。 刘婉心整个人都麻了,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脸色雪白,怨毒地看向燕霁雪。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喽。”燕霁雪两手一摊,漫不经心道:“郡主还是当心一点为好,这林子里刀箭无眼,下一次你再这样对本宫,本宫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你了。” 说完,淡淡转身。 她回去的时候,燕啸虎已经射中了两只鹿,还是双箭齐发,据说当时在场的护卫都惊呆了,众人欢呼雀跃,拥着燕啸虎,就将那两头成年鹿送了出去。 﨔 第八十八章 刘婉心成为淑妃 燕霁雪这边空着手回去,没想到松月却阴差阳错抓住了一窝兔子,好几只白嫩嫩的小兔子挤在一起,那叫一个可爱。 看到那两只鹿,刘景煜大为欢喜,立刻让人赏赐燕啸虎一副精钢所致的顶级弓,燕啸虎激动不已。 可就在众人高兴之际,刘婉心却被人抬了回来。 她的肩膀上明晃晃扎着一支箭,一张脸惨白,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了。 荣太后立刻命随行医师给她治伤。 可没想到,奄奄一息的刘婉心看向燕霁雪,说了这么几句话:“雪妃娘娘,婉心是不小心冒犯了您,可您也没必要直接射伤婉心啊,若非婉心福大命大,怕是此时此刻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一副被燕霁雪欺负了的样子。 燕霁雪有些无语。 “雪妃,这是怎么回事?”许贵妃蹙眉问道,“你与长宁郡主素来不和,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燕霁雪两手一摊,“臣妾不知,臣妾为了抓一只兔子追到了密林里,长宁郡主也去了,她一箭射死了那只兔子。 还在臣妾离去之时用箭射本宫后背,本宫才是真冤枉死了,要不是本宫躲得快,怕是早已经被射了个对穿。 本宫气不过,抓起那箭便甩了过去,呐,她肩膀上那点擦伤是臣妾所为,至于此时她肩膀上的那支箭,与本宫没有半点关系。” 她这个人向来直言直语。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懵。 刘婉心期期艾艾地哭着,脸色惨白,委屈至极,“雪妃娘娘怎能如此颠倒是非,婉心何时想要射娘娘?娘娘是因气不过婉心之前冒犯燕四公子的那些话,这才伺机教训婉心的,婉心心里明白,不敢有所怨怼……” “荒谬,本宫何至于此?”燕霁雪冷笑。 刘婉心还要再说,被荣太后一个眼神儿给挡了回去。 刘婉心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被抬去了最近的一个宫殿治伤。 “雪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完全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长宁郡主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许贵妃蹙眉说道。 燕霁雪面色不变,“贵妃娘娘就这般坚信一定是臣妾所为吗?臣妾明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为何还要招惹她?” 许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冷色,“自然是因为长宁郡主一直针对……” 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回去,沉默片刻才道:“雪妃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脱罪,或者,该怎么向安王交代吧。” 安王是太后的弟弟,也是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位高权重,无人敢惹,以至于他的女儿也养成了这种娇纵任性的性子。 但因为他们一家身后有太后撑腰,从来没有人敢跟他们对着干。 燕霁雪忍着心头怒火回了揽月阁。 燕啸虎燕灵儿还有司徒琳璟也赶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那个刘婉心也太离谱了吧,竟然做出这种龌龊事,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司徒琳璟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她还在想,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要么,安王会替自己的女儿做主,讨个公道,向皇上施压,让他处理她。 要么,安王将自己的女儿训斥一番,上门向她道歉,说就是他女儿认错了人,冤枉了她。 但后面这个可能几乎没有可能。 安王一家都不是好性子,怎么可能在她一个妃子面前屈服? 果然,晚上的时候,燕霁雪就被叫到太后所住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皇上太后训斥,这样前提是刘婉心已经安排好一切,比如说人证物证,这样的话,她想要证明清白,的确需要一点周折。 可让燕霁雪极度震惊的是,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没有训斥她,也没有任何不满,而是让她坐下来,向她宣布了一件事。 刘婉心,被褫夺郡主封号,转而被封为淑妃。 听到这个消息,燕霁雪第一反应是看向刘景煜。 他在上首坐着,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安王在太后下方的绣凳上端坐,威风凛凛,目光冷冽地扫了一眼燕霁雪,“雪妃娘娘,此次事件只是一个误会,不必再细究下去了。” 燕霁雪呼吸一窒,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这件事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是她始料未及的。 刘婉心怎么可能会入宫为妃呢,她可是安王的女儿,可是长宁郡主,以她的家世背景,她可跟公主一样金尊玉贵啊! 想到这里,燕霁雪自嘲一笑。 她怎么忘了,刘婉心一开始就是打算当妃子的,之所以一直跟她作对,也是因为看不惯她受宠,觉得她碍眼。 “雪妃,你有何异议?”荣太后冷然开口。 燕霁雪愣了一下,而后行礼,“臣妾没有异议,只是,不管郡主……不,不管淑妃如何说,臣妾未曾出手伤人,臣妾绝不会承认。”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这件事,刘景煜才被安王跟太后胁迫,不得已纳刘婉心为妃? 刘婉心入宫,别说是她,就连宫里其他人,怕是也永远不得安生了。 但这件事,已成定局。 是夜,刘景煜来了揽月阁。 “此事与你无关。”他道:“朕也知道,你不会主动伤人,淑妃,原本就是要入宫的。”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得燕霁雪胆战心惊。 大概率,安王或者太后许诺了他什么,或者承诺了什么,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如此冷静淡定? “皇上,是臣妾不查,给了他们算计皇上的机会。”燕霁雪愧疚道:“这件事,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刘景煜似乎有些惊讶,抬眸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疼惜,“没错,君无戏言,朕已经下旨,如今天下皆知。” 燕霁雪欲言又止。 不管这件事背后都有什么,也没有什么用了。 那些,不是她该管的,也不是她能管的。 “你只需要记住,此事跟你无关。”刘景煜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侧脸,“朕已经替你解释,别人不会再拿此事羞辱朕的爱妃。” 他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没有说话。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﨔 第八十九章 不过是一个武夫之女 第二天早上,刘婉心就从病床上下来,拖着受伤未愈的身体来给太后还有贵妃请安。 燕霁雪竟然也被邀请了,她身为所谓的前辈,也应该喝刘婉心一杯茶。 还真是讽刺。 搞了半天,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这个女人。 此刻,燕霁雪坐在许贵妃下首,眼睁睁看着已经换上宫装的刘婉心捧着一杯茶,小心翼翼的端到太后面前,俯下身去,毕恭毕敬地说:“太后娘娘,请喝茶。” 荣太后对这个侄女儿自然没的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从手腕上摘下来一只翠绿色的镯子,戴到了刘婉心手腕上。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刘婉心脸色微红,抿了抿唇,又道:“心儿不胜感激。” 而后她又从侍女的托盘里端起另外一杯茶,按照同样的步骤给许贵妃敬茶。 许贵妃赏了她一根金簪,浅浅叮嘱了两句。 紧接着,就轮到燕霁雪了。 “雪妃姐姐,请受妹妹一拜,从前妹妹多有得罪,以后来日方长,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妹妹一般见识,妹妹提前谢过姐姐了。” 这一番话还真是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出来错处。 燕霁雪沉默着,看了看面前人略显苍白的面孔。 看样子她昨天伤的不深,不然的话,今天怎么可能下得了床。 还真是,做戏都做不了全套。 此时此刻,燕霁雪脑子里忽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想一把挥开面前这辈假惺惺的茶,然后一把拉开这个女人的衣服,看看她肩膀到底有没有受伤。 简直卑鄙无耻! 他们一家,简直卑鄙无耻! 就这么顺杆子,爬到了皇妃的位置上。 “雪妃姐姐?”刘婉心见燕霁雪一言不发,面色古怪,不由得心里暗惊。 昨夜她被安王还有太后狠狠训斥了一番,两人话里话外都在警告她,叫她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再做出那等可笑之事。 刘婉心不懂自己的可笑,只知道经过安王还有太后的一番斡旋,她做皇妃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谁也不能更改。 不管了,只要她能陪伴皇帝身边,随便是什么燕霁雪还是许娴贞,以后都得给她让位置。 “恭喜。”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一忍再忍,才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我之间,本没有怨恨,日后和睦共处便是。” 她还是忍了。 她总不能当着太后的面给这位淑妃为难,平白让别人抓住她的把柄? 刘婉心微微一笑,将茶水奉上。 燕霁雪伸手去接。 可下一秒,茶杯从刘婉心手里滑落,滚烫的茶杯立刻跌在地上,茶水飞溅。 “雪妃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刘婉心急忙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姐姐要是不愿意喝妹妹的茶,直说就是,为何要这般羞辱妹妹?妹妹可真是太伤心了。” 又来。 燕霁雪无语透顶。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计俩,还好意思拿到这儿来丢人现眼? “雪妃,淑妃跟你平级,原本不用给你敬这杯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她面子?”许贵妃声音凉凉的开了口。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烦。 她道:“妹妹这身子还没全然康复,连杯茶也端不住,理应好好歇着才是,何至于拖着病体给大家敬茶呢?而且,妹妹这演技未免太糟,当真以为大家都看不透你?” 燕霁雪不懂什么叫隐忍,特别是在这种令人作呕的小阴谋上。 她只想硬刚。 别人越是挑衅,她越是来劲儿,越是兴奋。 “姐姐,妹妹没有,明明是姐姐故意不接茶杯,姐姐分明就是故意给妹妹为难。” “本宫给了你这点为难,对本宫有什么好处,你是想说,本宫嚣张跋扈,不把你这个新晋嫔妃放在眼里,还是想说,本宫连皇上、太后也不放在眼里?”燕霁雪声音冷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刘婉心一张脸瞬间涨红,眼底的怨毒显而易见。 下一刻,她却又露出柔弱姿态,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没有,臣妾对雪妃姐姐毕恭毕敬,姐姐却……” “够了!”荣太后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们几个退下吧,淑妃留下。” 刘婉心瞬间预感不妙。 燕霁雪几人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她们姑侄二人。 “跪下!”荣太后厉声喝道。 刘婉心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紧张得肩膀都在发抖。 可是,不应该啊! 明明是她受到羞辱,太后怎么会训斥她? “你还不知道收敛。”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昨夜哀家帮你的忙,也是看在你对皇上一片痴心的份儿上,想着若是你能进宫,延续刘家的荣耀。 可是你这般愚蠢,又沉不住气,一而再再而三得再这种无谓小事上跟雪妃为难,就是她说的,你真当大家看不透你的伪装?” 荣太后出自刘家,跟如今的安王刘震林乃同父异母的姐弟。 但当时的刘家,其实是荣家,后来太后深得盛宠,先帝竟将国姓赐予荣家,荣家集体改姓,但荣太后却坚持本姓,寓意不忘初心,为先帝所称赞。 刘婉心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半天不发一言。 “说话!”荣太后声音冷冽,“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偏偏跟雪妃过不去?” “姑姑,婉心没有跟她作对,刚刚明明就是她……” “住口!”不等她把话说完,荣太后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刘婉心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到地上,痛得浑身发抖。 她肩膀上也渗出血迹,看起来柔弱可怜。 “还在假装!”荣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刘婉心,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实话实说,否则的话,日后你就自生自灭吧。” 刘婉心吓得浑身发抖,“太后娘娘,不要啊,婉心说实话就是,婉心就是看不上她,她凭什么能被皇上宠幸,她不过是一个武夫之女!” “呵。”荣太后眼底的冷色越来越深,一甩袖子,坐在上首,“武夫之女,你可曾见过她被人坑害过,她的智谋远远在你之上,她是不愿搭理你,你还在这儿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﨔 第九十章 可曾怨朕 刘婉心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羞辱。 怎么可能? 她在想,怎么可能? 燕霁雪那种喜形于色的蠢货,怎么可能比她厉害? 她不服。 “哀家警告你,不要跟她过不去,不然的话,有的是你吃亏的时候!”荣太后丢下这一句话,就打发她走了。 与此同时,燕霁雪跟许贵妃也走到了外面。 燕霁雪心事重重,打算待会儿跟弟弟妹妹去附近的山上玩一玩,散散心。 却被许贵妃叫住。 “雪妃,淑妃以后就是你我的姐妹了,你如何看待此事?”她道。 燕霁雪淡淡一笑,“贵妃如何看待,臣妾就如何看待。” 许贵妃勾了勾唇角,“你倒是耐得住性子,你也看出来了,淑妃对你很是敌视,而且安王也在,本宫奉劝你一句,小心着点,本宫可不想你死在这儿。” 燕霁雪有些惊愕。 没想到许贵妃这么直接。 “臣妾死在这儿对贵妃娘娘来说不是挺好,少一个对手了,以后也没人会威胁到娘娘的地位。”燕霁雪也直言不讳。 许贵妃笑了出来,“你虽然讨厌,却不是那种心思阴私之人,本宫宁愿跟你这种处事磊落之人共处,也不愿招惹一个鬣狗。” 鬣狗? 好家伙。 许娴贞竟然称呼刘婉心为鬣狗。 可见也深受其害呀。 “贵妃娘娘跟淑妃有龃龉?”燕霁雪起了点好奇心。 许贵妃轻哼一声,“你问的太多了,记住本宫说的话,别死在这儿。” 说完转身就走。 燕霁雪盯着那道婉约清丽的背影,陷入沉思。 有一说一,许贵妃的修养绝对是宫里独一份,不管任何时候,她都是美丽大方,进退有度。 燕霁雪就没有见过她失态的时候。 “松月,你说这个许贵妃跟刘婉心能有什么过节?”燕霁雪若有所思地问。 松月道:“据说,许贵妃当初被册封为贵妃的时候,刘婉心还曾出手阻拦,并且在册封宴上闹事,让许贵妃丢尽了人?” 原来是这样。 不过,也跟她们没有关系。 回到揽月阁。 刘景煜竟然在跟燕啸虎比试射箭。 燕霁雪第一反应,刘景煜身上的伤还没好。 “皇上,您的伤……”她上前提醒,却被刘景煜笑着拦了下来。 “朕与小舅子正比得开心,爱妃莫要靠近,当心伤着你。”刘景煜道。 他今天像是心情不错。 燕霁雪便在一旁看着。 燕啸虎从小跟她一样,是被各种教习师傅还有燕之鸿带大的,武功底子深厚,特别是像骑马射箭这一类,难有对手。 但是刘景煜不一样。 他贵为皇子,教习师傅自然不敢过于严厉,只能说引导大于教授。 燕霁雪还在想,刘景煜八成比不过燕啸虎。 可没想到,几人“咻咻咻”射了一阵儿,雁鸣就说皇上射中红心的有十二支,燕啸虎只有十一支。 燕霁雪都惊呆了。 “皇上,看不出来呀。”她打趣似的笑,“没想到您这么厉害。” 刘景煜爽朗一笑,“爱妃忘了,朕也是练过的。” 气氛正好。 刘景煜又让人拿来燕啸虎射的那只鹿,说要吃烤鹿肉。 他本来想让雁鸣来处理一下鹿肉,没想到燕霁雪跟燕啸虎两个人速度飞快,一人拿一个小刀,直接割下来几大盘,薄如蝉翼,相当便于入味。 刘景煜哭笑不得,“爱妃真是多才多艺。” 燕霁雪没忍住笑了出来,“皇上过奖了。” 这鹿已经是被御厨处理过的,就算刀削也不见血迹,挺干净。 不一会儿,院子里搭起了烤架,升起了碳火。 燕霁雪当初在北疆的时候,经常跟军师还有几个相熟的战友一起偷偷烤肉吃。 那个时候嘴巴里总是没有荤腥,寡淡得厉害,每每能吃一口肉的时候,都是最幸福的时候。 以至于她已经练就了绝佳的烤肉技巧,烤出来的肉肥而不腻,香的要命。 燕霁雪将烤的第一块肉给刘景煜吃,“皇上,您尝尝。” 刘景煜很给面子地蘸了点孜然面,吃下去之后立刻给出正向反馈。 “不错,不错,真不错,爱妃这手艺足以跟宫中御厨相提并论了,不,比他们烤的还好吃。”他道。 燕霁雪十分受用,更加卖力的烤了起来。 她总觉得,刘婉心的进宫跟她脱不了干系,最起码是她给刘婉心提供的契机,她得弥补刘景煜。 “雪妃姐姐,妹妹可是来的不凑巧。” 一阵熟悉的话音传来。 燕霁雪后背一僵,刚刚才调整起来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向刘景煜。 后者倒是不动声色,但明显吃肉的速度都没有那么快了。 “你来做什么?”刘景煜直接冷着脸问了一句。 刘婉心都懵了,她脚步一顿,脸上满是尴尬,僵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 “今日请安时,臣妾与姐姐闹了点不快,臣妾知错,特来向姐姐道歉。” 又来。 “不用。”不等燕霁雪开口,刘景煜摆了摆手,“你重伤未愈,不宜走动,未来几天就在自己宫里待着休息,莫要出来了。” 刘婉心脸色一僵,幽幽道:“臣妾的伤,并不要紧……” “那也不行。”刘景煜声音倏然抬高,“听话,日后落下病根儿可怎么是好?” 说完,直接让雁鸣送她回去。 刘婉心碰了一鼻子灰,拿来的礼物也没送出去,可一院子的人,没一个搭理她,她只能灰溜溜离去。 她走了,几人的好心情也被带走。 “爱妃,陪朕出去散散步。”刘景煜拉了燕霁雪往出走。 几个侍卫远远跟着。 两人来到留安山后面的一个天然小湖泊跟前,燕霁雪俯身捧了一手的水,看到了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真自由。 她忽然听到刘景煜叹了口气。 “皇上,怎么了?”她一转头,就看到刚刚还心情不错的他脸色沉了下来,相当烦闷的样子。 “爱妃可曾怨朕?”刘景煜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怨朕答应淑妃进宫?” “哪里的话?”燕霁雪急忙起身,“臣妾哪有资格置喙皇上的决策,皇上肯定是权衡利弊,深思顾虑过的。” “你倒是会说话。”刘景煜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眼底却不见暖色。 﨔 第九十一章 愚蠢的挑衅 燕霁雪静静地跟着他,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光是这份难得的宁静,已经让人格外珍惜。 回去的路上,刘景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淑妃背后的安王,不可小觑。” 燕霁雪猛然一僵,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是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而是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一句信息量爆棚的话,刘景煜会说给她听。 安王,难道有不臣之心? 他让自己的女儿进宫,难道就是他实现某些愿望的一个重要步骤? 这样的事多有发生,燕霁雪也不止一次听说。 “不要紧。”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声音笃定:“不管发生什么事,臣妾一直在皇上身边。” 刘景煜脚步一顿,抬眸看着她,目光柔暖。 回到揽月阁已经是天将将黑时,燕霁雪回去之后洗漱一番,准备迎接圣驾。 刘景煜刚刚说了,今夜来揽月阁过夜。 可一直等到夜深,也不见他来。 碧桃脸色难看得走了进来,“娘娘,雁鸣侍卫派人来传话,皇上在淑妃那里歇下了。” 燕霁雪目光一窒。 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说不出的拥堵。 “无妨。”她勉强压住心里的难受,坐在铜镜前,“替本宫卸妆。” 与此同时,碧云阁。 刘景煜正坐在桌前用膳,一言不发。 刘婉心在一旁侍奉,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皇上尝尝这个鸽子汤,臣妾下午就让人用文火煨上了,汤汁鲜美,肉烂入味,最宜滋补身体。” 她亲自给刘景煜盛了碗汤,小心翼翼的端到他面前,只期待他能喝上一口。 哪怕一口。 刘景煜却一口没动。 起身要走。 刘婉心立刻跪下,抓住他的袖子,哀伤哭泣: “皇上,所有人都知道您今天在臣妾这里过夜,若是被别人知道您中途离开,臣妾的面子该往哪搁,日后整个后宫怕是都会看不起臣妾了。” 刘景煜脸色并未好转,他冷冷转头,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令刘婉心浑身一震。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算盘落空,刘景煜就要弃她而去,投入燕霁雪的揽月阁时,他竟挥了挥袖子,“安置吧。” 他要在她这里就寝? 太好了! 刘婉心几乎喜极而泣,“皇上,臣妾待您一片痴心,您能给臣妾这份垂怜,臣妾感激不尽,愿日后好生侍奉皇上,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刘景煜没理她那句真情实意的表白,淡淡闻了这么一句。 刘婉心更觉得他心里是有她的,跪行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脑袋贴在他身上,小声道: “臣妾的伤原本便不重,又多亏了太医尽心治疗,如今虽还未痊愈,却也不妨事了。” 说到最后,桃花面上已然浮现出赧然的笑。 刘景煜点了点头,“那便为朕按一按肩膀。” 刘婉心愕然。 按揉肩膀,这不是宫女的活计么? 怎么轮到她头上了? 不要紧,这说明皇上爱重他,愿意与她亲近。 刘婉心站了起来,扶着刘景煜在躺椅上躺下,她的柔夷便抚上了他的肩膀。 刘景煜闭上眼睛享受,刘婉心一开始还能力度到位,技巧娴熟,可渐渐的,便有些使不上劲儿。 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一张脸也逐渐发白。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她都快脱力了,刘景煜总算发话,让她先休息,他要批阅奏折。 刘婉心试图劝说,刘景煜一个眼神儿过去,她便熄了火。 可说到底,这一晚上,皇上还是在她这里留宿了。 第二天早上,几位妃嫔又去向太后请安。 原本燕霁雪坐在许贵妃下首,距离太后不远不近的,而今有了刘婉心,她的位次就到了刘婉心后头,再过去就是徐兰芝了。 燕霁雪并没有什么想法。 横竖她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什么,倒是刘婉心一副压过她一头的样子,言谈举止都多了几分优越感。 “太后,昨夜皇上在碧云阁过夜,臣妾见她实在操劳,便替他按揉肩颈,皇上很是受用,可否让您身边的福佳嬷嬷教教臣妾具体的按摩手法,日后臣妾也好继续侍奉皇上。”刘婉心笑着说道。 生怕别人不知道刘景煜在她那里住了一晚。 荣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你若肯学,便每日来哀家这里吧。” 刘婉心面色一喜,“多谢太后。” 回去的路上,燕霁雪本打算带着两个丫头去围场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收获,不成想刘婉心巴巴地凑了过来,非要跟她一起去。 “雪妃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昨夜听说皇上原本要在揽月阁过夜的,妹妹原也以为皇上会走。 没想到他竟留了下来,实在让妹妹受宠若惊,妹妹这厢向姐姐赔个不是,愿姐姐莫要与妹妹生了嫌隙。” 刘婉心这假惺惺的场面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刘婉心一噎,“姐姐是对妹妹有什么不满吗,为何这般看着妹妹,倒让妹妹好生害怕。” 燕霁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加快步子往围场方向走,这刘婉心却狗皮膏药一样黏着。 远远的瞧见了刘景煜,他跟燕啸虎站在一起,两人像是在讨论燕啸虎新得的那副弓箭,两人神情都很愉悦。 燕霁雪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刘婉心亦步亦趋地跟着,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可惜妹妹没有能为皇上镇守疆土的兄弟,不然的话,一定不比燕家人差。” 燕霁雪有些惊异。 她怎么突然发现,刘婉心竟然是个直肠子的蠢货。 原本燕霁雪还以为这个刘婉心有点脑子但不多,现在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能有多少脑子? “皇上。”此刻,刘婉心已经小跑着冲向刘景煜了,那叫一个激动,倦鸟归巢一般。 旁边也不是没有人在。 但像她这种任何场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燕霁雪也是挺佩服。 也就一两天功夫,新晋淑妃深得盛宠这件事就传了出去。 具体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反正大家穿的神乎其神,说皇上对淑妃的态度相当特殊,就连获宠多时的雪妃也无法相提并论。 﨔 第九十二章 管他安的什么心 这些零零碎碎,自然也传到了燕霁雪耳朵里。 “她凭什么跟姐姐你相比,不过是被安王强行塞到皇上身边的物件罢了。”徐兰芝笑着说。 两人正坐在看台上看着一帮年轻后生打马球,战况相当激烈。 燕霁雪往嘴里丢了一颗松子,眼看着燕啸虎进了一球,当即忍不住想要起身喝彩。 却想起来自己身份特殊,不能这般张扬,只好作罢。 “徐嫔方才说什么?”燕霁雪问。 徐兰芝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姐姐心知肚明就好。” 燕霁雪没有接话。 徐兰芝的话掉到了地上,不免有些气闷,但她沉得住气,见燕霁雪不想与她讨论淑妃的事,便就此作罢。 目光转向马球场上,看到了一抹矫健的身影。 “雪妃姐姐,那人是不是犯规了?他的马球棍怎么净往燕四公子腿上敲?”她道。 燕霁雪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细节。 燕啸虎身着红衣,一再躲避那个不知名人士的攻击,多次险险得避开了。 “他是谁?”燕霁雪问松月。 后者略一思忖,“那是平远伯府的的二公子,韩怔,他与刘翰墨是至交好友。” 这便解释得通了。 燕霁雪很是担忧。 这一局下来,便将燕啸虎叫了过来,在他耳边多番叮咛。 “不妨事。”燕啸虎冷冷一笑,“就凭他,也伤到小爷我,简直自不量力。” 燕霁雪倒是不怕他被别人伤,她怕他把别人伤了。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韩怔从马上掉了下去,被自己的马踩中了小腿,骨折了。 他哭天抢地地去告状,跟刘景煜就说是燕啸虎伤到了他,要求道歉。 “皇上明察,明明是他技术不精,还一再挑衅,而且微臣并没有做出逾越之举,是他自己摔下去的。”燕啸虎辩解道。 韩怔一张脸已经痛得扭曲,但还是强忍着痛苦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燕四公子不愿承认也就算了,我自认倒霉。” “你……”燕啸虎一口气咽不下去,却又不知道从何回怼。 这时,燕灵儿起身道:“韩公子既然说是我四弟致使你受伤,那便拿出证据来,既无确凿证据,便是攀污,皇上在此,岂容你这般不讲理之人放肆!” 对啊,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呀。 空口白牙地诬陷人算怎么回事? 韩怔不由得一僵,看向燕灵儿,目光发直。 他愣愣地看向面前这个姑娘,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艳。 他见过不少女孩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泼辣的温柔的,漂亮的丑的……但唯独没见过燕灵儿这样勇敢鲜活充满生机的,像个茁壮的小树苗。 不对,京中女子大都循规蹈矩,温顺谦和,遇到这种状况,怕是早就吓得躲起来或者不敢吱声。 可燕灵儿竟是个例外。 她好厉害,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亮眼的光芒。 忽然,他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皇上,微臣,微臣好像的确记错了,是微臣的错,是微臣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也是被自己的马踩坏了腿,与燕公子无关。”他道。 闹剧收场。 韩怔被人抬了出来。 刘婉心怒气冲冲地来了,将韩怔叫到避人处。 “你怎么搞的?本宫让你怎么做的,你又是怎么做的?”她看了眼周围,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多余的人。 刘婉心都快气疯了。 韩怔挠挠头,满脑子都是燕灵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说话!”刘婉心咬牙质问:“你到底怎么搞的,本宫让你趁机污蔑燕啸虎,顺便问雪妃一个嚣张跋扈、纵容家属伤人之罪,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你怎么又改了口风,你是诚心想气死本宫,还是不想给刘翰墨报仇了?” 韩怔猛然回神。 “淑妃娘娘恕罪,微臣当时的确没有证据,雪妃跟皇上眼睛都明镜儿似的,微臣想着点到为止罢了,横竖雪妃本来就……就有点跋扈……” 说这话,他莫名有些心虚。 他想起来燕灵儿跟雪妃长得有点像。 特别是那双眼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你简直要气死本宫!”刘婉心伸手给了韩怔一巴掌,后者脸色不虞,但还是忍了。 “淑妃娘娘息怒,您现在毕竟已经是皇上的妃嫔,合该……” “本宫还轮不到你这浪荡子来教训,要不是本宫看在你姐姐与本宫还算有几分交情的份儿上,本宫才不会提拔你!”刘婉心咬了咬牙,“你好自为之吧!” 望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韩怔冷冷一笑。 让他好自为之。 真是可笑。 她刘婉心才该好好想想自己日后处境了。 至于他。 他得快些治好这腿,好去见一见燕三小姐。 就这么过去了两天。 这天下午,燕霁雪姐弟三人在此试射箭,燕啸虎射了十个中了十个,命中率相当高。 可偏偏最后一箭时,他故意射偏,锋利的箭矢刺入了旁边的草丛,吓得躲在后面的韩怔猛然跳了起来。 护卫将他扶起,见他们已经被发现,韩怔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站了出来,朝着燕霁雪行了个礼。 “雪妃娘娘金安。”他低下头之前,还偷偷瞥了燕灵儿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想干什么,不会又想污蔑小爷吧,真是个孬种。”燕啸虎冷然上前一步,将自己姐姐挡在身后。 韩怔很是不好意思似的,小心翼翼的向燕啸虎鞠躬赔罪,“四少爷哪里的话,韩怔今天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燕啸虎下意识后退一步,感觉这个姓韩的鸡贼得很,不想跟他说话,哪怕一句。 “姐姐,我们走。”燕灵儿挽住燕霁雪的胳膊,两姐妹转身就走。 韩怔却急声道:“燕三小姐请留步。” 说着,拄着他的拐杖上前,对燕灵儿说:“上次韩怔多有得罪,还望三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人一般见识。” 燕灵儿不由得蹙眉,半个字也不愿多说。 “我怎么感觉那小子没安好心?”回去的路上,燕霁雪压低声音说。 燕灵儿冷哼一声,“管他安的什么心,与我们无关。” 燕霁雪没有声张,暗地里却留意上了。 﨔 第九十三章 只有一次机会 秋猎进行到一半时,刘景煜不得不上了场,燕霁雪原本想跟着,可等她知道此事时,还在太后这里请安,已经跟不上刘景煜的队伍, 她便想着,应该不会有事,毕竟雁鸣跟陈子行都跟着他。 几个嫔妃跟太后聚在一起,少不了说说近来发生的新鲜事。 淑妃见燕霁雪心事重重,笑了笑,说道:“雪妃姐姐,妹妹今儿见着一桩奇事,燕三小姐竟然跟韩家的小公子同在一处赏花,这两个年轻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姐姐你说是不是?” 燕霁雪眉头微蹙,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雪顶含翠,“是么,本宫未曾瞧见。” 淑妃不依不饶,“人人都说三小姐像雪妃姐姐,依妹妹看来,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初姐姐有多受欢迎,如今的三小姐就有多……” “太后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不等刘婉心把话说完,燕霁雪已经起身告退。 荣太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刘婉心一张脸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可燕霁雪刚刚出了这扇门,太后身后的一个太监忽然抬起头,幽魂一般冲向太后,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护驾!”安嬷嬷眼尖,发现了这一幕,急忙冲向荣太后,用身体护住她,那太监的刀就从安嬷嬷肩膀刺过去,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所有人都惊呆了。 燕霁雪也听到这一声响,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甩向那个试图补刀的太监。 太监被抽得皮开肉绽,发出惨烈的叫喊,下意识向旁边躲去,与此同时他袖子一挥,甩出来一股刺鼻的烟雾,令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燕霁雪也嗅到了这股味道,急声道:“掩住口鼻!” 她很容易就抓住了这行刺的小太监,所幸他没有其他助力。 “雪儿,快去带人寻找皇上!哀家怕他也有危险。”荣太后颤声吩咐道。 燕霁雪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荣太后道:“不必担心哀家,你快去!” 燕霁雪不再犹豫,急忙带着松月还有燕啸虎就往刘景煜所在的方向找去。 林子里到处都是马蹄的印子,凌乱不堪,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他们在哪儿,只能靠运气。 燕霁雪心里急得很,便跟燕啸虎还有松月兵分三路,靠着哨子来联络。 原本很不错的天气,此刻忽然狂风大作,阴云密布。 刚走出一段距离,燕霁雪忽然听见了一阵兵器相接的声音。 燕霁雪抬起眼,便见不远处三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身穿青松锦袍的年轻男子追杀,地上还横七竖八倒着很多尸体。 那男子受了重伤,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在地上,呕出了一口黑血。 一个黑衣人抄着剑猛地对着他的心口刺去。 眼看那男子就要一命呜呼,说时迟,那时快,燕霁雪猛地抽出自己的鞭子,甩向黑衣人。 鞭子正好抽中黑衣人的肩膀,剧痛令他迟疑了瞬间,那男子抓紧机会,抢了先机,反手拧断了黑衣人的脖子。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所有同伙死绝,脸上浮起了一抹迟疑,转身就要撤退。 然而,就在他就要逃跑的时候,那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捡起了地上一把弓箭,对着他的背,狠狠射了一箭。 箭矢在空中发出一声轻响,直接穿过了那黑衣人的心口,后者闷哼一声,死的明明白白。 燕霁雪见他没有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何况她也不认得这个人,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姑娘留步。”男人急声开口,下一刻便吐了口血。 燕霁雪已经好久没有被人称作“姑娘”,大概率是她身上的红色骑装掩盖了她的身份。 “何事?”她已经翻身上马。 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冰冷之色。 她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儿,一身华服,非富即贵,像是在哪儿见过。 但她绝对没有见过。 “雪妃娘娘,请恕微臣方才眼拙,娘娘可是要去寻找皇上?”男人缓了缓,低声说道。 说话时,他脸色又变白了不少,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燕霁雪眼睛眯了眯,“你怎么知道我是雪妃?” “姑娘既然出现在皇家围场中,必定是皇亲国戚,又武功高强,试问满朝上下,有谁家的女儿像娘娘这般英姿飒飒?”男人说话的时候,眼底还划过几分赞赏的笑意。 “你到底是谁?”燕霁雪很是不耐,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刘景煜。 “回娘娘的话,微臣乃平远伯长子,韩烨,微臣原本与皇上在一起,但我们突然遇到袭击,微臣负责带人引开那些追兵……” “皇上现在在哪儿?”燕霁雪急忙问道。 韩烨勉强抬手,指了指燕霁雪东南方向,“微臣是……从那个方向逃出来的……” 燕霁雪二话不说,骑上马就往东南方向疾行而去。 风声呼啸,豆大的雨点落下,燕霁雪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竟有些后悔跟燕啸虎还有松月分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也依然没有找到刘景煜的下落。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那是来自猛兽特有的压迫感,极其强烈。 燕霁雪骑的马都吓得嘶鸣起来,下意识往后撤退。 她干脆放走了马,为保险起见,她爬上一棵树,试图看清楚发出强烈杀气的猛兽是什么。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她整个人都麻了。 竟是老虎! 刘景煜跟雁鸣也在那里,此时正跟老虎形成对峙之势,那猛虎发出骇人的低吼,一时间林子里百鸟百兽闻风丧胆,四处奔逃。 “皇上,您后退,畜牲要吃也是先吃奴才!”雁鸣将刘景煜死死护在身后,拿出毕生勇气,对抗着那体型庞大的巨兽。 刘景煜没有说话,手却已经紧紧握住长剑,随时要跟猛虎决一死战似的。 燕霁雪看得是胆战心惊,已经握紧了弓箭,对准老虎的脖子。 一支箭肯定不够。 而且,她只有一次机会。 﨔 第九十四章 救命 燕霁雪紧张得手都冒了汗,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极端恐怖气息的怒吼传来。 那老虎动了! 燕霁雪想都没想,用尽全力,直接朝着它的脖子射去。 “咻!”锋利的箭矢破空射向老虎的脖颈,它瞬间痛得发出地动山摇一般的怒吼,几乎扭曲。 燕霁雪不敢停留,立刻又补了两箭,与此同时发出一声冷喝:“跑快点!” 她的第一箭射向老虎脖子的时候,刘景煜跟雁鸣已经拔腿就跑,这个时候,老虎也只是伤了皮毛,但那点疼痛令它怒不可遏,燕霁雪很怕他们两个跑不及。 “雪儿。”刘景煜看到她的一瞬,眼底迸发出强烈的震惊之色,朝着她大喊一声:“一起跑!” 这个时候,那老虎已经缓过神来,朝着他们冲来。 燕霁雪直接四箭齐发,还是对着老虎的脖子。 四箭有三箭射中了,至于老虎最终怎么样,燕霁雪并不清楚,他们几个只知道撒腿狂奔,发疯地跑,已经跑得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燕霁雪才发现雁鸣不见了,此刻只有她跟刘景煜紧紧握着手,两人已经来到另外一处密林,这里林深叶茂,看起来也不够安全。 燕霁雪大口喘着粗气,“皇上,您,您没事吧?” 刘景煜摇了摇头,“没,没事。” 两人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了,不得不先坐下来休息。 好不容易缓了一小会儿,刘景煜起身将燕霁雪扶了起来,此时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在林子里慢慢寻找出路。 他们两个已经跑出了皇家猎场的范畴,再加上天色已晚,四周又充满野性的气息,就连燕霁雪这种见惯生死的,也不由得有点发怵。 “在那儿!”忽然,一阵冷厉的男音传来。 燕霁雪浑身一震,下意识挡在刘景煜面前,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四周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那些人是利用了特殊装备从树上滑下来的! “咻!”一阵箭雨朝他们落下。 燕霁雪大为惊骇,急忙抽出自己的鞭子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刘景煜也不遑多让,他抽出自己的长剑,一阵“噼里啪啦”之后,两人手牵手很有默契地往人少的方向突围。 天杀的! 燕霁雪就在想,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刺杀太后皇上,这要是抓住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这个时候,想再多也只是徒劳,两人势单力薄,只能逃。 一开始是她拉着刘景煜,又跑又躲了一阵之后,她的体能逐渐降了下来,便是刘景煜拖着她在密林里穿梭。 “皇上,臣妾替您引开刺客。”逃了大半夜,燕霁雪逐渐疲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不然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或许是林子里的瘴气,或许…… 是她肩膀后插着的这支箭。 她竟然在双腿发软之时,才察觉自己中了箭,那箭,怕是有毒。 “不行。”刘景煜急忙扶住她,一转头,看到她后背上扎着一支箭。 他大惊失色,“雪儿,你受伤了!” 燕霁雪正要开口,忽然喉头一阵腥甜,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景煜扶住她滑倒在地的身体,此时此刻竟感觉从未有过的无助。 黑夜如同巨兽降临,燕霁雪身上的血腥气越来越强烈,刘景煜脱下自己的外袍,撕成条帮她包扎血流不止的肩膀,可这样也无济于事,她的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了。 刘景煜将她背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丛林里摸索,还得警惕随时会出现的野兽,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雁鸣及时出现了。 “皇上,是您吗?”他的声音略显嘶哑。 雁鸣带来了拿着火把的侍卫,一帮人总算将刘景煜两人带了回去。 陈子行很快被叫了过来。 他帮燕霁雪检查了一下肩膀的伤势,眉头紧蹙,“皇上,雪妃娘娘受伤颇重,这箭……” “如何?”刘景煜目光如炬。 陈子行咬了咬牙,低下头道:“微臣,只能说尽力而为。” “必须把她救活。”刘景煜一声冷喝,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燕灵儿两姐弟以及碧桃松月两个丫头死死守着燕霁雪,不愿离开半步。 四个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怕是有一个人绷不住哭泣,其他人也会效仿。 陈子行让人拿来参片,给燕霁雪含着,吊着她一口气,生怕在拔箭时伤到她,趁着她的脸色还算好时,迅速将那箭头拔出。 可没想到,就算是昏迷不醒,燕霁雪也眉头紧蹙,脸色煞白,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痛苦。 那箭头跟寻常箭头很不一样,上面带着细细的钩刺,拔出的瞬间,便在燕霁雪身上带出了一片血窟窿,血水拼命往出涌,触目惊心。 陈子行立刻按住伤口为她止血,同时又让人拿来早就煎好的药准备给她喂下去。 可燕霁雪元气大伤,哪里还能咽的下去。 “娘娘,娘娘您快喝一口,不喝药怎么能行啊?”碧桃都急哭了,可没办法终究还是没办法。 “把她牙齿撬开。”刘景煜下了命令,“灌也要给她灌下去。” “我来。”燕啸虎自告奋勇,用银勺的柄撬开燕霁雪的牙,又捏住她的下巴,一口一口把药给她喂了下去。 众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荣太后跟许贵妃还有其他两个妃子也过来探望。 “究竟怎么回事,必须得查,这不到半年时间,哀家与皇上已经遭遇了三次刺杀,哀家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丧心病狂,盼着哀家与皇上去死。” 荣太后气愤开口。 刘景煜道:“儿臣已经派人去查。” 他的脸色也不比荣太后好多少。 许贵妃幽幽叹了口气,“雪妃妹妹,这一次真的受苦了,为了救皇上,不易以身犯险,这份感情真是弥足珍贵,待她醒来,皇上可要好好嘉奖她一番。” 徐兰芝也道:“是啊,从前太后被刺杀,也是雪妃姐姐及时出手,这才救了太后,这一次她又救了皇上,当真是居功至伟。” 﨔 第九十五章 刺客 这话出来,几人都微微变色。 说得好像燕霁雪是专等着太后跟皇上出事,才上前救命一样。 燕灵儿低下头思忖片刻,道:“徐嫔娘娘不必这般抬举家姐,若是娘娘武功在身,遇到那种情况,难道袖手旁观不成?” 徐兰芝急忙表明态度:“若是臣妾遇到此事,哪怕没有武功,也会如雪妃一般护着皇上与太后的。” “是啊,人家雪妃救了皇上一命,倒让你说的像是图谋不轨似的,徐嫔,你不会说话的话,还是闭上嘴巴为妙。”刘婉心似笑非笑的看了徐兰芝一眼,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徐兰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可谁都知道刘婉心跟太后的关系,也都知道她那怼天怼地的性格,这个时候,谁会跟她过不去? 刘婉心见徐兰芝吃瘪,心里格外舒爽。 论位份,她比不过许贵妃,论恩宠,她又比不过燕霁雪,满行宫就她们四个妃嫔,她也就只能拿徐兰芝出出气了。 横竖她也没什么依仗,倒是装得清澈,谁知道都打得什么鬼主意。 众人各有心思。 “好了,你们都出去。”刘景煜似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驱散所有人。 殿内就只剩下他跟燕霁雪。 后者脸色已经比刚抬回来的时候好了太多,但额头上仍旧冷汗直冒,看得人心疼。 刘景煜轻轻握住燕霁雪的手,“雪儿,你又救了朕一命,朕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他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女人,心里无法形容的沉闷难受。 从未有人向她这般奋不顾身地保护过他,对他好过。 晚上的时候,雁鸣前来回话,说已经抓住了一名刺客,初步审问,是蛮夷派来的探子。 “再审。”刘景煜冷笑,“回回都是探子,哪有那么多探子,怕是有人打着探子的旗号,行刺客之事!” 雁鸣急忙领命,退了出去。 刘景煜守了燕霁雪两天一夜,第二天的时候,硬生生被荣太后叫走。 “你这般不吃不喝怎么能行,身体垮了可怎么是好?”荣太后很是无奈,“先吃点东西,雪儿那里自有太医看顾着。” 刘景煜摇了摇头,神情冷肃,“母后,儿臣忧心如焚,实在吃不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喜欢燕霁雪?”荣太后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儿子。 她深知自己儿子的性格,因为从小未被善待,他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就连她这个母后怕是也不会轻易相信,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这般偏宠? 他可以宠,可以偏,可以纵容,也可以是喜欢,可唯独不能是爱。 “母后在惧怕什么?”刘景煜自嘲一笑,“母后觉得儿臣会为了她荒废朝政,还是会为了她心性大改?” 荣太后眯了眯漆黑深邃的眸子,半天一言不发。 是啊。 他可是皇上,九五之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犯糊涂。 对燕霁雪,顶多也就是一点特殊罢了。 第四天的时候,刘景煜便不能时时刻刻待在揽月阁了,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忙碌。 揽月阁里日常守着的人就成了燕灵儿两兄妹还有碧桃松月。 燕啸虎是男子,也帮不上太多忙,只能在院子里守着,时不时磨一磨刀剑,像是要震慑宵小。 “都已经好几天了,娘娘怎么还不醒过来?”碧桃两手支着下巴,不安的看着病床上那人苍白的面孔,心里一阵疼惜。 松月正好端来药,听到这话,宽慰道:“不妨事,就让娘娘好好休息休息也挺好。” 燕灵儿打了个哈欠,眼泪涌了出来。 “三小姐还是先去歇息,您昨晚上守了一夜,不能再这样糟践身子了。”碧桃急忙道。 燕灵儿摇了摇头,“我怕姐姐醒过来时,我不在身边,我要守着她。” 松月指了指一旁的软榻,“三小姐就在这儿休息,娘娘若是醒了,你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燕灵儿总算答应了。 两个丫头帮着燕霁雪吃了药,松月就出去放碗,顺便再让厨房煮一锅补身子的汤药,省得燕霁雪越躺越虚。 这么一耽搁,就晚了片刻回来。 殿内就碧桃一人清醒着。 她干脆拿了花样过来绣,是她专门给燕霁雪做的锦囊,以后可以放平安福,有了平安福,就不会出这么多问题了。 碧桃正绣得认真,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燕啸虎说雁鸣侍卫来了,让碧桃帮忙泡杯茶。 碧桃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燕霁雪,想着自己很快就回来了,何况殿内还有燕灵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放下花样,去泡茶了。 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丫头打扮的女人进了屋子。 “你是谁?”碧桃心里很不踏实,去而复返,竟看到一个丫头正拿针在燕霁雪头上扎,她顿时吓坏了,大声叫燕啸虎进来。 那丫头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针,朝着碧桃飞了过来。 碧桃不会武功,反应慢,眼看着就要被刺到,燕啸虎及时飞身进来,一把将她拉开,那针竟擦着他的侧脸飞过,差一星半点儿就伤着他了。 那个丫头见势不妙,急忙就跑,燕啸虎抄起入门处的花瓶狠狠一砸,那丫头被砸了个正着,闷哼一声,狼狈摔倒。 此时雁鸣也从外面冲了进来,立刻帮忙将那女人抓住。 “姐姐没事吧?”燕灵儿也惊醒了,第一时间去看燕霁雪,见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 碧桃道:“还是请陈太医过来看一眼,那女人刚刚在娘娘头上不知道扎了什么东西,奴婢怕有万一。” 燕灵儿点头,去请了陈子行过来。 刘景煜也来了。 “谁派你来的。”他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婢女,声音幽冷如霜。 婢女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燕啸虎上前,一把匕首横在她脖子上,“不说老子立刻了结了你!” 那婢女吓得脸色一白。 雁鸣急声道:“不好,她要咬舌自尽!” 燕啸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不,是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﨔 第九十六章 心儿知错了 这时,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雁鸣。 后者立刻上前一步,给那女人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又对燕灵儿姐弟两个说:“二位请放心,这里有陛下在,一定能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二位请先出去。” 燕啸虎有些不解,还想多问两句,却被燕灵儿强行拉走了。 雁鸣审问人的招数层出不穷,这个药吃下去之后便是万虫穿心之痛,怕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承受。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那婢女就招认了。 与此同时,太后宫里。 刘婉心跪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知罪。”荣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目光凌厉可怕。 刘婉心吓了一跳,心虚的低下头,咬了咬牙,才道: “心儿千错万错,最大的错,也是不应该惹得太后娘娘生气。” 荣太后冷笑,“你倒是还知道说两句敞亮话。” 刘婉心看她神色还算可以,心里松了一口气,正组织措辞时,荣太后身边的安嬷嬷突然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声音极其响亮,打的她几乎偏了脸,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刘婉心勉强挣扎着起身,捂着脸痛苦的看着荣太后,“心儿,心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 “还不承认!”荣太后气得脸色铁青,“你这蠢货,枉费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你,可你都对雪妃做了什么,她才刚刚救了皇上一条性命,勉强死里逃生,你可倒好,直接让人给她致命一击,哀家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无法无天了!” 刘婉心猛的一颤,刹那间像是一股寒流从头顶直劈下来,让她浑身发抖。 “心儿,心儿没有啊,心儿怎么敢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心儿……” “还在狡辩!”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你当哀家不知道,那个婢女就是你派去的,皇上此时怕是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还不知认错,难道等着他直接废了你的位份,将你囚禁冷宫吗?” 刘婉心心口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她都懵了。 皇上还没查出来是谁,太后怎么就先知道了。 难不成,太后在她宫里安插了人手,可既然这样,太后明知道她要动手,为什么还要等着她动了手之后再抓她个措手不及,而不是直接阻止她做出这件事呢? 太后,明明是她的亲姑母,小时候对她可好了,可现在,她却一点儿也看不透她老人家了。 “太后娘娘,心儿知错了……” 刘婉心一阵哭泣,整个人身上弥漫着强烈的恐惧感。 荣太后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哀家不妨告诉你,你要是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哀家绝不会再姑息!” “可是,可是这一次,心儿该怎么办?”刘婉心哭着问。 “哀家会安排你立刻回宫,你且先在自己宫里待上了三个月再说吧。”荣太后一句话,尘埃落定。 燕霁雪是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醒过来的。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伸手不见五指。 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张嘴,唤了一声“碧桃”。 碧桃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回应她的,竟然是刘景煜。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急声询问。 可她喉咙剧痛,根本打不出一声声音。 刘景煜只好叫来陈子行给她检查。 陈子行说,她算是缓过神来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但是她现在这身子,怕是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养好。 “都怪朕。”刘景煜叹息一口,“如果不是朕,爱妃怎么会……” 燕霁雪喝了汤药之后。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急忙对他说: “皇上,请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救您难道不是臣妾该做的?别说是臣妾了,当时任何人一个人在皇上身边,都会像臣妾这般奋不顾身的。” 她的嗓子还是针扎一样痛,但明显比刚刚好太多了。 刘景煜深深凝望着她,许久才道:“你多番以命相搏,除了给你皇后之位,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你了。” 燕霁雪愣了一下,而后剧烈咳嗽起来,因为太过激烈,竟然牵扯到了伤口,导致肩膀上一片撕裂般的痛。 “皇上,千万别,千万别,臣妾鲁莽,在妃位上已经是德不配位,怎么能越过贵妃娘娘,直接坐上皇后之位……” 她是真的急了。 一个妃位还好,她尚且可以守住,可是皇后之位哪里是她能染指的? “那这般可好?”刘景煜道:“朕就抬贵妃为皇贵妃,雪儿为贵妃,如何?” 燕霁雪正要拒绝,刘景煜紧紧握住她的手,“雪儿,依朕所想,这皇贵妃之位也该是你的,而且,这是迟早的事,只是你如今身体不好,等日后朕的身子大好,便只宠你一人,待你生下长子,朕再将你升为皇贵妃……” “那,许贵妃呢?”燕霁雪眉头微蹙,“她没有做任何错事。” 而且,当初她方进宫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许贵妃是刘景煜唯一的心头好。 怎么好端端的,许贵妃便不被他爱重了? “贵妃与朕,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只要她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在朕身边,朕不会亏待她,但是,你不一样。”刘景煜深深看着她,“满宫中,只有你与朕同生共死,这份情谊让朕感动。” 燕霁雪无话可说。 她再多说,就是不知好歹了。 “那便依皇上的。”她微微一笑,“对了,皇上可否查清楚了,刺杀太后与皇上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刘景煜目光微僵,“等你好了,朕再告诉你真相。” 这天晚上,他便让身边的大总管德胜去了许贵妃处宣旨,晋封她为皇贵妃,并顺便转达了燕霁雪被封为雪贵妃的旨意。 这么大的好消息,凭空砸到许娴贞身上,她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 等德胜走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个皇贵妃的位份,是借着燕霁雪这个东风才得来的。 “皇上对那个女人竟然这般好,为了给她封贵妃,竟然连带着本宫都晋了位份,哪怕这根本不合礼制。” 﨔 第九十七章 雪贵妃 许娴贞喃喃自语。 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皇上其实是想抬举燕霁雪,想给她皇后之位,但是不好直接从妃位升任皇后之位,这才将她许娴贞封为皇贵妃,给燕霁雪的贵妃之位腾地方。 等再过一段时间,或者燕霁雪生下孩子,便可名正言顺。 如果她许娴贞要是再犯点错就好了,正好给了皇上给她降位的机会,那燕霁雪根本用不着等到再立功或者生孩子那一刻的到来,就直接可以升任了。 许娴贞被自己的这些个猜测吓得浑身发抖,一屁股瘫坐在榻上。 “娘娘,您怎么了?”婢女云在急忙上前,“您现在可是皇贵妃了,理应向皇上谢恩才是,这是天大的喜事,您距离那个位置,也就一步之遥了,您……这是怎么了?” 许娴贞浑身发颤,脸色惨白,“快,快备些贺礼,随本宫去一趟揽月阁。” 云在点了点头,立刻收拾了些许奇珍异宝,又帮着自家主子梳妆打扮一番,主仆二人并一众宫女太监,直奔揽月阁。 可让许娴贞没想到的是,揽月阁的大门紧紧关着,不许外人进去。 松月出来回话,“皇贵妃娘娘莫怪,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皇贵妃娘娘还是改日再来。” 许娴贞不由得蹙眉,“本宫略备薄礼,特来探望贵妃妹妹,本宫定然不会过多叨扰。” 这个时候,她已经很不开心了。 她还想着,以后一定要转变思路,跟燕霁雪搞好关系,也得谨小慎微,不能让别人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成了别人上位路上的垫脚石。 她在来的路上,甚至已经准备好说辞,从前她对不起燕霁雪的地方,她得道歉。 可她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本宫再说一遍,本宫不会过多停留。”她压着心里的火气,看着松月,一字一句道。 她在贵妃位上许久,又执掌六宫多时,寻常的宫女太监见了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可这个臭丫头,竟然这般无礼,竟然敢直视她的眼睛。 “皇贵妃娘娘息怒。”松月微微俯身行礼,态度却依旧明确。 许娴贞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怎么,刚刚升为贵妃,就开始摆谱了?” 说完转身就走。 许娴贞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憋闷,也有后悔。 不该来的。 她这个皇贵妃之位,来的真巧。 怕是过不了今日,那些人就会说,她是靠着燕霁雪,平白得了这个恩典。 多的是人等着在背后笑话她呢! 那要是没有燕霁雪呢? …… 此刻,燕霁雪打了个喷嚏。 碧桃赶紧起身关了窗户,“娘娘可冷吗?奴婢给您弄个暖炉?” 燕霁雪太无奈了。 这才十月份啊。 房内就升了炉子,两个丫头怕她冷着,还给她找了最厚实的被子给她捂着,她都快捂出痱子了。 “你们两个是要把我捂出病来?”她无奈一笑。 刘景煜忽然进了门。 两个丫头退了下去。 “皇上,您看她们。”燕霁雪自嘲一笑,“臣妾如今倒成了病人了,需要大家尽心尽力的侍奉着。” 刘景煜坐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的大手上沾染了些外头的寒凉,倒是让她相当喜欢,握着不想放。 “你呀,两个丫头还不是为了你好?”刘景煜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刚刚朕进来的时候,刚好跟太后赏赐的各种东西一并进来了,日后你可就是满宫上下最富有的人了,朕还要沾你的光呢。” 刘景煜竟然也会开玩笑。 燕霁雪实在惊讶,很好笑得顺着他的话说:“那皇上可要好好抱紧臣妾的大腿。” 刘景煜挑眉,意味深长得看了她一眼,“等爱妃身子好了,朕自然听爱妃的话。” 燕霁雪:“……”??? 这话说的。 这是刘景煜能说出来的话? 她怎么越来越发现他的很多个另一面了。 刘景煜走后,松月来禀报,说是皇贵妃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燕霁雪实在懒得应对,但人家已经登门两次,她再不接见,那就是不识好歹。 只好让人将其请了进来。 “妹妹今日如何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后,许娴贞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忧急。 燕霁雪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许娴贞按了下去,“妹妹身体还未痊愈,怎么能起身呢,我们姐妹之间哪里还讲究这么些虚礼?” 声音好甜。 甜的发腻。 燕霁雪没有接她的话。 “妹妹,这一次姐姐真的是沾了妹妹的光,姐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许娴贞赧然一笑,低下头紧紧缴着自己的帕子。 燕霁雪心里了然。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姐姐身居高位多时,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做皇上的贤内助,如果不是姐姐,哪来后宫这诸多安宁?所以姐姐就安安心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她道。 许娴贞脸色微微一变,眼底划过一抹兴味儿。 “妹妹,你我都不是蠢笨之人,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又何必宽慰姐姐。”她叹了口气。 “难不成,姐姐觉得自己德不配位?”燕霁雪有些不耐烦。 她觉得,有些客套话说个一两句两三句的都不错了,说再多那就是浪费时间。 而且她刚刚那句话,已经给出自己的态度了。 许娴贞怎么还是不依不饶。 “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许娴贞蹙眉,“你果然觉得姐姐不该升位……” 燕霁雪有点无语。 “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妹妹的意思,也已经说的很清楚,姐姐要是想不通,妹妹也没有办法。”她说完,便使了个眼色给碧桃。 “娘娘,您该喝药了。”碧桃躬身提醒道。 “姐姐这还没跟妹妹说两句话呢,就被下了逐客令了,妹妹就这般不待见姐姐?”许娴贞说着说着,竟然还抹了抹眼角,仿佛有泪。 “那你想怎样,直说。”燕霁雪直说直话,“皇贵妃有什么顾虑,趁着今天一并说出来吧,我们也不用再姐姐妹妹的了,我先烦。” 她觉得许娴贞有点虚伪。 前一阵还说让她别死在这里,如今态度又发生巨变了。 﨔 第九十八章 徐兰芝的筹谋 许娴贞一脸愕然,盯着燕霁雪看了半天,像是没反应过来她竟这般直接。 可她心里那些话,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她沉思片刻,来了一句:“雪贵妃,纵然你如今已是贵妃,可本宫也是自潜邸就侍奉皇上到现在的,本宫……” 不等她把话说完,燕霁雪已经明白她的意图。 “你是怕我越过你去。”燕霁雪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心虚。” “你胡说。”许娴贞脸色微微一变,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从容,“本宫何曾心虚过?” 燕霁雪不说话了,就那么淡定的看着她,眼底划过几分讥讽。 许娴贞气的够呛。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太后跟皇上,就数她最大,谁敢像这样目无尊重的看着她? “燕霁雪,你别得意,你也不过是有点三脚猫功夫,恰好救了皇上而已,这点功劳还不足以保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你要是胆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服帖。” 她恨恨的丢下这么几句话,转身就走。 碧桃跟松月从外面进来。 “娘娘,她是不是嫉妒您?”碧桃不解地问。 燕霁雪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谁知道呢,我还以为许娴贞有多沉得住气,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便看向松月。 “有没有查清楚,刺杀皇上跟太后的人是谁?” “这个……”松月向来干脆利落,今天竟有些为难,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出来似的。 燕霁雪预感不妙,“你直说就是,我还能迁怒于你不成?” 松月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奴婢听四少爷说,那些刺客已经招认了,是蛮族潜藏在宫里的细作。” 燕霁雪表情未变,“既然只是细作,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松月顿了顿,“那些细作说,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大少爷击杀了蛮族的三皇子,他们这才倾巢而出,报复我们……”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但燕霁雪已经猜到了。 怕是如今外头已经在传,是她大哥燕啸麒间接坑害了太后跟皇上。 正好这时,刘景煜来了。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燕霁雪试图起身行礼,被他按了下来。 “皇上心情不好?”她问,“可是因为回銮之事多有烦忧?” 因为她的伤势比较重,刘景煜推迟了回宫的时间,那些大臣肯定会有异议。 刘景煜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不妨事,爱妃好好养伤便是,其他的,有朕在,朕会替你解决一切。” 燕霁雪心里一暖,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 她原本想问,他会不会迁怒于燕啸麒,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她便觉得有些话没必要问出来。 他不是那种人。 但外头却多的是那种看不惯别人好、有事没事就喜欢给别人找点不痛快的人。 徐兰芝就是其中一个。 她跟在刘景煜身后进来,还带了不少滋补身体的保养品,笑脸温柔。 “妹妹也是得知皇上来了,心说既然要来探望姐姐,何不跟皇上一起,省得糟践姐姐的休息时间。”徐兰芝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丫头,后者就将各种补品放到了桌子上。 燕霁雪淡淡笑了笑,“多谢妹妹。” 姐姐妹妹,姐姐妹妹的,烦死了! 刘景煜看了眼徐兰芝,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在她宫里过过夜。 他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便借口有事起了身。 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燕霁雪跟徐兰芝两个主子。 刘景煜不在,徐兰芝说话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多顾虑,来了一句: “姐姐,如今外头各种流言蜚语真是缠人呢,燕小将军骁勇善战,竟然能击杀了蛮族的亲王,真是我朝难得一见的猛将。 可偏偏那些人却说,就是因为燕小将军杀了那个蛮族王爷,彻底激怒了蛮族,以至于连累了太后跟皇上,这要不是两人福大命大,如今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燕霁雪眼底的一丝丝笑意褪去,淡然一笑,“这话,你是听谁说的,你告诉本宫,本宫让人将他捉来,打上三百大板,再鞭尸三百。” 徐兰芝脸色一白,“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何必跟那些是非不分的人一般见识……” “倘若本宫就是要一般见识呢?”燕霁雪冷笑,“太后与皇上出事,一怪蛮族细作胆大包天,二怪禁卫军失职,未曾保护好主子,怎么还能怪到一个远在天边,只知道守护家国疆土的将领身上?怪他太过于嫉恶如仇,还是太过骁勇善战?还真是脑子有病。” 说到最后,她已经顾不得体面了,怎么糙怎么说。 呵!都这种时候了,她还顾得上什么体面? 徐兰芝看她面色冷酷,一时间有些失了分寸,沉默片刻才讪讪道:“是,那些人的确过分,贵妃娘娘莫要生气。” 燕霁雪抬起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清雅的女子,“徐嫔该不会也被那些人影响了,特来本宫这儿搬弄是非?” 徐兰芝神情一怔,忙道:“没有的事,贵妃娘娘莫要误会嫔妾,嫔妾只是来探望娘娘,希望娘娘早些康复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吧。”燕霁雪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徐兰芝出去的时候,脸色相当不好看。 可她也没有办法,谁让她嘴欠,在燕霁雪面前提起那些。 可让她相当意外的是,刘景煜竟然召她侍寝,就在今天晚上。 徐兰芝便在想,如若将此事捅到皇上那边去,哪怕只是轻轻一句话扫过去,怕是也能在皇上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日后燕家一旦有人过于厉害,这一丝丝怀疑就能顷刻之间要了他们的命。 徐兰芝特意精心打扮一通,并且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迎接刘景煜的到来。 毕竟连着好几天,刘景煜都陪着燕霁雪,她身子不适,无法侍奉,他必定吃不好睡不好。 徐兰芝心里暗暗在想,今夜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最好能顺利怀上孩子。 说来也怪,这么长时间了,宫里竟然没有一个女人生得出孩子来。 﨔 第九十九章 她妹妹也是个犟种 很快,刘景煜来了。 徐兰芝一身清爽的浅蓝色长裙相迎,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清丽可人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刘景煜温然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走进殿内,就看到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品,足足十几个。 可他们就两个人。 何况,燕霁雪还受着伤,他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有心情吃那么多? 徐兰芝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定格在放满珍馐美味的桌子上。 暗道不好。 略一思忖,她急忙跪下请罪。 “皇上忧心国事,近日都瘦了,臣妾看着实在心疼,便擅自做主让小厨房多加了几道菜,还望皇上恕罪。” 看着她这个诚惶诚恐的样子,刘景煜摆了摆手,“撤下去几道,随便吃点罢了。” 徐兰芝总算松了口气。 赶紧命人撤了一半下去,只留下几道清淡小菜。 “你有心了,只是朕近日琐事缠身,胃口不好。”刘景煜坐了下来,又示意她也坐下。 徐兰芝愣了一下。 按照惯例,妃嫔侍奉皇帝用膳,得站着。 “无妨,坐下吧,朕看你们站着,也感觉累的慌。”他道。 徐兰芝心里一喜。 在想,看样子皇上心里也并非没有她的一丝地位。 她便大胆了一些,在他身侧坐下,帮着他布菜,又讲了好些新鲜事给他解闷儿。 诸如秋猎的时候,谁家的公子哥儿与谁家的小姐情投意合了,谁家的小少爷又打了多少猎物,结果被谁家的世子给抢了。 刘景煜漫不经心的听着,偶尔露出一点笑容。 直到她又说了一句:“皇上,听说燕小将军接连大败蛮族,可真是神勇无敌啊,我们东序有他那样顶天立地的将领,可真是幸运。” 刘景煜脸色微微一变,放下筷子。 偌大的宫殿内,气氛变得冷凝。 徐兰芝还想给他夹一块鱼肉,可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危险至极。 “啪”得一声,鱼肉掉进了盘子里。 “皇上……”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吓得快坐不住,差点从位子上滑下去。 那一瞬,她真的有种被人扼住喉咙,半死不活的感觉。 “朕觉得你说的很对。”好一会儿过去,刘景煜才道:“燕小将军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一次他又立了大功,朕得好好嘉奖他才是。” 说完起身就走。 徐兰芝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人已经出了门。 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徐兰芝好半天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自从蒋月柔失势,自己就孤立无援,举步维艰,看样子,得重新找个人互相扶持才行。 与此同时,揽月阁。 燕霁雪在碧桃的搀扶下起身,想去外面的院子里转转。 两个丫头极力想阻拦,但根本拦不住。 “再不出去透透气,你们家娘娘都要被憋出病来了。”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一只脚总算踏出门去了。 心情好的很。 “那两个小子这两天在干什么,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她问。 问的是燕灵儿跟燕啸虎。 碧桃笑着回答:“回禀娘娘,四少爷最近发了疯似的苦练骑射,说是一定要向自家大哥看齐,以后也要当那种以一敌百、杀的敌人片甲不留的大英雄,至于灵儿小姐嘛……” 话说到一半,突然笑了一下,停了下来。 燕霁雪挑眉,“灵儿怎么了,这丫头总算最喜欢跟我待在一处的,这两天也不来了,莫不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乐子,连自家受伤的姐姐也顾不上了。”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幽怨。 碧桃这才道:“奴婢也不知道当不当讲,这两日灵儿小姐时不时便跟司徒小姐一道出去游玩,说是游玩,但昨日这个时候,奴婢就远远看到她跟一位公子并肩而立,那位公子,像是平远伯府的韩公子。” “韩怔?”燕霁雪一愣,“就是上次污蔑四弟的那个?什么劳什子混账东西,也敢染指本宫的妹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话音刚落,燕灵儿便小鸟儿一样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铃铛一样的小物件,因为跑的太过欢快,铃铛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捡起铃铛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燕霁雪正直勾勾盯着她。 燕灵儿浑身一僵,下意识将那铃铛藏到身后,却被燕霁雪一声冷喝吓得浑身一哆嗦。 “拿出来!” “姐姐……”燕灵儿舔着笑脸,小跑过去,扶住燕霁雪的胳膊,“姐姐今天好多了吗,竟然可以出来院子里了,真是让妹妹开心呢。” 燕霁雪冷哼一声,直接夺过燕灵儿手里的东西,质问道:“这铃铛谁给你的?” 燕灵儿脸色一僵,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姐,这不过是一个朋友……” “韩怔是你哪门子的朋友,你何时交了这种朋友?”燕霁雪冷笑。 燕灵儿下意识反驳,“姐,韩怔他不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套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燕霁雪瞪了她一眼,生平第一次露出这种恼怒之色,“灵儿,以后不许再跟他来往!” 燕灵儿一张脸煞白,低着头默默不语。 燕霁雪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不服气,怕是还等着离开这里之后再偷偷摸跟那个人品不行的家伙联络。 燕霁雪正要再多说两句,却被碧桃拉住,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让她先不要这么激烈,先听听灵儿怎么说。 “好吧,你先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什么?”燕霁雪勉强耐得住性子说。 燕灵儿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这才看向燕霁雪,眼底划过几分委屈。 “昨日他拖着病腿被人欺负,说他是瘸子,还不自量力冒犯姐姐,差点被人推到捕兽坑里去,妹妹看不过去了,便替他说了两句话。 让那些人别再欺负他,随后他感谢妹妹,才赠了这个铃铛,原也没什么要紧的,姐姐为何这般疾言厉色,倒像是妹妹犯了什么大错。” 燕灵儿低着头,缴着自己的帕子,神情很是不快。 燕霁雪心说这个笨丫头,这种事怎么偏偏就被她碰见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这个妹妹也是个小犟种。 﨔 第一百章 再遇萧卿尘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倒也的确不打紧,那是姐姐误会了,姐姐也是怕你被人欺骗,刚刚姐姐态度不好,跟你道歉好不好?” 燕灵儿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哎呀,娘娘您怎么了?”碧桃装出一副惊吓的样子,赶紧扶住燕霁雪。 后者顺势倒在碧桃怀里,咳嗽了两声。 燕灵儿赶紧上前,帮忙扶着燕霁雪进了屋子。 “姐姐,妹妹哪有怪过姐姐,姐姐你没事吧?”燕灵儿都快急哭了。 她还是年龄比较小,心性不稳,遇到事容易沉不住气。 燕霁雪没有多跟她说什么,而是让松月私底下调查了一番。 松月说昨日那件事倒像是真的,欺负韩怔的人是韩怔庶弟派去的人,当时燕灵儿跟司徒琳琅也是恰好经过,就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谁都知道男女有别,私相授受更是大忌讳,他还故意为之,这不是明摆着要败坏灵儿的名声?”燕霁雪忧心忡忡。 碧桃跟松月都是姑娘家,自然也懂得那些,两人也跟着担忧起来。 “灵儿小姐心性洒脱,不拘一格,的确容易被有心人坑骗,咱们还是当心点为好。”碧桃说道。 燕霁雪便将燕啸虎叫了回来,跟他交代了一件事,燕啸虎拍了拍自己胸脯子,说包在他身上了。 第二天,韩怔就被提前送了回去。 燕霁雪还特意观察了燕灵儿的神色,察觉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这才稍稍放心。 但说实在话,这一次出来,她心里压着的事不少。 她从两个丫头嘴里得知,自己昏迷之时,还曾被人刺杀了一次,再联想刘婉心被送回京城那件事,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个女人动的手。 可直到现在,皇上跟太后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一丝跟她交代这件事的意思。 燕霁雪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但不要紧。 有一有二,没有三。 刘婉心身后纵使有安王跟太后,也不是全无破绽。 回了宫,如果还是那个样子,她绝对不会姑息。 毕竟,她可是有两个免死金牌的人。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在婢女的服侍下卸去钗环,准备更衣休息。 没想到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抓贼啊!” 碧桃在殿内守着,松月便出了门去,帮忙一起查看。 燕霁雪没往心里去,静静地坐在铜镜前,心里却莫名浮现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焦躁之感。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便下意识抬眸。 铜镜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饶是她经历了多种危险,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到。 碧桃昏倒在了地上。 面前这个人,是她打死也想不到的! 萧卿尘。 “你怎么在这儿?”燕霁雪声音发颤,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儿,他当初不是已经被父亲处理掉了,就算被他侥幸逃脱,他也不可能混进宫女太监里啊,除非他成了太监。 他那种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当个太监? 如果不是太监,他身上这身太监的衣服怎么来的,那他现在又是什么人?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种种疑问在燕霁雪心里盘亘,令她脑子里一片凌乱。 “雪儿,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萧卿尘一脸惊喜,上前就要抱她。 燕霁雪厉声喝道:“滚开!” 说完看向门口方向,这么久了,松月竟然还没回来,外面那些丫头都在干什么,这么大一个人进了内殿,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雪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可知道我为了见你,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怎么能这般无情,你让我太伤心了。”萧卿尘脸上微微一变,眼底多了几分悲哀与心寒。 他幽幽看着燕霁雪,一步步走近,突然冒出来一句:“雪儿,真没想到你如今竟然已经成了贵妃,想来你也真的不再眷恋我了,可我很是想你,只想来看你一眼……” “滚开!”燕霁雪后背发凉,她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总觉得他哪里都不对劲。 “雪儿,你害怕我,你怎么可以怕我,你忘了我们当初是如何的海誓山盟,为了跟我在一起,你不惜忤逆自己的父亲,可你如今又为什么这般?雪儿,你心里一定还有我对不对?” 萧卿尘就跟疯了一样,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 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出说。 “松月!”燕霁雪冷喝一声。 “你别喊了,她们都已经被我药倒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雪儿,我很想你,求你看在我们从前的份儿上……” “住口!”燕霁雪心里直犯恶心,她扶着墙想要起身,却感觉身子骨一阵酸软,根本没有力气。 而这时,萧卿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眼底浮现着阴谋即将得逞的凶光。 燕霁雪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这个时候,萧卿尘却进一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仍旧满口胡言:“雪儿,你越发漂亮了,真让人心动,怪不得皇帝会封你为贵妃……” 太恐怖了。 燕霁雪感觉他不像个真人,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操控的傀儡。 但她愣是看不出来究竟怎么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你疯了,不要命了,你想死,也要拉着我一起死吗?”她咬着牙,恶狠狠瞪着他。 萧卿尘愣了愣,而后自嘲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能跟见到雪儿相提并论的,只要能见到你,哪怕让我明天就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娘的。 老娘不愿意啊!这个神经病!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我饶你一条狗命!”燕霁雪咬牙切齿,一个劲儿往门口看。 天杀的,刘景煜让人过来说了,他今晚不过来。 怎么就这么凑巧。 “雪儿,你怎么忍心要我的命,不过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的给你,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萧卿尘笑吟吟看着她,眼底划过诡异的甜蜜。 燕霁雪打了个激灵,越发后背发毛。 “你用了什么毒,他们怎么了?”她冷声质问。 﨔 第101章 直接交代罪魁祸首 萧卿尘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傀儡一般让人害怕。 “雪儿,她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只要你愿意让我抱一抱,我就给她们解药,怎么样?”他直勾勾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要冲过来抱住她似的。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要么说你疯了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敢来这儿找死?或者说,你来这儿纯粹是为了报复我,不惜与我同归于尽?” 是啊,妃嫔与外男私会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萧卿尘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弄死她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雪儿,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龌龊之人么,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了见到你都费了多少心血,你这么说我,我真的是好难过……” 萧卿尘一张脸垮了下来,说话的时候,燕霁雪突然察觉他的表情有点僵硬。 她刚刚气疯了,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按下心里的那阵冷意,强行挤出一丝笑意,“那你倒真是不容易。” 萧卿尘叹了口气,又上前一步,高大修长的身子笼罩着她,“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再见到雪儿,纵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又有何惧?” 说完俯身要抱她。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这熟悉的步伐声,燕霁雪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是刘景煜。 天杀的! 燕霁雪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恨不得掐死这个男人。 但是此刻,还不是她报复对方的时候。 她眼睁睁看着他贴近自己,余光已经看到门外的人凑近了大门。 千钧一发! 燕霁雪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手却摸向男人耳后,抓住那点破绽处,狠狠一撕!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男人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脸,刘景煜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雁鸣跟在他身后,两人皆神色冷凝。 燕霁雪眼睛一红,顺势往床下倒,“皇上,您总算来了……” 刘景煜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扶住,“朕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燕霁雪抱住他,肩膀微微发抖。 她的伤口明显裂开了。 雁鸣制服了那个男人,将他拉起来,燕霁雪才看到对方的长相。 的确跟萧卿尘有点像,乍一眼看过去,五官轮廓都如出一辙,再贴上一张假面,当然可以以假乱真了。 对方甚至连声音都模仿得实打实的相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一不是照着萧卿尘刻印过来的。 看样子为了弄死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陛下,若非臣妾动作快,怕是已经被这歹人所害,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燕霁雪咬牙切齿,一脸愤恨。 这个时候,陈子行已经带来解药,将几名昏倒的婢女救醒。 刘景煜点了点头,“放心,朕岂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 燕霁雪双眼发红,忍不住落了泪。 她这个人,向来性格强势,何曾有过心酸哭泣之时? 此刻看她这个样子,刘景煜是真的心疼了,多派了好几拨人展开调查。 雁鸣速度最快,很快将被大刑伺候过的这个太监带了过来。 燕霁雪这才知道假扮萧卿尘的是个没根的男人。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奴才是皇贵妃娘娘的人……” 好家伙,直接交代出罪魁祸首了。 雁鸣沾沾自喜,“皇上,娘娘,微臣审问人的技法可是一流,任凭多么嘴硬的人,到了微臣手里都得掉一层皮然后说出真相来。” 燕霁雪跟刘景煜都没心情听他卖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愤怒。 “朕给够她体面了,她却做出这等卑鄙龌龊之事!”刘景煜冷笑,命人将许娴贞带过来。 是带过来,不是请过来。 这二者之间,天差地别。 此时已经夜深,许娴贞被带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被惊醒的烦躁。 但她身上衣服倒是齐全,只是妆容来不及补,显得寡淡了些。 得知此地发生的事,她一下子惊了,急声替自己辩解,“皇上,您难道怀疑臣妾,臣妾统管后宫多年,向来兢兢业业,不曾有半分懈怠。 对后宫众位妃嫔也是尽心尽力,何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何况雪贵妃可是皇上的心头好,臣妾再怎么愚蠢,也蠢不到这种程度去害她。 而且这个人是谁啊,臣妾根本不认得,臣妾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雪贵妃的事!” 她声声泣血,一字一句都透着愤怒。 “周全已经交代了,你若坦白,朕可以从轻发落。”刘景煜冷声开口,像是根本没将她的那点辩解放在眼里。 许娴贞哭得眼睛都红了,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了此人的一面之词,那便废了臣妾罢了,还用得着将臣妾带来问话? 臣妾本以为跟随皇上这么多年,最起码也是有几分信任在的,没想到啊,别人轻而易举说出口的几句话,竟然能让皇上疑心臣妾到此等地步,臣妾真是伤心……” 要不是早就知道她演技很好,燕霁雪都要被她这泪流满面的样子哭心软了。 刘景煜很是不耐烦,使了个眼色给雁鸣。 后者上前,将周全提了起来,“你既说是皇贵妃娘娘差使你做的坏事,那便拿出证据来。” 周全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老嬷嬷,她哭天抢地地跪了下来,膝行过来,对着刘景煜磕头,“皇上明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本想使得皇上与雪贵妃离心,没想到…… 那周全是奴婢的干儿子,奴婢不忍瞧见皇贵妃的位子被威胁,只好出此下策,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跟皇贵妃没有半点关系,还请皇上不要责怪皇贵妃娘娘。” “嬷嬷,您胡说八道什么,您什么时候做了这种事,不是你做的,不要胡乱认罪!”许娴贞咬着牙道: “此事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有些人为了打压本宫,故意贼喊捉贼也没什么稀奇,反正本宫无罪!” “是奴婢……”周嬷嬷哭得不能自已,“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是奴婢的错。” “什么?”许娴贞眉头紧蹙,一脸不可置信。 﨔 第102章 一面之词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燕霁雪看在眼里。 老实说,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看不懂了,究竟是许娴贞的主意,还是这个刁奴主意大? “把她带下去,严加审问,务必审出一个结果出来。”刘景煜吩咐道。 周嬷嬷很快被侍卫拖走。 她的脑袋,也已经别在了裤腰带上。 许娴贞跪在那里,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刚刚说,有人贼喊捉贼,你是想说,是贵妃刻意污蔑你?”刘景煜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许娴贞,眼底没有一丝温情。 倒了一地份儿上,许娴贞当然也不会引颈受戮。 她恶狠狠瞪着燕霁雪,咬牙切齿,“难道不是么,我有没有做那种蠢事,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燕霁雪早就看不惯本宫位份高她一级,早就想找机会打击臣妾了,若非臣妾向来谨小慎微,怕是如今皇贵妃的位子也是她的!” “莫说是皇贵妃了,便是皇后之位,朕原本也是想给她去坐的,可是贵妃心善,不愿让你难堪,这才愿意屈居人下,而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使出这种阴谋诡计来害人,真是丧心病狂!” 刘景煜被许娴贞气得脸色铁青,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一甩。 只听“啪”得一声,杯子应声而碎,飞溅的渣子伤到了跪在地上的许娴贞,她惊呼一声,却并没有哭诉。 她跪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在想,自己跟刘景煜在一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为了一个燕霁雪! 她有什么特殊,她凭什么? 她明明就是一个佛口蛇心的坏种,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清白,可实际上早就脏心烂肺了,不然的话怎么一个个的都被她踩下去了? 前有蒋月柔,后有刘婉心,如今竟然落到她了! “皇上,此事可能真的与皇贵妃没有关系。”这时,燕霁雪开了口。 她将许娴贞的言行举止全都看在眼里,倘若真是许娴贞的手笔,她必然会露出一丝破绽。 可从始至终,她都是那副受害的样子,眼睛里只有不甘与痛恨。 刘景煜蹙眉看向燕霁雪,“你待她心软,便是对你残忍,你可考虑清楚。” 这时,雁鸣从外面进来复命。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那周全竟然生了重病,早已经苟延残喘,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因此周嬷嬷给了周全三百两银子,让他交给家人,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他家里人一笔钱财,周全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 周全也跪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奴才知罪,还请皇上,赐奴才全尸。” “周嬷嬷,你这是干什么,你们两个胡说八道什么?”许娴贞都懵了,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她猛然看向雁鸣,咬牙切齿,“莫不是你与燕霁雪勾结,妄图杀干净本宫身边人?” 是啊,周嬷嬷是她的心腹助手,第一个先除掉周嬷嬷,顺便治她一个御下不严之罪,让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等那个时候,随便燕霁雪再使出一点儿什么手段,都会要了她的命。 恶毒,实在太恶毒了! 雁鸣冷笑,“皇贵妃娘娘太抬举微臣了,微臣只效忠于陛下,只认陛下一个主子,旁的人,微臣一概不认。” “认与不认,不也是你一面之词?”许娴贞目光如炬,似有实质。 刘景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那二人带下去,杀。” 简简单单一句话。 便令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 燕霁雪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压抑得难受。 眨眼功夫,就有两条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消散了。 可这一切的源头,该怪谁? 怪权力?还是怪权力背后的那颗人心? 可燕霁雪不是圣母,伤害她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这一次,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莫说她了,这永安宫上上下下,将军府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 这个周嬷嬷,死有余辜。 “皇上,皇上,老奴只是一时糊涂……”铡刀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周嬷嬷才终于慌了,发疯似的抓着刘景煜的衣摆替自己求情。 许娴贞也帮她求饶,可她如今尚且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护得住别人? 雁鸣上前,将周嬷嬷拖了出去。 许娴贞浑身发颤,哀伤得看着刘景煜,似乎已经对自己的结局有了揣测。 “这段时日后宫纷争不断,皇贵妃,你让朕很失望。”刘景煜手里把玩着玉扳指,低眉敛目,王者气息尽显。 燕霁雪也被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寒意震慑,不敢开口。 许娴贞同样吓得够呛,慌忙跪直身体,颤巍巍道:“皇上教训得是,臣妾知错,愿受责罚。” 刘景煜大手一挥:“你也回去闭门思过吧,这段时间,就由太后来执掌后宫。” 许娴贞瞬间脸色惨白。 她跟在刘景煜身边这么多年,历经风雨,却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厉的责罚。 直接收回她的统领后宫之权,这不是变相的打压她,为燕霁雪挪地方么? “皇上……”她忍不住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哪里敢。 此事过去,燕霁雪也没能睡个好觉。 整整一夜她都在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平安在这危机四伏的宫里立足。 答案是无解。 只要权力在一天,斗争就会一直存在,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罢了。 想不通便不想。 燕霁雪试图挥开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情绪,可一整个晚上,她都处于一种极度烦躁的状态,第二天早上怎么也起不来。 短短不到一个月,有两位位高权重的妃子被遣送回去,原因都是因为她们招惹了燕霁雪。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早已经在各家各户之间流传。 燕霁雪一时间成了众人口中后宫最有实力的妃子。 可她却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哪怕是在回宫路上,也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可临近宫里时,外头却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 “娘娘,奴婢今儿又听到有人说,咱们家三小姐跟韩公子……”碧桃支支吾吾开口,很是为难的样子。 﨔 第103章 真是好大的胆子 燕霁雪放下茶杯,冷然道:“去查,看看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究竟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这时,松月上前,“已经查清楚了,是韩怔的母亲,平远伯夫人陈氏,陈氏昨日与安王妃说了此事,说我们三小姐赠送了韩怔一张帕子。” “什么?”燕霁雪瞬间脸色大变,“把燕灵儿给本宫叫来!” “姐姐,怎么了?”燕灵儿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燕霁雪脸色不虞,一时间心虚极了。 燕霁雪在碧桃的搀扶下起身,直勾勾盯着燕灵儿看了好一会儿,后者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终于忍不住了,后退了两步。 “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直说呀……” “你是不是给了韩怔一张帕子!”燕霁雪厉声质问。 燕灵儿脸色一白,“什么,姐,你怎么知道,我明明告诉他……” “胡闹!”燕霁雪气得半死,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能这么愚蠢,你跟韩怔有什么,怎么能送他一张帕子,还被别人知道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跟韩怔私相授受,说我们将军府的姑娘都是水性杨花之辈!” 她还是贵妃呢,都被人那样编排,可见那背后之人根本就是掌握够了证据,说不定那张帕子都已经被平远伯夫人攥在手里了。 燕灵儿呆呆看着燕霁雪,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而后瘫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也已经叮嘱过他,不能让他告诉别人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为什么不守信用?” 她声音凄苦,听的人心里难受。 燕霁雪又气又心疼,可现在也不是责怪她的时候,便让松月将她扶起来,仔细盘问是送了什么样子的帕子。 燕灵儿一脸愕然,抹了一把眼泪,“姐,你问那个干什么,妹妹已经知道错了……” “你别管,你就说究竟是怎么样的帕子,现在立刻马上把花样画出来!”燕霁雪咬牙道。 燕灵儿是京城里标准的大家闺秀,虽然性格跳脱了些,可寻常贵女会的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她也不比别人差。 因此很快就画出了那个帕子的花样。 幸好,她没直接送鸳鸯戏水,而是送了红莲与鲤鱼的图案。 燕霁雪将松月叫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松月立刻匆匆出了门。 燕灵儿可怜巴巴的看着,“姐,你想做什么?” 燕霁雪冷笑,“自然是救你的名声!” 燕灵儿瑟缩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姐,这件韩怔怕是也不知道,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迁怒于他。” 燕霁雪一巴掌拍在几案上,“你倒是圣母心泛滥,他都违反承诺,让你置身流言蜚语了,你却还在替他说话,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如果真是个君子,就不应该收下你的帕子,更不应该把收了帕子这事告诉他的母亲,还任由他的母亲四处宣扬而无动于衷。 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你现在也应该看清楚了,难不成还想跟他纠缠在一起?” 燕灵儿一张脸更加难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面,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碧桃上前宽慰,“三小姐,您有贵妃娘娘这个姐姐,日后想要什么样的夫婿不行,韩怔无官无职的,前些日子还跟刘翰墨勾结险些害了四公子,如今又……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啊。” 燕灵儿眼底滑出一抹泪水,委屈又难过。 燕霁雪实在恨铁不成钢,可这个时候也不能说的太多,省得她产生逆反心理,到时候更加难以处理。 “灵儿,你就听姐姐的话,趁着现在还没有什么,别再想那个蠢货了,听到了没?”她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燕灵儿抿了抿唇,却道:“姐,我想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如果他真是那等阴险狡诈的小人,妹妹绝不会跟他牵扯不清。” 燕霁雪眉头一皱。 本以为这件事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平远伯夫人便来拜见了。 她的姿态倒是拿捏得很是恭敬,行了个大礼,被燕霁雪赐了座之后,又寒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到正题上。 “贵妃娘娘,有件事臣妇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话问的,燕霁雪是真想说,不当讲那便别讲了。 可她已经猜到这个妇人要说什么,还是给足对方耐心,“夫人请讲。” “贵妃娘娘,吾儿韩怔,前几日得了个物件儿,臣妇原本不觉得有什么,想着是寻常之物,可没想到,竟然是女子贴身所用的帕子,臣妇逼问之下,才知这帕子竟然是灵儿姑娘的……” 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盯着燕霁雪看。 “噢?是么。”燕霁雪却只淡淡一笑,“灵儿这丫头向来粗心大意惯了,丢三落四的,一张帕子,丢了也就丢了,没想到竟落在了韩公子手里? 所以,前儿个,是韩公子四处宣扬,本宫的妹妹赠予了他一张帕子,也是他故意败坏本宫妹妹的名声!” 说到最后,燕霁雪声音已经扬了起来,杀气浮现。 陈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燕霁雪会这么说,干笑了两声,“贵妃娘娘说笑了,这帕子就是灵儿姑娘赠予韩怔的,韩怔自知高攀不起,便找到臣妇,拿个主意,臣妇原想着今日来找贵妃娘娘,将此事抹去,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帕子在哪儿?”燕霁雪问。 陈氏又是一僵,但还是乖乖将那张帕子拿了出来,“便是这张红莲帕子,灵儿姑娘手艺非比寻常,就是宫里的绣娘也比不上,可这般好的手艺,应该匹配懂得欣赏的人,而不是我们家那个憨货,贵妃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呵!”燕霁雪冷冷一笑,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儿子不是憨货,那是实打实的蠢货。” 陈氏脸色猛的一变,半天才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燕霁雪挑眉,眼底划过赤裸裸的讥讽,“不过是市井街头最常见的帕子,你们也敢拿来污蔑本宫的妹妹,真是好大的胆子!” 﨔 第104章 竟然这么强硬 燕霁雪向来不爱以权压人,寻常总是给人一种她很好相处很好说话的感觉。 以至于几乎除了那几个跟她挑事的,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她发火的样子。 这位平远伯夫人,倒是挺幸运。 陈氏一张脸都白了,下意识跪了下去,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 但她既然受了那个人的指点,便知道这件事就算她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反正不是得罪雪贵妃就是得罪那位,倒还不如得罪雪贵妃,更加彻底一点。 “贵妃娘娘冤枉,臣妇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您的妹妹呀,可这帕子,分明就是三小姐的针法,她也曾向臣妇的儿子表明心意,可是臣妇一家,过于卑微,是真的配不上将军府的门楣,所以只能……” “是配不上将军府,还是嫌弃本宫的妹妹是个庶女,怕是也只有夫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了。”说到这儿,燕霁雪淡淡笑了一下,眼底划过冰冷的讥讽。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的妹妹就算再怎么无知也知道不能私相授受,女子名声最为要紧。 平远伯夫人却为了一己私利,随随便便拿了个帕子,就来污蔑本宫的妹妹,看来此时是非要闹到皇上面前,你才肯罢休了?” 陈氏吓得浑身僵硬,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但还是颤颤巍巍来了一句:“娘娘这话什么意思,这帕子分明就是……” 这么直接的证据,难道雪贵妃还想赖账?! “来人。”燕霁雪唤了一声。 碧桃便上前来,接过那帕子细细端详一阵,“回禀娘娘,民间素来以红莲为吉祥如意的象征,很多卖手帕的店都会让绣娘用这种图案来绣制,说来惭愧,奴婢也托人带了一条,跟这一个八九不离十。” 说完,便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来一条手帕,给燕霁雪对比。 后者淡淡扫了一眼,“确实如此,你拿过去,给伯夫人看看吧。” 陈氏已经懵了,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好端端的,哪里又来一张同样的帕子? “娘娘,这个……这明明不一样……”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与伯夫人一同去皇上那里分辨一二罢了。”燕霁雪说着就要起身。 陈氏急忙道:“娘娘息怒,这件事……就是臣妇搞错了,臣妇罪该万死,还请娘娘恕罪!” 燕霁雪冷笑,“伯夫人倒是乖觉,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如今倒是知道说实话了。” 陈氏早已经冷汗淋漓,她总算意识到,燕霁雪已经看透了她的计谋,想好了应对措施,如今她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哪里还能硬碰硬? “娘娘,都是臣妇糊涂了,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臣妇一般见识。”陈氏连着磕了三个头,“臣妇回去之后,定当竭尽全力,替燕小姐洗清污名。” 从燕霁雪宫里出来,陈氏慌里慌张就出了宫,没想到宫道上就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什么,燕霁雪竟然这么强硬?”女人声音冷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个贱女人,这么不把平远伯府放在眼里么?” 陈氏脸色苍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女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慌什么,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让那个小贱人入你们家门,这一步就算没能让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也没有关系,以后多的是机会。” 陈氏不由得一愣,“这个……可否就此打住,我们莫要再跟雪贵妃为敌了,她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 “你懂什么?”女人冷笑,不耐烦道:“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我就是!” 与此同时,燕霁雪已经将燕灵儿叫了过来。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小心的。”燕灵儿低下头,嚅嗫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霁雪。 “这件事便罢了,你跟那个登徒子断了吧,他们家里就是这个样子,到时候就算你嫁过去,也一定不会好过。”燕霁雪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教训她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燕灵儿毕竟也才十几岁,一个半大孩子,她懂什么,不过是被别人算计了,以后好好教她就是。 燕灵儿却一言不发,抿着唇,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燕霁雪抿了一口茶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顿时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不想跟那个人……” “不是不是。”燕灵儿赶紧改口,“马上就要回府了,妹妹是在想为姨娘带着什么礼物?” 燕霁雪脸色缓了缓,没好气道:“此事还用得着你操心,姐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回去带的礼物,姨娘身子骨弱,便多带着滋补的药品,再多带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以及她喜欢的点心,横竖不会让姨娘失望就是。” 燕灵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抱住燕霁雪的胳膊撒娇,“姐姐,多谢姐姐,幸好有姐姐在,有姐姐的妹妹最幸福了。” 很快,大队人马到了宫里。 燕霁雪并不放心自己的妹妹,生怕她明一套暗一套,便让松月交代她身边的那个师傅,暗中观察燕灵儿,一旦她有任何逾越之处,立刻告诉燕霁雪。 连着七八天,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回来。 燕灵儿的护卫秋水说,燕灵儿自从回了将军府,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认真学起了女工,还给庄姨娘绣了一个香囊,后者很是开心。 燕霁雪这才勉强放了心。 可这才没消停几天,秋水就紧急传来一条消息,说燕灵儿借着跟秋水出门的机会,在一家茶楼碰着了韩怔。 当时看似是巧合,并且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分开,但秋水心里不踏实,还是将此事报了回来。 燕霁雪紧张得很。 想着自己毕竟是在宫里,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那个孩子,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写信给庄姨娘,让她多留意一下。 这封信到将军府的第二天,府里便掀起轩然大波。 “跪下!”庄姨娘在丫头的搀扶下坐在太师椅上,直勾勾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燕灵儿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﨔 第105章 庄姨娘进宫 “你可知错?”庄姨娘声音冷酷,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失望。 燕灵儿瑟瑟发抖,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娘,女儿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娘亲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她低声说道。 庄姨娘脸色并不好看,久病的人身上总是少了那么几分生机,她抄起茶杯狠狠摔到地上,飞溅的碎片伤着了眼灵儿的手腕,后者惊呼一声,连忙捂住被划伤的地方。 以往这种时候,庄姨娘早就心疼死了,可此时此刻,她却仍坐在那儿,如同一尊威严的雕像。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竟知道隐瞒着家里人,自己给自己找婆家了,你是没有爹还是没有娘!”庄姨娘咬着牙,发出愤怒的低吼: “何况那人还是个登徒子,他老早就欺负过你四弟,你难道不知道,明知是个火坑,还非要一门心思往里跳!” 燕灵儿脸色一僵,却是相当委屈。 硬生生等着庄姨娘把话说完了,才替自己辩解,“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女儿从来没有逾越雷池半步,女儿跟韩家公子的交往也只止步于朋友之谊,女儿也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啊,何况当初在姐姐身边,姐姐早已经警告过女儿了,莫非是姐姐信不过女儿,还特意将此事告诉母亲?” “你姐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但凡可以省点心,用的着你姐姐这般苦心孤诣,担惊受怕么? 你姐姐在宫里本来就举步维艰,到处都有人盯着她,想要找她的错处,你可倒好,别人千万挖一个坑出来,你就巴巴地往里跳,真是愚蠢至极!”庄姨娘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燕灵儿心里虽然委屈,可是看到娘亲这个样子,也实在害怕,赶紧起身扶住庄姨娘,却被对方反手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从今天开始,没有为娘的允许,你不许踏出家门半步!”庄姨娘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燕灵儿瘫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件事,也被素水一五一十传到了燕霁雪这里。 燕霁雪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可她宁愿跟燕灵儿此时受点罪,也比她真的跳进火坑强。 “娘娘,您不怕因为这件事,姐妹二人产生龃龉?”碧桃给燕霁雪捏肩膀,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灵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本宫也在想,该如何引导她比较好。” 松月道:“可以改日请姨娘进宫谈一谈。” 燕霁雪点头,“这个确实可以,不过还是要问一问皇上的意见。” 刘景煜晚上过来了,跟燕霁雪共进晚膳。 他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燕霁雪拉到里间,要看她的伤口。 “皇上,臣妾已无大碍了。”燕霁雪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堪,将他推开。 “看样子的确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有彻底痊愈,近日要多滋补滋补,陈子行给你煎的药,务必要按时喝,也莫要再早起练功了,如今你身子亏虚得厉害,要好好……” “皇上,这话您每次来都要说,臣妾都倒背如流了。”燕霁雪哭笑不得。 刘景煜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爱妃知道朕的心思便好。” 趁着气氛正好,燕霁雪便说了想让庄姨娘进宫的事。 其实最好是她出宫,但她想肯定不行,宫里其他妃子极少出宫,她不能一再特殊化。 “此事可行。”刘景煜想都没想,“爱妃自己看着安排便是。” 燕霁雪顿时激动起来,“多谢皇上成全。” 刘景煜眼底划过几分微笑。 如今这宫里,也只有在她这里,他能真正自在。 燕霁雪将此事告诉了太后,后者也很快同意了,还说可以请宫里的太医为庄姨娘诊治一番。 第二天,庄姨娘便进了宫。 多日不见,她的气色依旧没有好转,燕霁雪看到第一眼,心里便很不舒服,很是心疼。 她免了庄姨娘的礼,直接让碧桃去请陈子行。 “这永安宫真是好生气派,臣妇进宫时,引路的宫女对臣妇也格外尊敬,想来也是因着娘娘的缘由。”庄姨娘笑着说。 燕霁雪叹了口气,“姨娘,如今这儿没有外人,您还这般生分,看来真是不愿意把雪儿当自己人了。” 庄姨娘四下看了一眼,看到碧桃跟松月,并没有多余的担心,可是看到空荡荡的门口,还是很不放心。 她压低声音道:“还是谨小慎微些好,雪儿如今身居高位,怕是多的是有人想要做出些不好的事来。” 燕霁雪哭笑不得,“姨娘放心。” 说完,让松月去拿些好吃的点心茶水过来。 没一会儿,陈子行来了,替庄姨娘把了脉,说她是旧疾,以温养为主,平常得多注意饮食与休息方面的问题。 他怕庄姨娘身边的丫头记不全,干脆用笔将保养的事项以及养身体的方子写了出来。 随后,燕霁雪让人给了他一小把金瓜子,陈子行很是上道,也只拿了几颗,便带着药童走了。 母女两个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灵儿那丫头,其实也是个倔强的,我那天说话可能重了些,这几日她日日都在祠堂跪着,不吃不喝,要不是昨天你四弟给她送了些吃的,强行让她吃下去,怕是如今都要请大夫了。”庄姨娘幽幽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燕霁雪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难道说,她跟那个韩怔,真的难舍难分?” “那倒不是。”庄姨娘握住燕霁雪的手,“我只是担心,她原本对韩怔没有什么,偏偏我们一直强行阻挠,会让她生出逆反心理来。” 燕霁雪也是一个激灵,“那该如何是好?” “雪儿莫慌,近日我会多留意那孩子的动向,多加劝导,或者让你四弟带着她出门散散心,总归不会让她难受,更不会让她误入歧途。”庄姨娘说道。 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姨娘在,我也就放心了。”她道。 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庄姨娘递来消息,说燕灵儿已经一切如常,不用担心。 燕霁雪很是舒心。 这天,到了给荣太后请安的时候。 﨔 第106章 挑拨离间 燕霁雪跟司徒琳琅还有温绿韵一起去,没想到还能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太后娘娘,臣妾在禁足的这段时间,日日潜心抄经,修身养性,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日后臣妾一定好好孝敬太后,服侍皇上……” 刘婉心伏在荣太后膝盖上,说到动情处,竟然落了泪。 荣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若早知如此,皇上也不会狠心将你禁足那么久,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既然已经出来,也该见一见皇贵妃与雪贵妃,那一杯茶是你该敬的。” 又敬茶? 刚刚进门的燕霁雪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觉得,真的没必要这么麻烦,省了也就省了。 几人一道向太后请了安,后者让她们落座。 安嬷嬷让人端来茶水,让刘婉心先给皇贵妃敬。 刘婉心却看向荣太后:“太后娘娘,据臣妾所知,皇贵妃如今也在禁足中,今日情况特殊,是太后娘娘恩典,才给了她出来的机会,按理来说,她一介罪身……” “既如此,那你向雪贵妃敬茶罢了。”荣太后脸色不怎么好看,眼底划过警告之色。 刘婉心低眉顺眼的端起茶杯,经过许娴贞身边时,还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但又很快收了目光。 “见过贵妃娘娘。”刘婉心竟然真的跪了下去,捧着茶水,微微笑着看着燕霁雪。 别说是燕霁雪了,就是其他人也明显露出惊讶之色。 “这一次,这茶杯不会突然掉在地上吧?”燕霁雪似笑非笑,并没有伸手去接。 刘婉心急声道:“娘娘息怒,臣妾已然知错,此次敬茶,乃真心实意,还望娘娘原谅妹妹。” “原谅你什么?”燕霁雪不动声色。 刘婉心脸色一僵,愠色差点从那张假面之下挣脱出来。 “原谅妹妹从前对娘娘的冒犯……”她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 “行啊,那你以后注意,莫要再犯到本宫手里。”燕霁雪挑眉一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丢到托盘里。 既然这个刘婉心从前不做人事,她也没必要太给对方好脸色。 她哪里配? 几人一道从太后宫里出来。 许娴贞要上自己的仪架,刘婉心却凑了上去,故作担忧地说了一句:“这才几日不见,娘娘怎得这般憔悴了?” 许娴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景煜,执掌六宫的权力也被剥夺,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自然容不下一只蚂蚱在自己脸上蹦跶。 她冷冷一笑,“你我同为燕霁雪的手下败将,你又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本宫在后宫做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在本宫一时落魄了,也轮不到你来落井下石!” 刘婉心一噎,正看到燕霁雪带着司徒琳琅跟温绿韵过来了,她到嘴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等燕霁雪她们走远,她才赶紧追上许娴贞。 “皇贵妃息怒,这满宫里谁不知道从前皇上最中意的就是你了,如今燕霁雪也不过是一时得意,她迟早也会被厌弃的。”刘婉心压低声音说:“娘娘难道就不想替自己报仇?那燕霁雪眼看着就要一家独大了。” 许娴贞眼底划过一抹冷然,半天不发一言。 她自然是想的。 独守深宫的几十个日日夜夜里,她都在想,究竟怎么做,才能让燕霁雪那个贱人从云端跌落。 可是一天天过去,她听到的永远是皇上又赏赐了燕霁雪什么东西,皇上又在永安宫过夜了,皇上又带着燕霁雪在御花园闲逛,还主动讲笑话给她听。 当时听到这些,许娴贞只觉得可笑。 刘景煜可是一国之君,堂堂天子,他怎么可能去讨好一个女人? 可一次又一次被证实之后,她的心终于死了。 曾经何时,他也这般对待过她。 他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也是最能体恤他辛苦的,这满宫里,唯有她身边待着最舒服。 言犹在耳啊。 果然最是冷情帝王心。 可她,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安安分分的,她最起码还有一个皇贵妃的位置。 如果不安分,她岂不是连这点权利都没了? “你别想让本宫当你的手中剑。”许娴贞冷冷看了一眼刘婉心,转身就走。 看着她怒而离去的背影,刘婉心阴恻恻一笑。 女人的嫉妒之心是很可怕的。 只要稍稍加以引导,必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一把剑。 …… 年关将近,宫里的梅花开得旺盛,燕霁雪便时不时跟刘景煜或者司徒琳琅她们去梅园中欣赏。 “姐姐可是我们当中最受宠爱的,这已经大半年了,怎么也没有什么动静? 妹妹还想着要是姐姐有了身孕,不论男女,到时候妹妹就认这个孩子为干儿子或者干女儿,日后妹妹一定将这孩子视为己出。” 司徒琳琅赏着梅花,不知道怎么就盯上了燕霁雪的肚子。 旁边温绿韵也道:“是啊,我们两个成日烧香拜佛,就只盼着姐姐能有身孕,这样我们两个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燕霁雪实在哭笑不得。 这两个小女人,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说的话就跟几十岁的老妇一样? “你们两个,前段时间不是已经侍奉皇上了?皇上待你们还算可以吧?”她道。 前阵子,刘景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想到了这两个人,将她们一道叫去了养心殿,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儿,两人临走之前,还被他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 随后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叫她们一次,有一天还想留在温绿韵那里过夜,但被她以身上来葵水为由给拒绝了。 事后,燕霁雪得知此事,真的惊着了。 她其实在想,就算温绿韵不拒绝,刘景煜大概率也不会碰她,毕竟他身上的毒还有一两年功夫才能彻底清除,他不可能在这种事儿马虎。 “说来也怪。”温绿韵压低声音道: “自打上次妹妹让内务府撤了绿头牌,好像皇上并没有因此生气,每次想听曲儿时,也会叫妹妹跟司徒姐姐同去,真是让人不解。” 说得好像能被叫去侍奉是个不怎么愉快的事。 﨔 第107章 你怎么在这儿 燕霁雪带着两个人在花园中间的小亭子坐下,很是认真地跟她们说: “那种话,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再说,皇上愿意抬举你们,不仅于你们而言是大大的好事,对你们家族来说也是一种助益。 这份恩宠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趁着皇上心里有你们,就多尽心尽力的侍奉,这也是身为一名妃嫔该尽的本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若有所思。 温绿韵欲言又止。 “怎么?”燕霁雪看向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温绿韵幽幽叹了口气,“姐姐,莫说姐姐这样才貌双全能文能武的,都会在得宠之后受到各种恶意。 几次三番性命不保,若是我们一朝得宠,又没能力自保,到时候不定会被别人如何碾压呢。” 燕霁雪眉头微蹙。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司徒琳琅道:“姐姐说的我们都懂,皇上愿意待我们好,我们感恩戴德,当然要尽心尽力的服侍,可除此之外,我们也不会多做什么。” 温绿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燕霁雪觉得,她们两个也挺睿智,至少看的透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样已经比宫里一大半人好了。 “年关将至,听说太后会在腊八节那天设宴,款待官眷,到时候我就又能见林璟姐姐了。”司徒琳琅突然笑着岔开话题。 燕霁雪一愣,“太后设宴,那这个宴会具体由谁来负责?” 温绿韵挠了挠头,“听说太后将其交给淑妃了,但并不确定。” 燕霁雪不禁蹙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宽慰自己,觉得自己近来过于紧张。 可第二天早上,众妃向太后请安时,太后果真宣布,由淑妃来保持腊八节宴。 淑妃说,今年是个丰年,再加上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腊八节宴一定要热闹些,好让外头的命妇们瞧瞧皇宫的气派。 荣太后提醒她莫要铺张浪费,一应事项还是以节俭为主,在此基础上可以稍微搞些新鲜玩意儿。 刘婉心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很快就到了腊八这天,庄姨娘带着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入宫。 燕霁雪将两位女眷请到永安宫来,三人一番交谈,燕霁雪看得出来燕灵儿并没有因为之前那件事影响心情,她心里也宽慰了些。 自从那次平远伯夫人陈氏出了宫之后,韩怔跟燕灵儿的流言蜚语果真少了不少,再后来便销声匿迹。 燕霁雪还让人跟踪了陈氏几日,并没有发现她其他异常举动,才逐渐放了心。 但今天,韩怔跟陈氏怕是都会出现在宫宴上。 果然,燕霁雪到了集英殿,一眼看到了坐在特定位置的陈氏。 她正在跟旁边的夫人低声说着什么,并没有看过来。 燕霁雪仔细盯着庄姨娘,一定要看顾好燕灵儿,庄姨娘应了,三人便去了各自该去的位置。 荣太后在刘婉心搀扶下入场,众人全部起身相迎,经过燕霁雪这边时,刘婉心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近日刘婉心是半个修长,不论是头上的钗环首饰还是身上的绫罗绸缎,都奢华精致,尽显富贵气派。 众人先向太后敬酒,而后敬燕霁雪,再敬淑妃,淑妃是头一次以东道主的身份参加这种宴会,不论谁来敬酒,她都来者不拒,充分彰显热情。 那帮命妇贵眷似乎也都明白她的地位,一个又一个,上赶着往她面前凑,竟显得燕霁雪这边冷清不少。 司徒琳璟好不容易见一次她,自然想多有一点接触的机会,便将她叫到了殿外透气。 临走之前,燕霁雪看了一眼刘景煜的方向,此刻他正在跟刘婉心一起饮酒,两人脸上写满畅快。 “雪儿,你如今这个模样,放在以前我是万分不敢想象的,若非我们是闺中密友,怕是无论如何我也高攀不起尊贵的贵妃娘娘呢。”司徒琳璟笑着说道。 燕霁雪不禁莞尔。 她知道司徒琳璟也是为了逗她开心,“你呀,这嘴什么时候才能消停,连我都要取笑?” 两人聊着,往芳香沁人的梅花林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殿内。 “哎呀,贵人息怒。”一名婢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了韩怔的外袍上,竟然湿了一大片,看着相当明显。 此刻韩怔喝得也有点高,看了眼衣服上的污渍,摆了摆手,“不妨事,本公子换一身衣服便罢了。” 说完,便起身跟着婢女去换衣服。 没想到到了地方,婢女却顺嘴说了一句:“刚刚燕小姐也喝多了酒,在前面的清芳馆小憩……” “你说谁?”韩怔顿时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人。 婢女却急忙低下头,“公子勿怪,奴婢信口胡诌的。” 韩怔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质问:“说清楚,她在哪儿?!” 燕灵儿今天是真的喝上了头。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喝了多少,她跟燕霁雪还有燕啸虎在家的时候就不少喝酒,按理来说她的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寻常至少得喝五六杯才会感觉有几分醉意。 可没想到,今天她听从庄姨娘的叮嘱,也才喝了两三杯,竟觉得头晕目眩。 她怕姨娘跟燕霁雪担心,便想着找先在这儿休憩片刻,等头不晕脸不红了,再回到席位上去。 不料一躺下来,便感觉浑身虚软,说不出的那种状态,挺难受。 隐约之间,她似乎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沉甸甸的难受,怎么也起不来。 “灵儿,我可算见到你了……”有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格外激动。 燕灵儿吓了一跳,原本的五分酒气都醒了三分,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孔,她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怎么在这儿?”燕灵儿急声道:“这里可是宫里,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可就完了!” 不仅她要完了,还会连累燕霁雪,连累将军府! “莫慌,灵儿莫慌,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想法。”韩怔嘴上这么说,手却仍攥着她的手不放。 燕灵儿试图推拒,却感觉身上的倦怠感越来越强,还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他身上凑。 﨔 第108章 一定有人害我 她顿感不妙。 “灵儿,你的脸为何如此红,你怎么了?”韩怔也注意到她的异样,酒意袭来,他愈发觉得面前人娇憨可爱,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样子。 他忽然在想,今夜是否过于凑巧了? 他突然被人弄脏了衣服,又被引到这里,她的婢女竟然也没有跟着。 莫非是有人故意设计的这一出,想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猜想让韩怔就是一惊。 可下一刻,他又在想,他跟燕灵儿,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在一起的。 要是能顺势跟她…… 就算是雪贵妃,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了。 “灵儿,我好想你。”韩怔脸上一热,身体也瞬间被点燃,不受控制地就想抱住燕灵儿。 后者却很是清醒,立刻将他推开,冷声呵斥:“你想干什么?立刻出去!” 韩怔愣了愣,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他的心上人就变成了这种冷酷模样。 他心里挺难受,“灵儿,别这么对我,你知道我很想你,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面,你也不忍心冷落我吧?” “滚开,韩怔,你别逼我扇你!”燕灵儿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 她倒是想挣脱,可她明显中了药,身子不舒服,哪里能挣脱出一个男人的桎梏? 此刻她后悔死了,万不该避开素水姐姐独自出来,本来想着她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用怕什么,可现在身边也没个人,难道真就束手无策了? “灵儿,你想不想与我成婚?”韩怔忽然急声道:“只要我们二人今天在一起,我回去就让家里提亲,届时雪贵妃怕是也无法阻止我们。” “混账!”燕灵儿气得发狂,“这种话……你……你竟也说得出来!” 她当初跟韩怔说的是,最起码等她及笄礼之后,家里开始为她相看人家了,才允许他让媒婆上门。 不料这才两个月不到,他就忘光了! “灵儿,你别这样,我也是想尽快跟你成亲。”韩怔声音里透着哀求,说话间已经慢慢凑到燕灵儿面前。 燕灵儿浑身汗毛倒竖,拼命抑制着身体的反应,咬牙切齿:“你若胆敢冒犯,我必定不会原谅!” 韩怔僵了一下,他深知燕灵儿的脾气秉性,可他也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想着大不了两人事成之后他好好的补偿她,总好过一拖再拖。 “灵儿,你就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啊!”韩怔本已经靠近了燕灵儿,想去摸她的腰,可下一秒,一股重力袭来,他顿时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燕灵儿见他还没倒下,咬了咬牙,又用坚硬的玉枕补了一下。 韩怔发出一声闷哼,沉沉倒了下去。 她顾不得其他,连忙扶着墙下了床,慌乱之间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 所幸没跑几步,竟然遇到了前来寻找她的素水。 燕灵儿仿佛看到希望,急忙上前,扑进素水怀里。 听完她的话,素水脸色一变,“贵妃娘娘就在不远处,我们去找她拿个主意。” “素水,先去将灵儿的鞋拿回来。”燕霁雪听完全程,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却握着燕灵儿的手细细安抚。 燕灵儿浑身发抖,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一定有人害我。” 燕霁雪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便让松月去查,当时将韩怔引到清芳馆的人是谁。 松月很快去而复返,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愣了一下,而后赞赏地看了一眼松月。 “如此,我们就不用担心了。”燕霁雪道。 燕灵儿却仍旧不放心,“姐姐,我像是中了药,这可怎么办?” 她像是发烧了,浑身发烫,脑袋也晕的不行,最要紧的是,身体某处,正发生着让她陌生并且难以启齿的反应。 燕霁雪略微思索片刻,“你先跟碧桃去永安宫,让她给你找抑制那种毒素的药,等这边处理完,姐姐给你找太医。” 燕灵儿前脚刚走,后脚,刘婉心便带着人来了。 “贵妃姐姐也在这儿呢,妹妹听说韩公子不见了,便想着帮着一起找找,不知贵妃姐姐在这儿做什么?”刘婉心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目光却往不远处的清芳馆瞥。 燕霁雪跟松月对视一眼,淡淡一笑,“本宫不过出来透透气罢了,这就回殿上去了。” 刘婉心却道:“既然姐姐也,不如与妹妹一同去找一找韩公子?” 说着,她凑近燕霁雪,压低声音道:“妹妹可是听说,燕三小姐也不见了,姐姐猜一猜,他们两个会不会凑巧就在一起幽会呢?”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装了。 燕霁雪不动声色,讥讽的看看刘婉心,“灵儿喝多了酒,去了永安宫,此刻怕是已经睡熟了,不知道妹妹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 刘婉心挑眉一笑,头上的钗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想必不介意同妹妹一起去看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燕霁雪肯定是故作镇定,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妹妹眼看着就要身败名裂了,她还在这儿装。 “去就去,这有什么不可?”燕霁雪冷然开口,“淑妃既然这么笃定,那就前方带路。” “姐姐待会儿可别太生气。”刘婉心笑得那叫一个阴森。 “淑妃就这么想往本宫的妹妹身上泼脏水?”燕霁雪转头扫了刘婉心一眼,“怕是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被太后责罚回宫禁足。” 刘婉心就是一愣。 她当然忘不了。 太后还不止一次地警告她,别跟燕霁雪作对。 可她怎么甘心? “自然记得。”刘婉心咬着牙道:“用不着姐姐提醒。” 很快到了清芳馆。 刘婉心身边的婢女上前开门。 却突然急急忙忙退了出来,在刘婉心耳边低语了两句。 后者眼底透出一抹兴奋的亮光,“贵妃姐姐,迎春说,韩公子的确就在里面,可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姐姐一定很感兴趣。” 燕霁雪继续不动声色,“本宫的确挺感兴趣。” “时至此刻,姐姐竟还是这般淡然,看样子对你那妹妹也不过如此。”刘婉心冷笑。 﨔 第109章 难道要削发为尼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眼刘婉心身后的两个嬷嬷跟宫女,“淑妃口口声声污蔑本宫的妹妹,在场诸位可都是听到了的,待会儿到了太后处,大家可别装聋作哑。” 众人谁也不敢抬头。 刘婉心冷哼一声,上前推开房门,而后邀请燕霁雪一起进去看看。 燕霁雪从容上前,看到里头的帐子果然放了下来,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隐约露出一条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看样子是情到深处无法自控了。 真是腌臜。 她站在门口没往里去,刘婉心只当她是惊到了,正在想主意,竟然主动使了个眼色给婢女迎春,“去将那对野鸳鸯叫出来,别脏了这个好地方。” 迎春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走上前去,可就在这时,帐子里翻云覆雨的一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一通混乱之后,男女都发出尖锐的叫喊。 “怎么是你?” “我怎么在这儿!” 两声尖叫融合在一起,几乎要震碎外头几人的耳膜。 燕霁雪淡淡看了一眼同样脸色瞬变的刘婉心,“淑妃,好像情况不对劲儿啊。” 刘婉心眉头紧蹙,急忙进去看了一眼,可眼前一幕,却让她目眦尽裂! “怎么是你?!”她声音冷酷,“你这贱婢,疯了么?” 刚从床上下来的女子不是别人,竟然是她身边最信任的大丫头,玉禾。 玉禾可是她的陪嫁丫头,她的母亲亲自调教出来,专门随她进宫帮她的。 她刚刚明明只是让玉禾引韩怔来此处,好端端的,这个蠢货怎么会跟韩怔滚到一张床上去?! “贱人!”刘婉心意识到自己全盘皆输,立刻一巴掌抽了过去。 玉禾瞬间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慌张地将拖在地上的衣服搂起来,遮住自己的身体,“娘娘,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噢不对,奴婢是在来查探情况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打晕了,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奴婢是被冤枉的!” “你这贱婢,怎么会是你!”这个时候,韩怔也意识到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立刻上前,踹了玉禾一脚。 玉禾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顿时向前扑去,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看来,事情跟淑妃想象之中好像不一样。”燕霁雪凉凉地开口,此时此刻,她竟然成了这宗丑事最大的见证者。 刘婉心面色难看极了,想了想,来了一句:“贵妃姐姐,既然是我误会了,那便罢了,妹妹这就让人送姐姐回去。” “那可不行。”燕霁雪冷然避开刘婉心伸过来的手,“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太后娘娘跟平远伯夫人了,这两个腌臜货竟然敢糟践太后娘娘的宴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刘婉心脸色一僵,咬牙道:“燕霁雪,你就非要赶尽杀绝?” “不然呢?”燕霁雪嗤笑,“如果出现在这儿的人是本宫的妹妹,淑妃又当如何,怕是恨不得张开你的血盆大口,将本宫一家吞噬入肚吧。”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 太后跟平远伯夫人都已经到了。 刘婉心浑身一颤,急声对玉禾说:“还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荣太后还没进来,就瞥见一对男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顿时明白了。 定睛一看,那男的竟然是前些日子跟燕三小姐闹出过流言蜚语的韩家公子。 那女的,是玉禾。 刘婉心的心腹婢女。 荣太后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刘婉心已经跪下了,“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臣妾……” “你不知道?你可太知道了。”不等她把话说完,燕霁雪嗤笑一声,冷然道: “原本本宫的妹妹在此休憩,你就让玉禾这丫头引来韩怔,想要算计他们二人,可没想到,倒是玉禾胆大包天,把自己给交了出去。 没算计到本宫的妹妹,也没算计到本宫,倒是把自己的臂膀给折了进去,淑妃此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刘婉心听了这话,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好像在说,你是疯了吗,说话这么直接! “是么?”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淑妃,可有此事?!” 刘婉心脸色僵硬难看,死死低着头,明摆着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太后娘娘,臣妾不知,臣妾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你刚刚口口声声说这里面的人是本宫妹妹,你现在装起来了,可不可笑?”燕霁雪冷冷扫了她一眼,笑的讥讽。 “贵妃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是想污蔑妹妹吗?妹妹怎么可能那么蠢,在宫里做出这种事来。”刘婉心迫不及待想替自己洗清嫌疑,一时间都口不择言了。 “够了!”荣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蠢东西,眼底已经没了期待。 “来人,先把淑妃带下去。”她吩咐道。 这里还有别人在场的。 家丑可不能外扬。 此时此刻,陈氏也已经快吓疯了。 她慌慌得跪在那里,死死低着头,刚刚刘婉心辩解的时候,她儿子也想开口,被她用力拉住了。 现在,就轮到他们母子二人倒霉了。 “韩夫人,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判。”荣太后果然开了口,声音凉嗖嗖的吓人。 陈氏后背一凉,缓了缓才道:“太后,此事……怔儿想必也是受害者,他并不知道怀里的人是谁……” “韩夫人这话何意?”燕霁雪冷喝。 陈氏浑身一颤,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 “太后,贵妃娘娘,千错万错,此事都是怔儿的错,还请二位娘娘看在韩家素来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这个逆子这一次吧。” “可玉禾毕竟已经委身于韩怔,这个媳妇儿你们韩家要是不要?”燕霁雪问。 “贵妃娘娘,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宁愿去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奴婢……”玉禾急声开口。 燕霁雪瞪了她一眼,“蠢货,你难道要削发为尼么?” 﨔 第110章 降为贵人 玉禾吓得浑身一颤。 是啊,她刚刚一直在想,要是自己真的被指给韩怔,淑妃一定会弄死她。 可她既然跟韩怔已经木已成舟,就算不跟他在一起,日后又有谁会娶她? 纵使淑妃权势滔天,也无法改变她已经失贞这个事实。 “太后,还望太后垂怜,求太后娘娘看在奴婢为奴为婢数载的份儿上,给奴婢指一条明路吧。”玉禾回过味儿来之后,就赶紧跪下磕头,一声又一声,都快把脑袋磕破了。 荣太后冷嗖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韩怔,“不管因为什么,你们二人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依哀家看,将玉禾指给你做个贵妾,也对得起你了。” 韩怔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威严的老者,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微臣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断然不可未曾娶妻先纳妾的道理啊。”韩怔急声开口,恨不得跪下哀求。 荣太后冷哼一声,“你方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难道说你借酒玷污了这可怜的丫头,又令淑妃脸上蒙羞,还想全身而退?” 韩怔脸色难看极了,正准备开口,被陈氏狠狠拉住。 陈氏跪行上前,哭着求道:“太后娘娘,我们愿意纳玉禾姑娘为贵妾,一切全凭您的安排。” 荣太后刚刚那句话,明显是要保淑妃,她们母子二人要是再不识好歹,怕是今天晚上连宫里都走不出去了。 韩怔这个时候突然反过味儿来,猛然抬头,盯着燕霁雪,“贵妃娘娘,您明知道我与令妹情投意合,一开始也是灵儿在此处休憩,你却……”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霁雪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本宫的妹妹,也是你这等没脑子的蠢货可以玷污的?” 以前燕霁雪只是觉得这个韩怔有点没主见,容易被别人控制,现在再看,他这明显的就是脑子有问题,人品也有问题。 这种人,白送给她们将军府当马夫她都看不上! 韩怔被她呵斥,吓得瑟缩了一下,却不服气,还想再辩,被陈氏一把捂住嘴,“别说了,你疯了,别再说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知道此事的人,都被进行敲打,捂得死死的。 玉禾成了韩怔的妾,荣太后却并没有立刻将她放出去,而是将她安排在寿康宫进行教导,说半月之后再将她放出宫成亲。 燕霁雪也带着自己的人回去了。 这个时候,荣太后才将刘婉心放出来。 “你究竟为什么非要跟燕霁雪对着干,为什么?”荣太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上浮现出愤怒之色,气得眼睛都红了。 刘婉心颤巍巍地摸了一把眼泪,哭着说:“太后娘娘,心儿,心儿这一次没想着跟她作对啊,心儿只是想……” “你对燕灵儿下手,难道不是针对燕霁雪?”荣太后瞪了她一眼,“真是蠢死了,一点儿好也没讨到,却被燕霁雪算计了一道,就你这种脑子,若非哀家在你背后撑腰,你今天早就被燕霁雪逮到皇上面前去了!” 刘婉心瑟缩了一下,哀求地看着荣太后,“太后娘娘,求您疼疼心儿,皇上并不垂怜心儿,来心儿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都怪那个燕霁雪一次又一次勾引皇上,她凭什么啊?” “因为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因为她有那个能力,而且从来没有争夺过什么!”荣太后气得察觉厥过去,“有多大能耐揽多大活,你每一次动手之前能不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蠢死了!” 刘婉心被骂得破了防,哭得一抽一抽的。 荣太后坐回凳子上按了按眉尾,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改日哀家去贵妃那里坐坐。”她喃喃道。 …… 与此同时,永安宫。 陈子行已经为燕灵儿扎了针,解了毒。 “那毒烈性至极,若非灵儿姑娘急中生智打晕了那登徒子,想必早已经中了奸计,后果不堪设想啊。”陈子行幽幽叹息道。 燕灵儿两行眼泪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明明已经跟他说过,要是真的有诚意,那就等我及笄之后,再明媒正娶,他为什么那么……” “因为他是个没有担当没有头脑的蠢货,并且人品堪忧!”燕霁雪冷冷一笑,“燕灵儿,这一次连老天爷都在忙你,你可长点脑子吧!” 燕灵儿浑身一哆嗦,眼泪再一次决堤,我见犹怜。 陈子行看着她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宽慰道: “灵儿姑娘也不必如此难过,幸好今天的事并没有被传出去,于您的名声不会造成损害的。” 燕灵儿抹掉眼泪,坐在那儿叹息,“姐姐,都怪我遇人不淑。” 燕霁雪看她这个样子,哭得她挺可怜,也不忍再指责了,“你只需记得,日后你的姻缘事,一定要在庄姨娘跟我这里过了明路才行,明白么?” 其实她也在想,燕灵儿这么倒霉,跟她有挺大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她,刘婉心怎么可能盯上燕灵儿。 “知道了。”燕灵儿讷讷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刘景煜来了, 燕霁雪二话不说,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跟他说了。 太后可以护着刘婉心,皇上这里却不能再对刘婉心有任何庇护了。 “什么?”刘景煜一脸震惊,“怎会这般?韩家人竟大胆至此!” 燕霁雪纠正,“不是的皇上,是淑妃,她一直与臣妾不对付,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害臣妾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可恶,竟然谋到臣妾妹妹身上了,要是今天灵儿没有打晕韩怔……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刘景煜脸上阴晴不定,沉默许久才道:“淑妃,降为淑贵人,从今以后让她住到太后那边去吧。” 这件事第一时间传到了淑妃宫里。 宣旨的公公读完圣旨之后,刘婉心就瘫在了地上,眼泪汹涌而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这么残忍,这么羞辱我……” “不,不,我不服!” “燕霁雪,你给我等着!” 﨔 第111章 不可告人的感情 后宫终于宁静下来了。 春暖花开,养了许久的燕霁雪的伤也好了不少,她近来热衷于在御花园闲逛,因为花园被花匠挪了不少漂亮的花过来,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也是因为她在永安宫憋的没什么意思。 从年前到如今三四月份,后宫一整个平安和谐,燕霁雪还长胖了几斤,脸上的肉多了点,倒显得她成了白里透红的雪肤美人。 “娘娘如今一点儿也没有从前的样子了,悄悄这脸蛋儿,水透水透的,这头发也是乌黑发亮,可见皇城的风水养人呢。”碧桃笑着拍马屁。 燕霁雪也哭笑不得。 不过她如今真的变了模样,身子懒散了不少,力气也没有从前那么大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 “奴婢听说,边关大捷,蛮族被咱们的人赶出去大少爷就要回来了。”松月匆匆从亭子外进来,带回来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当真!”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大哥要回来了?” 她大哥燕啸麒,生于边关长于边关,虽然在京城待的时间不久,却也是远近闻名的少年将军兼美男子,每每回京,打马经过长街时,甚至还会被路边的小娘子扔帕子跟香包。 只可惜他这个人不解风情,明明都二十岁的人了,别人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满地跑了。 燕霁雪就在猜想,他这次回京,怕是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了。 与此同时,京郊。 一对重装人马缓缓穿过密林,马上就要踏进京城。 为首的小将英姿勃发,面容俊朗,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愁容。 他坐在高大的红马背上,示意众人停下。 “明日进城。”他下了指令,“就地扎营。” 护卫杨云春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男子脸色一变,急忙跟着下属往后走。 营帐已经扎好,他走进最中间的一个,并让杨云春守在帐子外,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阿麒,你终于来了!”他方走进帐内,一名身着繁复服侍的女子急忙从榻上扑下来,光着脚窜进他的怀里。 没错,此人正是燕霁雪的大哥,带领众兵马凯旋回朝的燕啸麒。 “留月,你别这样。”他在短暂的僵硬之后,连忙推开这个女孩儿,猛然转过身去,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上划过显而易见的痛苦与不忍。 西陵留月顿时落泪,蹲下身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要不是我以死相逼,你甚至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当初是谁告诉我中原千好万好,让我心生憧憬,又是谁与我海誓山盟,让我坚定信念,如今你却亲手将我推到你们皇帝的身边?! 燕啸麒,北疆尽人皆知你的良善大度,可这样伟大的你,就不能对我也多几分心软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雨打芭蕉,可此时此刻,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痛苦的迷雾中,我见犹怜。 燕啸麒后背僵硬,明显在极力隐忍。 “留月,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你父王没有其他嫡女,唯有你一人,你此去东序,为的是你们部落的平安,个人的小小情爱在家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燕啸麒吸了吸鼻子,眼底渐渐泛红。 西陵留月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我去和亲,除了和亲没有其他办法吗,我们不是已经停站了?” “就算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燕啸麒深呼吸一口气,“你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些话,也是燕之鸿无奈之下告诉他的。 他没得选。 西陵留月更是没得选。 她咬了咬牙,忽然冷冷一笑,“我不愿意跟别人在一起,哪怕他是你们国家的皇帝,对我来说,他是杀害我兄弟姐妹的凶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他,让他死在我的手下!燕啸麒,你不是可以亲手送我进宫么,那你就等着瞧,看看我是怎么杀了你们的皇帝的!” “你别这样。”燕啸麒眼底划过几分无奈,“你忘了临走之前你父王说了什么,你身上肩负着和平的重任,你想要让北疆再起战火吗?” 西陵留月浑身一僵,而后苦涩一笑,“你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主殿下,微臣告退。”燕啸麒声音艰涩,但还是退了下去。 他前脚刚走,西陵留月后脚就站了起来,怨毒的目光跟随他冲出帐外,有如实质。 “燕啸麒,你会后悔的!” …… 第二日,刘景煜携众妃宴请得胜还朝的燕啸麒。 皇帝当场升燕啸麒为二品征北将军,又赏良田金银无数。 燕啸麒谢了恩,说蛮族王为表停战诚意,特意奉上一个礼物。 众人都很惊讶。 刘景煜大手一挥,“呈上来。” 燕啸麒拍了拍手,杨云春便带人抬上来一个褚红色的宝柜,隐约之间,还散发着浅浅幽香。 “贵妃娘娘,这小将军呈上来什么礼物啊,怎么看起来这么神秘,该不会是什么奇珍异兽吧?”刘婉心似笑非笑地问。 司徒琳琅也露出惊讶之色,“好让人好奇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温绿韵倒是淡定,“待会儿就知道了。” 燕霁雪也有些不解,盯着那箱子左看右看,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她还在想,是不是什么稀有的宝石。 众人狐疑之际,高大威猛的燕啸麒走上前去,揭开柜子上的红布,打开上面的机关。 霎时间,一捧花瓣儿洒落下来。 众人都是一愣,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儿更浓郁了。 一阵银铃声传来。 是少女尽情舞动时,脚腕上的清脆作响的银铃。 是个女人。 一个正从幽香的花瓣中婀娜现身,宛若九天仙女一般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 她的美,不是娴淑,温顺的美,而是那种未经雕琢,未被规训的,弥漫着浓烈山野气息的灵性的美。 她的眼睛如同灿烂的星月,笑起来弯弯的唇角如温柔的花瓣,舞动的身姿矫健动人,一时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刘景煜也不禁多了几分兴趣,多看了好几眼。 﨔 第112章 燕啸麒回京 燕霁雪正蹙着眉盯着那舞动的身影看,旁边刘婉心冷不丁来了一句:“雪贵妃,令兄还真是忠心啊,打一场仗回来,还不忘给皇上带个美人儿。” 刘婉心这话,已经是实打实的讥讽。 可此时此刻,燕霁雪心里乱的很,哪里还能接得住这话。 她只是隐约有种预感,这个女子的到来,又会使后宫不平静了。 一舞罢,西陵留月上前行礼,行的却是蛮族的鞠躬礼。 “西陵留月,叩见皇帝陛下。”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嘶哑,但并不影响它的好听。 “燕将军,这是何意?”刘景煜挑眉看向燕啸麒,目光暧昧。 燕啸麒恭敬回答:“启禀陛下,留月公主,乃是西陵部落王的女儿,此番他归降之后,为表诚意,特献自己的女儿给皇上,意图两国结秦晋之好,化干戈为玉帛。” 一帮妃嫔都变了脸色。 就连燕霁雪也难以幸免。 因为这个西陵留月,实在长得太扎眼了,太漂亮了,她的美貌足以跟燕霁雪相媲美,而且她还年轻。 这样的女子进入皇宫,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可若皇帝不收,不就是不愿接受西陵王的示好? 西陵人悍勇无匹,多年来一直滋扰北疆民众,若非这几年燕家军极力镇压,怕是早已经翻天了。 “西陵王有心了。”果然,刘景煜只是略一思索,就接受了她,“封为月嫔,赐住景悦轩。” 这场宫宴,后宫几人神情都不怎么愉快。 筵席散去,永安宫倒是热闹起来。 先来的是刘婉心。 她这几个月被钉在寿康宫,日日读经,那叫一个安分守己,几个月下来,面相都变了。 可是,只有燕霁雪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真的改变。 她的心腹婢女玉禾成了韩怔的妾室,听说两个人闹得并不和睦,玉禾多次向刘婉心求救,都被后者搪塞过去。 这段时间,听说玉禾怀了孩子,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韩怔还没娶正妻,不仅是她,就连这个孩子都会成为他身上一个大大的污点…… “燕霁雪,你那个大哥还真是厉害,但他怎么想的,明知道你这个当妹妹的是宫里的贵妃,正受盛宠。 他要是真为你打算,就该在半路上把那个异族女人给了结了才是,那种东西配得上踏进咱们宫里么?” 刘婉心脸色奇差,明显的为自己以后的处境担忧。 燕霁雪突然发现,刘婉心对刘景煜,好像是真的喜欢,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她每次找茬儿,出发点都是感情的争夺,而不是权利。 “这是两个国家的事,事关双方的安稳,我大哥若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做了,恐怕不仅将军府要遭殃,边境也会再起战火,这对双方都不好。”燕霁雪慢条斯理地解释。 刘婉心一噎,在原地梗了半天。 “你有理,行行行,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皇上今天晚上大概率要去景悦轩,燕霁雪,你那么有能耐,就不能把皇上抢过来,我不想看着他宠幸别人。”刘婉心莫名其妙的像个小孩子,说的话也充满孩子气。 燕霁雪很是无语。 “别说是我,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没理由,你自己怎么不去,倒是在这儿撺掇起我来了。”她冷笑。 “我……”刘婉心气得够呛,“我要是位份够,还用得着来你这里,说到底,你也只是个窝囊费,不敢跟那个蛮族女人硬碰硬,行啊,那你就跟我一样,眼睁睁看着她用各种手段迷惑皇上吧。” 说完,愤愤不平地走了。 碧桃很是不悦,“她怎么越来越没礼数了,一个贵人,在咱们娘娘面前也是你啊我啊的。” 燕霁雪却不以为意,“她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有时候在太后娘娘面前都没什么礼貌,还指望她有多礼数。” 只要刘婉心安安分分的在太后身边待着,说两句没礼貌的话又能怎样? 燕霁雪完全不在乎。 刘婉心走了之后,燕啸麒就托人传话,说想见她一面。 燕霁雪便让人将他带了过来。 兄妹相见,燕霁雪心里很是激动,刚刚那点不快都抛之脑后了。 “大哥可曾受伤,大哥长高了好多,也晒黑了不少,父亲呢,最近怎么样,曲军师的腿还疼么?边境最近冷不冷,我那匹马……”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燕啸麒都有点懵。 他无可奈何道:“你慢点说,别激动,父亲他老人家很好,身体没什么问题,曲军师也好的很,你那匹马如今被小林子喂得膘肥体壮的,别人不认,光认父亲。” 两人一番寒暄,终于说到正题。 “有件事,为兄不知当不当讲。”燕啸麒眉头微蹙,脸色也沉了下来,很是郑重其事的样子。 燕霁雪便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小。 竟然能让燕啸麒这么直率的一个人都这般犹豫。 “你我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她道。 燕啸麒终于开了口:“西陵留月,也就是如今的月嫔,当初……跟为兄是旧相识……” 他支支吾吾的,许久才说完一句话。 燕霁雪看着他那一个劲儿眨巴的眼睛,预感不妙。 “在此之前,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她一脸愕然。 燕啸麒猛的抬头,又急忙错开目光。 他是真没想到,燕霁雪说话这么直接。 “哥,你……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究竟……” “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越半分。”燕啸麒赶紧解释。 燕霁雪这才微微放下了心,她有些不解,“你们两个,一个是东序的将领,一个是蛮族的王女,本该是敌对的关系,怎么会相识,又怎么会发展成那种关系?” 燕啸麒低下头,眼底划过一抹痛苦。 “妹妹,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燕霁雪急了,“这种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万一被人捅出去,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天,这是什么鬼消息,她的亲哥哥,竟然跟皇上的新妃有过那么一段。 燕霁雪光是想一想,都要窒息了。 﨔 第113章 一个下马威 燕啸麒低着头,两手插进头发里,给了燕霁雪一个犹豫烦躁的后脑勺。 “当初她以无知少女的身份蓄意接近我,假装被我救下,成了我身边一名婢女,随后日久相处,多番出谋划策,二人感情甚笃。 后来她试图传递消息,被我当场捉住,自此恩断义绝,我将她送回去的路上,遭到她王叔的追捕。 不仅要杀我,还要杀她,我一怒之下杀了她王叔,将她安全送回,不料没过多久,西陵部落的王便找到我,说要将留月公主献给皇上。” 燕啸麒言简意赅,将一段故事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明白。 燕霁雪却浑身发冷。 她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两口,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向来循规蹈矩的大哥,竟然会有这么离奇的一段感情经历。 偏偏还涉及政治。 “这样吧。”思忖许久,她道:“大哥,你回去之后,立刻让人散布你要成亲的消息,你模样周正,家世又好,又正得皇上厚待,想必会有很多适龄女子愿意嫁给你,到时候你选一个合适的,妹妹我就去求皇上赐婚。” 燕啸麒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其中重要性,答应了。 第二天,将军府果然放出要给燕啸麒选妻的消息,这消息不胫而走,不仅在京城传遍,还如长了腿一般,飞进了皇宫。 燕霁雪也在刘景煜面前暗暗提了一嘴,就说自家大哥已经年过二十,却还没有成亲,同龄人孩子都会走会跑了。 刘景煜就说,那先让燕啸麒自己选,有合适的人了再说。 他的态度没什么异样,燕霁雪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但她也知道,将军府要找的亲家,门第绝对不能太高,毕竟强强联合起来,对朝局的稳定没有任何好处。 这天早上,是新晋嫔妃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燕霁雪也不得不参与,近距离见到了这位进了宫之后就颇受刘景煜喜欢的留月公主。 可直到现在,她依旧穿着蛮族的衣服,又黑又亮的头发披散在背后,用大大的金钗进行固定,身上花纹繁复的衣服也显得她有种无法形容的神秘感,像丛林来的豹。 她朝太后行礼,行的也是蛮族的礼。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异族来的怪物。 就连荣太后也意味不明,没有让她起身,也没有赐座。 燕霁雪并不打算帮这位新人,她先管好自己才是正经事。 “月嫔,你既已经入宫,为何不愿脱下这身奇装异服,难不成皇上没有赏你漂亮的宫装吗?”这时,刘婉心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西陵留月低着头,不发一言。 刘婉心顿时怒了,压着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瞧不起本……贵人吗?” 燕霁雪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刘婉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低调。 西陵留月天真无邪的脸上充满狐疑,“贵人姐姐很怕别人瞧不起?” 刘婉心一张脸憋红了,直勾勾盯着她,“你放肆!” “好了。”这时,荣太后终于开了口,“月嫔初入宫廷,还不够适应,大家都多包容些,莫要与她为难。” 她老人家这句话一出来,就相当于给了西陵留月体面,别人想给她使些绊子的时候,就该好好思忖思忖了。 这场拜会结束之后,西陵留月追上燕霁雪,提出要去永安宫拜访拜访。 燕霁雪生怕她没安好心,没敢答应,西陵留月却来了一句:“贵妃娘娘,妾身有些话想问您,可否行个方便?” 那双眼睛,像极了北疆草原上的鹰隼,神秘又危险。 燕霁雪拿不准她想干什么,但还是将她请进了永安宫。 西陵留月也很是直接,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贵妃娘娘,想必已经在燕小将军口中听说过妾身了,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好家伙,一个下马威! 燕霁雪不动声色,用茶杯撇了一下茶水上的浮沫,淡淡笑了一下,“并未提起过,不知道月嫔想表达什么。” 西陵留月眸色微变,却也没有气馁,“既然娘娘不知,妾身思来想去,有必要让娘娘知道……” “完全没有必要。”燕霁雪本着一副莫来沾边的避嫌模样,冷着脸道: “月嫔,你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皇上的新宠,是东序的皇妃,身上牵绊着一族的兴衰荣辱!” 西陵留月挑了挑眉,盯着燕霁雪看了好半天,突然笑了一下,“贵妃娘娘,跟他是一样的态度,真不愧是两兄妹啊。” 这个疯子,这里可是宫廷,她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燕霁雪摸不清楚她的路数,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刘景煜。 “贵妃娘娘,妾身先告退了。”西陵留月慢悠悠站了起来,看着燕霁雪的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族内有这样一个说法,凡是在神明发过誓的人,一旦违背誓言,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贵妃娘娘还是回家好好提醒提醒燕将军,莫要让他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刹那间,燕霁雪浑身冰凉。 这件事,她必须先跟刘景煜通个气了。 不然的话,假以时日,必成祸害。 燕霁雪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养心殿。 可没想到,西陵留月也在。 雁鸣跟德胜都在门外守着,看到她,雁鸣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为情。 “娘娘,您暂时不能进去,陛下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他道。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还请雁侍卫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有要事禀告皇上。” 说实在话,她还有些震惊。 这个司徒留月才进宫几天,怎么就迷惑了刘景煜,让他乐不思蜀了,连她也不见了。 雁鸣去通报过了,燕霁雪本以为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进去,没想到刘景煜很快就让她进了里面。 “皇上,臣妾的字好丑,横竖撇捺都写不明白,跟鸡啄的一样。”西陵留月正在拿着刘景煜的狼毫毛笔写字,别别扭扭的,脸上还多了几道子墨汁。 﨔 第114章 刚刚要说什么 而刘景煜正在一旁站着,笑着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与无奈。 燕霁雪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快请她进来吧。”还是西陵留月注意到了燕霁雪,提了这么一嘴。 刘景煜这才点了点头,“雪儿,进来吧。” 燕霁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去,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西陵留月笑着说:“贵妃娘娘,刚刚陛下教臣妾写字的时候,还曾提了一嘴娘娘,说您也不爱练字,一见到练字就头疼,没想到这样的人皇上身边竟然有两个。” 她笑起来天真无邪,像个孩子。 燕霁雪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臣妾就跟陛下说了,如果这宫里的女人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该多没意思啊。”西陵留月从桌案前退了出来,“从今儿起,臣妾也不学这练字了,臣妾会骑马射箭,还会捕猎草原上最迅猛的鹰,臣妾也是独一无二的。” “你呀。”刘景煜无奈,“那行吧,你们就都跟着贵妃雪,越发没规矩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燕霁雪是外人。 “雪儿,你刚刚要说什么?”刘景煜看着她,问道。 西陵留月笑着接话,“燕小将军刚回来,贵妃娘娘怕是想回去省亲吧,顺便看看府里其他人,许久没见了,贵妃娘娘定是十分想念他们。” 说话时,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燕霁雪,含笑之间,充满威胁。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确实如此。”她微微福了福身,对刘景煜说:“还请皇上开恩,容许臣妾归家一趟。” “准了。”刘景煜大手一挥,“燕啸麒屡次立功,朕都不曾厚赏,这一次,便替他赐一门他中意的婚事吧,将军府没有主母,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关心一下兄长的终身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西陵留月手里的茶杯忽然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得一声脆响。 刘景煜下意识转头,“怎么了,可曾伤到?” 西陵留月扯出笑容,“没有,多谢皇上关心。” 燕霁雪当天就回了将军府。 “什么?”得知宫里发生的一切,燕啸麒立刻起身,“她竟然敢威胁你?” 燕霁雪满脑子都是西陵留月跟刘景煜在一起的那一幕幕,整个人都麻了,“对啊,所以该怎么办?” 燕啸麒两手叉腰,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 现在除了给他找个合适的姑娘成亲,似乎也没有别的路数可走。 可即便如此,两人的过往依旧在啊。 燕霁雪脑子里木乱极了,她跟萧卿尘的往事已经给她造成很多麻烦,现在又来一个燕啸麒,他们燕家人是铁了心跟皇家过不去吗? “三妹,你先别急,这件事我们跟姨娘商量一下……” “不行。”燕霁雪急声道:“姨娘身子骨不好,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你只需告诉她,你想成亲,她自然会给你张罗了。” 燕啸麒就把这事儿说给庄姨娘听,后者果然激动起来了,身子骨也不虚了,也能从病榻上坐起来了,还翻出了她最端庄的衣服,穿着就要出门。 “姨娘莫急,此事……” “哎呀,当然急了,怎么能不急么,你愿意成亲,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按理来说你应该在雪儿前面成亲的,却不成想被各种事耽搁了,不过不要紧,姨娘偶尔也会出门社交,手里有好多个贵女的一手资料,到时候随便你挑。” 她说这话时,简直满脸红光,激动极了。 燕啸麒将她送到门口,一再叮嘱说门第不可太高,只需品貌相当即可。 庄姨娘叹了口气,“原本姨娘还打算给你说项一个高门贵女,会对你仕途有助,既然你跟雪儿都叮嘱过我了,姨娘最起码要给你挑一个其他方面顶顶优秀的,你放心,绝对包你满意。” 说完便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出了门。 燕霁雪跟燕啸麒都看呆了。 这还是往日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骨虚弱不堪的庄姨娘么? 也就半日不到,庄姨娘回来了,手里拿着十几张京城各家女子的画像。 燕霁雪跟燕灵儿赶紧凑了过来,听着庄姨娘的各种讲解。 “蒋明秀,礼部尚书之女,年十六,身量纤细,扶风弱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陈凌霜,京兆尹之女,年十七,肤白貌美,擅长女工。” “谭云舒,通议大夫之女,年十七……” 不等庄姨娘把话说完,燕啸麒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姨娘自行抉择就好,可一定要让人家姑娘愿意,家人满意才行。” 他对那些贵女并不了解,只感觉她们左看右看都一样,看不出什么新鲜来,还不如选一个父母家人喜欢的。 庄姨娘道:“传闻中的燕将军可是咱们东序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这桩婚事,只有你挑选她们的份儿,知道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燕啸麒的婚事,还真是不能马虎,得让各方面满意才行。 燕霁雪跟庄姨娘挑了两天,最终才定下来一个,就是那位京兆尹之女,陈凌霜。 这位女子从前在宫宴上燕霁雪见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当时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曾与别人交谈,看得出来是个性格沉稳、进退有度的女子。 庄姨娘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在确认过燕啸麒对这个姑娘没什么意见之后,就立刻带着人去了京兆尹府,跟陈凌霜的父母进行一番会谈。 京兆尹陈敬还有几分拿乔,夫人李氏却是立刻就欣喜起来,拉着庄姨娘的手两人说了好久体己话,双方都对这桩婚事相当满意。 “京兆尹府里就只有陈凌霜一位嫡女,其余都是庶子庶女,要说这门第,也不算太高,跟啸麒正好相配。”庄姨娘笑着看着燕啸麒,眼底满是喜悦。 燕啸麒挠了挠头,“姨娘既然觉得满意,那就定下她吧。” 燕霁雪放下心来,启程回宫。 很快,将军府来信,说燕啸麒跟那位陈小姐见了面,双方都没有异议。 燕霁雪便将此事告知刘景煜,请后者赐婚。 﨔 第115章 陈凌霜中毒 圣旨下发,满宫妃嫔都来庆贺,燕霁雪疲于应付,借口身体不适将几个跟自己不搭调的拒之门外。 横竖她现在已经是贵妃,别人对她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天,陈凌霜入宫拜见。 先去了太后跟皇贵妃处,而后来了燕霁雪这里,带了自己亲手做的荷花酥跟百合燕窝羹,以及若干小食。 这些食物都用保温的瓦罐煨着,拿到燕霁雪面前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贵妃娘娘,这是臣女一番心意,还请笑纳。”陈凌霜温柔笑着,脸色微微发红。 燕霁雪忙道:“陈小姐无须这般客气,日后你与本宫便是一家,下次见面,本宫是要称呼你为嫂嫂的。” 陈凌霜低头一笑,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 这个时候,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来了,两人是听说燕霁雪这里来了贵客,特意来瞧瞧看。 “陈小姐生的真漂亮,配这个血玉镯最好不过了。”司徒琳琅推过来一个礼盒,打开来,是一条红彤彤透莹莹的玉镯,沉得人肤色极白。 陈凌霜急忙推拒,“娘娘心意臣女心领了,这个太贵重了,臣女不能……” “哎呀,以后陈小姐就是贵妃姐姐的嫂嫂,那也是我们的嫂嫂,我们几人宫中寂寞无聊,你可要多来走动走动,与我们说些宫外有意思的事,也好让我们开心开心。”司徒琳琅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整个人身上一股傻憨气。 温绿韵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一枚赤金如意钗,“没错,如今大家都认得了,以后陈小姐要多来宫中走动才是,切莫同我们客气。” 陈凌霜落落大方地道了谢。 燕霁雪也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礼物,三匹浮光锦,两个白玉坠子,还有若干钗环,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陈凌霜大概率会很喜欢。 果然,她接了这些礼物之后,露出喜悦之色,“臣女多谢三位娘们厚赏,臣女不胜感激。” 她也是欣慰的,未来夫君是天之骄子,叱咤风云的小将军,未来婆母是个好相与的,未来大姑姐跟小姑子都是良善之辈,且都对她颇多善意。 更有甚者,大姑姐还是宫里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陈凌霜对这份婚事更加满意的同时,一度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恰好被她给接住了。 但是。 意外来的总是那么快。 几人聊的很是愉快,不经意已至上午,燕霁雪便让人张罗午膳,特意从御膳房多要了几道菜来招待客人。 胡椒醋烧虾,五位蒸鸡,蒸鲜鱼,锦绣牛肉卷,菊花豆腐等等,都是时令蔬菜烹制出来的美味。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没少在燕霁雪这里吃饭,因此也不客气,几道菜陆续上来,吃的就没停过。 陈凌霜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也不再拘谨,小口吃着羹汤,尽显大家风范。 可不成想,她一碗汤还没喝完,忽然面色一白,口吐鲜血,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吓坏了,燕霁雪也大惊失色,立刻就让人去请了陈子行。 得知此事,刘景煜跟新晋宠妃西陵留月也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刘景煜眉头紧蹙。 “臣妾也不知。”燕霁雪低下头,她已经让松月下去调查了,但现在还没消息传来。 陈子行说,陈凌霜这是中了毒,毒性烈辣,他立刻开了解毒的方子,就让人去煎药。 这件事到晚上的时候已经传遍宫里,陈凌霜还没醒来。 “怎么会这样,那些饭食都是御膳房送来的,而且我们四人都吃了,为何仅有陈小姐突然中毒?”司徒琳琅小心翼翼的说。 温绿韵也道:“没错,贵妃娘娘吃的也不少,光是那道汤就喝了两小碗。” 两人是在为燕霁雪澄清。 燕霁雪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却觉得没必要澄清,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但所幸,松月找到了那贼人下毒的工具。 是陈凌霜喝汤用的小碗。 那碗是被人用浸了毒的水浸泡过的,毒性极强,要不是燕霁雪她们反应迅速,立刻请了陈子行过来,怕是这会儿陈凌霜已经没命了。 “皇上,此事一定要彻查,坚决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燕霁雪咬着牙道。 低下头的瞬间,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刘景煜身边的西陵留月。 此刻,西陵留月也露出担忧之色,好像真的在为陈凌霜打抱不平。 刘景煜点了点头,“朕让雁鸣协助你。” 有雁鸣的加持,燕霁雪这边没用多久,就找出了罪魁祸首,竟然是御膳房的一个婢女,名叫云秋。 她被带来之前,正妄图吃下毒药,将自己也药死。 “陈小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燕霁雪冷声质问。 云秋脸色惨白,露出凄惨又怨毒的笑,“她跟我的确无冤无仇,可是贵妃娘娘跟我有仇啊,那个毒碗原本就是给娘娘用的,只可惜丫头端错了,给了陈小姐,所以,贵妃娘娘这也算是间接的害了自己未来大嫂呢,也不知道你大哥会不会怪罪你,哈哈哈……” 云秋笑的那叫一个猖狂,像个疯子。 燕霁雪后背发凉,“本宫何时招惹了你?” 云秋咬牙切齿:“我姐姐玉蝶,难道不是死在贵妃娘娘手中,当初家长遭了饥荒,是玉蝶姐姐在路边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我,也是她让父亲认我为义女,将我抚养长大。 后来又送我们一起入宫,我们本来打算,等二十五岁出宫,一起侍奉爹娘,哪怕此生不嫁,可没想到,这才多久,玉蝶姐姐就病死了。 我才不相信她是病死的,我辗转打听查问了许久,才知道她是死在贵妃娘娘手里,贵妃娘娘表面看着如佛一般温柔善良。 可谁能想到,暗地里的贵妃娘娘竟然那般狠辣,根本不把宫女的蝼蚁贱命放在眼里!” 云秋恶狠狠的瞪着燕霁雪,满脸愤恨,只恨不得亲手掐死燕霁雪。 “胡说八道!”司徒琳琅不由得替燕霁雪辩解,“当初明明是她自己识人不清,没经过刑罚,这才去了,贵妃娘娘还曾帮她找了太医。” 﨔 第116章 一切还是两说 燕霁雪脑子里一团乱麻。 当初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每每回想起来,她还是心有余悸。 那事的关键就在于玉蝶,玉蝶抗住了内务府的十八般酷刑,这才让众人相信始作俑者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机智,替自己脱罪,怕是现在就没有雪贵妃了。 “我不想听那些,反正玉蝶姐姐已死,是非对错,总要有个人担着,她死在了永安宫,那我就报复永安宫,只可惜啊!竟让这个贱人逃脱了。”云秋讥讽一笑,怨毒地瞪着燕霁雪,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本宫没有害她。”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剩下的话卡在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究竟,关键在哪儿? 得查,一定得查! “真没想到,陈小姐是间接性的被贵妃娘娘给坑了啊。”这时,西陵留月幽幽说了这么一句,“果然,一报还一报。” 她声音并不高,一字一句,却像充满蛊惑的恶魔之女,滴答在燕霁雪耳边。 “究竟是一报还一报,还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一切还是两说!”燕霁雪强忍着心中怒火,看了这个表面天真纯善的女子一眼,视线落在坐在旁边的刘景煜身上。 刘景煜正巧抬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燕霁雪看到了刘景煜眼底的几分情绪。 他暗示她,稍安勿躁。 “此事,朕会派人继续调查,当务之急是先替陈小姐治疗。”刘景煜站了起来,对燕霁雪说:“你看要不要让将军府跟京兆尹府的人入宫?” 燕霁雪讷讷点了点头,两家人入宫是必然的,但还未成亲就遭此大难,陈家还愿不愿意继续这桩婚事,怕已经是个未知数。 陈子行开了药,并且还帮陈凌霜扎针排毒,等晚上陈家人跟庄姨娘还有燕啸麒入宫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个样子吓人。 谁也当然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陈大人跟夫人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儿,都泣不成声,两人寄希望于陈子行,一个劲儿拜托他,让他务必救下他们女儿的性命。 陈大人说:“早知会发生此事,就不该让霜儿进宫。” 陈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也没有反驳。 这句话听在燕霁雪、庄姨娘还有燕啸麒耳朵里,几人都很不好受。 陈夫人直接将庄姨娘叫了出去,说有事要说,庄姨娘预感不妙,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燕霁雪跟燕啸麒目送二人出门,兄妹两个都在沉默中难过着。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燕霁雪说:“妹妹我也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愧疚得很,不管陈小姐会不会跟大哥承认,妹妹都会好好补偿她。” 燕啸麒苦涩一笑,“你我都是将军府的人,大家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只是没想到会连累陈小姐,我实在愧疚极了。” 燕啸麒抿了抿唇,说:“如果陈家人跟陈小姐还愿意继续这门婚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陈小姐,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可没一会儿,陈夫人就进来了,庄姨娘走在前面,脸色不怎么好看。 刘景煜不在,陈夫人进来之后就要给燕霁雪跪下,抹着眼泪道:“贵妃娘娘,这桩婚事我们家原本非常同意,我们女儿能嫁给燕小将军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实在是我们一家的幸运,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们,我们夫妇二人想了又想,这桩婚事还是作罢吧,我们高攀不起。” 这已经是十分冒犯的话了。 燕霁雪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急忙将陈夫人扶了起来,温声道:“夫人先不要着急,最起码得等陈小姐醒来之后,听听她的意思。” 陈夫人没再坚持,毕竟再多说什么就太打燕霁雪的脸了。 一个时辰之后,陈凌霜幽幽醒了过来。 她的脸还是很苍白憔悴,柔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可陈夫人与她说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决定之后,陈小姐却道:“爹娘万万不可,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更与陈公子无关啊,伤害我的是那恶人,我们怎么能随便推掉婚约,这可是陛下赐婚,事关重大。” 她焦急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她爹妈,她对燕啸麒的真情实意。 燕霁雪颇为感念陈凌霜的深明大义,心想如果以后对方真成了她的嫂嫂,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她。 这时,陈子行走了进来,告诉了陈家夫妇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毒虽然已经解了,可也确确实实伤到了陈小姐,日后她的身体怕是会很虚弱,需得尽心尽力的养着,在子嗣上,怕是也有些艰难。” 这简简单单几句话,瞬间令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陈夫人已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说自己女儿怎么这般命苦,她从小善良大方,连一只蚂蚁也不愿意踩死,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陈大人单独将燕啸麒叫了出去。 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什么,回来之后,燕啸麒就对陈夫人还有陈小姐说: “此事因我妹妹而起,我们将军府必定不会亏待陈小姐,只要陈小姐愿意,本将军在此立誓,事后必定好好对待陈小姐,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陈凌霜愣了一下,眼泪涌了出来,有感动又有心酸,“可是,可是若妾身无法诞育子嗣……” “那便不要。”燕啸麒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抿了抿唇,道: “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对陈小姐并未有太多期待,只盼着成婚后相敬如宾,可方才陈小姐勇敢清醒的模样令我……我愿与陈小姐携手一生,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可我若有空闲,一定会好好陪着……” “好了!”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凌霜急忙让他打住,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也不怕别人笑话。 燕霁雪也很感动,觉得自家大哥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子嗣的事,也并非全然不可能,夫妻之间,还是互相信任,携手共进最为重要。 陈大人跟陈夫人又跟陈小姐秘密谈了一会儿,两人出来之后又跟燕霁雪道歉,说不该一时冲动说出那样不中听的话。 﨔 第117章 抓住罪魁祸首 燕霁雪当然不会计较,让他们将陈凌霜接了回去。 燕啸麒却留了下来,帮着燕霁雪一起调查。 “实不相瞒,我怀疑是西陵留月搞得鬼,可我们到现在还没掌握具体证据。”燕霁雪道。 燕啸麒没有半分狐疑,点了点头,“我也是那样想的,她那个人本就眦睚必报,一旦有人招惹她,她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可她如今正得盛宠,身份又那样特殊,除非她做出弑君这等大事来,皇上是不会杀了她的。” “杀了她?”燕啸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言语过激了,赶紧换了副神色,喃喃道:“我们也可以教训她一番,警告她,让她不要再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燕霁雪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太过于天真单纯了。 西陵留月这才来到宫里几天,就敢做出这种事,怕是日后等她一步步上位,要的可就不只是区区一个陈凌霜的性命了。 不料这时,碧桃进来通报,说西陵留月来了。 燕霁雪赶紧让燕啸麒躲到屏风后面。 这里可是后宫,宫妃不得擅见外臣。 西陵留月明显知道燕啸麒就在这儿,说话丝毫没有藏着掖着,“你们当真要让他娶了那个柔弱不堪的废物为妻,你们这是害他,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这话说的,好像她才是世界上最懂燕啸麒的那个人,最有资格左右他的选择。 燕霁雪只觉得可笑。 使了个眼色给碧桃,让她在门外守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立刻推掉这门婚事!”西陵留月怒声说道。 燕霁雪却只冷冷一笑,“月嫔妹妹是以哪种身份来说这些话的,你跟我兄长又是什么关系?” 西陵留月轻哼一声,“我们的关系,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这般假惺惺,燕霁雪,皇上经常说你是这宫里最真性情最通透之人,我看他就是被你蒙骗了,你这张脸,可太具有迷惑性了,我真想撕下它,看看里面都藏着什么龌龊阴谋。” 燕霁雪并没有被她惹怒,而是淡淡笑了一下,“你们什么关系,说来听听?” 西陵留月一噎,“你疯了?!” “到底谁疯了?”燕霁雪陡然抬高声音,冷声呵斥:“你整天把你们两个有关系挂在嘴上,是生怕死的太慢,还是生怕没办法连累自己的母族,没法让你们西陵家满门抄斩?”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霁雪,我从来没有……” “没有什么?”燕霁雪逼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以为随随便便威胁我们两句,我们就能听从你的话?别做梦了,就算这件事被皇上知道,又能怎么样,兄长如今即将成亲,婚事还是皇上亲赐。 我兄长战功赫赫,压的蛮族抬不起头,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你们曾经那点事就算被爆出来,别人也只会在背后说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勾引外臣。 那点腌臜事丝毫不会影响我兄长继续加官进爵,可你却离死不远了,不仅如此,你还会连累你父王以及你们蛮族所有人的性命!” 燕霁雪猛然搂住西陵留月的肩膀,用了点力,后者立刻痛得低喊,“放开我,燕霁雪你放开我!好疼!” “就凭你这小身板,不过是比寻常女儿会骑个马拉个弓罢了,真当自己是个厉害人物了? 陈小姐身子是弱了点,可她端庄大气,光明磊落,又温柔善良,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才是我兄长日后相守一生之人。 你若再做那种恶心事,就算你是陛下的妃嫔,我也照杀不误。” 燕霁雪从来不会轻易跟任何人说狠话,但一旦说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这个蠢东西不教训两下,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你,你……你给我等着!”西陵留月眼睛发红,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不甘的戾气,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山水画情分,咬牙道: “北疆的山神,不会放过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我就静静的等着,看你这种负心之人最终会落得哪般下场。” 这个疯女人终于走了。 燕啸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受了点打击,脸色很不好看。 燕霁雪有些担忧,“大哥,处理这种事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燕啸麒脸色一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做出让家族蒙羞之事。” 两三天之后,松月的调查有了巨大进展。 她让秋水秋云两个跟踪已经逃离京城的云秋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兄嫂,发现原本清贫如洗的一家人,如今竟然买了一驾豪华马车,各个绫罗绸缎富贵无比,往老家徐州的方向去了。 秋云秋水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一通审问,就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发家致富,连同人证物证一道押了回来,就在将军府。 燕霁雪得知此事,却并没有发作,而是让秋云秋水礼物查,看看这些事情具体是谁做的,她要切掉西陵留月的这只爪牙。 这天晚上,秋水来信,说一连串的调查发现,此事是西陵留月身边的一个嬷嬷做的,此人是个毒医,擅用各种毒来害人,改头换面一番就成了西陵留月身边的管事嬷嬷。 燕霁雪二话不说,便让碧桃跟松月去将这个嬷嬷抓到了永安宫。 原本那嬷嬷正在内务府等着领取西陵留月的月例,还没等到,就被强行带了过来。 她看到燕霁雪坐在紫藤花架下喝茶,竟然一点儿不曾畏惧,装模作样行了个礼物,便道:“不知贵妃娘娘抓奴婢过来,有何贵干?” 燕霁雪眼皮子都没抬一个,“松月,动手。” 下一秒,松月手里便多了一把匕首,她走上前去,不等那嬷嬷反应过来,匕首寒光一闪,已经挑断了嬷嬷左手的手筋。 嬷嬷发出一声惨叫,不对,是两声惨叫,因为她右手的手筋也被挑断了。 剧痛令她头皮发麻,直接瘫在地上。 松月面无表情蹲下去,又相继挑断她的两个脚筋。 﨔 第118章 教训 至此,这位嬷嬷就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她还会说话,不行。 燕霁雪一个眼神儿过去,松月又割了西陵留月的舌头。 血糊糊的一片,触目惊心。 嬷嬷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在地上翻滚着,像个带血的蛤蟆。 等到西陵留月听到风声匆匆赶来时,就看到这令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姜嬷嬷,姜嬷嬷!”她竟然不顾礼仪,匆匆冲上去,跪下来想把姜嬷嬷扶起来,可后者手脚无力,嘴又不能说话,只剩一双眼睛红的可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那是何等的痛苦不堪! 西陵留月发出一声愤怒的惨叫,恶狠狠瞪着燕霁雪,下一刻,便起身冲了过来,要将她掐死。 可惜,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松月五成功力还不如,更遑论靠近燕霁雪了。 “竟敢刺杀本宫,看样子还教训得不够。”燕霁雪嗤笑,看了一下松月。 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唇角挂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讥讽,上前去,在姜嬷嬷惊恐万状的目光中,轻轻一划,夺走了她的光明。 姜嬷嬷彻底成了废人。 但燕霁雪终究还是心慈手软的,没有要了这个人的命,就算到了皇上那里,也有几分说法。 此时,西陵留月已经疯了,扑过去紧紧抱住姜嬷嬷的血淋淋的身体,嘴里满是各种恶毒的诅咒。 “燕霁雪,我会让你下地狱的!” “你这贱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燕霁雪,你卑鄙无耻,你为什么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她做错了什么?” …… 燕霁雪被她吵的头痛,淡淡笑了一下,“她此生犯的最大的一个错,就是成了你的嬷嬷,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养大,又帮着你去下毒,谋害别人的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冤枉了她?” 西陵留月咬牙切齿:“那一切都是我吩咐的,你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非要伤害她!” “因为我就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因为她是你在乎的人,我对她下手,就能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你痛苦,我大哥跟我们一家人还有陈小姐,陈家人所受的痛苦才没有白费,月嫔,这才是真正的一报还一报。”燕霁雪声音凉凉的,透着绝对的狠。 在这一望无际的深宫之中,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无情。 她才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不会让你好过!”西陵留月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命人将姜嬷嬷带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差点被吓晕过去,立刻叫了皇上,并让安嬷嬷将燕霁雪请了过去。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贵妃娘娘,此人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这般对待她,直接杀了不就是了,干嘛这样折磨人,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刘婉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 不等燕霁雪开口,西陵留月已经哭着跪在太后面前,声声泣血: “太后娘娘,还请您为嫔妾做主,嫔妾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僭越,可就是因为皇上宠爱嫔妾,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她竟这般折磨嫔妾的嬷嬷泄愤,嬷嬷从小教养嫔妾长大,视嫔妾为亲生女儿,也正是因为有她在,嫔妾才能有今日的风光。 可她竟然被贵妃娘娘折磨成了一个废人,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这般不喜欢嫔妾,您便将嫔妾逐出宫去吧。” 一声一声的,听的人心里格外难受。 就连向来维护着燕霁雪的荣太后也有几分不忍,冷下脸,看了一眼燕霁雪,“雪儿,你说,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做?” 燕霁雪丝毫没有自我辩解的意思,直截了当道:“因为她该。” “什么?”刘婉心猛然站了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燕霁雪,你怎么这么冷血,这么嚣张,这里可是寿康宫,不是你的永安宫,你敢这么跟太后说话?” 燕霁雪懒得多解释,直接让碧桃将云秋的兄嫂带了过来,还有姜嬷嬷给他们的没花完的银票。 “启禀太后,正是这个恶奴,收买了云秋的兄嫂,让云秋做出那等恶毒之事,若非陈太医救命及时,陈小姐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燕霁雪声音淡漠,一字一句都透着刺骨的冷。 荣太后眉头紧蹙,“竟有这回事,这姜嬷嬷这般胆大包天么?” 燕霁雪叹了口气,“人心险恶,臣妾也未曾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臣妾也并非是非不分之辈,查清楚此事跟月嫔无关,便治她一个御下不严罪罢了,不知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就这么一件事,是弄不倒那个坏女人的,只能略施惩戒,让她心生畏惧,不敢再生事端。 荣太后又让安嬷嬷将云秋的兄嫂带到一边查问。 这个时候,西陵留月就说:“凭什么认定是嬷嬷买通了他们,贵妃娘娘这是污蔑!” 燕霁雪漫不经心道:“是不是污蔑,很快就会有定夺。” 也就一小会儿功夫,松月回来了,她带着从姜嬷嬷房里的抽屉暗格里搜出来的一小瓶毒药。 “启禀太后,这毒药正与陈小姐所中的毒一模一样。”她道。 一切均已经明了。 荣太后冷冷看了一眼西陵留月,“贵妃留着这个刁奴一条性命,已是莫大的恩惠,你将她带回去吧,你也回去面壁思过,好好反思反思。” 西陵留月满脸不甘,可此时此刻,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临走之前,她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好像在说,这事儿没完,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晚上,刘景煜来了。 “听说你今天做了件轰动后宫的大事。”他道:“你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他说的随性洒脱,像是根本没将西陵留月放在眼里。 燕霁雪愣了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怎么忘了,他可是皇帝,皇帝是没有心的,何况还是对西陵留月那种外族女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燕霁雪淡淡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是怎么样的人。” 刘景煜哭笑不得,上前坐在燕霁雪旁边,“好了好了,没必要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生气。” 﨔 第119章 装神弄鬼 西陵留月被太后罚关禁闭,但没两天,她就病倒了。 说是梦魇了,见到冷宫里的鬼了。 “她又想搞什么花样?”燕霁雪慵懒地坐在院子里,正在吃内务府送来的冰葡萄。 酸酸甜甜的葡萄一入口腔,夏日毒辣的暑气就散了大半。 碧桃靠近两步,压低声音说:“听说自从月嫔回到自己宫里之后,整日惶惶不安,一直说有个女鬼在半空中看她,晚上还掐她脖子,传的神乎其神的,皇上让法师过去看了,说明天中午,玄清大师会去讲经,镇压邪祟。” 燕霁雪挑眉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样子她是虚的很呀。” 碧桃欲言又止,“那我们明天要去吗?” 燕霁雪摆了摆手,“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我们就安安心心待在永安宫就好了。” 可事与愿违,第二天,刘景煜亲自过来,将她带了过去,说是法师会给每个人祈福。 燕霁雪才不相信什么大师,靠神靠仙不如靠己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她就远远坐着,喝着茶,看着这出闹剧。 那位大师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仙风道骨,他还带了四个弟子,此刻大师正在盘腿打坐,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那四个弟子手里各捏着一段红绳,将西陵留月缠着,围着她转圈圈,时不时用拂尘拂一下,也不知道能起什么运动。 一开始,西陵留月还格外惶恐不安的,一张脸惨白可怕,各种大喊大叫,各种发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安静下来,双目紧闭,似乎正用尽全力想将那股邪祟避开。 然而就在这时,她猛然睁开血红的眼睛,站了起来,竟然直接向着燕霁雪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几个道长竟然没能把她拦住。 她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燕霁雪,你还我命来,皇上不过是将我打入冷宫,却并未取我性命,你竟然私自杀了我,我今天就要借着这个女人向你复仇!” 一帮人都吓坏了,特别是荣太后。 “还不把她拦住!”刘景煜冷然低吼。 唯独燕霁雪无动于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正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真是好笑。 这女人还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想出这种离谱主意来。 “不用。”燕霁雪看了眼冲上去的雁鸣侍卫,淡淡道:“她奈何不了本宫。” 毕竟她连蒋月柔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害这个女人了。 雁鸣晃神的功夫,西陵留月已经避开他,冲向燕霁雪,那个样子,当真有种被人附体的恐怖之感。 燕霁雪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茶往西陵留月脸上一泼。 后者停顿了一瞬,大为恼怒,再次冲向她,嘴里还嚷嚷着,为自己报仇。 燕霁雪单手就将她抓住了,“月嫔,你这出戏演的有点拙劣呀。” 西陵留月咬牙切齿,一个劲儿朝着燕霁雪脸上抓,恨不得把她一把掐死,可偏偏,力气有限,根本够不到。 “贵妃娘娘,她刚刚说了什么,她该不会被蒋月柔鬼魂上身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偏偏找上你呀?”刘婉心躲在太后身后,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配合几个道长,将西陵留月绑了起来。 为避免她继续胡言乱语,玄清道长直接让人将她嘴封住。 “此乃怨灵上身。”玄清道长声音沧桑,让人惊恐,“需得超度。” “道长这话不对。”燕霁雪直接走了过去,“并没有怨灵,这只是她伪装出来陷害本宫的把戏,虽然本宫不知道她为什么使得出这么幼稚的把戏,但是道长你,为什么跟她合伙?” 玄清面不改色,“贵妃娘娘,老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燕霁雪嗤笑,“为钱,还是为势,玄清道长自己心里清楚。” 她看了一眼已经还在各种挣扎的西陵留月,径直走了过去,“要想验证她的谎言,其实很简单……” “如何验证?”刘景煜似笑非笑。 “只需要将她单独关押起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自行恢复正常。”燕霁雪抬起西陵留月的下巴,静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而后浅浅一笑。 “你这不是害人嘛。”刘婉心瞪了燕霁雪一眼,“说不定蒋月柔就是来找你报仇的,你不要转移话题。” “找我报仇,直接来就行了,月嫔不是声称看到她了么,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本宫,简直可笑。”燕霁雪说完,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娘娘,您今天好霸气。”碧桃小跑着跟了上去,压低声音笑着说。 燕霁雪两手一摊,“因为太没意思了,西陵留月那点小把戏,指望着能骗过谁,也就刘婉心那个蠢货天真得以为能看本宫好戏。” 这场戏的确没能演下去。 西陵留月被关起来之后就晕倒了,连着好几天没什么动静。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她才幽幽醒了过来,十分惊惧的样子。 刘景煜去看过,安抚了一通,命她暂且就在自己宫里休养,没事不要出去走动。 燕霁雪没把这个小事往自己心里放。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燕啸麒要成亲了,婚期就定在半月之后,刘景煜特意给了恩惠,让礼部来操持。 这可是天大的恩惠。 燕啸麒还特意进宫谢恩。 一时间,这件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宫里自然也各种声音传了出来。 “贵妃娘娘,到时候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我们自从入宫以来,还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喜庆的场合呢。”司徒琳琅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哀求道。 温绿韵也一脸期待,“是啊娘娘,行行好让我们去吧,我们在宫里待的多无聊呢。” 燕霁雪正吃着西瓜,有点无奈,“这个,得问问皇上,还有皇贵妃呀,我哪有那种权限?” 温绿韵急忙道:“谁不知道如今后宫里除了太后,就属娘娘权力最大……” “打住!”燕霁雪急忙起身,“你忘了皇贵妃吗?” 温绿韵愣了一下,“皇贵妃,她不是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据说身子一直不好。” 﨔 第120章 新娘失踪 燕霁雪眉头微蹙,心想许娴贞绝对不会是那种会因为身子不好就不出去走动的人。 她怕是有别的原因。 越是这种时候,才越要沉得住气。 “你们两个记好了,皇贵妃有没有出来,她也依旧是皇贵妃,你们去请示她,总没错的。”燕霁雪沉声说道。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但没关系,她们两个就愿意听燕霁雪的。 两人真的去了许娴贞那里,虽然没见到人,但大宫女出来告诉她们,只需要获得太后跟皇上允准即可。 五月初四,正好端午节的时候,燕啸麒就要成亲了。 这天天气极好,天光乍晴,水洗一般,红红的日头挂在天上,比将军府门口的大灯笼还红。 将军府人太多了,几个门都水泄不通,燕霁雪来的时候,新娘子已经迎回来了,可没想到还是进不去,非得小林子大声喊一句“贵妃娘娘驾到”,众人才赶紧行礼避让。 燕霁雪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为保证这两个人的安全,燕霁雪特意向刘景煜借了锦衣卫一路随行。 此时此刻,将军府几乎已经不是燕霁雪从前认识的那个将军府里,到处人山人海,几乎无处下脚,庄姨娘只好安排人将燕霁雪等人接到了她原本住的院子,还让家丁在外面守着。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第一次来将军府,被这个盛大的场面惊到了,两人惊魂未定的坐在燕霁雪出嫁之前的院子里吃茶,对这里的一切都格外好奇。 司徒琳琅说:“幸好咱们两个平常巴结贵妃娘娘巴结得紧,不然的话,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还能出来参加婚宴。” 温绿韵深以为然,“没错没错,咱们姐妹二人日后更要好好巴结贵妃娘娘。” 燕霁雪就在旁边坐着,这两个人未免太胆大了。 “好了好了,跟我去大哥院子里,陪嫂嫂坐一坐,说说话。”燕霁雪起身说道。 姑娘出嫁,来到夫家,头一天总会紧张羞涩,体贴的夫家人总会安排自家的姐妹或者婶子前去陪同。 她们三人去的时候,燕灵儿跟庄姨娘已经到了,也就她们娘两个。 但两人却在门口张望,没有进去。 “怎么了?”燕霁雪低声问,还以为里面出了问题。 庄姨娘今天也穿的很是喜庆,这匹蓝缎子可是年初燕之鸿让人从北疆捎回来的,叮嘱她一定要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不能比京城里其他贵妇人差。 “姐姐,两位娘娘来了,嫂嫂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却让春樱来告诉我们,她身体不适,要休息片刻。”燕灵儿开口说道。 燕霁雪却觉得不对劲。 她明明记得陈凌霜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会出现婚礼上突发意外的情况,而且就算身子不适,也应该让庄姨娘等人进去,帮她找个大夫呀,怎么躲着不见? 门口守着的是陈凌霜的奶娘,周妈妈,还有周妈妈的女儿,丫头春秀。 这两个人都是从前伺候陈凌霜的,据调查,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见燕霁雪她们三人来了,周妈妈上前回话,也是很有分寸,就说陈凌霜身体不怎么舒服,需要稍微休憩片刻。 “嫂嫂若真身体不适,何不告诉我们?”燕霁雪声音抬高了些,足够里面的人听见。 陈凌霜还是没有动静。 燕霁雪便觉得很不对劲,使了个眼色,让松月过去。 周妈妈却福了福身,试图将松月拦住,松月直接一个凌厉的眼神儿过去,周妈妈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松月上前开了门,却发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里面的人,不是陈凌霜。 是穿了陈凌霜衣服的一个丫头,并且被定住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边上,一脸恐惧。 “什么,怎么会这样?”周妈妈跟春秀两个人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贵妃娘娘,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天爷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端端的,新娘子竟然能被狸猫换太子!”庄姨娘已经吓得浑身慌张,脸色苍白的看着燕霁雪,“雪儿,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燕霁雪脑子里极速运转。 这件事太蹊跷,太蹊跷了。 一旦陈凌霜出了事,不管是死是活,这对陈家还有将军府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太可怕了。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陈凌霜,并且是在确保她安全的情况下。 燕霁雪咬了咬牙,吩咐道:“松月,你立刻让雁鸣侍卫封锁所有的出入口,特别是后院,而后带着我们自己的人在府里柔弱,一分一毫的地方都不能遗漏,她肯定还在府里,绝对出不去。” 松月领命走了。 燕霁雪看向眼前这两个瑟瑟发抖的母女。 周妈妈如遭雷劈,一下子跪在地上,“贵妃娘娘饶命,是奴婢失察了,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小姐说她身体不适,让我们几个在门口守着,她说她恢复好了,会唤我们进去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燕霁雪叫来秋水,命她审问这母女二人,而后跟秋云还有匆匆赶来的燕啸虎进了这个喜房。 燕啸虎是被碧桃叫来的,喝酒喝到一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窗户被人打开过,而且还有脚印子,那人定然是将大嫂打晕了,从窗户挪出去的。”燕啸虎说道。 燕霁雪不置可否,盯着窗户下的牡丹花田看了又看。 她在想,带走陈凌霜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人太胆大包天了。 燕霁雪甚至不敢细想,如果对方手段恶毒一点,导致陈凌霜被人凌辱,失去清白…… 这个可怕的猜想让燕霁雪浑身一震。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松月在后院柴房里,找到了被人打晕,衣衫已经不能蔽体的陈凌霜。 不幸中的万幸,是松月及时赶到,打晕了这个歹徒。 是个马夫,浑身脏污不堪,散发着恶臭。 他那黝黑的皮肤跟陈凌霜露出来的洁白无瑕的手背形成惨烈对比。 﨔 第121章 本来面目 燕霁雪气得牙痒痒,命松月将这个恶人先带下去,秘密收押,然后将陈凌霜带了回去,给她换好喜服,放在床上让她休整。 这会儿,她还是昏迷不醒比较合适。 前院热闹非凡,后院却清冷一片。 秋水那边也有了一点眉目,她对周妈妈用了点刑,后者便招架不住,“饶命啊,贵妃娘娘饶命啊,此事跟我们娘俩真的没有关系,当时是有一个人从窗户进来,我们娘俩拼死反抗,却被喂了毒,他警告我们,要是敢说出去,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燕霁雪质问。 周妈妈嚎啕大哭,“是个男的,身形矫健,个头比贵妃娘娘高出许多,穿着家丁服饰,但是脸上蒙了黑布,根本看不清楚……” 春秀也说了同样的话。 燕霁雪低下头想了想,忽然道:“坏了!” 她立刻叫来燕啸虎,让他将在前院喝酒的燕啸麒找回来。 与此同时,前院。 燕啸麒已经被众人灌得晕晕乎乎,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 他的侍卫何少康将他扶住,低声道:“将军,您可以装醉倒下,咱们就能离开了。” 何少康跟了燕啸麒好几年,两人一起上过战场,感情甚笃。 燕啸麒也很信任他,便在喝了不知道谁递过来的最后一杯酒之后,闭上了眼睛,就往何少康怀里倒。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味道不对,他想都没想,脑袋一偏,便将那酒吐到了袖子上,没有任何人发现。 何少康借机扶着燕啸麒离开前院,却道:“将军,咱们从荷香苑后面绕过去,省得被那帮人围追堵截。” 燕啸麒没有吱声,他刚刚虽然吐了那口酒,却还是感觉浑身乏力,后背一阵阵发冷,他预感不妙,正在调动内息对抗这股诡异的气息。 何少康却勾了勾唇角,将他扶着,往后院走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柴房处。 何少康却没有听到该听到的声音,正奇怪的时候,燕啸麒喉咙里发出一阵闷响,又吐出来一口酒。 燕啸麒这会儿能好受些了,那股力量被他排解了出去。 却发现自己被何少康带到了后院。 真是奇怪。 “将军,我刚刚似乎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何少康低声说道。 他在想,这会儿杜老三怕是已经得手了,杜老三是个邋遢的胖马夫,几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要是燕啸麒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娇娘此刻就在杜老三身子底下婉转承欢,不知道得多生气。 “什么声音?”燕啸麒问。 他还以为自己酒没醒,没听见。 何少康低下头,“像是,像是些腌臜声音……” 燕啸麒眉头一皱。 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儿。 这个何少康今天有点奇怪啊,又是借机把他带到后院来,又是做出这种奇怪的提醒,他是有什么目的? “不妨事,先回去吧。”燕啸麒道。 何少康却冷冷一笑,刹那间变了一副面孔:“将军,不必回去了,你的夫人,就在这里……” 说完,上前将柴房的门拉开。 里面却只有死猪一样的杜老三。 何少康一下子懵了,不可置信的走了进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没看到陈凌霜的身影。 他顿时恼羞成怒,露出了本来面目,狠狠抽了一把杜老三的脸,“废物!” 杜老三瞬间被吓醒了,茫然得看着面前人,下一刻便慌里慌张的跪了下去,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人呢?”何少康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杜老三。 后者吓尿了直接,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少康,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燕啸麒自然也已经明白过来,他的这个心腹,叛变了。 刚刚那杯唯独不对的酒,八成就是他递过来的。 燕啸麒目光如炬,透着要吃人的寒芒。 何少康却冷然开口:“我在做什么,将军不是看见了吗,只可惜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被我从房里偷了出来,扔在了这儿,早已经成了杜老三的女人,只不过这会儿不知道被谁带走了,亦或者,羞愤欲死,找了个地方自尽了……” “混账!”燕啸麒猛然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两腿坐麻了,又倒了回去。 他快气疯了,他对何少康明明不差! “为什么?”他冷冷盯着面前这个人,一字一句的问:“我对你不薄。” 何少康哈哈一笑,整个人身上透着癫狂,“你对我不差,可你眼睁睁看着留月公主嫁给了皇上,她明明不愿意的,她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却被关进了皇宫那座囚笼。 她当初是那么痛苦的恳求你,希望你能行行好,救她一命,可你的心真硬,你根本不在乎她,你获得了她的心,却又残忍抛弃,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根本不配娶妻生子!” 燕啸麒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恢复,可他的心却一阵抽痛。 他意识到,何少康之所以敢当他的面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何少康笃定刚刚那杯酒已经让他丧失了战斗力,成了瓮中之鳖,砧板之肉。 他曾经竟然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燕啸麒后悔至极。 但最痛心的,还是陈凌霜。 她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对,她唯一做错的,就是不应该跟他在一起,他是个倒霉鬼。 “陈凌霜是无辜的。”燕啸麒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头杀意,“你告诉我你其他同伙,我留你一个全尸。” 何少康再一次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燕啸麒,燕小将军,的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那个威风赫赫以一当百的战神吧,你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里寒了蛮族的剧毒,根本无药可医。 你死定了,你是不是已经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内力也在慢慢瓦解,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的代价,这是你应得……啊……”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踹飞。 燕啸虎气得脸色铁青,“混账东西,竟敢对我大哥下手,小爷现在就杀了你!” “四弟,你大嫂呢?”燕啸麒急忙问。 﨔 第122章 尘埃落定 燕啸虎沉默片刻,“她在新房。” 燕啸麒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甚至不敢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想,如果陈凌霜活着,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他这辈子一定会倾尽一切对她好,绝不纳妾。 非得这样,才能赎万分之一的罪过。 如果她死了,他一定会抓住所有的凶手,为她报仇,而后远赴边疆,一生戎马,绝不再续娶。 “把他先抓起来,我去看看……”燕啸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每一个脚印都相当沉重。 今天之前,他是全城最幸福的一个人,可偏偏老天爷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让他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变成最大的笑话。 燕啸麒心里宛如打翻了黄连水,苦涩至极。 燕啸虎也很担心,扶着自家大哥,生怕他跌倒,令人笑话。 终于到了。 燕啸麒远远看着,却不敢进去。 直到碧桃从里面出来,喊了一声:“大少爷来了,快来,大少夫人醒了。” 醒了? 谁? 大少夫人? 燕啸麒顿时浑身一震,推开燕啸虎,飞冲进院子,直奔卧房。 燕霁雪也在,庄姨娘跟燕灵儿都在。 陈凌霜的确醒了。 她也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痛苦得哭了起来,浑身颤抖。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嫂嫂,你没有失贞,当时松月去的很及时,替你打晕了那个登徒子,你是清白的,所以不用担心。” 她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也永远会瞒着燕啸麒。 毕竟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松月刚刚回来禀报,说她给那个马夫灌了哑药,最迟半个时辰,那个人就会有口难言。 毕竟她们已经知道了真凶是谁,那个马夫的口供可以忽略不计。 等今天过去,那马夫也会秘密死在某个角落,永远不会有人提起, 陈凌霜一脸质疑,泪眼婆娑的看着燕霁雪,“贵妃娘娘,您说的是真的吗?” 燕霁雪点了点头,“当然,大嫂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二妹我么?” 陈凌霜总算安静下来。 她在想,燕霁雪就算对她再怎么好,那也是燕啸麒的妹妹,如果她真的失去了贞洁,这对将军府来说都是天大的丑事,身为贵妃的燕霁雪必定会被连累,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被秘密处死。 既然燕霁雪都这么说了,那她想必真的没事。 那就放心了。 “凌霜!”这时,燕啸麒猛然冲了进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陈凌霜也是脸色一震,刚刚撤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一把扑进燕啸麒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你没事!”燕啸麒也顾不得别人在场,狠狠抱住陈凌霜,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时此刻竟然也落了泪。 是庆幸的泪,是幸福而又痛苦的泪。 “妾身没事,二妹说妾身没事……”陈凌霜哽咽着解释,“二妹来的及时,我没有……夫君莫要嫌弃妾身……” “胡说什么?”燕啸麒心都痛死了,看着眼前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子,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他帮陈凌霜拭去泪水,一字一句道:“你没事就好,幸好你没事……” 除了这句话,好像不会说别的了。 燕霁雪咳嗽一声,提醒似的。 燕啸麒急忙道:“凌霜,为夫已经抓到了那贼人,日后为夫必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他说这些话,总是有些愧疚,毕竟之前他也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不妨事,有夫君在,霜儿不怕。”陈凌霜抹了一把眼泪,看起来都要碎了。 等燕啸麒终于安抚好她,燕霁雪才将他叫了出来。 “是我身边的侍卫,何少康,他爱慕西陵留月,因此欲设局使霜儿身败名裂,还想对我下毒,但是被我发现,我已经将他抓了起来,咳咳……”燕啸麒话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竟然带了血。 燕霁雪吓了一跳,“大哥?” 燕啸麒摆了摆手,“莫慌莫慌,不妨事,大哥之前在北疆,不知道多少次遭人毒手,早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何况那杯毒酒我并没有喝完,随后又用内力抵御,不会有事的,赶明大哥便让人来看看,总归不会有事。” 燕霁雪这才放了心,便想将陈子行借过来给他看看。 忙碌而又凌乱的一天终于结束。 杜老三被秘密处死,何少康也成了燕啸麒的刀下亡魂。 燕霁雪本来还想,留着何少康一命,万一还能牵扯出西陵留月,可燕啸麒不听,他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 并且还对燕霁雪说了这么一句话,“雪儿,我对月嫔有愧,若是她冒犯了你,你可否礼让三分?” 听了这话,燕霁雪只觉得浑身恶寒。 她觉得燕啸麒格外不理智。 西陵留月既然已经进了宫,那就是皇上的女人,他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也该尽早斩断,而不是像这样,当断不断。 这就是祸根! 燕霁雪道:“大哥只需要记住,我们一家亏欠大嫂太多,你日后必定要好好待她,千万……” “放心,我知道。”燕啸麒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燕霁雪回宫的路上,也敲打了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二人全都装糊涂,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姐姐,我们两个这辈子打定主意抱你大腿了,莫说是不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也绝对把这张嘴糊的严严实实的,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司徒琳琅直接对天发誓,“如果有半个字虚假,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温绿韵也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我也是!” 燕霁雪目前还是相信她们的。 但是身在深宫,对任何人,她都不可能不留心眼儿。 回去之后,燕霁雪第一件事就是想请陈子行去帮燕啸麒看看身体。 可让她意外的是,西陵留月病倒了,刘景煜将陈子行派了过去,给她诊治。 “昨晚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就发起高烧。”刘景煜眉头紧锁,无奈看向燕霁雪:“让其他御医前去可好?” 﨔 第123章 温绿韵出事 燕霁雪自然没有异议,便听刘景煜的话,让太医院的孙赫成大夫去了将军府。 随后,燕霁雪就要告退。 刘景煜却道:“此番燕小将军成婚,可否顺利?” “还算顺利。”燕霁雪笑。 刘景煜见她没有过问西陵留月的意思,有些不解,“你既已看到月嫔重病在身,为何一句不问?” 燕霁雪愣了一下,只好道:“皇上,月嫔妹妹如今如何了?” 刘景煜瞪了她一眼,“罢了,你这个性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圆滑起来,不喜欢的人,是一点儿也懒得装模作样。” 真不知道是夸奖他还是贬损。 “皇上喜欢就好,臣妾喜不喜欢,貌似并没有什么不同。”燕霁雪两手一摊,目光凉凉的扫了一眼病床上面色惨白的女子。 西陵留月此刻正昏迷不醒,但像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一直眉头紧蹙,嘴里还时不时说着胡话。 刘景煜叹了口气,“你呀,别人不懂朕,你还不懂?” 燕霁雪沉默片刻,行了礼,出去了。 她当然是懂的。 刘景煜是皇帝,皇帝是博爱的,他的爱注定了不能只给一个人。 妃嫔的家世背景所代表的政治风向也是他必须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她燕霁雪之所以会入宫以来就顺风顺水,一方面是因为她足够智慧,足够狠辣果断。 另一方面,其实也跟强大的将军府以及刘景煜的特别关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也不是刘婉心那种满心满眼只有所谓的爱的小姑娘,除了君王给予的男女爱,她还有朋友的友爱,身边人忠诚的爱,更有自爱。 自爱才是她钢铁一般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可几天之后,宫里就流出来些许流言蜚语。 因为宫里其他人都去探望了西陵留月,就连一直称病不出的皇贵妃许娴贞也让人带了礼物前去,唯独燕霁雪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永安宫,根本没有踏出门去的意思。 “娘娘,咱们要不还是意思意思,听说月嫔已经醒了,今早太后娘娘还派了安嬷嬷前去探望。”碧桃笑着说。 燕霁雪正坐在紫藤花架下吃水蜜桃,软乎乎的桃子汁液酸甜,吃一个还想再来一个。 “那咱们就带几个桃子去罢了,跟那种人,犯不着带太贵重的东西。”她慵懒开口。 碧桃就让人准备了一个果篮,挑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桃子,还有两串葡萄,一些荔枝。 为避免别人说永安宫小气,碧桃又跟燕霁雪商量,拿了一个几十年方生长好的赤芝,排面足够了。 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去的时候,西陵留月正好下了床,被宫女扶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的状态要比之前好了点,最起码看起来没有那种强烈的苍白感,身上多了活人气息。 看到燕霁雪,西陵留月愣了一下,才装模作样地让人将她请进宫里。 燕霁雪也就喝了两口茶水,便打算离开,毕竟做做样子而已,她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但没想到,西陵留月却将她叫住,直截了当来了一句:“你大哥,真的成婚了?”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燕霁雪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水,“是啊,不仅成婚了,而且婚礼极尽热闹,流水席便摆了三天三夜,只可惜月嫔错过了,不然的话,也能沾沾喜气。” 西陵留月顿时脸色煞白,死盯着燕霁雪,仿佛要从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你骗我……”许久,她才憋出这么一句,像突然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沧桑起来。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本宫有没有骗你,你只需稍稍打听一番便是。” 说完,她便起身出了门。 “慢着!”西陵留月厉声喝道:“那……何少康呢?” 燕霁雪脚步一顿。 这女人果然知道什么。 “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月嫔,本宫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兴风作浪。” 不然的话,这宫里有的是让人疯癫的法子。 反正只是疯了又不是死了,蛮族不会追究的。 到那个时候,蛮族怕是非但不会追究,还会主动再送一个和亲的公主过来。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 可让她惊讶的是,从这天开始,西陵留月的身体又每况愈下,也才三四天左右,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天,碧桃带回来一个消息。 “娘娘,皇上让德胜公公还有玉婵姑姑带人彻查六宫,马上就要到咱们宫里来了。” “竟有这回事。”燕霁雪有些愕然,“可曾听说发生了什么?” 松月上前一步,低声道:“据说,是怀疑有人在宫里施展巫蛊之术。” 燕霁雪顿时眉头紧蹙。 巫蛊之术,可是东序的第一禁书,前朝的某位皇后与太子就为此术所害,到了本朝,对这种邪术的禁令更加严苛。 上一次,蒋月柔在冷宫用了纸扎小人预备对燕霁雪下手,但是被后者及时发现,她也就没有上报,没想到这一次又闹出这种事了。 果然,没过多久,搜查的人就来了永安宫,但是一无所获。 这时,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来请燕霁雪去养心殿。 燕霁雪就知道了,八成有了眉目。 她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养心殿。 所有人都在,连许娴贞也请了出来。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坐在一起,用眼神儿同她打了个招呼。 燕霁雪走过去坐在许娴贞下首,她的位置在那。 今天的主角西陵留月当然也在,她半死不活地坐在榻上,腿上盖着厚厚一条毯子,苍白的小脸虽然经过宫女的巧妙粉饰,但还是看得出来那种大病未愈的憔悴。 刘景煜坐在西陵留月旁边,一张俊脸沉得很明显。 “雁鸣,你来说。”一片沉默中,他开了口。 雁鸣站了出来,直截了当的来了一句:“微臣在温贵人宫里,发现了巫蛊之术所用到的布娃娃,上面写着月嫔娘娘的生辰八字。” 燕霁雪瞬间眉头紧蹙,“这怎么可能?” 温绿韵也愣住了,她正在吃手边的点心呢,还没入口,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石化了。 﨔 第124章 再度污蔑 她震惊地看着雁鸣,“雁鸣侍卫,你说什么?” 雁鸣并没有重申一遍,毕竟他刚刚声音不低,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司徒琳琅也吓坏了,急忙起身替温绿韵说想,但说来说去也是一样的话。 西陵留月哭着说:“皇上,臣妾也不相信是温贵人,臣妾与她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什么偏偏要谋害臣妾?” 刘景煜目光阴晴不定,静静地看着温绿韵,半天不说话。 燕霁雪站了起来,“皇上,绿韵绝对不可能做的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 妃嫔行巫蛊之术,一旦被坐实罪证,轻则将其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重则还会连累全家,诛灭九族。 温绿韵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小丫头,哪里敢做出这种事? “可是,证据就在眼前。”刘景煜叹了口气,看向雁鸣,让他继续说。 雁鸣将温绿韵的大丫头桃叶带了出来,后者已经被严刑拷问过,遍体鳞伤。 她哭着跪了下来,“主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不中用,扛不住重压,只好交代了……” 温绿韵一脸懵,“桃叶,你,你交代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种事,你真是疯了你?” 桃叶却哭得更加厉害,“主子,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做出这种事被打入冷宫啊,娘娘,那巫蛊的小人儿所用的料子是从奴婢的衣服上撕扯下来的,针也是奴婢找的,奴婢……” 说到这儿,一切基本上都已经明了了。 温绿韵瘫坐在绣凳上,眼泪簌簌而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自认为,对这些丫头公公不薄,可到头来,他们反倒是成了她的催命符。 “不是我,不是我……”她喃喃自语,可是皇上跟太后根本不相信。 刘景煜摆了摆手,“先将温贵人囚禁永和宫,再查。” “皇上,温贵人向来胆小,怕是有人教唆她,或者使用了某种手段,让她做出那种可怕的事的。”西陵留月意有所指地说。 刘景煜没有回话。 他让所有妃嫔都回各自宫里,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不允许踏出宫门半步。 燕霁雪也带着两个丫头回了永安宫。 “这是什么情况啊,温贵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碧桃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诬赖好人?” 燕霁雪脸色凝重,低着头不说话。 碧桃看向她,“娘娘,您有什么想法吗?” “有啊。”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用不了多久,温绿韵就会指认是我指使她的。” 碧桃吓得脸色煞白,“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什么时候指使温贵人了?” 燕霁雪笑而不语。 西陵留月既然设下这个局,就一定会引她入局,温绿韵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 果然,也就过去了一晚上,温绿韵就改口了。 她当着刘景煜的面说,是燕霁雪指使她这么做的,因为自从跟了燕霁雪这么久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来,如果这一次再不动手,就会被燕霁雪舍弃。 一个没有人庇护的妃嫔,在宫里就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胡说八道。”刘景煜冷冷一笑,“你以为朕会相信,太后会相信?” 温绿韵哭着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向来胆小怕事,进宫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下去,从来不敢招惹是非。 从前贵妃娘娘待臣妾朕的很好,保护臣妾,如果没有贵妃娘娘,臣妾怕是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这一次,臣妾原本不想做,可贵妃娘娘说了,只有臣妾来做这件事,别人才不会相信,才能全身而退……” “她为何对月嫔下手?”刘景煜冷声质问。 温绿韵吓得一哆嗦,“因为她不喜欢月嫔,因为自从月嫔入了宫,皇上心里眼里就只有月嫔,再也没有贵妃娘娘了。” “温绿韵,你真要污蔑本宫么?”燕霁雪走了进来,淡淡看了一眼跪在那里哭成泪人的温绿韵,“你想清楚,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温绿韵浑身紧绷,飞快的看了一眼燕霁雪,眼泪决堤,“娘娘,臣妾也是没有法子了,他们说,如果臣妾不说实话,就会诛灭臣妾九族,臣妾可以向娘娘尽忠,可臣妾的家里还有几百号人,臣妾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那本宫是何时让人去做这种事的,你可有证据。”燕霁雪在刘景煜面前坐了下来,施施然的样子,就像是来吃饭的。 刘景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温绿韵哭得哀哀戚戚的,“娘娘吩咐臣妾此事时,是在夜深人静时,是以无人作证。” “那你这就是空口白话污蔑本宫了?”燕霁雪无奈,“绿韵,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我可以救你一命,要是再这么冥顽不灵,帮着恶人,你是生是死,我可能就无法干涉了。” 温绿韵浑身一颤,跪在那儿半天不发一言,许久之后才来了一句:“娘娘,臣妾无用,臣妾这就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突然起身,朝着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她速度太快,所有人恶毒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砰”得一声,鲜血四溅,温绿韵缓缓滑了下来。 “绿韵!”燕霁雪跟司徒琳琅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想将她扶起来,刘景煜却道:“陈子行,去救人。” 燕霁雪也跟了过去,在门口守着。 司徒琳琅哭得不能自已,“娘娘,绿韵不是那种人,她不知道怎么了,该不会被人蛊惑了?” 燕霁雪还算有些欣慰,最起码司徒琳琅一直相信她们。 “燕霁雪!”这时,西陵留月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看到燕霁雪,她瞬间咬牙切齿,“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的演技很拙劣。”燕霁雪冷冷注视着她,目光如炬,“想必你在西陵氏的皇宫里,也学过一点阴损的伎俩,可惜,这是在东序国,你的那点阴谋诡计都不需要本宫如何费心费力,就会被揭穿。” 﨔 第125章 你女儿还能活吗 此时此刻,燕霁雪心里不是一般的窝火。 燕啸麒还跟她说,让她对这个女人容忍三分,这不容忍的时候,对方都要骑到她头上来,害死她的姐妹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西陵留月委屈巴巴的看向刘景煜,“皇上,贵妃娘娘怎能这般对待臣妾,臣妾什么都没做,她……” “够了!”燕霁雪冷冷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刘景煜,“皇上,臣妾要去调查,臣妾要自证清白。” “准。”刘景煜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西陵留月一脸愕然,“皇上,她明明是最大的嫌疑犯,您为什么允许她去查探?” 刘景煜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娘娘,臣妾也去。”司徒琳琅小跑着跟着燕霁雪出了养心殿。 “你,你不怕被吓到?我看稍微有点动静就能把你吓哭。” 司徒琳琅抹掉眼泪,学着燕霁雪的样子,十分强硬地说:“臣妾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姐妹都被人害了,臣妾要是再坐视不理,下一次就是臣妾被冤枉了。” 还算有点自先见之明。 燕霁雪就问她:“为什么昨天绿韵还没牵扯到我身上,到了今天却突然改了口?” 司徒琳琅略微思索片刻,挠挠头道:“想必是因为晚上被人审讯过,或者见了什么人,那人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迫不得已改了口。” 燕霁雪点了点头,“很不错,我也打算从这方面入手。” 雁鸣来告诉燕霁雪,昨天晚上,温绿韵见的人只有内务府负责审问妃嫔的嬷嬷,几人都很知道轻重,不敢对温绿韵下手,只用针在她身上扎了扎。 司徒琳琅一脸愤恨,忍不住大喊:“都用针扎了,还叫知道轻重,我看她们都该死!” 燕霁雪让她稍安勿躁,两人一起去见了内务府那几个嬷嬷。 这几个人相比于其他人,的确看着很是雄壮,就连说话也中气十足。 为首的嬷嬷梳着一个大拉翅,低眉顺眼地回着话,态度还算诚恳。 燕霁雪在问她们话的时候,让人去她们的房间进行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她现在严重怀疑,温绿韵才是被蛊惑了的那个人。 问题就出在这几个人身上。 可是,碧桃跟松月两个人亲自去了几个嬷嬷房间查看,连被子的棉絮都掏出来看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为首的韩嬷嬷说:“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要问话尽管问,为何要派人去搜查我们几个贱.奴的房间?” 燕霁雪冷笑,“怎么,不可以?” 韩嬷嬷脸色一僵,“不妨事,不妨事,贵妃娘娘要搜便搜。” 燕霁雪注意力却不在这个韩嬷嬷身上。 韩嬷嬷身后有个祥嬷嬷,一直低着头默默不语,也只有在点名问到她的时候她才会开口。 她从进门到现在,两只手都缩在一起,不曾被别人看到过,显得很是乖巧。 燕霁雪目光锁定她的手,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上前,要掰开祥嬷嬷的手看一看她的指甲里有没有藏着某种东西,能让人心智大变的那种。 毕竟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可是,松月再一次失败了,祥嬷嬷没留指甲,手指头光秃秃的,指甲惨白,像是遭到了虐待。 这时,燕霁雪注意到祥嬷嬷头上插着一个不起眼的簪子,是简单的栀子花银簪,跟普通的簪子比起来稍微有一点点大,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别。 可燕霁雪却觉得这簪子眼熟,她当初在北疆的时候,在几个城池交界处的集市上见过这种,可以藏东西的,需要工匠有极其娴熟的手艺才能制作出来。 “娘娘,请问有什么不对?”祥嬷嬷毕恭毕敬地问。 燕霁雪亲自上前,要将她的簪子摘下来,这奴婢竟然下意识抓住燕霁雪的手。 可惜她反应迟钝,簪子已经到燕霁雪手里了。 这簪子的柄比寻常簪子长,也粗一些,燕霁雪观察了半天,才终于找到机关,轻轻一按,里面竟然弹出来一根细细的针。 要不是燕霁雪躲得快,这针就要刺伤她了。 松月一个箭步上前,将祥嬷嬷按在地上。 碧桃要去捡起那针,却被燕霁雪提醒,“不要用手拿,怕是有毒。” 燕霁雪叫来陈子行,刘景煜竟然也跟了过来。 陈子行检查了那针,见多识广的他立刻查出来,针上的确涂抹了一种特产于北疆的毒,那种毒能够令人心神迷乱,严重者还会为人唆使,做出本来不愿做的事。 破案了! 所以,是这个祥嬷嬷昨天趁机靠近温绿韵,用毒针刺她,令她心神恍惚,再用言语给她洗脑,让她相信所有的事就是燕霁雪让她做的。 “当心!”刘景煜忽然低喊一声,被提醒到的松月急忙抓住祥嬷嬷的手。 后者正准备反抗,见状立刻想要咬舌自尽,但被松月直接卸了下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是受谁指使?”燕霁雪蹙眉,“她不是已经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无父无母,无儿无女,身世背景简单,有谁会跟她牵扯上?” 她甚至在想,应该不会是西陵留月吧,这女人才进宫多久,怎么可能把宫里所有人摸得一清二楚,而且她有什么能耐可以驱使祥嬷嬷? “雪儿,你在想什么?”刘景煜低声询问。 燕霁雪猛然抬头,“皇上,臣妾想到了一个人。” 在深宫多年,了解宫里绝大多数,并且有能力能够驱使祥嬷嬷。 只有一个。 刘景煜也不禁蹙眉。 “得要证据。”他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点了点头,让松月去审问祥嬷嬷了。 松月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祥嬷嬷依旧一言不发。 事情陷入僵局。 第二天,雁鸣才终于带回来一条有用的信息。 祥嬷嬷有个养女,名叫云儿,云儿生了重病,每个月端靠着养母赚的月例才能活命。 这件事几乎谁也不知道,祥嬷嬷瞒得很深很深。 而半个月之前,云儿的病症越来越重,眼看着就不行了。 祥嬷嬷却突然给了大夫一大笔银票,硬生生将女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不老实交代,阎王爷也救不了你,而且,如果你死了,你女儿还能活吗?” 﨔 第126章 刘婉心有孕 祥嬷嬷终于破防了。 也坦白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燕霁雪心里一阵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感觉。 许娴贞。 她这个人虽然一直闭关,可还是不愿意放过燕霁雪啊。 刘景煜将她宣了过来。 许娴贞衣着华丽,脸上丝毫看不出来病容,就算是面对脸色黑沉的刘景煜,也不见多么慌张。 反而是看向燕霁雪的时候,这女人高傲的脸孔上浮现出讥讽之色。 “你为何这么做,她从未得罪过你。”刘景煜问, 燕霁雪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这还用问么。 为了权利,为了势力,为了宠爱,为了家族荣誉与后半辈子的安生。 不然还能是什么。 “皇上,您怎么好意思问臣妾这个问题?”许娴贞笑了出来,一脸讥诮,“臣子报国,妃嫔争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还挺直接。 刘景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可你已经是皇贵妃了。” 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许娴贞,听到这话的瞬间就炸了。 她直勾勾盯着刘景煜,咬着牙道: “皇贵妃又怎样,谁稀罕这个皇贵妃,臣妾宁愿做皇上的贵妃,最起码这个贵妃位是皇上真心封臣妾的,这是对臣妾的看重与爱护,臣妾满心欢喜。 可是皇贵妃?呵!要不是为了抬举燕霁雪,您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抬臣妾的位份,臣妾宁愿不要她燕霁雪的恩宠!” 四目相对,刘景煜狭长的眸子蹙了起来,眼底透出寒光。 许娴贞这才终于慌了,趔趄着瘫在地上,可她的背仍旧是僵直的。 她的眼底涌出泪水。 刘景煜沉默片刻,“既然你这么看不上皇贵妃之位,那就罢了。” 随后,内务府拟旨,褫夺许娴贞皇贵妃封号,降位为嫔,两个月的镜禁。 而后,燕霁雪就成了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 刘景煜原本要晋她为皇贵妃,但被她拒绝了。 她想的是,反正都已经是阖宫第一位了,又何必再进一步。 而且她也不是太想掌管宫廷,毕竟她没有经验,生怕担不起那个责任。 “镜禁啊,那可是很折磨人的一道处罚了,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司徒琳琅坐在温绿韵床边,喃喃自语。 燕霁雪也在,她们二人今天一道过来探望温绿韵。 温绿韵已经被陈子行看过,解了毒,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但还是精神萎靡无法起身。 “两个月不能照镜子,这对一个美女来说,可不就是相当惨烈的惩罚。”燕霁雪叹了口气,“可是没办法,谁让她犯了错。” 司徒琳琅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她看着与世无争的,还在自己宫里待了好几个月,可没想到一出手就是这么狠辣,要不是皇上准许姐姐查探实情,怕是姐姐早已经被连累了。” 燕霁雪莞尔一笑,“没事,都过去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以后姐妹同心,没什么事过不去。” 只不过…… 燕霁雪总觉得,这次的事跟西陵留月也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她,怎么会查到温绿韵,怎么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但现在,燕霁雪懒得再跟她去掰扯了,就算她承认又能怎么样,她也不会死。 这个时候,刘婉心突然传出来怀孕了。 整个宫里都炸了。 燕霁雪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当时一帮妃嫔都在太后宫里请安,刘婉心突然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太医前来把了脉,才发现她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半月。 刘婉心喜极而泣,太后也相当开心,两人急忙将刘景煜叫了过来。 可刘景煜却开心不起来。 他跟刘婉心,当时的确是个意外。 那天晚上,他在太后宫里用膳,刘婉心也在旁边侍奉,太后各种劝说,刘婉心也哭诉良久。 刘景煜不厌其烦,想着大不了给她赐药,保证不会有孕就是。 可没想到,竟然再次发生了这种事。 刘景煜却不动声色,故作欣喜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随后就紧急来了永安宫。 “皇上的身体,如今还是无法……”燕霁雪小心翼翼的问。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说不定可以了,她想。 刘景煜脸色很不好看,“朕不敢赌。” 燕霁雪屏住呼吸,生怕他又说出让她去打胎的话来。 “可是,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还是朕亲手了结的,如若再开杀戒,老天会不会惩罚朕?”他声音幽幽,透着强烈的无奈。 看着他这个样子,燕霁雪也有些不忍。 “要不然这样。”她想了想,道:“就等淑妃生下来看一看,万一没有什么问题呢?” “可如果有问题?” “到时候我们多准备一个女婴,如果淑妃生的孩子有问题,就立刻调换为那个女婴,横竖是个女孩子,不牵扯皇位继承问题,咱们开开心心将她养大,到时候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送她出嫁,也不算糟蹋了这份父女情谊。” 刘景煜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至于那个孩子,只要他不离开这个世界,咱们就一直养着,生了病就给他看病,总之不会叫他受委屈,让他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燕霁雪继续补充了两句。 刘景煜抬眸看向她,眼底多了几分欣慰。 而后,他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雪儿,你真是朕的解语花。” 燕霁雪抿唇一笑,“那皇上是答应了?皇上登基已经三年多,前朝怕是已经有不少臣子催生,正好借这个机会,赌一赌那帮臣子的嘴。”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就依雪儿的来办。” 可没想到,自从怀了孕,这个刘婉心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在宫里横着走,谁也不放在眼里。 燕霁雪懒得跟她计较什么,整日躲在永安宫不出门,省得被讹上,可刘婉心却不想放过她,带着一堆仆从,浩浩荡荡地来了永安宫。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招待。 “姐姐,真没想到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要从妹妹我肚子里出来了,妹妹可真是高兴,连着好几天晚上睡不踏实呢,生怕肚子里的孩子被别人暗害了。”刘婉心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叫一个愉悦。 﨔 第127章 投湖 燕霁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用茶杯盖子撇了撇茶水表面的浮沫,淡淡道: “那你可得当心点,最好就在太后她老人家宫里将养着,有佛法庇佑,总归比你到处乱跑要好的多。” 刘婉心表情一僵,没有从燕霁雪眼里看到羡慕嫉妒恨,所以她不高兴了。 “姐姐,你这话说的,好像宫里有什么腌臜东西似的,妹妹好生害怕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有些滑稽。 燕霁雪依旧漫不经心,“说不定本宫这儿就有孕妇禁用的什么东西,淑妃还是尽早走吧,不然出点差错,本宫可担待不起。” 刘婉心更加不悦,“燕霁雪,你现在心里肯定特别失落吧,皇上待你那么好,恨不得将皇后之位拱手相送,一个月里,十有五六都是歇在你的永安宫,可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没有怀孕,看样子你就是没有福气。” “是啊,你有福气,你能生,别人都生不了行了吧,以后皇上的孩子都靠你来生,我们其他人都废物。”燕霁雪两手一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很是无语。 刘婉心气的够呛。 突然,她恶心干呕,立刻让人拿来痰盂。 也就一小会儿时间,她已经脸色惨白,吐的不像样子。 燕霁雪急忙让人将陈子行叫了过来。 陈子行一天到晚连轴转,好像都瘦了。 “淑妃娘娘这是孕期不适,需得好好休养,待微臣开了药,娘娘喝下去,孕期反应就会有所缓解。”陈子行道。 刘婉心却冷然开口:“陈太医,劳烦你看看,这永安宫里是否有什么东西克着本宫了,本宫在自己宫里好好的,怎么一到了这里……呕……” 燕霁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蠢东西,除了找茬儿兼丢人现眼,还会什么。 陈子行有些尴尬,看向燕霁雪,后者摆了摆手,“查吧,随便查,查完麻烦把她请出去,我们永安宫水太浅,容不下这尊大佛。” “你,燕霁雪,你这混账!”刘婉心气的够呛。 她的孕期反应实在太严重,已经惊动太后。 太后让人给她把脉开方,结果跟陈子行说的一模一样,就是让她好好休养,有事没事别出去走动。 刘婉心相当委屈,“太后,都怪贵妃,是她气得臣妾身子不适的,您可要为臣妾做主。” 太后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燕霁雪那边也挺安生,除了偶尔去温绿韵那里走动,基本上闭门不出。 太后为了让刘婉心心情愉悦些,特意让人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表演,还请了宫里其他妃嫔。 燕霁雪想起来庄姨娘就挺喜欢听戏,打算跟戏班班主商量一下,让他们出了宫之后去趟将军府。 班主想都没想直接同意。 戏统共唱了小半天,寿康宫热闹得不像样子,可与此同时,另外一件让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许娴贞投了湖。 当时宫里很多宫女太监都来寿康宫外头听戏,许娴贞那里就疏于防范,宫女发现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水里了。 阖宫震动。 燕霁雪也来了玉桂阁,许娴贞被罚之后,就搬来了这里,这里地处偏僻,距离养心殿位置极远,平常几乎没有人来走动。 许娴贞身边的夏嬷嬷用帕子捂着嘴小声哭,心疼得看向自家主子,那叫一个难过。 燕霁雪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的许娴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没想到许娴贞气性这么大,说投湖就投湖,丝毫不把自己这条命放在眼里了。 “究竟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在自己宫里待着,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投湖?”刘景煜质问夏嬷嬷。 后者急忙跪下,“回皇上的话,娘娘最近几日一直忧思过甚,昨天上午淑妃娘娘来了一趟,她走了之后娘娘就病倒了。 昨夜还发了高烧,嘴里一直说着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这样的话,奴婢们尽力宽慰她好久,勉强让她睡了过去,可没想到今天……奴婢被娘娘支走,去后厨煎药,没想到再回来,就发现娘娘……” 刘景煜看向刘婉心。 后者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皇上,臣妾没有做什么,臣妾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八成是嫉妒臣妾怀了身孕,一时气不过。” “跪下!”刘景煜冷喝,吓得刘婉心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脸上颜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她也很是震惊。 自从她怀孕之后,宫里每个人都对她和颜悦色,就算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皇上跟太后更是很重视她,给她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 可没想到,今天,她却被这样训斥。 刘婉心委屈极了,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簌簌而下。 “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她就算犯了过错,那也是朕的许嫔,还轮不到你去落井下石!”刘景煜冷声质问。 刘婉心浑身一哆嗦,瑟瑟发抖,“皇上,皇上,臣妾不过是跟她说,让她好好积蓄力量,日后必定有再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到时候怀上孩子,有的是出来的机会……” “你这蠢货!”刘景煜瞪了她一眼,“立刻把她给朕带走,就在寿康宫待着,以后哪里也不准去。” 刘婉心吓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涌出来,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宫女突然发出一声低呼,“血,血,淑妃娘娘出血了!” 乱成了一锅粥。 陈子行又来了,给刘婉心摸了脉,说是受到惊吓,又滑胎的风险,必须卧床休养。 荣太后亲自赶了过来,将刘婉心带了回去。 而许娴贞还是没有醒过来。 燕霁雪心里很是怅然。 是夜,她独自一人在屋顶上喝酒。 自从做了妃子,她就再也没有像这样自由过了,这里是紫禁城,不是将军府,她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上屋顶看月亮。 碧桃在下面守着,松月怕她一个人孤寂无聊,也上来了,只是在她身后坐着,不敢搭话。 “既然来了,何不过来?”燕霁雪低声问了一句。 松月这才上前来,“娘娘,您不高兴吗?”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流动的黑色云彩,神情恍惚。 “这宫里的纷争,何时才能结束呢?” 﨔 第128章 实话假话都行 松月沉默片刻,道:“风不会停,纷争也不会停,不过娘娘如今已经屹立云端,那些人轻易伤害不到娘娘。” 燕霁雪自嘲一笑,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可那些阴谋诡计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她能应付得了一时,能应付得了一世吗? 她有那么能力吗? 她难道一辈子都要面对这种无休止的争斗? 第二天晚上,许娴贞醒了,燕霁雪没去看,她没有那个义务。 刘景煜却亲自过来,说许娴贞要见她,她想去也行,不想去也可以。 直到这个时候,燕霁雪才终于明白许娴贞在刘景煜心里的地位有多特殊。 尽管她犯了大错,被各种惩罚,可她还是能让堂堂天子亲自来为她请她想见的人。 燕霁雪心里有几分苦涩,但不影响什么。 她早已经学会了自己调解。 她来到了玉桂阁。 许娴贞还不能起身,她就躺在那里,一张脸煞白地看着燕霁雪。 “你不爱皇上?”许久,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燕霁雪正就着茶水吃点心,听到这话突然一愣,到嘴的点心都不香了。 “你这话说的,让我很是惶恐。”燕霁雪嗤笑。 她这个人,别人不跟她用敬语,她也想不起来用。 你啊我啊的,说起来还顺口。 许娴贞让宫女把她扶了起来,勉强靠坐在那里,并且屏退左右。 “你也让我很是震惊,皇上对你那么好,你对他却没有那么深的情意,燕霁雪,你竟然是一个凉薄之人。”她直勾勾盯着燕霁雪,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 “你错了。”燕霁雪淡淡一笑,“我对皇上是有爱的。” 刚刚入宫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刘景煜对她很好,为了她不顾自身性命的时候,她是很爱他的。 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会在他有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去救他,为他献出生命。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失去自己。 她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 “你的眼睛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厌烦,对争斗的厌烦,还有麻木,燕霁雪,你才进宫多久,就麻木了。”许娴贞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燕霁雪一愣,也没料到自己被一个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的人给看透了。 “没有嫉妒,没有怨恨,不好吗?”她自嘲的叹了口气,“我反正不会主动去害别人,我怕遭报应。” 许娴贞又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涌了出来,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许皇贵妃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被伤了心的小女人。 “我难道不怕吗?可是我没有办法,这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多的让我生气!” 她望着燕霁雪,这一瞬间,燕霁雪不是她的仇敌,而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今儿来一个穿红的,明儿就走一个穿绿的,姓张的姓王的,这家的那家的,怎么就有那么多女人,一个个的都围绕在皇上身边,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皇上赏赐的权力吗,管理后宫的权力,没有皇后的情况下,你就是后宫最大的主子。”燕霁雪不解的看着她,“最起码你还有权力,像是别人,既没有爱,也没有地位,更没有尊严,那还不活了?” 她觉得许娴贞有点既要又要还要了,换句话说,就是太贪心。 “你以为我稀罕?”许娴贞冷哼一声,“权力有什么好的,我只想日日陪伴在皇上身边!” 许娴贞跟刘景煜其实是青梅竹马,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年少夫妻,总有浓情蜜意的时候。 当初刘景煜身边还没有别人,对她又那么好,她自然就觉得,刘景煜的心就是她的。 可谁能想到,自从进了后宫,一切都变了。 她也知道刘景煜是没有办法,可偏偏,她心里的烦闷根本无法排解。 白天,她倒是可以装作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可到了晚上,一想到刘景煜今天会在这个妃子身边,明天会在那个妃子身边,她就发疯似的嫉妒。 她对燕霁雪的嫉妒是最深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手。 可惜,她难以成功。 越是难以成功,就越想成功! “你已经疯了。”燕霁雪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要走了,如果今天不是皇上让我过来,我是不会踏足你这里半步的。” “什么?”许娴贞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你是说,是皇上让你过来的?” 燕霁雪在心里嘲讽。 果然,最是痴情女子心。 她要引以为戒。 她必须无数次告诉自己,帝王的心不是她能独享的,能在深宫里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晚上,刘景煜在永安宫过夜。 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着,也都没有说话。 直到刘景煜突然开口,打破这片沉寂,“雪儿,许嫔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燕霁雪愣了愣,脑子里窜出来很多东西,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皇上,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话问的,好傻。 “实话假话都行。”刘景煜道。 燕霁雪没忍住笑了出来。 “皇上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那臣妾就告诉您,许嫔说,她之所以变得面目全非,全因为太爱皇上了,可她明知道不可能独占皇上,却还是忍不住。”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景煜沉默。 他也想到了他跟许娴贞十几岁刚刚成亲的时候。 那个时候,燕霁雪还没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他对许娴贞有爱护,也有欢喜,却没有那种强烈地想要相守一生的决心。 这种感情,是在遇到燕霁雪之后才有的。 “皇上,快睡吧。”燕霁雪打了个哈欠,“明日还要早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说完闭上眼睛。 刘景煜抿了抿唇,转身搂住她,“雪儿,朕不会让你变成她那个样子。” “臣妾先谢过皇上了。”困意袭来,燕霁雪差点说不出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温绿韵的身子大好,又到了夏天,今年的夏天并不算太热,因此刘景煜并没有打算带大家去京溪园避暑。 﨔 第129章 突发意外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燕霁雪舒适自在地坐在紫藤花架吃着西瓜。 宫里的西瓜真的很甜,比将军府的还甜。 燕霁雪现在生活过得这么惬意,主要还是她太清醒了,及时行乐这个道理她已经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就连小姐妹司徒琳琅也说,怕是这个宫里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加通透了。 对了,司徒琳琅这两天好像没有过来玩。 “碧桃儿,咱们去趟司徒贵人那里,这新鲜的冰西瓜,给她带上半个,咱们一起吃。” 燕霁雪吩咐了一声,随后,几个人一起往司徒琳琅宫里走去。 太阳真大啊,宫道上处处热辣难受,燕霁雪只好让大家加快速度,赶在出汗之前到了目的地。 司徒琳琅却不在。 宫人说,她去了温绿韵那里。 燕霁雪无奈,又赶去了温绿韵那边,可没想到这一来一去的路上耽搁了时间,等到了温绿韵那儿的时候,一个噩耗骤然传来。 司徒琳琅殁了。 燕霁雪初听这个消息,跟温绿韵一样震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强烈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前两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也就是那一小会儿功夫。 “贵妃娘娘,我们贵人非要去鲤鱼池喂鱼,当时奴婢去取鱼食了,就她一个人在那,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主子在池子里呼救,奴婢们赶紧让人去救,结果还是晚了,娘娘,主子死的好冤啊……” 司徒琳琅的大宫女沉香哭着跪在地上,一声比一声惨烈。 燕霁雪静静地坐在那儿,仿若石化。 温绿韵已经哭了起来,一开始是小声的哭,压抑着心里的难受,渐渐的,声音压不住了,哭得伤心至极。 “娘娘,娘娘,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喂了个鱼,好端端的,怎么会……”温绿韵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要碎了。 燕霁雪却还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中,难以缓过神来。 她一直都觉得,这宫里最安全的两个人,莫过于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了。 她们两个不争不抢,每日只知道吃吃喝喝,有宠的话,就小心谨慎地伺候皇上,若是没有宠,那就不管不顾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就连刘景煜都说她们两个傻,像是永远长不大。 可今天,此时此刻,司徒琳琅人没了。 温绿韵说的对啊,不过是喂了个鱼,怎么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失足落水? 呵,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推了她。 可是满宫里,有谁跟她有仇,非要跟她过不去? “查,给朕彻查!”刘景煜来了,他看了一眼司徒琳琅,冷声开口。 西陵留月在他身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机的女子,吓了一跳,捂住嘴。 燕霁雪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瞬间的讥诮。 “是不是你?”燕霁雪猛然起身,一把抓住西陵留月,“是你让人害了她,还是你亲手推她下水,她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这么对待她,你说!” 燕霁雪几乎要疯了。 这一刻,她才听到了自己心里的愤怒。 “雪儿,你先放开她。”刘景煜有些无奈,上前拉住她,“你哥哥来了,今天他们两个都在养心殿,留月没有机会去动手。” 燕啸麒来了? 燕霁雪脑子里灵光乍现,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飞快的消失。 她再次看向西陵留月,后者瑟缩在刘景煜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自从上次过后,燕霁雪并没有单独见过这个女人,看样子,她并没有收敛。 反而越来越过分。 可惜,哪怕是雁鸣,也没查出来发生了什么,鲤鱼池边上有失足落水的痕迹,这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徒琳琅的家人进了宫,得知妹妹骤然去世,司徒琳璟哭得最为伤心。 燕霁雪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自己的挚友。 当初两人一起进宫,她可是亲口答应了要好好照顾司徒琳琅。 可一朝阴阳相隔,她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娘娘,贵妃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掉,我妹妹最为胆小,在宫里只求自保,根本不敢招惹任何人啊。”司徒琳璟哭成了泪人,眼看着就要碎掉了。 燕霁雪内心仿佛被人狠狠撕扯,巨大的压力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失语了。 刘景煜叫来陈子行,给她把了脉。 陈子行说,她这是骤然遭受重创,形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只能好好养着,等时间冲淡伤害。 燕霁雪在自己宫里躺了好几天。 司徒琳琅的葬礼也没怎么操办,刘景煜给她追封为愉嫔,下了葬。 人从她宫里抬出去的时候,温绿韵做了个惊天举动,她拦住了那些人,让他们先原地等待,而后来了永安宫。 那个时候,燕霁雪还在宫里躺着,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躺了三天,几个婢女吓坏了,碧桃哭着求她吃点东西,实在没办法了,炖了参汤,给燕霁雪吊着命。 温绿韵也来求燕霁雪。 “姐姐,您得去送琳琅最后一程,她生平最喜欢您,也最依赖您,您要是不去,她会难过的,而且,您也一辈子都会不安。”她哭着说。 沉寂了三天的燕霁雪哭了。 眼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来,无声滑落,显得她更加憔悴。 她哪里有脸去送司徒琳琅呢? 都怪她没有保护好琳琅啊。 “姐姐,走吧。”温绿韵使了个眼色给两个丫头,几人合起伙来将燕霁雪扶起身,几乎是架着她往出走。 满天阴暗,燕霁雪目光苍凉地看着灵柩,眼泪再一次决堤。 连着十几天,她都沉浸在这种痛苦中,难以自拔。 她停留在了司徒琳琅离世的那一天,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司徒琳琅那么胆小,喂鱼肯定也是离水边远远的,她怎么可能凑过去,然后失足跌入水里。 就算失足跌入水里,那也应该是在岸边,很浅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爬上来。 一定有人推她。 﨔 第130章 快把她拉开 这天早上,燕霁雪突然从床上起来,两个丫头看到她这个样子,都激动坏了,上前要扶她。 燕霁雪却直接拿了一把匕首,去了西陵留月那里。 “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西陵留月就在院子里坐着喝茶,看到燕霁雪过来,她先是一愣,看到了燕霁雪手里的匕首之后,就急忙使眼色给身边的人,让上前阻拦。 她那几个宫女怎么可能是燕霁雪的对手,后者几下就打发了,而后上前,匕首横在了西陵留月脖子上。 后者吓得脸色发白,咬着牙说:“燕霁雪,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你就算再受宠爱,也只是贵妃,还没到可以随意斩杀妃嫔的时候!” 燕霁雪死盯着这个女人,想要开口说话,可时至今日,她竟还是说不出来。 西陵留月看出来她的意思,急忙道:“不是我推的,我怎么可能推她,这件事跟我真没关系。” 燕霁雪眉头紧蹙,眼底的杀气依旧浓烈。 她不相信。 这件事除了西陵留月,没有人做得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怪你我跟你哥在一起,被她看到了,所以我才灭口,对不对?可是那天,我跟燕啸麒没有单独在一起过,我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放任别人看到我们,这可是杀头的死罪,燕霁雪,拜托你长点脑子好好想想。” “姐姐!”温绿韵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要将燕霁雪拉开。 “温贵人,你快把她拉开,这个疯子竟然想杀了我!”西陵留月也吓得够呛,将温绿韵视作救命稻草。 燕霁雪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厉色,匕首划过西陵留月的肩膀,留下一条血痕。 后者痛得发出尖叫,“太医,快传太医,贵妃要杀了我……” 燕霁雪跟温绿韵都被叫到了太后宫里。 荣太后坐在上首,看着燕霁雪这个样子,一脸无奈,也有几分心疼。 “雪儿,哀家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跟琳琅也是好姐妹,可现在琳琅已经走了,侍卫那边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逾越,可这一次,实在太过分了,西陵留月不是一般妃嫔,事关两族的和平……” 荣太后的声音充满温情,她对燕霁雪并没有责怪,但后者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自从司徒琳琅去世之后,她的魂儿仿佛也被带走了,整个人浑浑噩噩,也失去一贯的理智。 “雪儿,回去吧,这件事哀家替你平了,你若是感觉宫里住着不舒坦,那你就去京溪园住一段日子,好不好?”荣太后笑着说:“就你一个人去,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燕霁雪终于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太后一眼。 “那你就去吧,哀家让皇上亲自送你去。”荣太后温声说道。 燕霁雪重重磕了个头。 回去之后,她就让两个丫头收拾好了行李,然后让穿去请温绿韵过来。 碧桃跟燕霁雪主仆之间默契十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代为表达了燕霁雪想要带走温绿韵的意思,后者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赶紧就让人收拾东西。 这天晚上,刘景煜来了。 “你真的要去京溪园?”刘景煜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含着心疼,“去多久,那边可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你去了那边,你的嗓子怎么办?” 燕霁雪沉默不语。 她越来越发现,不说话的时候,心里很是舒服,至少可以逃避某些东西,也可以免去口舌纷争。 刘景煜看出来她去意已决,便道:“那你只准去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朕便让人接你回来,知道么?” 燕霁雪点了头。 她今天做了那么不理智的事,太后跟皇上对她没有任何惩罚,还能放她离开,她已经很感激。 “雪儿,那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刘景煜沉默片刻,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是红颜薄命,朕已经让人安抚了她的家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她的父兄也会晋升,朕知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可是意外就是意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燕霁雪愣了愣,勉强扯出几分笑脸。 可这笑比哭还难看。 第二天,燕霁雪跟温绿韵启程去了京溪园。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这里留下了挺愉快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将宫廷生活看得这么透彻,对感情对皇权还是存在几分期待。 可这短短一年时间,她的心气儿就被消磨殆尽。 “姐姐,这个葡萄真好吃,这个红提也不错,听说还是皇上特意让人送过来的,看样子皇上对姐姐还是很在乎的。”温绿韵笑着将果盘放在燕霁雪面前晃了晃。 她们来这儿已经第六天,京溪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景美食,没有任何勾心斗角,舒适的环境令燕霁雪也终于卸下沉重的心思,眉头之间的愁容逐渐消散。 是的,时间真的会冲散一切。 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司徒琳琅的死,有朝一日,一定会查明真相。 “温贵人,娘娘今天气色好像也不错?”碧桃笑着接了一句话。 温绿韵已经习惯了燕霁雪的沉默,丝毫不觉得尴尬,将洗干净的葡萄喂了一颗给燕霁雪。 后者接过,觉得很甜。 可偏偏,她又想到了司徒琳琅。 她最爱吃葡萄,每年夏天都会吃得很多,有时候都拉肚子了还是忍不住。 悲伤的情绪眼看着就要席卷而来。 燕霁雪起身进了屋子,她不愿让自己的不开心影响别人。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之后,燕霁雪几乎都快忘了皇城,这里太舒服了,她都不想回去了。 可刘景煜每隔两天就会写信给她,每每在信中书写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最后再叮嘱一句,早点回来。 每一次,她看完书信之后都会提笔,可思索半天,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就这么沉默下去吧。 可是,偏偏老天不遂人愿。这天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燕霁雪跟温绿韵以及几个丫头刚刚将院子里的栀子花收回去,几人都淋了个透心凉。 温绿韵扶着燕霁雪上台阶,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﨔 第131章 司徒琳琅也要入宫 这里的人里,就只有燕霁雪跟松月会武功,两人瞬间反应过来。 燕霁雪急忙推开温绿韵,“小心!” 紧要关头,她竟然出了声。 这支箭,终结了她的沉默。 温绿韵险险避开,惊魂未定之时,燕霁雪却将那支没入门框的箭拔了出来,对着外头大喊:“多日不见,这就是兄长给我们的见面礼吗?” 她的声音透着愤怒,嘶哑至极,听得人心疼。 滂沱大雨中,一身蓑衣的燕啸麒出现在几人面前。 “是姨娘让我来的。”燕啸麒脱掉蓑衣,露出被雨打湿的那张冷峻的面孔。 “雪儿,你已经逃避了很久,该回去了。” 燕霁雪不愿回话,她转头望着虚空,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阵冷气。 燕啸麒无奈,“兄长也是没有办法,你遭遇重创,身心受损,不愿开口说话,可如今,整个皇宫跟京城都议论纷纷,传言贵妃娘娘得了失语症,怕是以后会失宠。 我们一家人并不关心你会不会失宠,我们是担心你的身体,也不想让你再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不好吗?”燕霁雪自嘲一笑,“我宁愿在这里待一辈子。” “可是,你在这里,她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可知兄长为何要用那支箭来提醒你,倘若不是兄长派人暗中盯着。 今夜必定会有人来刺杀你们,那支箭也决计不会如兄长射出去那般柔和,你在明,敌人在暗,最容易一击毙命啊。” 燕霁雪面无表情,可她早已经猜到会是这个样子。 她站的太高了,起点太高,宠爱也够多,多的是看不惯她的人。 能怎么办,她一日不除,那些人就一日不会痛快。 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手,次数多了,总有一次她抵挡不住,死个透彻。 “雪儿,司徒林璟也要入宫了。”燕啸麒说了这么一句话,“姨娘让我来告诉你,你设法出宫一趟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 “什么?”燕霁雪一脸惊讶,“她怎么会入宫,琳琅……才走了不久啊。” 燕啸麒叹了口气,“他们一家,在皇上继位时并没有出力,家里的后生青黄不接的,一家人早已经战战兢兢,只能让族中女儿入宫,延续家族荣耀。” “这怎么能行?”燕霁雪只觉得后背发凉。 司徒琳璟的性格她也清楚,比她还爱自由,不爱拘束,这样一个本该在天空翱翔的鹰,怎么能进皇宫这座囚笼? “我得回去一趟。”燕霁雪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有燕啸麒帮忙,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约在将军府见面。 司徒琳璟穿着黑衣前来,头上罩着厚重的帷幔,生怕别人认出她来似的。 好姐妹见面,本该喜悦,却因另外一个人的死,两人四目相对许久,都没有说话。 燕霁雪已经无力再说抱歉,她深呼吸一口气,跳过关于司徒琳琅的部分,直截了当道:“宫里不适合你,你入了宫,一定会后悔的。” 司徒琳璟淡淡笑了一下,在藤椅上坐下,脱下身上的帷幔,露出一身娇俏的红色衣裙。 这是她最喜欢的大红色,她的头发里还插着金钗,乍一眼看过去,她还是曾经那个活泼美丽的少女。 可她今天坐在这里,燕霁雪就觉得她不对劲。 像是突然间年长了好几岁,成熟太多。 “雪儿,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可言吗?”司徒琳璟自嘲一笑,“若是琳琅还在,我爹自然不会送我入宫,可现在她没了,我是刑部侍郎府里唯一的嫡女,我当然得肩负起这个重担来,我爹也是相当看好我呢。” 燕霁雪如鲠在喉。 “可是,可是……” 她本来想说,可是你并不喜欢皇上,也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就算进了宫,又能怎么样,家族荣耀也不是说延续就能延续的。 “雪儿,人是会变的,不是吗?”司徒琳璟紧盯着燕霁雪的眼睛,一阵寒意袭来,燕霁雪下意识就想后退。 她竟然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退却了。 或许,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句话是真的。 “雪儿,我们两个都没有办法,不是吗?” 司徒琳璟再一次开了口,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冷酷,“进了宫,我们或许可以继续做姐妹,或许,就会分立不同阵营,一切听天由命吧。” 说完,拿了帷幔转身就走,那样果决。 燕霁雪下意识想要拦她,可手明明已经伸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燕霁雪趁着夜色正黑,去见了庄姨娘。 “雪儿,你在府里好歹待一晚上,明天再回去也不迟。”庄姨娘低声说道。 “不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苦涩道:“姨娘托大哥来找我,这番好意雪儿心里领了,雪儿的确逃避了太久,可是逃避没用。” 她得回去了。 哪怕皇宫再怎么像一只囚笼,她也得回去。 她的肩膀亦有自己的担子。 她连夜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温绿韵回了皇宫。 可没想到,她前脚刚刚回去,将军府后脚就出了事。 这天晚上,京城鸿德戏班的一名小生被庄姨娘逮了起来。 这名小生名叫陈玄礼,是该戏班中皮相最好的一个。 他被逮住的时候,还有些愕然,因为白日他时常与这位夫人眉来眼去。 两人约定了今夜他来这个院子与她相会,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让府里的人将他捉住了。 庄姨娘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这个陈玄礼,淡淡道:“林妈妈,好生将他审上一审,看他将那支赤金如意钗放去哪里了,可偷了别的什么东西。” 庄姨娘身边那个膀大腰圆的林妈妈就上前一步,狞笑一声,“小翠,把针拿来。” 陈玄礼吓坏了,脸色铁青,死盯着庄姨娘,“夫人这是何意,小生并未盗窃府中财物,夫人这是污蔑!” 林妈妈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污蔑,你何德何能,配得上我们夫人污蔑你?” 庄姨娘淡定得坐在那里,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林妈妈终于审问出了结果。 﨔 第132章 降为淑美人 “回禀夫人,他已经交代了,说是……”林妈妈上前两步,在庄姨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庄姨娘喝茶的手顿了一下,狐疑的看向林妈妈,“当真!” 后者点了点头,确认无疑。 庄姨娘低头沉思片刻,“送信给雪儿,问问她,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回到永安宫,正在料理自己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 刘景煜赏赐的东西流水一样送进来,那叫一个重视。 宫里其他妃嫔也都前来拜会了,就连荣太后也让人送了赏赐过来,足见她对燕霁雪有多喜爱。 燕霁雪却淡定得让碧桃将那些东西收入库房,没有多说半句话。 虽然失语症已经好了,可她回了宫,也是不怎么爱说话。 司徒琳璟还没入宫,但是也快了,圣旨已经下发,封她为祥嫔。 祥嫔,还真是一个吉祥的封号。 这个时候,碧桃急步前来,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眉头一蹙,思索片刻,直接道: “你让姨娘直接报官,就说那戏子要刺杀她,被她当场捉住,记住,此事一定要闹得大一点,越大越好,大了,皇上才好给出处罚。” 碧桃点了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整个京城就传起了那件事。 将军府侧夫人庄氏状告安王府谋财害命。 此事一开始还没有传的那么大,但也不知道哪个说书先生大嘴巴一巴巴,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 可这件事事关安王,京兆尹府陈府尹虽然跟将军府有姻亲,但也不敢真的在人家安王头上动土。 这件事就顺利传到了宫里。 燕霁雪第一时间找到了刘景煜。 “皇上,请您明察,庄姨娘向来胆小如鼠,从来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可她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惹得别人狠心报复,差点要了性命?” 燕霁雪声音沉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景煜脸色也不好看,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怕是刘婉心搞出来的。 简直胆大包天。 “爱妃放心,朕一定会给将军府一个公道。”刘景煜开了口。 这个时候,安王进了宫,亲自带着自己大儿子刘治渊,也就是刘婉心的大哥进了宫。 因为那陈玄礼一口咬定,是刘治渊指使他的。 安王跟刘治渊一道跪下,父子二人却都在喊冤,特别是刘治渊。 “皇上,微臣跟燕夫人无冤无仇,怎么会去动手杀人?”刘治渊一声比一声高。 这个时候,燕霁雪开了口,“刘公子跟庄姨娘无仇是真,刘婉心跟本宫有怨也是真,莫不是淑妃娘娘授意……” 刘治渊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燕霁雪,到嘴的话却咽了下去。 他当然不敢真的当着刘景煜的面跟燕霁雪叫板。 可偏偏,陈玄礼那个狗东西就是咬死了他。 “皇上明察。”燕霁雪低声说道,很是哀戚的样子,“淑妃一再挑衅,实在让臣妾心寒。” 安王府的人也都知道此事是刘婉心干的,可他们也知道,刘景煜不可能真的动怀了孕的刘婉心。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唯一的骨血。 安王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刘治渊。 后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咬了咬牙,交代了一句:“皇上,此事,此事确实是淑妃一时糊涂……” 这个变故太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好家伙,直接承认了可还行。 关键是,安王也一言不发,默认了这个事实。 “皇上,还请您给将军府一个公道。”燕霁雪冷然开口。 她也猜到了,安王府会仗着刘婉心怀有身孕,一定会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这父子二人是一点儿罪也不想受。 安王跟刘治渊跪下求饶,两人口径一致,都说刘婉心是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大错,希望刘景煜能饶了她,或者从轻处罚。 刘景煜就让人将刘婉心带了过来。 得知自己已经被出卖,刘婉心脸色异常难看,可转瞬之间,她也明白过来,自己是有依仗的,她不怕。 “淑妃,降为淑美人,幽居寿康宫,未经允许不得出宫,安王府,赔偿将军府黄金千两,并上门道歉。”刘景煜沉吟片刻,给出处罚。 刘婉心却差点背过气去。 直接从妃位降至低等的美人位份,这怎么可能? “皇上,皇上,请您三思啊,臣妾虽然犯错,可也罪不至此啊,而且臣妾还……还……怀了身子,万一……” “所以,有了身孕就是免罪金牌么?”刘景煜冷笑,“朕怎么记得,这宫里只有贵妃有免罪金牌?” 刘婉心一张脸瞬间煞白,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可她不服气,被带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 安王跟刘治渊很有眼色,当着刘景煜的面儿给燕霁雪道了歉,承诺回去就提重金去将军府。 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温绿韵来了永安宫。 “淑妃,哦不,淑美人还真是胆大得很呐,一再对娘娘下手也就罢了,一只手还伸到宫外去了,竟然对燕夫人下起了手了,真是不要脸,也多亏燕夫人及时发现,不然的话,她刘婉心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济于事。”温绿韵说着,还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 燕霁雪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她这次也算是吃尽苦头了。” 温绿韵点头说:“是啊,本来就怀着身子,该好好养着才是,可没想到皇上一声令下,她直接成了宫里最低等的美人,据说昨天她回去,又被太后狠狠训斥了一番,吓得差点晕过去,而今她的一应份例也都减了很多,真是活该。” 说到这儿,温绿韵突然沉默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霁雪察觉她的情绪,“怎么了?” 温绿韵挠挠头,不解道:“姐姐,按理来说,这宫里的妃嫔怀有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阖宫上下都应该重视才对,特别是皇上,可淑美人这一胎,好像只有太后重视,皇上根本不在乎,也没见他多往寿康宫走了。” 燕霁雪不动声色道:“倘若这孩子降生到别的妃嫔肚子,皇上说不定会更喜欢。” 﨔 第133章 上门教训 温绿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余光瞥见燕霁雪站了起来,也跟着起身,“姐姐,你去哪儿?” 燕霁雪道:“去寿康宫一趟,看看刘婉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温绿韵急忙抓住燕霁雪的胳膊,“姐姐,现在刘婉心怕是正在气头上呢,我们这个时候去,不是明摆着要跟她吵起来,我们还是改天……” 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燕霁雪眉目沉静,好像早已经预感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燕霁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不仅要去跟她吵架,还要让她长长记性。” 温绿韵吓了一跳,燕霁雪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直到她咬了咬牙,答应跟燕霁雪一起去。 “你这是想通了?”燕霁雪握住她的手,“终于明白过来,这宫里每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了?” 温绿韵幽幽叹了口气,“从前琳琅还在的时候,我的确是那种想法,觉得每天跟琳琅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再来姐姐这里走动走动,就已经是最好的日子。 可我最近一段时间也想过了,我们两个之所以能那么潇洒,全是沾了姐姐的光。 说句不好听的,姐姐也不是全能的,总有照顾不到我们的时候,我也应该站在姐姐身边,跟姐姐并肩作战,而不是每次都瑟缩到姐姐身后,让姐姐保护我。” 燕霁雪欣慰一笑,“放心,我会继续保护你的,只要我在一天。” 温绿韵却摇头,“姐姐,我要逐渐成长起来,我也要保护姐姐,我甚至可以做姐姐手里的刀,最锋利的那种,姐姐让我对手下手,我就对谁下手!” 她这个坚定的样子,倒是让燕霁雪相当惊讶。 真没想到,以往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竟然已经蜕变成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女子了。 两人来了寿康宫,跟太后示意之后,来到刘婉心所住的后园。 这里环境也很不错,处处绿林环绕,鲜花成群,门口还有一条小溪流潺潺而过。 可刘婉心似乎并不满意,她正在教训自己的婢女。 “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是蠢货不成,本宫如今幽禁于此,唯一的指望就在你们身上了。 让你们去向皇上通报一声,就说本宫身子不好,需要他赶紧来看看,你们也做不到,可真是无用,本宫留着你们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你们都杀了!” 刘婉心声音高亢得很,哪里是有病的样子。 “娘娘饶命。”一帮宫女瑟瑟发抖,都快哭了。 刘婉心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竹藤,狠狠抽打在这些宫女身上,没几下,几个宫女就遍体鳞伤,有的还伤到了脸。 燕霁雪突然进去的时候,刘婉心狠狠吓了一跳,手里的藤条下意识藏到身后,“你来干什么,来看本宫笑话么?” “没错。”燕霁雪自顾自上前,坐在主位上,淡淡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责罚宫女,不太好吧,她们犯了什么错?” 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也就是她了,她来教管低位妃嫔,也无可厚非。 刘婉心自然不服她,直截了当道:“她们言行惫懒,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这还不够?再说了,燕霁雪,本宫教训自己的宫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好立刻马上从这儿滚出去,不然的话,本宫可就要肚子疼了。” 一句话出来,燕霁雪直接听笑了。 好离谱,好自大。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本宫?”燕霁雪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刘婉心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她这才三个月,其实本该看不出什么来的,她怕是在衣服上动了手脚,好让别人都知道她肚子里怀有龙种。 “燕霁雪,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刘婉心察觉燕霁雪语气不对,她的眼神儿太可怕的,像滑溜溜的蛇。 “本宫是来听你说一句抱歉的。”燕霁雪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温绿韵倒了一杯,两人坐下来,慢慢品着。 刘婉心这里的茶,味道还算不错,看样子虽然皇上对她不怎么上心,但她自己还有安王府对她相当在乎呢。 刘婉心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的盯着燕霁雪,差点笑出来,“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本宫就算错了,也绝不可能向你道歉!” “你如今是个美人,地位远在本宫之下,不能自称‘本宫’的,你难道不知?”燕霁雪提醒似的抬头,“再说了,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大家可都是听在耳朵里的,你最好乖觉一点,不要让本宫找到机会教训一个低位妃嫔。” 低位妃嫔。 这几个字瞬间刺痛了刘婉心。 她猛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燕霁雪,“你今天来就是来挑衅地对不对,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向你道歉,而且会出言不逊!” 燕霁雪嗤笑,讥讽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你这是明知故犯了,那可是罪加一等的。” “你……”刘婉心差点呕死。 她突然灵机一动,捂住肚子,“哎呦,我肚子疼了,燕霁雪,你这个疯女人赶紧滚蛋,我要让太医过来给我看看!” 这时,碧桃拍了拍手,对外面的人说,“进来吧。” 进来的人是章太医,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干瘦干瘦的,整个人却相当精神。 “微臣见过淑美人。”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就将自己的药箱放在一边,从里面拿出把脉用的小枕头,以及一块丝帕。 摆明了是要给刘婉心把脉。 “滚,你也滚,你们都滚!”刘婉心尖叫着,冷冷开口,像个困兽。 章太医却道:“淑美人性情狂躁,怕是内火太旺,还是需要稍微调理一下的。” “调理个屁,滚蛋,给我滚出去!”刘婉心气得发狂,恨不得直接上去,将燕霁雪掐死。 看够了好戏,燕霁雪才跟温绿韵施施然离去。 “姐姐,她会不会发现什么呀?”温绿韵压低声音问道。 燕霁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随手交给松月,“拿去处理了。” 这才对温绿韵说:“就算她发现了又怎样,可她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不得人心,她能怎么样?” 﨔 第134章 究竟是什么毒 刘景煜原话是这样的,他说:“你除了会用你那蹩脚的绣功绣些衣服帕子什么的,还有别的么?”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燕霁雪就想,她好歹也是一份心意,既然对方不接受,那她……就换一个心意啦。 毕竟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绣出来的东西的确没眼看。 “娘娘,您不生气吗?”碧桃看了一眼正在琢磨事情的燕霁雪,有些不解。 后者愣了一下,“生气什么,有什么可生气的?” 碧桃讪讪一笑,“没什么,可是,娘娘好歹也是辛辛苦苦忙活了好几天了,皇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要,您不觉得有些失望?” 燕霁雪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失望的,你们家小姐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不过我该给他送什么啊?” “不如姐姐跟我一起做些美味点心给皇上?”这个时候,司徒琳璟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她们两个身后还跟着两人丫头,分别拿着不少做点心的原材料。 “好啊。”燕霁雪道:“这个创意不错,省得我们三个花费时间去想了。” 她们三个人研究了一天,折腾出四样点心,分别是玫瑰木樨千叶饼,杏仁佛手,合意饼,缎叶饽饽。 温绿韵手巧,还绣了个很精致的青色绣竹纹的帕子,将点心盖了起来。 中秋节宴会的这天早上,三人一起将此点心献给刘景煜。 彼时刘景煜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得知她们三个来了,便暂且放下手里头的东西,让她们进去。 这也是司徒琳璟第一次面见刘景煜,不免多出几分期待,站在燕霁雪侧后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 刘景煜目光却在燕霁雪身上,他扫了一眼碧桃手里的东西,轻哼一声,“这又搞的什么礼?” 说完亲自上前,揭开那个青色帕子,就看到一碟颜色喜人的点心,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燕霁雪笑着道:“皇上,这点心可是琳璟的手艺,这帕子是绿韵绣的,您快瞧瞧。” 刘景煜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点心跟帕子都是别人的手艺,你呢,你可以统领后宫的贵妃娘娘,你对朕的心意就是把她们带到朕面前来请赏?” 燕霁雪得了个没脸,讪讪一笑,“臣妾带二位妹妹过来,不也是美事一桩,皇上,有的吃就不错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您可是一国之君,臣妾还等着您给我们赏赐呢。” 刘景煜更是无奈,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想跟她亲近,后面却还有两个人在。 这时,司徒琳璟道:“皇上,臣妾跟温贵人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拉着温绿韵一起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刘景煜不免多看了司徒琳璟一眼,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浮现出司徒琳琅的身影来。 记忆里,那是一个兔子一样胆小的女子,天天跟在燕霁雪身后,见到他总是毕恭毕敬,温顺有余,却少了几分味道。 可惜,溺毙在了鲤鱼池里。 刘景煜对她,心存了几分愧疚。 “是不是很像?”燕霁雪笑着看着他,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刘景煜点了点头,“倒是挺像的,毕竟是一对姐妹花么,朕原本不打算要她进宫,可太后也说了,朕后妃单薄,后宫也无子嗣,多要一个也无所谓,况且,她起码跟你可以相处得不错,如今看来,倒是给你找了个伴儿。” 燕霁雪抿了抿唇,将心底那股伤感压了下去,可鬼使神差似的,她说了一句: “皇上,琳琅的死,臣妾还是觉得有蹊跷,臣妾怕跟月嫔有关。” “噢?”刘景煜狐疑看向她,“爱妃此言何意,为什么怀疑她?” 刘景煜向来知道燕霁雪的为人,她不可能空穴来风胡说八道。 燕霁雪却噎了一下。 她的怀疑,根本没办法说出来。 “只有她跟臣妾过不去,臣妾直觉使然罢了,并没有什么证据。”她道。 刘景煜上前将她抱住,微微叹气,“雪儿,朕知道你还在难过,可逝者已矣,我们应该往前看,你如果真觉得跟她有关,你自行调查,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雁鸣说,朕不干涉,但朕不希望你沉迷于过去,明白吗?” 燕霁雪鼻子一酸,眼睛也微微发热。 作为一个帝王,皇宫之主,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足以证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今天中秋,朕想封你为皇贵妃。”突然,他来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吓了一跳,“万万不可,皇上,臣妾……” “为何不可,除了你,还有谁堪当朕的皇贵妃?”刘景煜道:“等你以后诞下子嗣,不论男女,朕皆封你为皇后,也可堵住那些大臣的嘴。” 燕霁雪目光十分复杂。 他一直想让她当皇后,这个心从没变过。 “可是臣妾何德何能?”燕霁雪咕哝了一句,她感觉压力山大。 毕竟以后后宫的妃子只多不少,每个人秉性不同,脾气不同,但都得她来管束,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项,想想这些,她就头疼。 “雪儿,你难道不想跟朕并肩而立,不愿帮朕分担一下?”刘景煜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明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刘景煜心里一动,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雪儿,陈子行说,还有几个月,朕的毒就都能解了,到时候……你就给朕生一个大胖小子,如何?”他低声说道。 燕霁雪脸色一红,“就非得是大胖小子吗,大胖丫头不行?” 刘景煜哈哈大笑,“行,都行,只要是雪儿你生的,不管什么朕都喜欢。” 说到这里,燕霁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皇上,您的毒……究竟是何人所下?”她有些忐忑,话说出来就有点后悔。 毕竟这是极度隐私的事,也有可能涉及某种皇室秘辛。 果然,刘景煜脸色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如,“雪儿,朕不想提起往事,以后再告诉你吧。” 﨔 第135章 看上了雁鸣侍卫 此刻,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浅淡的忧伤。 燕霁雪心里一揪,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从御书房出来,燕霁雪就被告知,燕灵儿来了,已经在永安宫等着。 燕霁雪许久没见妹妹,连回去的速度都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 燕灵儿在永安宫也见到了司徒琳璟,后者身份突然发生变化,燕灵儿还有些震惊,但还是依照礼制行了礼。 司徒琳璟给了她一个翠色的镯子,清澈透亮,相当漂亮。 “姐姐,大哥大嫂也来了,但大哥不放心大嫂跟他分开,就先让我过来了。”燕灵儿笑着说: “大哥自从结了婚,在京城守备军中领了职务之后,跟大嫂的恩爱日子就开始了,姐姐你可不知道他有多夸张。 嫂子如今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的钗环,脸上涂的香粉,甚至手上拿的帕子,每一样都是大哥精心挑选。 咱们将军府里的人都说,大哥是将大嫂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呢,我也很羡慕大哥大嫂的感情,要是以后我也能……” 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害羞了,一张脸通红。 燕霁雪看了眼温绿韵,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担忧。 女子怀春是很正常的事,可当初燕灵儿跟韩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已经澄清,可因为流言影响,燕灵儿要想找一个好的夫家,的确不似此时发生之前简单了。 燕霁雪还想着等过两年风声过去,为燕灵儿挑选一个门第稍次一点的,但是人品周正,将灵儿捧在手心里的男子。 也不知道她近来是不是又看上了谁。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司徒琳璟,让她旁敲侧击问上一问。 司徒琳璟微微点头,会意一笑,拿起一块桂花糖糕给燕灵儿,“燕小将军疼爱自己的夫人,这是好事,别人羡慕也是正常,灵儿妹妹想不想以后也有这么一个这样贴心的夫君?” 燕灵儿脸色微红,低下头道:“琳璟姐姐不要笑话妹妹了,妹妹如今名声受损,婚姻之事早已经不抱希望,妹妹就算是在家里待一辈子,大哥大嫂跟四弟想必也不会嫌弃。” “有你几个姐姐在,断然不会让你寻不到一份良缘的,你放心便是。”燕霁雪道。 温绿韵也说:“灵儿妹妹乖巧懂事,活泼开朗,又生的漂亮,方才跟雁鸣侍卫站在一起说话,竟格外养眼,日后咱们定要为灵儿找一个俊俏的郎君,才能与灵儿相配。” 大家都笑了起来。 燕灵儿却低下头,一张脸更红。 燕霁雪一愣,感觉不对劲。 这丫头向来大大咧咧的,就算害羞也不会脸红到连耳朵尖也红呀。 该不会……看上了雁鸣侍卫? 雁鸣是御前侍卫,深得皇上倚重,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刘景煜小的时候,跟随先皇外出巡游,遇到了偷东西吃差点被打死的雁鸣,心软将他带回宫成为陪读,两人一同习武,感情深厚。 在刘景煜身边这么多年,雁鸣明里暗里帮他解决了很多事,深得他信任,同时雁鸣也是个人品贵重,样貌俊朗的男子,刘景煜在宫城边上赏赐了他一桩大宅院,还赐了一堆仆从丫鬟。 上无父母需要侍奉,下无姊妹兄弟需要相与,如果燕灵儿真的能跟他成亲,也是美事一桩。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安嬷嬷来唤我们,咱们该去席上了。”温绿韵提醒。 燕霁雪这才猛然回神。 但心里还是在想,这事儿得先问一问刘景煜的意见。 毕竟雁鸣是他的心腹,不可能轻易让别人染指。 与此同时,御景亭内。 西陵留月已经等候多时。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着茶水,宫装华丽,美得像一幅画卷。 陈凌霜被两人宫女带了过来,就看到她消瘦美丽的背影。 “见过月嫔娘娘。”陈凌霜恭敬行礼。 西陵留月急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哎呀,燕夫人何故如此客气,你与本宫,二人还从未见过,本宫听闻燕夫人风华绝代,这才请婢女将你请过来,夫人不会觉得冒犯吧?” 她已经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看样子两个宫女也是费了些力气。 陈凌霜依旧恭敬,不动声色道:“月嫔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天人之姿,令妾身自惭形秽。” 她是被两个丫头带过来的,当时她刚刚从净房出来,洗手时就见到了这二人,她们说,是燕霁雪请她过来,还带着她抄了近道。 陈凌霜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转头一想,这里可是皇宫,能有什么事? 再说了,还有燕霁雪在。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燕夫人话话家常。”西陵留月说道。 几个婢女退后几步,既能看清楚她们的动作,却又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一举两得。 西陵留月亲自给陈凌霜倒了杯茶,“燕夫人,这是南边儿新供上来的顶级云雾茶,夫人尝尝。” 陈凌霜想起临走之前燕啸麒的叮嘱,宫里的吃食一定要万分小心,轻易不要入口。 可是此刻,月嫔亲自倒茶,并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定然不会有事。 “多谢娘娘。”陈凌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点,只沾染舌尖,便不敢多饮了。 西陵留月也没有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突然问了一句:“燕夫人可曾听燕将军说起过,他为何要娶你,他从前可曾有过心仪的女子?” 陈凌霜眉头一拧。 这是什么意思? 燕啸麒从未与她说过。 她倒是问过他为何娶她,他只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她忠贞不渝,是个品行高洁的女子。 “夫君从前,在边关多年,从未有过他人。”陈凌霜一边说,一边细心观察西陵留月的表情,果然发现后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燕啸麒一再强调,一定要提防宫里的月嫔。 说这位月嫔跟燕霁雪不合,必须远离。 陈凌霜却敏锐得察觉,燕啸麒在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入将军府之前,她不是没听说过那些风言风语,但她没想到,燕啸麒跟眼前这个貌美动人的月嫔,竟然…… 陈凌霜后背发凉。 “噢,是么?”西陵留月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﨔 第136章 劝说 她慢慢道:“看来燕将军对夫人并不坦诚啊,当初他与本宫在广阔无垠的荒原上赛马,射箭,他都忘了么? 他还曾与本宫海誓山盟,承诺日后一定会娶我,我们还在月光下相拥,他对本宫说尽了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可老天爷对我们真不公平,到头来,一个入宫画地为牢,一个迫不得已另娶她人,呵……” 这字字句句,都在满门抄斩的边缘无限试探啊。 听到这些,陈凌霜一张脸全白,猛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女人。 倒不是震惊于二人从前那段旧情,而是,这个疯女人竟然敢在宫里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这宫里怕是处处都有耳目,她就不怕被别人听见,转头上报皇上,直接杀了她或者将她打入冷宫? “怎么,你怕了?”西陵留月粲然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过来,本宫细细与你说道说道那个负心汉是如何抛弃本宫,并且亲口劝说本宫入宫为妃的。” “不,不,娘娘如今已经是尊贵的月嫔,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妃子,您不能这般言行狂悖。 否则西陵一氏,还有将军府,都会在君王的雷霆之怒下灰飞烟灭!”陈凌霜咬着牙,低声说道: “娘娘,既然已经过去,何必再耿耿于怀?” 西陵留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过去?”她露出夸张的表情,“过去从未过去,本宫从未忘记他说过的话,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印在本宫脑海,本宫怎么能忘呢? 本宫几年前第一次见他,便对他钟情,他一开始不愿意与本宫见面,但架不住他的心软,一次次妥协。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本宫与他还是不离不弃,他甚至想过带本宫远走高飞,从此自由自在一生逍遥!” 她真的疯了。 陈凌霜下意识看向四周,幸好那几个婢女都离得远,不然的话可就糟透了。 “所以,娘娘为何要告诉妾身这些?”陈凌霜低声道:“妾身并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西陵留月眼底划过一抹浓烈的杀意,紧紧握住茶杯,冷笑,“你不在乎,因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你享受了本宫本该享受的一切! 他对你的呵护备至,用情至深,只不过是对本宫的投影罢了,他也恨娶不到本宫,他那般照顾你,爱护你,不过是愧疚感在作祟。 你可知道新婚当晚你为何昏迷不醒,那是因为你已经被别人摸了一遍看了一遍,啸麒他不过是可怜你……” “不!”陈凌霜吓得浑身发抖,猛的站了起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些零碎的可怕记忆。 那天夜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没事,一切正常,燕啸麒也从来没有因为那天的事对她有龃龉。 原来,她经历了那么大的阴谋。 “跟他和离,好不好?”西陵留月一点点靠近陈凌霜,目光执拗,如果色彩斑斓的毒蛇。 陈凌霜一步一步后退,险些退无可退。 “月嫔,你这是干什么?”这时,燕霁雪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西陵留月,“你在宫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还把手伸到了本宫的嫂嫂身上,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燕霁雪声音冷酷,杀气十足,西陵留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连忙站直身子,仰起头瞪着燕霁雪,不让自己气势处于劣势。 燕霁雪宽慰似的握了握陈凌霜的胳膊,将她暂且交给两个丫头照料。 而后,她走到西陵留月面前,“让本宫猜猜,你都做了什么蠢事,你又把那些事说出来了?你是疯了?不若本宫从陈太医那里讨一味治疗疯癫的药给你,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她的眼睛里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看起来却那样吓人,气场太强了。 西陵留月几乎站不住脚,她想不通她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气势上怎么总是比不过燕霁雪。 “你欺人太甚!”她咬了咬牙,冷喝道: “你以为本宫不敢说出来吗,你以为本宫说出来之后,皇上还会像从前一样爱重你,爱重将军府吗? 不,不会了,你们会随本宫一起坠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现在就去。”燕霁雪做了个“请”的姿势,“皇上就在大殿上,所有的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都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与皇帝近臣从前的风流韵事。 你猜猜看,那些人是会觉得你这个女人疯了,竟敢公然让皇帝蒙羞,还是会唾弃忠心耿耿保家卫国,被称为‘国之柱石’的将军府?” 燕霁雪是真的觉得,这个疯女人留不得了。 可偏偏她的身份特殊,朝中不少大臣支持和谈,刘景煜也不想再大动干戈,这女人在后宫多一天安稳,边疆说不定才能多一天和平。 那就再加大力度敲打敲打。 “你,你……”西陵留月眼里涌出屈辱又不甘的泪水,两只手已经攥紧,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燕霁雪。 “省省吧。”燕霁雪嗤笑,“你就安安分分得待在这儿,好好做你的月嫔,比什么都强。” 西陵留月眼底划过绝望。 可是,凭什么啊。 她的心早已经给了燕啸麒,每每听别人说起他如何如何对新夫人好,她就心痛如绞。 凭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松的抽身离去,她却必须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伺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 “你今天,不适合出现在宫宴上了,本宫会让人送你回去。”燕霁雪看了眼松月,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头上前,要带走西陵留月。 后者不甘地挣扎着,还试图大喊大叫,被松月封住了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今天,就安排她病一病吧,只要死不了就行。”燕霁雪道。 碧桃点头应下。 一个蝼蚁而已,用不着那般在乎。 燕霁雪走到已经面无人色的陈凌霜面前。 “嫂嫂,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试图握住陈凌霜的手,后者却下意识拒绝。 﨔 第137章 刘翰墨再使诡计 她在害怕。 燕霁雪轻声道:“嫂嫂,你用不着怕她,那女人风言风语习惯了,我会处置她的。” 陈凌霜目光呆愣地望着虚空,半天不发一言。 这时,刘景煜身边的人过来请她,燕霁雪道:“本宫有些乏力,想休息片刻,公公先去回话吧。” 说完拉着陈凌霜又进了亭子。 陈凌霜沉吟许久,才道:“雪儿,月嫔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两个真的有过一段感情?” 看着她伤心难过的眼睛,燕霁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实话告诉她。 沉默良久,她还是点了点头。 陈凌霜脸色煞白,又问:“所以,啸麒当初娶我,只是为了与她划清界限?” 她眼里的伤心更加明显了。 燕霁雪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沉默中,一切都验证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陈凌霜哭着低下头,“我,她们……” “嫂嫂,请你冷静一点。”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他们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哥哥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没必要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事伤心难过啊。” “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凌霜抹了一把眼泪,都快碎了。 燕霁雪有些无奈,想了想,说道:“嫂嫂,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可我现在问你,如果让你跟哥哥和离,你愿意吗?” “不,我不愿意!”陈凌霜咬了咬牙,“夫君很好,我不想离开他。” “这不就对了。”燕霁雪循循善诱,“只要你们二人同心,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陈凌霜还是哭个不停,缓了好久才终于稳定了情绪。 不管怎么样,今天不能在宫宴上露出异样的情绪,这并不好。 “妹妹,我明白了,我们先回宴会上吧,别叫别人久等。”她主动开口。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最后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哥哥会对你很好。” 陈凌霜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勉强露出微笑。 到了宫宴上,燕霁雪跟荣太后还有皇上行了礼,其他人便起身向她行礼。 刘景煜果然当众晋封她为皇贵妃,一时间众人齐齐贺喜,但仪式需要择日再办。 燕霁雪心里百感交集,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多谢皇上。”她跪下行礼,刘景煜亲自扶她起来,这更验证了皇帝对她的宠爱。 与此同时,陈凌霜也回到自己的席位。 燕啸麒刚刚吓坏了,找了半天没找到陈凌霜,多亏燕霁雪给他送信,说了陈凌霜的所在。 “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可是遇到了什么人?”燕啸麒暗暗握住陈凌霜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陈凌霜心里一动,定定看着面前此人,目光复杂。 她的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二人分开。 “没什么,我去了妹妹那里,忘记告知夫君,倒是惹得夫君担忧了,都是妾身的不是。”陈凌霜笑着解释。 燕啸麒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两人说话间,一名婢女过来倒酒。 忽然,她一个趔趄,就往燕啸麒跟前倒,后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避免她摔倒出丑。 可下一秒,这婢女却跪了下来,瑟瑟发抖,“求将军赐奴婢死罪。” 莫说燕啸麒觉得奇怪,就连陈凌霜也有些不解。 可偏偏这时,旁边席位上的刘翰墨站了起来,笑着说: “燕将军刚刚当众摸了人家婢女的腰,还抱了人家一下,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她污了身子,日后也没办法嫁人,就只能求赐死了。” 好家伙! 扶了一下就成了搂搂抱抱,男女授受不亲了? 这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 燕啸麒一下子怒了,“你这话说的实在无礼,我不过是扶了她一下。” “可人家是女孩子,婢女虽然地位低下,却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燕将军羞辱了人家却不不负责任,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怕是说出去都会被人戳脊梁骨了。”刘翰墨扇着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燕啸麒牙关紧咬,恨恨瞪了刘翰墨一眼。 这婢女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到这儿,就为了设计他嫁给他的。 且不说他才刚刚成亲就纳妾会影响自身以及两个弟妹的名声,就说他跟陈凌霜如今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纳妾的。 可这个刘翰墨,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他们的座位距离刘景煜跟燕霁雪挺远,根本听不见这边说了什么,燕啸麒跟陈凌霜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到燕霁雪身上了。 可这时,坐在他们身后的燕啸虎忽然嗤笑一声,“刘世子什么时候成了个睁眼瞎,而且满嘴喷粪,我大哥不过是扶了那婢女一下,就得娶她。 那我改天也去世子府上,扶一扶世子的那几个貌美侍女,再扶一下世子家里其他女眷。 日后府上岂不是用不着操心小爷我的亲事了,反正此事容易得很。” 燕啸虎吊儿郎当的笑着,丝毫没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 刘翰墨脸色瞬变,咬牙切齿:“燕啸虎,你疯了吗?敢对本世子这般无理!” 燕啸虎两手一摊,“是刘世子无礼在先,这婢女是你安排的吧,你是终于被家里放出来了,一天不作妖就能死么?” 他这话是真的很不客气。 偏偏这样一来,刘翰墨才一脸吃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刘翰墨的确是被关了好几个月,第一次出府参加宫宴,来之前他爹再三叮嘱,不让他惹事,可他怎么能忍。 思来想去,便买通了一个婢女,让她设计嫁给燕啸麒。 燕啸麒新婚燕尔,又是皇上赐婚,却突然纳妾,一定会让人背后唾骂,说不定连带着宫里的燕霁雪也会受到影响。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碰上了个硬茬燕啸虎。 “你放屁!”刘翰墨有些底气不足。 燕啸虎继续贴脸开大:“好啊,那我们就把此事捅到皇上面前跟皇贵妃面前去,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刘翰墨后背瞬间冷汗直流。 﨔 第138章 看中雁鸣 他当然不敢了。 好家伙燕霁雪现在竟然成了皇贵妃,眼看着就是后宫之主了,他怎么敢在她风头正盛的时候挑衅她? 刘翰墨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低三下四的讨好的笑。 “此事是本世子的不对,本世子以茶代酒,向几位赔罪。”他的态度倒是装得很谦卑。 燕啸虎冷冷一笑,“刘世子这倒是未免太没有诚意,起码应该给点赔偿才是。” 刘翰墨咬了咬牙,“好啊,你们要多少。” “不多不多,三千两足以。”燕啸虎直接了当的开口。 刘翰墨都要疯了,“你,你狮子大开口啊你!” “你也可以不给。”燕啸麒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翰墨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只好让随从回去拿钱。 这件事终究还是捅到了燕霁雪这里,出宫之前,姐弟几个都来了永安宫。 燕霁雪打算将燕灵儿多留几天,万一能安排了她的亲事也说不定呢。 “姐姐,你不知道,我刚刚可威风了,那个刘翰墨又想欺负我们,被我狠狠敲了一笔,来来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燕啸虎说着,将刚刚的银票拿过来给大家分。 燕霁雪无奈,她已经听说了刚刚那件事,她并不觉得燕啸虎做错了。 他们燕家的人向来恩仇必报,像刘翰墨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招惹他们的人,没必要给脸,反正就是闹到皇上面前,刘翰墨也绝对讨不到好。 “二妹如今成了后宫之主,我们以后行事作风需得更加谨慎,切莫不可给家人添麻烦,明白么?”燕啸麒很认真地告诫大家。 燕灵儿点了点头,“当然不会了,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们都懂。” “那你刚刚跟韩怔拉拉扯扯的是在干什么,我看着要不是雁鸣侍卫及时过去帮忙,你的名声非得坏了不可。”燕啸虎道。 这几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燕霁雪, “怎么了?”她看向已经脸色大变的燕灵儿,“什么情况?” 燕灵儿瞪了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一眼,“你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燕啸虎急忙对燕霁雪说:“明明就有,我都看到了,就在……” “好了,啸虎,这是我来处理,你们都先回去吧。”燕霁雪道:“灵儿留下,我已经向皇上请了恩典,让你在宫里暂住几天。” 燕灵儿点了头,可这时,燕啸麒却好像有话要说,看了燕霁雪一眼。 “我前几日得了一个漂亮的佩剑,可以送给大哥,大哥请随我来。”说完,燕霁雪便在前面引路,带着燕啸麒来到偏殿。 燕啸麒抿了抿唇,低声开口:“妹妹,我只是想问,刚刚你们嫂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看她脸色很不对劲。” “没错,她已经知道一切了,西陵留月找到了她,告诉她了很多事情。”燕霁雪道。 燕啸麒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不要紧。”燕霁雪宽慰,“你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你多陪伴她,多对她好一些,日子慢慢过下去,比什么都强。” 燕啸麒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一口气,“为兄明白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燕霁雪才叫来燕灵儿,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那韩怔,跟个狗皮膏药一般,无论我出现外哪儿,他都游魂似的跟着,他今天喝高了,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是不是变心了。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我跟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就想一脚把他踹开,可没想到他纠缠不休,于是……雁鸣侍卫突然出现,帮我打跑了他。” 说到最后,燕灵儿脸有些红。 燕霁雪眼观鼻鼻观心,察觉不对劲。 燕灵儿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雁鸣。 “没事,我会派人敲打一下韩怔那个狗东西的,不用担心。”燕霁雪道。 晚上,刘景煜宿在永安宫。 完事之后,两人躺在一起,感受事后温存。 燕霁雪抓着他的头发把玩,想了又想,还是把那句话问了出来,“皇上,雁鸣侍卫的婚事,臣妾能不能多嘴过问一句?” 刘景煜声音慵懒,将她搂紧,“怎么,你想给他保个媒,要是有合适的人,你说出来,朕思谋思谋。” 燕霁雪直起身子,笑着说:“您觉得灵儿可不可以?” 说话间,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刘景煜脸上,生怕错过他眼底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刘景煜却只是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说: “雁鸣今年二十有二了,都怪朕给他指派的事情太多,耽搁了他,不过男子年纪稍大些也无所谓,年纪大会疼人么? 而且他没有爹娘,家里就他一个,灵儿要是能嫁过去,直接就是当家主母,而且你又是她亲姐姐,有你罩着她,雁鸣肯定不敢轻易纳妾,对了,灵儿今年多大了?” 燕霁雪急忙道:“灵儿十四了,才刚刚及笄,虽然她是庶女,可是皇上您也知道,将军府几个子女都是同样的待遇。 甚至爹爹对灵儿的宠爱比对臣妾还多,两人真要是可以成为良配,本宫一定多给灵儿准备嫁妆。” 她心里很是开怀,毕竟刘景煜的态度很是乐观,并没有不悦,也没有揣测。 “那你自己看着办,既然是自家妹子,那就先问问灵儿的意见,至于雁鸣嘛,不重要,到时候朕直接赐婚就是。”刘景煜道。 燕霁雪急忙谢恩,一脸喜色。 刘景煜看她这个激动的样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光拿嘴谢,朕可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说话间,目光又一次变得幽深。 燕霁雪脸色微红,急忙拦住他:“皇上,注意节制,等您身上余毒清理殆尽,咱们可是要好好生孩子的,可别到时候……” “怎么,爱妃对朕不满?”刘景煜盯着她的眼睛。 燕霁雪讪讪一笑,“没有没有。” 刚刚刘景煜对她的那句话,好像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愿意信任她,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燕霁雪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将燕灵儿叫到跟前,问她感觉雁鸣侍卫怎么养。 﨔 第139章 燕灵儿的婚事 燕灵儿一开始还能有说有笑的,说觉得雁鸣人很不错,长得又帅又高的,而且很有正义感。 可是当她看到燕霁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低下头,脸也红了。 燕霁雪直截了当道:“灵儿,你今年及笄了,日后肯定要给你介绍适宜的青年才俊的,我觉得雁鸣就很不错,人品贵重,家世简单,你嫁给他,以后日日都能进宫陪姐姐作伴,你可愿意?” 燕灵儿一张脸红的更明显,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姐,你干嘛说话说的这么直接,我还没想过嫁人的事呢,我还想在娘亲面前多待两年。” 燕霁雪无奈,“总要先定下来再说,不影响你在娘亲身边侍奉作伴的,你考虑好,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我可是听说宫里有不少贵女都在打听雁鸣有无婚配呢。” 燕灵儿脸色僵硬,犹豫不决的样子,许久才道:“姐姐,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那可不行。”燕霁雪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这是你的婚姻大事,需得你自己点了头才是,你可以在姐姐这里多住几日,不着急回复。” 燕灵儿怀着忐忑的心走了。 她在想,自己跟雁鸣合适吗? 他的长相,人品,家世好像都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很有正义感,而且功夫很不错,可以保护她。 从前她跟韩怔的事已经在宫外传遍了,稍微有些门第的人家,怕是都不会轻易选择她,就算有人选她,怕是也看中的是她有一个当皇贵妃的姐姐。 燕灵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她的夫君,必须全心全意都是她才行,不然的话,她宁可不嫁。 燕灵儿左思右想了两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去问问雁鸣的意思。 燕霁雪帮忙将他请了过来,让两人在永安宫里见面。 “我姐姐有意将我许配给你,你愿意吗?”燕灵儿直截了当地开口,速度那叫一个快。 雁鸣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女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什,什么?” 燕灵儿咬着牙,勉强压住心里的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男子,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姐姐原本说要请皇上直接赐婚,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欢我,或者对这桩婚事有一丝丝的不满,我都不会强求。” 她其实跟燕霁雪的性格有些相似,两个人都真诚勇敢,而且很善良。 雁鸣咬了咬下唇,站在那儿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燕灵儿有些不耐烦,“男子应当顶天立地,直接坦白,而不是像你现在这般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其实说到这里,她已经感觉,他可能要拒绝。 毕竟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那就是心里有顾虑。 “罢了。”燕灵儿深呼吸一口气,“此事以后绝不再提。” 说完就走。 “什么?”燕霁雪停了她的话,有些惋惜,“这就黄了,好妹妹啊,的怎么这样直接,你好歹给他一点思考的空间嘛。” 燕灵儿撇撇嘴,不在意地吃着点心,“不妨事的,姐姐,妹妹我可嫁可不嫁,不嫁人的话,我就一辈子待在府里,当一个吃喝玩乐的老姑娘罢了。” 她倒是看得很开。 燕霁雪却不想就此错过,思来想去一番,将雁鸣叫了过来。 雁鸣仍旧耷拉着脑袋,一点儿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了。 “雁鸣侍卫,你与本宫也算认识良久,本宫以及本宫的家人都是各种品性,你比旁人要清楚得多,难道你是因为从前灵儿跟韩怔的流言蜚语,这才不愿接受她?”燕霁雪问。 雁鸣急忙摇头,“没有的事,娘娘误会了,灵儿姑娘很好,是我,是我配不上她。” 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 燕霁雪头一次感觉他不实诚,有些不悦道:“你可是陛下身边的一等侍卫,前途无量,何故说自己配不上,你若真是不愿意,直说就是,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雁鸣苦涩一笑,“娘娘还是有所误会,微臣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灵儿姑娘。 想必皇上从来没有告诉过皇贵妃娘娘,微臣在被他捡回来之前,是名偷鸡摸狗的混混,被人牙子控制着,成为赚钱工具,这么说来,微臣比最低等的贱民强不了多少,如何能与出身将军府的灵儿姑娘相配?” 好家伙,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盯着雁鸣的眼睛看了半天,确定他不是在撒谎,或者找借口。 放下心来。 “原来是这样。”她无奈一笑,“英雄不论出处,你有那个机缘被皇上带回来,并且跟着他一起习武,这数年之间你无数次陪着皇上从危险之中走来,如今早已经脱胎换骨,哪里还有从前一点模样?” 燕霁雪笑着说:“皇上其实也觉得你若是能跟灵儿成亲很不错,你的人品本宫跟皇上都很放心,绝不会欺负灵儿,所以,你再考虑一下,去跟灵儿回话可好?” 雁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好久,眼底终于浮现几分喜色,“好。” 卸下心防之后,他立刻找到了燕灵儿。 后者正跟碧桃在一起放风筝,两个人将风筝飞的高高的,可一不留神风筝挂到了树枝上。 燕灵儿撸起袖子,“本小姐去将它拿下来,碧桃,你就在这儿守着。” “我去吧。”雁鸣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燕灵儿还没反应过来,雁鸣已经一个旋身飞到了树枝上,将风筝取了下来。 碧桃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燕灵儿脸色不怎么好看,“你有什么事,你不是已经拒绝了本姑娘,干嘛又过来献殷勤。” 雁鸣脸红的像猴屁股,“没有的事,我哪有拒绝灵儿姑娘,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跑了,你好歹黑夜一点时间嘛。” 燕灵儿眉头紧蹙,警惕得看向他,“莫不是姐姐或者皇上与你说了什么,你才转了心意?大可不必啊,本姑娘并非嫁不出去,没必要强求一桩并不合适的姻缘。” 﨔 第140章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雁鸣笑得灿烂,向她行了个小生的礼,“灵儿姑娘愿意纡尊降贵嫁给我这个无父无母的野小子,我很感激,愿意用全部家财,聘灵儿姑娘为妻。”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更加心动。 燕灵儿一张脸火辣辣的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不正经。” 说完转身就跑,心里却吃了蜜糖一般甜美。 燕灵儿支支吾吾地将此事告诉了燕霁雪,后者激动坏了,立刻就去了御书房,让刘景煜赐婚。 第二天,赐婚圣旨就下了,永安宫跟将军府一片欢腾。 雁鸣带着不少礼物来了永安宫,说要多谢燕霁雪愿意将妹妹嫁给他,以后有什么需要定当竭力效劳。 当时刘景煜也在,燕霁雪便道:“那是,本宫与皇上互为一体,你为本宫效劳,也是在为皇上效劳,那本宫就立下你这个承诺了,以后真有事要求你的时候,你可别推脱。” 雁鸣忙道不敢。 两人的婚期定在一年之后。 毕竟燕灵儿还小,庄姨娘想多留她一点时间也是正常。 如今将军府也就一个心性难收的燕啸虎,等他的婚事也定下来,燕霁雪也能彻底放下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宫里又太平了一段时间。 年底的时候,刘婉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以至于一个春节都没怎么出去晃悠。 这天,大家一起在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她也难得被太后放了出来。 刘婉心穿着奢华的蜀锦棉衣,一张脸养的胖嘟嘟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扫了一眼周围坐的妃嫔,目光落在距离太后最近的燕霁雪身上。 “皇贵妃娘娘近日也清减了些,跟各位姐妹一样,真是让嫔妾羡慕,嫔妾过了年之后肚子愈发大了,行走坐卧都难以承受,真想日日在床上躺着……” 她这话明明是在炫耀自己的肚子,可真的给人一种她过得挺惨的感觉。 “等孩子平安降生,淑美人也可好好将养将养了。”燕霁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她才懒得搭理这个没脑子的蠢东西。 “哎呦……”没想到这时,刘婉心突然痛苦地捂住肚子,“太后娘娘,妾身肚子好痛……” 刹那间,她脸上血色全无,白的吓人。 荣太后急忙叫来太医给她把脉。 刘景煜也来了,刘婉心怀孕期间他并没有过来看几次,每一次来,他的神色都会沉重几分。 “雪儿,你进去替朕看看吧。”他对燕霁雪说。 后者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应了声,便进了房间。 刘婉心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好像还见了红,大夫过来说,刘婉心这是胎位不正,需要一位有经验的产妇将胎位扭转过来,不然的话,生产的时候必定千难万险。 燕霁雪将这几句话转告给了刘景煜。 “怎会这样?”刘景煜低喃了几声,“这可如何是好?” 燕霁雪想起来一件事,“陛下,臣妾的姨娘身边有位嬷嬷,姓严,当初啸虎出生时也是胎位不正,是那位严嬷嬷帮了忙,才让姨娘母子平安。 这些年,京城中多位贵妇人生产艰难,都是严嬷嬷妙手回春,陛下若是同意,臣妾可以修书一封给姨娘,让她将严嬷嬷送进宫来,替淑美人看一看。” 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景煜便道:“好啊,快快请她入宫。” 可当严嬷嬷被燕霁雪带到寿康宫,刘婉心得知嬷嬷是燕霁雪送来的,立刻大发雷霆。 “滚,都滚,臣妾宁可死了,也不让外人靠近臣妾的孩子半步,皇上,皇上,臣妾自己能生,臣妾不会有事的……” 刘婉心声音尖锐,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想的,要命的事也敢那样随意。 刘景煜冷声道:“不用管她,严嬷嬷,你进去看她一眼,朕让人将她按住。” 严嬷嬷应了声,跟着燕霁雪进去了。 这个时候,刘婉心已经又惊又怒,从床上坐了起来,强撑着身子怒骂燕霁雪,“你没听我说了什么,滚开,别过来,我才不要你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靠近!你就是想来害我的孩子!” “把她按住。”燕霁雪无奈,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上前,按住刘婉心胡乱挥舞的胳膊,其他婢女则分别按住刘婉心的双腿。 严嬷嬷上前,撩起刘婉心的衣裙,抚摸她的肚子,没一会儿便眉头紧蹙,“的确位置不正,竟然是横着的!” 燕霁雪也有些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她并没有生产过,但看严嬷嬷这个样子,八成很严重。 严嬷嬷道:“需要摩挲肚子,让胎儿顺着力道顺位过来,不然的话,淑美人生产之时必定痛苦难忍,极有可能还会……” “不,不!”刘婉心又开始母狼一般嚎叫,“不论如何,本宫的肚子也不能由你这贱民的手来碰一分,龙胎也绝不能让你碰!燕霁雪,我不要你管,你立刻马上滚出去!” “胡闹!”刘景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不要命了?” 刘婉心吓得浑身一哆嗦,“皇上,皇上怎么这般对臣妾,臣妾害怕燕霁雪的人使出阴谋诡计,要坑害皇嗣,臣妾不要她碰。” 刘景煜无奈,“严嬷嬷是宫中有名的产科圣手,曾帮很多妇人生产,亦可以帮你减轻痛苦,你这般执拗,莫不是想自寻死路?” 刘婉心扁了扁嘴巴,不敢说话了。 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严嬷嬷,后者这时才上前,对刘婉心说了声:“淑美人还请放轻松,莫要紧张,奴婢不会用力的。” 说完,她便使出自己的家传绝学,在刘婉心肚子里按揉起来。 刘婉心强忍痛苦,眼底涌出泪水。 此时此刻,她对燕霁雪的痛恨之心达到了顶峰。 不过不要紧。 等她生了孩子,她就是这宫里唯一一个有孩子的妃子,哪怕是她燕霁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严嬷嬷帮刘婉心按摩了五六次,才终于一点一点将胎位顺了过来。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寿康宫里传来了刘婉心撕心裂肺的痛喊。 燕霁雪跟刘景煜两人都在,听着这刺耳的哭声,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放心吧皇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﨔 第141章 艰难产子 燕霁雪提前找好的产妇十日之前才刚刚生产,生出来的女儿玉雪可爱。 因为产妇生的跟刘婉心有几分相似,这孩子眉宇之间跟刘婉心也挺像,反正乍一眼看过去,别人不会怀疑。 燕霁雪跟刘景煜都已经看过这个女婴,现下就秘密安置在永安宫中,由严嬷嬷照顾着。 此刻严嬷嬷要去助产,那孩子就暂且搁置在寿康宫的偏殿,正睡得香甜。 刘婉心痛苦的哭喊令殿内几人都满脸严肃,燕霁雪同样吓到了,一张脸沉了下来。 她只知道妇人生产会有性命之忧,可没想到痛苦程度这么高,隔着门她都仿佛能看到刘婉心那绝望挣扎的样子。 而且,她已经这般哭喊了好一会儿了。 荣太后见不得这等惨痛的画面,自己在小佛堂诵经祈福,派了安嬷嬷过来守着,安嬷嬷也眉头紧蹙,在门外头不安的走来走去,额头上的汗水都渗了出来。 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竟然已经三个时辰过去,刘婉心还是没能生下来,严嬷嬷无奈的冲了出来: “皇上,皇贵妃娘娘,淑美人她声嘶力竭,晕过去了,这样不行啊,她刚刚还说,太痛了,生不了了。” 刘景煜脸色一变,“这怎么能行,太医呢,给她把脉,务必保住大人。” 燕霁雪也道:“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住淑美人的性命!” 严嬷嬷却是一愣。 因为在子嗣单薄的皇宫之中,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大人都只是次要的,实在没想到这二位对淑美人如此在意。 旁边安嬷嬷感激地看了一眼燕霁雪,抹了抹眼泪,“多谢皇上,多谢皇贵妃娘娘了。” 陈子行跟着严嬷嬷进去了,帮着针灸,将刘婉心救醒,可她脸色苍白,痛苦难耐,用仅剩的力气对外面的刘景煜说: “皇上,皇上,臣妾,朕的力竭了,臣妾对不起您,臣妾……怕是不行了……” 那声音带着可怜的颤音,听的人心里难过。 燕霁雪也很不是滋味儿,她此时此刻是真的切身看到了生产的艰难,哪怕从前跟刘婉心多有矛盾纠葛,她也希望对方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而不是一尸两命。 “胡闹!”刘景煜声音冷酷,一字一句道:“你必须活下来!” 房间里传来哭声,极度痛苦又绝望,还夹杂着严嬷嬷等人的低喊,大家都想让她好好的。 燕霁雪忍不住了,掀开帘子,“蹭蹭”几下冲了进去,对病榻上的人说: “刘婉心,你怎么这么没用,你不是一直在向我们炫耀,只有你能生下皇上的孩子吗,现在就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可你这就不行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有能耐?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行了,产婆会用剪刀剪碎你的身子,将你肚子里的皇嗣拿出来,到时候你才是真的不行了! 趁着还有力气,立刻马上再加一把劲儿,要么生下孩子风风光光的迎接皇上跟太后的赏赐,皇上刚刚已经承诺,只要你能平安生下孩子,就复你的位份,让你重新坐会淑妃的宝座。 可你要是现在放弃自己了,不仅自己活不成,就连你的孩子也必死无疑,立刻加把劲儿啊!” 燕霁雪拿出了此生最凶猛的语气,像个发怒的母豹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这个时候,刘婉心已经疼的上气不接下气,在榻上哼哼,眼泪簌簌而下。 “我,我……” “我什么我?刘婉心,我们都知道你难受,可你要是活下来,以后荣华富贵以及皇上的宠爱非你莫属,要是死了,灰飞烟灭,什么也没了!” 她又一次怒吼,震得这座宫殿都抖了一抖。 说完,燕霁雪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陈子行将她请了出去。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把眼泪擦擦,不过,朕好像并没有做出那些承诺,爱妃这可是在假传圣旨啊。” 燕霁雪狠狠抹掉眼泪,“皇上,她为了给你生个孩子,眼看着都从鬼门关走一趟了,你给她复位怎么了?她那么痛苦,你多给她点补偿又有何妨?” 刘景煜抿了抿唇,目光一暖,“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快擦擦眼泪,堂堂皇贵妃,如此放肆大吼,成何体统?” 燕霁雪用帕子擦了眼泪,坐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真的好惨啊。 也不知道她以后生孩子会不会也如此痛苦艰难。 “啊!”刘婉心发出更残忍的一声痛喊。 “成了,成了!”严嬷嬷突然冲了出来,“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公主!” 燕霁雪猛然起身,满眼亮光,“真的,太好了,淑妃跟小公主如何了?” 她速度快的,比刘景煜还快了一步。 严嬷嬷脸色一僵,她靠近燕霁雪,低声道:“小公主残缺了一掌。” 燕霁雪眉头紧锁,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景煜,摇了摇头。 后者叹了口气,使眼色给燕霁雪,让她按照原计划实行。 严嬷嬷又补充道:“淑妃娘娘并无大碍,但她出血过多,身子亏空,怕是要好生补上一补。” “这都是小事。”燕霁雪心里的大石头沉了下来。 也算是预料之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刘婉心这么上心,两人从前还是死对头呢。 也许是因为心疼吧,或者是因为同为女性之间的怜悯。 “嬷嬷,将其他人清理出去吧。”燕霁雪对安嬷嬷说:“淑妃母女平安,嬷嬷可以回去向太后娘娘报喜了。” 安嬷嬷喜不自胜,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这时,燕霁雪命严嬷嬷将提前备好的小女婴带了过来。 可谁也没有想到,严嬷嬷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安嬷嬷突然去而复返,正好看到了严嬷嬷抱着孩子进入殿内的动作。 安嬷嬷大惊失色,并没有惊动燕霁雪跟刘景煜,悄摸摸退了出去,将此事告知了荣太后。 慌忙之中,大家都没有发现这个细节,等燕霁雪准备命人将那个女婴秘密送出去的时候,却听殿外传来一声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 﨔 第142章 解开误会 听到这声音,燕霁雪瞬间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严嬷嬷,使眼色让她赶紧动手。 至于那个换下来的残缺的盖章,先暂且藏起来,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生下来哭了一声之后,就闭上眼睛不哭了。 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出门接驾,可还没开口,荣太后匆匆前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得一声,燕霁雪没有防备,一下子偏了脸,一张脸火辣辣的痛。 荣太后声音压得很低,“燕霁雪,哀家后来这段日子对你不薄吧,你是怎么回报哀家的,你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哪怕跟淑妃不和睦,也不该如此!” 燕霁雪跪了下来,低下头听训。 此刻荣太后正在气头上,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的。 “母后。”这时,刘景煜从里面出来,“母后,您误会雪儿了。” 荣太后冷冷一笑,眼底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反而愈演愈烈,“哪怕她有免死金牌,也不该胆大包天至此!” “太后娘娘,请您移步偏殿,雪儿会给您一个解释。”燕霁雪抬起头恳求道。 她不能把刘景煜身中剧毒无法让妃嫔生下健康孩子的事说出去,那就只能从刘婉心身上下手。 荣太后瞪了她一眼,“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燕霁雪就让人将两个婴儿都带了过去。 荣太后只看了一眼那个有残缺的孩子,瞬间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孩子……” “回禀太后娘娘,这个孩子就是淑妃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天生残缺,这个孩子如果留在宫里,不仅对淑妃的名声不好,对皇室的颜面也不好,所以,臣妾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燕霁雪低眉顺眼,姿态放的很低。 旁边刘景煜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荣太后一张脸铁青,沉默好久,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她会生下残缺的孩子?” 刹那间,她老人家眼里多了几分怀疑。 燕霁雪道:“还请太后明查,臣妾是听说,孕期心神不定,忧思过甚,或者多愁多气者,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轻则身体孱弱,难以养育,重则影响肢体健全,就会成为一个残缺的孩子。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恶意,此事皇上也是知晓的,不信您问他,他定然不会坑害自己的骨血啊。” 荣太后脸上阴晴不定,但还是看向刘景煜,向他确定此事真假。 刘景煜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淑妃气量大,但心胸狭窄,容易动怒伤身,对孩子也不甚好。 儿臣与皇贵妃思虑再三,才一道想出这个更为稳妥的法子,横竖都是女儿,为避免淑妃伤心,母后难过,只能如此了。” 荣太后沉默了许久。 最终沉沉叹了口气,起身将燕霁雪扶了起来,目光复杂道:“好孩子,是哀家错怪你了,你快起来。” 荣太后一直都知道燕霁雪是个很正直善良的人,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份儿上,况且刘婉心还不止一次的挑衅她。 “太后,您可以最后看一眼这个孩子,臣妾与皇上考虑过,会将她送到将军府去,就说是臣妾的姨娘外出礼佛,路上捡的弃婴。”燕霁雪道。 荣太后却摆了摆手,“不妥,这样不妥,你父亲常年不在京城,将军府突然多了一个孩子,难免惹人非议。 对你们府里众人亦或者这个孩子都没什么好处,依哀家的意思,还是将她送到万佛寺去,由哀家信得过的嬷嬷代为养育,这一辈子,都不会让她与淑妃见面。” 荣太后既然这么说了,燕霁雪也没什么好说。 “这个女娃娃,也生的粉雕玉琢,仔细来看,跟心儿还有几分相似,看样子你是真的下了功夫了。”荣太后将另外一个健全女婴抱了起来,小婴儿睡得正香,可可爱爱的,她老人家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喜笑颜开。 燕霁雪道:“既然想到了这个主意,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能蒙混过关,可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太后娘娘的法眼,臣妾实在惭愧。” 荣太后无奈,“哀家信得过你的为人,轻易不会对你有所揣测,安嬷嬷也是知道兹事体大,这才前来禀报,你日后也用不着对安嬷嬷有所怨怼,知道吗?” 燕霁雪急忙低头,“怎么会,安嬷嬷是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嬷嬷,臣妾怎么会对她老人家有怨怼?” “你很好,比哀家想象中还要好,不骄不躁,也不争不抢,可遇到事又坚定果决,是个为皇上分忧的好把手,皇后之位,确实非你莫属。”荣太后笑着说道。 燕霁雪简直受宠若惊。 随后,刘景煜封那个女婴为衔珠公主。 寓意深远。 刘婉心生产艰难,身子落下亏空,被太医告知,最起码还得卧床休养一个多月,而且不能见风,饮食方面还得格外注意。 所以前来恭贺的人大多都是将贺礼奉上,然后就离开。 燕霁雪本来不想来,刘婉心生孩子那会儿,她把人家骂了一顿,虽然也起了点作用,但想必刘婉心会记仇。 但大家都来了,她不来,倒显得她这个皇贵妃不够大度。 于是她从库房拿了不少金银珠宝,字画古董,让碧桃跟松月交给淑妃身边的大宫女,主仆三人丝毫没敢多待,转身就要走。 可没想到,淑妃的婢女却让她留步,说淑妃强烈要求要见她。 燕霁雪有些无奈。 “你们告诉淑妃,本宫身上寒气重,唯恐伤了淑妃虚弱的身体,就不进去了。”她道。 宫女却道:“求娘娘疼惜奴婢一条贱命,淑妃娘娘说,若是奴婢无法带娘娘进殿,她就赐死奴婢。” 燕霁雪心里狠狠给了刘婉心一个白眼。 这娇纵任性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太离谱了。 燕霁雪掀开帘子就进去了。 一眼看到病榻上脸色惨白的刘婉心,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宫女犯了什么错,你就那样惩处她,刘婉心,你可真是……” 﨔 第143章 从来没抱过孩子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噎住。 因为刘婉心怀里抱着孩子,朝她使了个“噤声”的动作。 此刻,刘婉心抱着那个女婴,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母性美。 突然没有那种尖酸刻薄的恶毒相了。 刘婉心让乳娘将衔珠公主抱走,婢女上前给她裹严实被子,她才将其他不相干的人清理了出去。 “燕霁雪,你知道我为什么单单叫你进来吗?”刘婉心挑眉问道。 这女人,还真是无礼至极。 燕霁雪懒得跟她计较。 “我不是很有兴趣知道,你这个人能有什么好心思?”燕霁雪淡淡讥讽道。 刘婉心破天荒得没有跟她对着干,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因为我突然发现,这满宫里,好像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是良善之辈,而且不想杀我。” 燕霁雪一愣,这叫什么话,搞的好像别人想害她一样。 明明是她心思不正,害人不浅。 “谢谢你。”刘婉心突然飞快的说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哭笑不得,“就这?” 刘婉心道:“我知道当时我生产的时候有多凶险,我已经看到了黑白无常的铁钩子了,眼看着就要来索我性命时,是你一嗓子吼出来,将他们吓跑了。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我应该还会跟你争夺皇上的宠爱,可我不会再害你了。” 燕霁雪又是一震,倒是没想到刘婉心会这么说。 看样子这个小臭丫头也没有坏得那么彻底。 “本宫可不敢当。”燕霁雪挑眉,“而且本宫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皇嗣。” 刘婉心突然十分紧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夺走我的珠儿?” “想什么呢,自己的女儿自己养,干别人什么事?”燕霁雪说完,转身要走。 刘婉心又一次叫住她,让人将衔珠公主抱了过来。 “我的女儿,可以给你抱一抱,毕竟她也是你救下来的。”她道。 燕霁雪站着没动,盯着那孩子看了好半天,依旧没动手。 刘婉心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本宫好心让你抱孩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燕霁雪愣了愣,有些难以开口,因为她根本不会抱孩子,从来没有抱过孩子。 “不了,不了。”她摆了摆手,“我怕伤着你女儿。” 那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像个小猫崽子,燕霁雪自认为是不是大老粗,哪里敢去抱这个脆弱的小娃娃。 刘婉心盯着她看了看,见她时不时扫一眼襁褓里的孩子,跃跃欲试,却终究还是不敢下手,不禁被逗笑了。 “燕霁雪,你也有这种畏手畏脚的时候,还真是看不出来呀。”她道。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那天第一次抱珠儿的时候,你是个什么模样当我不知道?” 刘婉心脸色微僵,直接使了个眼色给乳娘,让把孩子交给燕霁雪。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多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奶团子,天呐,那种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但是,燕霁雪好像被定住了。 她抱着这个孩子,真的感觉自己抱了个脆弱的无价之宝,根本不敢动弹,生怕出任何差错。 “刘婉心,快让人把你女儿抱走,我不会抱孩子,她慢慢动了,怎么办?”燕霁雪慌了,真的慌了,额头上冷汗淋漓。 周围的人却全笑了出来,就连刘婉心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未痊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怕岔了气。 碧桃跟松月想上前帮忙,可她俩也只是没出阁的丫头,哪里懂得怎么抱,主仆三人竟然一个比一个束手无策。 这时,刘景煜进来了,他离得大老远就听到这儿一阵欢声笑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燕霁雪手里僵硬地抱着一个孩子,相当狼狈,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皇上,皇上就救救臣妾,她怎么这么小,臣妾怕伤到她。”燕霁雪真的要哭了。 刘景煜无奈,赶紧让乳娘上去帮忙。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她拍了拍胸脯,“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难带,刘婉心,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刘婉心忽然不说话了,她盯着刘景煜,眼底涌出了泪水,“皇上,臣妾为了给你生孩子,差点死了,你以后一定要对珠儿好,将她当成掌上明珠。” 这个要求,还真是……朴素。 刘景煜想都没想便道:“这有何难。” 是夜,永安宫一片寂静。 燕霁雪已经迷迷糊糊陷入梦境,刘景煜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转身将燕霁雪搂进怀里,轻手轻脚的,可还是惹醒了她。 “怎么了皇上,您还没睡?”她问。 刘景煜没有做声,只是用手抚了抚燕霁雪的背,示意她先睡。 燕霁雪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皇上,珠儿的降生,阖宫都很欢喜,您又为何忧心忡忡呢?” “宫里一片祥和,可是宫外头,不太好啊。”刘景煜坐了起来,穿上鞋子走到窗户下,好半天才道: “去年全国各地旱灾频发,粮食歉收,过了十五,没想到又下了几场大雪,青州平洲等地死伤无数,京城郊外全是灾民……” 说到一半,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燕霁雪也不禁蹙眉,起身陪他一起站着。 她也见过灾民,知道要紧的其实不是灾民扰乱秩序,而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以及各种动乱。 “皇上,现下要紧的是筹集赈灾款,得先将涌入京城的灾民安顿起来,而不是将他们驱逐出去。”她轻声道。 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是啊。” 第二天早上,从来没有用皇贵妃身份召见宫中其他妃嫔的燕霁雪,将众人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甚至包括已经被幽禁起来的许娴贞,就连刘婉心也派了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苏叶前来。 “叫大家过来,没有多余的事,只一点,募捐。”燕霁雪说话干脆利落,直接起身,让松月等人拿来一个托盘,而后自己将头上的珠宝钗环全都摘下来,放了上去。 随后又将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摘了下来,还有金戒指。 众人都被她这直截了当的动作吓了一跳。 毕竟从前也有过类似的活动,可谁也不像燕霁雪这样,直接把全部行头都摘了的。 﨔 第144章 筹集善款 刘兰芝道:“皇贵妃娘娘可真是仁慈善良,可此事皇上知道么,咱们东序国力强盛,还没到需要妃子来捐款捐物的地步吧。” 之所以说捐款,是因为在她说话的时候,燕霁雪又从袖子里拿出来厚厚一沓银票,还让松月拿来从前太后皇上赏赐的种种物品以及金条。 她一个人,就放了半个托盘。 “徐嫔问的好。”燕霁雪道:“徐嫔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皇上将咱们保护得太好了,咱们在后宫待得太过舒心了,以至于看不到外头的人都有多艰难。 连年天灾,每每需要赈灾之际,户部都会说没有钱了,就算有,能给出来的又有多少,能到灾民手里的又有多少? 咱们今儿个所募捐到的财物,将全交给本宫的亲信,兑换成银两,再买成稻谷,直接在宫门口开设粥厂,帮助灾民度过此次饥荒。” 说到这儿,燕霁雪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一字一句道:“诸位尽可尽力而为,本宫绝不强求。” 她的话说完了,转身就进了内室。 众人面面相觑。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双双起身,也学着燕霁雪的样子,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放进托盘,又让宫女们回去拿。 她们两个筹集的财宝金银,将托盘的另外一半占满了。 然后她们就来了内室,跟燕霁雪坐下喝茶。 “姐姐,外面的灾祸真的很严重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识过,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形。”温绿韵有些忐忑的问。 司徒琳璟也道:“妹妹虽然没有见过饥荒的样子,但妹妹听说过,最严重的时候,人饿死都是轻的。” 燕霁雪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是啊,灾荒年年都有,可没有哪一年如今年这般严重,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听说每日都有数以千计的灾民涌进来,若是不加以控制,再发生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从古至今,百姓们心头想的其实真的很简单,有一口饭吃,有一块地种,这就够了。 可如果哪一天,连肚子都吃不饱,种下去的种子却都被旱死在地里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极有可能陷入动乱。 “什么,那么多人啊,那万一……”温绿韵低下头眉头紧蹙。 这时,碧桃进来禀报,“回禀娘娘,各位娘娘都已经告退了。” 燕霁雪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喝茶。 这些养尊处优的妃子,没有见过那种可怕的景象,心中自然没有忧虑,怕是也不会觉得少了她们捐的那点财物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娘娘,您出来看看。”碧桃笑着道。 燕霁雪愣了一下,心里微微一喜。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也跟着出来了。 三个人一起震惊了。 足足三个托盘的金银财宝,放的满满当当的,还有不少古董宝物放不下了,就放在地上。 松月正在让丫头清点这些宝贝,忙得脚不沾地。 燕霁雪有些懵。 还有些感动。 “娘娘,大家都说,虽然不知道灾情有多严重,但娘娘是从北疆磨炼回来的,娘娘肯定见多识广,娘娘都说了很严重,那必定是相当严重了,大家愿意出一份力。”碧桃说: “大家该说,娘娘人品贵重,心肠柔善,是个值得追随的好皇贵妃。” “什,什么?”燕霁雪愣了愣,眼眶微微发热,“那些话,是谁说的?” 碧桃躬身回答:“徐嫔娘娘,淑妃娘娘派来的嬷嬷,还有月嫔娘娘都说了,奴婢只是将大家的话做一汇总,可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燕霁雪哭笑不得。 她也的确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还招揽了人心。 “是因为这一次,淑妃生产的时候,姐姐帮了她,救了她跟衔珠公主的性命,此事不仅在后宫广为流传,还传出宫外,为人称赞呢。”司徒琳璟笑着说道。 “真的假的,这些消息莫非是你传出去的?”燕霁雪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 司徒琳璟也没想那么多,随口就回:“不仅仅是我,还有绿韵妹妹……”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绿韵捂住了嘴。 司徒琳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两人讪讪一笑,略微有些尴尬地看着燕霁雪。 “你们两个,干嘛这么做?”燕霁雪无奈,拉着她们坐下。 温绿韵挠了挠头,“是因为宫外老有声音质疑姐姐皇贵妃的位份是德不配位,各种诋毁姐姐,我们两个实在看不下去了。 再说姐姐也的确做了好事,我们不过是把这些传了出去,让别人对姐姐的误会减轻些罢了。” 司徒琳璟也道:“没错,姐姐……” “好了好了,不要再夸了。”燕霁雪道:“这样的事以后不用做了,明白么,我们只需要做好本分的事就够了,至于其他人怎么说,怎么评价,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 宫外那些风言风语,燕霁雪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她一再叮嘱燕啸麒他们,千万不要为了这些空穴来风的东西气恼,平白浪费时间。 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不然的话,怕是气也要被气死了。 温绿韵扁了扁嘴巴,“姐姐,你怎么那么好,我真庆幸当初一进宫就跟了你,不然的话,现在不知道该在哪儿呢。” 当天下午,刘景煜就将妃嫔们筹集到的善款名录拿给刘景煜过目。 盯着那个册子,刘景煜很是惊讶。 “她们怎的如此大方,竟然筹了这么多。”他喃喃自语,“光是这些,怕是都够那些饥民吃上半个多月了。” 燕霁雪道:“大家得知外头遇了灾,全都忧心如焚,一起来找臣妾,非要捐款捐物,臣妾根本拦不住,只好应承大家了,皇上可一定会好好奖赏大家一番。” 刘景煜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燕霁雪被他那幽暗深邃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皇上,有什么不对吗?” 刘景煜起身将她抱住,“雪儿,你真是朕的宝贝。” 燕霁雪有些害臊,“好了好了,这里可是御书房,万一有大臣求见皇上,被看到了多不好。” 﨔 第145章 闹事 不过燕霁雪虽然在几个妃嫔面前说这些钱由她统一调配,但此事她还是将钱从刘景煜这边过手更加保险些。 她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刘景煜,后者当即让雁鸣以她的名义去宫门口设置粥厂。 “皇上,臣妾想亲自前去,一来代替皇上抚恤灾民,二来还能近距离监督底下的人。”她道。 刘景煜想都没想便拒绝,“不妥,宫门外鱼龙混杂,这种时候你还是就待在宫里更加妥帖一些,朕可不想你有任何三长两短的。” “您就放心好了,难道忘了臣妾可是会武功的,而且臣妾会带松月一起去,皇上若是实在不放心,大不了多给臣妾拨些人,一来保护,二来帮忙,两全其美。”燕霁雪抱住刘景煜的胳膊,“皇上,此事必须要有一个人出现,不然的话,灾民心中不稳,若是再有人监督不妥,怕是会出现动乱。”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还是不妥,这种事最容易被人做手脚,朕不想让你……” “谁做手脚,臣妾就将谁揪出来,狠狠丢在皇上面前,皇上帮臣妾教训他不就得了,这还能成为阻止臣妾的借口么? 皇上,你在前朝,臣妾帮不上忙,总要在后宫尽自己所能为皇上分忧,您就允了臣妾吧。” 燕霁雪一再坚持之下,刘景煜终于答应了。 但还是不放心地明里暗里给她拨了很多人近身、远身保护。 这件事也传到了宫里其他嫔妃宫里。 西陵留月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当即愕然地问身边的人,“她莫非是疯了,为何要去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万一有人闹事,引发出什么问题,她这个负责人可是难辞其咎。 到时候百官谏言,皇上少不得要惩罚一二,她那种脑子,按理来说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呀。” 婢女彩星低头想了想,小心翼翼道: “娘娘还不清楚那个女人的阴谋诡计吗,她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让自己在皇上心里的位份更加重要。 您都没有发现吗,现在不仅皇上对她偏爱有加,就连宫里其他娘娘也对她格外敬重,淑妃从前可是最看不惯她的,如今竟然完全成了她的附庸。 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偌大的后宫,哪里还有咱们的一席之地?” 西陵留月眉头一拧,起身来到窗棂下,盯着外头半昏不暗的天色发呆。 “既然她想要名望,那咱们就趁此机会,给她制造些麻烦才是,让她愿望成空,还要被皇上厌弃。”她喃喃开口:“到时候,本宫再向皇上提议,由本宫前去,本宫定然千般仔细,到时候不管是名望还是皇上的宠爱,都将是本宫一人专属。” 彩星愣了愣,“这样不好吧,咱们从前数次与皇贵妃作对,没有一次成功的,要是这一次又被她发现了……” “蠢货!”西陵留月冷哼一声,“能被发现的都是蠢货,咱们做隐蔽些,叫他们发现不了不就得了。” 三天之后,粥厂已经建造完毕,灾民听说此事,纷纷发疯似的涌入宫门口。 这些人一开始毫不顾忌,一窝蜂地去抢饭吃,但有不少人被鞭子抽过,被刺条打过之后就害怕了,不得已乖乖排起长队,伸长脖子巴望着,然后疯狂嗅着空气里飘散的粥香,一个个饿狼似的眼冒绿光。 人在没饭吃都快饿死的情况下,什么都顾不得的。 此刻,燕霁雪就在粥厂不远处看着这些人。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都不知道为了来京城讨一口饭吃在途中经历了什么,又有多少饿死。 “你看到了吗,他们有的人明明已经饿的走不动路,可偏偏身子是浮肿膨胀的,那种人,也不知都经历了多少痛苦。”燕霁雪叹了口气。 松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圆润饱满的男子,他是所有灾民中最显眼的,但是脚步虚浮,眼看着都要滚在地上了。 “多亏了娘娘带头让大家募捐,不然的话,这些人怕是还在挨饿受冻。”松月说道。 如今也才二三月份,春寒料峭,哪怕她们二人坐在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鸾轿里,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更别说那些衣衫单薄的流民了。 燕霁雪想了又想,吩咐道:“让雁鸣去向京郊大营寻求帮助,让他们出借些棉被过来,优先给老人还有孩子。 再加紧盖些庇护所,尽可能给灾民取暖,万万不可让他们已经走到了天子脚下,却还被饿死或者冻死。” “是。”松月说完,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去给雁鸣传话了。 雁鸣就在附近,离得并不远。 而燕霁雪也在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宫门口,但这些人忙着排队等饭,有口饭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燕霁雪命车夫将马车停得再近些,她直接上了宫墙,居高临下得看着下面的一切。 雁鸣得知此事,匆匆赶来,“娘娘,不妥呀,这里目标太明显,万一有人欲行不轨,我们根本防备不住。” “无妨。”燕霁雪淡淡一笑,“不过是些灾民罢了,有什么要紧。” 她今日穿着较为朴素的常服,头上也并未过多装饰什么,只用绒花略加点缀,这身行头无一丝奢华之气,反而显得相当朴实素雅。 用绒花作为装饰,还是从容太后那里效仿而来的,她老人家向来节俭质朴。 燕霁雪打算带头用绒花以及其他廉价饰物作为装饰,延续太后娘娘节俭的习惯,尽可能缩减后宫开支,为皇上分担压力。 “我呸,这是什么东西,这粥里怎么会有沙石,我牙都被膈坏了!” 就在这时,一阵怒音从灾民中间传来,声音很高,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燕霁雪也眯了眯眼睛,看着下方不远处那个精瘦的汉子。 “咱们千里迢迢从青州徒步而来,路上遭遇多少磨难艰险,就为了到皇城吃一口热乎饭,好歹能活下去,可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竟然用这种掺杂沙石的东西糊弄咱们,简直罪大恶极!” 﨔 第146章 污蔑 他的语气格外愤慨,加上声音极高,瞬间引发不少认同。 “就是,他们也欺人太甚了,灾民就不是人吗,给我们吃这些,不怕吃死人?” “你们看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身穿绫罗绸缎,吃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他们吃的不就是我们从前种的吗,我们吃自己的粮食,竟然还要被掺杂沙石飞粉,简直岂有此理!” “就是就是,咱们掀了他们的锅子,换些更好的稻谷来,好米肯定就在附近!” …… 一石激起千层浪,似乎有无数人都开始在各种喧嚣,恨不得将从生下来就积攒到现在的各种压力一股脑儿全发泄出来。 这个时候,雁鸣带来的人以及宫门口的侍卫已经上前,可还没碰到那个打头阵说话的男人,他就倒了下去,嘴里高喊着: “杀人了,杀人了,官兵要杀人了,大家快逃啊!” 一时间,人心惶惶。 燕霁雪站在上方,亲眼目睹了这人煽动别人闹事的全过程。 “把他抓起来。”燕霁雪冷声开口,就指着那个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男人。 雁鸣见状,亲自上前,一脚踩到男人身上,在他后背狠狠碾压了两下,后者发出更加惨烈的痛喊,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有人杀人。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住口!”燕霁雪冷然开口,“你根本不是真正的灾民!” 她的声音,以及她这个人,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燕霁雪却道:“队伍不要停,继续施粥,不要让这个害群之马,影响了真正需要一口饭来救命的人。” “是,娘娘。”雁鸣恭敬回复之后,便继续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众人盛粥。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对她的真实身份产生好奇,毕竟能被叫作“娘娘”的人,八成是极其厉害的。 “我就是从青州徒步前来的逃荒的,我的家人全都饿死了,他们将仅剩的一丝丝口粮都给了我,让我来京城投靠天家。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好日子还没过一天呢,就要被人毒死了,这我们找谁说理去!”男人咬牙切齿的开了口,仰起头直勾勾盯着城墙上的燕霁雪。 燕霁雪淡漠一笑,眼底划过讥讽,“你说你是逃荒而来的,真是荒谬绝伦,你分明就是有人派来阻挠本宫施粥的恶人!” “胡说八道……” “你这蠢货,究竟是本宫胡说八道,还是你自己心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睁开眼睛瞧瞧你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面黄肌瘦,体虚无力,头发枯黄,你再看看你。 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头发油亮,脚上还穿着舒适的千层布鞋,你浑身上下全是漏洞,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灾民?!”燕霁雪声音响起,周围人便开始认真打量地上那个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是要比其他人崭新一些,上面的破洞明显是故意扯烂的,头发也乌油油的,怕是故意在上面洒了一把土,脸颊虽瘦,却是那种精瘦挺拔的感觉,而非他们这般虚弱的瘦。 此人一定是个坏人。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哑口无言,但还是像个王八一样狠狠挣扎着,试图推开雁鸣逃跑。 还真是自不量力。 “东南角穿绿色衣服头上朝着稻草的,东边人堆里最高的那个,还有北边脑袋尖尖,脸颊凹陷,眼睛突出来的那一个,还有……” 燕霁雪慧眼如炬,一连指出来十几个人,每指出来一个人,雁鸣的人就会上前,将对方捉住,有的人还想跑,可惜根本没用。 不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就都被绑住,丢在队伍旁边让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 “我们不是坏人。” “你们当官的污蔑好人!” “立刻放了我们,不然我们要去告御状!” …… 这些人还不服气,一声比一声吼得高。 这时,京兆尹府陈大人,也就是燕霁雪嫂子陈凌霜的父亲来了。 “娘娘,这个……合适吗?”陈大人眉头微蹙,低声问道。 “大人,这些人扰乱施粥秩序,理应重罚,以儆效尤。”燕霁雪声音冷酷,一字一句都透着强大的杀气,令人窒息。 陈大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下了城楼,要去监刑。 “每人二十大板,若有愿意说出幕后指使者,可减少一半。”燕霁雪沉声开口。 一帮人听说要被打板子,瞬间吓坏了,大家面面相觑一番,急得晕头转向,却是谁也没了法子。 不一会儿,彼此起伏的叫喊声便响了起来,惨烈不止。 燕霁雪站在上面看着,真正需要救助的人,一心只在面前的粥上,排在后面的人恨不得把脖子伸到煮粥的锅里吃上一口,大家满心满眼都只有吃的,哪里会顾得上那些正在挨打的人。 “敢问楼上是何人?”这时,不知道谁问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愣了一下,望向声音来源,就看到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抬头正看着她。 不过,燕霁雪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到恶意。 “大胆,这是皇贵妃娘娘,还不跪下行礼!”雁鸣冷声开口。 众人全都懵了。 皇贵妃几个字,在他们看来就如天书一般不可置信。 他们还以为,这人不过是宫里某位娘娘派来的貌美女官。 “皇贵妃娘娘吉祥。”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燕霁雪急忙道:“快些起来。” 饭都吃不到嘴里,还行什么礼。 那边正在挨打的人与跪拜燕霁雪的人,形成强烈对比。 很快,就有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晕了过去,也有人硬撑着剧痛一言不发,只盼着刑罚快快结束。 可燕霁雪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她让雁鸣将那两个嘴巴闭得最紧的人单独带走,进行了一番深切的审问。 那两个人终于有一个人绷不住,开了口。 他说,他只知道吩咐他做这件事的人,是宫里的某位贵人。 燕霁雪并不满意,让他说出更多的细节来。 他道:“当时我离得远,没有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只在最后听到了一声,那人警告我们的头顶,说吩咐他们做这件事的可是宫里的雪娘娘,叫我们务必闭上嘴巴,不要泄露半分。” 﨔 第147章 燕霁雪在诈她 雪娘娘?! 燕霁雪差点气笑了。 看样子,这幕后指使还是挺聪明的。 不过此时此刻,燕霁雪不用往下查,就已经大致锁定了那个蠢货。 她叫来松月,让她送两个消息入宫,一个给皇上还有太后,告诉他们她这边一切无恙,很快就能回去。 另外一个消息告诉后宫其他嫔妃,就说她这边出了大事,她惹怒了灾民,被人暗算,受了伤。 松月很快将两个消息传进了宫里。 “什么,怎么会这样?”西陵留月得知此事,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眼底的兴奋,她猛然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传信的小宫女,“此话当真?!” 小宫女急忙点头,“千真万确,永安宫的人已经在哭了,忙的一团乱。” 西陵留月立刻让闲杂人等都出去,与自己的心腹婢女商议此事。 “有无可能有诈,燕霁雪那么奸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会被伤到?”西陵留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额头上冒出汗水。 “应当不会吧,再厉害的人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而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发生这种事也是难免。”婢女忐忑开口,“主子,咱们是按照原计划行事,还是按兵不动?” 西陵留月沉默了好久,才道:“本宫觉得此事有蹊跷,还是暂且等上一等罢了。” “可若是皇上派了旁人前去接替,咱们不就失了先机,平白设计出这个计划了。”婢女提醒。 西陵留月眉头紧蹙。 说的也对。 她费心筹谋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在燕霁雪倒台之后自己上前接替。 如果按兵不动,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儿,燕霁雪立刻带人去了御书房。 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得知她来,便让人将她带了进来。 “月嫔,你有事吗?”刘景煜淡漠开口。 西陵留月心里一沉,果然是出事了,不然的话,皇上怎么会露出这般晦暗的神色。 “臣妾得知皇贵妃娘娘在宫门外出了事,心中担忧,特来问问皇上,皇贵妃娘娘如今怎么样了?”她恭敬回道。 她自认为跟刘景煜也是有几分轻易在的,当初她刚刚入宫的时候,满宫上下所有人加起来怕是也没有她受宠,连同燕霁雪都要避她锋芒。 “雪儿那边的确出了点差错,朕已经派人前去,欲将她带回来。”刘景煜不动声色道。 松月传来的消息里,还有一句话,是燕霁雪单独对他说的。 她说:“皇上,谁第一个去找您,谁就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刘景煜还没参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人,他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会是这个女人吗? 她的确空有美貌而没有脑子,她嫉妒雪儿,想做出某些事来证明自己,打压雪儿,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皇贵妃娘娘一心为国为民,自己却受了伤,这实在让人心痛,可她若是回来,宫门口便无人镇守,臣妾愿意自荐,接替皇贵妃娘娘,为皇上的赈灾大计出自己的一份力。” “不好意思,不用了。”燕霁雪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本宫好的很。” 西陵留月猛然一震,下意识望向燕霁雪,“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的太多了,怕是已经漏了馅,立刻收敛多余的情绪,起身上前,“娘娘平安回来就好,方才臣妾还担心……” “你怎么可能担心本宫,你怕是巴不得本宫被那些流民用吐沫星子淹死,然后你去接替本宫的位置,获得名声与皇上的信任宠爱。” 燕霁雪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土,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吉祥物一样的小女人,眼底满是讥诮。 西陵留月一脸懵,“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怎么会做那种事,臣妾就算脑子再不清醒,也绝对不会大是大非面前掉链子。” “说的倒是好听,可惜啊,人证物证俱在,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抵赖的。”燕霁雪道:“那十几个人都被我抓起来,重压之下,总有遭受不住说了实话的,你猜猜看,他们都告诉本宫什么。” 西陵留月脸色瞬间惨白,眼泪涌了出来,“娘娘,臣妾没有,臣妾怎么可能?” “那个名叫陈四的人,一开始不肯承认,本宫还使了点小小的手段,才终于让他屈服了,他说,与他交头的嬷嬷膀大腰圆,面盘圆润,左边耳朵上有一颗痣,你细细想想,这是谁。” 这个人就是西陵留月身边的林嬷嬷,这件事就是她去办的,也是她找的那伙人。 西陵留月都快气疯了。 她明明一再叮嘱林嬷嬷,千万不要路出马脚,千万不能被发现身份,哪怕一点点身份特征都不要漏出来,可那个蠢货还是被发现了。 不对! 有没有可能,是燕霁雪在诈她? 西陵留月猛然抬头,正好对上燕霁雪那双噙着笑意含着浓浓讥讽的眼睛。 “还真是你,月嫔,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跟本宫作对,脑子也不够,难道非要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折个干净,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才肯罢休? 或者说,你是笃定皇上碍于你身份特殊,不会轻易对你下手?”燕霁雪两手环胸,一步步逼近。 西陵留月步步后退,眼看着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了。 她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不可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还请您务必要相信臣妾啊!” 这时,德胜前来通报,说有一名大臣求见,刘景煜便道:“雪儿,此事你随意处置,朕先走一步。” “皇上,皇上不要走,臣妾有事要禀报的,臣妾……” 西陵留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燕霁雪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又要开始发疯了?” “燕霁雪,有本事你让我把话说完,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害怕被抄家灭族,可是你们将军府害不害怕? 我尽可以让人传出流言,就说我早已经跟燕啸麒暗通款曲,在宫里行苟且之事,到时候我倒是要看你怎么办。” 﨔 第148章 毒已经解了 燕霁雪蹙眉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也才不到十八岁,容貌稚嫩,声音都是尖尖细细的,这样的人,却执拗的爱了燕啸麒,始终放不下,导致自己发疯做出出格的事,其实挺悲哀。 可惜,燕霁雪不是圣母,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伤害自己的人。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出于好心赠送你一副棺材,让人体体面面的离开罢了。”燕霁雪将她放开,自顾自倒了杯茶,“你不会真以为那件事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与将军府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吧?” 她淡淡笑了一下,一脸讥讽,“你错了,真正影响我们地位的,只有价值,我爹是国之柱石,一生为国南征北战,开疆扩土,为陛下的宏图大志立下汗马功劳。 我哥从前也是如此,日后我四弟怕是也会跟大哥一样继承父亲的衣钵,而我是皇上的皇贵妃,深得他的信任,我妹妹又与雁鸣侍卫定了亲,我们一家都注定了对皇上无限尽忠,而你……” 燕霁雪挑眉一笑,看着西陵留月一点点发白的面孔,淡淡说道: “而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代表两族友好的棋子罢了,若是你发疯不管不顾的戳穿那件事,你连棋子都做不了的。”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根本没有必要跟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说这种话。 “我没有错,我不过是想……” “你想争取皇上的宠爱,这没有错,可你千错万错,也不应该对别人下手,也不该一次次威胁本宫。”燕霁雪声音冷了下来,字字珠玑,“既然皇上给了本宫机会处置你,本宫自然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你更痛苦些。” 西陵留月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她紧张地看着燕霁雪,咬牙切齿,“燕霁雪,你这个疯女人,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西陵氏的公主!” “好啊,西陵氏的公主,那你就迁居满月馆,永远做满月馆的公主吧。”燕霁雪道。 “不,不……”西陵留月撕心裂肺,“我不要被幽禁,我从小就被父王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好不容易逃出来,绝不想再进去!燕霁雪,你饶了我好不好,这一次你饶了我,我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你这毒妇,总要关起来,本宫心里才踏实。”燕霁雪吩咐了松月,将这女人带下去。 并且要封死满月馆的门窗,不许任何人进入,每日只派丫头送去一日三餐,保证她饿不死就行了。 回到永安宫,温绿韵跟司徒琳璟早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她回来,两人瞬间喜不自胜,冲过来一左一右将她抱住。 “姐姐,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受伤了,还特意从自己宫里拿了不少药物给你。”温绿韵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道。 司徒琳璟也是一样,她还做了不少好吃的点心。 燕霁雪无奈,带着两个人进了房间里面,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让她们不要担心。 时间过得很快,大半个月过去,各地的赈灾进度也已经拉快了不少,宫门外每日前来领粥的人也越来越少。 是因为多数人应召前去清理河道,或者做其他活计,每日可以用自己的劳动换得一口米吃。 燕霁雪最后一天去宫门口施粥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寥寥几个妇孺,心里十分高兴。 她做的这些事是有很大意义的,不仅帮了皇上,连带着还让将军府声名远扬。 大家都是,将军府满门忠烈,就连出身将军府的皇贵妃娘娘也是这般菩萨心肠,实在让人钦佩呀。 这些美好的赞扬一定程度上压过了那些诋毁燕霁雪的声音,可是传着传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有人说,这次赈灾全靠燕霁雪,如果没有她,京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还说,宫里也处处看着她,如果没有她,后宫也会成为一盘散沙。 “我感觉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姐姐这般好心肠,别人多说两句夸奖的话也没什么,姐姐担得起。”温绿韵说道。 司徒琳璟却摇了摇头,“树大招风,还是低调一点为好,姐姐的好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给姐姐招祸?” 燕霁雪点头道:“不错,正是这样,不过咱们也用不着太担心,毕竟谣言止于智者,只要皇上不在意,也用不着害怕什么。” 晚上,刘景煜来了永安宫。 因为灾情的事,两人都连着奔波劳累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吃饭。 刘景煜亲手给燕霁雪夹了一块鱼肉,“雪儿近来劳累,都瘦了,合该多吃些补一补才是。” 燕霁雪受宠若惊,“皇上不可,这不合规矩。” 只有妃嫔为皇上布菜、侍膳的道理,哪有皇上来给妃嫔夹菜的,这要是传出去,一定会有大臣进言,说燕霁雪太过骄横任性。 刘景煜却道:“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讲究什么规矩,快吃肉,待会儿鱼肉要凉了。” 燕霁雪心里一暖,也给他盛了碗汤,气氛十分温馨。 待到了沐浴休息之时,刘景煜抱住燕霁雪不撒手,“雪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朕的毒,已经解了。”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好好生孩子了。 “这么快?”燕霁雪一脸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生孩子的事,她觉得最要紧的肯定是刘景煜的身体,只要他身体无恙,一切都不是问题。 “真的,那雪儿愿不愿意为朕生下一个孩子呢,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会十分疼爱她的。”刘景煜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见不得光似的。 燕霁雪脸上微红,低头道:“这个,这个事需要讲究机缘巧合,急不得的。” “那朕就加把劲儿,尽快让雪儿怀上孩子。”他说完,抱着她滚在床上。 浓情褪去之时,他忽然道:“雪儿,你想不想知道,朕的毒是如何中的,又是如何解的。” 燕霁雪一惊,脑子里一阵一阵嗡嗡响,“皇上,您不是从前不肯告诉臣妾?” 﨔 第149章 离死不远了 刘景煜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朕怕说出来,你会担心,但现在毒已经解了,无妨了。” 燕霁雪预感到他接下来说的话肯定十分沉重。 果然,他只说了第一句话,燕霁雪就心里猛的一震。 他说:“朕的毒,是太后所下。” “什么!”燕霁雪惊讶无比,低呼出声:“怎么可能,太后娘娘可是陛下的亲生母亲。” 如果太后是皇上的养母,宫闱斗争倒是还算说得过去,可是亲母子,怎么忍得下心去下手? “正因为是亲生母亲,不得已之下,她才只能出此下策,不然的话,朕恐怕早已经被陈贵妃所害了。”他道。 燕霁雪眉头紧蹙。 她并不知晓上一辈的斗争,但入宫之前也依稀听燕之鸿说过,当初的陈贵妃势力如日中天,险些取太后而代之。 陈贵妃所生的儿子可是嫡长子,若不是因为他们母子二人狼子野心,被先帝察觉,怕是如今成为陛下与太后的就是他们二人了。 “朕小的时候,陈贵妃势力极大,母后还未起势,可后来陈贵妃的儿子,也就是宣王,犯下重罪被父皇鞭笞,而后郁郁而终。 陈贵妃痛苦了一年多,便看中了当时并无根基并且身子孱弱的朕,想害死母后,将朕据为己有。” 说到这儿,刘景煜脸色格外阴沉,仿佛穿梭时光,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可怜的自己。 燕霁雪握住他的手,紧紧抱住他,试图给他几分宽慰。 “当时母后不得已,找到自己的心腹婢女,也就是安嬷嬷,设法在我饮食中下了可解的毒,这种毒会导致人脉象紊乱,气血亏虚,重则还会口吐鲜血。 几个月后,陈贵妃总算打消这个念头,可她并不愿放过我们,派人给朕下了另外一种毒。 那个时候母后才发现,两种毒交汇在一起,导致我陷入昏迷,父皇终于发现陈贵妃的恶毒,将她赐死,而我为了不让父皇母后担心,宣称自己的毒已经解了。 可只有我知道,我体内的毒只是被南疆的一种药草压制住了,药性平衡,轻易不会再发作。” 燕霁雪喃喃自语,“两种毒汇聚体内,陛下怕是痛苦至极,臣妾都不敢想这种事若是发生在臣妾身上,臣妾得有多……”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格外心疼。 刘景煜却道:“不过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的,先皇因对我有所愧欠,后来便拼命补偿我,还将皇位留给了我。 为了持续压制毒性,我不得不派人驻扎南疆,在当地养殖那种药草,那人也在一直寻找解毒之法。 几年前,一名游方道士听了此事,进宫为朕诊脉,说他可解此毒,但需要三年时间。” 刘景煜自嘲一笑,“当时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这毒有多强烈,我比谁都清楚,可他却拍拍胸脯打包票,说最多三年,一定能让朕恢复如初。” “幸好,他做到了。”燕霁雪温:“那游方道士现下在何处,他帮皇上解毒,咱们得好好谢一谢他才是。” 刘景煜摆了摆手,“他行踪不定,只说有缘再见。” “皇上体恤万民,励精图治,一定会得祖宗保佑,永远康健。”燕霁雪枕着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得说。 刘景煜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只知道,皇宫中人命贱如蝼蚁,稍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 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珍重的人,不让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 “睡吧。”他拍了拍燕霁雪的肩膀,“睡醒,把这些都忘了。” 燕霁雪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一辈子,只要刘景煜不疑她,珍重她,她也会十倍相报。 这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雨。 雨声盖过了婢女的呼喊,直到第二天早上,前来换班的宫女才惊恐的发现,满月馆的月嫔娘娘,发起了高烧,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宫女不敢隐瞒,将此事上报给了燕霁雪。 燕霁雪来了满月馆,果然发现西陵留月躺在床上,一张脸通红,嘴里还嘟嘟囔囔得不知道在说什么。 燕霁雪凑近,总算听明白了。 “冬天的荒原……很冷,你骑马带我驰骋……用大氅将我裹紧……可是,可是我们还是被发现了,无法逃走……你下了马,用鞭子抽马,让它带我离开……从那天开始,我就爱上了你……” 好家伙! 燕霁雪摆了摆手,让几个婢女退远一点。 她上前摸了摸西陵留月的额头,果然烫的不行,人都快熟了。 “醒醒,醒醒!”燕霁雪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勉强让她清醒了一点点。 西陵留月幽幽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瞬间,嘴巴动了动,“啸麒……” 是了,燕霁雪跟燕啸麒一母同胞,的确长得挺像,被认错也……那也不能认错啊,她头发多长的,她还化了妆。 “本宫让人给你针灸,你好好的,别再胡言乱语了。”燕霁雪无奈道。 可下一秒,这女人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我想见他,哪怕……最后一面……求你了,我不行了,我的身上很痛,我听见了雪山之神的召唤,我就要死了,可我还没有放下他,不见他一次,我死不瞑目……” “不可能。”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你别白日做梦了,想什么呢。” 西陵留月愣了愣,眼底涌出泪水,“就当我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 “求我也没用。”燕霁雪转身就走,却被西陵留月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虚浮无力,只要燕霁雪稍微用一点点力,就能把她甩开。 可事到如今,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燕霁雪的心还是狠不起来。 她就是心太软,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了。 “求你了……” 西陵留月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咬了咬牙,冷声道:“你都快病死了,不抓紧时间治病,还在想一个已经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你蠢不蠢? 就算我帮你把话带到,他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算他出现,又能怎么样,你见他或者不见他,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你,离死不远了。” 﨔 第150章 分权 西陵留月一双眼睛黯淡下来,绝望得盯着燕霁雪,好久不发一言。 燕霁雪也没打算就这么让她自生自灭, 让人去跟刘景煜申请,将陈子行带过来给这糊涂蛋女人把脉开方。 且不说她是蛮族送过来的代表和平与停战的象征,就何况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为情所困的女人。 燕霁雪还是心太软了。 她对床上的人说:“陈太医待会儿就来,你应该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那件事吧,我已经在拼命救你了,你可别自寻死路。” 燕霁雪自我安慰,她这是在给自己积德,给自己以后的孩子积德。 西陵留月却恶狠狠道:“除了燕啸麒,我谁也不见,你让陈子行来,我必然告诉他我跟你哥的事!” 还真是个神经病! 燕霁雪气得都想让松月回来,别去请大夫了。 不过不要紧。 燕霁雪阴恻恻一笑,“不好意思,本宫会点穴。” 说完,不等西陵留月反应过来,已经点了对方哑穴,叫她再怎么挣扎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陈子行很快来了,把完脉之后,沉沉叹了口气,说西陵留月还是气性太大,伤到了自己,得开些疏散类的药物,让她缓和缓和。 西陵留月一开始还一个劲儿眨眼睛,一个劲儿扒拉陈子行,明显有话要说。 陈子行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哪里敢跟妃嫔有什么牵扯,只是低头把脉,完了之后开了方子,就匆匆走了。 西陵留月眼看着告状无望,彻底心碎,睁着眼睛流泪,像个破碎的泥娃娃。 燕霁雪一脸幸灾乐祸,“你想死,本宫偏不让你死,你就老老实实喝了药,然后长长久久得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吧!” 西陵留月猛然转头,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眼底满是怨毒。 好像在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么恶毒,连死都不让人死! 看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燕霁雪莫名觉得悲哀,上前道: “你才多大,你何至于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般折磨自己,我那哥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比其他人多学了几年武,上过战场而已。 就算他再怎么重要,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你自己的命重要,你要是死了,他怕是非但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还会长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摆脱了一个累赘。” 西陵留月脸色一僵,木然了很久,眼底滑下一抹血泪。 “而你现在,嫁的夫君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子,陛下他年富力强,又生的俊美,还是一国之君,你若是能讨他欢心,西陵一族都要因为你而增光添彩了,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出去了。 一路上,碧桃跟松月都默不作声。 燕霁雪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宫多此一举?”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但明显默认了。 燕霁雪道:“如果她死了,西陵一族会送新的女人过来,后宫之中难免再起动荡,若是蛮族用此事作为借口发动动乱,受苦的又是北疆的百姓,爹爹又得忙碌。 而且,她在跟咱们的较量中,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也不是非死不可。” 碧桃道:“说来说去,娘娘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心软。” 燕霁雪脸色一变,讪讪瞪了碧桃一眼。 她才不想被人拆穿她的弱点。 不过不要紧,她又不是分不开是非善恶,只要有分寸就行了。 这件事也很快传遍宫里各处,有人说燕霁雪这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有人说皇贵妃娘娘是真正的善良,后宫有她才是真正的福气。 晚上,刘景煜来了,还让人带来几道美味菜肴,说让燕霁雪陪他一起吃。 翡翠鱼片,牡丹玉饺,竹笙酿豆腐,百合笋丝。 燕霁雪埋头苦吃,几口下去就有点撑了。 她知道刘景煜想说什么,但她不想让他说出来。 她做那些,都只是出于本性,不掺和其他。 “雪儿,朕很想封你为皇后。”刘景煜道:“母后当初在位时,遭遇重重陷害,尚且有心狠手辣之时,而你,对那些伤害你的人,却始终……” “打住。”燕霁雪急忙道:“皇上,您别说了,臣妾不是那么完美的假人,谁犯到臣妾头上,臣妾也是会教训对方的,不过是做人留一线罢了,您不要对臣妾有太高的期待,万一哪一天对臣妾失望……” “爱妃可是有免死金牌的人,就算没有免死金牌,在朕这里,你也一直有特权。”刘景煜笑着握住她的手,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半个多月之后,西陵留月总算是好了。 她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穿了身漂亮的衣裙,带着两个丫头来了永安宫。 大病初愈的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但经过婢女的巧手装扮,好歹将她脸上的病气遮掩住了。 她刚走进院子,燕霁雪就看到了,有些无奈。 燕霁雪只想让她活着,至于其他的,根本不奢望。 这位姑奶奶突然驾临,到底要干嘛。 西陵留月走了过来,敷衍得行了个礼,就在燕霁雪身边坐下,原本想坐燕霁雪紫藤花架下的秋千椅,后者不允许。 “皇贵妃可真是吝啬,一个秋千椅而已,谁不会扎似的,我待会儿回去就让太监扎一个。”西陵留月冷哼一声,很是自在的拿了一个水蜜桃吃上了。 燕霁雪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今天好像没什么要紧事,也不是过来吵架的。 “你到底要干啥?”燕霁雪问。 西陵留月慢条斯理得吃完一颗桃,又想吃李子,被燕霁雪拦住了,“你不怕我这儿的东西吃的你中毒,让你一命呜呼?” 西陵留月白了她一眼,“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吃了,要死也是咱俩一起。” 燕霁雪脸色一黑。 搞什么啊! 她好歹也是皇贵妃啊,后宫品级最高的妃子,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在她面前都没什么礼貌?! 燕霁雪转念又是一想,好像她自己也不是很重视礼教,太后与皇上知道她礼数不好,却也只是点过几次,并未苛责过。 罢了,不跟这些没礼貌的妃子计较。 﨔 第151章 不怕别人笑话 西陵留月坐在那儿发呆,一直盯着紫藤花架。 “想坐就去坐吧,但是不能坐太久,坐一会儿就回去吧。”燕霁雪道。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她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西陵留月却“咻”得一下站起来,就去荡秋千了。 燕霁雪:“……”? “你到底要干嘛?”她忍无可忍了。 “我好像放下了。”西陵留月很没有头尾得说了这么一句,“我死过一次了,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了,我无怨无悔,该难过的是他。” 好一个有想法的女人。 燕霁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愚蠢至极,这么简单的道理,非要死过一次才能悟出来,可见这女人悟性得有多差。 “所以呢?”燕霁雪两手一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西陵留月看了过来,双腿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许久才道:“对啊,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一个外族人口,在皇后里除了争宠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任务,可她没兴趣。 刘景煜的确年轻帅气,笼络他的心,的确也能对西陵一族有好处,她的确可以争上一争,可是难道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脑子去琢磨如何讨他欢心吗? 就没有别的事了? “你很闲?”燕霁雪狐疑问道。 反正自从当上皇贵妃之后,她就比之前忙了好多,后宫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几乎都要经过她的手,一开始她实在心力交瘁,但现在,她几乎已经麻木了。 而其他人,诸如徐兰芝,许娴贞几人,几乎每天都很清闲,没有一点儿烦心事。 偶尔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也会帮忙,但这两个人也只是帮一点皮毛,多数要事还是得她亲手经办。 燕霁雪脑子里产生了一个胆大的念头。 不如让宫里的几个妃子都忙起来了,让她们帮自己分担一些工作,她们忙起来,总比闲下来生事端要好的多。 她将自己目前的各种工作梳理了一下。 日常的工作就是,审阅后宫账目,监督宫规执行,主持各种宴会,检查膳食安全等等。 后宫账目这一块,她真的很想分出去,因为太多太杂,她每天看的时候都头晕脑胀。 而许娴贞正好是这一块的熟手,不如交给她? 徐兰芝可以负责大大小小各种宴会的操办。 监督后宫妃嫔以及婢女的重任,可以交给刘婉心,毕竟她最苛刻。 太后与皇上以及众人的膳食问题,可以交给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至于西陵留月,她不如先学一学东序的各种习俗传统,再让嬷嬷教教她女红刺绣,总之把她时间都占满,就不怕她生事了。 而燕霁雪自己,只需要监督管理好这些人就行了,每隔两天集中汇报一次,有问题了处理,没有问题就奖励,不是很好? 燕霁雪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刘景煜,而是直接将众嫔妃召集到永安宫来,向她们说了此事。 等待燕霁雪的,是无尽的沉默,与众人震惊的眼神儿。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都在说,皇贵妃是不是疯了? “娘娘,您是身子不舒服吗?”温绿韵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子不适的话,第一时间得宣太医治疗,而不是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燕霁雪哭笑不得,“那个,本宫近来的确疲惫不堪,宫内事务太多太杂,本宫心力交瘁,这样下去恐怕不妥,所以才出此下策,让各位姐妹人尽其才,各位有什么异议?” “燕霁雪,你有这么好心?你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让我们几个分了你的权,然后想方设法让我们犯错,你再向太后皇上告状,将我们打入冷宫,这后宫里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许娴贞冷哼一声,开了口。 刘婉心也道:“你想抢走我女儿我信,想把手里的权利分出来,我不信。” 燕霁雪满脸黑线,“那你们怎样才肯信本宫?” 她实在都想说,她最向往的日子就是每天练武喝茶聊天,而不是每天在各种繁杂事情里挣扎,她都快疯了。 “你啥意思,真要那么做,皇上与太后娘娘知道吗,可别真给大家挖坑。”刘婉心质问。 “太后她老人家并不知道此事,皇上那边,本宫也没来得及汇报,但是不要紧,他们二人会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的。 要紧的是后宫的安稳清净,而不是权利都在谁手上,不是吗?好了,就这么定了,日后各位各司其职,本宫会随时检验各位,若被本宫发现有人狡猾偷懒,亦或者滥用职权,本宫绝不轻饶。” 她这么一说,大家才总算是相信了她的话。 一般人面色复杂极了,特别是许娴贞,早知道,财权可是后宫最大的权利,燕霁雪竟然真的让人将账本交到她手里了。 燕霁雪道:“大家尽可能还是先低调一些,咱们先施行十天,效果要是好,就再继续,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本宫会再调整。” 其他人面色复杂的离开了,许娴贞却留了下来。 “你究竟要干什么,干嘛突然这么做?”她问。 厚厚一沓账本都分了出去,燕霁雪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了,看着许娴贞那张依旧狐疑的面孔,燕霁雪相当无奈,生怕她把账本还回来。 “实不相瞒,本宫不擅记账看账本,你从前不是管账管的很好,交给你本宫也没什么不放心。”她道。 许娴贞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出来,不怕别人笑话?”她愣愣道,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脑子岔劈了。 燕霁雪刚拿起一个梨子准备吃,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本宫又不是完美的圣人,总不可能面面俱到吧,本宫只需要维护好后宫的平和,处理好矛盾,帮太后与皇上分忧,至于本宫用了什么手段,谁又会在意,又有什么必要在意? 许贵人你从王府就一直帮着管账,你就应该发挥你的专业精神,这多好的?” “可是……你不怕我利用职权之便……” “所以本宫让淑妃行使监督之权,她手底下能人多,正好人尽其用。”燕霁雪慵懒开口,丝毫不慌。 﨔 第152章 司徒琳璟怀孕 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书案上终于清净了,脑子里也清净了,燕霁雪有种重新回到刚入宫那会的感觉,舒适自在,简直不要太爽。 “娘娘,这样下去会不会出问题?”碧桃忧心忡忡道。 燕霁雪躺在躺椅上摇啊摇,漫不经心道:“放心,大家好不容易才拿到权利,必定一个比一个认真,生怕本宫将其收回,这样才好呢。” 果然,自从众人一起努力之后,后宫平静了很多,可是好景不长,此事被荣太后发现了。 燕霁雪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具体是怎么发现的,荣太后直接来了永安宫,黑着脸,明显是来兴师问罪。 “太后娘娘吉祥。”燕霁雪低下头行礼。 荣太后冷哼一声,一个茶杯砸到燕霁雪脚下,“跪下!” 燕霁雪做势就要跪下,可是脚下全是茶杯的碎片,实在跪不下去。 她往旁边挪了挪,跪下了,继续低着头,缩着肩膀,降低存在感。 “你可知错?”荣太后冷声质问。 “不知太后娘娘所为何事?”燕霁雪小声问道。 生怕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荣太后冷冷一笑,“身为皇贵妃,你不司其职也就罢了,还将自己手里的权利分出去,燕霁雪,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把哀家跟皇上放在眼里了吗,把这后宫放在眼里了吗?哀家看你就是恃宠生娇了,仗着皇帝宠爱,哀家信任,就无法无天!” 燕霁雪吓得浑身一哆嗦,但是没敢第一时间替自己辩解,硬生生等着荣太后骂完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太后,臣妾这般做,也是为了后宫安稳。”她道。 荣太后都气笑了,“明明是自己不负责任,胆大包天,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罪加一等,来人啊,拿藤条来!” “太后,太后万万不可,还请太后娘娘听臣妾把话说完。”燕霁雪跪趴在地上,替自己求情。 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到底忍住了,“好啊,哀家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首先,后宫诸事繁杂,臣妾分身乏术,况且诸如管账、设宴这种事,臣妾也的确没有许贵人还有徐嫔那般擅长。 再者,后宫嫔妃闲下来难免会生出其他事端,臣妾将手中权力分出去,让大家都忙碌起来,各司其职,分散掉她们的注意力与精力,后宫会更加安稳。” 这些话早已经在她这里思索了千遍万遍。 “一派胡言,自古以来都是只有最高位的人才能掌握权力,管理众人,你这蠢货却反其道而行之,你是生怕别人不越过你头上去?”荣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怒冲冲的。 燕霁雪捋了捋头发,讪讪一笑,“太后娘娘,臣妾也想到了那一点,臣妾不是让淑妃来负责监督大家嘛,淑妃背后,不是有太后娘娘您在,有您坐镇,大家怎么敢生事。 就算生出事端,咱们也不怕,按照宫规进行处罚就是,臣妾相信大家都不是蠢人,孰轻孰重大家肯定知道。” 荣太后愣了一下,而后笑了,“好啊,你竟连哀家也算计进去了,你可真是好样的!” 燕霁雪低下头不说话了。 想了又想,许久才道:“太后若是信不过臣妾,可以让安嬷嬷夏嬷嬷也帮着监督。” “什么?”荣太后瞪了燕霁雪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就不怕哀家将权利握在手心,不还回去了,不怕那些妃嫔手握权利久了,眼高于顶,爬到你头上去?” “不怕。”燕霁雪又是一笑,“太后娘娘若是肯掌握后宫,臣妾真的不胜感激,但奈何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臣妾不敢叨扰您。 至于其他人,臣妾相信日久知人心,大家都不是蠢的,该明白是非。” 燕霁雪说的都有些麻木了,口干舌燥的。 荣太后沉默了好久。 让安嬷嬷将燕霁雪扶起来,给她喝茶。 “可你这般作为,不怕外头那些大臣上书谏言,让皇帝换了你?”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 “公道自在人心,臣妾又没有出什么纰漏,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何况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外头的臣子凭什么对皇上的家务事指手画脚?”燕霁雪有些不服气。 “罢了罢了!”荣太后轻哼一声,“哀家说一句,你能顶十句,你先回去吧,此事容哀家好好想想。” 燕霁雪如蒙大赦。 回去之后,其他妃子还去了一趟永安宫,燕霁雪摆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没必要聚集在她这里,毕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丫头最担心,碧桃说:“娘娘,此事怕是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万一皇上兴师问罪怎么办?” 燕霁雪并不担心刘景煜,只要不出差错,他是不会关注后宫的弯弯绕绕的。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刘景煜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听说母后今天将你叫了过去,训斥了一番,你怎么想?” 他那个样子,怎么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燕霁雪悻悻道:“皇上分明已经知道一切,这是故意来膈应臣妾的?” 刘景煜没忍住笑了出来,“朕早就知道了,想着你指定有自己的想法,便不曾阻挠,朕还以为你已经提前跟太后说过了,没想到你是先斩后奏,怪不得母亲大发雷霆。” 燕霁雪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只要不出差错就好了嘛,而且不是还有皇上在,臣妾宁愿替皇上领兵上阵杀敌,也实在耐不下性子来料理后宫诸事。” 刘景煜眉头微蹙,“可你也不能永远这般下去?”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大家和和睦睦的,总比鸡飞狗跳要好。”她道。 刘景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事荣太后与刘景煜后来一段时间都没再提起过,燕霁雪也糊糊涂涂地继续施行自己的“政策”,后宫上下一团和睦,在这个基础上,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喜事。 司徒琳璟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众人全都炸了锅。 司徒琳璟极度震惊,因为她身为一个新人,是侍寝次数最少的,两个月也才四五次,可没想到这么凑巧,竟然中了。 﨔 第153章 公主病了 她从来都没奢望过自己可以怀有身孕啊! 燕霁雪得知此事,立刻当着众人的面让人去请陈子行,还兴奋地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司徒琳璟,其他人都羡慕坏了。 刘婉心抱着衔珠公主,酸溜溜地说:“皇贵妃好生偏心,臣妾原先怀着衔珠的时候,也没见皇贵妃赏赐什么。” 燕霁雪道:“那衔珠公主出生,本宫是不是赏赐了公主很多宝物,淑妃也就别吃味了,宫里新添了一个孩子,对大家都是好事,皇上在前朝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到底还是祥嫔有福气,可什么情况,皇上宠爱皇贵妃超过阖宫所有人,怎的皇贵妃还没怀上身孕,倒是宠爱不多的祥嫔有喜了?”许娴贞凉凉地说了一句。 “许贵人累了,先将她送回去吧。”燕霁雪不咸不淡地说。 许娴贞悻悻走了。 刘景煜亲自带着陈子行过来,亲眼看着陈子行给司徒琳璟把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祥嫔娘娘身子大好,腹中龙胎也再好不过,皇上跟皇贵妃娘娘尽可放心了。”陈子行笑道。 刘景煜也很高兴,在场所有人都赏了,还说等司徒琳璟平安生下孩子,就封她为妃。 司徒琳璟喜极而泣,一个劲儿道谢。 燕霁雪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可当她看到天边飘过来的乌云,心里的那份浓烈的喜悦,像是被冲淡了些许。 她是很高兴刘景煜有了第二个孩子,不对,她心里清楚,这是刘景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她的好姐妹怀上的,可谓双喜。 可终究,她没有怀孕。 “娘娘,咱们要不要请陈太医调理调理身子,娘娘早年沉迷于练武,兴许是伤了一点点根基了,不过定然不要紧,娘娘日后定然能生下健康的皇子皇女。”碧桃笑着宽慰道。 松月也道:“没错,娘娘福泽深厚,一定会生下孩子。” “无妨。”燕霁雪想起来刘婉心生产时那可怕怕的一幕幕,以及她那惨烈的声音,顿时心里直打哆嗦。 她在想,她目前想要怀孕生子的意愿也没有那样强烈,还是一切随缘吧。 晚上,司徒琳璟来了永安宫。 “姐姐,对不起。”司徒琳璟脸色僵硬,明显很是不好意思。 燕霁雪正吃着葡萄,骤然听到这话,有些不解,“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要道歉?” 司徒琳璟脸上飘红,“姐姐,妹妹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怀孕,妹妹身子骨弱,从前根本没有想过。” 说得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这有什么,这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收着才是,该吃吃该喝喝,替皇上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龙子,到时候还有各种赏赐瞪着你呢。”燕霁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司徒琳璟抿了抿唇,却红了眼眶,“多谢姐姐。” 自从她怀孕之后,刘景煜一有空就往她所住的启祥宫跑,就连永安宫都要被冷落了。 渐渐的,司徒琳璟也不怎么出门,天天待在启祥宫,有时还会闭门谢客。 这天,温绿韵来了燕霁雪这里,两人一道吃点心,没吃两口,西陵留月也来了。 “燕霁雪,我不想再学做点心了,我学了四道,烫了四次手了?!”西陵留月怒气冲冲地将自己受伤的手给燕霁雪看。 后者无奈,“你就不能小心点,谁做个点心能把自己手背烫成筛子啊?” 温绿韵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得是琳璟姐姐,她做的……” 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突然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司徒琳璟,也不知道她这两天如何了。 “你们两个,把人家当成姐妹,结果人家怀孕了,对你们避而不见的,看样子是怕你们下毒坑害她,防备起来了。”西陵留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别胡说八道。”燕霁雪瞪了她一眼,“当心祸从口出。” 西陵留月悻悻耸了耸肩膀,“我又没说错,当初淑妃有孕时,不也挺着肚子到处跑,司徒琳璟怎么躲起来了?” “娘娘,衔珠公主生病了,皇上让您过去!”碧桃从外头进来,急声说道。 燕霁雪立刻带着其他两人去了寿康宫。 去的路上,燕霁雪听碧桃说,衔珠公主从昨夜便开始发烧,今晨乳母吃了药,给公主喂了奶,公主才好了一些,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公主又开始发烧,并且有些惊厥。 燕霁雪眉头紧蹙,加快步伐。 到寿康宫时,离得大老远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哭声。 刘婉心的声音尖锐可怕,极具穿透力,燕霁雪差点招架不住。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咱们的女儿做主啊,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烧,一定是有人暗害!” 听到这句话,燕霁雪眉头一皱,脑子里不自觉划过众人的脸。 可这段时间大家都各自忙碌,谁有精力去害她呀。 进了殿,几位嫔妃都在,大家都坐的远远的,生怕被刘婉心无差别攻击。 “雪儿,你来了。”刘景煜看到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欣然,“珠儿身上滚烫,啼哭不止,几位乳母与太医全都束手无措……” 燕霁雪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这个女婴从宫外抱进来时,她就只让严嬷嬷还有燕霁雪抱,其他人只要近得她身,便会大哭,后来还闹腾过一阵子,但被乳娘跟刘婉心合力哄好了。 “可否让臣妾抱抱?”看着孩子满脸通红的样子,燕霁雪心里也不好受。 刘景煜起身将衔珠公主递给燕霁雪,众人全眼巴巴看着,可没想到还孩子躺到燕霁雪怀里,她轻轻哄了两声,竟然真的不哭了。 “孩子不哭了,太好了!那让精通小儿病症的大夫过来看看吧。”燕霁雪道。 早已经守在旁边的大夫立刻上前,却也只是说试试温和降温的法子,孩子太小,根本不敢用药性太强的药。 “我女儿昨天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脏心烂肺的,意图谋害她,要是被我查出来,我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住口!”刘景煜一声冷喝,“太医都说了,珠儿是夜里受了凉!” 﨔 第154章 胎儿不好了 刘婉心瞬间吓得不敢说话,她眼巴巴看了燕霁雪一眼,后者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衔珠的病,足足生了半个多月,刘景煜便经常去寿康宫探望,好几次夜里都宿在那里,每每他去,公主就会好一些,可每当他哪天不去,公主的病便会严重起来。 此事蹊跷。 这天晚上,燕霁雪陪刘景煜一起前去,可没想到,正好碰到刘婉心命乳娘带着公主在窗口底下吹风,小婴儿已经冻得脸颊通红,大哭不止。 “你们在干什么?”刘景煜冷声喝道。 乳母吓了一跳,差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燕霁雪急忙上前接过衔珠,轻声哄着。 公主可怜兮兮的哭着,可窝在燕霁雪怀里,没一会儿,她又很乖巧的不哭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燕霁雪,那叫一个可爱。 这时候,刘婉心已经心虚得低下头,却道:“皇上皇贵妃怎么来了,刚刚,臣妾只是吩咐乳母去将窗户关上。” “还狡辩!”刘景煜冷笑,“珠儿可是你的女儿,你竟狠得下心对她下这种重手,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怕后悔吗?” 刘婉心脸都白了,呆呆得不知所措。 燕霁雪也很无奈,“你想皇上陪你,也是情理之中,可你利用孩子争宠,为了争宠不惜损害公主的身体,未免太过分了!” 刘婉心脸又是一沉,眼底划过一抹恐惧,“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公主她的身体原本就是……” “你要是不能养育公主,宫里多的是愿意养育她的妃嫔。”刘景煜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刘婉心吓坏了,跪行过去,想要抓住刘景煜的袖子,后者却狠狠甩开她,差点将她甩到地上。 “你这又是何苦,你住在寿康宫,又生有公主,原本就已经很受宠爱了,何必心生贪念?”燕霁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刘婉心咬牙切齿,“可是司徒琳璟怀孕了,以后她万一诞下皇子,就是皇上的长子,定会压过珠儿一头,珠儿还怎么能宫里立足啊?” 燕霁雪蹙眉,“你真是糊涂,难道皇上只会有珠儿一个女儿,难道宫里其他女人不会生孩子吗?你好好养育公主,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是你的功劳,皇上定然不会亏待,可你要是再像现在这样犯糊涂,不仅你自己会被训斥,就连公主怕是也落不到好。” 燕霁雪该说的已经说完,出了殿门,却被太后身边的安嬷嬷请了过去。 “宫里的妃嫔太少了,两三年了,也就只有你们几个,哀家打算明年开春再为皇上选几个靠谱的妃子,最好是好生养的,先帝像皇上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儿女满地跑了。” 荣太后慵懒得开口,语气透着坚定,燕霁雪却下意识拒绝: “不妥啊太后娘娘,选秀之事,不若放在祥嫔生下孩子,皇上才得了衔珠公主,祥嫔也怀了孕,最近一年皇上与臣妾还是先紧着照顾她们才是,臣妾也会多劝皇上雨露均沾,兴许还能再多几个孩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人多了是非就多,像刘婉心那种心思狭隘的,都让人头疼了,要是再来几个,指不定会怎么闹腾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此事最多推迟一年,淑妃那边,哀家也会多劝多说。”荣太后道。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她在想,太后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怕是早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选秀的事,是迟早的。 “不过,能推迟一些时日,也比当下涌进一堆来要好的多。”温绿韵若有所思地说:“人一多,姐姐少不得就要忙了。”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燕霁雪望向不远处的天际,只见红云遍布,美不胜收。 可她心里,终究也不是那么好受。 因此,夜里刘景煜过来的时候,她便没像往常一样,亲自侍奉他宽衣沐浴。 她自己睡下了,刘景煜问起,就说自己身体不适。 “哪里不舒服,头痛症又犯了吗,朕给你揉揉。”刘景煜温声说道。 燕霁雪没有吭声。 白天,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可以表现得无懈可击,就连她自己都快被自己骗过去了,觉得自己就该像大家期待的那样,做一个不争不抢不嫉不妒的皇贵妃。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毕竟刘景煜信任她,太后信任她,后宫众人都信任她。 可当她跟刘景煜单独相处时,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皇帝的心只有一颗,可是皇帝的女人太多了。 “今天母后向朕提起选秀的事了,被朕一口回绝。”刘景煜眼观鼻鼻观心,意识到要燕霁雪可能是因为此事不悦,便试探性的说:“只要朕有了子嗣,不管是母后还是那些大臣,总不会有太多的话说。” 燕霁雪轻哼一声:“皇上干什么要拂了太后娘娘好意,这天底下的美女,都应该集中到皇宫中来,供皇上采撷。” 刘景煜哭笑不得,“脱水三千,朕只饮一瓢,就足够了。” 说完,将燕霁雪拥进怀里。 罢了。 燕霁雪心想,她差点又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了,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后宫中的女人,她已经得到太多,切不可再生贪念。 “雪儿,你得空可以去看看祥嫔。”刘景煜幽幽道:“陈子行说,她的身子怕是没有那么好。” 燕霁雪一愣,“怎么回事,那天陈太医不是说了,琳璟跟腹中胎儿一切都好,怎么会……” “他们也不知。”刘景煜叹了口气,“宫里的孩子很难养活,朕不想让你们满心欢喜,却又满心失望啊。” 这两句话好像没什么关联,放在一起,实在让人难过。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便去了启祥宫。 正好陈子行也在,帮司徒琳璟把了脉,面色凝重。 “祥嫔娘娘如今也才不到两个月,却频频落红,而且身子不适,这一胎,恐怕风险极大。”他道。 这几句话,正好被燕霁雪听见。 “怎么会这样?”司徒琳璟脸色煞白,哽咽道:“还请陈太医务必救救本宫。” 﨔 第155章 走水 陈子行勉强扯出笑容,写了一个方子出来,“微臣尽力而为。” 这时,燕霁雪走了进去。 “姐姐,你来了。”司徒琳璟站了起来,却被婢女提醒,让她不要随意走动。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这是什么情况,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两天身子越来越差了,这也才怀胎两个月而已,以后可怎么办?” 司徒琳璟瞬间红了眼眶,“姐姐,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妹妹的吃穿住行都格外注意,身边的人也都很是用心,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的脸色,比从前白了不少,是不是身体底子的问题?”燕霁雪问。 司徒琳璟瞬间呆了一下,下意识避开燕霁雪的眼睛,低下头,慌乱的很。 显然她知道某些情况。 燕霁雪做出一个大胆猜测,“你……我当初还未进宫时,就听父亲说,你的外祖父是有名的妇科能手,一个生子方百家求,你该不会为了怀胎,问你外祖父求了药,但你原本身体底子不好,强行有孕,反倒是伤了自己?” 司徒琳璟下意识摇头,却始终不敢看燕霁雪的眼睛。 “你可真是糊涂,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藏着掖着不跟我说实话,你才两个月,要想好好保胎,就得让陈太医知道事情全貌!”燕霁雪一脸恨铁不成钢。 司徒琳璟眼底涌出泪水,看起来相当委屈,“姐姐,你根本不懂,我是身不由己。” 燕霁雪浑身一僵,瞬间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司徒琳璟原本不愿意这么早生孩子,但她家里催的紧,她只有铤而走险。 看司徒琳璟哭起来这个委屈无奈的样子,燕霁雪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 她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司徒琳璟摇了摇头,“姐姐,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我想留下他。” “你修书一封,让外祖父将生子方抄写一份交给陈子行,让后者根据这个药方上的东西给你治疗,能不能保得住,一来看天意,二来也看你够不够配合。”燕霁雪道。 司徒琳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 随后几天,陈子行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重新调配药方,吃了半个多月,司徒琳璟身子慢慢好转,肚子里的胎儿也不再频频出问题了。 “这一次多亏了姐姐,要不是姐姐,这孩子怕是保不住。”司徒琳璟特意带了自己做的点心过来探望燕霁雪,还将那个方子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交给燕霁雪。 “这个,本宫不能要,这可是你们家的家传秘方,若是以后本宫有需要,再问你要吧。”燕霁雪推拒道。 司徒琳璟却道:“姐姐就先收着,横竖别人也不知道,你要是觉得这方子太过凶险,那就问问其他大夫,换掉其中某几样成分,就是一份性温的补药了,喝上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可以。” 燕霁雪踌躇片刻,还是收下了。 说不定以后有用到的时候呢。 这天夜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整个皇宫阴黑一片,宛若地狱。 燕霁雪被雷声吵醒了好几次,起身打开窗户,看到外头暴雨如注,莫名其妙的,心里不太舒服。 今夜刘景煜不在她这儿,听说去了徐兰芝那里。 “娘娘,怎么了?”碧桃拿来一个披风给燕霁雪披上,正好一阵风袭来,主仆二人都打了个寒噤。 “没什么,雷声大睡不着而已。”燕霁雪拉着碧桃进了屋子,倒了杯茶水喝。 到了后半夜,雨停了,但依旧电闪雷鸣,让人心神不宁。 天快亮的时候,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许娴贞所住的芳菲殿走水了,火光冲天,等宫女发现时,许娴贞已经在角落晕倒,她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了,胳膊上烫出好大一片伤口。 刘景煜跟燕霁雪第一时间去了芳菲殿,这个宫殿是清明节前后修缮过的,当时许娴贞刚刚搬到这里没多久,按理来说不会因为年久失修而导致梁木腐坏,被雷劈着火才是。 可是雁鸣带人查了又查,发现芳菲殿侧边的屋顶上,被雷劈出焦黑的痕迹,还真是因为雷劈所以才失了火。 许娴贞在昏迷之时,还泪流满面,嘴里念叨着:“火,火,着火了,皇上救我……” 她跟刘景煜毕竟是少年夫妻,当初也算一同经历了种种磨难,刘景煜对她定然还有几分余情,听到她的声声低唤,刘景煜急忙冲过去,握住她的手,“莫怕,有朕在。” 陈子行帮忙处理她胳膊上烧焦的伤口,帮她剥下已经跟皮肤融为一体的衣服时,许娴贞痛得额头冷汗直流,太惨了。 那伤口得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血肉模糊,还散发出令人害怕的味道,燕霁雪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 “皇上,这都怪臣妾,没有保护好许贵人。”燕霁雪低声请罪。 身为后宫最高位,任何妃嫔出任何事,都是她的失职。 刘景煜宽慰似的看了她一眼,“不妨事,不必自责。” 许娴贞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终于醒了过来,却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每到夜幕降临,就会格外恐惧,恨不得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上。 可蜡烛点得太多,她看到那些红光,便会更加害怕,每每夜不能寐,也只有刘景煜在她身边时,她才会多几分安稳。 连着五六日下来,宫里其他人就有了其他猜测。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皇上勾在她那里,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刘婉心冷冷一笑。 西陵留月也漫不经心道:“果然诡计多端,皇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这段时间,西陵留月慢慢缓过神来了,不再听燕霁雪的话去学着做各种点心,开始学起刺绣。 有一次心血来潮送了一个香囊给刘景煜,被夸了两句,她心里很是满足。 因而对刘景煜也多了几分女人对男人的欣赏与占有欲。 何况她这个人向来争强好胜,跟这么多女人一起角逐同一个男人的心,对她来说是一个解闷的好法子。 “你们不要那么说,许贵人是真的受了伤。”燕霁雪道。 﨔 第156章 争宠 西陵留月抬起头,看着燕霁雪:“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霸占着皇上,娘娘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几个已经好几天没见皇上了。” 燕霁雪心想,她能想什么办法,最近刘景煜对许娴贞正是有愧疚的时候,许娴贞趁着这个劲儿多邀邀宠不是很正常。 “各凭本事吧。”她摆了摆手,让大家散了。 有能耐的人才不会让别人想办法。 这天晚上,刘景煜去了趟寿康宫,就被刘婉心缠住了,可没睡下一会儿,许娴贞的婢女就来通报,说许贵人又被吓着了,这一次很是严重,直接晕了过去,想请刘景煜过去看看。 事关人命,刘景煜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可刘婉心非要跟他一起去。 两人到了芳菲殿,里面果然已经乱成一团,许娴贞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浑身颤抖不已,让人害怕。 不一会儿,陈子行来了,给她把了脉,“皇上,贵人这是惊悸过度,魇着了,微臣给她开几副安神的药方,约摸有个五六日,她就能有所缓转。” 刘婉心自此嫉恨上了许娴贞,第二天早上在永安宫,狠狠向燕霁雪告了一状。 燕霁雪不动声色地说:“许贵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大家都多担待些,陈太医不是说了,再有五六日光景,她的身子就能大好,那个时候,皇上自然会想起咱们的。” 刘婉心悻悻道:“皇贵妃将监管六宫的职责交给臣妾,臣妾自认为没有疏漏,可臣妾向娘娘状告许贵人的不妥之处,娘娘却不以为意,分明就是纵容,臣妾不服。” 还真是个刺儿头。 燕霁雪无奈,跟刘婉心说,要么去找刘景煜,要么不要说那么多。 刘婉心气的够呛,明里暗里讥讽燕霁雪不中用了,能被一个小小的许贵人压在头上。 燕霁雪才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许娴贞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贵人,她可是跟皇上共患难走过来的年少夫妻,刘景煜虽然看着对她一般,可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紧张她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连着几天歇在芳菲殿。 五六天一闪而过,这天下午,刘景煜来了永安宫,跟燕霁雪共进晚膳。 可到了就寝的时候,许娴贞的丫头又来了。 还是说许娴贞身子没好,想请刘景煜过去陪着。 刘景煜脸色很黑,眼看着就要发作,燕霁雪却将他胳膊按住,“皇上,你我一同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陈太医的方子没有治到根儿上。” 刘景煜不解,看了燕霁雪一眼,四目相对,他从燕霁雪眼底看到了狡黠。 两人一道去了芳菲殿。 许娴贞那个样子,的确不像装的,她这个样子,要么就是没有吃药,要么就是陈子行的药不管用。 刘景煜直接让雁鸣审问了许娴贞身边的大丫头莲香,莲香一开始还嘴硬,但没一会儿就交代,说许娴贞的确没有吃药,她的药全倒进了花坛里。 随后,陈子行煎了药,刘景煜亲手接过去,准备给许娴贞喂药。 这个时候,她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刘景煜,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委屈巴巴的哭。 看到燕霁雪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在意,反而有种古怪的得意之感。 “把这药喝了。”刘景煜语气并不好。 许娴贞浑身一僵,意识到出了事,很乖觉得喝了下去,“皇上,这药好苦,臣妾舌头下都苦的很。” 以往这种情况下,刘景煜一定会宽慰她,命人拿来蜜饯或者点心给她。 可今天,他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满是失望。 “你不该这样,这是僭越。”他道。 许娴贞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料这时,刘景煜起身对燕霁雪说:“皇贵妃,你来劝劝她吧。” 说完就走。 “皇上,皇上……”许娴贞哭了,声音绝望。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嘛。” 何必要败光刘景煜心里对她的那份愧疚与少年情意啊。 “你现在知道教训我了,早干什么去了,燕霁雪,你是不是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你就是想看着我从云端跌落,但我告诉你,皇上还是爱我的,我们毕竟年少相识相知相爱,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她声音凿凿,明明是说给燕霁雪的话,却好像在拼命自证什么。 燕霁雪施施然上前,在她面前坐下,“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应该消停着些,难道忘了前段时间刘婉心用衔珠公主争宠时皇上生气的样子了?” “我跟她怎么能一样?” “自然不一样,刘婉心都有孩子,你连孩子都没有,你就不怕彻底失了圣心,日后皇上再也不理你了?”燕霁雪两手一摊,“我跟你说的话,你最好听进去一点,不然的话……” “你能有多好心,还不是因为我能给你管账,所以才笼络我。”许娴贞冷哼一声,像是早已经看透了燕霁雪。 后者一噎,这句话的确没办法反驳。 毕竟是真的。 燕霁雪讪讪一笑,“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让你被皇上厌弃嘛,你说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呆在那儿,不作不闹的,皇上就算表面上不搭理你,可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燕霁雪自以为自己的劝说很到位。 可下一刻,许娴贞脸色忽然一变,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好像要将她看透。 燕霁雪摸了摸脸,“怎么了,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另外,许贵人,你日后称呼本宫最好礼貌些,再你呀我呀的,本宫绝不轻饶!” “燕霁雪,你是不是真的不爱皇上了?”许娴贞丝毫没搭理她的警告,冷不丁,来了这么炸裂的一句话。 燕霁雪直接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又搞她? “你胡说八道!”燕霁雪声音抬高,气势上却莫名弱了下去。 “我之所以想利用这次机会使劲儿扒着皇上,就是因为心里还有皇上,想多跟他相处几天是几天,也想看看你我之间,他究竟更在乎谁。” 﨔 第157章 刘景煜生气 许娴贞脸色沉了下来,依旧死死盯着燕霁雪的眼睛,不放过她眼底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如果你真的爱皇上,不管是刘婉心争宠,还是我争宠,亦或者你那个表面姐妹司徒琳璟。 你都应该有所反应才是,可你从始至终,说的话都是为我们着想的,你就丝毫不在乎皇上在哪儿?” 许娴贞似笑非笑,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燕霁雪莫名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避开对方的眼睛,喝了口茶,才道: “妃嫔争宠不是常事,身为皇上的皇贵妃,皇上于我而言已经不只是夫君,还是我需要帮衬扶持的人,若是我也跟你们任性,后宫岂不是要乱套了?” 燕霁雪其实也挺佩服自己,她从入宫到现在,心态已经慢慢调整过来了。 刘景煜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当一个好的妃子,尽心尽力侍奉,让他开心。 他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做好自己,讨自己开心。 她才不想把自己禁锢起来,深陷情爱漩涡,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说到底,还是不够在乎。”许娴贞冷笑,“若是真的在乎,像我这样在乎,你根本说不出将皇上往外推的话,做不出将他往外推的事。” “一派胡言!”燕霁雪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语言太过苍白。 也许吧,也许她是真的没有那么在乎。 这也挺好,省得自己受伤。 “你自己反省吧,再这样犟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燕霁雪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可下一刻,她便完全僵住。 因为刘景煜根本没走,就在门口。 听完了两人说的所有话。 此时此刻,他神色莫测地站在那儿,身上弥漫着冷凝的气场。 燕霁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刘景煜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没有回永安宫。 并且连着好几天没有搭理燕霁雪。 “姐姐,你跟皇上怎么了,要不要妹妹帮忙劝劝?”司徒琳璟有些担忧的说。 燕霁雪正吃着樱桃,可根本吃不进去,味同嚼蜡。 已经三天了,她竟然已经三天没有见刘景煜。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燕霁雪摆了摆手,无精打采。 温绿韵捧着一碟西瓜出来,“姐姐你看,这是妹妹特意为你雕出来的兔子西瓜。” 她把红红的西瓜瓤雕成了兔子的造型,用西瓜籽当做兔子的眼睛,还挺好看。 燕霁雪莞尔一笑,“谢谢绿韵了。” 她其实觉得刘景煜有点矫情。 他可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怎么能因为两个妃子的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就那么生气,连着好几天不搭理人。 “姐姐,皇上可是皇上,咱们做妃嫔的,是不是应该顺着他,而不是忤逆他,惹他不高兴?” 司徒琳璟小心翼翼地劝,“昨天皇上来了臣妾宫里,坐了好久一言不发的,臣妾无意中提起姐姐,他才有所反应,但很快又生气了,可见就是太过于在意姐姐,所以生姐姐的气。” “不用管,不用管。”燕霁雪心里也烦躁得很。 她身为皇贵妃,上要孝敬太后,中要管理嫔妃,下还要保护妃嫔的孩子,管理下人。 她已经很累了,能把私人感情与自己的职责平衡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跟刘景煜分辨爱与不爱。 爱怎样,不爱又怎样,何必纠结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那姐姐,你到底爱不爱皇上?”司徒琳璟似乎一眼看透了燕霁雪,小声问道。 燕霁雪脑子都要炸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么问题。 爱,肯定是爱的。 但爱的浓度,肯定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了。 不然的话,就像许娴贞说的,她怎么可能看得下去几个妃嫔在她眼皮子底子争宠。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想到一句更能贴切形容自己此时情感状态的一句话,“爱皇上,但更爱自己。” 温绿韵若有所思。 司徒琳璟却一脸愕然,好像觉得燕霁雪太过坦诚。 燕霁雪将两人撵了出去,跟松月酣畅淋漓的干了一架,心里那股邪火总算泄了下去。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刘景煜竟然来了。 燕霁雪本来已经睡下,感觉到有人挤了上床,下意识就要拿住对方,却被燕霁雪握住手腕。 黑暗中,他的眸子黑沉沉的,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燕霁雪愣了一下,讪笑道:“皇上,皇上来了啊,真不好意思,怎么也不早说……” 好尴尬。 好尴尬! 刘景煜冷哼一声,“往里面去点。” 说完坐了上来,却好半天不说话。 燕霁雪顿时睡意全无。 可他已经来了,就说明气已经消了不少,这也是主动给她台阶下呢。 燕霁雪见好就收,谄媚笑着说,“皇上累了一天,臣妾给您按按肩膀吧。” 刘景煜不可置信,任由她去了。 结果燕霁雪发现他身体僵得直直的,像是还在跟她赌气。 “皇上,别生气了嘛,您都好几天没搭理臣妾了,臣妾多难过呢,半夜总是躲在被窝偷偷哭呢,臣妾的枕头都要长芽儿了呢。”她道。 刘景煜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猜朕会不会信你的鬼话。 “朕是不是应该放你出去,让你继续过你的潇洒生活,省得在这寂寥无趣的深宫里蹉跎了你的大好年华?”刘景煜语气相当古怪。 “那怎么能行?”燕霁雪赶紧道:“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这辈子就黏着皇上一个人了,皇上可千万不要把臣妾撵出去啊。” 刘景煜瞪了她一眼,唇角总算多了两分笑意。 “你那天,为什么跟许娴贞那么说?”他别别扭扭的问。 燕霁雪愣了愣,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解释的机会了。 要抓住。 她道:“皇上,宫里每个人都不容易,哪怕是光鲜亮丽的嫔妃,大家都想要皇上的爱。 可皇上只有一个,皇上的心也只有一颗,皇上已经给了臣妾,其他人难免会伤感失望,生出痛苦来。 臣妾也是尽自己所能劝说大家,不想让她们在无尽的奢望中枯萎,说到底,臣妾不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她这话扯得有点远,但不要紧,能解答刘景煜一部分疑惑。 﨔 第158章 司徒琳璟出事 刘景煜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得将她拥入怀中,沉沉叹了口气。 燕霁雪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雪儿,什么时候为朕生个孩子吧。”刘景煜冷不丁,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燕霁雪脸色微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不是不想这个时候生,但是机缘不到,她也没办法。 刘景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总觉得燕霁雪对他淡淡的,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深沉。 就好比如许娴贞。 他对她好,也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两个人在潜邸时培养出来的感情,也是因为许娴贞对他热烈的爱,他能感受出来。 后宫之中,真心是最奢侈的东西,因此哪怕许娴贞犯再大的错,他也愿意对她再多几分耐心,一次又一次得原谅她。 昨天晚上,她还哭着央求他,想要一个孩子,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想给他生个孩子。 刘景煜难免动容,他知道自己身体特殊,在房事上难免令很多妃子招架不住,但许娴贞每每强行忍耐,从来不会埋怨。 所以,他如了她的愿,命陈子行根据她的身体状况给她调配了药物,想让她有孕。 但燕霁雪,他总感觉她离得很近,却又站的很远,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皇上,淑妃有了女儿,琳璟也生了孩子,臣妾当下要紧的还是要保护好他们两个,至于怀孕的事,一切随缘吧,您也知道,臣妾早年一直在北疆待着,可能练武伤了身体,所以……”燕霁雪沉默片刻,说道。 刘景煜抿了抿唇,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月后,许娴贞也有了身孕。 这件事传出来,后宫皆知,太后可高兴坏了,直接就给许娴贞赏赐了一大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再也不计较她从前做的那些事。 得知此事,燕霁雪高兴之余,心里也不禁有些酸涩,但她是皇贵妃,得大度,便也送了不少礼品过去。 只不过,许娴贞才怀孕一个月,而且害喜有些严重。 燕霁雪去探望她时,她就瘫在床上起不来,是脑袋发晕,浑身无力。 她养了一只猫,通体雪白,名叫雪球,脸蛋圆圆的,相当可爱,燕霁雪看到了,不免心生喜欢,想要抱一抱。 许娴贞道:“雪球有点认生,你还是当心点。” 燕霁雪不怕,她向来喜欢动物,不管是马还是狐狸,或者狗啊兔子啊猫的,都能玩到一起。 雪球也不怎么怕她,被她抱在怀里,就乖乖巧巧一动不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水汪汪。 “只是,这雪球最好就养在你这里,尽量不要带出去,知道吗?”燕霁雪叮嘱。 许娴贞摆了摆手,“这是自然,我都让人好生训练的,不会有事。”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可这才过了没几天,就出了件大事。 司徒琳璟来探望许娴贞,被突然扑出来的雪球吓地倒在地上,当即就见了红。 许娴贞立刻叫太医过来看,没想到还是没保住,司徒琳璟挣扎了一夜,也痛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引出来一个小小的胚胎,还流了很多血。 刘景煜震怒,丢下朝臣便来了启祥宫,可面对面色惨白晕过去的司徒琳璟,他出了无奈也只剩下无奈。 已经三四个月,还是没有保住,真的好惨。 “怎么会这样,那恶猫呢,还不速速将其剥皮抽筋!”刘景煜怒不可遏。 许娴贞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却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声泪俱下,“皇上,皇上,此事臣妾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臣妾是无辜的,臣妾当时在内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祥嫔一声惨叫,接着就出事了,臣妾已经让人将雪球抓起来了,可它只是一个畜生,它……” 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不管怎么解释,此事还是跟她过不去。 刘景煜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这时,刘婉心进来了。 “还说跟你没有关系,那猫是你养的,启祥宫也是你的住所,一宫的人都是你的心腹,你还装起天真无辜了。 我看你就是嫉妒祥嫔有孕,不想让她们母子二人挡了你跟你肚子里孩子的前程,所以才出此下策,将全部罪过推给一个畜生,你还真是卑鄙无耻!” 刘婉心说话最直接,最不给情面。 许娴贞气得脸色发青,瞪了一眼刘婉心,“我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过伤害祥嫔!” “发誓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孩子都没了,那可是皇上的骨血,现在好了,二阿哥没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倒是能独得皇上青眼。”刘婉心冷冷一笑,说的话可谓戳到了许娴贞心尖上。 此刻刘婉心都快激动瞪了。 她从前还没进宫的时候,就被许娴贞各种压制,总算有机会可以扬眉吐气。 “我没有。”许娴贞咬牙切齿,“我没有做的事情,绝不会承认!” “够了!”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不耐烦道:“别吵了,那猫终究还是你的猫,事情也是在你宫里发生的,此事,你至少付一半责任。” 许娴贞无话可说。 只能赔礼道歉,抄写佛经,超度司徒琳璟那可怜的孩子。 燕霁雪冷眼瞧着这一切,没有开口。 直到众人离去,司徒琳璟醒过来,她才上前。 “究竟怎么回事?”她问。 司徒琳璟白着一张脸,愣了许久,才惨然一笑,“姐姐,你这是怀疑妹妹,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是么?妹妹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拿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他可是我的亲骨肉,我爱他疼他还来不及呢。” 燕霁雪抿了抿唇,“因为,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太久,这个孩子等不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只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你之所以选择与娴贞,因为她是目前皇上心里最受宠爱的一个,而且有孩子,你这么一来,她必定会被皇上太后嫌恶,就连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受到牵连。”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﨔 第159章 你胆子小,不敢 司徒琳璟低下头,目光晦暗。 “姐姐竟然这般想我,原来在姐姐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绊倒别人,不惜一切代价,连自己半条性命都可以舍去?”她苦涩一笑,眼泪涌了出来。 “姐姐,是不是自从入宫以来,你就一直没有真心接纳妹妹,尽管我们三个互为支持,可姐姐最在意的还是绿韵,姐姐从没有相信过妹妹。” 这一字一句都透着哀戚,让人心疼又难过。 燕霁雪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只是在想,原来一直都是她太蠢,以为大家都忙活起来,就没有心思再互相倾轧伤害,后宫也能和谐许多。 现在才发现,一旦有了孩子,或者一旦有所求,每个人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哪怕是曾经最善良柔弱的人。 “你连实话都不愿意说,还说我不愿意相信你?”燕霁雪无奈,自嘲道:“我这个姐姐,在你心里怕是也没什么用。”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注意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果然司徒琳璟脸色僵了僵,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犹豫不决。 燕霁雪又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以后姐妹还有的做,不然的话,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吧。” 她说完这话,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司徒琳璟一脸愕然,急忙道:“姐姐,你,你……我这么做,难道有错吗,我的孩子没有了,可许娴贞有了孩子,要是我们不想办法打压她,日后她生下孩子还得了,岂不是会直接爬到我们头上去? 姐姐你忘了前段时间她有多嚣张了吗,别人也就算了,她连姐姐的恩宠都敢抢,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姐姐,想给姐姐报仇?” “可她并没有伤害你,而且她肚子里也有孩子,你一开始就报的是杀了她孩子的想法,对不对? 皇上与太后的雷霆之怒,许娴贞也极有可能招架不住,你就是想让自己肚子里注定无法成型的孩子,带走她的孩子,一箭双雕。”燕霁雪眉头紧蹙,死盯着她的眼睛。 “没错,姐姐认为我错了吗,不,不我没有错,我是为了咱们,姐姐你不能太心软了!”司徒琳璟扑下床,抓住燕霁雪的胳膊,急声道。 燕霁雪将她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得说: “你真是糊涂,皇上最忌讳这种事情,特别是有关孩子的,要是被皇上知道吗做了这种蠢事,不仅你要玩完,你家里所有人也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司徒琳璟那里,她派了人去照顾,但也就短短几天时间,许娴贞那边就各种出事。 不是被御花园的毒蛇吓到了,就是游湖差点掉进水里,又一次还从梦中惊醒,说有人要害她,要拿刀砍她,吓了个半死。 刘景煜调过去很多得力的嬷嬷跟丫头照顾她,可还是各种风波不断。 半个多月下来,不仅刘景煜精疲力尽,就连燕霁雪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觉得,不能再放松许娴贞这样下去了。 这个女人未免太不消停了。 “你这又是何苦?”燕霁雪看着坐在绣花凳上的女人,有些无奈,“你跟皇上之间的情分,难道要被你亲手做没吗?” 许娴贞冷冷一笑,“燕霁雪,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一次就是你指使司徒琳璟害我,我根本没有想要害她,鬼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就来碰瓷儿,还把我的猫给害了,简直丧心病狂!”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霁雪有些不耐,“许娴贞,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不理智!” 许娴贞却冷哼一声,“我不理智,你倒是理智,你理智的结果就是被你那个所谓的姐妹欺骗,像个傻子一样,你真看不出来她的心机城府有多深吗?你瞎了眼了?!” “住口!”燕霁雪忍无可忍,“许娴贞,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能拿我怎么样,只要我在宫里一天,就可以无所畏惧一天,毕竟我肚子里怀着皇上的孩子,你们一个个的又能拿我怎么样?”许娴贞简直变了一个人,那叫一个不讲道理。 燕霁雪盯着面前这嚣张跋扈的女人,突然愣住。 这女人一定别有所图。 “你是不是想离开宫里,去别的地方住,等到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回来?”她试探似的问。 许娴贞猛的一僵,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倒是早说你的需求,还非得把我冒犯一番,让我问起来,才肯说吗?” 许娴贞目光极其复杂,看着燕霁雪,好像在看一个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我是想出去,我想去京溪园住一段时间,但我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她沉默许久,说出这么几句让燕霁雪相当震惊的话。 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匪夷所思,都有求于人了,还那么咄咄逼人,得罪人? “别生气,我本来打算激将法激你的,没想到还没说完,就被你戳穿了。”她有点蔫吧,沮丧得不行。 燕霁雪很是无语。 “这不可能啊。”她道:“你要是想去,我倒是可以帮你跟太后皇上申请求告,可我怎么能去?” 当然,她也挺想出去住一段时间,毕竟人少事少的地方最养人。 “试试看嘛,眼看着就到夏天了,你可以跟皇上说,你跟我先去京溪园修缮殿宇,等过上两三个月,皇上跟太后前去的时候,正好可以住上崭新的宫殿了。”许娴贞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刚刚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 “对不起,皇贵妃娘娘,臣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许娴贞似乎看透了她,直接跪了下来,央求道: “你就跟我一起出去行不行,我不想再宫里待着,总感觉每个人都对我虎视眈眈。” 燕霁雪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我对你下手?” 许娴贞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怕,你这个人胆子小,不敢。” 﨔 第160章 一心二用就是不忠 燕霁雪将此事跟刘景煜提了一嘴,本来没想过他会同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雪儿,朕可以给你一段时间休养,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但是你得带着两个太医过去,给你好好调理一下身体,调理几个月,咱们就生个孩子,怎么样?这也是母后对你的期许,朕跟母后,都想让你成为朕的皇后。” 刘景煜这话说的,燕霁雪没话可说。 只好答应。 她将此事告诉许娴贞,后者便道:“那太好了,我这就让丫头们收拾着,你看要不要带上温绿韵?” 燕霁雪不打算带着温绿韵,她想让刘景煜也多去看看温绿韵,最起码给这个小姐妹一点保障,不至于让她离开燕霁雪之后就没有一点自保能力。 毕竟在这皇宫里,只有皇帝的宠爱才是王道。 可得知燕霁雪要走,司徒琳琅却破防了,拖着病体来了永安宫。 “姐姐,你是不是还对妹妹有所不满,所以才要抛下妹妹与绿韵独自离开,妹妹已经知道错了,妹妹也是为了咱们好,可是姐姐,你跟许娴贞,真的那么好吗?那我跟绿韵呢?” 司徒琳璟抹着眼泪,眼底满满都是难过。 温绿韵也来了,站在司徒琳璟身后,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明显脸色担忧。 燕霁雪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过上一两个月,你们也就来了,到时候大家又能见面了。 琳璟,我的确不赞成吗这次的做法,我并非是偏向谁,我是怕你的阴私心肠被皇上知道,到时候就算我也救不了你,我是怕你出事,知道吗? 琳琅已经没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绿韵也是一样,你们能明白吗?” 是啊,那些恩恩怨怨,纷纷扰扰,哪里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温绿韵上前一步道:“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想离开你,我跟着你已经习惯了,你不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万一谁有事,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燕霁雪怕的就是这个。 她想了想,语重心长道:“绿韵,你也是个心思敏锐的姑娘,你其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走了之后,你就好好照顾琳璟。 另外,你们两个可以多去太后那里走动走动,如果皇上见你们,千万不要再拒绝了,什么时候要是也能有个孩子,后半生都无忧了。” 她点到为止,温绿韵跟司徒琳璟自然能听懂她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跟许娴贞去向太后拜别,荣太后指了会医术的夏嬷嬷跟着燕霁雪一起,说让夏嬷嬷帮她调理调理。 燕霁雪自然不会拒绝。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了京溪园。 一应物什都已经准备齐全,此时京溪园正值初夏,风景如画,美妙怡人,燕霁雪来到这儿,就感觉自己一颗心都已经平静下来,再也没有宫里那么多压抑难受了。 是啊,哪怕游刃有余如她,也不可能在深不可测的皇宫里肆意妄为得活。 许娴贞的身子果然也好了,吃嘛嘛香,睡得也好,夏嬷嬷跟宫里随性的温太医每天来帮她请平安脉,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好。 这天下午,许娴贞吃着西瓜,跟燕霁雪在凉亭下听昆曲儿。 唱昆曲儿的是燕霁雪重金从外头请来的民间班子,扮起来后,男俊女靓,再加上深厚的唱功,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瞧瞧,那个小生长得真是俊秀多情啊。”许娴贞修长的手指头指了指戏台子上唱的最得劲儿的那个小生,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燕霁雪却懒懒的没什么心情,她吃着瓜子,眼睛半眯不睁的,差点睡着了。 听到许娴贞这话,她才抬起头,多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台上那个小生年轻俊美,乍一眼看过去,眼睛还有点像刘景煜。 好离谱,竟然能在这儿看到跟刘景煜长得像的。 燕霁雪看向许娴贞,果然见她神色也不大对劲儿,眼睛都直了。 “咳咳!”燕霁雪咳嗽了一声,将许娴贞惊了一下,缓过神来。 “皇贵妃,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道。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我劝你不要说出来。” 许娴贞撇撇嘴,“不过是想多给一点打赏罢了,这都不允,这都当了皇贵妃了,还是这么抠门。” 原来是要给赏赐啊。 燕霁雪吓了一跳,还以为,许娴贞要召见这个戏子呢。 听完曲儿,燕霁雪回了自己的揽月阁,跟松月酣畅淋漓地切磋了一阵。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碧桃从外头进来,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燕霁雪顿时眉头紧蹙,“什么?她疯了不成?!” 说完急忙往许娴贞所在的摘星阁跑。 “娘娘,求您饶了草民吧,草民只想安安分分得当个戏子,此生吃饱穿暖也就罢了,从来没想过进宫服侍啊,况且草民上有二老还未侍奉,草民怎么能进宫当个太监呢?” 还没进入摘星阁,燕霁雪就听到一阵惨烈的叫喊,她顿时怒了,直接踹门而入。 果然,今天白天唱曲儿的那个小生,正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押着,痛哭流涕,惨不忍睹。 “你这是干什么?”燕霁雪命人将小生放开。 许娴贞被打断,有些不悦,“皇贵妃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想给自己多一个奴才罢了,我这不是正在征求他的意见嘛?” 燕霁雪冷酷的眸子眯了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许娴贞,你难道要等东窗事发之际,让宫里所有人都为你的天真陪葬吗,我看你真的是疯了,立刻把那个人带下去,送出宫去!” “别呀!”许娴贞脸色微白,觉得燕霁雪这是小题大做了。 “雪儿,你这是干什么,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对皇上的心绝对不会更改,可他拥有一个后宫的女人,以后还会更多,分到我这里的注意力就少之又少了。 我不过是想找一个慰藉罢了,又不会真正发生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说的倒是好听。 “可你一心二用,就是不忠!”燕霁雪咬牙。 﨔 第161章 千万别慌 她一直觉得,许娴贞是个对感情相当认真单一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她,说她对刘景煜的爱不是那么纯粹。 可到头来,这女人竟然做出这种事,这不是表明她在拿别人当刘景煜的替身嘛,而且这个小生净了身,可就是太监了。 万一许娴贞把感情投射到这个太监身上,结果越来越投入,收不回来,该怎么办? “燕霁雪,你话不要说的太难听,不留就不留了嘛,你何必给我头上乱扣帽子,我对皇上的感情比你深多了,轮得到你在这儿教训我!” “我就是有权利教训你,我告诉你,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以后你给我收敛点,要是还有这种离谱的心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燕霁雪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将小生带了出去。 那玉面小生简直对燕霁雪感恩戴德,对着她磕头都磕了十几个,“谢谢娘娘”几个字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燕霁雪让松月把这小生送了出去,顺便敲打敲打他,让他别来京城了,今天的事也永远不要说出去,否则性命不保。 “真没想到啊,许贵人竟然做的出那种事,这宫里的太监,好像都是内务府调派的,就算净了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宫的。”碧桃面色复杂的说道。 燕霁雪支着下巴坐在那儿,半天不说话,像是三观碎了。 碧桃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也说句话劝劝。 松月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封了那个男人的嘴,保管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勾引嫔妃。” 好家伙! 勾引嫔妃! 燕霁雪猛然抬头,“你这说的什么话。” 松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娘娘恕罪,奴婢说错话了。” 燕霁雪摆了摆手,让两个丫头给她拿来笔墨纸砚。 她打算给刘景煜写个信。 自从来到京溪园,刘景煜隔三差五就会给她送点东西过来,昨天还送来了红豆,红豆最相思,她这边还没给他回复呢。 “燕霁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要给皇上写信告状,你也太离谱了吧!” 不料这时,许娴贞推门进来,她刚刚正好听到燕霁雪要写信,急了。 燕霁雪冷冷一笑,“没错,本宫就是要狠狠告你一状,让皇上狠狠斥责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家伙,你明明满心满眼都是皇上,怎么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许娴贞这个时候才终于心虚了,噎了一下,上前拿走燕霁雪的纸笔,往怀里一塞,“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至于嘛,而且你不是都把人弄走了,何必多一事让皇上不高兴呢?”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还知道皇上会不高兴,你倒是敢跟他作对,我看皇上就是对你太过放纵了。” 说完,将许娴贞轰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一个喜讯传到了京溪园。 陈凌霜有了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立刻让人收拾了不少绫罗绸缎珍贵首饰,打算给陈凌霜送回去。 许娴贞也巴巴地凑过来,拿出自己送的各种东西,“我给燕夫人的,跟你燕霁雪无关,松月,替燕夫人收下。” 看她这个别别扭扭的样子,燕霁雪心里的那点气也消了,便道: “行了行了,嫂嫂说过两日她想带灵儿来这儿看看我,到时候你也见见,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里清楚。” 许娴贞悻悻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两日之后,陈凌霜带着燕灵儿来了。 几人一见面,燕霁雪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了,将两人带到内殿,上了瓜果点心还茶水,开开心心的大谈特谈。 许娴贞来的时候,他们正说到怀孕一事。 看到许娴贞,陈凌霜跟燕灵儿赶紧起身行礼,许娴贞却从头顶摘下来一个金簪送给燕灵儿又把自己的碧玉镯子给了陈凌霜。 两人急忙道谢。 燕霁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陈凌霜道:“雪儿,宫里两位妃嫔都有了身孕,我与姨娘都很担心你,特意去向司徒家夫人打探,费尽口舌,才拿到这个方子,雪儿你可以尝试一下。 你身处高位,却一直没有身孕,就算太后娘娘与皇上不说什么,旁的人也会说三道四,于你而言也是一种压力不是?” 她们对燕霁雪的好,后者肯定知道。 “多谢嫂嫂与姨娘担心,子嗣的事,还是随缘吧,实不相瞒,这方子琳璟也给了我一份,但我深知自己如今身子还没调理好,不适合生育。 这不是夏嬷嬷正帮我针灸艾灸各种法子调理着,想必用不了多久,身子就会大好,到时候就可以……”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猛然看向陈凌霜,忙问:“嫂嫂,你这一胎,是因为吃了司徒夫人给你的药才有的吗?” 陈凌霜被她眼底的震惊与担忧吓到,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没错,此方嫂嫂试验有用,这才迫不及待拿来与你分享,希望雪儿早日得偿所愿。” 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急忙请来夏嬷嬷,帮陈凌霜把脉。 陈凌霜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月,还不稳。 燕霁雪格外担忧,让夏嬷嬷赶紧给开了安胎药。 “妹妹,大夫说我这胎儿还没到需要吃药的时候,这个时候吃药是不是有点早?”陈凌霜狐疑问道。 当着许娴贞还有燕灵儿的面,燕霁雪不好多说什么,避开她们,她才如实相告。 陈凌霜顿时脸色惨白,“妹妹,怎么会这样?所以宫中祥嫔娘娘小产,就是因为……” “也不全是,祥嫔身子弱,嫂嫂你……”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就懵了。 陈凌霜这身子骨,也不强啊,当初就因为中了药伤了根本,这要是再有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陈凌霜也慌了,差点从凳子上摊下去。 “怎么办,雪儿,我是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的,要是生不下来可怎么是好,我很想给啸麒生个孩子啊。”她哭着握住燕霁雪的手,想让她帮忙。 燕霁雪忙道:“嫂嫂,千万别慌,夏嬷嬷不是已经帮你开了药,你按时去喝就行了。” 﨔 第16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后,燕霁雪又让人传信给刘景煜,请他派陈子行过来一趟,帮陈凌霜把一下脉。 陈子行火速赶来,还带了不少刘景煜赏赐的东西。 他给陈凌霜把了脉,也一时半会儿没有察觉什么,跟夏嬷嬷一个答复,说陈凌霜气血有点亏虚,还是需要好好静养,饮食方面也需要格外注意。 燕霁雪便道:“有劳陈太医了,日后本宫嫂嫂的身子,就麻烦陈太医来调理了。” 陈子行很是不好意思,忙说不敢当。 但最起码目前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姐姐,我又不想跟雁鸣成亲了,怎么办?”是夜,燕灵儿来了燕霁雪这里,咕哝着说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差点背过气去。 好家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她勉强压住心里的无奈,慢慢道:“这是为何,雁鸣侍卫俊朗帅气,又有担当,听说还经常送礼物给你,不是一个良配么?” 燕灵儿抠了抠自己水葱一样的手指甲,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看到他跟宫中女官言行暧昧,举止亲密,觉得他一心二用,不是良配。” “什么?”燕霁雪愣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的确要好好查一下了。 “退婚不是那么儿戏的事,你等姐姐写信问问情况,如果真有此事,姐姐再为你另谋良配,如何?”燕霁雪尽量先稳住燕灵儿。 而后真的写了信,让人送回宫里。 刘景煜第二天就让人送来回信,还把雁鸣也派了过来,让他亲自给燕灵儿解释。 “灵儿姑娘,雁鸣敢对天发誓,对姑娘绝无二心,姑娘若是不信,雁鸣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发誓!”雁鸣更大憨货一样,发誓的声音贼大,怕是京溪园外头的人都能听得见。 一院子的丫头嬷嬷太监都捂着嘴笑,燕灵儿一张脸都快羞红了,狠狠瞪了雁鸣一眼,跑了。 燕霁雪驱散众人,将雁鸣叫到自己面前。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灵儿说她看到你跟宫中女官举止亲密,本宫觉得,雁鸣侍卫应该不会有此行为吧。”她道。 雁鸣低下头想了又想,“娘娘,雁鸣可以跟灵儿姑娘对峙一番,雁鸣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燕霁雪无奈,扶额道:“你再好好想想。” 雁鸣在那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 “莫非,是那日微臣与司制局的何女官商议事情时,被灵儿看到了?”雁鸣叹了口气,“怎么如此巧合,可我并没有……” “好了,既然来了,就趁此机会,与灵儿多多相处相处,不用费心解释不存在的事了。”燕霁雪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终于消停了。 雁鸣果然去找了燕灵儿。 他把自己托人从宫外买的玉簪交给燕灵儿,说此簪子代表他们之间的爱,永不改变。 燕灵儿一个小小丫头,听到这种话,还不当场羞红脸? 她拿了簪子,给了雁鸣一锤头,转身就跑了。 可能是她太激动了,到半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连燕霁雪都吵醒了。 “干什么啊?”燕霁雪无奈,“你能不能好好睡觉,我都要睡着了被你又吵醒了。” 燕灵儿讪讪一笑,“姐姐,我好开心呀,雁鸣今天告诉我,他……” “停停停。”燕霁雪直接捂住她的嘴,“别说了,你再说,我就让姨娘早些把你嫁出去,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燕灵儿急忙抱住燕霁雪的腰,撒娇道:“不嘛不嘛,我还想再多陪陪娘,多陪陪姐姐。”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两个月时间匆匆而过,眼看着其他人也要跟着刘景煜还有太后来了。 燕霁雪不免有些怅然若失,跟许娴贞吃最后一顿安静饭的时候,两人都对现下的生活依依不舍。 “烦死了,他们怎么那么快就要来了,我很不想见淑妃还有月嫔,烦死了,皇上为什么要带着她们!”许贵妃怒道。 燕霁雪默默吃着自己的饭,“好了,有能耐你让她们别来。” 许娴贞撇撇嘴,“你倒是想得开,也对,你可是皇贵妃娘娘,跟宫里每个人都相处的来,难怪你不怕她们烦你。” 燕霁雪无奈极了。 她能跟别人相处得来,纯粹是她能忍,以及她心存一份善良柔软罢了。 同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皇上也要来了,你不开心吗,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稳定了,不用担心她们来害你了。”燕霁雪道。 许娴贞一脸狐疑地看着燕霁雪,“你就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对宫里的孩子下手?” 燕霁雪直接懵逼。 “你说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一个正常人说得出来地话? 这家伙该不会脑子抽风了? “没有,没什么?”许娴贞悻悻闭了嘴。 燕霁雪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对许娴贞说: “你有时候,是真的太胆大包天了,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你运气好,以及皇上对你有那份情分在,你还是收敛些吧,下次冒犯到别人那里,别人会不会对你一击毙命,谁又说得准呢。” 许娴贞没有说话。 第二天下午,刘景煜他们到了。 燕霁雪跟许娴贞前去迎接,第一眼看过去,燕霁雪就感觉刘景煜黑了,黑了好几个度,也不知道啥个情况。 但他精神头还不错,看到她,幽怨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嫌弃她总是隔上好几天才给他回信。 不过在她行礼的时候,他还是亲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许贵人这是什么情况,看到我们来,不怎么开心呀,笑都笑不出来。”刘婉心似笑非笑地开口。 许娴贞:“淑妃娘娘多心了,臣妾盼着各位来盼了好久了。” 声音不咸不淡的。 刘婉心吃瘪,白了许娴贞一眼,也不多说啥了。 “都先去自己宫里安置。”刘景煜道:“朕有事要问皇贵妃。” 说是有事要问,但其实进了揽月阁,立刻就将她抱了起来,狠狠抱着亲了一口。 “你这女人,真是狠心绝情,让朕等了这么久,该罚!”说话间,刘景煜已经将她抱到床上。 燕霁雪顿时一张脸通红,“皇上,这才白天呢。” 﨔 第163章 你这是什么态度 刘景煜紧紧抱着她,手也不怎么老实了,“什么白天不白天的,少废话。” 燕霁雪也由着他去了,毕竟也一两个月没见。 “你这个冷硬心肠的女人,就一点儿也不想朕。”事后,刘景煜靠在那儿,点了一下燕霁雪的额头。 后者这会儿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昏昏欲睡了。 “雪儿,雪儿。”偏偏刘景煜还叫了她两声。 燕霁雪很是无奈,“别喊了,眼看着就要困死了,臣妾先睡了。” 刘景煜哭笑不得,“这要是传出去,太后不得申饬你?” 罢了,他刚刚也的确没分寸了些。 但是看着燕霁雪略显平坦的肚子,他这心里还是有些焦急。 眼看着许娴贞也要生孩子了,到时候宫里就有两个孩子,而身处高位的燕霁雪却还没有生育,且不说宫里了,就是外头也会传出来各种流言蜚语。 再严重些,那些大臣一定会劝诫他立别人为皇后。 燕霁雪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迷迷糊糊就听见碧桃跟松月在外间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穿了衣服,碧桃给她收拾了一下,“娘娘,皇上刚刚叫来夏嬷嬷问了一番,想知道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能不能生育子嗣。”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他在意的还是这是问题。 可偏偏,生孩子这种事它也不是说生就能生,想生就能生的。 刘景煜直接带着夏嬷嬷过来了。 “皇上,娘娘如今身体内积郁的寒气已经排出去大半,怕是还得再休养一段时间,才可生育。”夏嬷嬷说道。 燕霁雪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刘景煜来了一句:“那她这段时间,饮食方面,作息方面可有规律,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燕霁雪下意识低下头,一脸心虚。 完了,她吃了不少生冷食物,因为是夏天嘛,难免想吃点冰的,太热了。 夏嬷嬷沉默片刻,说的委婉了些,就说她只是偶尔吃一点点冷食,对身体影响不大。 “有没有按照要求用生姜花椒艾草等物泡脚,有没有按时针灸?”刘景煜又问。 燕霁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离谱了,他怎么什么都问。 夏嬷嬷又开始迟疑。 刘景煜脸色沉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燕霁雪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更不是。 她讪讪笑了一下,“皇上,您别听夏嬷嬷乱说,臣妾其实很注重养生的,臣妾几乎从来没有……” “还好意思说,朕刚刚摸你的手,大夏天的,你竟然手脚冰凉,还好意思跟朕说你身体尚可?”刘景煜好像真的生气了。 燕霁雪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想的都是,生孩子这种事随缘嘛,她也在尽力的改掉自己的不良习性了,可她的身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调理妥当的,大不了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她现阶段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生。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景煜看着她,越来越气。 燕霁雪吓了一跳,瑟缩着脖子,无奈道:“皇上,臣妾也不是有意的,臣妾的身体它……” “你要是生不了孩子,以后可就当不了皇后了。”没想到刘景煜说了一句这么严重的话。 燕霁雪浑身一震,满身凉。 “不当皇后便不当,臣妾只当个普通的妃子,也没什么不好,皇上何必这般急迫,搞得臣妾压力真的很大!” “你知不知好歹,皇后之位是谁都能坐的吗,这宫里多的是人想当皇后,朕心心念念要留给你,你却这般不争气,连最基本的调养身体都做不到,你是不是不愿为朕生孩子?!”刘景煜质问道。 燕霁雪委屈极了,鼻子酸涩,眼看着就要落泪,她硬生生忍了。 “皇上可知生孩子并非那么简单的,当初淑妃生育时,皇上就在现场,那可是九死一生的,皇上如此迫切的想让臣妾生孩子,就不怕臣妾在鬼门关回不来了吗? 至于什么皇后之位,臣妾从来没有央求过,皇上愿意给臣妾,臣妾感恩戴德,双手接着,可皇上要是给别人,臣妾也不会多说半个字,臣妾只想简简单单得陪着皇上,有什么错!” 她忍不了了,她必须得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能被他各种催促逼迫了。 刘景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后之位,那可是皇后之位。 从古至今,后宫哪一个女人不盼望着当皇后,当太后,延续家族荣光? 可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他给也行,不给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简直高傲自大! “可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身为后宫嫔妃,生育子嗣,为皇室延续血脉,那是她的责任! 何况朕还对你寄予厚望,朕想让你当皇后,想让我们的女儿当公主,想让我们的儿子当……可你偏偏不争气!”刘景煜气得一甩袖子,就要往出走。 燕霁雪却只抓住那第一句。 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正因为所有的女人都得生孩子,所有的女人都得过鬼门关,并且有相当一部分因为生孩子死了,她心里才会有忐忑,有恐惧。 他这是什么态度,他都不怕她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吗? 人都死了,还当什么皇后,当什么太后,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燕霁雪越想越气,追了出去,一把抓住刘景煜的胳膊,冷然质问: “若是臣妾生不了孩子呢?若是臣妾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呢,皇上还觉得延续血脉,当皇后重要吗?皇上究竟是想要臣妾一直在您身边陪着,还是想要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好,说得好也不好听,可此时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也快被气疯了。 她仿佛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躺在产床上撕心裂肺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当初的刘婉心不是一样么,那么热烈张扬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女人,在产床上还不是任人宰割,差点半条命都没了。 她燕霁雪肯定也逃不过的。 万一她挺不过来怎么办,人死如灯灭,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﨔 第164章 遇蛇 刘景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也是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似乎同样在想那个问题,万一生孩子的时候没了,该怎么办。 许久,他才喃喃道:“宫里有那么多太医,而且,夏嬷嬷不是在帮你调理身体?” “万一调理不好呢?万一臣妾注定生不出孩子呢?”燕霁雪咬牙。 刘景煜眉头紧蹙,“怎么可能,若是你生不了孩子,也依旧是朕的皇贵妃,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朕只是想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让你做皇后做的顺利一些,这有什么不对?” 燕霁雪一下子懵了。 她突然在想,对于刘景煜来说,能把皇后之位给她,就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有价值最有分量的东西了。 毕竟皇后之位象征着在后宫拥有除了太后之外最大的权利,也是堂堂正正站在皇帝身边的人,百年之后,二人也能合葬,永世在一起。 “臣妾不是不想生,一来害怕,二来,也是还没到时候,皇上一直这样逼问,臣妾很有压力的。”她声音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圈发红。 刘景煜心也软了,急忙将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朕不逼你了,你安安心心调理着就好,等你什么时候调理好了,再生也不迟。” 他走了之后,燕霁雪独自在房里发呆,好久没有动静。 碧桃跟松月两个面面相觑,也有些担忧。 正准备进去劝劝,燕霁雪却去了刘婉心那里。 衔珠公主正在吃奶,小小的一个粉团子在摇篮里躺着,笑着的样子,简直要把人心都萌化了。 刘婉心轻易不喜欢别人抱她女儿,但是燕霁雪每次来,她都会说: “珠儿,这是皇贵妃,你也可以叫她雪娘娘,就是她救了你一条性命,以后等你长大了,记得孝敬雪娘娘,知道吗?” 吃完了奶,刘婉心亲自将公主抱起来,放到燕霁雪怀里,“给,我女儿除了我允许的人,其他人绝对不能抱,你是个特例。” 燕霁雪有些哭笑不得。 她将珠儿抱在怀里,看着小公主憨憨的笑脸,心里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温暖。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充满奶香味,抱在怀里让人心都化了。 燕霁雪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抱着公主在榻上坐下。 “你觉得,有了孩子跟没有孩子有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你有了孩子之后,是不是更幸福了?”她问。 刘婉心正喝着茶水,闻言愣了一下,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吧,生孩子多好的事情啊,你看珠儿多可爱,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了珠儿,我可爱的女儿。” 燕霁雪面色复杂,“可是当时生产的时候,你不是差点半条命都丢了?” “那有什么的,只要女儿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刘婉心两手环胸,“怎么,你也想生孩子了?皇上对你那么好,你也是后宫恩宠最多的,而且你的身体不也挺好的,怎么就生不了一个孩子?” 还真是哪儿痛往哪儿扎。 “你生了孩子之后,好像变得温柔了一些。”燕霁雪道:“你前期怀孕的时候,也不免痛苦疲惫,你就没有一点怨言?” 刘婉心愣了愣,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生儿育女,天经地义,而且为了成为一个母亲,受些苦楚不是应该的,你若是连这点痛苦都要计较,那真活该你没有孩子。 燕霁雪,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别人为什么想方设法也要生个孩子,平民百姓生个孩子都母凭子贵,更别说后宫了。 你要是生个皇子出来,皇上说不定连太直之位都能给你的儿子……” 她这些话说的,虽然有点糙,但是挺有道理。 孩子是多么可爱多么软萌啊,要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余生也有牵绊跟喜乐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出去走走,珠儿每天这个时候都想出去转转。”刘婉心道。 两人便带着乳母还有孩子出了门。 这会儿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微风袭来,一阵阵荷花的清香。 “这湖边上就是好玩,瞧瞧那荷花开的多漂亮。”刘婉心拿着团扇扇了扇,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 燕霁雪知道,这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女儿。 是啊,要是她也有一个女儿,她也可以每天带着女儿来这儿转悠玩耍,多么悠然自得。 “那不是许贵人么,她怎么也来了,这大着肚子呢,可别有个什么好歹。”说话间,刘婉心眼底划过一抹浅淡的冷色。 燕霁雪顺着刘婉心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许娴贞带着一众仆从过来了,只不过她们走的很慢。 “啊,蛇!”忽然,许娴贞发出一阵低呼,整个人都要炸了,直接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瘫软在地。 一帮丫头嬷嬷急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大蛇飞快的从他们面前滑向许娴贞,嘴里吐出黑色的信子。 许娴贞一抬头,正好跟那大蛇打了个照面,瞬间吓破胆,晕了过去。 燕霁雪匆匆赶过去,就看到这一幕,那蛇也不知去了哪里。 “快,快把她扶起来,叫太医!”她急声道。 陈子行很快过来替许娴贞摸了脉,说她这是动了胎气。 荣太后大为震怒,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颤了一下。 “查,立马给哀家查!”她冷声喝道。 燕霁雪脸上火辣辣的。 这后宫多腌臜,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这一次,雁鸣带着人查了三天三夜,也只是将那条大蛇抓了起来。 那蛇并没有多大,但是长相恐怖丑陋,十分吓人,但是请内务府的人来看过之后,众人却得知此蛇生活在密林里,并且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蛇是有人通过某种方式方法,引到这湖水边来的。 刘景煜让人彻查京溪园中所有宫女,看看事发当时,谁有异样。 查来查去,目标锁定在了刘婉心那里,她身边的一个公公名叫赵桂,事发当时,有人看到他猫在水草里,行踪诡异。 刘景煜就让人查了他的住所。 﨔 第165章 可惜,不是我 结果好死不死的,就找到一包很古怪的药粉,刘景煜让人将此药撒在草地上,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家伙,十几条蛇从各个角落窜了出来,好可怕。 饶是见过这种东西的燕霁雪,也在看到这些蛇的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将温绿韵护在身后。 “立刻召集善于捕蛇之人,将这些畜生全部抓住,放出去。”刘景煜冷声说道。 雁鸣审问了赵桂,后者毫无保留,说出了刘婉心指使他操控毒蛇去害许娴贞的全过程。 刘婉心一脸惊愕,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人,半天才道:“本宫要撕烂你的嘴,本宫什么时候指使你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给本宫说清楚,究竟是谁让你坑害本宫,本宫什么时候……”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上前,狠狠给了赵桂几个大嘴巴子。 赵桂浑身颤抖,好半天才道:“奴才知道错了,可是奴才也没有办法,奴才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奴才有罪,还请淑妃娘娘饶恕。” “淑妃,你是疯了不成,究竟怎么回事?”荣太后冷声质问。 刘婉心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太后,太后娘娘,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做这种事,臣妾可以用衔珠公主的性命发誓,臣妾要是真做了,就让臣妾以及公主不得好死!” 她这说的真的挺真。 “太后娘娘,事发当时,臣妾就跟淑妃在一起,淑妃当时也很震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臣妾以为,这个奴才故意陷害淑妃。”燕霁雪开口道。 赵桂猛然抬头,“不,不,奴才没有撒谎,就是淑妃娘娘指使的奴才,奴才……” “把他抓起来,严加审问。”荣太后道:“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偏偏这天晚上,赵桂就死了,他明明被关押在地牢里,却是被蛇咬死的,死状极其惨烈,七孔流血,惊目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 雁鸣让仵作查验了尸体,除了蛇毒,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可他的那些药粉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配置的? 这就说明,宫里还有一个人,一直隐藏在众人身后,暗暗观察着所有。 燕霁雪得知此事,便让雁鸣着重去查一查西陵留月。 这女人可不是个善茬,最要紧的是,燕霁雪知道,西陵一族中,有很多人善于御蛇。 当初在北疆时,蛮族,也就是西陵一族的术士,就操控毒蛇潜入军营,一夜之间咬伤了几十名士兵跟将军,一时间人心惶惶。 雁鸣不动声色,将西陵留月那边的人查了又查,可连着好几天,西陵留月没有一丝动向,安安静静的在自己宫里待着,养养花,喂喂鱼,倒是变得佛系了不少。 燕霁雪对她的怀疑之心并没有减少,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女人。 “皇贵妃安好。”西陵留月笑着行了礼,还让自己的婢女给燕霁雪上茶。 燕霁雪将这间屋子打量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又观察了西陵留月一番,同样没有任何收获。 要么就是西陵留月隐藏得太深,要么就是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想问,赵桂是不是我指使的。”没想到西陵留月最先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可惜,不是我。”她道:“我没有这个兴趣,我们族中的确多的是人善于御蛇,可我不会。 我但凡会那种法子,早在当初跟你不符合的时候就使上了,还能等到现在?我建议你到别处去看看,别浪费时间从我这儿下手了。” 燕霁雪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不发一言。 她也在想,这次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古怪。 那个赵桂,究竟是谁的人,又为什么突然暴毙而亡,还是那样诡异的死法。 “你最近倒是乖觉,没有犯事儿,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吧。”燕霁雪说完,起身要走。 西陵留月却突然道:“你就那么信任刘婉心?” “她都敢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发誓,这件事就绝对不会是她的手笔。”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你没有孩子,自然不会懂那种感受。” 西陵留月冷笑,“说得好像你有孩子,你懂一样。” 燕霁雪没有说话。 离开之后,她并没有让人松懈对西陵留月的关注,她跟荣太后还有刘景煜商议一番,最终治了刘婉心一个御下不严之罪,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 并且让她赔偿许娴贞五千两银子。 “皇贵妃,皇上,此事绝不可姑息,臣妾差点命都没了,更何况臣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可是皇上的骨血,要是没了,臣妾死的心都有了。”许娴贞跪了下来,哀求道。 刘景煜急忙上前,想将她扶起来,她却哭着不愿起身,说要是不能抓住真凶,惩治真凶,她就不起了。 刘景煜无奈,“那个赵桂已经死了,他就是动手的人,你先起来,地上凉。” 许娴贞哭了好一阵儿,才勉强起身,哀哀戚戚得说自从自己怀孕到现在,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还不如回宫算了。 “好了好了,朕还在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许娴贞的婢女,让人把她带走。 终于清净了。 燕霁雪坐在那里,半天不发一言。 她还是觉得,极有可能是西陵留月。 但是这段时间,她那边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要不直接在各宫彻查一番,掘地三尺,总能找到蛛丝马迹,那药粉绝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呀。 如果是在宫里制作,那这个人一定有一定的药理知识,而且目标就是许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一石二鸟还能打击淑妃。 那个赵桂,也得再加大力度查一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宫里都跟谁往来,最好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出来,我还就不信了,还真就查不出来!” 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皇上,您把雁鸣找来,我要跟他谈谈。”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这件事朕会好好查的。”刘景川道。 﨔 第166章 还有什么话可说 连着几天,燕霁雪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件事成了梗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难受极了。 她甚至将松月派了出去,跟着雁鸣一起调查。 这一次,两人又从赵桂的身世以及人物关系上入手,真的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 还真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赵桂,有个远房表哥,名叫陈周,长期在北疆做药材商,赚的盆满钵满。 一个月之前,陈周带着商队离开北疆,来到京城售卖自己的药材。 在这期间,他接触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赵桂,当然赵桂是领了刘婉心的命令出宫采买东西的。 雁鸣跟松月都严重怀疑,赵桂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到了可以操控毒蛇的药粉。 雁鸣出宫走访,找到了与陈周有合作的药店,得知陈周已经离开京城。 雁鸣找到商队,得知陈周离奇失踪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说,有一天晚上,陈周出去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说等天亮了就要离开京城,回北疆去,再也不回来了。 可第二天早上,陈周就不见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就人没了,商队的人找了半个多月,也不见踪影,如今他们已经打算回北疆了。 离奇失踪的陈周,必然有问题啊。 雁鸣又继续往下深挖,调查了赵桂这段时间的所有动向,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老实本分,从来没有任何逾矩的人, 他在刘婉心身边时间已经很久,也是当初荣太后派给她的人,两个月之前,他因为给犯了错的太监求情,被刘婉心杖责了二十下,尽管这样,他伤好了之后,还是无怨无悔,依旧好好当自己的差。 得知这个线索,雁鸣愣了一下,赵桂还曾经被刘婉心杖责过。 “这没什么,我们做奴才的,被打被骂都是常事,谁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去做对不起主子的事的。”刘婉心身边的婢女婵儿说道。 雁鸣不由得蹙眉。 谁都知道,淑妃脾气不好,在宫里摔摔打打都是常事,也经常被皇上太后训斥,后来她也收敛了些,每每关起门来打骂,总不会闹到明面上去。 有没有可能,赵桂就是因为忍受不住非打即骂的折磨,才生出叛逆之心? 雁鸣继续深度挖掘,终于,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线索。 一个月之前,赵桂跟西陵留月身边的婢女杏云见过面,在御膳房,有人看到两人碰面之后交谈了几句,但并没有多留,就各自离开。 得知消息,燕霁雪立刻带人去了西陵留月所住的秋水阁。 但还是晚了。 杏云溺亡在了荷花池里,人才刚刚被打捞出来,西陵留月没让自己身边的人把这事儿传出去。 燕霁雪强行闯入秋水阁时,西陵留月正打发人准备将杏云送去乱葬岗。 “住手!”燕霁雪厉声喝道。 两个太监吓坏了,“噗通”一声跪下来,杏云的尸体也从席子里露出来,惨白的脸,哪怕是在大白天也格外瘆人。 “皇贵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西陵留月慢悠悠从榻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燕霁雪冰冷的面孔,有些不虞。 “这丫头是怎么死的?”燕霁雪直截了当地问,“西陵留月,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草菅人命!”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怎么敢,是这丫头自己不小心,摔进了池子里,臣妾紧赶着慢赶着让人去救,结果还是没救上来。 这丫头也真是倒霉,臣妾刚准备打发人去给她家里人送些抚恤银子呢。”西陵留月慢慢开口,没有一丝慌张,仿佛笃定燕霁雪拿不出证据来。 谁承想,燕霁雪直接上前,揭开杏云身上的席子,说了一声“得罪”,就将尸体翻了过去。 众人一片唏嘘,就连西陵留月也面色一变。 “你说她是失足落水,她这胳膊上,脖子上,为何会有掐痕?分明就是被人陷害,被人殴打一番然后推进荷花池里害死的!”看着少女胳膊上,脖子上,肩膀上的累累伤痕,燕霁雪声音越来越沉。 她直勾勾盯着西陵留月,此时此刻,才真正见识到这个女人的狠辣。 她一直都在伪装,装出一副蠢蠢的样子,其实她比谁都阴狠残忍。 “臣妾不知,兴许是她与人结怨,臣妾再让人查查就是了。”西陵留月淡淡回复。 好像这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你到现在还在抵赖。”燕霁雪冷笑,直接让松月将众人控制起来,让碧桃去杏云住的地方搜查。 西陵留月这才慌了,“慢着!皇贵妃未免太过独断专行,这是秋水阁,不是你的揽月阁!” 她声声冷酷,挺有气场。 但没用。 燕霁雪一个眼神儿过去,哪怕是西陵留月自己的人,也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动了。 “燕霁雪,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西陵留月咬牙切齿,直勾勾盯着燕霁雪,恨不得亲手掐死她似的。 燕霁雪没有回话,传话给雁鸣,让他过来。 很快,碧桃就从杏云睡的褥子里找出来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一张血书,还有几张总价值一千两的银票。 血书上面交代着自己受西陵留月指使,策反赵桂,合谋用黑蛇谋害许娴贞,再嫁祸给刘婉心的全过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案子已经是铁板钉钉。 西陵留月被捶死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燕霁雪冷冷一笑,“幸好杏云临死之前还留下了这个罪证,不然的话,你这个人还无法无天了。” “燕霁雪,你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渔翁得利罢了,这一次如果我成功了,你也是受益者,我就不信你不想让她们两个出事。 你可是皇贵妃,却被两个妃子抢先怀了孕,真不知道你怎么当的,这要是在我母后手底下,她未生孩子之前,旁的任何一个妃子也休想生下孩子。” 西陵留月冷眼瞪着燕霁雪,“燕霁雪,你要是饶了我这一次,就相当于抓住了我一个把柄,以后我不就可以任你拿捏?” 﨔 第167章 怎么会这样 这话说的,倒是挺聪明。 可惜,燕霁雪不会如她所愿。 她道:“把她连同这些证据一起带走,去给皇上看上一看。” 西陵留月瞬间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霁雪,许久才道: “你这个疯子,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难道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而且你也知道,皇上必然不会杀了我,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会记着今日你对我的逼迫,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复回去!” 好家伙,还威胁起人来了。 “好啊。”燕霁雪不置可否,本宫就等着你来报复。” 刘景煜得知此事之后,踌躇片刻,当众斥责了西陵留月,将她遣返回去,封窗囚禁。 这个决定,任何人都没有异议。 刘婉心也算是一雪前耻,仰起了头了,那叫一个激动。 但她最感激的还是燕霁雪,立刻抱着衔珠公主来了揽月阁,还送了一个大大的玉佛给燕霁雪,以示感谢。 “这一次要不是你,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真够意思,燕霁雪,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一定会帮忙的。”她拍了拍胸脯,说道。 燕霁雪慢悠悠喝着茶水,看她这个红光满面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别给我添乱使绊子,我就谢天谢地了,实在不敢奢望其他。” 刘婉心无奈,“你看看你,又狭隘了不是,你还是害怕我在背后搞你,你放心,不会的,就算看在你救了我还有珠儿两条性命的份儿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暗算你了。” 这个承诺倒是还有点意思。 “娘娘。”这时,碧桃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几句。 后者猛然站了起来,“什么,怎么会这样?” 碧桃说,将军府传来消息,陈凌霜出血严重,已经卧病在床了,问问她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陈凌霜。 燕霁雪急得在房间里了两圈,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陈子行前去帮忙。 可这样的话,上次司徒琳璟小产的事,可能就会瞒不过刘景煜,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燕霁雪想来想去,还是去了趟司徒琳璟那里。 “什么?凌霜嫂子竟然也吃了那个方子,那个方子只能是身体健康的人吃了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司徒琳璟也很担忧,低下头想了又想,豁出去似的道: “现在只能问问我娘,看看当初研究出这个方子的大夫有没有解决之法了。” 燕霁雪跟刘景煜请示一番,便拿着司徒琳璟的手牌回了将军府,又带着庄姨娘去了陈家,见到了司徒琳璟的母亲陈夫人。 陈夫人得知两人的意图,不禁眉头一蹙,叫来自己的贴身嬷嬷林嬷嬷,去了将军府。 “这么多年,林嬷嬷早已得了父亲真传,调理妇人的身子是个行家,可以让她帮凌霜瞧瞧。”陈夫人道。 燕霁雪没有多说什么,庄姨娘却一脸担忧,不知所措的样子。 到了将军府。 陈凌霜躺在床上痛苦不堪,面色惨白,看到燕霁雪的瞬间,她就想起来行礼,却被燕霁雪拦住。 “嫂嫂,你怎么样?”她焦急地说:“陈夫人带来一位嬷嬷,与严嬷嬷一样,都是调理妇科的行家,她兴许能帮到你。” 说完,林嬷嬷便上前帮陈凌霜把脉。 燕霁雪跟燕灵儿还有庄姨娘等人站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看着。 许久,林嬷嬷才道:“还有的救,不过夫人怕是要受些苦楚。” 陈凌霜面露喜色,“莫说是受些苦楚,便是要了我半条命,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腹中胎儿能好好的。” 林嬷嬷给她开了方子,加了数种珍贵药材,弥补陈凌霜身子的亏空,又教授了严嬷嬷针灸按摩之法,每隔三天便要进行一次。 还给搭配了合理的膳食方子,精细到了每一餐的分量,庄姨娘立刻让人将其送到小厨房,仔细叮嘱务必每一餐都精细精细再精细。 燕霁雪这才放了心。 “雪儿,你要不在家里多住两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临行之际,庄姨娘依依不舍地说,“也让嬷嬷给你把把脉,如何?” 燕霁雪笑了笑,“多谢姨娘好意,雪儿心领了,但却是不能多加逗留,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巴不得雪儿行差踏错呢。” 时间一晃,小半年过去了。 陈凌霜的胎儿平安保了下来,如今已经六个多月,她的肚子尖尖的,不少人说像怀着一对双胞胎。 宫里,许娴贞也即将临盆。 刘景煜最近焦虑的整宿整宿睡不着,整天长吁短叹,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眼许娴贞,生怕有什么问题。 从前许娴贞有些矫情,爱争宠,到了孕晚期之后,身子越来越沉重,整日连门都不出,更别说跟别的妃子争个什么了。 这天晚上,燕霁雪跟刘景煜一道去探望许娴贞。 还没进到院子里,就听里头传来一阵哭声,还伴随着责骂声。 燕霁雪不仅有些狐疑,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听到了许娴贞的骂声,这家伙不是向来很有涵养,从来不会做那种掉价的事? 刘景煜也有些不解,两人一道进了院子,果真看到许娴贞手里拿着一个鞭子,在责罚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貌似都只是负责洒扫的,此刻她们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眼看过去,两人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鞭子打烂了,惨不忍睹。 “住手。”刘景煜冷声喝道。 许娴贞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扔掉手里的鞭子,她面色难堪,准备行礼,却被刘景煜扶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打起人来了,这两个丫头看着面生,年纪也不大,是犯了什么错。”他问。 燕霁雪也道:“就算她们有错,也是你的大宫女或者嬷嬷替你教训,你怎么还自己亲自动起手来了,万一伤了你自己可如何是好?” 许娴贞面色相当复杂,青一阵红一阵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 “怎么了?有话就说。”刘景煜耐着性子问。 许娴贞叹了口气,很是尴尬道:“这两个婢女,被臣妾查出来,私自与太监结对食。” 﨔 第168章 本宫为你做主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这种事,可是宫内禁止的,这怎么还闹到明面上来了? “皇上,您不是早早就下了命令,不让宫里的宫女太监结对食么,臣妾发现了,自然要好好惩治她们一番。”许娴贞看了一眼燕霁雪,“皇贵妃娘娘,此事怕是要好好查上一查,臣妾原本只发现了一个宫女,没想到稍微一查,竟又揪出来一个,实在让臣妾震惊。” 燕霁雪没有接这个话。 她在想,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这么多,大家又都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可怜人,宫女还好,二十五岁可以出宫嫁人,太监就不一样了,一辈子都得在宫里待着。 时间久了,大家难免寂寞无助,结成对食聊表慰藉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可偏偏,皇宫又是圣地,这种事发生的太多,难免影响宫里的风气,若是再传出去被百姓得知,到时候更了不得了。 “此事,臣妾从未处置过,还得请教一下太后娘娘才能放心。”燕霁雪低头说道。 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此事可大可小,依朕看,就用这两个丫头来开刀,小惩大诫一下,回头让各宫都注意一下,别再闹出这种腌臜事便罢了。” 燕霁雪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宽容大度。 回到永安宫之后,燕霁雪也让碧桃还有松月暗中查了查,竟然真的发现,永安宫的一个二等丫头翠珠,就跟御膳房的一个厨子是一对,两人经常偷偷在夜里相会。 碧桃说,这还只是藏的最浅的一个,稍微提溜了一下,就发现了。 说不定还有多少藏的深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证据。 燕霁雪有些头疼。 她可是皇贵妃,她的永安宫,怎么能出这种事,而且还不是一个例子。 燕霁雪无奈之下,将永安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叫了过来,集中到院子里训话。 众人均低着头,谁也不敢开口,有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燕霁雪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才道: “有对食的,都散了吧,别让本宫发现,否则的话,罚俸都是轻的,怕是要送进内务府受刑,晓得么?” 她这还真是言简意赅。 一帮人都有些惊愕。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在想,皇贵妃娘娘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是真的生了气了。 众人齐声应和,就说谨遵教诲,绝不敢明知故犯。 这个节骨眼儿上,碧桃来报,说翠珠原本打算悬梁自尽,但被拦了下来。 燕霁雪头都大了,匆匆赶了过去。 翠珠跪在地上哭个不停。 “宫女自戕是大罪,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自己父母兄弟姐妹想一想,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非死不可的大罪,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你如今也才十五六岁吧,等往日出了宫,多的是机会重新开始,干嘛这么傻?”燕霁雪忍不住劝道。 她觉得自己说的相当有道理,就是嘛,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小丫头,平常当差也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怎么就想不通,做出那种事。 翠珠却不住地抹眼泪,半天不说一句话。 碧桃压低声音说:“娘娘,翠珠父母双亡了,家中并无旁人,她打算在宫里当一辈子的差的,原本还指望着能爬的高些,能被您指一门好的亲事,所以她就算自戕,也连累不到别人。”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要悬梁自尽啊,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没准儿还以为她燕霁雪苛待宫女呢。 “翠珠,别哭了,本宫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燕霁雪沉声说道,“究竟为何想不开,可是有谁欺负了你,说出来,本宫为你做主。” 翠珠涕泪交加地抬起了头,看着燕霁雪,却还是哭的肝肠寸断,怕是跟当初她爹妈死的时候一个模样。 “娘娘,奴婢没有什么,奴婢只是觉得丢人,给娘娘丢人了,奴婢无颜再苟活于世了。”翠珠抹了一把眼泪,又低下头瑟瑟发抖。 燕霁雪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哭得这么惨,八成跟那个公公有关系。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燕霁雪问,“你好歹说出来,本宫真的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碧桃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在翠珠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翠珠浑身一震,面色复杂极了。 许久,她才终于开了口:“娘娘,顾玉说,他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不再喜欢奴婢了,让奴婢别总是一腔深情错付。” 原来如此。 燕霁雪将其他婢女屏退出去,问道:“那顾玉便是你的心上人,他生的俊美么?有什么优点吗?”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怎么还能吃这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不太好吧。 翠珠咬着牙恨恨道:“不过是有点皮相罢了,他早就与御茶膳房的厨娘搞在一起了,可怜奴婢一腔真情错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燕霁雪不由得来了点兴趣,没想到这有这么一茬儿。 她倒是想去看看那个顾玉看上的另外一个宫女长得有多漂亮,竟然连翠珠都不要了。 但是她是皇贵妃,总不能丢了身份不管,去做那种事。 燕霁雪想了想,道:“翠珠,别哭了,此事让碧桃帮你办了。” 碧桃一脸懵。 燕霁雪将碧桃叫到里面,跟她说,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是谁的错,然后给予相应惩罚。 碧桃阴恻恻的笑了,“奴婢绝不辜负娘娘期望。” 晚上,碧桃就回来了。 她愤愤不平地给燕霁雪还有松月说: “娘娘,月月,你们不知道,那个顾玉虽说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但他未免太过分了,他竟然脚踩两条船,翠珠跟那个允儿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两人都跟顾玉海誓山盟了一番,顾玉还骗光了翠珠的钱财,见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要同她断了联系。 正是因为没了钱没了对食,又遭了欺骗,翠珠才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说到这儿,碧桃喝了口水,继续道:“幸好有奴婢在,奴婢让人狠狠揍了顾玉一番,夺了他的钱财分给翠珠跟允儿,如今顾玉已经在外头侯着了,娘娘您看着处置吧。” 﨔 第169章 许娴贞艰难产子 燕霁雪无奈一笑,真不愧是她的人,解决事情的效率就是高,太高了。 她出去看了一眼,果然见一个小太监被绑着,跪在院子里一个劲儿叫唤。 “这种渣滓,断然不可继续留在御膳房了,将他贬入辛者库吧。”燕霁雪道。 “得令。”碧桃笑了一下,转身出门了。 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面露疲惫之色。 燕霁雪让他躺下,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刘景煜哭笑不得。 “你可是皇贵妃,你怎么能跟几个小丫头小太监计较这些,还一副好奇的样子。” 燕霁雪撇撇嘴,“这有什么,臣妾这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翠珠也挺可怜的,甘冒大险与顾玉结对食,没想到最后人财尽失,要不是碧桃把钱给她讨了回来,她怕是还活不下去。” 刘景煜又是一笑,“罢了,你高兴就好。” 说完这话,他脸上的一点笑意便烟消云散了。 “怎么了皇上?”燕霁雪也有些忧虑,“可是担忧娴贞?” 按理来说,许娴贞已经到了发动的时候,可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动静,实在说不过去。 “臣妾已经让姨娘将严嬷嬷送进宫来了,有她在,应该不会有事。”她宽慰道。 刘景煜点了点头,“可连着好几天,娴贞身子不好,偶有出血之症,太医院那帮庸医不敢下手诊治,生怕伤着龙胎,眼看着娴贞越来越难受,朕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不如催产试试呢?”燕霁雪提议。 话音刚落,碧桃在外头急声低喊:“皇上,娘娘,许贵人那边传来消息,许贵人发动了,痛得厉害,想让娘娘过去看看。” 燕霁雪立刻起身,换了衣服就往出冲,都忘了刘景煜还在她这儿。 两人几乎是小跑过去的,互相搀扶着,谁的表情也也不好看。 听到隔着宫院传出来的凄厉声响,燕霁雪的心猛然揪了起来,仿佛又回到当初刘婉心生孩子的时候。 “燕霁雪,燕霁雪来了吗?”这时,许娴贞大声喊了一句,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应了声。 许娴贞的婢女匆匆出来,说许娴贞想让燕霁雪进去陪她。 燕霁雪后背冷汗直流,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她也是见识过生产艰难的人,她实在没那个胆量了,太可怕了。 可此时此刻,许娴贞就是如此信任她,她去了,说不定能给许娴贞一点胆气,让她生产顺利些。 那些恐惧与两条人命比起来,那的确是微不足道。 “皇上,臣妾去了,您放心,有臣妾在,她们不会出事。”燕霁雪咬了咬牙,这话说的,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朕相信你。” 燕霁雪硬着头皮进了充满血腥气的殿内,四周的门窗都已经堵上了,那股气息浓烈至极。 许娴贞浑身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水浸透了,五官也被痛苦折腾得紧紧扭成一团,哪里还看得出从前那个美艳动人的样子。 她躺在一张百花被下,几个产婆都在下面助产几人都在说,“用力,娘娘,用点力,马上看到头了。” 许娴贞脸色又白了好多,真的好惨,头发凌乱的搭在额头,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她眼泪狠狠涌了出来,眼底满是痛苦与委屈。 “我,我好痛……不行了……”她握住燕霁雪的手腕,在鬼门关上使劲儿挣扎着,整个人都要疯了。 “再坚持一下,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再坚持一小会儿,你跟孩子都会平安的……”不知不觉,燕霁雪也不由得颤抖起来,整个人都麻了,几乎要晕厥。 完了,她也被影响了。 “痛,痛啊……” “好多血!” “娘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看到头了,就快了。” ……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燕霁雪趔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她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怎么不灵验了,说好的陪伴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勇敢起来,再次来到许娴贞跟前,握住她的手给她打气。 许娴贞死死抓着她的手,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胳膊上被抓出了几个血印子。 终于,终于,一阵高亢的哭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严嬷嬷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燕霁雪悬着的心也狠狠松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么一来,她却脑袋一木,晕了过去。 众人都懵了,手忙脚乱得将她扶起来,抬了出去,请了太医给她把脉。 永安宫。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她伸了伸胳膊,一阵纷乱可怕的记忆涌进脑海。 她打了个寒噤,想要开口将碧桃唤过来,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好在碧桃守夜没有睡死,听见动静急忙掀开帘子进来了。 “娘娘,怎么了?”碧桃小心翼翼的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叫太医过来。” 燕霁雪指了指自己喉咙,碧桃连忙去倒了杯茶水。 “许妃怎么样了?”她迫不及待地问:“皇子有没有事?” 碧桃忙道:“没事,没有任何事,陛下赐名谨承,赏赐了许妃娘娘好多东西呢。” 燕霁雪总算松了口气。 “娘娘,太医说,您这是受了严重刺激,需得好好休养才行。” 碧桃眼眶泛红,声音软软的,“奴婢都快担心死了,现在整个后宫的人都去了许妃娘娘的长春宫,哪里还有人在意咱们永安宫。” 她这语气,明明还有些不悦。 燕霁雪哭笑不得,“你这傻丫头,这有什么可争的,长春宫生了孩子,阖宫上下无不欢欣雀跃,本宫也跟着高兴,实在没必要说这些,也不该表露出这种不满的情绪来,明白吗,被别人发现了,可就糟糕了。” 碧桃撇撇嘴,“奴婢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刘景煜来了,面露喜色,整个人春风拂面。 “雪儿,这一次又多亏了你,你自己说说,想要朕什么赏赐?”刘景煜问。 﨔 第170章 太后的旨意 燕霁雪哪里想要什么赏赐,宫里又平安诞生了一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就已经高兴得很了。 可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微微有些酸涩。 这段时间,她也没停歇过调理与休养,可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怀孕的动静,她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就算没有孩子,你在朕心目中的位置也不会变。” 燕霁雪抿了抿唇,露出微笑。 她当然相信他,可是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惶恐。 几天之后的一天早上,荣太后将燕霁雪叫到了长春宫,她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她说,许妃生产时,落下亏空,无力养育皇子,要将刘谨承交给燕霁雪去抚养。 听到这个消息,燕霁雪也惊呆了。 怎么可以这样。 她知道荣太后的好意,是想帮她造势,堵住外头那帮大臣的口。 可她不愿意这样。 这对许娴贞不公平。 “不,不!”果然,许娴贞一下子惊了,都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急忙跪了下来,“太后娘娘,不要啊,这孩子是臣妾费劲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他是臣妾的命啊,臣妾离不开他,求求您了,不要让谨承离开臣妾,臣妾求您了……” 一边说一边跪下磕头,许娴贞的婢女也一道跟着跪了下来,气氛很是不好, 燕霁雪也想帮忙求情,谁知荣太后一记凌厉的眼神儿撇了过来,燕霁雪瞬间噤了声。 看样子,这一次荣太后是铁了心。 “许妃从前德行有亏,再者身子也不大好,暂且将皇子养在永安宫,许妃出了月子,先去万佛寺修行些时日,修身养性为皇子祈福,放心,到时会让你与皇子见面的。”荣太后声音冷酷,透着明显的不满。 燕霁雪都有些愕然,不敢相信之前还和蔼可亲的太后,此时此刻竟然这般无情。 她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许妃她虽然德行有失,但是罪不至此,还请您三思。”燕霁雪起身,恭恭敬敬地劝道。 荣太后却只冷冷一笑,“她几次三番害你,又多次蛊惑皇上,这般卑劣,不配为皇子生母,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求情,许妃便罪加一等,此生也别想再见三皇子。” 一锤定音。 许娴贞大惊失色,直接晕了过去。 当天,荣太后就让嬷嬷将刘谨承抱到了永安宫。 燕霁雪完全慌了,刘谨承哭闹不休,她身为一个从来没有生养过的人,哪里哄得住。 就只好让乳娘多多费心,可是让人无奈的是,小婴儿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根本不听话,只放声大哭,哭个不停。 燕霁雪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无奈之下,她竟然只能求助于刘婉心,毕竟她是公主的母亲,最起码有管孩子的经验。 刘婉心匆匆而来,可面对哭得面色通红的刘谨承,她也毫无办法。 就只能请来刘景煜。 很神奇的是,刘景煜僵硬地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之后,孩子竟然真的停止哭泣,眼巴巴看着他,可怜极了。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皇上,能不能想办法说服太后娘娘,让她暂且赦免许妃,这孩子才刚生下来没几天,怎么能跟自己亲娘分开呢?” 旁边刘婉心嗤笑一声,“皇贵妃娘娘,这可是太后给你的恩典,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啊。” 燕霁雪脸色一僵,好半天一言不发。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许娴贞那苍白痛苦的面孔,越想越难受,便跪了下来,“皇上,求您看在许妃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的份上,劝劝太后娘娘吧,臣妾,臣妾实在不忍心,更不愿意趁人之危。” 谁想,刘景煜却脸色一沉,叹了口气,“此事,朕也觉得可以,许妃身子亏空太过,也并不适合抚养皇子。” 燕霁雪眉头紧蹙。 她比谁都清楚许娴贞德身体怎么样,皇上跟太后做出这等决定,还不是为了她。 谁让她这么久没有身孕。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各宫妃嫔就来恭喜。 燕霁雪一一谢绝,只留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这两个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点大小的小婴儿,觉得新奇极了,两个一左一右围在婴儿身边,好奇的摸一摸他的小手,又碰一碰他的小脸儿。 两个人盯着小婴儿好一会儿,差点把孩子看哭了。 燕霁雪赶紧先把她们轰走,让乳母将孩子带了下去。 “你们两个还能笑得出来。”燕霁雪叹了口气,“这孩子看着是可爱,可于我而言,却是烫手山芋。” 温绿韵一愣,“这是为何?” 司徒琳璟比温绿韵清醒些,“姐姐这是不愿跟许妃为难,许妃生个孩子十分不易,怎能生下来就被姐姐夺走了这个孩子。” 温绿韵不由得蹙眉,“这怎么能跟姐姐有关呢,明明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司徒琳璟没有解释,懂得都懂,不懂的,就是太单纯了。 是啊。 燕霁雪跟司徒琳璟一个想法。 别人都知道这孩子是许娴贞生的,可就因为太后一句话,孩子就被判给了她,任何人都会猜测,是燕霁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这才将孩子拿到手的。 温绿韵又道:“我听说许妃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她才刚刚生了孩子,却被这般对待,一定很难过。” 燕霁雪点了点头,“我打算去看看她。” “可别。”司徒琳璟劝道:“姐姐不去还好,去了的话,许妃怕是觉得,姐姐是去耀武扬威的,到时候误会更大,对姐姐也不好。” 燕霁雪真有种无力之感。 但总不能就这么接受了,什么也不做。 她想了又想,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带着谨承去了长春宫。 彼时许娴贞还在大喊大叫,试图让外头的人听到她的冤屈,好帮她把孩子要回来。 听到婢女通报是燕霁雪来了,许娴贞一脸不可置信,扑下床冲向刚刚进门的燕霁雪。 “我的承儿呢,燕霁雪,我的承儿……”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猛然看到了乳母手里的人。 﨔 第171章 一步步,步步错 许娴贞瞬间泪如雨下,上前抢下乳母怀里的婴儿,紧紧抱着。 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立刻哭了起来。 许娴贞自然也是情难自禁,哭得浑身发抖。 燕霁雪看在眼里,十分不忍,可又担心许娴贞的身体,便上前道:“别哭了,你身子还没恢复,可别落下病根。” 许娴贞猛然一震,依旧紧紧抱着孩子,却对燕霁雪充满警惕。 “好啊,我真没想到,你表面上看起来活菩萨似的,一次又一次对我宽容,还陪着我去了京溪园住了两个月。 那段时间我以为你是真的可以深交,我甚至做好了等孩子生下来让他认你为义母的准备,可谁能想到,我许娴贞好不容易决定相信你一次,你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燕霁雪,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我是如何历经痛苦才生下这个孩子,你怕是比谁都清楚,你为何要这般坑害我,我的儿子,凭什么被你带走?!” 她的声音充满愤怒,任何人都能听得出她的痛苦来。 燕霁雪呆愣在那里,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有被伤害到。 她深知解释没有用,便一言不发,等许娴贞抱孩子抱的差不多了,才道:“这孩子放在我这儿,我会好好教导,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你不妨想想太后娘娘为何这么做,而皇上又为何允准了她。” 许娴贞浑身一僵,冷然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你的阴谋,你是女人本来就是冲着我的孩子去的!” “把孩子带走。”燕霁雪懒得跟她多说,使了个眼色给松月。 后者立刻上前,要将孩子带走,许娴贞却紧紧抱着孩子,一个劲儿后退,那双眼睛满是仇恨,恨不得掐死燕霁雪一般。 此时此刻,燕霁雪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软又一次办了坏事。 她不该来的。 “娴贞,你听我说,你先把孩子给我,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没有人跟你抢,等你身子好了,好好表现,我自会向皇上太后求情,让他将你放出去,到时候孩子还是你的。”燕霁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劝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娴贞就是跟疯了一般,情绪异常激动,死死抱着孩子,孩子都哭了她也视而不见。 “不,不,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怀上,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他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带走!” 她好像癔症了。 燕霁雪不由得眉头紧蹙,“动手!” 松月急步上前,趁着许娴贞不备,飞快的抢走她怀里的孩子,而后后退。 许娴贞咬牙切齿,大喝一声:“混账东西,把我孩子还给我!” 她的声音真的很可怕。 松月都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出去。 许娴贞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倒了下去。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错了,错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怎么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但此刻,她必须救人。 陈子行很快闻讯前来,得知一切,他也不由得有些担忧,多了句嘴:“娘娘,微臣知道您是好心,可是您何必多此一举?”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先为她诊治吧。” 很快,刘景煜也赶来了。 他是从刘婉心那里过来的,刘婉心自然也跟了过来。 大半夜的,大家脸上都没什么好颜色。 “皇贵妃,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您怎么来了这儿,许妃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今夜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刘婉心不解的问。 她还以为燕霁雪得知许娴贞出事才赶过来的。 燕霁雪想了又想,直接跪了下来,“皇上,请您责罚。” 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先起来。” “皇上,许妃将这个孩子视为她的命,若是臣妾强行带走孩子,她怕是活不下去了。”燕霁雪急声道:“皇上,人命关天,您还是再三思啊。” “皇贵妃,此话何意,是否在责怪哀家决策不当?”没想到这时,荣太后从外头进来了。 燕霁雪脸色煞白,跪了下去,不敢说话。 “你跟哀家出来。”荣太后冷然开口。 碧桃跟松月将燕霁雪扶了起来,后者拖着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得跟了出去。 不等她开口,荣太后便是一声厉喝:“跪下!” 燕霁雪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夜风袭来,她的后背微微发抖。 荣太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糊涂啊,你可知哀家为何强行让你去抚养三皇子?” 燕霁雪低头不语。 “那许娴贞早在潜邸时便魅惑皇上,致使皇上偏颇她一人,后宅不安,如今身在后宫,她不仅不知收敛,反而一再挑衅后宫规矩,哀家早就想趁机敲打,可偏偏她怀了身孕。 哀家生等着她生了孩子,要是个女儿也就罢了,给她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偏偏她生了皇子,皇子事关社稷,她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生母自然不能抚养,万一教坏了皇子可该如何是好?” 说了这么多,燕霁雪其实更愿意相信,是许娴贞的父亲,许丞相最近得罪了皇上或者太后,亦或者,太后不愿让许家成为这个孩子的助力。 燕霁雪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怎么想的,张口就来一句:“可是太后,您就相信臣妾吗?” 她的背后,可是将军府,是燕之鸿。 难道还比不上许丞相影响力大? 荣太后定定得看着她,许久才道:“哀家相信你,更信得过你的父亲,如何?” 燕霁雪一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好了。”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上前将燕霁雪扶了起来,“你这傻孩子,若是别人有这个恩典,怕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你可倒好,还得金疙瘩往外推。” 燕霁雪鼻子一酸,低声道:“可外人会说臣妾是趁火打劫,臣妾并无此意啊。” 荣太后有些不耐烦,“好了,难道你想违抗哀家懿旨?” 许娴贞病得很重,第二天醒来还吐了血。 她求了皇上,还求了太后,说自己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造次,皇上都有些动容,可是太后不听。 﨔 第172章 许娴贞去世 许娴贞拖着病体,步履蹒跚地来了永安宫,还没到就已经磕了下去。 燕霁雪得知此事,急忙冲出门去,就见许娴贞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两个丫头看到燕霁雪,急忙跪下行礼。 燕霁雪免了她们的礼,亲自上前,要把许娴贞扶起来。 后者却道:“娘娘却若是不把孩子还给我,我就会在这儿不起来了。” 真是个神经。 燕霁雪都有些不知所云了。 她明明告诉过许娴贞,让她先安安静静待着,等时机到了,孩子自然能回到她手里去。 她怎么能不理智到这种地步? “燕霁雪,就当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绝对不会……”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像两个核桃挂在脸上。 燕霁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任凭许娴贞一再哀求。 直到天空中飘起雨丝。 她道,“把你们娘娘带回去。” 两个丫头急忙想将许娴贞扶起来,天知道此时此刻她们有多惶恐,她们都怕荣太后突然出现,把她们全送进内狱里去。 许娴贞被强行带走。 可这天晚上,长春宫就传出消息,她自缢了。 燕霁雪得知消息时,许娴贞已经被救了下来,只剩下半条命。 燕霁雪跟刘景煜一前一后赶到长春宫。 “你怎么这么傻?朕不是说过,等你身子养好了,等太后气消了,朕会把孩子给你的。”刘景煜握住许娴的手,同样恨铁不成钢。 许娴贞脸色惨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微笑,是啊,她的表情复杂至极。 “皇上,您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对吗?” 她气若游丝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殒。 刘景煜连声音也不敢抬得太高,只好低声道:“你别想那么多,暂且养好自己的身子,一切有朕在。” 许娴贞勉强扯出笑容,余光却瞥见站在门口的燕霁雪。 四目相对,她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朝着燕霁雪招了招手。 燕霁雪走了过来。 “雪儿,我其实没有怀疑过你,我那天,是太激动了,都怪我不好,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燕霁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许娴贞像是在交代遗言。 “你别多想,养好身子才是真的,等你身子好了,孩子还是你的。”燕霁雪道。 许娴贞又是一笑,“我怕是好不了了,不过我并不担心,雪儿,你帮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好不好,把他当做你的亲生孩子去养……” “你别胡说!”燕霁雪急了,使了个眼色给碧桃,让她赶紧去把孩子带过来。 碧桃转身出了门。 许娴贞沉默片刻,眼底涌出泪水,“这个孩子,是我强求得来的,我这辈子的福气都给了他,老天爷自然要收走我……” “住口。”刘景煜也听不下去了,“你再胡说八道,朕绝不原谅。” “皇上还是这般凶神恶煞,一如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真冷,冷着一张脸,好吓人,臣妾一开始好怕你。 但是却渐渐发现,皇上是个好人,皇上也有好多身不由己的地方,臣妾原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陪着皇上,为皇上生儿育女,可现在……”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惨白。 这时,碧桃将孩子抱来了。 “你好好看看你的孩子,你还有个孩子,你能撒下她不管吗?”燕霁雪急忙将孩子抱到她面前,试图勾起她的不舍。 许娴贞盯着孩子看了好一会儿,却扭过头去。 “雪儿,你把他带走吧,以后他就是你的孩子。”她的声音充满苦涩,让人听得心碎。 屋子里一片冷凝。 可任凭燕霁雪跟刘景煜如何劝诫,如何挽留,任凭太医如何救治,许娴贞还是没了。 陈子行说:“她身子亏空厉害,情绪又很不稳定,患得患失,强烈护着孩子,却求而不得,这才导致她的身体急速恶化,以至于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燕霁雪抱着孩子,孩子在哭。 听到这些,燕霁雪也想哭。 她想到了许娴贞在产房里痛苦挣扎的一幕幕。 她或许还想过,等孩子生了,她能母凭子贵,在宫里闯出一片天地来。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每个人的立场都是对的,燕霁雪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症结在哪儿。 如果重来一次,许娴贞会不会活? 可是,太后就是不喜欢宫妃不安分,不喜欢外戚专政,不喜欢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皇上虽然宠爱许娴贞,却也不会无底线得纵容他,他头顶上有“孝”字,便不能违抗母命,为了她不顾一切。 而燕霁雪自己,她哪里错了,她好像是这件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没有人在乎她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既得利益者,她应该开怀大笑,因为她现在有了孩子,就不用担心皇贵妃这个位置坐不稳了,外头大臣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动摇她。 …… 孩子一直哄不踏实,一点动静都会惊醒,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哭泣。 他好像有所感知,他也在哀痛自己母亲的离世。 许娴贞的葬礼很简单,各宫妃嫔都去了长春宫进行吊唁,燕霁雪也去了,抱着一直哭闹的孩子。 众人都看着她,目光各异。 燕霁雪上了香,一言不发,带着孩子出了门。 许娴贞能住在长春宫,可见当初皇上对她有多少期许与偏爱,可如今,“长春”二字却那般讥讽。 许娴贞离世的第四天,刘景煜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该该干什么干什么,处理朝政,拜见太后,宠幸嫔妃,闲来无事,还会亲自抱一抱两个孩子,逗他们开心。 好像这宫里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天夜里,他来了永安宫,带着一身酒气。 燕霁雪默默地帮他脱掉衣物,让人煮了醒酒汤。 刘景煜半躺在床上,却突然自顾自说起话来。 “那年你入府之前,我还偷偷跑出去看过你,我想知道我的侧福晋会是什么模样,却被你骂了一通,说我的登徒子,还差点叫人把我打一顿……” 燕霁雪脚步一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出去。 﨔 第173章 回府 刘景煜忽然笑了起来,自嘲的笑,无奈的笑。 “后来,后来……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可你为什么要食言……” 说着说着,他瘫了下去,看似云淡风轻的面孔上,浮现出燕霁雪从未见过的痛色。 可当天亮了,他又恢复如常,按部就班得前去上朝。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过来看孩子,两人这几天都快把自己宫里搬空了,什么好东西全尽着永安宫来。 “瞧瞧谨承,生的可真是漂亮,这小眼睛小鼻子的,长大之后指不定得多俊美呢?”温笑着摸了摸孩子的鼻子。 司徒琳璟撇撇嘴,“人家这是大眼睛高鼻梁,你这话说的真不恰当。” 温绿韵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嘛。” 两人逗孩子发笑,燕霁雪坐在床边绣小衣服,绣着绣着,突然走了神。 直到针猛的刺了她的手指头,她才缓过神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手都流血了。”碧桃急忙过来,用纸巾帮燕霁雪擦拭手上的血珠。 燕霁雪抿了抿唇,眉宇之间却还是愁云不散。 经过了司徒琳琅之死带给她的巨大伤痛,后来再发生任何事,她好像已经能够忍受,哪怕这一次,许娴贞的死,也只是让她的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丝毫没到当初失语的程度。 可也不是没有任何表征的。 她近来精神头很不好,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像今天这样的自伤,也已经不止一次。 “姐姐,你在想什么,不妨跟我们说说。”温绿韵担忧问道。 “还能想什么,姐姐怕是觉得,皇上或许冷情了,姐姐跟许妃关系不错,她的死,姐姐自然难以承受。”司徒琳璟无奈说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你们错了,皇上,才是这个宫里最重情重义之人,否则,我怎么可能坐得上这么高的位子?” “可是,许妃死了,皇上却半滴眼泪也没有,更没有一丝伤感。”温绿韵幽幽叹了口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帝王的无情。 “你们错了。”燕霁雪无奈,“皇上不仅仅是我们的皇上,也是朝臣的皇上,更是天下百姓的皇上,他若是沉湎于一个宫妃的死,此时此刻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他,他的伤痛,只能藏在心里。” 是夜,刘景煜来了。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在永安宫过夜,可每每,两个人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互相陪伴着入睡。 今夜也是如此。 “雪儿。”刘景煜忽然开口。 已经三更天了,困得不行的燕霁雪差点就要睡着,却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惊醒,“怎么了皇上,您渴了么,要不要臣妾给您倒杯茶?” 下一刻,刘景煜转过身来,拥住燕霁雪的后背。 一股暖意袭来,燕霁雪愣了愣,“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幸好朕还有你。”刘景煜道:“等谨承过一周岁时,朕便封你为皇后,如何?” “皇上,您三思。”燕霁雪有些惶恐,“臣妾德不配位,怕是胜任不了。” “朕说你行,你就行。”刘景煜语气坚决。 “皇上既然这般看重臣妾,可否许臣妾出宫省亲两日?”燕霁雪趁机开口。 “你要出宫,回家一趟?”刘景煜讶然。 燕霁雪点了点头。 算算日子,陈凌霜也快生孩子了,燕霁雪怕有什么疏漏,再加上她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家里人,难免想念。 刘景煜万分不舍,但还是应了。 三日之后,燕霁雪暂且将谨承放在了太后宫里,带着两个婢女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格外激动,谁都知道燕霁雪如今是有孩子傍身的人了,自然替她感到开心。 众人一番寒暄,燕霁雪突然注意到陈凌霜好似胖了许多。 不是孕期那种正常的发胖,太明显了,乍一眼看过去,燕霁雪差点没认出她来。 “妹妹为何这般看着嫂嫂,可是觉得嫂嫂变胖变丑陋了?”陈凌霜注意到燕霁雪的目光,不由问道。 燕霁雪微微一笑,“嫂嫂近日可还好?” 陈凌霜幽幽叹了口气,“妹妹也能看出来,我这身子竟出奇的好,胃口也很好,正说着呢,就有些饿了。” 旁边的婢女立刻上前,将一碟桂花糕给她吃。 燕霁雪看了一眼,不由蹙眉。 那点心浸满了蜂蜜,想必很甜。 这样甜的桂花糕,她却一连吃了好几口,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见大家都在看她,陈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妹妹莫怪,是嫂嫂失礼了。” 燕霁雪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她是从何时开始,胃口越来越好的。 陈凌霜说,两个多月以前,她的胃口还没有这么夸张,当时甚至瘦的不像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全家上下都很焦急。 记不清是哪一天,燕啸麒从外头带回来一张方子,说是有助于开胃健体的,几位大夫看过之后,都没什么问题,她才喝了这药。 没想到效果竟然很好,也才一两个月功夫,她不仅补上了从前的亏空,还长了不少,后来竟一发不可收拾,胖的有些离谱了。 “凌霜能吃便好了,从前她身子骨虚弱,没有力气,我还害怕她生产时力气不够,会有危险,如今也没有那般担忧了。”庄姨娘笑着说。 燕霁雪却笑不出来。 陈凌霜的肚子也才八九个月,可已经比寻常人十个月还要大,看起来真的很夸张。 胎大也难生啊。 燕霁雪私底下叫来燕啸麒,问他那方子是谁给的。 燕啸麒说用不着担心,那大夫在京城开了家医馆,每天都有很多百姓前去排队求医,可谓声名远扬。 燕霁雪不免狐疑,便想出去见识见识,顺便看看她的身子究竟怎么回事,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不见动静。 第二天,她跟松月便乔装打扮一番,出了门。 原本燕啸麒想陪着一同去,但燕霁雪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松快些比较好,她让燕灵儿带碧桃出去玩,自己跟松月直接走路出门。 两人很快到了那家医馆,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好长一条队伍,排的满满当当,目测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排到跟前。 﨔 第174章 救人 燕霁雪跟松月想了个主意,他们买了几张饼,给了角落一个乞丐,让乞丐代替她们排队,两人就在附近闲逛。 好久没有出来,总感觉外头的风都是自由自在的。 燕霁雪买了不少小玩意儿,有给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的胭脂水粉,兔子灯笼,给刘景煜的点心,还有其他一些小物件,诸如拨浪鼓,小人儿等等,都是给谨承的,虽然他现在还很小。 两人还吃了糖人,看一队杂耍的挥舞着大刀喷火,顺道还救了一个差点被卖进青楼的可怜小女孩儿。 总之这一趟出去,竟然收获满满。 可两人经过一个巷子时,燕霁雪却嗅到了血腥气。 猛地一眼看过去,巷子里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地上堆着几个沙袋,还有几个乞丐。 可燕霁雪天生敏锐,她还是走了进去。 几个乞丐睡得很死,有一个被苍蝇搅和醒了,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就好像饿了十几天的乞丐看到大肉饼,不对,他们就是乞丐。 “大人,给点钱吧,给点吃的吧。”乞丐急忙窜了过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其他几个乞丐也瞬间扑了过去,围成一圈。 一股腥臭的气息,遮住了那抹血腥气。 燕霁雪无奈,让松月拿出一把铜板撒了出去,一帮乞丐顿时两眼放光,全去捡钱了。 “小姐,有什么问题?”松月不解。 燕霁雪道:“你就在这儿守着,不用跟上。” 她自己一个人进了巷子深处,竟看到那沙袋背后,躺着一个被刀子伤得半死不活的人。 他穿着一身布衣,但明显可以看出来,他不像京城的人,或者说,他不像东序国的人,他的五官深邃神秘,特别是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睛,乍一眼看过去,好似两口幽暗的古井。 而且他的身形十分高大,哪怕瘫在那儿,也能看得出来身量修长,十分健硕。 “滚开!”男子咬牙切齿,声音冷酷。 一开口,就有种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小觑。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盯着他看了几眼,感觉他有故事。 便上前去,单手桎梏住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去探他的伤口。 伤他的刀子,只是普通的匕首,但伤的很深,他的肩膀都要扎透了。 可这点伤并不足以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他怕是还有别的暗伤。 “你要干什么,滚开,别逼我杀了你!”男子恶狠狠吓唬道。 燕霁雪差点笑出声。 还真以为她是被吓唬大的? “我是为了救你,你这伤口挺深,再不治,你活不长的。”燕霁雪故意弹了一下插在他肩膀上的那把匕首,男子瞬间痛得浑身痉挛,脸色惨白。 燕霁雪握住匕首的柄,男子急声道:“不可,拔了我更会死!” 下一刻,燕霁雪已经狠狠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又准确无误地捂住男人的嘴,将他的痛苦低吼堵了回去。 “放心,死不了的。”燕霁雪说着,封住他身上的几个大穴位,给他灌输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而后,她拿出从宫里带出来的止血散,以及价值千金的伤药。 这药可极难得到,她都有些不舍得。 可莫名其妙的,她感觉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平民百姓,万一死了,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罢了。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不救的话,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扯下他的袖子,简单擦拭了伤口周围的血污,再将药物洒在伤口,他又痛得差点吼出来,但所幸他自己捂住了嘴,哪怕痛得浑身颤抖,竟然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燕霁雪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你是谁?”男子却不依不饶,“为什么救我?” “你用不着管我是谁,我救你也只是凑巧,不必放在心里。”说完,燕霁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潇洒离去。 今天还真是收获多多。 “小姐,刚刚你怎么在里面那么久,你做了什么?”松月低声问。 巷子太深,又有沙袋挡着,她自然看不清楚。 燕霁雪心情不错,“做了件好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出去吧,这会儿应该排到我们了。” 果然,等她们赶到医馆时,小乞丐正好排到位置了,松月将剩下的两张饼递给小乞丐,跟着燕霁雪一起进去诊治。 那大夫须发花白,坐在那儿一副仙风道骨,看着就很厉害。 他帮燕霁雪把了脉,却说燕霁雪身体康健,贵气不凡,并没有什么需要调理的,唯独需要调整的是心绪,让她不能思虑太重。 燕霁雪有些惊讶,“先生知道我心中所想?可思虑太重,跟……有关么?”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这是自然,心若不静,也会影响身体,自然无法心愿得偿。”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那该如何调整呢?” 要是在外头也就罢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身体自然会好,心情也自然会好。 可她偏偏就待在宫里,宫里到处都是事情,到处都是算计纷争,她表面上不在意,可实际上心早已经沦陷了。 思虑重,也由不得她。 “问心无愧,无所畏惧,方能破局。”老先生面带微笑,好似看透了燕霁雪的身份,却并没有点破。 燕霁雪苦涩一笑,应了声,又拿出燕啸麒的那张方子,“老先生,这方子可是在您这里开的?” 老先生接过去一看,而后点了头,“不错,正是在下亲手所写的药方,那位夫人的身子可有好些?” 他竟然还记得陈凌霜身子不好。 燕霁雪笑了笑,“是好些了,可是……也胖了许多,我不知这是好是坏。” 老先生蹙眉,给了燕霁雪一个令牌,说让她回去交给前来开方子的人,要是有任何事,都可以来请他。 燕霁雪再三道谢,跟松月打道回府。 可没想到两人还没到家,就碰到匆匆前来找她们的燕灵儿。 燕灵儿急得满头大汗,“姐姐,出事了,嫂子发动了,像是要生!”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她立刻让松月回去,务必要请到那位老先生去一趟将军府。 﨔 第175章 把她带下去 此时此刻,将军府已经一片混乱,燕霁雪跟松月回去的时候,全府上下人仰马翻,庄姨娘,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全在陈凌霜所住的飞鸿轩。 见到燕霁雪,一帮人像是有了主心骨,竟都缓了一口气。 “雪儿,你来的正好,你嫂子快生了,可这会儿怎么只听见她在叫喊,这可如何是好啊,严嬷嬷已经进去了。”庄姨娘紧紧握住燕霁雪的手,手里满是冷汗。 “莫慌,我进去看看。”燕霁雪脱掉沾染了寒气的外衣,飞快的掀开帘子进了屋内。 她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产房了,前两次固然害怕,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怕了。 此刻陈凌霜是真的惨,她浑身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张脸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严嬷嬷跟其他两个助产嬷嬷正竭力帮助她,丫头正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去换,屋里血腥气十足。 “雪儿,雪儿……好疼啊……”陈凌霜眼泪涌了出来,眼底恐惧又绝望。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竟晕了过去。 严嬷嬷立刻让人拿来针灸针,又让人赶紧去煎药。 一番折腾,陈凌霜的确醒了过来,阵痛也渐渐消了下去,严嬷嬷趁机让人端来鸡汤给她补充体力,陈凌霜却虚脱得瘫在那里,昏昏欲睡,哪里有力气喝汤。 燕霁雪见状,直截了当道:“给她喂,没有力气怎么行。” 严嬷嬷将鸡汤交给两个丫头,自己则将燕霁雪叫到旁边,低声道:“娘娘,夫人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这是早产了,变数很大呀,而且她的肚子大于常人,万一……” “没有万一。”燕霁雪急声道:“不管怎么样,必须保下嫂嫂。” 哪怕这个孩子不要了。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 严嬷嬷很震惊得看了一眼燕霁雪,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得出这种话。 她还以为,高门大户的人家,总会更在意这个孩子,而不是大人。 “还愣着干什么,嬷嬷,嫂嫂跟孩子能不能平安,全靠你了。”燕霁雪急声说道。 严嬷嬷深感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急忙点了点头,冲向产床。 “夫人,您一定要挺住啊,不然的话,孩子真的会不好的。”这时,一声哽咽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不由得眉头一蹙,走过去一看,是陈凌霜的贴身丫头红樱哭哭啼啼。 这丫头懂不懂什么叫避讳,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燕霁雪本想让人把这丫头带走,转念一想,毕竟是陈凌霜的丫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可没想到,那红樱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一会儿一句,全都是让人听了难受的话。 陈凌霜状态越来越不好,燕霁雪顾不得太多,立刻让人将红樱拉了出去。 恰好这时,那位先生到了。 老先生是被松月骑马捎带过来的,显然没怎么骑过马,一张脸煞白煞白,额头上还有冷汗冒出。 燕霁雪让人在产床外蒙了一层纱帘,让老先生进来给陈凌霜把脉。 “不妙啊。”老者蹙起眉头,从药箱里拿出来一颗药丸子,“先给夫人服下,给她补补元气。” 严嬷嬷接过那药,给陈凌霜吃了下去,也就一会儿,她的脸色就比刚刚好了很多。 可这孩子还是出不来,太大了。 老先生站起身要往外走,被燕霁雪按住,“您可不能走,这孩子能不能出来,全靠您了。” 他捋了捋胡须,无奈道:“她这还得好一会儿呢,老夫给她重新煎一碗药来,兴许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果然,他说的不错,陈凌霜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了好几个时辰,众人紧张又害怕,却是谁也没有离开。 燕啸麒是最担心的一个,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百圈,祈祷的话我说了几千几万遍,可惜通通不顶用。 他没得办法,直接去了祠堂跪下,求祖宗保佑。 燕啸虎跟燕灵儿见帮不上忙,也跟随大哥去了祠堂跪求保佑。 庄姨娘跟燕霁雪坐镇产房外,可这种时候,她们两个妇人竟然也束手无策。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快亮了,终于终于,在陈凌霜惨烈的痛喊之后,一声尖锐的声响传了出来。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儿!”严嬷嬷激动开口。 燕霁雪跟庄姨娘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突然听见严嬷嬷慌张的声音:“不好了,夫人大出血,晕过去了!” “老先生,求您了,赶紧救人啊!”燕霁雪都快哭了。 那老者急忙进了产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男女大妨了,指挥严嬷嬷帮着陈凌霜处理下身的血,他则拿出针灸针,开始忙活。 可让人惋惜的是,尽管老先生已经竭尽全力,陈凌霜还是没能醒来,只是保住了一条命。 “怎么会这样?”燕啸麒赶来时,就只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妻子,就那么没有一丝生机的躺在那儿,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凌霜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燕啸麒哽咽着,直接跪了下来,握住陈凌霜的手,苦苦哀求她醒过来。 其他人试图劝说,也无济于事。 一家人全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看着这一幕幕,燕霁雪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儿,她让松月传信给宫里,让刘景煜派陈子行过来。 可陈子行给陈凌霜把了脉之后,也说她亏空太厉害,且用汤药给她吊着性命,补充一段时间,说不定才能醒过来。 众人全在哭泣,燕霁雪余光却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名叫红樱的丫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喜色。 她还装模作样抹了一把眼泪,而后上前,将燕啸麒扶了起来,“大公子,您快起来,夫人往日里最心疼大公子的,您这般伤感,她也会难过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燕啸麒难不难过。 燕霁雪直截了当道:“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她觉得这个红樱很不对劲,需要好好查查。 “娘娘,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没有说错呀。”红樱吓坏了,急忙求情。 﨔 第176章 还敢胡言乱语 那位老先生也提出质疑,“夫人的胎比寻常夫人的胎大出许多,不寻常,还是查一查为妙。” 众人皆惊。 燕霁雪暂且将老先生留了下来,自己让人去查。 首先就从红樱开始查,让人去审问,与此同时查问了陈凌霜身边其他婢女。 燕霁雪得知一个重要消息,这个红樱原来是陈家给陈凌霜预备的通房丫头,就是给燕啸麒准备的,打算在陈凌霜怀孕期间服侍燕啸麒。 可不知道为什么,红樱一直没有机会。 伺候陈凌霜的二等丫头巧儿说,红樱不止一次向陈凌霜提起过做通房丫头的事,但陈凌霜一直没有答应,怕就是因为这件事,红樱才起了坏心思。 红樱倒是承认得飞快,她对着燕霁雪低吼: “陈夫人原本就打算让奴婢接替夫人服侍大少爷,可她硬是不同意,还说大少爷不喜欢,开什么玩笑,大少爷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长得哪点比她陈凌霜差?” 好大的口气。 燕霁雪又让人继续查,竟然得知,这个红樱是陈凌霜的父亲外室生的女儿,从小当丫头养在府里,可虽然是丫头,却因为陈凌霜心地善良,得的是不亚于小姐的待遇。 好家伙,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真的说得通了。 “凌霜不止一次提起过,要将你送给我为通房丫头,可我不愿要,你竟这般狠毒,嫉恨上了她,说!你究竟使了什么鬼法子,为何将她害成了这般模样?”燕啸麒上前,一把就将红樱提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给她掐死。 燕霁雪将他拦下,“大哥,还是先搞清楚她给嫂子下了什么东西比较好。” 燕啸麒没有放手,反而将红樱举的更高,“听见了吗,说话,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掐死你!” 他可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少年将军,一双眼睛闪着雷霆,杀气腾腾。 红樱吓得都快失禁了,眼泪涌了出来,哀求道:“求您饶了我,我不过是……在夫人的饭食里下了点开胃的药,仅此而已……” “还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掐死你,给凌霜报仇!”燕啸麒冷笑,一副夜叉模样。 陈凌霜都快吓疯了,急忙补充: “那药,是能让人胃口大开,将军府里又不缺山珍海味,我,我就劝着让她多吃了些,只是多吃了一些而已,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这时,陈家来人了。 燕啸麒冷冷一笑,“正好!” 陈凌霜的父亲陈敬,带着夫人李氏急匆匆赶来。 就看到这竟然震惊的一幕。 红樱吓坏了,急声道:“爹,爹,快救我,姑爷他要杀了我!” 李氏一脸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你说什么,你是谁女儿?” 陈敬脸色难看,也没有给自己夫人解释,便道:“贤婿,究竟怎么回事,凌霜出了事,怎么对着红樱要打要杀的?” “这贱人在凌霜饭食里下了药,导致她胎大难产,如今竟已昏迷过去,我正要掐死她,给凌霜报仇,岳父大人可有异议?”燕啸麒浑身杀气腾腾的,实在可怕。 陈敬脸色难看,试图劝说,可李氏却咬着牙道:“贤婿做得对,这贱人竟敢坑害我的女儿,简直胆大包天,就该掐死以儆效尤!” “爹爹,爹爹救命啊!还有,夫人,您不是本来就打定主意,让奴婢做燕将军的通房丫头,奴婢是愿意的,可小姐她竟然不愿意,奴婢实在气不过……” 死到临头,红樱还在替自己辩解。 “还敢胡言乱语!”燕啸麒直接将红樱扔到地上,狠狠踹了一脚,红樱瞬间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陈敬急忙过去搀扶,指责道:“燕啸麒,她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 “我呸!”李氏直接对着红樱啐了一口,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世家大户的体面了,她只想给自己女儿讨回公道。 “陈敬,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本来以为你对我们母女两个是真的好,没想到不过是伪装,这个贱婢差点害死我女儿,你却还为她说情,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残忍的父亲!” 陈敬脸色很难看,红樱在他怀里晕倒了,这女孩儿好歹也是他的女儿,亲生骨肉啊,叫他如何能放任不管? “够了!”陈敬沉沉叹了口气,想让人将红樱带走。 燕啸麒却道:“岳父大人,这个贱婢是将军府的人,归我们姨娘管,还轮不到您来带她离开。” 陈敬脸色一变,“你……啸麒啊,这丫头虽然有错,可是罪不至死啊,凌霜胎大难产,归根究底还是她吃得太多,按理来说,跟红樱其实关系不大,不是吗?” 好家伙,这还是一个当爹的说得出来的话吗?真他娘的不要脸。 燕霁雪都惊呆了,燕灵儿跟燕啸虎那叫一个愤怒,几人都看向庄姨娘,此时此刻,唯有她站出来说句话,才能压的过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庄姨娘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她冷冷一笑,使了个眼色给自己身边的得力嬷嬷,两个嬷嬷立刻上前,强行从陈敬手里带走红樱,陈敬气得干瞪眼,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带走,他却根本说不上一句话。 “不好意思了,陈大人,这丫头本该由凌霜来处置,但她如今那个样子,也只能由妾身代劳了,妾身处置自己家里的丫头,就不劳陈大人费心了。” 陈敬还想求情,被李氏骂了出去。 庄姨娘带着李氏去看了女儿。 看到陈凌霜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李氏瞬间哭了。 燕家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惭愧地不敢抬头。 就连燕霁雪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心心念念嫁了过来,奔着过好日子去的,到头来却发现将军府竟然是个是非坑,连着好几次都差点命悬一线,如今更是半条命都搭了进去…… “岳母,这都怪我。”燕啸麒跪了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凌霜。” 李氏抹了一把眼泪,“好孩子,快起来吧,这种事谁也想不到。” 李氏回了京兆尹府,她说她要回去好好跟陈敬算账,不能让她女儿白白遭这么大的罪。 﨔 第177章 徐兰芝的阴谋 燕霁雪心情沉重地回了宫。 得知此事,刘景煜又多派了几个太医,让其去将军府帮忙,燕霁雪很是感激,可一来二去十几天,也没见陈凌霜有什么好转。 这件事逐渐在京城传开了。 很多流言蜚语都说,燕啸麒是个不祥之人,不,他们将军府就很不祥,嫁进来的陈小姐频频出事,实在让人心疼。 将军府的人都没管这回事儿,毕竟谁能有心情。 燕霁雪这边也暂时顾不上府里,因为谨承生病了。 就在她回来的第三天,谨承频繁哭泣,她就感觉不对劲,抱着孩子哄了一晚上,没想到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哭的更加严重。 燕霁雪很是无奈,只好请来太医给孩子诊治,这么小的孩子,太医不敢下多重的药,开了方子煎了药,让乳母喝下去,而后才给小皇子喂奶。 这样也有作用,但作用通常起在白天,一到晚上,小婴儿就变本加厉地哭,几天下来,嗓子都喊哑了。 与此同时,有宫女说,她们老家有言说,婴儿天生能看到那些坏东西,有可能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回来了。 这等空穴来风之语,燕霁雪向来不愿搭理,可这一次,竟然离谱到说是因为燕霁雪对小皇子不好,许妃从地府回来找燕霁雪算账了,结果被小皇子看到了,受到惊吓,这才哭个不停。 “奴婢已经责骂了宫里说闲话的宫女,并且警告她们谁再说这些话,就把她们嘴撕烂。”碧桃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道:“去查一查,最先传出流言的是哪个宫。” 晚上,刘景煜来了。 小皇子还是哭得不停,燕霁雪已经急得出了一身汗,可不管怎么换姿势,怎么哄,都没用。 “会不会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燕霁雪喃喃自语。 刘景煜愣了一下,“这应该不可能吧,皇子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顾,而是有人专门验过了的。”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刘谨承紧紧闭起来的双眼,“可是,乳母的饮食,纵然有人监管,却也没有皇子那般严苛。” 刘景煜立刻让人去查。 刘谨承有两个乳母,都是奶水充沛,身强体健的,分别是桃嬷嬷跟苏嬷嬷,这两个人是内务府千挑万选的,为的就是更加精细地照顾好皇子。 刘景煜让人查了她们的一应饮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偏偏这时,燕霁雪发现了一个很邪门儿的事,她抱着小皇子的时候,小皇子便哭闹不休,而乳母抱着孩子的时候,就会稍微好一点儿,甚至哭上一会儿就不怎么哭了,偶尔还能睡一会儿。 燕霁雪试验了好几次,还真是这样。 “天爷,这要是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臣妾,说臣妾虐待小皇子呢。”她一脸茫然,“究竟怎么回事?” 她也才出宫两三天而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再查,让雁鸣去查,首先就从那两个嬷嬷身上查!”刘景煜咬牙道。 燕霁雪不放心雁鸣这个大男人,就让碧桃跟松月一起,重点也是两个嬷嬷。 碧桃是个心思敏锐的,她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 “奴婢发现,那位苏嬷嬷的妆奁盒子里,放着一小瓶娘娘惯用的桂花香料,娘娘什么时候赏赐过苏嬷嬷么?”碧桃狐疑问道。 老实说,桂花香料并不是多难得的香,但燕霁雪就是很喜欢,经常喜欢把自己的衣服用香熏了,带着浅浅的桂花香,并不浓郁,时隐时现的。 “桂花香容易寻得,苏嬷嬷有也不奇怪,但我记得,宫里有要求,宫女嬷嬷一律不准用香料,因为容易冲撞贵人。 这个苏嬷嬷一把年纪了,还是专门负责照顾小皇子的重要之人,怎么还学年轻女子用起香料来了?”松月若有所思地说。 燕霁雪低着头想了又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她又让松月带来桃嬷嬷,问了几个问题。 “立刻将苏嬷嬷捉过来,连同那证物一起。”她道。 苏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还没抬起头,燕霁雪就是一声厉喝:“跪下!” 苏嬷嬷吓了一大跳,急忙跪下,惶恐不安地问她犯了什么错。 “胆敢离间本宫与小皇子,你这刁奴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燕霁雪一记眼风过去,苏嬷嬷便脸色惨白,颤抖着跪趴下去,一个劲儿说自己冤枉。 燕霁雪冷冷一笑,“还敢狡辩,桃嬷嬷你说!” 桃嬷嬷吓得浑身发抖,筛糠似的道: “回禀娘娘,前两日奴婢身子疲乏,苏嬷嬷便主动替了奴婢,全天照管小皇子,奴婢发现她会在夜里用一点香料。 被奴婢发现后,她只说不小心沾染上的,让奴婢不要说出去,否则她会被处罚,奴婢也并没有多想。 但现在想想才缓过神来,每当苏嬷嬷夜里照看皇子时,他便哭得震天响,白天时便会好一些,可见苏嬷嬷一定是做了什么。” “娘娘,娘娘她是胡说八道的,奴婢不知道从何处沾染了桂花香味……” “本宫跟桃嬷嬷何时说过是桂花香,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燕霁雪冷冷一笑,而后咬牙道: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是不说,就大刑伺候,一旦查实,株连九族!” 苏嬷嬷猛然瘫在地上,脸色惨白。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开了口。 “奴婢,奴婢糊涂啊,奴婢不该听信徐嫔娘娘的话,做出这等泯灭人性的事……” 原来是徐兰芝。 她让嬷嬷在夜里桂花香料,然后多次敲打皇子的脚心,让他疼痛哭泣。 如此循环几十次,小皇子就会知道,只要闻到桂花香,他就会挨打,所以被燕霁雪抱着的时候,他才会哭闹不止。 还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这段时间,燕霁雪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她又出来作妖了。 燕霁雪谁都没有告诉,直接让人将徐兰芝请了过来。 她第一反应肯定是不承认,哭了好一会儿,说冤枉她了,她不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燕霁雪叫来苏嬷嬷,两人当场对峙,徐兰芝再硬的嘴,也被撬开了。 她是为了小皇子。 她想抚养小皇子。 﨔 第178章 真相 “你为什么不明说,你但凡有这个想法,当初为什么不向太后娘娘跟皇上提?”燕霁雪冷声质问。 徐兰芝抬头看着燕霁雪,好像在说,你开什么玩笑。 她认认真真看着燕霁雪,突然发现,燕霁雪是真的问她,为什么不去向皇上还有太后申请。 徐兰芝终于发现了她跟燕霁雪之间的差别。 燕霁雪想要的东西,自己不用开口,太后跟皇上就会双手捧着奉送到她面前。 而这后宫的其他人,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是燕霁雪的狗腿子,死去的许娴贞跟皇上有年少相伴的情谊,就连最蠢的刘婉心也有太后在身后撑腰,还有女儿傍身。 唯独她徐兰芝是个无人在意,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她不服气,她怎么能服气,当初蒋月柔还在的时候,她不就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策反了蒋月柔,让那个蠢货一次又一次跟着燕霁雪等人作对? 这一次,徐兰芝只想再帮自己一次,后宫太漫长,太寂寞了,她几个月都见不了皇上一次,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枯萎了。 要是有个皇子就好了,要是她能抚养皇子,一来可以排解寂寞,二来,皇上也会多去她宫里走动吧。 “皇贵妃娘娘,还真是天真啊,也是,皇上跟太后都那么爱重你,自然一切都紧着你,偏着你,所以,你根本不懂我们这些不受宠爱的妃子有多痛苦无助。 燕霁雪,今日败给你,我无话可说,可我也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份慰藉,我有什么不能?!” “你当然有错!”没想到这时,刘景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满眼失望,甚至有不可置信的成分在。 徐兰芝瘫软在地,不敢开口了。 “皇上。”燕霁雪有些不忍,“她……” 她还是太心软,以往每一次发生什么事,她都下意识想给对方一次机会,可次数多了,她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大蠢蛋。 别人不会因为她的心软而感激涕零,只会觉得她柔弱可欺。 罢了。 “徐嫔,谋害皇子,打入冷宫。”刘景煜丢下这句话,便让人将徐兰芝带了出去。 “不,不!”徐兰芝大为惊愕,“皇上,臣妾罪不至此啊,您可以罚臣妾面壁思过,罚臣妾降为最低等的美人,臣妾绝无二话,可您不能这样,臣妾知道错了,皇上,皇上……” 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被拖了出去。 这件事也在宫里传开了。 燕霁雪懒得去管别人都在说什么,她让人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规整了一遍,任何味道都没了,这才敢抱小皇子。 幸好幸好,小皇子终于不哭了。 几天下来,小皇子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相当可怜。 这天天气晴朗,荣太后来了永安宫。 “如今谨承脸色倒是好了不少。”荣太后亲自抱着小皇子哄了哄,难得露出几分笑容。 燕霁雪诚惶诚恐,主动跪下请罪。 荣太后道:“此事跟你无关,起来吧,日后多加小心些,不比什么强。” 燕霁雪点了点头,表了决心。 荣太后却道:“这宫里原本也没几个人,如今连最安分守己的徐兰芝竟然也想不开,做出这种蠢事,活该皇上震怒,将她打入冷宫。” 她这话,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唾弃一下徐兰芝。 燕霁雪预感不太好。 果然,荣太后幽幽叹了口气,便道:“雪儿,是不是该给皇上再选几个妃子了,后宫凋零,也不利于皇嗣繁盛。” 这一次,燕霁雪无话可说。 她毕恭毕敬“全听太后娘娘旨意。” 刘景煜得知此事,却抛下手上的奏折,来了永安宫。 “你怎么能那么轻易答应母后,宫里有你们两个就已经够了,朕用不着再有别的妃子,人多了事情也多,烦。”刘景煜很是不满。 燕霁雪有些惊愕,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国之君露出过这种情绪,此时此刻的他简直不像一个皇帝,只是为家长里短无奈的普通男人。 “皇上,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臣妾也无法改变她老人家的心意啊,而且……” “而且什么?”刘景煜很是不耐,“你分明就是想给朕添堵。” 倒是堵上气了。 燕霁雪起身来到刘景煜身后,给他按了按肩膀,“皇上莫怪臣妾,要是可以,臣妾自然也想让后宫人少一些,人少是非也少。 可是没办法,这里是后宫,您是皇上,皇上注定了需要三千佳丽,不然的话,天下人该议论皇上了。” “朕若是不断宠幸美人,荒淫无度,那才是真的不该。”他握住她的手,“有雪儿,就够了。” 燕霁雪心里一颤,几丝甜意袭来,很是感动。 “好了,皇上,到时候大不了选几个安分守己的,或者好生养的,臣妾必定竭尽全力治理后宫,还皇上一个清净。”她道。 刘景煜也没法子,只好答应了。 很快,选秀之事拿到了明面上。 燕霁雪也是才知道,这选秀的流程竟然繁杂得很。 首先,皇帝选秀的旨意下达到九洲,州郡通知各地,列取适龄女子名单,上报京城。 随后,宫里的嬷嬷太监会严格按照要求进行挑选,头发是否稀疏,肤色是否白皙细腻,口鼻是否过大,面颊是否圆胖,身材是否魁梧,或者腰肢过粗,腿过细,脚过大等等,但凡有一丝不合格,都会被无情的筛下去。 第三步,挑选出来的女子还会被带入封闭房间,褪去衣物,由专门的嬷嬷检查身子,这也有严苛的标准。 最后一步,才是皇上跟太后面选。 前面几个流程完了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燕霁雪望着那厚厚一沓名单,陷入沉思。 “臣妾也要去么,臣妾不去了吧,前段时间臣妾忙翻天了。”她哀求道。 刘景煜冷轻哼一声,“此事你是总负责,你不去谁去,朕倒是要看看,你都给朕选出来多少美人。”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早早地就被叫起来,穿上了逢年过节才穿的华贵衣裙,碧桃跟松月还特意给她上了比往常艳丽的妆容。 “有没有必要啊?”燕霁雪望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人,欲哭无泪。 﨔 第179章 选秀 碧桃重重点了点头,“有必要,自然有必要的,娘娘可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一定要拿出气度来,震慑一番那些待选的秀女。” 燕霁雪不置可否。 还用得着震慑,她的位份已经这么高了,还有一个皇子,谁能越过她去。 但她知道,两个丫头也是好心,再说了太后今天肯定也在,太后往常便总说燕霁雪太过于节俭,不爱在穿衣打扮上下功夫,丢了皇家体面,这一次,她要是过于简朴,太后怕是饶不了她。 很快到了御花园,没错,这次的选秀在御花园进行。 刘景煜跟太后还没到,燕霁雪先去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得捻了一颗葡萄准备往嘴里放。 碧桃赶紧提醒,“娘娘,不能吃,口脂会弄脏的。” 燕霁雪无奈,只好放了回去。 这时,刘景煜搀扶着荣太后来了。 燕霁雪赶紧起身迎接。 荣太后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得点了点头,“雪儿年轻,就该艳丽夺目些,好歹也是皇贵妃呢,总像往常那般素净,其他妃嫔也有样学样不敢打扮了,外头那些命妇都比你们精致,那可不行。” 燕霁雪汗颜,只好点头称是。 刘景煜也多看了她好几眼,目光意味不明的。 几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刘景煜给了指示,夏嬷嬷便带着第一队秀女来了。 燕霁雪一瞧,果然花团锦簇,幸好她今天收拾得利索了些,还戴了华丽的宝石头面。 她都不知道,京城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 太监在旁边宣读各个秀女的家世身份,燕霁雪一开始还能听得进去,七八个之后,就直接忽略了,专注于秀女们长相起来。 有的秀女杏眼桃腮,明眸皓齿,有的英气勃发,英武不凡,有的扶风弱柳,我见犹怜……还真是各有风姿。 燕霁雪看得津津有味,却发现十几个之后,刘景煜还是一个也没选。 她转头一看,刘景煜正好也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充满不悦。 燕霁雪吓了一跳,好似被人揍了一拳,脸上的笑立马收敛起来。 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又没有招惹他。 “煜儿,怎么回事,哀家看这些女子各个都很出众,你若是不选,哀家就替你选了。”荣太后沉声说道。 刘景煜应了声。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走上前来。 她是太傅之女,林若微,年十六,生的杨柳细腰,漂亮妩媚,而且,乍一眼看过去,像极了许娴贞。 燕霁雪都差点看花眼。 果然,刘景煜将林若微留了下来。 随后又随便指了几个,勉勉强强留下来四个。 荣太后并不满意,还想再劝,燕霁雪怕刘景煜不满,劝了两句,说选秀还有好几天呢,可以慢慢挑选,实在不行,随后太后再向他推荐也行。 荣太后只好应下。 几天选秀下来,刘景煜统共留下了八个,太后这才满意,让内务府的嬷嬷负责教授几个秀女礼仪,随后择吉日入宫。 此刻,燕霁雪正在看那几个秀女的家世信息,正琢磨给她们什么位份。 没错,太后将这个重任也交给了她。 燕霁雪没有办法,只好让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帮着来参谋。 两个人位份不够,也不敢胡说八道,叫来了,就坐在旁边吃点心,根本帮不上忙。 燕霁雪都快愁死了。 其他人倒也罢了,她最茫然的,是这个林若微的位份该怎么定。 太后的意思是,她的样貌过于出挑,还是不要太过抬举。 可偏偏林若微是太傅之女,哪怕是看在太傅大人从小教导刘景煜的份上,燕霁雪也不能把林若微的位份定的太低。 而且,她还长得像许娴贞,那可是刘景煜心尖尖的人。 别老他后来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提起过她,可燕霁雪比谁都清楚,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专门留给许娴贞的。 燕霁雪先将其他人的位份定了,封了两个美人,两个贵人,一个嫔,两个常在,独独林若微的位份始终定不下来。 燕霁雪只好把这事儿交给刘景煜,在他来的时候问了一嘴。 刘景煜摆了摆手,“随你定夺。” “那就封为林妃?”燕霁雪试探似的道。 给一个妃子的位份,也算很高的待遇了。 刘景煜点了点头,“也罢。” 可第二天,燕霁雪将自己拟定的位份册子拿给太后过目,荣太后还是不满,强行让燕霁雪将林若微定为林嫔。 罢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天,将军府来了消息,说多亏了宫里几位太医倾囊相助,陈凌霜于今天早上醒过来了,虽然还不能起身,不能说话,但已经比之前强了太多。 燕霁雪几乎喜极而泣。 这段时间,这件事一直沉甸甸得压在她心里,不论她做什么,总是不得劲儿,如今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燕霁雪立刻让人把自己宫里的补品什么搜罗了一大包,全给送了回去。 七日之后,秀女入宫,不对,如今已经算是妃嫔入宫了。 八人乌泱泱站了一地,燕霁雪坐在荣太后下首,第一眼看过去,就锁定了站在中间的林若微。 她生的果然漂亮,打扮一番之后更是没的说,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哪怕低头不语,也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她秋水一般清脆的声音。 几人一一拜见,林若微跪完太后,却并没有被允许起身,要比其他人多跪了好一会儿。 “生的倒是不错。”荣太后似笑非笑,“可知身为宫妃,最要紧的是什么?” 林若微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太后,宫妃主要职责是为皇家诞育子嗣。” “错。”荣太后冷然开口,“是安分守己,你,还有你们大家伙儿,都记住了,哀家眼里容不得腌臜东西,一个个都安分些,不然的话,哀家与皇贵妃绝不轻饶。” 众人恭敬跪拜。 一天下来,燕霁雪已经累瘫了,回到永安宫,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拆,便躺了下去休息。 “娘娘,太后娘娘为何独独关注了那位林嫔娘娘?”碧桃小心翼翼的问。 “因为她漂亮。”燕霁雪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足够漂亮,这就够了。” 﨔 第180章 燕霁雪你疯了 其实也不仅仅只是漂亮。 林若微太像许娴贞了,而且还是唯一一个引起皇上注意的,这便意味着她比别人更有获得宠爱的可能性。 荣太后不希望再来一个许娴贞那样的人了。 虽然很累,可是燕霁雪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以往后宫人少,是非也少,从今天开始,怕是没办法再太平度日。 当然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想逃避,躲到京溪园,或者回家去。 皇宫就是她的家。 几位妃嫔入宫,燕霁雪给她们安排了住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都提出搬来永安宫住,却被燕霁雪拒绝,她还是觉得距离产生美,再好的关系也不能离得太近。 两人颇有微词,但想想燕霁雪也是为了大家好,便没了声响。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除了偶尔在太后宫里遇到众人,燕霁雪并不常见那些新晋嫔妃,后来才得知是刘景煜让人敲打过她们,安分守己,没事就在宫里待着,不必到处串门,也不必拜见皇贵妃。 这天,燕霁雪跟刘婉新一道在御花园中遛娃,刘婉心提起此事,还有些不解。 “皇上怎么想的,你可是皇贵妃,按理来说那些新进宫的妃子该去拜见你呀,皇上竟让人免了拜见礼,这算怎么回事?” “我倒觉得还好。”燕霁雪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自然明白刘景煜的意思。 刘婉心撇撇嘴,余光瞥见一抹清丽脱俗的身影,“那不是林嫔吗,她在那做什么?” 燕霁雪顺着刘婉心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好家伙,乍一眼望过去,她差点认错。 太像了,燕霁雪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时,刘婉心已经让嗯将林若微叫了过来。 林若微不卑不亢的行了礼,燕霁雪注意到她身后的婢女手里提着花篮,里头还放着些许娇艳鲜花。 “回皇贵妃的话,臣妾采摘鲜花制成书签,可使书本留香。”林若微倒是个妙人,瞬间看透了燕霁雪的心思。 她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宫装,身形纤细优雅,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让她多了几分高不可攀的贵气,站在那不像个宫妃,倒是像个超凡脱俗的月下仙子。 燕霁雪不自觉打量了她好几眼。 刘婉心却道:“怕不是想在此偶遇皇上,伺机邀宠,果然是个狐媚子!” 燕霁雪不赞成地蹙眉,正要提醒刘婉心不可造次,谁料林若微轻飘飘来了一句:“淑妃娘娘误会了,臣妾没有此意,臣妾也不曾打探过皇上的行踪。” 不冷不热,也不见惶恐,倒是很有那种风范。 刘婉心恼羞成怒,“你敢顶撞本宫,来人呐,给我掌嘴!” “好了。”燕霁雪出声制止,“林嫔,你先回去吧。” 刘婉心很是不悦,“燕霁雪,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外人驳我的面子!” “都是皇上的妃子,哪有什么外人内人的,你好好的今日林嫔并没有冒犯你,况且你也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软弱的,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燕霁雪好心提醒,可是显然,刘婉心根本听不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刘婉心没再来永安宫,燕霁雪倒是听说,刘景煜有两次想召幸林若微,但后者推拒说自己感染风寒不宜面圣,两次下来,刘景煜便让内务府撤了林若微的牌子,这件事还在宫里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大家都说她这是不知好歹。 燕霁雪却觉得,林若微或许跟其他人想的不一样,她有自己的坚守。 这天,燕霁雪正在永安宫的演武场跟松月打的火热,忽然有人来禀报,说长乐宫出事了。 林若微就就住在长乐宫,距离永安宫也不远。 据说是林若微的大宫女明和无意中撞见自己主子竟然跟长乐宫的总领太监杨云在殿内纠缠,明和吓得半死。 失魂落魄冲出门去,想要汇报给燕霁雪,却正好碰见淑妃,刘婉心二话不说冲进长乐宫,将林若微跟太监杨云捆了,已经山面见太后了。 燕霁雪本能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这样,刘婉心该第一时间来告诉她,而不是去禀报给太后。 燕霁雪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没想到还没靠近寿康宫,就已经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惨烈的叫喊声,是那太监杨云的声音。 燕霁雪加快脚步进去,就见夏嬷嬷正在掌杨云的嘴,打的她脸都肿了。 “皇贵妃,你来的正好,这有一宗官司,你来判上一判。”荣太后冷声开口。 燕霁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若微,还好,最起码没有受伤。 “太后,臣妾相信林嫔不是那样的人,还请太后明察。”她道。 “皇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审都不审一下,就这么相信她,你这意思是不相信妹妹了,妹妹进长乐宫的时候,那林嫔竟然还趴在杨云怀里未曾起来,二人都是面色潮红,行为怪异,若非如此,妹妹也不会这般笃定啊。”刘婉心开了口,还一副惋惜模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清清白白,绝不任由淑妃胡言乱语几句就妥协。”林若微感激的看了一眼燕霁雪,“皇贵妃娘娘,多谢您的信任,臣妾愿意以死明志!” 一句话才刚刚落下,她便忽然起身,不管不顾的冲向柱子,抱了必死的决心。 燕霁雪赶紧上前想要拦下她,竟然也只是稍稍减缓了她的力度,她还是撞晕了过去,头破血流。 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扶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荣太后却冷冷一笑,“竟敢自戕,宫妃自戕可是大罪,她这是连太傅府也想一并拖下水,那就随她去吧!” “不,太后娘娘,此事还不到最终下定论的时候,请您恩准臣妾调查一番,若真有此事,臣妾不会偏私,若没有此事,臣妾也会还林嫔一个清白。”说完,不等荣太后开口,燕霁雪直接将林若微抱了起来,就往外走。 “燕霁雪你疯了!”刘婉心都快气死了。 燕霁雪才懒得搭理她,命人去请陈子行。 林若微恍惚之间,嗅到一股几不可查的丹桂清香。 﨔 第181章 倔驴一样 陈子行敢刘景煜一起赶来,得知一切,刘景煜脸色阴沉至极。 燕霁雪已经将告发林若微的那个宫女明和找了过来,这会儿,明和就跪在地上,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看到的,但她还是说,自己就是看到林若微跟杨云抱在一起,绝对不会看错。 燕霁雪又找来其他宫女进行查问,有人说林若微很是信任杨云,有什么事都会让他去办,她还赏赐了杨云不少金银珠宝,让杨云送出宫去,给他的父母亲人。 言下之意,林若微跟杨云就是有一腿。 杨云也被带了过来,他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但还是咬定,说自己跟林嫔清清白白,明和只是看到他扶了一下林嫔罢了,何况他是个阉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燕霁雪大概明白了,明和怕是误会了。 “皇上,此事还是揭过去吧,毕竟有损皇家颜面,着实不太好,而且臣妾也相信林嫔不是那种人,她可是林太傅的女儿。”燕霁雪提醒。 刘景煜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几番欲言又止,才道:“此事你看着处理吧,她若没有那腌臜行径,又为何不愿侍寝?” 说完就走。 燕霁雪猜测,林若微只是不想当出头鸟,说到底还是微了自保罢了,但究竟为了什么,害的等她醒了才能查问出来。 她先让人将明和跟杨云的身世背景以及最近接触的人进行一番调查,果然就发现,明和前几日在御花园中撞见了刘婉心的大宫女,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什么,反正让人生疑。 燕霁雪这边还没说什么,刘婉心自己倒是坚持不住了,直接来了永安宫。 她倒也是个直性子,直截了当地开口:“燕霁雪,我看你真是疯了,这贱人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你不仅不整肃宫纪,还帮她诊治,像她这种不顾礼义廉耻的人,等她爬起来的那天,就是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燕霁雪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道:“你究竟在怕什么,你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要是你想,以后也可以再生一个孩子,而她无根无基,只是个嫔,还因为拒绝皇上而惹恼了他,就算她以后想爬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你为什么偏偏跟她过不去?” 刘婉心愣了一下,有种被看穿一切的心虚。 她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因为她危险,她像极了许娴贞,从前那个女人就一直压在我头上,她好不容易死了,我决不允许再来一个她。” 燕霁雪觉得她很不可理喻。 “她已经在避宠了,你看不到吗?刘婉心,她是个人,跟你跟我一样,都身不由己,她没有招惹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害她性命?” 刘婉心脸色很是难看,“燕霁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天真?我就是看不惯她,不愿意跟她和平共处,那你要怎么办,跟我对着干吗?” 燕霁雪许久没有说话。 刘婉心也不着急,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 片刻之后,她放下心来。 看吧,燕霁雪最终还不是向着她。 她们两个好歹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一个皇贵妃,一个淑妃,一旦联起手来,在后宫中可是无往不利。 燕霁雪怎么可能那么愚蠢,为了一个贱女人跟她对作对。 然而。 “淑妃污蔑林嫔,带下去,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份例半年。”燕霁雪声音冷若冰霜,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刘婉心瞬间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人,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松月上前要将她带走,她才终于慌了。 “燕霁雪,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意思你?我好歹也跟你有带你交情吧,你就这么对我?”一连的震惊跟质疑。 燕霁雪丝毫没惯着她,冷然道:“怎么,你有太后撑腰,有公主傍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婉心还是被带了下去,临走之时,她脸色相当复杂。 林若微很快醒了过来,看到燕霁雪的第一眼,她愣住了。 “臣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是娘娘您救了我。”林若微眼底泛红,我见犹怜。 燕霁雪笑了笑,“犯不上是救,你这本来也没什么,是有人冤枉,你放心,没事了。” 林若微仍旧感念燕霁雪的恩情,可谓知无不言。 原来,杨云的哥哥杨辰是林太傅府中一个幕僚,但身子不好,虽然惊才绝艳,却每每需要弟弟来接济,两人互为依靠,杨辰知道林若微在宫里的处境,知道她不喜争斗,便出主意让她避宠,在后宫安稳度日。 因此,她才不得不屡次三番拒绝皇上。 燕霁雪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跟温绿韵等人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情况发生变化,不得不顺势而为。 “皇上既然愿意抬举你,你还是好好的。” 林嫔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好意,臣妾心意已决,只愿在后宫了此残生。” 她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 如果皇上不是个男子,倒也算是个良配,可惜。 莫名其妙的,林若微想起来那天燕霁雪将她抱回来的样子。 当时她明明已经晕倒,可被燕霁雪抱起来的瞬间,她竟然醒了过来。 这一次,要不是燕霁雪,她怕是早已经被打入冷宫。 “娘娘,您为何要救臣妾,据我所知,我们并无交集,而且,您还得罪了淑妃娘娘。”林若微小声问道。 她抬起头,忽然发现燕霁雪容貌异常明媚大方,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燕霁雪并没有注意到她那古怪的眼神,淡淡道:“本宫身为皇贵妃,为妃嫔主持正义,明辨是非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你不必挂心。” 原来是这样。 林若微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件事之后,燕霁雪被太后叫了过去。 太后说,明辨是非是好事,可有时候也不能太轴,要审时度势进行变通,不然以后有的是吃亏的时候。 燕霁雪知道她老人家是好意,但她自己心里自有一杆秤,便说知道了,以后一切听太后指示。 荣太后无奈,说她跟燕之鸿一模一样的性格,倔驴一样。 﨔 第182章 殷勤讨好 可后来几天,燕霁雪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准确来说,是永安宫,以及大半个后宫都发现不对劲了。 林若微来永安宫太过频繁,对燕霁雪态度太过殷勤了。 她几乎每天都来,不是给燕霁雪送些吃的,就是新得了什么宝贝给送来,再不济,也是名贵的锦缎,反正手就没有一次是空着的。 一开始,燕霁雪还以为她这是心存感激,所以各种殷勤讨好,可偏偏林若微对别人的态度都很一般,甚至算得上清冷,却独独对燕霁雪这般殷勤,就难免让人泛起了寻思。 “娘娘,外头那些人还真是闲得慌,一天到晚嘴上不叭叭两句,就睡不着觉是吗?”碧桃不悦地开口。 燕霁雪愣了愣,“怎么了这是?” 话音未落,林若微又来了,“姐姐,今儿个是在忙什么呢?” 林若微今天好像还打扮了一番,粉蓝色的衣衫衬得她相当吸睛亮眼,头上插着的丹桂簪子也相当漂亮。 燕霁雪发现了她的簪子是桂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林若微瞬间注意到她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将自己亲手打造的礼物递给燕霁雪,“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吗打开看看。” 燕霁雪有些汗颜,自从林若微身子痊愈以来,已经不知道跑永安宫跑了多少趟,每一次都用各种借口送她礼物,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今天也不知道这个又是什么。 “姐姐,这可是我亲手打造的,求姐姐看一眼,哪怕一眼,妹妹也能心安了。”林若微察觉她面色为难,瞬间抹起眼泪,一副委屈模样,好像燕霁雪嫌弃她一般。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 竟然是支桂花形状的簪子,纯金打造,上面用金丝编织成小小的桂花形状,栩栩如生。 “姐姐可喜欢?”林若微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燕霁雪倒是想说不喜欢,可实在爱不释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妹妹。”她道。 林若微瞬间笑了起来,面若三月桃花。 燕霁雪没发现,林若微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才能笑的这么灿烂。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传来,伴随着一声咳嗽。 刘景煜面色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走了过来。 “皇上来了,快请坐。”燕霁雪赶忙行礼。 林若微也行了礼,但很显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甚至有几分冷淡。 “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就不打扰皇上跟姐姐说话了。”说完转身就走。 刘景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目光冷酷。 “你们两个如今倒是关系不错,依朕看,这后宫都快成了爱妃的后宫了,一个两个的,跑永安宫的次数可比养心殿多多了。”刘景川意味不明道。 燕霁雪哭笑不得,走过去替刘景煜捏肩膀,“皇上您这话说的,如果没有您,哪里有后宫呢。” “你可知道最近她们都在传什么?”刘景煜白了她一眼。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皇上,您该不会会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东西吧,林嫔也是感念臣妾救了她,仅此而已。” 燕霁雪是真的有些无语,那些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说林若微为了巴结她,连脸都不要了。 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皇上的妃子,就算要巴结,那也应该巴结皇上或者太后呀。 “是么?”刘景煜面色古怪,“朕怎么瞧着,她待你可比待朕好太多了。” “那是因为……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臣妾比皇上出现得要及时,她感激臣妾不也是应该的嘛,皇上您瞧,她今天还送了臣妾一支金钗,还是她亲手打造的,臣妾很是喜欢呢。” 说着,燕霁雪将那只金钗拿出来给刘景煜看。 后者嗤笑,“她倒是用心,呵!” 明显有些不悦。 燕霁雪急忙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噢对了,林嫔她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担心一招失宠,万劫不复,所以才不敢接近皇上,您别误会。” “与朕何干,她爱怎样怎样。”刘景煜猛然挥了下袖子,脸色更黑。 燕霁雪有些拿不准他为何生气,还是不说话为好。 但她发现,刘景煜对林若微可能真的有些不同,毕竟那张脸是真的很像。 燕霁雪便打算劝劝林若微,不要白白耽搁了前程。 第二天下午,燕霁雪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长乐宫。 没想到经过御花园时就碰到了她,还有刘婉心。 彼时她们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刘婉心斥责林若微冲撞了她,要让林若微道歉。 林若微一副高冷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愿低头。 “你不过是仗着这张脸,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以为对皇上欲擒故纵一番,皇上就会流连长乐宫,可你现在也瞧见了,你那张脸根本没用,皇上根本对你没兴趣,你根本比不上人家许……” 刘婉心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若微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枚簪子,对着自己的脸狠狠一划! 燕霁雪都惊呆了,她跑的太慢,竟然没能来得及阻止,就只看到林若微脸上一抹月色涌了出来,触目惊心。 “你疯了?!”燕霁雪急忙吩咐松月去叫太医。 “淑妃娘娘现在可满意了?”林若微冷冷一笑,眼底射出寒芒。 刘婉心吓得倒退两步,深呼吸一口气,才堪堪道:“本宫没有逼迫,是你自己自残,与本宫无关!” “住口!”燕霁雪一记冷厉的眼神儿过去,“你现在不该在闭门思过吗,怎么,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刘婉心,你胆子好大!” 刘婉心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贵妃,臣妾,臣妾只是……” “我看你是欺负人欺负上瘾了,立刻给我滚回你宫里去,禁足再加一个月,要是敢擅自出来,罪加一等。”燕霁雪冷冷开口。 刘婉心吓得立刻消失不见。 “姐姐,谢谢姐姐,姐姐又救了我一次,妹妹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林若微眼底涌出泪水,我见犹怜。 燕霁雪不由蹙眉,她明明刚刚还很硬气,用簪子划伤脸,毫不犹豫,毫不迟疑的。 﨔 第183章 举手之劳罢了 燕霁雪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个林若微究竟想干什么。 “姐姐,好疼……”林若微低声呻吟,看起来真的挺惨。 燕霁雪赶紧让她去了永安宫,松月带着太医来了,给她处理了伤口,却说她下手太狠,怕是多多少少会留下疤痕。 “你呀,为何这般想不开,女儿家的脸总是最要紧的。”燕霁雪无奈。 林若微却道:“若是妹妹真的毁容了,姐姐会厌恶妹妹吗?” 这叫什么问题, 且不说宫里的太医不会让她毁容,就算真的留下疤痕,好像跟燕霁雪也没什么大的关系,毕竟这次是林若微自己的主意。 “那倒不会。”在林若微殷切的目光之下,燕霁雪开了口。 林若微瞬间露出笑容,“我就知道姐姐不会在乎那些,妹妹进宫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人就是姐姐了,妹妹希望姐姐能永远健康快乐。” 燕霁雪有些愕然。 林若微的神情,还真不像是在作假。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道。 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 他自然也知道了那件事。 “竟然划伤自己的脸,好啊,这宫里一个一个的,都那么厉害,朕的后宫还真是难有宁日啊。”刘景煜阴沉着脸,神情莫测。 燕霁雪却在想,他应该不是因为林若微划伤了脸才这般生气吧,那是因为什么呢。 “你最近几天,跟林若微走的太近了,对你们两个都不好。”冷不丁的,他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不禁一僵,“什么意思,这有什么不好,而且今天也只是偶遇而已。” 偏偏这时,碧桃匆匆跑了进来,正准备开口,余光瞥见了刘景煜,到嘴的话瞬间憋了回去,一脸不知所措。 刘景煜冷喝:“说!” 碧桃吓了一跳,“回禀陛下,娘娘,林嫔娘娘发起了高烧,噩梦连连,想请娘娘过去看看。” “发烧就请太医,请皇贵妃做什么?”刘景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燕霁雪也终于反过味儿来,却又觉得很不应该。 林若微一个堂堂世家女,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情况呢。 而且这还是在宫里。 “皇上,这个……” “她不会真的喜欢你吧?”刘景煜眯了眯眼睛,眸色危险。 燕霁雪瞪大眼睛,手里的茶杯都掉到地上了,“不应该吧,臣妾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刘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去了长乐宫。 林若微的确发烧了,躺在床上,人都快冒烟了。 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她的眼里微微有了点亮光,正准备开口,却又看到了旁边了刘景煜。 她愣了愣,“皇上来了,多谢皇上来看臣妾。” 刘景煜淡淡道:“怎么会突然发烧?” 林若微面色委屈,到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同为女子,燕霁雪只觉得她毁了容,实在可怜,便道:“皇上,先让太医给她看看吧,瞧瞧究竟什么情况。” 陈子行上前给她把脉,说是因为她受到了惊吓,心神不宁,这才出了问题,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养着,最好能保持心情愉悦,才能好的更快些。 林若微道:“皇上,臣妾与姐姐十分投缘,能不能让臣妾搬去永安宫住?” “不行!”刘景煜冷笑,“收起吗这副心思,绝不可能!” 说完,拉着燕霁雪转身就走。 燕霁雪手腕都被他握疼了,“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呀,人家林嫔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气成这个样子了?” “她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刘景煜冷笑,“你别给我装看不出来!” 燕霁雪讪讪一笑,“臣妾觉得不可能,她可是大家闺秀,父亲还是堂堂太傅大人,怎么可能……” 而且,她也不可能自恋到那种程度,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能让一个女人对她动心。 刘景煜想了想,觉得也是。 “随你吧,反正你当心着点。”他道。 接下来的几天,林若微都在长乐宫养病,倒是没有再来永安宫。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时常过来,两人偶尔提起林若微,也泛着醋意。 “姐姐跟林若微关系好,都快忘了我们二人了吧。”温绿韵撇了撇嘴,悻悻说道。 燕霁雪哭笑不得,“怎么会?” 司徒琳琅也道:“如今外头的人都在传,说我跟绿韵惹了姐姐厌弃,只有那个林若微深得姐姐喜欢,所以才一再与她见面。” “没有的事,你们莫要乱说。”燕霁雪无奈,“其他人呢,怎么样?” 新晋的几个嫔妃里,就林若微最显眼,其他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闯进燕霁雪的视线。 司徒琳琅低头想了想,“倒是没什么,不过妹妹发现,那两位美人生的十分貌美,分别是苏美人与虞美人,她们两个时常来往,其他人则真如太后皇上期盼的那样安分守己。” 话说到这儿,碧桃就来通报,说苏美人跟虞美人一道来了,就在永安宫外头侯着。 燕霁雪便让她们进来。 果然如 司徒琳琅所说,两位美人都长得很美,特别是那位虞美人,眉眼弯弯,笑起来妩媚多情,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 虞美人全名虞楚音,家世不显,父亲只是一介县丞,但这并不影响她性格开朗大方,跟燕霁雪打招呼的时候也不卑不亢的,让人心生好感。 苏美人全名苏舜卿,性格内敛些,容易害羞,但也是落落大方,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的父亲是个燕之鸿跪麾下的一名将领,战功赫赫,因此她也算是将门之后。 别看她看起来温柔,竟也会武功,属于外柔内刚的类型。 这二人都带了礼物,看样子是来表忠心的。 她们言谈之间也旁敲侧击,试探燕霁雪的态度,看看她有没有打算招揽人手。 燕霁雪明白她们的担忧与顾虑,却只说,既然进了宫,大家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分什么彼此,只需要好好伺候皇上,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般态度,相当于婉拒。 苏舜卿跟虞楚音都不是傻的,对视一眼,就都明白了燕霁雪的意思,有些失望得走了。 﨔 第184章 明懿长公主 司徒琳璟有些不解,“姐姐,她们既然有那个诚意,咱们何必要拒绝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燕霁雪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哪里有什么敌人的,她们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们若是做出逾越之事,我也不会宽恕,就这么简单,对谁都一样。” 司徒琳璟脸色微微一僵。 与此同时,苏舜卿跟虞楚音已经出了门。 “皇贵妃怎么这样,看着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知好歹,咱们虽然位份低,却也不是孬货。 她有了咱们,不说如虎添翼了,起码算是锦上添花吧,我们二人诚意满满,她却那般推拒我们,实在让人不甘。”虞楚音愤愤不平道。 苏舜卿也不自觉蹙眉,“我听说,那个温绿韵就是个胸无大志的蠢东西,司徒琳璟也是个不争气的,有幸怀了身子,却没福气生下来,半路上就把孩子没了。 皇贵妃宁愿放着这两个蠢货在身边,我不愿多两个帮手,真不知道她怎么走到今天的,还能稳坐皇贵妃之位?” “我看她就是运气好,仅此而已。”虞楚音道:“可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她要是不愿意帮我们,我们自然也用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咱们去找淑妃去。” 两人一番合计,便在深夜上了淑妃的门。 几天后,宫里传出来一则消息。 西夏的大皇子带领使臣出使东序,据说队伍已经在半路上,还有半月有余就能抵达京城。 这天下午,燕霁雪将众妃嫔都召集到一起,说起了这件事。 “赫连奕出使东序,届时朕会在宫里设宴宴请使团,到时候大家都收敛着点,莫让西夏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她这话说的相当直白了。 众人全都应了声。 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娘娘,听说那赫连奕还想求娶咱们的公主呢。”林若微笑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皇上的确说过此事,只不过要不要答应公主和亲,还是个未知数。” 太后当初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嘉宁长公主,已经招了驸马,常驻京城,小女儿明懿,年芳十七,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明懿性格内向,一直被太后养在皇家别苑,很少露面。 是以,就连燕霁雪也没怎么见过这位明懿长公主。 不对,是两位长公主她都没怎么见过。 如果赫连奕真的要来和亲,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明懿。 但太后她老人家必定不愿意啊。 果然,这边散了,荣太后就将燕霁雪叫了过去,说起此事。 她握住燕霁雪的手,表情焦急,“明懿是哀家的心头肉,她才十七岁,怎么能远嫁西夏,哀家绝不同意,雪儿,你快帮哀家想想办法!” “若是太后不愿,只需跟皇上提起此事即可,皇上仁孝,自然不会眼睁睁瞧着太后受思念之苦的。”燕霁雪笑着道。 荣太后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但凡涉及国事,皇上便不会有任何偏颇,当初为了嘉宁能常驻京城,哀家已经跪求过先皇一次,难道这一次,还要再跪求一次皇上么?” “这不会的,肯定不会。”燕霁雪低头想了想,“为今之计,只有在那赫连奕来京之前,一道懿旨将明懿长公主嫁出去了。” 荣太后愣了一下,眼里瞬间有了光彩,“可是,可是?” 燕霁雪握紧她老人家的手,“没什么可是,太后娘娘,那赫连奕不是还没来么,求娶公主的事也只是传言,咱们只当不知道。 到时候他要是想娶公主,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诚意,那个能耐,若是有诚意也有能耐,到时候就在世家贵女里挑选一个合适并且愿意和亲的,封为公主即可。”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荣太后渐渐平静下来,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可是,可是这突然的,到哪儿去找一个合适的驸马呢?”她又犯了难。 “母后。”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母后,儿臣已有中意的人选,还请母后成全。” 燕霁雪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到一张青春洋溢的漂亮面孔。 此人跟她差不多大,明眸皓齿,姿态高贵,跟刘景煜如出一辙,果然是公主无疑了。 而且她笑起来很灿烂,让人忍不住心生愉快。 燕霁雪都不明白,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太后怎么忍心将她放在皇家别苑去养着。 “见过嫂嫂。”明懿长公主还向燕霁雪行了个礼。 燕霁雪笑着道:“公主殿下这般姿容绝世,又出身高贵,这天底下真不知道哪家的男子有那个福分,可以娶到公主呢。” 明懿长公主盯着燕霁雪,忽然笑了一下,“嫂嫂,妹妹看中的这个人,你也认得。” 燕霁雪愣了愣,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那些富家子弟,却发现没一个配得上公主的。 会是谁呢。 “正是嫂嫂的亲弟弟,将军府四公子,燕啸虎。”明懿长公主笑着开口。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茶杯都从手里滑了下去,茶水四溅。 她该不会听错了吧。 明懿长公主看上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燕啸虎?! 怎么可能啊? “明懿,你说什么?”荣太后也一脸惊愕。 明懿长公主定了定神,缓声道:“母后,嫂嫂,你们都没有听错,我就是看上了燕啸虎,他生的俊美,性格热烈,又是个良善的,我就要嫁给他。” “可是,可是啸虎只是个庶子,配不上长公主千金之躯呀?”燕霁雪都汗流浃背了,她不敢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造化,竟然能搭上长公主! 明懿长公主可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本公主不在乎那些虚的,而且世人皆知将军府一家和睦,未有嫡庶之分,嫂嫂不也跟灵儿关系很好么?”明懿两手环胸,似乎已经打定主意。 “你为何独独看中了四公子?”荣太后蹙眉道,还在脑子里回想燕啸虎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一条性命。”明懿认真说道。 﨔 第185章 燕啸虎的良缘 燕霁雪心里又一阵惊讶。 好家伙,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怎么会发现这么……离谱又诡异的事。 她那个最让人操心的弟弟,怎么能有幸救了明懿长公主,太后的心肝宝贝。 “什么时候的事?”荣太后眉头紧蹙,明显已经在考虑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荣太后觉得,其实论起家世,也没什么不行,她倒是也想跟将军府亲上加亲,毕竟放心,有她在,有燕霁雪这一层关系在,将军府都不可能对明懿不好。 “去年秋猎大会的时候,母后不是不让儿臣去,儿臣女扮男装,偷偷跑去了,还跟他们一起进了林场,可没想到差点被一头狼咬死。 当时幸好燕四公子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他勇敢地射死了狼,如果不是因为他,儿臣恐怕早已经命丧狼腹了,怎么可能再见到母后……” 明懿长公主说着说着,差点哭了,可见她有多难。 “当时儿臣就在想,以后但凡挑选驸马,必须选择一个像四公子那样精通骑射的,最起码遇到危险可以保护儿臣。 可是后来儿臣才发现,儿臣只是喜欢四公子,他虽然比不上将军府大公子那样上过战场年轻有为,却也是京中子弟中的佼佼者,儿臣愿意嫁给他。” 说起这件事来,她简直滔滔不绝,都没了一般女儿家的那种娇羞。 燕霁雪不由得有些意外。 但是也觉得,公主这样直爽豪放的性格,应当跟燕啸虎可以合得来。 “可是,长公主抬爱,将军府实在受不起,您金尊玉贵,金枝玉叶,我那弟弟他……他实在配不上公主殿下……”燕霁雪思来想去许久,还是夸不出来。 她记忆里的燕啸虎,就是一个上蹿下跳的惹事精,不是今天欺负这个,就是明天跟那个一起闯祸,除了调戏良家妇女,杀人放火那种事做不出来,当初在北疆的时候,没少因为别人上门告状而被父亲吊起来拿鞭子抽。 如今他怎么可能得那么大的造化,攀上公主了。 “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皇妹我配不上四公子?”明懿有点幽怨得看着燕霁雪。 燕霁雪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那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那么想,我是怕你后悔,我那弟弟是个粗人,性格大条,不会哄女孩子欢心。” “那日后我也不担心他眠花宿柳,招蜂引蝶。”明懿笑的更加满意。 “他不会吟诗作对,肚子里更没有丝毫墨水,连写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燕霁雪想到了自己的字,有些不好意思。 明懿摆了摆手,“只要人明辨是非即可,而且过日子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 “可他言行粗鄙,行为习惯很不好……” “嫂嫂你胡说,你怎么能这般抹黑自己的亲弟弟,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让我嫁给四公子,在这儿诓我。”明懿站了起来,质问起了燕霁雪。 燕霁雪欲哭无泪。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恐怕世间任何一个姐姐,看自己弟弟那都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而且,她也的确有所考量。 人家明懿是长公主,金枝玉叶,配得上皇亲国戚,甚至异国皇子都是绰绰有余。 他们将军府虽然名头挺大,但其实说起来,庄姨娘只是父亲的侧室,陈凌霜也只是京兆尹的女儿,家里还闹出过一点笑话。 这种种加起来,都会让燕霁雪有种心虚之感,公主下嫁将军府,以后满府上下,怕是都要看着公主的脸色过日子了。 “皇妹,既然你叫我一声嫂嫂,并且推心置腹,那嫂嫂也不含糊,跟你说白了吧。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将军府不像宫里这般规矩森严,不管是我爹爹还是我们几个儿女,在家里都比较随意,没有那诸多繁文缛节。 公主若是下嫁,肯定会不适应的,到时候若产生种种摩擦,恐不太好。”燕霁雪无奈道。 “哈哈!”明懿直接笑了出来,那叫一个激动,“没有规律最好了,嫂嫂可知我为何不住宫里,一来就是不愿应对那种种礼制规程,二来是因为……”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荣太后忽然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明懿愣了一下,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隐藏起来。 燕霁雪正沉浸在不可置信里,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雪儿,既然明懿有这份心思,哀家可以让皇上将燕将军的侧夫人抬为正式,到时候四公子不也是嫡出?”荣太后握住燕霁雪的手,“都是为了儿女,雪儿,你考虑考虑。” 燕霁雪艰难点了点头,最后道:“容臣妾想想,另外,这件事是不是也要跟我那弟弟提上一嘴,不然的话,突然一个惊喜砸下来,他恐怕会激动晕倒。” 明懿长公主脸上划过一抹羞涩,笑着跑开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坐立不安,可偏偏这件事还不能跟刘景煜说。 更不能跟别人说,一旦透露出去,坏了太后跟长公主的筹谋,她可担待不起。 她打算这两天将燕啸虎召进宫来,旁敲侧击得问上一问,最好直接将燕灵儿也招来,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寿康宫。 荣太后点了一下明懿长公主的鼻子,训斥道:“刚刚差点说漏嘴,你这般不小心,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 明懿脸色微微一变,笑不出来了。 “母后,儿臣那般情况,真的可以像普通女子一般顺利嫁人吗?”她沉默许久,才抓住荣太后的手,不确定得问。 荣太后眼底满是心疼,将她抱进怀里,“都怪母后,此事都怪母后,若不是当初怀你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暗算,你也不会这般……” 母女两个抱起来哭了一通。 荣太后擦干泪水,低声道:“无事,你选的四公子就不错,到时候敲打敲打,不比什么强,有母后跟皇贵妃这层关系,将军府断然不会苛待于你,你只要安安心心,跟燕啸虎好好过日子便好。” 明懿长公主点了点头,眼底的那一丝不安终于散了。 﨔 第186章 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灵儿跟燕啸虎第二天就进了宫,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真是燕霁雪想他们了。 燕霁雪找了个借口将燕灵儿支开,只留下燕啸虎在殿内。 后者见燕霁雪脸色不太好看,立刻跪了下来,开始反思自己,“姐,我最近很乖的,没有犯错。” 他腆着脸,笑嘻嘻的看着燕霁雪,却发现燕霁雪神情丝毫没有好转。 他慌了。 “姐,前两天我之所以跟刘翰墨的人干起来,是因为他的小厮先招惹我的,伤了我的马!”他耷拉着脑袋,交代出了这一宗事。 燕霁雪愣了一下,没好气得提起他的耳朵,“起来,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燕啸虎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 他悻悻的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道:“怎么了姐,有什么事需要弟弟我来效劳?” “你今年多大来着,我记得你十五了。”燕霁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这家伙个头倒是长得挺高,身子骨也结实,丝毫不比燕啸麒差,而且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还有发展空间。 燕啸虎点了点头,“没错,虚岁十六了,怎么了姐?” “你想不想娶个媳妇?”燕霁雪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将话题扯远一点。 燕啸虎浑身一僵,“这个这个,这个……姐,我还小啊,怎么能……” “都十五了,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上阵杀敌了,大哥不也一样,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目前心里有没有心仪的女子?”燕霁雪循循善诱。 燕啸虎挠挠头,一脸茫然,“没有啊。” 好吧,这小子的确还小,都不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 可偏偏,谁让他幸运,被明懿长公主看上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给你找了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当你媳妇儿,你愿意吗?”燕霁雪又开始试探。 说话间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果然,燕啸虎仍旧没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真是个榆木脑袋。 燕霁雪忍无可忍,直截了当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明懿长公主看上你了,要下嫁给你,你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太后懿旨赐婚吧。” “啥玩意儿?!”燕啸虎脸色一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燕霁雪有些不忍,“明懿长公主,比你大一岁,生的明艳动人,又是太后的嫡女,你能娶她,那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燕啸虎一屁股坐在地上,被燕霁雪说的话吓傻了。 “什么,什么?”他喃喃自语,一脸不可置信,“我,我……怎么配得上公主殿下?” 燕霁雪心说,我也感觉你配不上,但谁让你有这个福气呢。 “谁说你配不上?”这时,一阵清脆的声音从内殿传了出来。 燕啸虎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张清新动人的面孔。 少女身上并没有多少装饰,穿着浅绿色的宫装,灵动飘逸,发间只用一对同色系的簪子相配,像极了坠落凡尘的仙子,让他挪不开眼。 燕啸虎直勾勾盯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这个女孩儿他在哪儿见过。 想起来了。 那次的秋猎上,他救的那个女孩儿不就是她么,当时她是男扮女装,但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你,你是……” “四公子,在下明懿,还未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明懿笑的开朗,使了个眼色给燕霁雪,后者很有眼色得退了出去。 燕啸虎半天才憋出一句:“公主殿下抬爱了,草民配不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还请另寻佳婿。” 说完就想跑。 明懿长公主却突然哽咽起来,抹起了眼泪。 燕啸虎吓了一跳,不敢跑了,折返回来,小心翼翼的问她为啥要哭。 明懿长公主抹了一把眼泪,“明懿自从那日对公子一见钟情,这颗心就再也装不下旁人了,公子要是不愿意娶我明懿,明懿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燕啸虎震得被唬住了,“怎么,怎么还能常伴青灯古佛,您千金之躯,随便找一个王孙贵胄,也比草民强上百倍啊,草民怎么配得上公主。” 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明懿长公主哭声更加响亮,“可明懿就想嫁给心爱之人,四公子若是不允,明懿这就一头撞死!” 她也知道,自己是皇家贵女,脸面丢不得,但如今事态紧急,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才行。 燕啸虎一个箭步冲过去,好歹将她拦住了,“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草民真的配不上……” “闭嘴!”明懿长公主一把捂住他的嘴,“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本公主说了算的,本公主就是喜欢你,就是非你不嫁,你能奈我何,今日让嫂嫂招你进宫,不过是提前通知你一声罢了。” 燕啸虎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家伙,他活了这十几年,从两三年前开始,庄姨娘就开始慢慢为他物色合适的女孩子,可没想到竟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他这性格太过跳脱,再说了将门世家,日后少不得要上战场,别人都避之不及的。 他都想,等过两年就随父亲去驻守北疆,成亲的话,成不成都行,反正家里已经有大哥继承香火了。 可怎么也想不到,天上竟然真有馅儿饼砸下来,还是个金馅儿饼,正好砸中他的脑袋了。 “可是,可是……” 燕啸虎半天思考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给他做局,他脑子全乱了。 “实不相瞒,本公主之所以这么着急想成亲,也是因为西夏的皇子马上要出使东序,据说还要和亲,万一皇兄允了他,那本公主岂不是就得跟着他嫁去西夏,这绝对不行。 本公主原本打算再等两年,找机会跟你多接触一番,可现在竟是半刻也等不得了,你若真有一番慈悲心肠,就答应了吧。” 明懿长公主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了。 燕啸虎最害怕女孩子哭,一时间慌了神,手足无措。 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﨔 第187章 被误会的燕啸虎 但是好像,他不管是答不答应,明懿长公主都不会放过他。 “你想想看,嫂嫂如今在宫里孤立无援,没有亲生孩子傍身,她又是个急性子,万一哪天一不留神触怒皇兄,可不就完了? 你要是成了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以后绝对站在嫂嫂那边,时时刻刻帮着嫂嫂,绝不让皇兄欺负她,如何?”明懿长公主笑着开口。 燕啸虎觉得,自己都快被绕晕了。 他掉进了明懿精心编制的大网里,根本挣不脱。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明懿长公主有些不耐烦,“就跟说定了,你放心,就算你跟本公主成亲,本公主也不会拘着你,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另外……” “公主殿下,您不后悔吗?”燕啸虎小心翼翼的说,“您如今需要帮忙,草民可以帮忙,您以后要是后悔,随时可以和离,到时候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可以。” 明懿长公主一脸无语。 这还能成亲呢,就思谋着以后和离,这家伙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啊。 明懿离开之后,燕霁雪才进来。 “怎么样,你怎么想的?”燕霁雪问。 燕啸虎一脸恍惚,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巨大惊喜中缓过神来,不对,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姐,我真要娶公主了?”他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吧?” 看他这个样子,燕霁雪也有些无语。 不过最起码他不反对,愿意跟明懿成亲。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以后省得再给你费心筹谋,明懿长公主毕竟是公主殿下,日后两个人过日子,你多担待就是。”燕霁雪叮嘱道。 燕啸虎深一脚浅一脚得出了宫,神思恍惚,上马的时候差点摔下去。 庄姨娘跟燕啸麒还有陈凌霜都在门口等着,看到他被坐在马上被人牵回来,额头上还一道红肿,众人都有些担忧。 “儿啊,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皇贵妃娘娘斥责你了,还是皇上斥责你了,亦或者是太后娘娘,还是宫里哪里贵人呀?”庄姨娘最先上前一步,急声问道。 燕啸麒也道:“早就让你安分点,安分点,别总是冒冒失失的,现在倒好,不过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了?!” 陈凌霜赶紧劝,让他莫要失了和气,不要太过责备求全。 众人各种话说完,燕啸虎才终于抬起头,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一句让所有人都极度震惊的话。 “我,我要娶公主了。” 其他人一愣,面面相觑。 陈凌霜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夫君,低声道:“四弟是不是被贵人骂傻了?” 燕啸麒点了点头,“没错。” 庄姨娘急忙上前,要将自己儿子带回去,“没事啊没事,咱们不管发生了什么,跟娘说说,有娘在,你……” “我真要娶公主了,我姐亲口说的,我还看到了明懿长公主,她也说非我不嫁!”燕啸虎急了,咬着牙解释。 庄姨娘没忍住笑了出来,“儿啊,虽然我们大家都觉得你挺优秀,可是咱要认清现实,你现在无官无职的,人家公主殿下凭什么看上你?” 其他人也劝,让燕啸虎不要白日做梦,惹人笑话。 燕啸虎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视。 他呼哧呼哧回了自己院子,不想搭理大家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庄姨娘实在不放心,就打发人给燕霁雪送了封信,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燕霁雪当然不能给回信儿。 刘景煜就在她这儿。 “赫连奕过几天就会入宫朝拜,听说他还带了一支队伍,到时候少不得一番比试,爱妃,你跟大家说一声,到时候让那帮人好好瞧瞧咱们东序的厉害。”他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大致明白过来。 刘景煜脸色并不好看,忧心忡忡的,燕霁雪猜到他是在为赫连奕求亲的事烦恼,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她也没敢多问。 “听说四弟今日入宫了,好端端的,叫他来做什么?”刘景煜冷不丁开口。 燕霁雪吓了一跳,不动声色道: “不仅四弟,还有灵儿,本来是想让灵儿来看看雁鸣,他们两个好歹也是未婚夫妻,但雁鸣侍卫公务繁忙,就只能灵儿多进宫了。” 她没把话说全,怕到时候收不了场。 第二天早上,太后懿旨便下达到将军府。 彼时燕啸虎还睡着,就被燕啸麒拉了起来,一起到门口跪着接旨。 一路上,庄姨娘跟燕啸麒没少训斥燕啸虎,说不知道他都犯了什么事,竟然惹得太后都下懿旨来惩处了他。 陈凌霜却道:“夫君,母亲,不管弟弟犯了什么错,我们一家人,一起承担。” 燕啸虎根本顾不得这些,他只是在想,好快呀,昨天才进了宫,今天懿旨就出来了。 难不成他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是他也有顾虑,他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小透明,娶了公主以后,别人会不会笑话他吃软饭? 转念又是一想,大丈夫无愧天地,以后他勤快些,总能挣口饭吃,横竖不会饿着公主殿下的。 他又想起了明懿长公主那灵动漂亮的面孔,不禁心里一动,脸都红了。 “只盼着不是塌天大事,你看他脸都红了,终于知道后悔了,真不知道早干什么去了,昨天还妄想着娶公主,真是脑袋秀逗了。”庄姨娘压低声音吐槽了几句。 陈凌霜让她先别说了,眼看着就到传旨公公面前了。 “太后懿旨,今有燕氏四子要啸虎,出身名门,仪表堂堂,今将明懿许之,册为驸马,以成佳话……” 传旨的公公声音略显高亢,几句话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庄姨娘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她身后的陈凌霜扶住了她。 “姜公公,您说……什么……”庄姨娘一脸愕然,险些失态。 姜公公笑着将懿旨递到燕啸虎手里,而后上前,将庄姨娘扶了起来。 “夫人好福气,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姜公公开了个玩笑。 庄姨娘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竟是陈凌霜反应迅速,赶紧让人去拿来金瓜子,送给姜公公喝茶。 﨔 第188章 燕霁雪发怒 姜公公走后,大家也进了家门。 气氛相当凝重。 庄姨娘盯着那懿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从中看出一朵花。 燕啸虎竟然成了全家最淡定的一个,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那里,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大家子人。 “看够了没,我昨天不是说了,你们偏不信。”他撇撇嘴,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想。 有点高兴,但也有些怅然,毕竟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后的日子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 “是不是皇贵妃娘娘给你牵的线搭的桥?”庄姨娘问。 燕啸虎摸了摸鼻子,“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姐姐肯定出力了。” 一家人总算是相信了这个事实。 可接下来,便是更大的忧愁。 他们家世代簪缨,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跟人家皇室比不得。 更何况,一家子都是普通人,公主殿下来了,他们岂不是要看人家脸色行事? “你们放心,公主殿下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怕是不会住在将军府。”燕啸虎道:“就算住在府里,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庄姨娘忧心忡忡,“倒是没什么不可以,就是怕公主殿下笑话。” …… 将军府一片狼狈,宫里,也闹翻了天。 刘景煜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冲到寿康宫,跟太后理论了一番。 他的意思是,西夏想来求亲,唯一适龄的公主也就只有明懿长公主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嫁出去,两国邦交怎么办。 荣太后漫不经心地坐在那儿吃着点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她现在也放心了。 “什么和亲,没听说呀,你说西夏那个皇子,想要求娶哀家的女儿?可惜啊,晚了,明懿与燕四公子情投意合,哀家便成全了他们,没想到啊……”太后无奈扶额,“皇帝,那不如这样,他们若是真要和亲,那便随便挑一个愿意前去和亲的贵女,封一个公主罢了。” “怎能如此草率?西夏近年兵力强盛,若是不满,发动战争可如何是好,我们……” “难道一个国家的稳定,要用女子才能换的?”荣太后有些不悦,“皇帝,你从前并非如此啊。” 刘景煜一噎。 他从前的确不是这样,可西夏不一样。 罢了。 他不跟太后争执。 便来了永安宫。 燕霁雪正用晚膳,他便进来了。 “此事你怎么也不提前与朕说一声?”他厉声道:“你早已经知道内情?” 燕霁雪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住,急忙起身扶着刘景煜坐下,“皇上,别生气嘛,此事臣妾也不是完全知情,臣妾……” “你分明就是跟太后合起伙来诓朕。”刘景煜气得脸色都变了。 燕霁雪悻悻撇了撇嘴,“皇上,臣妾,也是不忍心明懿长公主远嫁西夏,听说那里的人一年都洗不了一次澡,公主金枝玉叶,如何承受得住,太后年事已高,难道让她日夜受思念之苦?” “可身为皇室子女,万人供养,国家需要的时候,她就得站出来!而不是当缩头乌龟。”刘景煜仍旧不改怒色。 燕霁雪无奈,只好先闭了嘴,想等他气消了再说。 刘景煜却突然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拉拢太后?” 燕霁雪一愣,一脸愕然,“什么?”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拉拢太后? 她还用得着拉拢吗?太后她老人家不早就站在她这边了? 还真是离谱! 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我还用得着拉拢太后,皇上您也是个明眼人吧,太后她老人家有多向着臣妾,您有多向着臣妾,这还用得着说,臣妾如今已经是皇贵妃了,还怕谁,还需要拉拢谁?! 皇上您太让臣妾失望了,竟然这般揣测臣妾,臣妾扪心自问,从无逾矩。 对待太后,不说绝对孝顺,那也是恭敬有加,对待后妃,那也是尽可能的保护,对待皇上就更不用说了,一直掏心掏肺,从来不曾虚假算计,可到头来,皇上竟然这般怀疑臣妾?!” 燕霁雪气得脸色发青,情绪上头,人都差点摔倒。 碧桃跟松月急忙上前将她扶住,两个丫头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小心翼翼拉扯燕霁雪,让她别说了。 刘景煜也很是震惊,没想到燕霁雪这么激动。 “朕没有不信你,朕只是……气昏了头而已嘛。”他无奈了。 燕霁雪仍旧气势汹汹,“皇上气昏了头就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臣妾不服,此事原本就跟臣妾没多大关系,臣妾不过是体谅太后她老人家罢了,臣妾有什么错……” 她觉得,反将一军也没啥不好。 效果很明显嘛,最起码皇上不发火了。 “好了好了,朕错了,真不该说那句话。”刘景煜起身将她按在椅子上,“朕只是觉得,此事……” “其实臣妾也觉得,燕啸虎配不上公主殿下,可是架不住公主殿下自己喜欢呀,将军府这会儿怕是已经翻了天。 能娶到公主殿下,这可是燕家祖祖辈辈修来的福气,不过皇上要是还不愿意,大可以让太后取消懿旨罢了。”燕霁雪气呼呼丢下这几句话,转过身去。 刘景煜无可奈何,“罢了罢了,且等着那赫连奕来朝吧。” 太后赐婚这件事,也在后宫激起了挺大的浪花。 大家都觉得,燕霁雪这是踩了狗屎运,竟然有那么一个争气的弟弟,天爷!竟能得公主青睐。 “燕霁雪还真是好福气呀,父亲是大将军,大哥是少将军,妹妹许了御前带刀侍卫,弟弟又马上要娶公主了,合着这全天下的福分,被她一个人给占了。” 寿康宫内,刘婉心一边逗弄着衔珠公主,一边沉着脸说道。 她旁边,苏舜卿跟虞楚音一左一右坐着,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话说的没毛病,谁让燕霁雪福气大呢。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刘婉心一脸烦躁,让乳母将公主带了下去。 苏舜卿小声道:“所谓登高跌重,过满则溢……将军府如今看着是花团锦簇,可他们一家究竟能不能接住这天大的福气,还是另说呢。” 﨔 第189章 生病 刘婉心就是一僵,略略思索片刻,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将军府一家子都是直肠子货,说好听了那是真诚直率,说难听点就是愚蠢,想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犯错,都再简单不过。 刘婉心去了太后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那燕啸虎究竟有什么好,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明懿长公主甘心下嫁。 没想到荣太后却只轻飘飘一句,两人投缘。 刘婉心气的半死,更觉得危机重重,燕霁雪竟然跟太后做了姻亲,那她唯一的那点优势不是也要被燕霁雪冲淡。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婢女莲香说,皇贵妃虽然势大,但向来与人为善,只要安分守己,定然能安稳度日。 刘婉心将她狠狠斥责一番,“你这贱婢懂什么,若是本宫同样势大,足以自保倒也罢了,可偏偏燕霁雪一人独大,叫本宫如何心安?赌别人的善良,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本宫自然要尽早筹谋才是。” 与此同时,永安宫里也是一片冷凝。 “姐姐用不着这般忧心吧,皇上对你那样贴心信任,自然会好好待你的,何况你还有皇子傍身。”温绿韵若有所思的说。 司徒琳璟也说:“姐姐如今可是最得盛宠,大哥弟妹又很争气,可谓花团锦簇,为何忧心忡忡呢,竟然还病倒了。” 没错,此时此刻,燕霁雪正在吃药。 昨夜一觉睡醒,头痛欲裂,身上滚烫滚烫,只好请来太医诊脉,说是忧思过甚,邪风入体所致,必须卧床好好休养。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是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犯了错,导致将军府满门抄斩,那梦真实的,她道现在都还记得铡刀落下那一瞬那恐怖的样子。 于是她就病了,其他人还不知道,但燕霁雪并不打算声张。 这两日的惊喜过后,她忽然后知后觉起来,觉得自己已经站的太高,这肯定不是一个好事。 “你们两个跟着我,这两年位份也不见抬高,你们可有怨怼?”她有些愧疚,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二人异口同声:“为何怨怼?” 她们两个,就是后宫里胸无大志的典型代表,今日能吃点好的,明日能穿点好的,后日能出去游玩一番,便已经心满意足。 毕竟在燕霁雪身边,别的没有,安全性首先很高,其次就是她们也想得很开,能每日跟着燕霁雪混吃等死,照料照料小皇子,就已经非常不错。 就连一开始还有想法争宠的司徒琳璟,经过上次流产事件,家里对她异常冷漠之后,她也想开了,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虚的,都没有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吃好喝好顶用。 所以她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燕霁雪,已经提前过上养老生活了。 听到二人这般回答,燕霁雪有点哭笑不得。 罢了,她们两个的心思她已经知道,日后她也会好好照顾她们。 不过现在,她打算再把手里的权利分出去一些。 晚上,她将林若微叫了过来。 自从上次刘景煜跟燕霁雪说过她跟林若微言行过密之后,燕霁雪就有意避嫌,林若微连着几日登门拜访都被她拒之门外,渐渐地林若微也不来了。 这次,燕霁雪叫了她,她也是姗姗来迟,并且眉宇之间带着浓浓幽怨。 像是生病了。 燕霁雪一眼看出来,林若微瘦了,脸也苍白了不少,让人心疼。 “怎么了这是?”她不由得问。 林若微还没开口就已经要哭了,一脸委屈,“姐姐不是不愿意见妹妹?怎的突然唤妹妹前来?” 她一抬头,满脸泪水,发现燕霁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即愣了一下,“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下人没照顾好?” 燕霁雪没着急说缘由,先道:“前几日的确有事,并且外人都传,你我来往过密,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才那般,妹妹勿怪。” 林若微脸色微微一变,抹了一把眼泪又开始哭,“姐姐竟然这般误会妹妹,真当妹妹是龌龊之人吗,妹妹不过是觉得姐姐品行纯善,有意交好,竟被那些人误会至此,妹妹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简直太让妹妹难过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流出二里地。 燕霁雪实在无奈,只好上前宽慰,“我知道妹妹不是那种人,都是姐姐不好还不行嘛。” 好不容易将她哄好,燕霁雪终于说到正经事。 林若微说,她没有接触过后宫事务,只不过可以学,只要燕霁雪有需要。 燕霁雪当即就把此事告诉刘景煜,就说自己近来身子疲乏,无力料理宫中事务,想让林嫔帮忙料理。 刘景煜来看了看她,还带着陈子行,给她把了脉之后,刘景煜将她骂了一顿,说她一天到晚心思太深,竟能把自己吓出病来,实在荒谬。 燕霁雪苦着脸默默接受斥责,无奈之下才说,她这也是不由自主,每天身上担子太重,已经无力承担。 “你放心,就算你犯了大错,不也有免罪金牌,朕看在金牌的份上,也不会过分苛责。”他道。 燕霁雪稍稍放了心。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赫连奕马上来朝,他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先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张美人图,说这是他在梦里见过的东序美人,对她一见倾心,思之若狂,请求刘景煜找到此女,给他们赐婚。 刘景煜一开始还暗暗笑话赫连奕像个疯子,可当他看清楚使臣呈上来的那副图时,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图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心爱的皇贵妃,燕霁雪。 按道理来说,画师绘画,与真人总有区别,可这张高一人的画,竟然栩栩如生,画中人马尾高扬,英姿勃发,还真就是燕霁雪。 刘景煜按下不发,来了永安宫。 两人闲聊,他旁敲侧击地问她认不认得赫连奕。 燕霁雪刚喝完一碗苦药,挣扎着要吃蜜饯,刘景煜将蜜饯藏到身后,非得她先回答问题。 﨔 第190章 吵架 燕霁雪都无语了,一脸痛苦面具,含含糊糊一个劲儿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啊……” 刘景煜这才将信将疑的给了她蜜饯。 “赫连奕送来一张画,说要娶画中人为妻,你看看吧。”说完,就将那张画递给燕霁雪。 后者吃了好几颗蜜饯,又一连涮了好几下嘴,才笑了一下,“好离谱,西夏的王子,竟然做的出这种事,她不是说要求娶公主么,怎么竟然看中了一个民间女,那皇上尽可放心了……” 说着,画卷徐徐展开。 燕霁雪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 “这,这个……” 她像是在照镜子。 画中人,不是她又是谁?! 她狠狠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刘景煜声音凉凉,“西夏的王子,梦中遇到了朕的皇贵妃,还真是够诡异。” 燕霁雪后背发凉,“皇上,臣妾绝对没有……” 话说到一半,脑子里亮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她回家时,不是在京城巷子里救了一个人。 该不会那个人就是赫连奕? 可当时他看起来也不像一个皇子啊,谁家皇子会被伤成那个样子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怎么,爱妃有什么话说?”刘景煜冷笑。 “臣妾有什么好说的,臣妾从未见过此人,一切不过是巧合。”她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不然呢,皇上想表达什么,您觉得臣妾跟赫连奕有什么瓜葛吗,皇上就这般信不过臣妾?”燕霁雪咬牙说道。 她最近本来就一直情绪不好,莫名其妙的烦躁,今天又生出来这件古怪事,叫她如何不恼火? 刘景煜也愣了愣,半天才道:“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朕问都不能问一句了,是何道理?你若问心无愧,好好解释不就行了?” 燕霁雪冷哼一声,“臣妾方才就是在解释,臣妾没见过那个什么赫连奕,更不明白他是哪根筋抽的不对了,整出那张画像来,臣妾言尽于此,皇上要是还不满意,就请出去吧。” 说完,转身进了内殿。 碧桃跟松月简直要瑟瑟发抖了。 好家伙,那可是皇上,堂堂天子,她们家娘娘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做的出这种忤逆之事? “燕霁雪!”刘景煜气得两手叉腰,“你不就是仗着朕纵着你!” 燕霁雪没有回话,他更气得不行,狠狠剁了下脚,转身出去了。 燕霁雪又在永安宫躺了两天,也没出去见人,也没去跟刘景煜道歉,摆烂了。 碧桃有些看不下去,“娘娘,您真的不打算出去道个歉吗,万一真惹恼了皇上,咱们的处境可不太好啊。” 松月也跟着劝了两句。 燕霁雪半躺在榻上吃着刚从南边运回来的荔枝,甜滋滋的,汁水丰富,相当解馋。 “放心好了,皇上反过味儿来就会知道此事跟我无关,不对,他早就知道跟我无关,不过是来发泄一下怒火罢了,该道歉的是他才对。”燕霁雪漫不经心道。 碧桃跟松月对视一眼,都有些不会了。 那可是皇上啊,怎么可能向某个妃子低头呢,虽然说她们家主子非同一般。 燕霁雪跟刘景煜吵架的事,第一时间传遍了各个宫里。 刘婉心差点笑崩了。 “好家伙,燕霁雪那女人还真是愚蠢,蠢死了,真以为自己是凤凰呢,竟然敢骑到皇上头上去,生等着皇上去向她低头不成。” 刘婉心自从上次跟燕霁雪产生分歧之后,就一直蓄力,想要找机会给她使个绊子。 这一次,机会终于等到了。 第二天,满宫里就传出来燕霁雪品行不行,趁着离宫回家的机会,到处勾搭,惹是生非,这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丢了皇家的脸面。 这些消息窜的飞快,很快传到了燕霁雪耳朵里。 “奴婢现在就去查,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先说出那些腌臜话的。”碧桃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叫来松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松月跟碧桃一道出去了,也就大半天功夫,两人回来了,说找到了谣言的源头。 两人硬生生让人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查的,永安宫所有人都出动了,硬在第一时间找到了。 是刘婉心身边的宫女佩儿,一个洒扫功夫,也就十三四岁。 燕霁雪自然知道,这事是刘婉心指使的。 她也没含糊,直接带着两个婢女就去了寿康宫。 刘婉心正抱着公主在门外晒太阳,看到燕霁雪过来,当即起身迎接,“皇贵妃今日怎么有空……啊!”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便一巴掌甩了过去。 刘婉心浑身一僵,一脸不可置信,“燕霁雪,你疯了,竟敢打我?!” “你都敢用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本宫,本宫为何不能打你,像你这种恩将仇报的祸害,本宫打你都是轻的!” 但凡刘婉心做的是别的事,那也就罢了。 可这次竟然胆大包天到污蔑燕霁雪的名声,这不就相当于在抹黑皇家颜面? 燕霁雪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死到临头还嘴硬,敢做不敢当吗?”燕霁雪冷冷一笑,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可惜证据确凿,你不敢当也没所谓!” 刘婉心直接惊了,这一次,她明明做的很隐蔽啊,只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哪里能追根溯源呢? 可她不知道,燕霁雪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碧桃跟松月也不是好相与的,况且宫里其他人莫不对燕霁雪服服帖帖,听说她被污蔑,各个宫都赶紧拿出态度,协助碧桃跟松月。 “我没有,燕霁雪,你欺人太甚,你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你,竟这般胡作非为,今日我非要告到太后那里去!”刘婉心恶狠狠道,一句话还没落下,燕霁雪来了一句: “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本宫怕你不成?!” 荣太后的确已经来了,寿康宫原本就是她的地盘,她听到燕霁雪过来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成想还是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刘婉心挨了骂。 “够了!”荣太后声音相当及时。 刘婉心一回头,看到她老人家,顿时眼冒亮光。 﨔 第191章 降为淑美人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皇贵妃气势汹汹的进来就给了臣妾一巴掌。 臣妾的脸都肿了,臣妾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她这般不悦,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谁看了都得心疼。 荣太后不由得蹙眉,“好了好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像什么模样,要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不就好了?” 燕霁雪让碧桃将佩儿带上来,后者吓得瑟瑟发抖,脸都白了,哆嗦着说: “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佩儿,乃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婢女,前日娘娘将奴婢叫到殿内,给了奴婢三百两银子。 让奴婢将皇贵妃娘娘暗中幽会外男的事抖出去,奴婢不敢照办,淑妃娘娘却用奴婢的家人相威胁,奴婢只好……” 她还说,那三百两的银票还在她的褥子底下藏着,她不敢被别人发现。 刘婉心非说自己没有,要让人去找那所谓的银票。 可没想到,碧桃跟松月去找了一通,掘地三尺,竟然也没有找到钱。 刘婉心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地上说: “皇贵妃怎能如此疑我,当初要不是皇贵妃倾囊相助,衔珠公主根本生不下来。 从那以后我对皇贵妃向来保持一颗尊敬之心,从来未曾逾越,没想到皇贵妃那么容易就被别人三言两语蛊惑了……” 好家伙,这人一张嘴还真是厉害得紧。 太厉害了。 “奴婢绝对没有撒谎,奴婢没有撒谎!”佩儿吓得脸色惨白,跪下来一个劲儿磕头。 燕霁雪又让人找来佩儿的同僚,跟她住一间房的木棉。 木棉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看到燕霁雪,连头都不敢抬。 佩儿说,昨天晚上那钱还在,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会儿钱竟然没有了。 松月审问了木棉,后者话都说不利索,嘟嘟囔囔半天,总算说明白了,她今天一直在小厨房当差,有别的宫女可以作证。 燕霁雪便将刘婉心的所有下人都找了出来,分开审问,看看究竟谁有可能进入佩儿的房间,偷走她藏在褥子里的钱财。 最后一来二去的,只有刘婉心身边的徐嬷嬷辰时一刻那会儿没有人能证明她的出处。 刘婉心道:“徐嬷嬷当时在带小公主!” 燕霁雪嗤笑,“公主不是有专门的乳母来带,淑妃你说话可以考虑好,可别把自己装进去了。” 刘婉心脸色大变。 这时,松月带着徐嬷嬷过来了,松月手段强劲,基本上没使出什么招数,徐嬷嬷就已经招认。 就是她潜入佩儿房间,偷走了那三百两银票,也是她在当众推波助澜,帮佩儿达到那个效果的。 “你怎么这么糊涂,哀家是都多次告诉你,让你对皇贵妃尊敬些,她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于你。”荣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 刘婉心脸色复杂,好半天才道:“不,太后,您想的太多了,一旦有了权势,人都会变的,皇贵妃从前对我是还不错,我也记得她的恩,可我受不了她永远踩在我的头顶!” 这一次,燕霁雪将处罚刘婉心的权利给了太后。 太后无可奈何,直接将刘婉心从淑妃将到了淑美人,连孩子也带走了,暂且放在她那边进行抚养。 刘婉心哭得震天响,哀求着太后,不要带走孩子,她可以接受任何惩罚,可太后心意已决,根本不管那么多。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憋在心头的那一股恶气才总算出了出来。 只不过,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跟刘婉心可以闹腾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还以为,有了那次她对刘婉心的恩情,两人且不说私交甚好了,最起码不要互相倾轧。 可惜,刘婉心还是让她失望了。 “松月,将这封信送出宫去,交给大哥,让他速战速决。”燕霁雪将桌案上的信收起来,交给松月。 后者点了点头,可这封信,还没送出宫,就落到了刘景煜手里。 是雁鸣亲自截胡的。 刘景煜拆开看了一眼,冷哼,“还知道要解决问题,早干嘛去了,就知道跟朕抬杠。” 燕霁雪在信上写,让燕啸麒在赫连奕进入京城之前找到他,处理了画像的事,就说那画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那赫连奕如果真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 要是他不知收敛,那就是纯粹的藐视君威,挑衅君王。 到时候大家就要好好审视一下他了。 是夜,刘景煜带着人来了永安宫。 他还以为燕霁雪忧心忡忡难以入眠,没想到她已睡死了,睡着的她比醒着的时候更没有心机,四仰八叉的,嘴唇微张,莫名有点可爱。 刘景煜心里的气其实早就消了,毕竟燕霁雪跟别人不一样,她不仅是他的皇贵妃,也是他唯一可以说真话的知己。 也只有燕霁雪,才敢那般放肆得跟他吵架。 她没有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是将他当做丈夫,可以随便发脾气的枕边人。 刘景煜默默退了出去。 不忍打扰她。 “皇上,您不生气了吗,其实这件事的确跟皇贵妃没有关系。”德胜小心翼翼的说。 刘景煜冷哼一声,“她自然不会做出那等腌臜事,朕那日也是气昏了头。” 且看燕啸麒能不能拦住那赫连奕,如果后者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七日之后,使团进京。 燕霁雪在宫里都听说了,说西夏来的那位王子十分有钱有势,光是随行的人就有五六百。 骑得是高头大马,坐的是大大的马车,貌美婢女与高大威猛的仆从让人看花了眼,那位赫连王子也俊美无比,惹得无数闺阁少女芳心暗许。 “要不要那么夸张?”燕霁雪简直哭笑不得。 她想起自己曾经救过的那个人,要么就是对方易容了,要么就是不是赫连奕,反正当时那个人长相也就那样吧,不到让人一眼沦陷的地步。 司徒琳璟说:“我听说那个赫连王子真的很帅,身长八尺,高大威猛,使团其他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半俊美呢。” “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啊。”温绿韵两手一摊。 﨔 第192章 再遇赫连奕 长得帅的确不能当饭吃,而且还有可能给别人带来麻烦。 燕霁雪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这个赫连奕还没出现,就已经给她惹了一身腥,等他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而且这两天,她跟刘景煜关系也没有从前那么融洽。 很快到了使臣进宫的这天,刘景煜设宴款待赫连奕以及随行时辰,朝中许多大臣跟家眷作陪。 燕霁雪身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也不得不陪着一起。 她跟荣太后分别坐在刘景煜两侧,接受众人朝拜。 燕霁雪一眼看到了站在下首的那个人。 好家伙,还真就是那天她救下来的那一个。 同样的一张脸,当初那个破落户进行了一番伪装,肤色偏深,身上的衣服也挺一般,展现不出多么高贵的气质。 而今天,他穿着使臣华服,通体富贵,气度卓然,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高高坐在上首的燕霁雪。 尽管尝试着压下心里的骇然,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进宫之前,有个长得跟燕霁雪很像的人拦截了他,告诉他,他已经犯下滔天大错,要是一意孤行,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 当时赫连奕还不相信,觉得那个人是在骗他。 “你跟我的救命恩人长得很像,她是你什么人,你姐姐,还是你妹妹?”赫连奕还曾笑着这样问对方。 却得到一声冷笑,“我妹妹,是九天翱翔的凤,岂是你这等无耻小人可以觊觎?” 当时赫连奕就在想,怎么会那么巧。 那个人,那张脸,早已经在初见的一瞬,就在他心口种下难以抹除的烙印,他甚至在想,不论他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这个人。 可他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要想找到,谈何容易。 他跟接应他的人一同回到西夏,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最好的画师,让对方按照他的描述先画出来一个大概,再一点一点的改,改了三天三夜,总算跟他脑海中那个人的模样像了不少。 他有让那些人继续改,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符合他的要求,跟印象里那个人一模一样。 拿到那张画像,他如获至宝,立刻让人进行临摹,临摹了十几张,这才拿出来大肆寻找。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见钟情的人,竟然是堂堂皇贵妃。 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得不朝着东序的皇帝参拜,可他叩拜下去许久,皇帝也没有让他起身。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他感受到了各色各样的目光。 赫连奕一张脸火辣辣的烫。 直到他已经用半蹲的姿势蹲到腿麻,皇帝才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四目相对,刘景煜也看清了赫连奕的脸。 不过如此。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寒暄,以及赫连奕向刘景煜献上他千里迢迢带来的各种礼物。 刘景煜一直不咸不淡,像是对他并不感兴趣,而且很是不耐烦。 这时,坐在角落的刘翰墨忽然开了口:“奕王子,听说你有一心上人,还画了画像四处寻找,可曾有着落了?” 刘翰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燕霁雪,眼底充满讥讽。 但凡是认识燕霁雪的人都知道,赫连奕要找的人就是燕霁雪。 可是,为什么呢,一个是高高在上深受皇恩的皇贵妃,一个是异国皇子,这二人又有什么瓜葛? “并未。”赫连奕声音冷酷。 刘翰墨不依不饶,“不如你仔细看看,在座诸位,有哪一个跟你的画中人相似?” 赫连奕眉头一皱,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贵妃娘娘,您觉得呢?”刘翰墨不知死活似的,又开始逼逼赖赖。 听到这话,燕霁雪也没有什么惯着他,冷冷一笑,“什么画中人,本宫不知,刘世子如此关心,那不如你来说说,这殿内,谁人像他的画中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并没有任何锋芒,可就是听的人不寒而栗。 她那双眼睛,好似丛林深处的豹,锁定谁,谁就必死无疑。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就连惯爱挑衅的刘翰墨,此时此刻也僵住了,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他勉强扯出笑容,悻悻坐了回去。 刘翰墨都坐下了,其他人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大家纷纷打哈哈,好歹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宴会进行到一半,燕霁雪就躲了出去。 刚刚在殿内,她就时不时能感受到那个赫连奕的眼神儿,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实在不爽。 “娘娘,你别担心了,今天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奴婢就不相信,哪个不想活的还敢冒犯您。”碧桃扶着燕霁雪的胳膊宽慰道。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本宫知道,晾他们也不敢。” 可没想到,没走两步,燕霁雪便听到一声:“娘娘留步。” 这他娘的,声音好耳熟,可不就是赫连奕? 燕霁雪都蒙了,这个疯子,简直胆大包天,这里可是皇宫中。 “娘娘,真没想到那日救了我的……” “奕王子在说什么混话,本宫从来不曾见过你,何来救你一说?”燕霁雪冷冷一笑,眼底寒芒乍现。 赫连奕一噎,“我知道你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猛然转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刹那间杀气腾腾。 赫连奕下意识就想避开她的目光。 他好歹也是一国皇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可这一次,他竟碰到了一个硬茬儿。 一个拥有两副面孔的女人。 “皇贵妃娘娘,让我很是惊讶。”赫连奕沉默许久,才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却不得已在燕霁雪冷冽的目光之下低下高昂的头颅。 这个女人,的确很不一般。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依旧压不下心里的火气。 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放任赫连奕死在京城的巷子里。 对了! 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大约是两个月以前。 那个时候,他就潜入东序了,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燕霁雪陷入沉思。 﨔 第193章 突发急症 燕霁雪将自己的狐疑告知了燕啸麒,让他多加留意,省得出什么乱子。 这天夜里,刘景煜来了永安宫,彼时燕霁雪已经睡下,隐约听见他进来了,但还是装着没醒。 “别装了,朕知道你没睡着。”刘景煜无奈,“赫连奕提出来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燕霁雪有些好奇,但此时此刻,她怎么能醒过来,太尴尬了。 “好了,别装了。”刘景煜直接上前,捏了捏燕霁雪的耳垂。 “皇上,您知道了太多了。”燕霁雪被捏的耳朵发痒只好坐起身子,“他说什么?” 刘景煜叹了口气,“他说,要跟朕打个赌,派出自己使团中成员,跟宫中能人异士争奇斗艳一番,还说什么五局三胜,如若他赢了,就要向朕提出一个要求,你说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那赫连奕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当众挑衅皇上?!” 刘景煜气的冷笑,“何止挑衅,他这般说了,朕自然不可能当缩头乌龟。”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咬牙道:“横竖咱们也不怕他,咱们东序多的是有能耐的人。” “爱妃当真不认得赫连奕?”冷不丁的,刘景煜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也是一愣,脑子僵了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她的确有所隐瞒。 思来想去片刻,她还是决定坦白。 毕竟夫妻之间的龃龉就是从一方隐瞒开始的,何况赫连奕一段时间之前突然出现在东序,本身就有问题。 “皇上,对不起啊,臣妾之前骗了您……” 她讪讪笑了笑,在刘景煜身边坐下,抓住他的胳膊,终于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刘景煜脸色铁青,半天不发一言。 燕霁雪低着头,等候发落。 她已经做好被训斥,甚至被罚面壁思过的准备了。 果然,片刻之后,刘景煜甩开她的手,猛然起身就要走。 燕霁雪赶紧去拉他,却被刘景煜甩了一下,燕霁雪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在地上,腹痛不止。 这种陌生的痛感让她感觉不大对劲。 “雪儿?”刘景煜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急忙上前扶她。 燕霁雪捂着肚子说不出话。 陈子行被宣过来,给她把了脉,竟说她这是要来葵水了,但是问题不大,开些暖宫的药吃上两天就能好。 燕霁雪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有了身孕,没想到虚惊一场。 “你呀,就是太心软,路边的野男人,能随便救吗,万一是个坏人,反过来害你怎么办,现在好了,坏人果然来了。”刘景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燕霁雪很上道的点了点头,“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皇上,您还是让人查查边境防守,西夏王子进了我国领土,我们竟然一无所知,而且他还在京城受了伤,要是真死在咱们东序,西夏不就有了借口来犯,这样的事,日后必定不能再有。” 赫连奕提出双国随机抽取项目进行比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燕霁雪将大家叫到一起敲打一番,让所有人谨言慎行,切忌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 “姐姐,那个赫连奕未免太嚣张了,这里可是东序,真当还在他们西夏呢。”司徒琳璟吃着葡萄,忽然发现燕霁雪蔫巴巴的,脸色也不好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有没有请太医过来看看?” 燕霁雪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来葵水罢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状况,痛的厉害。” 的确太痛了,是那种腰酸背痛的痛,时不时还带会引来头痛,严重时眼睛也胀痛难受。 这种感觉她从前还从来没有过。 “姐姐最近有没有吃什么寒性的东西,是否伤了身子?”温绿韵上前摸了摸燕霁雪的额头,“姐姐好像有点低烧了,还是传太医吧。” 陈子行又来了,望闻问切一番,除了发现燕霁雪脉搏虚弱,气血两亏以及寒邪入体造成发热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啥问题。 “娘娘还是过于劳累了,近来还是多休息为好。”陈子行说了一句中肯的话,“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尽可能以清淡为主。” 燕霁雪忍不住插了句嘴,“本宫已经多日不见荤腥了,肚子里寡淡得厉害,陈太医不若开些药力足的药呢。” 陈子行有些汗颜,盯着方子沉思许久,改动了几处,让人拿去煎药。 燕霁雪吃了药,症状有所缓解,但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她的痛感却越来越强烈,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碧桃跟松月急忙去请太医,陈子行出了宫去为一位大臣诊治了,只能让其他太医集体会诊。 此事不仅惊动了后宫其他妃嫔,连太后也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痛成这个样子,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荣太后雷霆大怒,吓得众人全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姐姐会不会是……中了毒……”胆子最小的温绿韵却在此刻开了口,“一般情况下,就算再痛,也不可能痛到这种地步啊。” 荣太后猛然回头,吓得温绿韵急忙低头,瑟瑟发抖。 “温贵人说得在理。”荣太后蹙眉道:“查,立刻去查,不论如何也得查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刘景煜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燕霁雪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可雁鸣等人忙活了一晚上,还是没能查清楚,究竟哪里的问题。 直到第二日早上,赫连奕听闻此事,说使臣当中有一毒医,名叫巫善,擅解疑难杂症,可以帮忙看看。 “不。”燕霁雪咬牙拒绝,“臣妾就算痛死,也不会让他的人接近半分。” 经过一晚上的折磨,燕霁雪整个人都已经虚弱不堪,脸色苍白的厉害。 刘景煜脸色复杂,正准备开口,燕霁雪一把握住他的手,“皇上,此事多半是赫连奕所为,臣妾想起来,那日宴会之后,赫连奕追随臣妾出了门,虽未曾久留,但他行为反常,未必不能用某种刁钻之法暗算臣妾……” 﨔 第194章 挺身而出的林若微 她话这么说,可是现在情况到这一步了,如果不让那个巫善试一试,万一她真的遭不住,可不就完了。 刘景煜出了门,司徒琳璟跟温绿韵都劝,让他暂且不要顾及那么多,还是以燕霁雪的命为主。 刘景煜踌躇片刻,还是宣了赫连奕,后者果然带来一个身披长袍、脸戴半边黑虎面具的神秘男子。 两人恭恭敬敬行了礼,赫连奕被拦在外面,巫善被请了进去。 刘景煜给赫连奕赐座,后者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刘景煜火眼金睛看得出来,此人对燕霁雪的情况格外关注。 刘景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是自己心爱的人被别人觊觎那种不满。 “奕王子身边那位毒医,可否可靠?”刘景煜淡淡问了一句。 赫连奕恭敬回答:“还请陛下放心,巫善乃我国皇室御医,他若能解毒,必定全力以赴,如果连他都解不了,怕是此间无人能解。” 刘景煜不禁蹙眉。 他在想,如果真是赫连奕下的毒,他是为了什么,先下毒而后解毒,好让燕霁雪欠他一个人情,然后让她倾心于他? 简直痴人做梦! 不过。 刘景煜暗中观察了赫连奕一会儿,却只见他坦坦荡荡,并没有心虚之色,便在想,此人要么极度心机深重,要么就是真的没有做出坏事来。 刘景煜更倾向于前者。 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很快巫善出来,说燕霁雪是中了金丝寒蛊。 “那种蛊生长在南疆湿热之地,本性大寒,养蛊者用大寒之物喂养,成熟之际附于人身,使人寒毒侵体,只有三日可活。”巫善这一番发言,令众人心头大骇。 “什么?”赫连奕与刘景煜异口同声,“该如何解?” 算算日子,燕霁雪已命在旦夕了。 巫善眉头紧蹙,沉思许久,终于说出了解决之法,“寻一极阴之体的女子,将此蛊虫引到她身上,待那蛊虫完全侵蚀她之前,用金针刺死,唯有此法。”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刘景煜猛然看向雁鸣,后者赶紧应声离去。 “但是,此法风险极高,倘若不够及时,此女必定在三日内香消玉殒,或者此人身子骨弱,就算及时刺死蛊虫,她也会留下后遗症,日后恐缠绵病榻。”巫善又补充了一句。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无妨。” 宫里的宫女这么多,任何一个能为燕霁雪做这种事的,都是功臣,不管她能不能活下来,他都会厚赏她的家人。 “不。”燕霁雪听到声音,艰难爬了起来,“皇上,臣妾不愿无辜性命。” 刘景煜急忙进了内室,就见燕霁雪脸色苍白,差点瘫在地上。 “此事你不用管,朕会解决。”刘景煜将她扶上床,握住她的手细细安抚,“若没有你,朕可怎么是好。” 燕霁雪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脸色相当难看,“皇上,臣妾宁愿死,也不愿意亏欠别人。” “好了。”刘景煜低声道,“你安心休息。” 说完,刘景煜出去,让巫善开了点药,将燕霁雪弄晕了过去。 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功夫,林若微来了。 “皇上,臣妾乃是极阴之体,臣妾愿意救姐姐。”林若微跪在地上,脸色焦急,“臣妾听雁鸣侍卫说了此事,臣妾愿意,只要能救姐姐,臣妾做什么都可以。” 刘景煜眯了眯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娇媚女子。 “你为何这般?”刘景煜脸色难看,“你对皇贵妃……” 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林若微急声道:“姐姐对我好,曾经救了我一命,我也愿意投桃报李,皇上,您不可将我的一番报恩之心想的那么龌龊。” 刘景煜不禁汗颜,转了话题,“可是,你也有丧命的可能,你确定能行?” 林若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臣妾可以。” 刘景煜还是成全了她。 也让德胜立刻去各宫明察暗访,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对皇贵妃下这样的毒手。 刘景煜进了内殿,眼睁睁看着巫善用薄如蝉翼的匕首刺破燕霁雪跟林若微的手腕,将两人的手平摊在一个白色布子上,两股鲜血涌出,很快融为一体。 燕霁雪体内貌似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导致她眉头紧蹙,冷汗直流,哪怕昏迷过去了,也依旧相当痛苦。 林若微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本来就身子骨不好,忍住了放血的疼痛,却忍不住血流不止的损耗,眼看着就要坐不住摊下去了。 刘景煜上前撑住她,林若微才勉强好受了一些。 突然,巫善大叫一声:“出来了!” 那蛊虫已经飞快地钻进林若微的血口之中,后者瞬间惨叫出声。 巫善一把抓住林若微的胳膊,眼疾手快,金针刺入,一阵火烧的声音过后,林若微晕了过去,她胳膊上流出的血也变成了黑色。 巫善深呼吸一口气,“成了,快拿火来,将这害人的东西烧死!” 一番操作下来,燕霁雪的性命总算保住了。 林若微却陷入昏迷,巫善说她被部分寒气侵蚀,日后会格外怕冷,身体孱弱,要用温吞的补药好好将养着。 刘景煜大手一挥,赏了林若微妃位,又给了她很多极难寻得的补药。 林若微谢了恩,就被抬回长乐宫,燕霁雪还没醒来,巫善给她包扎了伤口,说她最起码还有一两天才能缓过来。 这个时候,德胜回来了,说他找到了有嫌疑的人。 刘景煜脸色冷凝,“立刻带进来。” 被带进来的,竟然是温绿韵。 她当时正在自己宫里的书库翻阅古籍,想着能不能找到救命的法子,没想到就被逮了。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可能害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只要好好跟在她身边,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又何必如此胆大包天去害她呢。” 温绿韵说着说着,眼角有了泪意,“皇上,姐姐如今怎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刘景煜沉默着,像是在思考温绿韵的动机。 﨔 第195章 诬赖温绿韵 可是正如她所说,她只需要跟在燕霁雪身后,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证据呢?”刘景煜看向德胜。 后者拍了拍手,一个小太监呈上来一个密封的瓷瓶,里面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小虫在扭动身体。 刘景煜叫来巫善,后者检查过后,说此物就是那金丝寒蛊,害人之物不可留存于世。 刘景煜立刻让雁鸣将此物拿去烧个一干二净。 “皇上,臣妾哪来的这东西,臣妾就在宫里,深居简出,怎么可能养的出这种东西,臣妾都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温绿韵快要哭死了,真真是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贵人,贵人,都是老奴不好,没有收好这个东西,老奴有愧,若有来生,老奴定当牛做马,回报贵人的大恩大德。” 这时,温绿韵身边那个嬷嬷猛然跪了下来,哭得让人心碎。 温绿韵吓了一跳。 这个舒嬷嬷是她的奶娘,是她的母亲亲自为她挑选送进宫里来的,负责照顾她的吃穿住行,这么长时间从未出错,怎么突然就背叛了? 温绿韵一脸不可置信,可突然之间,她想起来一件事。 半月前,舒嬷嬷犯了旧疾,曾跑过几次长乐宫,说林嫔宫里的一个嬷嬷是她旧识,懂得按摩之法,可以帮她缓解病痛。 当时温绿韵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如果舒嬷嬷那个时候跟林若微有了牵扯,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林若微她图什么呢? “你疯了,你哪里会养那东西,我又为何伤害姐姐,究竟是谁策反了你,离间我跟姐姐的关系?”温绿韵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舒嬷嬷。 她突然发现,在这可怕的后宫里,她能相信的人实在太少了,任何人都有两面,任何人都有可能突然反咬她一口。 而她却一直傻傻的跟在燕霁雪身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不对,燕霁雪一段时间以前的确也培养过她,想让她强硬一些,可渐渐的,她又被这段时间的安稳生活磨平了棱角,放低了警惕性。 舒嬷嬷低着头瑟瑟发抖,“老奴,祖籍南部边境,从小耳濡目染,善于养蛊,这蛊原本只有两只,贵人借口与宫外传信,让那蛊虫夹在信封里带了进来。 老奴用毒物与人血喂养它,每月只需两次,只需月余,它便可以繁殖出一堆,只需一只,便能害死一条性命……” 舒嬷嬷停顿片刻,又道:“老奴是想帮贵人,老奴一直想让皇贵妃帮衬着贵人,助扶摇而上,但皇贵妃不肯,贵人也不开窍。 老奴与夫人商议一番,只能出此下策,本想着等皇贵妃病发之际,贵人站出来帮皇贵妃吸走蛊毒,此举定能让贵人受到皇上青睐,可没想到,却被林妃捷足先登……” “不!”温绿韵脸色惶恐,“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不是你跟林妃勾结的,为的就是让她……而我却被迫跟姐姐离心,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对你不薄!” 温绿韵快气疯了,可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是怒骂。 “够了!”刘景煜不耐烦道:“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温绿韵瘫坐在地上,沉默片刻,她忽然毅然决然道:“皇上,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谋害姐姐的心思,但既然此事因臣妾而起,臣妾愿意承担责任!” 说完,竟猛然起身,一把抓住雁鸣腰间的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横。 雁鸣吓坏了,急忙上前制止,竟还是晚了一步,那刀擦着温绿韵的脖子划过,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口。 “陈子行!”刘景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倒下的温绿韵,手紧紧捂住她的伤口。 温绿韵脸色惨白,眼底涌出泪水,“皇上,臣妾没想过坑害姐姐……” 陈子行第一时间给她包扎,给她上药缝合,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她的脖子侧边还是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怕是很难消除下去。 刘景煜脑子里乱的很。 他将此事交给雁鸣,让其重新调查一番,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醒了,她身上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大半,但还是无法起身,太医说最起码还得观察四五天,这段时间也得好好休息。 燕霁雪听说了温绿韵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她被污蔑了,被人坑害了。 “皇上,绿韵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胆小如鼠,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但她竟然敢自刎谢罪,这份胆量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燕霁雪竟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温绿韵。 “此事是舒嬷嬷跟温绿韵的母亲所为,不怪她,你们二人关系和睦,朕也不会迁怒于她。”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轻轻摩挲着,“你能醒过来,朕已经很知足了。” 他的眼底有显而易见的红色,让人心疼。 “那若微呢,她怎么样?臣妾得去看看她。”燕霁雪道。 “你身子没好,此时不应该前去,过几天吧。”刘景煜说:“三天之后,刚好是第一轮比试的日子,到时候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看看。” 燕霁雪想到那个赫连奕,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这一次是他身边的人救了她。 “皇上,娘娘,奕王子求见。”碧桃进来通报。 燕霁雪眉头一蹙,“皇上,臣妾还是避嫌一下吧,臣妾不想见他。” 碧桃压低声音补充了两句:“奕王子说,他带巫善来给娘娘复诊,还说那蛊若是寒性未消,会致使娘娘终生不孕。” 燕霁雪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刘景煜,后者立刻让碧桃将那二人请进来。 巫善给燕霁雪把脉,室内一片安静。 赫连奕也一动不动得看着她,不发一言。 许久,巫善才道:“残余寒毒的确还未清理干净,待草民开个方子给娘娘,连服一个月,方能大好。” 一个月啊。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她最讨厌喝苦药了,一个月下来,她怕是得被苦药腌入味。 赫连奕笑道,“娘娘不必担忧,巫善既然说能医治,那便没有大碍。” 他笑起来如同春水初开,倒是人模狗样儿。 﨔 第196章 劝说 可惜燕霁雪对他印象不好,觉得此人恩将仇报,懒得搭理他。 不料他竟口出狂言,“皇上,本王有话想与皇贵妃娘娘说……” “本宫不想听。”燕霁雪很不留情面,“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可说,即便要谢,那也应该是谢巫善大夫,与你何干?” 她像是应激了,只想躲得远远的,一点不想跟赫连奕沾边。 看她这个样子,赫连奕不免脸色尴尬。 “奕王子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也是一样,朕与皇贵妃不分你我。”刘景煜看着燕霁雪那个瞬间炸毛的样子,有些好笑。 赫连奕愣了愣,后退了两步,跟燕霁雪保持安全距离。 “娘娘莫要误会,本王只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娘娘能够答应。”他道。 燕霁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赫连奕又道:“娘娘理应知道,本王前些日子一直在寻画中人,本王遍寻京城,竟然真的找到了。” 燕霁雪脑子里警铃大响,这个疯子,究竟要干什么?! “娘娘,本王想求娶娘娘的妹妹,灵儿姑娘。”赫连奕似笑非笑,“她便是本王梦中之人。” 燕霁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家伙,这个疯子,还想觊觎灵儿! 不过,幸好,灵儿已经许配了雁鸣了。 “不好意思,本宫的妹妹已有未婚夫,只等着择日完婚了。”她勉强压住心里的恼怒,淡淡开口。 赫连奕却看向刘景煜,“皇上,这是本王唯一的愿望,若是皇上能够答应,本王会说服父王,用公主之礼求娶灵儿姑娘,此外,西夏愿与东序结为联盟,共同抵御外敌。” 他的话说出来,燕霁雪跟刘景煜都沉默了。 赫连奕走后,宫内也是一片寂静。 燕霁雪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靠谱,灵儿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去了西夏,那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能活的下来。 她跟刘景煜都知道赫连奕究竟看中的是谁,让灵儿嫁去西夏,不也是害了灵儿一辈子。 更何况,灵儿已经许了雁鸣。 “雪儿,两国维持良好邦交也很重要。”沉默许久,刘景煜忽然开了口。 燕霁雪一肚子的话,瞬间憋了回去。 是啊,如果赫连奕没有说后面那句话,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 可偏偏,他如此阴险狡诈,用结盟来作为条件。 燕霁雪脑子里乱的很,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娘娘,赫连奕分明就是膈应人,他本来看中的是……现在又突然将目标转向三小姐,还是在三小姐有未婚夫婿的情况下,这根本不是君子所为。”碧桃忍不住道。 燕霁雪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见一见赫连奕,尽可能劝说他主动放弃,或者换一个人。 是夜,燕霁雪跟松月偷偷出了宫。 来到使团所在的驿馆。 赫连奕竟然已经猜到她会来,让人在门口把守,见到她们就请她进去。 “赫连奕,你究竟要干什么?”燕霁雪丝毫不给他面子,两人一来一回,互相救了对方一次,已经互不相欠。 “皇贵妃何必如此着急,坐下,饮一杯茶再说。”赫连奕做了个“请”的姿势,眼底弥漫出点点微笑。 “我妹妹绝不可能嫁给你!”燕霁雪依旧站在安全距离,“你别做梦了!” 赫连奕无奈,“这件事,皇贵妃怕是没办法决定吧。” “你……” “来都来了,先坐。”赫连奕见她不肯坐过去,便让人重新搬过去一把凳子给她。 “当初在京城巷子里第一次见到你,本王还以为你只是某个高门大户的贵女,没成想,你竟然是皇贵妃。”赫连奕略显惋惜,目光也变得幽怨。 “就算我只是普通女孩子,就应该被你觊觎,被你恩将仇报,你此前那般大肆寻找,可曾想过东序女子最注重礼仪贞洁,会给你的救命恩人带来灭顶之灾?! 什么西夏王子,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如今见得我不到,便打上我妹妹的主意,我妹妹早已经许给皇上身边的侍卫,她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卑鄙龌龊之人!” 燕霁雪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回到过去,让赫连奕死在那个时候。 “皇贵妃何必如此尖锐,本王也是为了两国邦交。”赫连奕道: “你们的皇帝不也是最重视和平,他不会拒绝本王的提议的,皇贵妃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两国交恶,不是吗?” “你可以选别人,多的是人想维持两国邦交,立下功劳荣耀家族,何必强求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我妹妹她早已经许配人了,你还要我说几遍!”燕霁雪都要疯了,她实在不愿意在这儿浪费时间,可偏偏不能。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赫连奕说:“你没有你们东序国皇室那些人的傲慢,高高在上,你是一个人,你把自己当人,把身边的人也当人,也不会看低一个非东序国的人。” 赫连奕声音沉了下来,“,我想....要你。” 他静静地看着燕霁雪,目光如炬,胆大包天。 松月猛然挡在燕霁雪跟前,眼底杀气腾腾。 “你这个疯子。”燕霁雪冷冷一笑,“看来我今天白来一趟。” 说完转身就走。 赫连奕却急声道:“我有办法能让你逃脱那个牢笼,皇宫于你而言不过是枷锁,不是吗? 我可以让你假死,你就可以逃出那个地方,你这样自由奔放的女子,本就应该生活得自由绚烂,而非日复一日在又高又长的宫墙里浪费生命。” 这番言论,要是被别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你错了。”燕霁雪冷笑,嘲笑着他的自以为是,“我是心甘情愿踏入那座皇城的,我爱我的夫君,我也享受权势地位带给我的荣耀,至于你说的那些,都太微弱,太愚蠢了。” “你在撒谎。”赫连奕仍旧不死心,“我曾听闻,你年少时就在北疆长大,你跟那些闺阁女子不一样,你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有满心热忱,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所引以为傲的君心,日后也会在年久蹉跎中成为空谈!” 﨔 第197章 赐婚 燕霁雪都要笑了。 “与你何干?”她挑眉看着他,眼底满是讥讽,“你如此费心费力,是为了救赎我吗,不,你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你想将我据为己有。 那你说说,我就算假死脱身,跟着你又能做什么,当你见不得光的侍妾,还是幕僚,这些哪一个能跟堂堂皇贵妃相比,你是猪脑子?” 赫连奕脸色一僵,浑身气场变得冷凝,“你若愿意随我出宫,西夏奕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噢?”燕霁雪笑了出声,“奕王府的宫墙,难道比皇宫的浅吗,奕王殿下难道日后没有三妻四妾,还有,你不过是区区王爷,能给我的最高位置也只是王妃之位,可我现在已经是皇贵妃了,假以时日就是皇宫,你怎么比?” 赫连奕脸色铁青,“我愿意为了你,去争夺西夏的王位,届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 “奕王殿下,清醒一点吧,你凭什么觉得你嘴巴一张随便捏造出来的那些美好未来,能跟我如今早已经唾手可得的地位还有感情名利相提并论,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我看不上你。 看在你也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可你要是非要给别人添堵,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说完,转身就走。 赫连奕的随从立刻出现,要将两人拦住。 燕霁雪跟松月一起亮出她们的佩剑,刹那间杀气肆意。 “奕王殿下,若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本宫也不怕。”燕霁雪冷笑。 赫连奕终究还是放了她们离开。 看着两人大跨步离去的背影,赫连奕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戾气。 巫善从里面出来,“奕王殿下,看样子那个女人不好相与,咱们想从她那里下手行不通。” 赫连奕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狞笑道:“娶不了她,娶她妹妹不也一样,本王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刘景煜不可能不松口的。” “殿下英明。”巫善抿了抿唇,“不管如何,只要拉拢了将军府,殿下便会多一份助力,距离皇位也更进一步,这么看来,娶三小姐好像是更好的选择。” 赫连奕冷笑,“你懂什么,最值钱的是燕霁雪,她的才智头脑,对燕之鸿的牵制,燕灵儿根本比不上,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气得半夜都睡不着。 她在想,不如像太后那样,赶紧让灵儿跟雁鸣成亲。 不然的话,刘景煜要是下了圣旨,可就没法改变了。 第二天天不亮,燕霁雪就写好了信,想让松月送出宫去。 可没想到,刘景煜的圣旨比她更快一步,直接下到了将军府。 得知此事时,永安宫已经被封锁,燕霁雪根本出不去。 燕霁雪不信那个邪,直接带着松月打了出去,去了养心殿 林若微竟然也在,她在帮燕霁雪求情,单薄瘦弱的身子已经哭得一颤一颤。 “皇上,西夏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灵儿姑娘若是嫁过去,此生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您就忍心让皇贵妃娘娘忍受相思之苦吗?” 哭着哭着,她跪了下去。 燕霁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林若微看到燕霁雪,愣了一下,“姐姐,你怎么出来的?” 刘景煜看到燕霁雪,也愣了一下,眉头微蹙,“朕不是让你安心休养,近日莫要出永安宫么?” “皇上是让臣妾休养,还是软禁臣妾,不让臣妾来向皇上求情?”燕霁雪一语中的。 “燕灵儿明明已经许给了雁鸣侍卫,婚期也已经定下,皇上身为天子,为何出尔反尔,皇上就那么怕那赫连奕,那么怕西夏人吗?”燕霁雪咬了咬牙,从未有过的失望。 倘若从前燕灵儿没有许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已经许了人,刘景煜还是要拆散她跟雁鸣,这不就是变相的迎合赫连奕。 “你根本不懂朕的良苦用心!”刘景煜气得脸色铁青,“不过是你的妹妹而已,莫说是你妹妹,只要能保边境和谐,减少战乱,哪怕是朕,也可以随时付出牺牲。” 燕霁雪猛的一僵。 可一时半会儿,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一方面在想,不管怎么样,言而无信,本来就是错。 转念又在想,刘景煜也是在为大局考虑,为了整个国家。 “难道东序的和平,就非要用女子来换吗?”燕霁雪喃喃自语,眼泪涌了出来,“灵儿她明明已经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她跟雁鸣情投意合……” “朕现在就把雁鸣叫来,你好好问问他,如果是他,他会怎么选择。”刘景煜说完,一个眼神过去,德胜就将雁鸣请了过来。 雁鸣脸色并不好看,阴沉沉的,但看到燕霁雪的一瞬,他又抿了抿唇,“娘娘,大局为重,微臣与灵儿,有缘无分罢了,只盼她能平安喜乐,微臣便已知足。” 真是个蠢货,大大的蠢货。 燕霁雪还想开口挽救,刘景煜不耐烦道:“好了,就这么决定了,皇贵妃可以回去劝劝柔昭郡主,要以天下万民为重。” 是了,他在圣旨中将燕灵儿封了郡主,这也是他的恩典之一。 燕霁雪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庄姨娘快要哭晕过去了,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她终于看到一丝希望,“雪儿,雪儿,帮帮你妹妹,她不能离开京城呀,她那么柔弱,离开家族庇护可怎么活得下去?远嫁西夏,不就是变相得让她去死么?” 燕霁雪脸色僵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去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燕啸麒急声道。 “我也去。”燕啸虎做势起身。 两人都被燕霁雪制止。 “没用的,圣旨已下,皇上绝对不可能收回成命,咱们不管谁去求,也不会改变结局。”燕霁雪苦涩一笑,“都怪我没用,劝不住皇上。” 庄姨娘眼泪簌簌而下,哭得不能自已。 反观燕灵儿,倒是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惶恐痛苦,她静静地坐在角落,半天才来了一句:“姐,雁鸣他是怎么说的。” 燕霁雪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难道要如实相告,说雁鸣并没有多说什么? 﨔 第198章 古怪的乐师 燕灵儿就懂了。 “没事姨娘,我能被封为郡主,嫁给赫连奕当王妃,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笑着宽慰自己的母亲,宽慰自己的大哥跟四弟,还对燕霁雪说: “姐,我知道你肯定也去求了陛下了,如今他对你肯定也不甚满意,答应妹妹,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惹皇上不开心了。” 燕霁雪心里格外难受。 是夜,两姐妹睡在一张床上,燕霁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灵儿,你究竟怎么想的,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去西夏?”她低声问道。 燕灵儿沉默片刻,“姐,我有别的选择吗?” 但凡雁鸣的态度坚决一点,她也不会这么心如止水。 可见男人都是无情之人,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感想。 “姐,你别多想,能为国家尽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我并没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她道。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天一亮,松月从后门抓回来一个人。 竟然是许久没见的韩家公子,韩怔。 此人自从跟燕灵儿决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一次竟然这么奇怪。 “别杀我,我是来带灵儿双宿双飞的。”韩怔看到燕霁雪,吓了一跳,两腿一软下意识就往地上摊。 燕霁雪愣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 韩怔摸了摸鼻子,“我对灵儿是真心的,你们不相信罢了,你们将灵儿叫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跟不跟我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燕霁雪一脸无语,“你敢拐带良家少女,不要命了,何况灵儿还是未来的西夏王妃。” “我知道她不愿意去。”韩怔十分笃定,“灵儿说过,她最喜欢自由,她也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怎么可能愿意千里迢迢赶去西夏?” “可我也不愿意跟你私奔。”燕灵儿站在门口,一字一句道:“你走吧,别再来了,小心连累全家。” “你别走!”韩怔急忙对着燕灵儿的背影喊道:“灵儿,当初我对你就是真心的,现在也依旧如此,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带你走,天大地大,任我们逍遥自在,不好吗?” “你是生怕韩家上下几百号人长命百岁吗?”燕灵儿嗤笑一声,“别傻了,也别再来作死。” 韩怔被无情拒绝,燕霁雪直接将他赶了出去,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这件事,终究还是板上钉钉。 第二天就是双方比试的时间,燕霁雪连夜赶了回去。 最起码她得出现,哪怕再不愿意。 刘景煜并没有来找她解释,或者宽慰,反倒是林若微带着不少自己做的点心过来了,言谈之间很关心燕霁雪的身体。 “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姐姐最疼爱灵儿妹妹,竟然还是这般绝情。”林若微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心里一阵悲凉,“皇上原本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帝王,这世间一切都越不过家国大事。” 林若微眼底含着心疼,“姐姐不要太难过,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多给灵儿挑些体己人,多给她钱财傍身,也不至于叫她被别人欺负了去。” 燕霁雪没有开口。 这时,碧桃进来禀报,说前面比试现场出了点状况,咋看着就要输掉第一局了。 燕霁雪不禁一愣,“什么意思,说清楚。” 碧桃说,第一局是明懿长公主抽的签,双方比琴艺。 刘景煜派出宫廷乐师参战,一曲《阳春白雪》听得众人如痴如醉,拍手叫好。 本来都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赫连奕派出的琴师弹奏了一曲《相思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琴声响起之时,听者渐入佳境,很多人竟对琴声入了迷,不知天地万物为何物了。 燕霁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急忙赶了过去。 大殿内,的确如碧桃所说的那样,一帮人都被西夏琴师的琴音深深折服,很多人露出叹服的表情,一个个都深陷进去不知所谓了。 见此场景,燕霁雪眯了眯眼睛,随手拿起一个杯子,重重摔碎。 只听“啪”的一声,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瞬间惊醒众人。 那乐师也愣了一下,一时间方寸大乱,四下看了一看,想看看是谁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的琴音明明无与伦比,任何人听了,都会如痴如狂! 与此同时,在场其他人却都有一瞬间的茫然,面面相觑一番,刚刚大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陷入了同一场让人无法挣扎的梦里,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这乐师弹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下来了?”燕霁雪慢条斯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了一眼旁边的刘景煜。 刘景煜刚刚也看出来些许门道,但并没来得及采取措施。 四目相对,燕霁雪首先挪开视线,她心里还有怨气,不想那么轻易原谅他。 “这个,这个……”那须发花白的乐师瞬间冷汗淋漓,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看穿了。 事实上,他的琴音掺杂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戾气,越是懂乐的人越是会被乐声纠缠,发痴发狂。 但如果不通乐曲,就能好一些,最起码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陷进去。 燕霁雪正是一知半解的那一类,她只能感觉出来这乐曲有问题,但并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乐声控制,不由自主了。 “奕王子,看来是你们的乐师稍逊一筹,你可服气?”燕霁雪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赫连奕。 后者面色微僵,到底还是扯出一抹淡笑,“是啊,真没想到,东序还有如此厉害的乐师,竟能胜过本王遍寻民间才找到的……” “奕王殿下谬赞了,我们东序的乐师只晓得苦练技术,用优美的乐声征服大家,可别人究竟如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燕霁雪说话分毫不留情面,明晃晃地打赫连奕的脸。 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第一局,东序胜。 燕霁没有多留,转头就回了自己宫。 刘景煜也跟了过来。 “还生气呢?”刘景煜无奈 叹了口气,凑过来,想握住燕霁雪的手,却被对方甩开。 﨔 第199章 糊涂的温绿韵 刘景煜面色微僵,到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主动起身坐到燕霁雪另外一边,还给她剥了一个蜜橘。 “雪儿,你应该知道朕的良苦用心。”他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是为了家国。” 这句话,任何人都没法接。 燕霁雪保持沉默。 脑子里却满满都是刘景煜做出那个决定时迅速的样子。 他该不会是在报复那一次她跟荣太后合谋,撮合明懿长公主跟燕啸虎? 说不清。 反正现在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你先好好想想吧。”见她依旧情绪不好,刘景煜只好起身往外走。 等他出了门,燕霁雪才转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燕霁雪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这辈子都看不透这位帝王了。 “姐姐,姐姐?”身旁传来低柔的声音,燕霁雪下意识抬头,看到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 林若微。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 林若微让自己的婢女上前,端来一碗补汤。 “姐姐,这是我亲手炖的人参鸡汤,里面还放了好多菌子,保证汤味够鲜美,太医说你身子骨虚,得好好补一补呢。”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亲自给燕霁雪盛汤。 燕霁雪满心感动,急忙拉她坐下,“这一次,你为了救我,自己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合该好好休息,何必出来走动?” 林若微抿了抿唇,“姐姐不必这么客气,妹妹敬重姐姐的人品,愿意与姐姐交好,只要姐姐不嫌弃妹妹,妹妹做什么都愿意。” 这番肺腑之言,让燕霁雪心里一震。 她何德何能啊。 “若微,你……你没必要做的这么……你有故人之姿,皇上对你还是很在乎的,你难道不想有一份好的前程?”燕霁雪摸了摸鼻子,神情不自在地低下头。 林若微愣了一下,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不耐。 狗男人,那么无情无义,有什么可喜欢的? “姐姐,我的脸已经毁了,这道疤将永远存在,我是我自己,是林若微,才不是别人的影子,更不是替身。”林若微语气多了几分强硬,倒是让燕霁雪有些惊讶。 “罢了。”她讪讪一笑,“是我低估了妹妹。” 尴尬间,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林若微却道:“姐姐,我有姐姐就够了,我跟祥嫔还有温贵人一样,都以姐姐马首是瞻,姐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看着她充满真诚的眼睛,燕霁雪心里那个疑问逐渐压了下去。 人家不过是想对她释放善意而已,她怎么还怀疑起人家的居心来了。 如此一想,燕霁雪心里通畅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跟林若微一起去探望温绿韵。 没想到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司徒琳琅的声音。 “妹妹,你怎么这么傻,本来好好的,你只要好好吃药就是,何必这么想不开……”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急忙冲了进去。 竟见温绿韵口吐鲜血,脸色惨白得躺在司徒琳琅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太医呢,还不快去请太医?”燕霁雪咬牙切齿,整个人都麻了。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至交好友的离世了,当初司徒琳琅的死,已经是她毕生不可逆的伤痛。 “姐姐,你来了,这傻姑娘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吃了不好的药,刚刚跟我说,她愧对姐姐你,实在无颜活下去,只能以死谢罪。”司徒琳璟哭着说道。 “胡说八道。”燕霁雪冲过去,握住温绿韵的手,“你这傻姑娘,脑子怎么想的,真是笨死了,之前那件事跟你就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太医终于来了。 燕霁雪起身让开位置,忍不住叮嘱:“一定要救她!” 温绿韵看到了她,眼底划过几分光亮,“姐姐,姐姐……我没有对不起你……” 又来了。 这个傻姑娘,究竟怎么把自己困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 燕霁雪心里一阵揪痛,“你这傻货,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好好配合大夫治病,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才饶不了你!” 温绿韵愣了愣,眼底划过一抹释然的笑,晕了过去。 燕霁雪呼吸都要停滞了。 好在太医说,她服用的药量不多,并无大碍,吃了解药,稍微休整几天就能好。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她却想到另外一件事。 温绿韵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吃药自杀。 该不会是谁向她说了什么,或者暗示了什么。 燕霁雪将温绿韵身边几个得力宫女太监都叫了出去,一个一个问。 众人一合计,得出结论,云青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自从温绿韵受伤以来,云青照顾她最多,而且温绿韵最信任云青。 此刻,云青就跪在燕霁雪脚下。 “娘娘,奴婢没有胡说八道,奴婢怎么敢。”云青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燕霁雪淡淡抿了抿唇,“你是你们家主子的陪嫁丫头,往常也是你为她出谋划策?” 云青依旧在抖,缓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可是娘娘,奴婢不敢胡乱说话,奴婢可以对天发誓,昨夜贵人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害死了娘娘您,因此痛苦难耐,奴婢竭力劝说,她却将奴婢支了出去……奴婢有罪,奴婢不该离开贵人……” 燕霁雪盯着云青看了好一会儿,让她下去了。 碧桃前来禀报,说云青的身上有点淡淡的失魂香的味道。 燕霁雪眉头一蹙。 那失魂香,是用来治疗不眠症的,用一点点会让人睡得很香,可用的太多,就会导致神思混乱,易被别人控制。 燕霁雪叹了口气,“云青是绿韵最信任的婢女,跟那个嬷嬷一起进宫陪她的,若是连云青都背叛她,她恐怕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是啊。 背叛对一个人的打击是巨大的,特别还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温绿韵性格内敛,缺乏自信,又太过柔软善良,对身边的人很好,偏偏一再被伤害,云青可能是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了。 “去查查,看她最近都跟谁有接触。”燕霁雪吩咐。 﨔 第200章 惩罚云青 松月应声出去,燕霁雪一人在殿内守着。 看着床榻上那人苍白的模样,燕霁雪心里一阵疼惜。 但愿不是云青。 可惜,她错了。 晚上,松月便来禀告,昨夜林若微的婢女翠兰去了一趟温绿韵宫里,待了有小半个时辰。 “然后呢?”燕霁雪蹙眉问道。 私心里,她并不想把这事儿往林若微身上安,毕竟后者才刚刚救了她一命。 “那失魂香是翠兰给云青的。”松月一句话,打断了燕霁雪的思绪。 后者愣了愣,眼底划过冷色。 可是,为什么? 松月继续道:“翠兰的祖父前些天被抓入狱,是林妃走通关系,让家中人照顾一二,最后翠兰祖父坚持到平冤昭雪的那一日,所以翠兰跟林妃这是挟恩图报。” 一个是林若微的心腹婢女,一个是温绿韵的。 林若微为什么要害温绿韵? 燕霁雪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云青的背叛不能被温绿韵知道,林若微那边,也不能轻易揭过去。 她先让人叫来云青。 已经招认的云青一副心死模样,认命的跪在地上,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的恩可报完了?”燕霁雪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压迫感极强。 云青瞬间泪流满面,一个劲儿磕头,“皇贵妃娘娘,奴婢对贵人绝无二心,奴婢按照翠兰的指使,刻意引导贵人,使她愧疚难耐,奴婢本以为林妃只是想让贵人愧疚,日后更加谨言慎行,对娘娘尽忠。 可没想到,贵人竟然会想不开自尽,奴婢悔恨万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奴婢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伤害贵人。” “你倒还知道绿韵对你很好,当初你祖父出事,你若肯告诉绿韵,她一定会帮你的忙,可你却自作聪明,选择了林妃,真是蠢到家了。”燕霁雪冷冷一笑,“而现在,你又有何颜面来为自己求情?” 云青脸色惨白,心如死灰,哭着跪趴下去,“但凭娘娘处置。”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拿来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子,递给云青。 后者看了眼那药,眼底划过恐惧,哀求得看了一眼燕霁雪,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云青瞬间死了心,牙一咬心一横,哆哆嗦嗦得将那药抛进嘴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贵人,来生再见了。”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等了好一会儿,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燕霁雪。 “怎么,你以为本宫会赐你死罪?”燕霁雪目光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云青大喜过望,“多谢娘娘网开一面,奴婢这条命是娘娘给的,娘娘日后需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甘之如饴。” 燕霁雪让松月将她扶起来,淡声道: “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松月刚刚喂给你的,是一颗穿肠毒药,需要每个月服用一颗解药。 若你安分守己,对温贵人尽忠尽职,本宫便留着你的性命,倘若再发生这一次的事,那你就等着七窍流血,下地狱吧。” 送走云青,燕霁雪又来了长乐宫。 林若微还没睡下,穿着一身白色纱衣,坐在窗台下写字。 燕霁雪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 直到现在,也没能猜透这个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想做什么。 “姐姐,你来了。”林若微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燕霁雪,急忙起身迎接。 看着她清纯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一阵怅然。 清纯的表面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心思啊? “你说实话。”燕霁雪懒得多说什么,直接道:“你一定知道本宫已经查到了什么。” 林若微懵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唯有眼底的一丝惶恐不安没有变化。 她恍恍惚跪了下来,肩膀轻颤。 “姐姐,我只是不忿,绿韵她太笨了,这一次就是她连累你,要不是她识人不清,姐姐你根本不可能被伤害那么深,差点半条命都没了。”林若微低下头,一抹泪水划过眼眶,我见犹怜。 “你在撒谎。”燕霁雪咽了口水,“若微,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好好坦白,我还会考虑跟你继续相处下去,可你要是还不肯说实话,本宫绝不容你。” 林若微吓得脸色惨白。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燕霁雪,满脸泪水。 “姐姐,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只是想更接近燕霁雪一点,更跟她亲近一点。 可是燕霁雪身边的人太多了,司徒琳琅,温绿韵,这两个是她的心腹大患,有她们在,她就永远不可能是燕霁雪身边最重要的人。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这样的话,她能说得出口吗? 说出来的话,燕霁雪肯定会把她当成怪物,永远不会搭理她了。 “只是什么?”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说实话。” 林若微颤巍巍道:“因为,温绿韵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明明那么没用,她依赖你,却总是给你惹祸,这次还差点杀了你,你依旧还是无条件信任她。 我也敬重姐姐啊,我也想得到姐姐的关照,可是姐姐眼里只有她们两个,姐姐只在乎她们两个,根本看不到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疯了!”燕霁雪猛然起身,上前提起林若微的脸。 这张脸依旧美艳动人,哪怕落泪,也让人心疼。 可她却这般狠辣,堪称蛇蝎美人。 “所以上次,是不是你撺掇的舒嬷嬷?”燕霁雪猛的回过神来,感觉这一切都是阴谋。 林若微急忙摇头,“不是我,我是真心想救姐姐的!” 燕霁雪后退了两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脑子里乱极了。 林若微,竟然只是想要接近她,所以去害温绿韵。 那下一次呢,会不会是司徒琳琅? “姐姐,我……” “住口!”燕霁雪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只听“啪”得一声,这声音极响,震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林若微狼狈倒地,半天爬不起来,半张脸很快肿了起来。 她落了泪,低着头不敢看燕霁雪。 “你差点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燕霁雪满眼失望地看着她,质问她,“却没有丝毫悔改吗?” 﨔 第201章 一局定胜负 林若微浑身一抖,“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好啊,温绿韵吃了什么药,你也去吃一次,也从鬼门关跑一趟,本宫就原谅你。”燕霁雪居高临下,压迫感极强。 林若微狠狠一震,短暂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姐姐,多谢姐姐愿意给我机会。” 这时,松月上前,将一个瓷瓶递给林若微,“娘娘,温贵人吃了这穿肠毒药,险些丧命。” 林若微认命似的接过那小小瓷瓶,而后打开塞子,闭上眼睛就往嘴里倒。 下一刻,手里药瓶却被燕霁雪猛的打落在地。 林若微睁开眼睛,一脸愕然,“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燕霁雪咬了咬牙,“这次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本宫绝不轻饶!” 说完,她便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林若微呆呆望着她的背影,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 接下来的两天,后宫安静一片。 云青谨记燕霁雪的教训,尽心尽力的侍奉温绿韵,亲自给她煎药喂药,可谓无微不至。 林若微那边,也彻底没了动静,借口身子不适,闭门谢客,谁去探望都会吃一口闭门羹。 燕霁雪勉强放了心。 很快,到了跟赫连奕进行第二场比试的时候。 这一次是赫连奕的人抽的签,双方比棋艺。 刘景煜派出了刘婉心,据说还是她自告奋勇。 燕霁雪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刘婉心这么有自信。 “怎么,皇贵妃娘娘心情信不过臣妾?”刘婉心挑眉一笑,从燕霁雪面前经过时,那叫一个得意。 “皇贵妃还不知道吧,我的棋术可是后宫最佳,噢,差点忘了,皇贵妃不通棋术,自然不懂了,不过没关系,你就瞧好吧,今日我一定拔得头筹,让你刮目相看。” 当着刘景煜的面,刘婉心挑衅地看着燕霁雪。 她今日盛装出席,乍一眼看过去,全场就她最亮眼。 燕霁雪无奈,在想这个刘婉心,还没关够禁闭呢,这又有借口出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只希望刘婉心能赢。 赫连奕那边派的人竟然是巫善。 一个年轻妃子对战两鬓斑白的老者,画风实在奇怪。 这也让更多的人关注上了这次的比试。 双方棋士坐在御花园的亭子内,一来一往,开始了独属于他们的厮杀。 现场氛围一片肃穆。 燕霁雪也有些紧张,但她的确不懂棋艺,哪怕刘景煜跟别的妃子大臣低声讨论着,她也插不上嘴。 干脆心态放平,安安静静吃起了葡萄。 没想到这盘棋竟然下了大半个时辰还没下完,双方几乎势均力敌。 燕霁雪有些倦怠,站起身上前看了一眼,突然察觉刘婉心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她像是体力不支,一直在擦额头上的汗水,脸色也有些白皙。 跟刚刚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大相径庭。 燕霁雪狐疑一阵,叫来松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松月抱来太后养在宫里的橘猫,交给燕霁雪。 “怎么还没结束,这盘棋要下到什么时候去?”燕霁雪漫不经心地上前,站在刘婉心跟巫善侧边,因为她不会下棋,两人都聚精会神,没搭理她。 燕霁雪将橘猫抱起来,正准备转身,不料橘猫一下子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好巧不巧就窜到了棋盘上。 刹那间,“噼里啪啦”一阵响,棋子全乱了。 “皇贵妃,你干什么?”刘婉心猛然变了脸色,看向燕霁雪,却肉眼可见的一阵晕眩,差点晕到地上。 燕霁雪急忙道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本宫没有抱住太后娘娘的猫,本宫看你们二人棋艺不相上下,这一局,不如就打个平手吧?” 一边说一边给刘婉心使眼色,后者要是有点脑子,就该明白啥意思了。 幸好,刘婉心也不是蠢货,悻悻的没有说话。 刘景煜也看出了门道,对赫连奕说:“既然棋局毁了,便如皇贵妃所言,打个平手如何?” 他看起来温和得很,目光却极具威压,让人不得不臣服。 赫连奕也没有多掰扯,应了。 刘婉心被人扶到殿内,陈子行给她把脉,发现她脉象紊乱,竟然是中了迷幻药的症状。 “岂有此理!”她勃然大怒,“定然是那巫善使的奸计,他本就善毒!” “可是,没有证据。”燕霁雪两手一摊,“他下毒的技法出神入化,很难察觉。” “难道就这么算了?”刘婉心怒气冲冲,“如果不是因为头晕目眩,我早就胜了那老匹夫。” “他怕是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以为能赢了你,没想到你那么厉害,他半天斗不过你,只好使出点阴谋诡计。”燕霁雪道。 刘婉心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霁雪。 而后嗤笑,“你竟然也有夸我的时候。” 燕霁雪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关注点却还这么清奇。 陈子行给刘婉心扎了针灸,又开了清毒的方子,说那点毒并不打紧,只是让人身子不适,休养两天便没有大碍。 刘景煜跟燕霁雪却咽不下这口气。 那赫连奕是个伪君子,接连两场,他都不老实,使了轨迹,接下来的三场他又怎么可能老实。 “皇上,下一场咱们也使点手段,臣妾亲自下场,教训教训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燕霁雪心里已经有了筹谋。 刘景煜挑眉,“噢?朕的爱妃,有什么打算?” 燕霁雪冷冷一笑,“皇上等着瞧便是。” 三天后,又是新一轮的比拼。 双方人马的目光都汇聚在抽签的匣子上。 燕霁雪起身道:“本轮比试,由本宫来抽题。” 坐在对方的赫连奕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霁雪没有急着去抽签,她对赫连奕说:“奕王子,敢不敢跟本宫比试一次?” 赫连奕一脸震惊,“娘娘这是何意?” “不论本宫抽到哪个签,本宫都亲自来比,我们一局定胜负,如何?”她道。 﨔 第202章 教训赫连奕 这话一出来,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上,皇贵妃这是要干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啊,听说那奕王子是个惊才绝艳之人,样样精通,皇贵妃怎么能比得过?”刘婉心担忧地说。 “皇贵妃娘娘也很厉害的,她并非一窍不通。”司徒琳璟不满,低声辩解了一句。 刘婉心一噎,恨恨瞪她,“厉害在何处,你倒是说说?” “好了。”刘景煜不耐烦道:“你少说两句,别人也不会拿你当哑巴。” 刘婉心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 心想燕霁雪这下就要丢人了,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要是她丢了东序皇室、丢了皇上的颜面,皇上一定不会饶了她。 到时候,嘿嘿…… 这个时候,赫连奕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皇贵妃既然有此等兴致,本王自然愿意奉陪。” 燕霁雪没有搭话,手伸进抽签的匣子,略一踌躇,抽了一个纸签。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生怕她抽到一个自己不擅长的项目,贻笑大方。 可燕霁雪展开那纸条时,大家又都缓了口气。 “听说奕王子也通骑射,此番咱们就来比比吧。”她将纸签交给宫人,后者拿去给赫连奕看了一眼。 赫连奕面色未变,“奉陪到底。” 比试的地点就变成了马场。 两人分别换了骑行装束,燕霁雪一身艳丽的红色,英气逼人,眉宇之间透着不服输的狠劲儿与傲气。 这样的她,与一身繁复宫装的她形成鲜明对比,好似此时此刻她才真正绽放,回归本真。 “姐姐这身骑射装好美,英姿飒爽。”司徒琳璟认不得夸了一句。 温绿韵也强撑着不适来了,看到燕霁雪这个模样,病都好了一大半,“是啊,姐姐好美,她一定能拔得头筹!” “你们懂什么,那赫连奕也精通骑射,皇贵妃能不能在他手下挺过来还是两说!”刘婉心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 “我们才不相信,皇贵妃就是最厉害的,她可是北疆战场上长大的,是燕大将军亲自培养出来的巾帼英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司徒琳璟愤愤反击。 刘婉心脸色铁青,余光瞥见刘景煜不悦的目光已经瞥了过来,顿时收敛了。 起身凑到司徒琳璟跟温绿韵身边,“你们既然这么笃定她会赢,那咱们就打个赌怎么样?”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个刘婉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加油,一个劲儿说风凉话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打赌,该不会脑子坏掉了。 “怎么,不敢?”刘婉心讥讽道:“看样子,你们两个也没多信任她,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司徒琳璟一脸无语,“好啊,赌就赌,你说赌什么?” “如果她输了,你们两个各自给我一千两银票,外加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让我早日脱离禁锢,如何?”刘婉心略略思索片刻,开了口。 司徒琳璟两手一摊,“好啊,怕你不成,不过你要是输了,得给我们每人一千两。” 刘婉心想想有些肉疼,但又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输,便咬牙答应了。 这一次可不仅仅只有皇宫里的人在看,宫外不少大臣也受邀前来,此刻就在看台上,燕霁雪要是输了,就连将军府也得跟着丢人现眼。 燕霁雪自然不知道有人因为她打起了赌,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赫连奕手上的那把弓箭上。 那是精钢所制的大弓,据说重逾百斤,极难驾驭,没想到赫连奕真的有点东西。 两人的比拼也很简单,比武也比箭,谁能在比试中射中最多的红心,就算谁赢。 此刻,两人已经站在场内,周围看台上也已经人满为患。 赫连奕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没想到啊,皇贵妃有此等胆识,不过待会儿成为本王的手下败将,娘娘可别哭啊。” 场内距离看台比较远,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燕霁雪冷冷一笑,“对付你这种卑鄙小人,本宫还用不着害怕。” 赫连奕愣了一下,“娘娘这是误会本王了,本王何曾卑鄙过?” “你自己心里清楚。”燕霁雪说完两腿夹紧马肚,“驾!” 就冲向赫连奕,气势如虹。 赫连奕也不敢含糊,立刻应战,他本以为燕霁雪只是有点花拳绣腿,可没想到她竟飞身而起,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顺势射出去一箭。 正中红心! 一片可怕的寂静之后,看台上欢呼声骤然响起。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几乎跳起来大喊了,两人激动不已,抱在一起,一道瞪了刘婉心一眼。 看吧,皇贵妃就是厉害,这才刚开始,就碾压式的赢了赫连奕一把。 刘婉心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燕霁雪是有点小能耐,可也没有那么厉害吧,还有那个赫连奕,究竟在干什么,蠢死了。 赫连奕也没想到,燕霁雪那么锋芒毕露,他还以为对方只是虚张声势。 不要紧! 他飞速调整状态,长枪气势汹汹一挑,燕霁雪便又落回自己马背上。 赫连奕飞身而起,两人刹那间便对了几十招,银枪激烈碰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忽然,赫连奕一枪刺向燕霁雪心口,众人哗然,燕霁雪急忙后退躲避,可赫连奕却只是佯攻了一下,便立刻抽回枪,弯弓搭箭,对准靶心一射。 燕霁雪怎样让他得逞,她也毫不犹豫射出一箭,红尾箭飞追上赫连奕的蓝尾箭,竟直接将蓝尾箭从中击开,直中红心! 蓝尾箭掉落在地,堪称狼狈。 又是一阵激烈的欢呼。 “姐,好样的!”燕啸虎声音最响。 燕霁雪挑眉一笑,“奕王子,你就要输了。” 赫连奕脸色铁青,此刻的他对燕霁雪的那点绮思早已经荡然无存,只剩深深的耻辱。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易地碾压。 要是今天真的输了,他还有何颜面回西夏? 赫连奕骑着马后退几步,再一次进攻时,他暗暗用了内力,攻向燕霁雪的马。 这一招谁也没料到,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直立而起,而后重重倒下。 﨔 第203章 愿赌服输 燕霁雪急忙跳下来,幸好她闪躲得快,不然马将她砸倒,后果不堪设想。 燕霁雪冷冷一笑,“奕王子还真是奸诈,竟攻击本宫的马。” 赫连奕骑在马上,淡漠开口,“本王也是跟皇贵妃您学的。” 说话间,他已游刃有余射出两箭,轻松命中红心,西夏使团瞬间爆炸出一团激动的吼声,似乎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胜利。 燕霁雪不甘示弱,扫了一眼他的箭袋,里面还有两支。 燕霁雪勾了勾唇角,弓箭对着他的肩膀,赫连奕愣了一下,没敢大意,急忙闪避,燕霁雪不慌不忙,反手射向箭靶,又中一箭。 如今已经是三比二,燕霁雪略胜一筹。 但赫连奕身在马上,就是比她更有优势。 燕霁雪心思一动,张弓搭箭射向他的箭袋。 嘿嘿! 谁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赫连奕的箭瞬间全落在地上,他要是想赢就得下马。 赫连奕几乎恼羞成怒,“皇贵妃这般阴险狡诈,是燕大将军教的吗?” 燕霁雪:“这叫兵不厌诈。” 赫连奕气得够呛,但还是不得不下马,燕霁雪又不按照套路出牌,趁他不备,脚踩他的脊背跳上他的马,而后连射两箭。 全中。 她已经赢了。 周围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燕霁雪心里那团恶气这才勉强散去。 她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以及众人的呼声呐喊,却没注意身后那人目光冷沉,怨恨满满。 赫连奕直勾勾盯着她,脑子里浮现两人相识到现在的一切,几乎每次,都是她赢过他。 她就像那天上耀眼夺目的太阳,盛光之下,所以人都得被迫沦为陪衬。 哪怕是他赫连奕。 可他不服。 燕霁雪再厉害,不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夺走他的光辉?! 他不由自主摸向自己腰间,那里放着一枚小小的暗器,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射出去,燕霁雪就会在一个月之内毒发身亡,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他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他忍不住伸手,眼看着已经摸到那冰凉的物件。 不料这时,马背上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奕王子,多谢承让。” 她的笑容美得晃眼,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无法忽视。 赫连奕浑身一僵,几乎瞬间便改了心思。 罢了,输给这样的女人,并不丢人。 燕霁雪从马上跳了下来,寒暄了几句,说她之所以侥幸获胜,不过是投机取巧,也因为奕王子多多让着她云云。 反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出了气,替东序赢下一局已经够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是争论不休。 “皇贵妃的确厉害,本王甘拜下风。”赫连奕勾勾唇角,眼里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燕霁雪想起自己妹妹,忍不住开口:“奕王既然求娶本宫的妹妹,就请好好待她,拜托了。” 她破天荒低了头。 赫连奕也是一僵,没想到她会那么说。 “皇贵妃的心思,本王自然懂得,既然本王是代表西夏前来与东序结盟,便自然会给未来的奕王妃应有的尊重,只是,倘若本王能在夺嫡之争中拔得头筹,灵儿姑娘便会成为西夏的皇后,皇贵妃以为如何。”他道。 燕霁雪早就猜到赫连奕有这方面的打算,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皇贵妃是个敞亮人,本王也不必藏着掖着。”他道。 两人并肩走向场外,眼看着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燕霁雪淡淡道:“本宫疼爱妹妹,凡事都听她的。” 意思很明显。 赫连奕笑而不语。 这场笔试,总算落下帷幕,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刘景煜当众叫来燕灵儿,夸赞她与赫连奕乃是一对璧人。 很多人都知道燕灵儿原本已经被配给了雁鸣,此时此刻雁鸣就在刘景煜身后站着,可惜,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淑美人,愿赌服输啊。”没人注意的角落,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将准备逃跑的刘婉心堵了个正着。 两人笑容阴险,司徒琳璟说:“淑美人该不会不愿意履行诺言了吧?” 刘婉心咬牙瞪了一眼两人,“岂有此理,你们敢把这事说出去吗?” 温绿韵没忍住笑了一下,“还真是要说话不算数了啊,但是淑美人不妨想想,这事到底谁不占理,我俩要是把这事说出去,皇上会不会把你继续贬,一直贬成庶人?” 刘婉心气得半死,愤恨的让婢女给了钱,丢下一句“以后走着瞧”,就转身走了。 这个时候,燕霁雪将燕灵儿叫到自己宫里。 “你放心,有咱们一家人在,赫连奕肯定不敢欺负你,如果他不要命敢欺负你,不管是父亲还是大哥,亦或者姐姐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燕霁雪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只需要尽好自己的本分,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哪怕是豺狼虎豹窝里,也不会有事。 另外,到时候姐姐会向皇上申请,给你一支两百人的卫队,专门保护你,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会有问题,到时候皇上会以公主之礼送你出嫁,西夏绝对不敢怠慢你。” 燕霁雪说了很多,能想到的都说了,越说越不舍,越说越能想起来姐妹两个当初一起长大的一点一滴。 燕霁雪是真舍不得啊。 “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应该快点把你嫁出去。”她喃喃自语,暗暗惊觉一切竟然都是命运的安排。 燕灵儿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姐,没什么好惋惜的,我是去做王妃,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以后我们姐妹二人多多联系,姐姐有事,妹妹也一定能帮忙,另外,妹妹也知道自己的职责,妹妹代表的是咱们东序,妹妹一定会恪尽职守,请姐姐放心。” 看着她这懂事的样子,燕霁雪心里的酸涩却越来越浓烈。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燕灵儿却来了一句,“姐姐,我能不能再见雁鸣一次,我有东西,想当面还给他。” 燕霁雪还没回话,突然一声厉喝,“谁?!”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急忙出来,两人讪讪一笑。 﨔 第204章 好像哭了 “姐姐,我们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没让碧桃通报,是因为有个惊喜要给你,没想到就……”司徒琳璟不好意思的说。 燕霁雪无奈,你俩先坐,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她看向燕灵儿,沉默片刻,“我让人去请,至于他会不会来,我也说不准。” 说完,她便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后者恭敬退了出去。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燕霁雪见司徒琳璟两人在旁边坐着,也不好让她们干等,便问:“什么惊喜?” 司徒琳璟拿出从刘婉心那里薅来的两千两银票,“来来来,见者有份,咱们四个人,一人五百两。” 说完,便将那堆银票分了分,先给了五百两给燕灵儿,“灵儿妹妹,你收好。” 燕灵儿愣了一下,“这不合规矩。” “咱们姐妹几个,关起门来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给你你就拿着,这钱是从淑美人那里赢来的。”温绿韵笑着说。 燕霁雪有些不解。 两人便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赌赫连奕赢,胳膊肘往外拐。”燕霁雪无奈,“你们两个以后离她远点,尽量少打交道吧。” 她现在是发现了,那个刘婉心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哪怕对她再好,关键时候还是会反咬别人一口。 两人点了点头,应下了。 司徒琳璟又让人进来,拿来一个墨绿色的匣子,她亲自接过来,给燕灵儿送了过去,“灵儿妹妹,这是我跟绿韵搜罗的珠宝首饰,算是给你添妆,你出门在外,这些东西多备着些,总比囊中羞涩强得多。” 那匣子沉甸甸的,司徒琳璟搬过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吃力,燕灵儿哪里敢接,急忙摆了摆手,“二位姐姐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东西……” “不许拒绝。”温绿韵道:“你要是真拿我们当姐姐,就安心收下,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燕灵儿只好收下,刚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妹妹别哭,你以后定是有大作为的。”司徒琳璟急忙劝道。 很快,碧桃回来了。 她说雁鸣就在外面。 燕霁雪让两人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会面。 她跟司徒琳璟等人在殿内等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又很好奇,只好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的听。 燕灵儿并不晓得自己已经被打量上了,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所措。 她是来归还雁鸣送给她的那枚金镶玉簪子的,两人既已无法做夫妻,有些事情,就得一刀斩断。 可此时此刻,她站在那儿,雁鸣就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两人的感情说深其实也不深,但要说浅的话,貌似也不合适。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雁鸣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未婚夫婿。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收拾皇上赐给他的宅子,还曾邀请燕灵儿去看过。 逢年过节,他也会送她点心吃食,金银锦缎,甚至每逢休沐,便会带她出去游湖赏花。 两人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其实已经存了心思日后跟他好好处,好好帮他打理家宅。 可惜,终究天不遂人愿。 两人终究还是缘分太浅。 沉默许久,燕灵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这个簪子,还给你吧,以后皇上再为你赐婚,你就把它给你的未婚妻子。”她抿了抿唇,淡淡笑了笑。 雁鸣低着头,没有去接那簪子。 燕灵儿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屋内,燕霁雪她们几个也屏住呼吸正在揣测,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贴到那两个人身上,听听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你们快看,雁鸣侍卫好像哭了。”温绿韵低声道。 燕霁雪瞪大眼睛,果然看到雁鸣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半空,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颓靡之气。 司徒琳璟叹了口气,“真是天意弄人啊,瞧瞧他们站在那里多好,多般配。” 微风袭来,二人肩头垂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让人心碎。 燕灵儿察觉到了雁鸣的眼泪,心里一震。 她是真没想到,他用情这般深。 “皇命难违。”雁鸣终于开了口,“我以后不会成亲,这簪子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他自嘲一笑,像是嘲笑自己的无能。 “这是我这么多年积攒的银票,上次本来打算给你的,却没来得及给。”雁鸣突然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包,里面放着厚厚一沓钱。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用吧。”燕灵儿推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雁鸣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将那小包塞到她手里,“今生保重,有缘来生再续。” 说完猛然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燕灵儿试图追赶他,一出院子才发现他人已经不知所踪。 燕灵儿打开那小包看了一眼,好家伙,里面不止有钱,还有好几个金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怕是把自己这么多年赚的俸禄全都给你了。”燕霁雪沉声道:“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 燕灵儿出宫之后,燕霁雪心里一阵空落,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可仔细去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说到底,还是担心。 担心燕灵儿应付不了未知的环境,担心赫连奕不会好好对她。 总之各种各样的担忧。 两天下来,燕霁雪可谓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熬瘦了一圈儿。 刘景煜的确赐给燕灵儿一支护卫队,只听她一人调遣的那种,以公主的出嫁之礼送她出城。 燕霁雪跟刘景煜一道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乘坐红通通的马车离去,心里的不舍与悲伤到达顶点。 刘景煜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别这样,朕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燕灵儿这件事发生之后,燕霁雪对刘景煜到底还是存了一点芥蒂。 哪怕此刻心里好奇好消息会是什么,她也不想搭理他。 刘景煜看出她的不悦,无奈道:“南部边境的大将左凌峰告老还乡,燕啸麒向朕自荐,前往迦南守疆,你说朕该成全他的拳拳之心呢,还是将他留在京城?” 﨔 第205章 闹事 燕霁雪瞬间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燕啸麒此前一直忧虑自己如今卸甲留在京城,时间久了,皇上便想不起来他,他也再不会有机会上战场,保家卫国。 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而且迦南城毗邻西夏,燕啸麒若是能去,不也可以作为燕灵儿的守护神,保护她的平安? 燕霁雪心里一阵喜悦,“皇上自然该成全他,燕赵将军骁勇善战,留在军队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就太浪费了。” 刘景煜佯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朕就依了爱妃的意思罢了,这就写圣旨,封燕啸麒为镇南将军,允许他携带家眷前往迦南。”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后宫。 燕霁雪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酸涩之感。 一家人四分五散的,下一次团聚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可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到了西陵留月宫里,她便用了点方法,找到燕霁雪,寻死觅活的要见她。 于是这天晚上,燕霁雪便带着两个丫头出了永安宫。 西陵留月真像个疯子,见到燕霁雪的一瞬,立刻冲了过来,“燕霁雪,我听人说,燕啸麒要前往迦南守边,这是真的假的?” 燕霁雪挑眉一笑,“你又是怎么知道,听谁说的?你都被软禁起来了,还管外头的事干什么?” 西陵留月脸色僵硬难看,“我不管,你告诉我是不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燕霁雪,你帮帮我,我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你做梦。”燕霁雪脸色不耐,“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奢望着见他,瞧瞧自己现在什么处境吧。” 西陵留月一把抓住燕霁雪的手,冷然道:“燕霁雪,就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我就是要问问,他究竟……” “问什么,他孩子都有了,皇上允许他带着家眷一起前往迦南,这是莫大的恩典,西陵留月,你能不能认清现实,别再做梦了?”燕霁雪一把甩开西陵留月,后者一下子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不,不!”西陵留月浑身颤抖,“燕霁雪,你就这么绝情吗?好歹当初我也差点成为你的嫂子,你就不能看在……” “看不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实话告诉我,本宫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把你这宫里再封死一些,不,更要紧的是,换掉你身边的侍从,以后,别想再听到任何消息。”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房门关上,这个地方瞬间成为一座囚笼。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当天晚上就自尽了。 宫女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额头上肿起来一个好大的包,触目惊心。 燕霁雪得知此事时,陈子行已经过去为她医治,幸好陈子行去得快,不然的话,西陵留月那条命早就被阎王爷收走了。 “真是个神经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指望别人能善待她么?”燕霁雪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等到了西陵留月宫里,还没靠近,燕霁雪就听到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各种吵吵闹闹。 “都是皇贵妃,都是她害得我,是她要杀了臣妾,她其心可诛啊皇上,臣妾在宫里活不下去了,皇上,您行行好,赐臣妾死罪吧。” 西陵留月声音嘶哑,听得人心里难受。 燕霁雪怕节外生枝,快步走进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正好就说出来几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西陵留月说:“皇上,其实臣妾当初在北疆时,跟燕将军是旧相识,我们还曾约定终生,只等着我向父王请旨就能成亲,臣妾当时已经想过,如果父王不允,臣妾就跟他私奔……” “住口!”燕霁雪猛然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以为别人会信吗?” 西陵留月脸色惨白,直勾勾盯着刘景煜,“皇上您看,皇贵妃这是害怕了,她不止一次地警告过臣妾,这种话千万不能说出来,说出来臣妾跟燕啸麒就都完了。 于是臣妾从来没有提起过,一心一意想要侍奉皇上,可怎么也没想到,皇贵妃还是不愿意放过臣妾,她一再打压臣妾,臣妾都已经被圈禁起来了,她还是不愿意放手,非要置我于死地,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这番话,也不知道她已经憋了多久,反正总算是说出来了。 燕霁雪有些忐忑,下意识看向刘景煜。 燕啸麒才刚刚申请前往迦南,如果因为这件事,刘景煜收回成命,那就太不值当了。 “你病了。”沉默许久,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皇贵妃让你安静待着养病,也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 燕霁雪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西陵留月却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景煜,“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臣妾,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曾经跟燕啸麒在北疆的荒漠上约定终身,他……” “所以,你是想告诉朕,你早已经从心里背叛了朕,你想让朕赐死你,还是让燕大将军踏平你西陵一族的领土?”刘景煜声音沉沉,透着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西陵留月瞬间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不,不,燕啸麒凭什么抽身而退,凭什么娶妻生子,将我抛弃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明明是他引诱了我,是他让我对他产生感情,可到现在,他却……” “你再多说一句,朕便将你送回北疆,让你西陵王亲自处置你。”刘景煜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往外走。 燕霁雪最后身深深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也跟了出去。 这件事,她问心有愧。 “皇上,臣妾不该向您隐瞒此事,可是皇上,臣妾也不是有意,臣妾怕皇上误会。”燕霁雪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再生枝节。 刘景煜道:“此事跟爱妃无关,也跟燕啸麒无关,爱妃不必自责。” 话虽然这么说,可燕霁雪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点滴失望。 她心里一阵闷堵,可到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种事,剪不断,理还乱,本来就难说。 﨔 第206章 这件事我管不了 燕霁雪是个很爱自我反思的人,此事上她总觉得对刘景煜不够坦诚,就觉得自己错了。 刘景煜转身看着她,“雪儿,既然如此,我们扯平了,怎么样?” 燕霁雪愣了一下,才总算明白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若是还记恨朕,朕准你回去送一送燕啸麒如何?”他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无奈与疼惜。 莫名其妙的,燕霁雪心就软了。 她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再在燕灵儿那件事上纠缠。 刘景煜是皇帝,当皇帝的本来就有自己的不容易。 他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的一切。 “好啊,那就多谢皇上了。”燕霁雪抿了抿唇,那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毕竟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 她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婢女回了将军府。 燕啸麒跟陈凌霜也早已经备好行李,就等着两天之后启程前往迦南城。 家宴上,说起这件事,庄姨娘不禁黯然神伤,“灵儿嫁去了西夏,啸麒如今也要带着霜儿跟孩子一起走了,这偌大的将军府,以后就剩下我跟啸虎,未免太冷清了。” 燕啸虎赶紧宽慰,“娘,您忘了,过段时间,您儿子我也要成亲了,到时候公主嫁进来,家里不就热闹了?” 庄姨娘沉沉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不好相处,这日子可怎么过?” 燕霁雪哭笑不得,给庄姨娘夹了一块鱼肉,“姨娘放心,公主的性格跟啸虎很是相似,没什么架子,到时候你们互相给对方一些体面就行了。” 其他人也赶紧宽慰,庄姨娘总算笑了出来。 晚饭过后,燕霁雪回了自己院子,没想到燕啸麒却找了过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妹妹在宫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西陵氏呢?她如今怎么样了?” 燕霁雪倒吸一口凉气。 她真的服了。 这两个人还挺有默契,直到现在了竟然还想着对方。 “她因为言行不当,已经被皇上软禁起来了,只能说没死,怎么,哥你有什么想法,想救她吗,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燕霁雪这话还真是尖锐。 燕啸麒急忙摇头否认,“我不过是想问问,她毕竟……” “毕竟什么?”燕霁雪冷笑,“你如今都是镇南将军了,有妻有子,家庭和睦幸福,与她的那段往事早已经烟消云散,何必还要纠缠着放不下? 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此事要是让嫂嫂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 燕啸麒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 燕霁雪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这个大哥,就是有些优柔寡断,说好听点就是心肠柔善,说难听点那就是拎不清。 “我只是想问问,仅此而已,当初也是因为我,她才那般执拗。”他苦涩一笑,眼底充满无奈,“也是我对不起她。” 燕霁雪差点厥过去,恨不得提起自己大哥的耳朵训斥一番。 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直截了当道: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进宫为妃,她也是答应了的,不管她父亲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她就是进了宫,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儿自作多情? 而你现在,你最应该想清楚的是,你要好好对待嫂嫂还有孩子,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燕啸麒悻悻走了。 燕霁雪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碧桃撩开帘子说道。 燕霁雪坐了起来,主仆二人聊起了人生。 “男人为什么总是瞻前顾后,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却还是那般犹犹豫豫的?”燕霁雪叹了口气。 碧桃捧着脸蛋,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她的知识范围之外。 “那大少爷究竟还喜不喜欢月嫔?”她茫然问道。 燕霁雪也在想这个问题。 燕啸麒既然已经去娶了陈凌霜,也已经承诺一生好好对她,那肯定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最起码不会再跟另外一个女人纠缠不清。 他对西陵留月,或许真的只是一份愧疚,可偏偏就是这份愧疚一直梗在他心里,假以时日,说不定会酿成什么大祸。 “不清楚,这件事我也管不了。”燕霁雪沉默了。 不料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嚷声。 竟然是陈凌霜。 燕霁雪跟碧桃急忙出去,就看到陈凌霜拉扯着燕啸麒过来了。 向来温柔和善的一个女人家,此时此刻竟然这般羞怒,可见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怎么了这是?”燕霁雪心里暗暗猜测,可能是燕啸麒的某些心思被发现了。 陈凌霜将一根檀木簪子丢到地上,冷声道:“你自己跟妹妹说!” 燕啸麒脸色很难看,“你非要如此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跟她不可能有什么,她是宫里的妃子,我敢跟她有牵扯吗,我对她只是歉疚仅此而已!” 他也被逼到极致了。 两人都在互相折磨。 “只是歉疚,那你为何日日对着这根簪子发呆,燕啸麒,你若是对我无情无意,我也不会对你心存幻想,那我们相敬如宾便罢,这日子凑合着也能过得下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日日向我保证,你只对我有心,让我凭空生出了与你恩爱到白头的念想。 我陈凌霜的确打定主意要跟你好好过日子,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管理后宅我都毫无怨言。 可我不能容忍你做出承诺却又背叛,更不允许你的心里藏着别的女人!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会好好对我!” 陈凌霜声音尖锐,透着心碎一般的痛苦。 燕啸麒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这么晚了,妹妹已经被你吵醒了。” 陈凌霜却不依不饶,“我要让你在妹妹面前向我保证,把你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给我腾干净!” “你就非要如此大动干戈,有什么意义?”燕啸麒很不理解,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丢人。 燕霁雪却道:“大哥,我也觉得你该好好想想。” 﨔 第207章 大嫂晕倒了 如果他一开始对陈凌霜没有那么上心,那么无微不至,或许陈凌霜不会对他要求那么高。 可偏偏,命运已经将他们两个带到了这里。 燕啸麒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懊恼,“我有什么可说的,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跟她绝无可能,顶多只是年少时候的一丝绮念罢了,何必苦苦纠缠呢?” 说完转身就走。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陈凌霜,并用口型示意她,赶紧倒地。 四目相对,陈凌霜瞬间反应过来,低呼一声,便往地上倒。 “大哥!”燕霁雪急声道:“大嫂晕倒了!” 燕啸麒急忙转身冲了过来,将摇摇欲坠的陈凌霜扶住。 “你看看你,身子这么不好,干嘛想这么多呢?我不是都答应过你,以后一定好好对你跟儿子,我不也是一直这么践行的,难道我有哪一点让你不满?”他无奈劝道。 陈凌霜眼底划出一抹泪水,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燕啸麒心里针扎一样痛,到嘴的话也咽了回去。 燕霁雪提醒,“大哥,大嫂不过是想让你给她一个态度,你好好的说不就行了。” 燕啸麒无奈,将陈凌霜抱到屋内榻上,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从外头听不出来争吵的痕迹。 但没过一会儿,燕啸麒出来之后,却说陈凌霜今夜想在燕霁雪这里睡下,不想回去了。 燕霁雪就知道,陈凌霜是有话要跟她说。 果然,燕啸麒前脚刚走,陈凌霜后脚就从榻上起来,握住燕霁雪的手,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扶她,“嫂嫂,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陈凌霜低着头,毅然决然道:“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陈凌霜要说什么。 可她也不可能答应啊。 “大嫂,有些事,有另外的解决办法,也不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是?”她提醒道。 陈凌霜猛然抬头,咬牙切齿:“可是那个女人要是不彻底死掉,你大哥的心就永远不会回来,每每看着他那失神的样子,我就心如刀绞。 妹妹,我对他全心全意,他也答应我会好好待我,可他怎么能还想着那个早已经不可能的人?” 燕霁雪头都大了。 只能说,这两个人还是过得太好了,不知人间疾苦,才会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纷纷绕绕。 但凡让他们两个忙一点,有点别的事做,也没这么痛苦难过了。 燕霁雪蹲了下来,替陈凌霜擦去眼底泪水,无奈道:“大嫂,你就不能放过自己?你们过两天就要去迦南城了,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那个地方深深扎根,如何将睿儿好好抚养长大。 或者,你还想要孩子的话,就好好调理身子,再多生养一两个。” 燕霁雪停顿片刻,将陈凌霜扶了起来,两人一道坐在桌子前。 “钱,子嗣,忠心耿耿的婢女或者嬷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依仗,哪一个不比男人的心跟男人的嘴可靠? 你要是这辈子执着于抓住大哥的心,你就把自己困住了,只能围绕着他去转了,久而久之,他也会厌烦,会觉得你没有自主,到时候夫妻双方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差,明白吗?” 燕霁雪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晓得了这些,反正她看着宫里那些女人的起起落落,还是觉得情爱与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尽管她已经坐上了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位置。 陈凌霜一脸愕然得看向她,像是在看一个特立独行离经叛道的怪物。 燕霁雪被她看得后背发凉。 只好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嫂嫂,嫂嫂你怎么了?” 陈凌霜喃喃自语,“怎么能这样呢,妹妹可是皇上的心尖宠,妹妹应该抓住了皇上的心才是。” 燕霁雪哭笑不得。 “嫂嫂,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谎言?” “谎言?”陈凌霜更懵了。 燕霁雪苦涩一笑,“我若真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这一次就能扭转灵儿远嫁西夏的命运,可他根本不跟我商量,便下了旨,顶多也只是在事后补偿一二,仅此而已。 宫里女人那么多,我若是将皇上的心抓的太死,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到处树敌,我还能活下去吗?” 正是这样。 她想的就这么现实。 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她自己过的快活重要。 男人的心的确是好东西,但也没有那么好。 可以抓住一些,但不能揪的太紧,绝对不能。 “嫂嫂,你该好好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你对什么比较在意。”燕霁雪补充道。 她想赶在陈凌霜跟着燕啸麒离开之前,解开她这个心结。 不然的话,以后想帮忙都够不着了。 陈凌霜沉默片刻,喃喃自语:“我想……想要我们一家和睦平安,想要跟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燕霁雪道:“那你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养护自己的身体,爱护自己的容貌,当好他的家,养育好你们的孩子,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喜好,更不能为了男人,迷失自我。” 陈凌霜似懂非懂地走了。 碧桃挠挠头,“小姐,你说的那些,跟外面很多人说的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燕霁雪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所有人都说,女子出嫁从夫,丈夫就是天,就是地,是绝对不能挑衅忤逆的威严,要恭敬顺从,要……” “胡说。”燕霁雪摆了摆手,冷然道:“太过顺从,反而没什么意趣,太过恭敬,把自己摆的太低,男人才会越看不上你,明白么?” 碧桃也似懂非懂。 燕霁雪打量着碧桃红彤彤的小脸儿,恍然发现,碧桃已经十五岁了。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燕霁雪急忙问,“要是有的话,一定跟我说,我会给你……” “哎呀,小姐,你说到哪里去了,碧桃想一辈子跟着小姐,一辈子不出嫁。”碧桃一张脸红透了,害羞地低下头。 燕霁雪无奈,“那怎么能行,你嫁了人,不也可以跟在我身边,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青春。” 﨔 第208章 怀孕 没成想她的一番话竟然戳中了碧桃的泪点。 碧桃哭着抱住她的脖子,急声道:“不,碧桃这辈子都不嫁人,一定要留在小姐身边……” “好了好了。”燕霁雪只好先终结这个话题,打算以后好好筹谋一番。 第二天早上,陈凌霜又来了。 “妹妹,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宿,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刚刚我跟夫君开诚布公地谈了谈,以后我不会再纠结那件事了,安安心心过好我们的日子就好。”陈凌霜道, 燕霁雪挑眉一笑,“这样好啊,就应该这样,嫂嫂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太好了。” 晚膳时,庄姨娘还问了一句,说昨晚上怎么听到了一阵争吵,好像是从燕霁雪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燕霁雪打了个哈哈,说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太开心了,就跟丫头们玩得比较畅快,没想到声音太高了。 庄姨娘笑而不语,只转头看了一眼陈凌霜跟燕啸麒,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天时间一闪而过,眼看着就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的时候。 燕霁雪心里的不舍也越来越浓重。 这天早上,管家一大早就备好了马车,厨房也做了丰盛的早饭,一家人最后坐在一起,沉默着吃了一顿。 燕霁雪明明想的是不要哭泣,临别之际的眼泪最没用,反倒是会勾起深深的难过。 可没想到,竟然是一贯最大大咧咧的燕啸虎先哭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勾的其他人也忍不住,一时间气氛伤感极了。 “大哥大嫂,你们走了以后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啊?”燕啸虎直接起身,一把抱住自己大哥的大腿,“以往你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安安静静的当个没用的小儿子,你以后走了,我就只能当家里的顶梁柱了。” 燕啸麒也是无可奈何,将他提了起来,“你还知道自己是男子汉,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又看向燕霁雪。 “放心吧大哥。”燕霁雪勉强忍住泪意,“以后我护着家里。” 马车带走了他们一家三口。 燕霁雪等人在大门外停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终于回了府内。 她突然发现,庄姨娘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果然离别最伤人啊。 回了宫,燕霁雪也好几天没有缓过劲儿来,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带着她来湖上赏荷,她也没什么兴致。 “这花虽然好看,可也终究会凋谢。”燕霁雪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满湖的荷花,“但是香味挺好闻。” 司徒琳璟正准备附和,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停驻,盯着某个地方看了好半天。 燕霁雪百无聊赖,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司徒琳璟咽了口口水,愣愣道:“姐姐,好像是皇上,跟两位美人。” 燕霁雪面色微变,“两位美人,他们在游湖?” 司徒琳璟坐了下来,点头说是。 温绿韵补充了两句,“最近几天,姐姐心烦意乱无意陪伴皇上,皇上找那二位美人挺勤的,听说他格外钟爱那位虞美人,称赞她的歌声曼妙,犹如天籁……” 话还没说完,司徒琳璟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了。 温绿韵下意识看向燕霁雪,后者淡淡道:“无妨,她们能让皇上开心,皇上称赞也是应该。”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倘若每来一个新女人,她都要生一次气的话,那她恐怕过不了几年就把自己气死了。 没成想这时,刘景煜竟然带着虞美人跟苏美人过来了。 那两个美人果真天生尤物,同样的肤白貌美,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偏偏她们还很懂礼数,见到燕霁雪她们,立刻上前行礼问安,就连位份最低的温绿韵也被行了礼,叫了“姐姐”。 “皇上的眼光果真一绝,二位妹妹美得让人羡慕呢。”有外人在,燕霁雪也起身给刘景煜行礼,他上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的眼光也不赖。”刘景煜轻哼一声,让人给虞美人她们赐座。 “皇贵妃这两日似乎情绪不佳,谨承呢,今儿个天好,怎么不见乳母将他抱出来晒晒太阳。”刘景煜随手拿起燕霁雪的茶杯,抿了一口,“这雪山云雾真不错。” 燕霁雪懒洋洋道:“谨承睡着了,皇上要是有事,就先走吧,臣妾不打扰皇上雅兴。” 刘景煜脸色一僵,气的够呛。 他还真走了,带着那两个漂亮美人。 “姐姐,皇上明显是特意过来陪伴你的,你又何必激他走呢?”司徒琳璟很是不解。 “懒得应付。”燕霁雪淡漠一笑。 自从燕啸麒跟燕灵儿他们离开京城之后,燕霁雪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感觉缺失了一些什么。 以往她最喜欢跟小皇子待在一起,谨承笑起来相当可爱,十分治愈。 可这两天,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发呆,也不想身边多几个人。 今天要不是司徒琳璟她们非要拉着她出来,她也没有那个兴趣。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温绿韵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燕霁雪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回去吧,躺一会儿。” 可不成想,这才刚站起来,骤然之间天旋地转,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往地上栽。 司徒琳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太医,快传太医!” 燕霁雪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传来几声喜悦的声音。 “天呐,姐姐一定会激动死的,不是,呸呸呸,怎么能说那个不吉利的字,我自己掌嘴!” “就是,姐姐怀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好了!” …… 燕霁雪隐约听到了“身孕”两个字,瞬间惊醒。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她的心悬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司徒琳璟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你怀孕了,你要有孩子了!” 温绿韵几乎喜极而泣了,“是啊姐姐,你要有孩子了,以后我们两个也可以帮衬着你一起养,太好了太好了!” 刘景煜都被两人挤得没位置了,“好了好了,你们先让开。” 﨔 第209章 意料之外的惊喜 刘景煜满脸喜悦,上前握住燕霁雪的手,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林若微闻讯而来,惊叫一声: “姐姐,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怀孕了,太好了!” 她直接上前挤开刘景煜,就在床边坐下了。 “行了行了,都出去。”刘景煜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冷喝一声。 林若微一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有些尴尬,讪讪退了下去。 一屋子的人,终于清了。 可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霁雪还沉浸在那些人说的那个消息里没有缓过来,脑子里“嗡嗡”的。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脸上逐渐浮现笑容,“太好了,太好了。” 他憋了半天,眼看着都要激动坏了,却只说出这么质朴无华的几个字。 燕霁雪有些好笑,她很不确定地看向刘景煜,“我,我真的有孕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是啊。”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将她搂进怀里,“真好,雪儿,你可知朕等着一刻等了多久?这下朕可以名正言顺地封你为皇后了。” “别别。”燕霁雪急忙道:“皇上,月盈则亏,过犹不及,臣妾的才德,身居皇贵妃之位已经诚惶诚恐了,更别说皇后之位了,还是有能者……” “你就是朕心目中唯一一个有资格做皇后的人,此事不容你质疑。”刘景煜说完,将她搂得更紧。 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各宫都送来贺礼,荣太后直接将自己收藏的那棵硕大的红珊瑚树给了她,珠宝首饰等等更是多不胜数。 燕霁雪的手轻轻划过腹部,那里正生长着一个希望的种子,那是她跟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诞育子嗣。 多少次,甚至在梦中惊醒,梦到自己因为没办法生孩子,被众人讥讽、戳脊梁骨。 "娘娘,太医到了。"贴身碧桃轻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燕霁雪端正了坐姿,"宣。" 陈子行躬身而入,跪地行礼后为她诊脉。 事实上,她的喜脉就是陈子行给她确定的,早已经给她查探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燕霁雪却不放心,非要再亲耳听一遍。 “放心吧娘娘,您腹中胎儿很是健康,不过胎儿仅有月余,这段时间,您还是要好好当心,以静为主。”陈子行笑着叮嘱道。 燕霁雪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龙胎无恙就好,多谢陈太医了。” 陈子行走后,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来了,两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宫里搬空,有什么好东西全都送来了永安宫。 “姐姐,这是我们二人找慧觉大师求来的平安福,送给姐姐保平安。”司徒琳璟将其塞到燕霁雪手里,“姐姐,我们听说皇上要册封你为皇后了,此事可当真?” 温绿韵也一脸期待,“姐姐要是做了皇后,我们两个就是姐姐身边的两大护法,我们两个必定全心全意守护姐姐。” 燕霁雪被两人插科打诨的样子逗笑了,招呼着她们在旁边坐下。 “你们两个,先不要声张,这孩子也才一个多月,能否平安诞生也还是个未知数。”她道。 温绿韵急忙站了起来,“呸呸呸,姐姐,快呸呸呸,龙胎一定会平安诞生的。” 燕霁雪哭笑不得,“好好好,呸呸呸。” 她也在想刘景煜此前说的要将她册封为皇后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是觉得自己一旦站的太高,便会招致祸患。 “怎么了姐姐?”司徒琳璟狐疑问道。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将心中隐忧和盘托出。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心。 “没事姐姐,有我们两个在,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寸步不离得守着姐姐,绝对不会让姐姐出任何问题。”温绿韵认认真真道。 与此同时,寿康宫。 荣太后蹙眉看着刘景煜,“此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毕竟雪儿的孩子还没平安生下来,你太过着急给她升位,万一冲撞了孩子可怎么办?” 刘婉心也道:“是啊皇上,且等皇贵妃生下皇子,再封为皇后也无妨啊,如今朝中上下都盯着永安宫,您越是将姐姐抬得高,就越会有人嫉恨她,这对她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啊。” “无需多言。”刘景煜冷然道,“朕心意已决。” "煜儿,你太冲动了!"荣太后拍案而起,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晃动。 她可以容忍刘景煜给燕霁雪无上宠爱,可皇后之位,就连燕霁雪,也不能轻易得来,最起码先等顺利诞下皇子再说。 就连公主也不行。 可现在刘景煜这个样子,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别人,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母后,儿臣早在封雪儿为皇贵妃时,便属意让她来做皇后,可她一再推脱,儿臣也没有办法。 如今她已怀有龙嗣,朕没有任何理由再拖下去,朕的皇后,只能是她。” 说完,他拂袖而去。 留下荣太后与刘婉心两人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 荣太后眼底划过恐惧之色。 一个帝王,可以宠着一个女人,却不能像这样毫无尺度,毫无下限。 刘婉心却是嫉妒,深深的嫉妒。 当初燕霁雪对她的恩情,早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宫里嘛,哪来的什么永久的恩,她得为自己的女儿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太后,这……这合适吗?”刘婉心喃喃自语:“皇上为了皇贵妃,如此忤逆太后,倒像是遭了蛊惑。” 荣太后眉头蹙得更紧。 她沉默片刻,让人去内务府,拿来彤史。 这一个月,刘景煜仅召幸妃嫔八次,其中四次都是永安宫。 其他妃嫔莫说被偏宠了,连刘景煜的面都见不了一次,甚至有那么一两个新入宫的妃子,到现在还没被宠幸,早被遗忘在犄角旮旯了。 荣太后心情沉重地合上了彤史册子。 “去永安宫。”她道。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燕霁雪听到碧桃通传时,荣太后已经走到她面前。 﨔 第210章 自请闭宫休养 燕霁雪急忙起身行礼。 一般情况下,荣太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命人将她扶起来,有时候还会亲自上前扶她起身。 可今天,荣太后静静地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竟像审视一般,一动不动。 燕霁雪大概已经猜到荣太后恼怒的点在哪,只好安分跪着不敢吱声。 好一会儿之后,荣太后才叹了口气,“起来吧。” 说完径自走到上首坐下。 “你可知哀家为何来你这里?”她幽幽开口。 燕霁雪脸色微白,毕恭毕敬,“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身为皇帝的妃子,不,身为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你除了管辖后宫,服侍皇上之外,还应该做到什么?”荣太后明显压着怒火,声音冷沉沉的。 燕霁雪脑子里一团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次真的不对劲。 “太后恕罪,臣妾……” “妃嫔素有劝谏之责,你更是如此,可你却明知故犯,皇上因为你疏远后宫其他妃嫔,时间久了,难免多生怨怼,轻则后宫不宁,重则闹出人命,哀家说的可对?” 荣太后收敛起了一贯的和蔼姿态,定定看着燕霁雪,目光充满压迫感。 燕霁雪浑身一震,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请罪。 “臣妾知错,还请太后责罚。” 荣太后对她一直不错,但她老人家也有底线,那就是后宫的安宁,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挑战到这个底线,都一定会被惩罚。 “你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哀家又该如何惩罚你?”荣太后轻哼一声,态度依旧没有好转。 燕霁雪肩膀发僵,两只手已经在袖子里攥紧了。 略略思索,她道:“太后娘娘,臣妾自请闭门思过两月,不见任何人。” 既能给她跟刘景煜的关系降降温,还能避免孕初期的胎像不稳导致出事。 一举两得。 荣太后终于满意了,她点了点头,盘着手里的佛珠,“还算有心,既然如此,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燕霁雪急忙道:“太后娘娘,臣妾自知能力不足,不足以堪当大任,皇后之位,臣妾更是不敢奢望,还请太后娘娘劝说皇后收回成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荣太后无奈,“可惜,你何曾见过皇上收回过成命。” 说完,荣太后转身将燕霁雪扶了起来,“你虽然个性直率,但处理起后宫事务,倒也算是游刃有余,并且,你是个心软的,待人接物总能留三分余地,对皇上的子嗣更是不错,哀家认真想了想,皇后之位,你也不是配不上。” 燕霁雪猛然抬起头,受宠若惊。 荣太后竟然对她评价这么高。 荣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哀家不是也在。 哀家今天来,就是想提醒提醒你,切莫大意,君心难测,明白么?” 燕霁雪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将荣太后送了出去。 当天晚上,刘景煜来的时候,燕霁雪就再一次请求,册封礼等孩子满月之后再举行。 她的托词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才一个月,并不稳妥,还是再等等。 刘景煜硬生生等着她把话说完,才笑着说: “不管怎么样,朕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已经是朕的皇后,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是嫡子,至于册封大典,的确可以推后举行,朕听你的。” 燕霁雪松了口气,又道:“皇上,臣妾想闭门休养一段时间,皇上也该多去其他姐妹那里走动走动,雨露均沾才是。” 刚刚还一副笑脸的刘景煜,听了这话瞬间愣住,“什么意思?你又想逃避?” 燕霁雪讪讪道:“皇上,臣妾如今……也不太适合贴身侍奉,而且皇上也的确好久没去其他妃嫔宫里,这实在不太好啊,臣妾身为皇后,有劝诫之责……” “你倒是大方知礼!”刘景煜冷冷一笑,抓住她的手,在手里摩挲着,“那你说,朕今天晚上该去宠幸谁比较好?” 燕霁雪一噎。 怎么还能这样说,他究竟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皇上爱宠幸谁就宠幸谁,臣妾可管不着。”燕霁雪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今日他怎么说,也得遵守跟太后的承诺。 刘景煜无奈一笑,“朕知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太后那里没办法交代罢了,朕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便要让人替他宽衣。 燕霁雪愣了,“皇上这是做什么,臣妾……” “不能侍奉,也不能抱着睡觉么?”刘景煜瞪了她一眼。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便告知六宫,自己要闭宫休养,宫中一应事务,暂且由林妃协助太后来管理。 众人都应下,说她们会恪守本分,不生事端。 大家伙儿退下之后,林若微、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留了下来。 三个人将燕霁雪团团围住。 “姐姐,你该不会未来两个月连我们几个也不见了吧,咱们可是最亲的姐妹。”林若微不满地撇了撇嘴。 温绿韵也道:“是啊姐姐,别人可以不见,我们几个可是每天都必须见到你的,不然我们不放心。” 司徒琳璟疯狂点头。 “你们都先回去,这段时间,我还是清净些比较好。”燕霁雪扶额,无奈一笑,“我精力实在有限,而且……也有难言之隐,咱们来日方长,也不在乎这两个月嘛。” 几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司徒琳璟先开了口,“既然这样,咱们还是以姐姐的想法为先吧,她这么说,必然有自己的考虑。” 几人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地出去了。 燕霁雪以为这就完了,自己好歹能清净两个月。 可没想到,才两三天过后,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永安宫。 当时宫门已经关严实了,燕霁雪听到开门声,还没反应过来,屋内便多了一个人。 窗外月光淡淡洒落,勾勒出此人颀长的身影,伴随着龙涎香的味道,燕霁雪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皇上,您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刘景煜搂进怀里。 “快让朕抱抱,朕想死你了。” 﨔 第211章 东施效颦 刘景煜身上带了点酒味,明显刚刚饮了酒,他这会儿情绪也有些不对劲儿,紧紧抱着燕霁雪,生怕她突然跑掉似的。 燕霁雪只感觉自己的腰被一阵大力箍紧,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实在哭笑不得,拍了拍刘景煜的肩膀,“皇上,臣妾要窒息了。” 刘景煜急忙松开她,“你怎么样,没事吧。” 燕霁雪这才发现,他脸好红,眼睛也有些迷离。 “皇上,您好端端的,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还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来这儿,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可不太好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果然很烫。 “别说话。”刘景煜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你究竟给朕下了什么迷药,让朕对你这般爱不释手,你可知道这几天朕是怎么过来的?” 燕霁雪没有说话。 她猜测刘景煜肯定要去别的妃嫔宫里,便很自觉地没有去打听,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吃醋,生气。 “你这狠心绝情的女人,将朕拒之门外,朕的心都被你伤碎了。” 刘景煜今天是真喝醉了,这话说的好狂野。 燕霁雪只好让人给他煮了醒酒汤,亲自服侍着他喝下,又轻声细语哄着他睡下,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屋内氤氲着一团宁静的气息,燕霁雪望着虚空,心头也格外安宁。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那里面正慢慢成长着一颗希望的种子,这是她跟刘景煜两个人的孩子,也是她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比刘景煜早起,给他准备了早膳,两个人一起用。 “皇上,您这样不合规矩,以后还是注意着些,不然的话,臣妾怕是会被太后她老人家嫌弃。”燕霁雪直接直说了,“臣妾也不想跟您分开,但一来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二来为了让您雨露均沾,臣妾只好这样……” “是太后?”刘景煜眉头紧蹙。 “是臣妾自请闭宫休养,跟太后她老人家没有关系! 臣妾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皇上可千万不要去找太后,就当为了臣妾,好不好?”燕霁雪握住刘景煜的手,目光软软的,透着几分哀求。 刘景煜放下筷子,又瞪她,“你说话之前,可否留点余地,两个月呢,你让朕怎么活?” 燕霁雪讪讪一笑,“抱歉皇上,臣妾下次会注意的,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皇子,不就是两个月而已,皇上忍忍嘛。”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他果然没有再过来。 寿康宫。 刘婉心慵懒地瘫在榻上,吃着外头刚刚进攻的荔枝,“皇上昨夜去了谁宫里,怎么也没个动静?” 婢女恭恭敬敬回答:“回主子的话,昨晚皇上去了林妃的长乐宫。” “又来一个狐媚子!”刘婉心气得一把打翻了盛放荔枝的碟子,只听“啪”的一声,碟子应声而碎,几颗荔枝也滚远了。 一屋子的婢女立刻吓得跪了下去。 “永安宫那边呢,燕霁雪什么情况,真不打算出来了?”刘婉心又问。 “回娘娘的话,皇贵妃……不,皇后娘娘的确已经半个月没有出过永安宫一次。”奴婢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刘婉心好半天不发一言。 她在想,燕霁雪好不容易闭关一次,两个月时间,这宫里怕是又要有妃子承宠了。 每每想到这里,刘婉心就心如刀绞。 可偏偏,自从生了女儿之后,刘景煜就一直没有来过她这儿。 刘婉心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去了太后那里,一番哀求捣鼓,终于让太后答应,请刘景煜过来吃饭。 “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你自己把握机会。”荣太后道。 刘婉心笑的很有把握,“太后放心就是,臣妾自有安排。” 说完,她便进了里间,换了衣服。 等太后与刘景煜用膳用到一半,刘景煜也在太后的劝说下喝了几杯之后,刘婉心这才出来。 她向着二人行礼问安,半蹲下去,低眉顺眼的,倒是稀奇。 刘景煜淡淡摆了摆手,“起来吧。” 他本没注意到异样,可不成想,一抬头就看到刘婉心身上穿着一件藕粉色绣丹桂常服,领子上精致的丹桂栩栩如生,仿佛要散发出芳香滋味来。 不仅如此,刘婉心还簪了一根金镶玉的丹桂簪子,就连脸上妆容也素淡雅致。 妆娘用各色脂粉在她脸上勾勾画画,改变了她的整体风格,乍一眼看过去,她的五官竟有些像燕霁雪。 准确来说,是这一身都像。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所做的桂花糖糕,还请皇上品尝一二。”刘婉心将一份点心呈到她面前,仍旧一副低眉讨好的模样。 “你这什么情况,自己衣服不穿,自己簪子不戴,倒东施效颦起来了?也不怕冲撞了皇后!”刘景煜怒声斥责道。 以往他看刘婉心也没有这般厌恶啊,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面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看怎么碍眼。 刘婉心大惊失色,慌忙跪了下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滚出去!”刘景煜冷喝。 刘婉心眼泪涌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起身灰溜溜跑了。 “皇上,你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她那么做,也是为了讨你欢心。”荣太后无奈说道。 “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还好意思到儿臣面前耍心思。”刘景煜神态冷肃,烦躁得厉害。 荣太后见状,猜到了他这般变化的原因,只好道:“皇上,后宫安稳平和最为要紧。” “儿臣明白。”刘景煜叹了口气,“但是她太过分了。” 刘婉心匆匆离去之后,一溜烟儿进了屋内,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嚎啕大哭了一场。 她真的要疯了。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穿了件衣服,戴了个簪子而已,他至于那般训斥她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的脸都丢尽了。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燕霁雪。 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刘婉心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狠狠一震。 如果燕霁雪没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会飞灰湮灭,皇后之位也会空悬。 﨔 第212章 孕吐不止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婉心眼底划过一抹毒蛇一般的阴狠。 可她还没来得及想到合适的计谋,永安宫那边先出了问题。 燕霁雪的孕吐反应,相当厉害。 一开始也只是夜不能寐,烧心作呕,不到十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渐渐的,她的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有一多半她都吃不下去,轻时忍饥挨饿,重时连喘气儿都心慌手抖。 偏偏燕霁雪硬生生忍着,她晓得这种变化是孕前期正常反应。 几个丫头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这天晚上她竟然晕了过去,碧桃跟松月终于慌了,去请了太医过来。 陈子行亲自赶来,给燕霁雪把了脉,发现她气血亏虚严重,再加上风邪入体,身子这才坏了,要尽快吃药才是。 得知此事,刘景煜第一时间赶来,狠狠训斥了碧桃跟松月。 两个丫头也心怀愧疚,低着头,跪在那里不说话。 “药呢,怎么还没来?”望着病床上人惨白的面孔,刘景煜一记锐利的眼神儿撇过去,陈子行也赶紧跪下。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让人去煎了。”陈子行小心翼翼的说。 他才刚刚开了方子啊,煎药哪有那么快的? 刘景煜冷然喝道:“都是废物,要是皇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提头来见朕!” 一句话,震得整座皇宫都抖了一抖,一时间人人自危。 好不容易药来了,怎么给燕霁雪喂下去却是个难题,刘景煜尝试着用勺子给她喂,却发现她牙关不开,喂的药全淌了出来。 他只好让碧桃跟松月将燕霁雪扶着坐起来,捏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后仰,这才慢慢给她喂下去。 可这一来二去,燕霁雪竟然昏迷了整整两天。 这期间,太医院集体会诊,可大家都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无非就是皇后娘娘身体亏虚,本不适合生育,强行有孕,胎儿逐渐消耗母体养分,母体自然会受到损害。 这些论调刘景煜听多了,变得烦躁不堪,一甩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他一个人守着燕霁雪。 可偏偏这时,德胜前来禀报,说御前侍卫陈敬要汇报边疆军情,十万火急。 刘景煜猛然起身,深深看了燕霁雪一眼,转身离去。 在他眼底,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家国大事要紧。 燕霁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彼时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来,她嗅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刺得她鼻子发痒难受。 人人都是药材的味道是股香味,她却觉得那是胡说八道,药味要是香的,哪还有“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呢。 碧桃在床边趴着,侧脸上压出了红色的印子,看样子已经守了一夜,实在困得不行了。 燕霁雪心疼自己的丫头,便没有吱声。 等到松月端着药跟一碗参汤从外头进来,碧桃才醒了。 燕霁雪本来想叫二人,却听松月说:“娘娘这身体,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垮,怪不得皇上找太医问话,看究竟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碧桃愣了一下,急忙道:“什么,怎么就不能要了?” “娘娘身体吃不消。”松月叹了口气,“你过来,咱们两个帮娘娘喂了这汤,缓一会儿再给她喂药。” “什么?”燕霁雪听不下去,直接坐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她的身体竟然已经差到,连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了吗? 碧桃跟松月见她突然醒来,吓了一跳,两人先将陈子行请了过来,给燕霁雪把脉。 “娘娘虽常年习武,但少时伤了身体底子,再加上后来忧思过甚,也对身体有所损毁,如今又……孕吐严重,连日食不下咽。 长此以往,莫说孩子能不能保住,就是娘娘的身子恐怕也会遭受重创,所以,这个孩子究竟要不要留下,娘娘还请三思啊。” 这是陈子行的原话。 燕霁雪听得浑身一震,“大胆!陈太医你是疯了吗,竟敢说出此等狂悖之语,皇上的子嗣要是有任何三长两短,本宫唯你是问!” 陈子行急忙跪下,一脸愧疚,“娘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担忧您的身子,因此将选择权交给您。”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竟然是刘景煜的意思。 这怎么能行。 这个孩子……虽然比较磨人了一些,但母子二人心意相通,他定然是健康的,如果因为一点难受就放弃他,燕霁雪真的做不到。 “你先下去吧。”她深呼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再度躺下。 长久的沉默在永安宫蔓延开来。 碧桃跟松月两个人担忧不已,隔一会儿就去内殿看她一眼,许久之后,燕霁雪才起了身。 “去,给本宫弄点吃的来,本宫再试试看。” 她还就不相信了,哪怕吃一口呢,哪怕吃两口呢,只要能吃的下去,她的身体就不会垮掉,孩子也不会有问题。 她一定能扛得住。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主食炒菜汤羹点心糖果一应俱全。 隔着老远,燕霁雪就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可她还没从床上下来,胃里那熟悉的,隐隐的痉挛又开始复苏。 好像在说,这饭绝对不能吃,一口都不能吃。 燕霁雪不信邪,捂着鼻子来到外头,坐下就端起那碗人生鸡汤喝。 旁边的两个婢女都吓到了,纷纷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鸡汤是用小火慢炖出来的,里头加了各色补品,是补气血的好东西。 御膳房每日早晚都会送来一碗,可连着好几天,燕霁雪只闻一下就会狂吐不止,恨不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不对,是隔夜水,她都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晚饭了。 此时此刻,两个丫头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燕霁雪也忐忑不安,她已经喝了好几口,不过她捏了鼻子,屏住呼吸,尽可能屏蔽掉汤的那股味道。 两个丫头也不敢发出声音,直勾勾盯着她,好一会儿过后,两人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喜悦。 没吐! 太好了! 只要能吃下去,娘娘的身体就能好起来,就不会有事了! 﨔 第213章 逼入绝境 燕霁雪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 天不遂人愿。 没人知道她喝下那几口鸡汤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真感觉自己活生生吃了一口带血的鸡肉,那种扑鼻而来的腥味跟人参上的那点苦味瞬间搅和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但她一直调动内力强行忍耐,也一直调整呼吸,希望自己可以坚持下去。 她坚持了小半柱香的功夫,牙齿都酸了,竟还是没能遏制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冲出去,抱着痰盂一阵狂吐。 不仅吐出了刚刚喝的那几口汤,就连早上吃的那口杏干也吐出去了。 碧桃跟松月急忙给她拿去温水还有毛巾,一个帮她拍背,一个随时等着给她擦拭。 片刻之后,燕霁雪夺过松月手里的湿毛巾,擦干净自己,深呼吸一口气,“把汤撤下去,换个清淡不带荤腥的东西来。” 碧桃哭了,“娘娘,要不还是歇歇吧,您不能再吐下去了。” 燕霁雪的脸都白得不像话,看起来像是被人抽干了血。 “快去!”燕霁雪厉声道。 她体内的逆反心理被狠狠激发,哪怕自己吐死,也一定要找到能吃的下去的东西。 碧桃抹了一把眼泪,去准备东西了。 一下午时间,燕霁雪吐了五六回。 她分别尝试了无油无盐无腥味的各色炒菜,各种瓜果,各种点心,但每次都以狂吐不止为结果。 小半天时间,她像是又虚弱了一圈儿,看起来相当凄惨。 下午,刘景煜来了。 看到她狼狈又惨烈的样子,刘景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雪儿,这个孩子……咱们还是放弃吧,你先养好身体,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孩子……” “不!”燕霁雪咬牙切齿,“这个孩子我必须要,一定要,哪怕我死。” “你为什么就是这么犟呢,再这么下去,你的命还要不要了?”刘景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恍然惊觉她瘦得连手腕上都没有一点肉了。 燕霁雪泪眼婆娑,“皇上,他是我们的孩子啊,怎么能轻易放弃?” 刘景煜眼睛泛红,沉声道:“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朕的爱妃,你只有一个,朕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他害到你。” 燕霁雪一个劲儿摇头,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又退,“不,不,但凡有一线生机,臣妾也绝对不会放弃……” 刘景煜无奈,命人将庄姨娘还有啸虎宣进宫来。 自从燕啸麒跟燕灵儿分别离开,将军府就只剩下庄姨娘跟燕啸虎两人,他们也已经知晓燕霁雪的近况,分外担忧。 “雪儿,你这又是何苦,人生之路,不管走至何处,最要紧的都是自己,都是这条命,你知道吗?你自己都保不住了,怎么能被肚子里这个孩子牵绊?” 庄姨娘坐在床边,握住燕霁雪的手,语重心长。 燕啸虎也道:“姐,前两天大哥跟爹爹都来信了,他们每次来信,都会问你过得好不好,你一直都是我们家里的骄傲,可你也得好好照管自己才是,这个孩子真的很惋惜,可是再怎么着,他也不能越过你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燕霁雪心里格外烦躁。 “我会好好考虑的。”她勉强露出微笑。 心里却在想,坚决不能轻易说放弃。 又过去三天,她瘦的已经不像样子,差点卧床不起。 这天下午,荣太后跟刘婉心来了。 荣太后自然是来劝说燕霁雪的,连她老人家这个最注重子嗣的人都看出来这个孩子不能留,尽管惋惜,但还是开了劝说的口。 刘婉心则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看傻子一样看着病床上憔悴苍白的女人。 刘婉心在想,燕霁雪不是最自私自利,凡事只想着自己么,这一次,怎么打死也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不过,不要紧,这个蠢女人要是真的一尸两命才好,省得她筹谋什么了。 “雪儿,你瘦了。”荣太后低声叹了口气,“听哀家的估计,不管是皇上还是哀家,都是为了你好。” 刘婉心也装模作样地跟着劝了两句。 燕霁雪一直不动声色,还是打算一意孤行。 可没想到这时,荣太后直接让人端来落胎药。 “雪儿,你别怪哀家狠心,哀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连自己都搭进去,到时候,你父亲问起,哀家又如何向他交代?” 说完,使了个眼色给安嬷嬷,安嬷嬷立刻上前,要将燕霁雪扶起来。 “太后,臣妾绝不放弃这个孩子。”燕霁雪厉声道:“哪怕他会伤害到臣妾。”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是在从前,她一定会先照顾好自己,再考虑孩子。 可现如今,孩子都快威胁到她的命了,她却还是不舍。 荣太后眼底划过一抹愕然,愣了愣,“好孩子,别再执迷不悟了,陈子行都说,这孩子会吸食掉你的精血,你再这样……” “不!”燕霁雪坐了起来,直愣愣盯着荣太后,“太后娘娘,您就让臣妾自己做决定吧,臣妾绝不后悔。” “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怎么突然变蠢了,燕霁雪,你可知道太医怎么说的,他说再这么下去,你也离死不远了,我们大家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丧命,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刘婉心都看不下去了。 “太后娘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怎么走吧。”她冷哼一声,说道。 燕霁雪脑子里极度凌乱。 她又何尝不知道大家是为了她好,可她就是舍不得,她有极其强烈的预感,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以后她很可能不会再有亲生孩子了。 可她自己呢? 她的眼里涌出泪水。 “小姐,就当我们求求您了,您自己也很重要啊。”碧桃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松月同样跪下,“娘娘若是有事,我们二人绝不独活。” 荣太后趁机道:“还有皇上,还有你的家人,你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你难道真的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燕霁雪,这就是你的孝心?” 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了。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﨔 第214章 峰回路转 她狠狠咬了咬牙。 罢了,罢了。 大家说的都对。 还未成型的孩子,哪里有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重要。 以后孩子的事,还是听天由命吧。 她让两个丫头起来,看向那碗已经凉了的药。 “拿过来吧。”她道。 她的声音,苦涩至极。 安嬷嬷捧着药恭恭敬敬上前。 燕霁雪接过药碗,沉思良久。 脑子里纠结的一切都随风而逝。 她微微俯身,打算将药一饮而尽。 偏偏这时,门外传来明懿长公主的声音,“嫂嫂,嫂嫂,我从宫外给你带来一些好吃的,你尝尝看,说不定有你可以吃的。” 明懿声音清脆,说话间已经跨进门内。 看到这一幕,她吓了一跳,因为感觉气氛很不对劲,燕霁雪正准备喝下去的东西,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出去。”荣太后低声呵斥,“你都带了什么,一股怪味。” 明懿是个自由无拘的性子,经常喜欢偷跑出宫,宫外的各种新鲜事物,民间小吃,她都十分钟爱。 这段时间也时常跟着燕啸虎一起玩耍,她得知燕霁雪身体不适,便在想,一般正常的食物她吃不下去,万一能吃的下那些口味迥异的美味呢。 她就带来了自己爱吃但却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的一种特殊美食。 臭豆腐。 虽然味道很臭,但是吃起来是真香,那外焦里嫩的豆腐,裹上浓香酱汁,咬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这还是燕啸虎带着她去吃的,当时闻到这东西的第一下,她差点呕吐出来。 但燕啸虎百般推荐,她吃了一口,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偷偷托人去买,百试不厌。 “母后,儿臣也是担心嫂嫂,儿臣带来的东西,瑞说不定嫂嫂能吃的下去呢。” 明懿上前,夺下燕霁雪手里的药碗,转手就将用瓷碗装起来的臭豆腐递了过去。 “嫂嫂快尝尝。”她道。 瓷碗拿出来的瞬间,满屋子都是臭香臭香的味道。 荣太后面色大变,“明懿,你疯了,你明知道你嫂嫂食不下咽,多少美味都吃不下去,你可倒好,给她带来这种……”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燕霁雪尝试着用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正要往嘴里放。 “不可!”荣太后急了,“这种腌臜之物,怎么能入口?” 说话间,燕霁雪已经轻轻咬了一口。 她只是尝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尝试。 这种口味特殊的食物,她从来没有吃过,刚刚闻到的一瞬间,的确难以忍受,可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作呕。 甚至觉得这味道挺有感觉。 此刻吃下去一口,竟然也没有想吐。 所有人都惊呆了。 燕霁雪又吃了一块,那味道的确很美妙,外焦里嫩的豆腐裹满浓香汤汁,一口下去,浑身上下似乎都舒展了。 她好饿,真的好饿,都要饿疯了。 燕霁雪不管不顾,一整份,十几块臭豆腐全吃了下去。 这才隐隐感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极度虚弱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生机。 太好了! “雪儿,你没事?”荣太后小心问道。 碧桃跟松月也极度紧张得盯着燕霁雪,松月还拿来了痰盂。 可燕霁雪真的没事。 她猛然看向明懿长公主,眼睛雪亮。 明懿吓了一跳,“嫂嫂,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她也怕啊,万一燕霁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就完犊子。 “还有吗?”燕霁雪充满期待。 明懿狠狠舒了口气。 “还有豆沙糖糕什么的,你要不要尝尝,只不过是甜口的。”她问。 使了个眼色给婢女,让把其他美味奉上。 燕霁雪本来很期待,可当那些东西出现的一刻,那熟悉的作呕的感觉又来了。 她急忙摆了摆手,“拿走拿走!” 好吧,她肚子里的孩子喜欢臭豆腐的味道,果然难伺候。 刘景煜得知此事,立刻带了陈子行过来。 给燕霁雪把过脉之后,陈子行一脸惊讶,“皇后娘娘的脉搏,好似强健有力了些,定然是那臭豆腐的作用!只要能吃的下东西,娘娘的身体就能恢复些许。” “真的吗?”燕霁雪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可摸仔细了,可不要诓骗本宫!” 她情急之下,握住了陈子行的手,后者急忙抽回手,跪了下去,“娘娘是否觉得,身子有力了不少?” 好家伙,皇上可还在这儿呢,皇后娘娘竟握了他的手! 陈子行后怕极了,刚刚那一瞬真感觉脑袋已经不是他的了。 “是啊是啊,的确有了力气,本宫此刻都能将陈太医举起来!”燕霁雪激动地看向刘景煜,“皇上,您听见了吗,我们的孩子有救了,这次您可一定要好好赏赐明懿长公主,是她救了臣妾一命。” 明懿坐在角落,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举手之劳而已。” 刘景煜也笑了,可随即苦恼不安也来了,“也不能顿顿吃臭豆腐啊,这怎么能行?” 燕霁雪后背一凉,急忙道:“能吃几天是几天吧,说不定等过了这段时间,臣妾就不孕吐了。” 她是万分希望这个孩子能留下来的。 看她这个样子,刘景煜也不忍心再让她难过,便让明懿长公主去宫外,将那做臭豆腐的老者请进宫里,专门做给燕霁雪吃。 明懿带回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进宫之前还给他收拾了一番,换了衣服,简单培训了礼仪,就带到了永安宫的小厨房。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服务,他只知道自己的臭豆腐受到了贵人的赞扬,他只要炸好这锅臭豆腐,全家人这辈子的生计都不愁了。 于是燕霁雪就过上了一天三顿臭豆腐的日子。 三天吃了九顿,整个人都腌入味了快,但没办法,那种吃饱的感觉,值了。 只是苦了永安宫其他人,大家全都戴上了面罩伺候,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种味道。 永安宫简直成了臭豆腐宫,御膳房每日送来新鲜豆腐跟豆油以及各种调味料,老汉在众人监督围观之下战战兢兢地炸豆腐,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么几天之后,碧桃学会了臭豆腐的制作方法。 﨔 第215章 不顾礼法了 老汉获得了千两黄金的赏赐,由锦衣卫护送回去,臭豆腐摊子一夜之间火爆全城,这都是后话。 燕霁雪总算靠着这口豆腐艰难熬过了孕吐期。 后来一段时间,碧桃研制了多种口味的臭豆腐,将更有营养的肉沫塞进豆腐里,做出来的燕霁雪也并不排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燕霁雪熬过来了。 “幸好有臭豆腐可以吃,这东西也是真香啊,咱们碧桃现在手艺越来越好,听说太后那天也尝了一个,大为夸奖呢。”司徒琳璟笑着说道。 温绿韵倒是没说话,抡起筷子一个劲儿夹,快把燕霁雪的那份都吃了。 但两人今天过来并不只是为了探望燕霁雪,她们有别的事禀报,但迟迟开不了口。 “有话直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躲躲藏藏的?”燕霁雪无奈,她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对劲儿。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挣扎犹豫,互相用眼神儿推脱着,不想开口。 燕霁雪有点不耐烦,随手指了指温绿韵,“绿韵你来说,究竟什么事儿?” 温绿韵浑身一震,眼底划过一抹讪讪,“姐姐,这话我说出来,你可别难过,也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处理行不?” 燕霁雪瞪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温绿韵说:“最近几日,皇上宠幸那二位美人,姐姐可知道?” 二位美人,指的就是苏舜卿跟虞楚音。 燕霁雪愣了愣,不动声色,“知道,怎么了?” 温绿韵迟疑片刻,低声道:“已经连着好几日了,她们两个好像深得皇上喜爱。” 燕霁雪依旧默不作声。 别说她现在有了身孕没法侍奉,就算她没怀孕,她也管不着刘景煜宠幸谁不宠幸谁啊。 “最要紧的不是宠幸问题,而是皇上好像格外痴迷那二人,昼夜不休了,后宫其他姐妹,也好久没有见到皇上,大家都在传,皇上是被那两个人迷了心智,已经失去理智了。”温绿韵继续道。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这个,的确有点严重了。 “姐姐,现在,就现在,皇上都极有可能就在紫华宫呢。”司徒琳璟补充了一句。 燕霁雪想了又想,觉得这事儿她得去看看。 她毕竟是皇后,别人不能管,或者不敢管,可她责无旁贷。 燕霁雪去了紫华宫,那二位美人同住在一个宫里。 没想到竟碰到了刘婉心,后者刚刚从紫华宫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明显碰了壁。 “皇后娘娘,我劝您也别进去了,皇上喜欢那二人,已经不知天地万物为何物了,您就算去,也只是徒惹他厌烦,划不来的。”刘婉心漫不经心地说。 燕霁雪没搭理她,径直进去,让松月前去敲门。 结果松月被撵了出来,紫华宫的婢女说,皇上在里头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搅。 “娘娘,奴婢嗅到浓烈的酒味,不是一般的酒。”松月低声说道。 燕霁雪脸色相当难看,大白天不管不顾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而且,刘景煜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啊。 燕霁雪亲自上前,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里头众人都是一愣,包括正在榻上假寐的刘景煜。 虞楚音跟苏舜卿陪伴在他身侧,两人皆是衣衫不整,目光迷离,哪里像妃嫔,分明就是吃肉喝血的狐狸精!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虞楚音先反应过来,施施然下了塌,向燕霁雪行礼。 苏舜卿也下来,同样恭恭敬敬。 刘景煜试图起身,却又重重倒了下去,脸颊绯红,明显喝多了。 “雪儿,你先出去,朕随后就来。” 燕霁雪扫了一眼殿内一切,径自走到塌旁的小几前,端起那杯没喝完的酒嗅了嗅。 虞楚音急忙提醒:“娘娘怀有身孕,不可饮酒,何况……” “何况什么?”燕霁雪冷冷一笑,“何况这酒是具暖情效果的春酒,你们就是用这种东西来勾引蛊惑皇上的?” 她的怒气太盛,整个紫华宫都颤了一颤。 两位美人急忙跪下,瑟瑟发抖。 “雪儿,此事与她们无关,是朕近来身体不适,想着适度放松一下而已。”刘景煜坐了起来,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仍旧神志不清。 “皇上,您怎能如此糊涂,宫里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往日总是克己守礼,何曾有过这般放纵之时,而且还是……” 还是白日宣淫,饮酒作乐。 这要是传出去,刘景煜这个皇上怕是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这两个美人也得受罚。 “你只关心外人眼光,何曾关心过朕?”刘景煜猛地一挥手,小几上的杯盘碗盏都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燕霁雪吓了一跳。 他这话什么意思,在责怪她最近忽略了他? 燕霁雪有些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今日之事,只要皇后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皇后先回去吧。”刘景煜又开了口。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她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他听不听,那是他的事。 他才是皇帝。 可她前脚刚走,刘景煜后脚便低吼:“出去,都出去!” 他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她还是不在意吗? 这段时间,她眼里只有肚子里那个孩子,何曾注意过他。 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已经这样好几天了,她今天才来。 来了也只是斥责他不该枉顾礼法,却丝毫不嫉妒,不愤怒,她那明明就是不在乎他。 看来,刘婉心有时候说的不错。 她就是一个冷硬心肠的女人。 …… 燕霁雪回到永安宫,气得半天缓不过来。 她在想,刘景煜究竟怎么想的,怎么会这么离谱,为了两个女人,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 他真不怕风言风语? “娘娘,您要不……处置一下那两个美人,以儆效尤?”碧桃提醒。 燕霁雪冷笑,“哪里是两个美人的错,谁错谁心里有数,她们能有什么能耐。” “可是,就快到皇上的生辰了,您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他生气,他……” “快要过生辰是他不爱惜自己身体,不顾礼法的借口?”燕霁雪冷喝。 﨔 第216章 竟有这回事 话音未落,她下腹部便隐隐传来一阵痛感,她急忙捂住肚子,坐在榻上。 “去请太医。”她低声吩咐,“别惊动其他人。” 松月立刻转身出门。 陈子行很快到来,给她把了脉,“娘娘,您这胎像不稳,是否动了气?”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微臣给娘娘开一点药,喝下自然无恙,但最要紧的,娘娘还是要保持好的心情才行。”陈子行道。 燕霁雪吃了药,睡下了。 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刘景煜,可是莫名其妙的,梦里的世界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听到他的各种声音。 “雪儿,你怎么就这么犟,为什么非要跟朕犟,朕做什么不做什么自己难道没一点分寸?” “燕霁雪,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朕的一切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尽好你皇后的本职便够了!” …… 一阵紧张与挣扎之后,燕霁雪猛然惊醒。 满头大汗。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碧桃端来一杯温水,担忧地看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燕霁雪恍恍惚叹了口气,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刘景煜的脸孔。 他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 她现在才想起来,当时只顾着生气了,都没仔细想想他这些离谱行为背后的逻辑。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的人啊。 燕霁雪思前想后许久,仍旧想不通。 她将林若微叫了过来。 后者进行一番分析,摸了摸下巴,“姐姐,有没有可能,皇上只是觉得,最近一段时间,你太忽略他了,毕竟从你得知有这个孩子之后,你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 前段时间还差点为了这个孩子连自己都不顾了,皇上他当然对你有些不满,然后最近几天你缓过来了,却也一再忽略他,他有点情绪也是正常。” 燕霁雪一脸惊愕,“真是这样?” 林若微两手一摊,“反正我觉得,陛下对姐姐很上心,可姐姐的注意力,似乎只分了一点点给他。” 燕霁雪脑子里有点乱,不自觉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林若微静静地观察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可是姐姐,皇上富有四海,以后后宫佳丽更是多不胜数,他的心此刻在你这里,可又能在你这里几时几刻呢? 依我看来,男人的心并不是那么靠得住,你对他冷淡些,也是自我保护,所以用不着自责愧疚。” 林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霁雪,眼底划过淡淡的凉意。 燕霁雪自嘲一笑。 她好像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她对刘景煜是有爱的,可这份爱究竟几分深,她也说不清楚。 更多时候,她是在有意的告诉自己,不能对他太过深情,迟早会伤到自己。 不然的话,她早就遍体鳞伤了。 “所以,你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敢接受他?”燕霁雪挑眉看了一眼林若微。 后者脸色微僵,下意识想要避开燕霁雪那洞察力爆棚的视线,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姐姐,我只想简单平淡地活着。” 是夜,燕霁雪主动炖了燕窝羹,给刘景煜送去。 他在御书房忙碌,会见大臣,她便让雁鸣将羹汤给他送进去。 可没想到,他却亲自追了出来,“人都没见到就走,你这汤送的未免太没诚意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但更多的是欣慰与喜悦。 燕霁雪心里仅剩的那点气瞬间消了。 “皇上不是在忙,臣妾怕打扰到皇上。”她闷声道。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御书房内,“这会儿不忙,喝个汤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着他那略显疲惫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皇上今儿怎么不召见两位美人了?”她轻哼一声,刺道。 刘景煜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腻了,不想召了,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爱召谁就召谁,可是也要注意身体,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坏了身子,太后她老人家会责怪臣妾的。”燕霁雪认真说道: “皇上最近气色不好,可见是纵酒过度,再加上纵欲过度,伤了身体,还是要好好补上一补,明白么?臣妾近日无事,会好好监督皇上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流淌着暖暖的情意。 刘景煜抿了抿唇,许久才道:“好啊,那皇后可要好好监督朕才是。” 燕霁雪心里有些愕然。 竟然被林若微说对了。 他真的是不满她的忽视。 只要言语之中稍稍透露出关切与重视,他的情绪就好起来了。 谁能想到,堂堂天子,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皇后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刘景煜摩挲着她的手,“那日在紫华宫,朕也有错,不该跟皇后那样说话,皇后如今怀孕辛苦,朕应该多照料你的心情才是。” 燕霁雪心里一暖,“多谢皇上,臣妾好多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也不自觉笑着。 只要解释清楚误会就是,至于其他的,不要紧。 “娘娘,您这次一定可以生下一位健康可爱的小皇子,到时候就母凭子贵,稳坐皇后之位。”碧桃笑着说。 燕霁雪不甚在意,“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我都喜欢,只不过皇子更好。” 生个皇子,以后最起码不用承担生育之苦。 “嫂嫂,嫂嫂,这一次你可一定要为皇妹做主啊!”明懿忽然从外头冲了进来,竟还哭了,眼泪流个不停。 燕霁雪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本宫跟你皇兄都会给你做主!” “就是燕啸虎,他是个大坏蛋!”明懿哭声更加响亮,那叫一个委屈。 燕霁雪一噎,刚刚的豪言壮语瞬间咽了回去,讪讪道:“是他啊,不如公主先告诉我,他哪里招惹了公主,我才好为公主主持公道啊。” 明懿抹了一把眼泪,“他竟然当着本公主的面,与旁的女子拉拉扯扯,简直不把本公主的脸面当回事儿!” 燕霁雪头皮一炸,猛然站了起来,“好啊,竟有这回事!” 﨔 第217章 竟然是这种事 燕霁雪立刻就把燕啸虎宣进宫来,让明懿长公主藏在屏风后面,她亲自来问话。 燕啸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脸愕然,呆呆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食盒递给碧桃,才道: “姐姐误会了,我怎么敢啊,我已是未来驸马,心疼公主,珍惜公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当众打她的脸,我是不想活了吗?” 燕霁雪悬着的心微微一松,“那你好好想想,究竟是哪里让公主殿下误会了,你也真是,身为准驸马,就应该好好避嫌,不该接触的人那是一个都不能接触,一定是你有所疏漏,才产生了误会……” 燕霁雪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自己那还算聪明的弟弟,眼神告诉他,明懿长公主就在屏风后面。 燕啸虎意会,清了清嗓子,“弟弟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再三注意的,虽然我对公主殿下忠贞不渝,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此等误会以后绝对不能再有,还请姐姐监督。” “只是监督可不行。”燕霁雪吩咐松月拿来戒尺,“你惹了殿下不悦,我这个当姐姐的,就该好好教训你,替公主殿下出气。” 说着,她接过戒尺朝着燕啸虎走了过去。 在家时,她就不止一次用戒尺来教训不听话的弟弟妹妹。 燕啸虎很上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霁雪,好像在说,姐,轻点,我可是你亲弟弟。 燕霁雪也没含糊,戒尺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只听“啪”得一声震响,整个永安宫都抖了一抖。 燕啸虎痛得发出一声闷哼,到底没有闪躲。 燕霁雪做势还要再打,明懿长公主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住手!” 说完直接冲到燕啸虎面前,伸出双臂将他护住,“嫂嫂,还是算了,既然已经惩罚了他,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必要斤斤计较了,兴许是皇妹我看错了呢……” 她余光扫了一眼燕啸虎的手心,天呐,已经红了,滴血一般。 “你好好给公主殿下解释,到底怎么回事。”燕霁雪厉声道。 燕啸虎声音微微颤抖,“那日在永乐巷,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位小姐追出来只是为了感谢我,要送自己做的点心给我,我知道于理不合,就没有收下,最后强行离开,公主殿下不要误会。” 好家伙。 竟然是这种事。 看样子,燕啸虎是被那个小姑娘看上了,幸好他还知道避嫌。 明懿长公主轻哼想声,“这次就先饶了你,再有下次,我还让嫂嫂来惩处你。” 燕啸虎缓了一口气,“微臣谨记公主殿下教诲!日后定当小心,不让公主殿下失望。” 声音坚定得像是要立刻奔达沙场保家卫国。 燕霁雪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毕竟最近两天,明懿长公主时不时过来,给她送些新鲜玩意儿,新鲜吃食。 可没想到,才过去几天,她又哭着跑来了。 这一次,连燕霁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竟然那位小姐,寻了短见,非要说自己非燕啸虎不嫁,还说自己怀了燕啸虎的孩子。 听到此事,燕霁雪差点背过气去,好在碧桃跟松月及时将她扶住。 燕霁雪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亲自回去处理,她便让碧桃拿着她的手谕回去,协助庄姨娘解决此事。 明懿长公主也想跟着出宫,却被燕霁雪叫住。 这件事已经在宫里宫外各种流传,沸沸扬扬。 碧桃回了将军府,竟发现庄姨娘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 “小桃,你回来了,皇后娘娘怎么说?”庄姨娘虚弱地看着碧桃,眼底浮现出几分光亮。 其实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不怎么光彩,如果还没扩散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就向那家人施压,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一段时间之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现如今,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已经不是简单的镇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何况,那个小姐竟然是京中药王陈继礼的女儿陈宣凌,悬壶济世,颇有盛名。 因为这层关系,百姓中也有不少人向着她,觉得将军府不能欺负人,既然有了身孕,就该负责才是。 “夫人莫急。”碧桃低头想了想,“咱们不如请那位陈小姐过府一叙,最起码先搞清楚她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庄姨娘点了点头,“有劳你费心了。” 碧桃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姨娘不必客气,婢女奉命回来帮忙,就应该全力以赴。” 庄姨娘就以自己的名义向那位陈小姐下了拜帖。 陈宣凌很快前来赴约。 她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婉约女子,楚楚动人,一举一动都是风情,哪怕碧桃这种见惯了宫里顶级美人的人,看到这位陈小姐,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的确长得很美,很容易击中男人心脏的那种美,惊心动魄。 甚至她比明懿长公主还美。 但是做出那种恶心事,就有些不地道了,这副倾国倾城的容颜也令人作呕。 “奴家见过夫人。”陈宣凌恭恭敬敬地行礼,倒是很懂事的样子。 庄姨娘不看到她还好,此刻看到她,竟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这是不相信奴家?”陈宣凌一眼看穿庄姨娘的异样,“奴家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撒谎,奴家腹中孩儿绝对就是四公子的,半月前他约我在醉春楼相见,嘴上说我们二人有缘无分,可他喝多了酒,却……” “却怎样?”碧桃冷冷一笑,颇有燕霁雪的气势,“你该不会想说,我们四公子借酒生事,玷污了你,你可有证据?” “这种事,哪里拿的出证据,我发现这件事后,恨不得一死了之,可内心深处却早已经对四公子动情,这个孩子,我也舍不得放弃,心想哪怕跟了他,做个妾也是可以的。”陈宣凌抹了抹泪水,一脸难过。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对你行不轨之事,那日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之后就走了,谁知道你又见了谁,怎么能赖到我头上?”燕啸虎听不下去,从里头出来。 﨔 第218章 上门污蔑 陈宣凌狠狠一震,看着燕啸虎,泫然欲泣。 那眼神儿,纵使再冰冷绝情的人看了也会心痛。 燕啸虎却道:“你别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表情看本公子,本公子跟你之间清清白白,从来不曾逾越本分,是你一再纠缠,还污蔑本公子,本公子要不是看在你曾经帮助过无数人的份儿上,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 “你难道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想认了吗?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 “住口!”燕啸虎猛然厉喝:“本公子不可能做出那等龌龊之事,你这般污蔑,究竟意欲何为!” “四公子莫急。”碧桃淡淡开口,“陈小姐口口声声说有了身孕,咱们不妨请个大夫来瞧瞧,看看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多大了。” “你们这是不相信我?”陈宣凌冷冷一笑,“真当我是那等下贱之人吗?” 碧桃冷着脸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功夫,大夫就来了。 给陈宣凌把了脉,的确说是喜脉,并且她已经怀孕半月有余。 “这下相信了吧?”陈宣凌愤愤道。 “可你如何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四公子的?”碧桃嗤笑,“难不成就凭你一面之词,要是这样的话,那你说这孩子是谁的,那就是谁的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四公子的腰带算不算证据?”陈宣凌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锦带,上面点缀着宝石,的确是燕啸虎的。 “那是你那天强行从我身上抽去的,你这贱人,究竟为何污蔑本公子!”燕啸虎要气疯了。 他的腰带,现在却出现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四公子竟然这般小瞧我,真当我是那等切蛇蝎心肠的女人嘛,要不是真的对你一见倾心……” “凡正常人家的女子,一不可能与男子私相授受,二不可能在别人已经明确表达拒绝之意时一再纠缠,三不可能与男子共处一室,还饮酒。 四,更不会容许男子轻而易举地与她做那种事,五,也不可能在有了身孕之后大肆宣传,坏了自己与对方的名声。” 不等她把话说完,碧桃已经开了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听闻陈大夫医术惊人,对陈小姐的教导也相当苛刻,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陈小姐这般不顾一切,不惜拖家人与将军府下水呢。” “胡说八道!”陈宣凌似乎被猜中软肋,一下子怒了,直勾勾盯着碧桃。 碧桃挑了挑眉,继续道:“你就是认准了我们将军府从上到下都是好人,不会轻易对你下手,可你怎么就知道我们真的仁善,那么轻易就能饶了你?” 她说完这话,拍了拍手,便有四个身材粗壮的嬷嬷走上前来,将陈宣凌拉了起来。 陈宣凌大惊失色,“你这是干什么,要杀人灭口?” 其他人也向碧桃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燕啸虎急忙道:“小桃,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不能轻易……” “四公子如今可是准驸马,因为一个坏女人惹怒了公主殿下,咱们将军府满门抄斩都是极有可能的,这种紧要关头,难道还在乎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蝼蚁?”碧桃冷冷一笑,“这种心思不正的东西,随便找个借口,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外人又能说什么?” 她使了个眼色给燕啸虎,后者愣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 他道:“说的有道理,惹怒了公主殿下,他们家也没什么好。” “就算你们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将军府的名声已经臭了,我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死得其所!” 陈宣凌声音冷厉,可她那个模样,好像死亡对她来说不是可怕的恶果,而是她意料之内的奖励。 她本来就是来寻死的。 碧桃制止了几个嬷嬷的动作,上前挑起陈宣凌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她也算是跟在燕霁雪身边,经过了重重磨砺的,任何人的眼睛里诉说了什么,保留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果然,陈宣凌眼底划过一抹心虚。 但又很快掩饰住了。 “你想死在我们将军府,彻底搞臭我们的名声,让将军府惹怒公主,惹怒陛下,惹怒太后,你……是谁指使的你?”碧桃声音沉沉,一字一句都透着深深的恐惧。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为达目的不惜一切,偏偏还选用了最容易让人信服的一种。 毕竟名节就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不惜自毁名声也要做出这种事,可见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陈宣凌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才是受害者,这个孩子就是你们将军府的,绝对错不了!” 碧桃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好好地查,先从醉春楼开始查起,看看那天都有谁去了那里,那么多食客,那么多小厮,总有是看到过你,想诬赖我们四公子,你还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说完,碧桃先让人将陈宣凌带走关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出别的事。”庄姨娘忧心忡忡。 如果是别的事,她一定会头脑清醒,游刃有余,可现在是她亲儿子被人算计了,她只顾着担心,完全忘了该怎么办了。 碧桃想了想,说道:“夫人,咱们也得去药王那里查一查,奴婢怀疑,是有人胁迫她这么做的,那幕后之人为的就是咱们将军府身败名裂,惹怒皇家,从而连累皇后娘娘,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揪出幕后主使。” 庄姨娘吓了一跳。 她都没想到最后一层是燕霁雪。 “是啊,皇后娘娘怀了身孕,正是受宠之时,却突然发生这种事,皇上跟太后难免会有所不悦……”庄姨娘喃喃自语,脸都白了。 碧桃回了宫,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燕霁雪。 燕霁雪也察觉此事很不对劲,便想让松月一起出去。 松月却道:“娘娘,奴婢还是留下来保护您,我们两个都出去了,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请雁鸣侍卫帮帮忙呢。” 燕霁雪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亲自去了趟御书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景煜。 﨔 第219章 真相 刘景煜很是爽利,让雁鸣跟着一起出了宫。 碧桃跟雁鸣很快到了将军府。 了解了情况之后,雁鸣就派人兵分三路,一路去醉春楼调查,一路去陈继礼家中进行查探,一路去审问陈宣凌。 醉春楼那边半天没有出什么结果,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陈继礼家中倒是出了点问题,陈继礼的妻子因此事亡故,陈继礼正忙着为夫人治丧。 锦衣卫回来汇报消息,说那个陈继礼不大对劲儿,明明妻子都被气死了,他的脸上却不见多少悲伤,迎来送往的,一直假装苦着个脸,却也不见流出一滴眼泪。 雁鸣亲自去了一趟陈家,果然发现陈继礼态度奇怪,他的妻子江氏才去世不到两天,就着急下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雁鸣便告诉陈继礼,暂且不能下葬,要等仵作来了之后,验过之后才行。 陈继礼立刻就嚎啕大哭,说雁鸣欺人太甚,这种事简直泯灭人性。 各种谩骂之下,前来吊唁的一帮人也对雁鸣指指点点,恨不得把他脊梁骨戳烂。 雁鸣面无表情,摆了摆手,他的人便将众人撵了出去,房门都关上了,还派了人在外头把守,不许任何人在外窥探。 陈继礼这才吓坏了,脸色僵硬,“你们是谁啊,为了这般欺负人,老夫什么时候招惹了你们?” 雁鸣懒得搭理他,直到等来了仵作。 结果不验不知道,一验吓一跳。 江氏竟然是中毒身亡。 “究竟怎么回事!”雁鸣的刀架在了陈继礼脖子上,轻轻动了一下,便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红痕。 陈继礼吓得半死,一动不敢动,“老夫也不知道啊,夫人她……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雁鸣的刀又拉了一下,陈继礼只感觉一股刺痛袭来,鲜血温热得涌了出来,血腥气十足。 他快吓死了。 “饶命饶命,我说,我都说!”他跪了下去,胯间涌出一股臭味儿。 雁鸣嫌恶地捏住鼻子,“快点说!” “一个多月之前,小女进山挖药材,遇到恶人,所幸四公子相救,才平安回来。 可自打那天开始,她就着了魔一般对四公子念念不忘,我们夫妻二人都知道四公子是驸马,云泥之别,根本不可能娶她,便想让她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可没想到有一天,女儿回来之后,却神情恍惚,说有人告诉她,只要按照那个人说的做,就能嫁给四公子。 我们一再劝说,她却死活不听,接着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我女儿见事态严重,本来不想再继续下去,可那个人再次找到她,用我夫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得不照办,可没想到,我夫人终究还是惨遭毒手……” 雁鸣带着陈继礼回了将军府。 这个时候,陈宣凌竟然还在嘴硬,不管不顾地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燕啸虎的,魔怔了一样。 陈继礼被推到她面前,看到女儿这副模样,陈继礼悔不当初,“女儿啊,别再坚持了,你母亲已经回不来了,你难道还要害死我们二人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宣凌目眦尽裂。 陈继礼痛哭流涕,“你就此罢休,供出幕后主使,交代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将军府说不定还会看在你还大家清白的份儿上饶了我们,你再这样不依不饶下去,待他们查出真相,就是我们父女的死期啊!” 陈宣凌直直瞪着陈继礼,半天不发一言。 “陈小姐还是想好。”碧桃两手环胸,似笑非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的话,得罪了皇后娘娘,你的九族都得跟着完蛋。” 陈宣凌猛然一震,“你是何人?” 碧桃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深得娘娘信任,你要是不想死,就立刻交代真相!” 这种感觉真好! 陈宣凌仍旧游移不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继礼就开始哭,嚎啕大哭。 雁鸣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夫人被人毒死,你为何不难过?” 陈继礼愣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泪,“我也已经中了毒,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能见到夫人,有什么可难过的?” “什么?”陈宣凌一脸愕然,“怎么会这样?” 陈继礼撸起袖子,给陈宣凌看自己手腕上的一条黑线,“这毒已经侵入骨髓,为父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了,那人还真是算无遗漏,等你这边拉了将军府下水,就灭我们的口,女儿,最起码你还没中毒,你快些交代吧!” 陈宣凌脸色全白,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从平南王府出来,身高六尺有余,体型匀称,他戴着人皮面具,声音也做了处理,听不出来原本声音,身上长伴松香,虎口处有薄茧……” 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基本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是那个从平南王府出来的人,给她指明方向,让她去诬陷燕啸虎,纠缠他,把事情闹大。 “也是他跟你有了孩子?”碧桃蹙眉问道,“你既然喜欢的是四公子,为何……” “我是被下了药!”陈宣凌流下悔恨的泪水,“我以为,以为那人真的是四公子,可当我醒来之后,却发现他留下了一枚玉佩。 他让我继续这个计划,不然的话就杀了我父母,我本来不想继续,可我娘已经毒发身亡了,我没想到我爹也中了毒……” “你可愿意跟我们去平南王府认人?”碧桃低声道,“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伤害了你?” 陈宣凌哭着摇了摇头,“我不敢,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哪里敢跟王府的人对着干,他本来就不想暴露身份,要不是我让一个乞丐偷偷跟着他,看到他进了平南王府,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对,哪怕是现在,我也不知道……” “我们知道是谁。”碧桃冷冷一笑,“除了那个人,也没有人那么胆大包天,一再针对将军府。” 可说来说去,陈宣凌还是不敢。 碧桃跟雁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﨔 第220章 唯一的办法 还是雁鸣说了一句:“你跟我们进宫,去面见皇后娘娘,我们才能为你讨回公道。” 陈宣凌大惊失色,直接瘫在地上,“进宫……见,见皇后娘娘……” 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啊,哪里敢踏进宫门,她甚至在想,让她进宫,她怕是还没见到皇后的面儿,就已经吓瘫了。 “你想救你爹,这是唯一的办法。”碧桃直直盯着陈宣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必须站起来。” 陈宣凌恍惚间抹了一把眼泪,终于点了点头。 不行也得行啊,她还有一个爹要救。 与此同时,永安宫。 明懿长公主就在燕霁雪这里待着,搞的燕霁雪相当头大。 明懿时不时爆出来一句惊天之语,比如说: “嫂嫂,燕啸虎不会真的跟别人有了孩子吧,那也不行,我既然已经选定他做了驸马,我必定是要一生一世跟他在一起的,他的孩子我可以养,但是那个女人不能留下。” 燕霁雪咳嗽两声,无奈道:“公主殿下放心,燕啸虎不是那种人,况且碧桃昨天回来都说了,此事跟他无关,他是被陷害的。” 明懿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倒是要看看,谁那么胆大包天,敢陷害我的人。” 正说着,碧桃跟雁鸣回来了,还带着陈宣凌。 陈宣凌一路走来,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硬生生忍着,才不至于贻笑大方。 碧桃将她领了进去,让她亲口向燕霁雪解释。 这个时候,明懿长公主已经躲到了屏风后面,她身为天家公主,不能轻易暴露人前。 陈宣凌跪下行礼,声音颤抖,但好歹将该说的说了出来。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平南王府,那不就是……” 除了刘翰墨,还能有谁。 她都有些无语了。 刘翰墨那个狗东西每天好像没有别的事干了,天天就抓着将军府不放,永远在背后默默盯着,毒蛇一样。 “你可有证据?”燕霁雪问。 陈宣凌拿出那枚玉佩,“这玉佩是那人无意中掉落的,民女偷偷藏了起来。” 燕霁雪看了一眼那玉佩,的确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不是陈宣凌这种层次的人可以接触到的。 燕霁雪直接宣刘翰墨进宫。 这件事也惊动了太后,她也来旁听。 明懿看到太后,义愤填膺地走了过去,“母后,那刘翰墨实在可恶,这一次竟然打主意打到了儿臣身上,儿臣一定要弄死他不可!” 荣太后好说歹说,才让她压下心里火气。 刘翰墨很快进了宫,恭恭敬敬行了礼。 看到坐在上首的燕霁雪,他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怨毒,但又很快掩饰住了。 “不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召见,有何要事。”刘翰墨装模作样地问道。 “不是母后与嫂嫂要见你,是本公主要见你!”明懿长公主从旁边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条鞭子。 她直截了当地走到刘翰墨面前,狠狠就是一鞭子,刘翰墨一张脸皮开肉绽,痛得他呲牙咧嘴,连连叫喊。 “不知我哪里做错了,惹怒了公主……” “你还好意思说,竟敢诬陷本公主的驸马,真是好大的胆子!”明懿冷冷一笑,又是一鞭子甩过去,刘翰墨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我没有,我没有啊!” 刘翰墨大声求饶,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明懿长公主不依不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说完,她让人将陈宣凌带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刘翰墨狠狠一震,一脸不可置信。 却又急忙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底,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 “刘世子,你要是承认自己的罪行,说不定还能减轻刑法,不然的话,本公主就是在这儿打死你,你又能拿本公主怎么样。”明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底暗光如同游走的毒蛇。 刘翰墨浑身一抖,张了张嘴,想要向太后求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得罪的人,正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 完蛋! 可是,明懿长公主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明明设计得天衣无缝啊! “我没做,不是我……”刘翰墨脑子里有个声音如是说道,他当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家伙,他要是承认了,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还在狡辩!”明懿咬牙切齿,“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好了。”这时,坐在上首的荣太后开了口,她幽幽看了刘翰墨一眼,慢条斯理道: “刘翰墨,哀家看在平南王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实招来,赔礼道歉,哀家可以做主,饶你一条性命。” “母后,跟这种人多说什么废话?他欺负嫂嫂,给将军府找茬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嫂嫂宅心仁厚,将军府众人也都是宽厚的性子,每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从来不曾真正惩罚过他。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肆无忌惮,一再使出阴谋诡计!” 明懿说话时,又给了刘翰墨一鞭子,打得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一幕幕,燕霁雪全看在眼里。 她刚刚也在反思,的确是因为从前一再心软,一再大度,倒是让那个狗东西蹬鼻子上脸。 这一次,她就安安静静看着,这个腌臜货会落得什么下场。 “好了,明懿,你既已泄愤,那就收手吧,将他送去大理寺,好好审问一番,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荣太后说道。 燕霁雪愣了一下。 如果刘翰墨进了大理寺,八成不会全活着出来了,就算出来,也得狠狠扒掉一层皮。 陈宣凌也被带了出去,作为人证,刘翰墨一日没有被定罪,她就一日不能重获自由。 但在此之前,陈宣凌跪下来求了燕霁雪一件事。 “皇后娘娘,您善心仁厚,可否帮民女打掉肚子里的孽种?”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燕霁雪于心不忍,请来陈子行,给陈宣凌开了药。 她喝下那药,一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发作,腹痛不止,在榻上滚来滚去,惨不忍睹。 﨔 第221章 中毒 所幸痛苦没有持续太久。 燕霁雪让人给她煮了参汤将养身子,让她在永安宫待了几天,这期间她还去大理寺做了人证,彻底按死了刘翰墨。 刘翰墨被鞭笞三十,贬为庶人。 而陈宣凌,因为将功补过,再加上明懿长公主放了她一马,保住了性命,但连同她跟她父亲,都被驱逐出京,以后再也不能踏足天子脚下半步。 陈继礼的毒也解了,是平南王亲自送去的解药,平南王还去了将军府负荆请罪,奉上万两银票作为赔偿,这都是后话。 总而言之,刘翰墨这一次彻底栽了,以后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这件事也传到了宫墙之外,平南王上将军府请罪的事替燕啸虎解了嫌疑,民间各种风言风语也都烟消云散。 经过这件事之后,燕啸虎跟明懿长公主的感情也愈发融洽,两人的婚期也已经定下来,在半年之后的中秋佳节前夕。 明懿长公主嫌弃太过遥远,想将日子提前,但被太后训斥,说女孩子要矜持,再说了现在这种情况,想见情郎随时都可以,又没人拘束着她。 燕霁雪觉得,明懿长公主的确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异类,全然不在乎各种礼法规矩,洒脱不羁,潇洒自在,是个个性很强的人。 她之所以能形成这样的性格,除了太后有意纵容之外,也跟她在皇家别苑长大有关。 “嫂嫂,我真想让婚期提前几个月,可惜母后她老人家不同意,说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女子像我这般恨嫁的。” 此刻,明懿长公主正坐在燕霁雪旁边吃点心,她笑着说:“其实臣妹不是恨嫁,是想尽早离开别苑,去将军府住。” 燕霁雪有些惊讶,“你皇兄不是给你赐了公主府,你确定要住在将军府而不是公主府?” 而且刘景煜给她赐的公主府距离将军府也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明懿摆了摆手,“公主府有什么意思,就我们两个人多没意思,再说了啸虎要是跟我去了公主府,将军府里不就只剩下姨娘一个人了,这肯定不好啊,我们还是就留在姨娘身边比较好。”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说不定庄姨娘想让这位尊贵的公主儿媳去公主府住呢,毕竟谁都没跟她相处过,万一各种习惯或者生活方式磨合不来,那都是灾难。 “嫂嫂你就放心吧,我很随和的。”明懿一眼看穿燕霁雪的担忧,哭笑不得,“我跟啸虎都说好了,以后孝顺姨娘就如孝顺太后……” “打住!”燕霁雪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好家伙,这句话说的,也太吓人了。 她缓了缓,语重心长地对明懿说:“公主殿下是君,啸虎跟庄姨娘是臣,哪里有殿下孝顺姨娘的道理,再说了也于理不合,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将军府藐视天家威严呢,可千万不能。” 燕霁雪真觉得这个长公主比她还厉害,这般行事做派,哪里像个公主殿下? 明明就是一个离经叛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女孩儿。 燕霁雪隐隐有些担忧她跟燕啸虎的关系了。 “嫂嫂,等我们大婚时,燕大将军跟西夏的奕王妃还有燕大将军都会回来吧,到时候你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明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燕霁雪,“啸虎早就跟我说,他很想念父亲还有大哥他们。”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些恍惚。 她们一家也的确好久没有合家团聚了。 燕之鸿一人守在北疆风雪之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 最近的一次联系还是上个月,他亲笔写了封信送进京来,长达三页的问候是他对家里最深的眷恋。 至于燕啸麒跟燕灵儿也是一样,燕啸麒一家三口最起码还不至于让人那么担忧。 燕啸麒是个顶天地理的,陈凌霜又明事理知进退,夫妻二人互补互敬互爱,日子不会难过。 燕霁雪最担心的还是燕灵儿,她孤身一人随赫连奕远赴西夏,好几个月来竟然也没有一封信回来,燕霁雪送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是啊。”燕霁雪叹息了一口,打算到时候让刘景煜亲自下旨,让赫连奕带灵儿回来一趟。 永安宫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燕霁雪逐渐过了孕吐最厉害的那段日子,饮食总算正常了些,但她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刘景煜下令让御膳房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美味,只愿能将她身体的亏空补起来。 陈子行却说,妇人在孕期最好还是不要长得太快,胎大难生,到时候燕霁雪还是遭罪。 刘景煜盯着燕霁雪几乎凹陷下去的脸颊,陷入沉思。 燕霁雪哭笑不得,“皇上,臣妾如今状态不是一般的好,没有任何问题,咱们就听陈太医的,慢慢将养着就行了。” 陈子行还告诉她,隔三差五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避免到时候力气不够,加重生产痛苦。 燕霁雪一开始还能听他的话,要么每天去御花园散步,要么就沿着永安宫的院子走上几圈。 可这才不到十天,她的身子竟渐渐惫懒起来,莫说每天散步了,就是连站起来她也觉得烦躁疲惫。 碧桃跟松月还以为她这是累着了,休息不够,便每日监督她早睡,可是没用。 她现在不仅晚上睡得早,早上还起的晚,甚至中午下午还要继续补充几次睡眠,整日恹恹的,无精打采。 持续了三五天之后,几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可能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燕霁雪立刻请了陈子行给她把脉,陈子行两个人翻来覆去的试,竟然发现没什么大碍,嗜睡只是因为身体亏空较大,需要好好休养。 “不可能啊。”燕霁雪蹙眉,“前段时间也不这样,这两天不仅嗜睡,还伴随头晕恶心,脑袋昏沉沉的,实在难受。” 她怀疑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陈子行十分惭愧,“容微臣回去查一查医书。” 他很快去而复返,脸色铁青,“娘娘想的不错,的确是中了毒,那毒名叫凝魏,如果是寻常人吃下去,两三个月才会出现症状,但娘娘孕期身子情况不同,才几日就发作……” 﨔 第222章 不要牵扯旁人 燕霁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这毒出自哪里,有什么危害?” 陈子行低声回答:“这凝魏并不难寻,宫里常见,民间亦有,原本是一种药材,但要是加的太多,就会变成损伤人头脑的恶行毒物。 娘娘如今还只是头晕恶心,等过几天这种明显症状慢慢消失,就会记不住事,还会慢慢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几岁稚童。” “岂有此理!”不等燕霁雪反应过来,碧桃先怒了,“娘娘,咱们必须立刻彻查,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挫骨扬灰!” 松月也一脸怒火,“没错,奴婢这就去查!” 燕霁雪却道:“慢着,不急于一时,先等陈太医把话说完。” 陈子行道:“这毒并不难解,但就是得受些苦楚,微臣会请女医来为娘娘针灸排毒,再辅助以较为温和的药物,不出十日,娘娘就会健康无虞。” “会不会伤及皇嗣。”燕霁雪仍旧放不下心。 陈子行低眉顺眼,“娘娘放心,微臣所选的解毒之法,必定不会伤及龙胎。”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 陈子行走后,她跟碧桃还有松月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从太医院开始查起,毕竟凝魏这味药也只有太医院才有。 可太医院负责管理药材的太监翻阅了抓药记录,以及各种药材进出的记录,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这味药毒性大,因此太医院也没有多少库存,寻常太医为宫人瞧病,轻易也不会用这种东西。 那就只能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这可就难查了。 宫门口守卫森严,就算真有疏漏让这种东西进来了,守卫也不会承认,毕竟一旦承认,就意味着脑袋落地。 燕霁雪便又将视线转向自己宫里,可自从她怀孕之后,便是碧桃负责给她煎药,每日三次都是碧桃亲自盯着,煎药的小宫女也从来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 难不成真有鬼? 燕霁雪有些无奈。 查了五六天,没有一点进展,她真有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刘景煜那边也已经知道了此事,大发雷霆之后,让雁鸣前来协助调查。 雁鸣是个洞察秋毫的,他将负责煎药的那几个丫头全都叫来,排成一排亲自问话。 燕霁雪在上首坐着,看见雁鸣的眼睛在几个小宫女身上打转,就那么转了一会儿,果然就有人露出畏惧之色。 是那个叫冬雪的宫女。 她最胆小怕事,自从被分配到永安宫来之后,就一直勤勤恳恳做个最下等的洒扫婢女,还是碧桃见她可怜,安排她去后院煎药,帮她减轻了不少疲累。 雁鸣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便让她们回去了,几人如蒙大赦,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很快,又到了燕霁雪吃药的时候了,碧桃亲自端了药来,燕霁雪喝之前还特意让人查验过,没有问题才喝的。 碧桃站在旁边,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燕霁雪问。 碧桃想了想,才道:“娘娘,奴婢今儿去拿药时,发现煎药的罐子上面那个盖子好像变了颜色,比之前浅了不少。” 这个细节她也是才发现,毕竟从前没有出事,她就没关注过这等细枝末节。 毕竟每天的药都是她亲自拿过去,亲自加水,亲自盯的,注意力全在药上,哪里会关注到其他。 燕霁雪让人将那药罐子拿来。 她仔细比对了一下,的确发现罐子跟盖子不同色,这个盖子明显新一些,像是才换的。 松月将冬雪抓来,丢到地上,锋利的匕首随即横在她脖子上,“说,原先的盖子呢?!” 冬雪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道:“原先的盖子,是奴婢不小心摔烂了,用不了了,奴婢生怕被处罚,便偷偷扔了,换了新的。” “扔去哪儿了?”松月咬牙切齿。 冬雪脸色惨白,沉默许久,才终于说了实话。 她把那摔烂的盖子藏到了后院的假山石下。 松月亲自将其挖了出来,发现那碎成三瓣的盖子内部颜色发黑,闻起来药味相当浓烈。 燕霁雪请来陈子行,查验一番后发现,那盖子上的确残留了毒物。 “冬雪,你疯了,究竟是谁指使你的,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碧桃相当愤怒,又很后悔,“要是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我决计不会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事!” 冬雪一个劲儿哭,眼泪不要钱似的,“不,不是我,不是我啊,是秋林姐姐,是她摔碎的盖子,她生怕被责罚,才让我换了新的,那天夜里我正在清洗药罐子,她来了,说帮我的忙,结果一不留神盖子就摔碎了……” 秋林? 燕霁雪没什么印象,碧桃却知道那人是谁。 跟冬雪处境相似,看起来也老实巴交,但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 碧桃将秋林叫了过来,后者看了一眼旁边泣不成声的冬雪,“噗通”一声跪下,脸色大变。 但她还是在狡辩,说此事跟她没有关系,雁鸣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接让人上夹棍。 秋林大惊失色,立刻就招了。 竟是虞美人,虞楚音身边的大宫女容儿指使的她。 秋林曾有偷窃的过往,是容儿替她保守秘密,警告她以后改邪归正,秋林谨记那句话,可没想到,这一次,容儿却利用此事要挟她,让她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事。 燕霁雪便让人请来虞楚音。 虞楚音竟然毫不犹豫就认了罪,说就是她做的,她嫉妒燕霁雪位份高又受宠,想将她拉下神坛。 刘景煜得知消息,从御书房匆匆赶来,一巴掌扇的虞楚音瘫在地上,口唇破裂,脸也肿了起来。 虞楚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贱人,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刘景煜冷笑,“还不说实话,可知这事儿如果定了论,你们一家上下几十口全得下黄泉!” 虞楚音浑身一颤,急忙磕头,“不,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别人都不知道,请皇上赐臣妾死罪,不要牵扯旁人!” 刘景煜目光如炬,“你倒是想得美。” 﨔 第223章 幕后真凶 雁鸣补充:“今日你定了罪,明日虞家上下几十口就得下大狱,后日你们就能地府相见了。” 虞楚音脸色惨白,呆愣许久,“不,不会的,明明是我一个人犯的错……” “可你伤害的是皇嗣。”燕霁雪慢条斯理地开口。 虞楚音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坦白,朕可饶了你家人性命。”刘景煜顺势说。 虞楚音哭得不能自已,好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 “是淑美人,是她想出这个主意,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让臣妾来施行,说事成之后,她就是皇后,她可以提携臣妾,助臣妾母家飞黄腾达……” 刘婉心?! 燕霁雪一阵心寒。 她当初顶着被骂的风险救了那女人,谁能想反过头来,倒是给了对方害她的机会。 一而再,再而三啊。 燕霁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看向刘景煜,后者同样脸色铁青。 “传刘婉心!”刘景煜冷喝。 燕霁雪默默叹了口气,这一次,刘婉心必倒无疑。 刘婉心很快来了,她显然早有预感,并且已经准备好了措辞,可是还没等她开演,刘景煜便让人剥下她的华服,只剩单薄里衣。 刘婉心大惊失色,一个劲儿问为什么。 一个妃子能被当众剥除衣物,这可是天大的羞辱,她以后必定抬不起头。 “皇上,到底为什么,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明示,何必这般折辱臣妾,是不是燕霁雪跟你说了什么? 她素来不喜臣妾,多有挑拨,以至于皇上后来根本不待见臣妾,臣妾只想守着衔珠好好过日子,她也看不惯吗,她为什么非要跟臣妾作对……” “虞楚音说,是你指使她,暗害皇后,你可认罪?”刘景煜冷声质问。 刘婉心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虞楚音,“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污蔑我!” 虞楚音哭着低下头,说出了更多细节,直接将刘婉心捶死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燕霁雪一脸失望,“你又为什么非要害本宫,当初要不是本宫,你就是一尸两命。” “你装什么,当初救我还不是为了做给太后还有皇上看,你根本打心底里看不起我,更别说我们一开始就是对手。 燕霁雪,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是皇后了,都怪你阻了我的康庄大道,你该死,你就该死……” “打入冷宫。”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开了口。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燕霁雪。 打入冷宫,可是对一个妃子最残忍的处罚。 还不如直接死了。 “不,不,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那么爱你,燕霁雪她根本不爱你,你根本就是被她骗了,这个女人心里从来没有你……我不要去冷宫,我不要去……” 刘婉心可恨又可怜的一番哭诉,终究还是没能抵挡被打入冷宫的厄运。 “没事了。”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都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爱妃。” “没事。”燕霁雪心里也十分怅然,“可是太后那里……” “放心,朕会处理好一切。”刘景煜拍了拍燕霁雪的手背,让她安心。 荣太后得知此事,一方面震惊于刘婉心的糊涂,一方面也觉得刘景煜处罚太过,毕竟是她娘家的人,这么不留情面,实在太不给面子。 母子二人大吵一架,刘景煜说事关皇嗣,绝对不可能妥协,荣太后直接气病了,高烧不退。 燕霁雪得到消息,便去了寿康宫探望。 谁知太后却抓住她的手,恳求她向刘景煜求情,救救刘婉心。 看着面前人这苍白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可她又不是蠢的,刘景煜此举全是为了她,她要是转过头就替刘婉心求情,这不是对刘景煜的背刺么。 “太后,这一次她实在太过分了,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不仅臣妾会死,就连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燕霁雪无奈道: “她从来不曾给我留过生机,我也做不到对她心慈手软。” 荣太后愣愣看了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让她离开。 日子又恢复平静。 燕霁雪却夜夜都能梦到有人在追她赶她,要索她的命。 “姐姐,你明知道是刘婉心在冷宫日夜哭喊,诅咒姐姐,你却不愿吭声,难道任由那个疯女人继续发疯下去吗?”司徒琳璟不满开口。 温绿韵也一脸心疼,“姐姐你最近又瘦了,咱们不能这样下去啊。” 她们两个的意思都是,尽早处置了那个烦人的东西。 刘婉心的事发生之后,她家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寻求帮忙,而是在摸清楚刘景煜的态度之后尽力撇清,所以现在就算刘婉心死在冷宫,也不会有任何人替她申辩。 “你们二人,莫要脏了自己的手。”燕霁雪低声道:“此事与你们无关。”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也只好听了燕霁雪的话。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刘婉心却费了大劲儿,托人给燕霁雪带话,想见她最后一面,有件事要告诉她。 燕霁雪本来不打算搭理,但她的梦魇一再严重,昨夜竟一晚上睡不好,她便动摇了。 思来想去良久,还是带着松月去了冷宫。 刘婉心被带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屋子等着,燕霁雪进了门,就看到刘婉心蜷缩在地上,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这个女人能整夜哭嚎,搅得六宫不宁,此刻她应该十分有劲儿,十分凶狠才是。 “你来了。”刘婉心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张枯槁的面孔。 燕霁雪吓了一跳。 她实在没想到,刘婉心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面色憔悴,眼窝凹陷,鬓角竟还染了几分雪白。 她!竟然白了头。 究竟是怎样的怨恨,能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转瞬之间苍老几十岁?! “我有件事要问你。”刘婉心声音嘶哑,痛苦不堪。 燕霁雪隐约预感到了什么,脑子里凌乱一团。 “衔珠公主,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刘婉心颤抖着,满眼希冀地看着燕霁雪,目光如炬。 燕霁雪后背一僵,竟不知从何开口。 﨔 第224章 你这像什么话 她比谁都清楚,衔珠公主就是刘婉心的死结。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谁跟你说了什么?”燕霁雪蹙眉。 刘婉心已经受到了惩罚,她并不想落井下石。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燕霁雪,就当我求你了,我只有这一个问题,你就当看在我人之将死的份儿上,解答我的疑惑,好不好?”刘婉心泪眼婆娑,痛苦地望着燕霁雪。 燕霁雪沉默了。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刘婉心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 她瘫坐在地上,忽然笑了起来,慢慢的笑着,笑着,最后笑出了眼泪,笑的癫狂。 “为什么会这样?”她轻声问,“明明是我怀胎十月,历经艰辛,才生下她……为什么……她不是我的孩子?是你调换了她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婉心目光充满绝望,整个人都麻了。 “此事不是我一人所为,皇上也知,太后亦知。”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欺骗。 刘婉心脸色猛的一僵,“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那我的孩子呢,他是男是女,他如今在哪儿,你们凭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刘婉心像个疯子,早已经忘了理智为何物。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扑向燕霁雪,却被松月挡住。 她不甘心,仍旧恶狠狠瞪着燕霁雪,满目仇恨。 “因为那个孩子不正常。”燕霁雪叹了口气,“当初皇上中了毒,不宜让妃嫔有孕,便是我,也一直在服用避子汤,当时皇上明明赏了你汤药,你却自作聪明,强行怀了孩子。 那孩子生下来便是残缺的,皇上本来想打掉他,但本宫生怕你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便想了折中的法子。” 刘婉心眉头紧蹙,眼底满是震惊。 她呆呆望着燕霁雪,目光复杂极了。 竟然是这样,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保证没有骗我。”她喃喃低语。 燕霁雪淡漠开口,“我以腹中龙嗣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刘婉心彻底懵了。 她脸色煞白,跟鬼一样,在原地瘫坐许久,仍旧说不出一句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卑劣。 从一开始,都是她自己好斗,是她一再挑衅燕霁雪,可燕霁雪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她,还给了她一个健康的女儿,甚至救了她的性命。 可到头来,她不仅没有多感恩,反而因为强烈的嫉妒心作祟,一再给她使绊子。 不,不对! 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瞒着这么久?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每日看着我如何疼爱衔珠,你肯定在笑话我的愚蠢,错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还那般宠爱……”刘婉心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仍旧凶恶地瞪着燕霁雪。 后者默了默,没有回应这番言论。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燕霁雪问。 刘婉心僵在那里,愤怒着,痛苦着,就是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不愿面对真实又无能的自己。 燕霁雪转身要走。 刘婉心忽然开口:“等下!” 她终于忍不住了,艰难抬起头,看着燕霁雪的背影。 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她时那般沉静安然。 燕霁雪,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骨子里都是淡然的,从不曾真正用力过。 可偏偏这样,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高处,成为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对不起……”刘婉心声音异常艰涩,而后缓缓起身,朝着燕霁雪磕头。 “给你造成那么多麻烦,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奢求燕霁雪原谅。 她只是在想,她道了歉,然后用自己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到了地府,她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燕霁雪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 她已经猜到是谁告诉刘婉心那件事。 但为保险起见,她还是查了最近谁都去过冷宫。 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 回到永安宫,她便将那人请了过来。 “姐姐,这么晚了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林若微笑着说。 那副模样,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让碧桃给她上茶。 “你为什么那么做?”沉默片刻,燕霁雪才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件事,除了她跟刘景煜还有太后,再就是当时陪同刘婉心生产的几个嬷嬷知道,可是嬷嬷们都已经被各自打发了,早已经不在宫里伺候。 “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若微愣了愣,“发生了什么吗?” “别装了。”燕霁雪有些疲惫,“昨夜你去了冷宫,跟刘婉心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若微急忙跪下,“姐姐,妹妹没有多说什么啊,妹妹只是看你困于梦魇,整日没有精神,只是警告了那个女人,让她莫要再鬼哭狼嚎罢了,妹妹还被那女人抓了一下,胳膊都烂了……” 林若微小心翼翼的卷开袖子,露出那触目惊心的抓痕。 燕霁雪目光微沉,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了这个女人。 林若微当初凭借一张酷似许娴贞的脸被刘景煜看中,本该平步青云,她却故意避宠,又设法伤了脸。 这样一来,她本该在宫里混不下去了,可没想到,她又救了燕霁雪,被封林妃,算是站稳了脚跟。 仔细想想,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若微,本宫希望你诚实一点。”燕霁雪无奈道:“你这样,叫本宫如何信任。” 可林若微究竟怎么知道衔珠公主的事? 燕霁雪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妹妹真的没有……”林若微惊惶之下,眼泪涌了出来,“妹妹不知道那个女人跟姐姐说了什么,可是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姐姐如若不信,妹妹愿以死明志!” 说完,猛然起身,狠狠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的亏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燕霁雪厉声道:“好了,你这像什么话。” 﨔 第225章 真是个疯子 林若微依旧哭个不停,可怜巴巴看着燕霁雪,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可怜。 “罢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既然你不愿意承认,不愿交心,那这永安宫你也不用再来了。” “什么?”林若微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姐姐,我真的没有隐瞒,你明知道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只能靠着姐姐,你怎么忍心如此残忍地对我……” 她跪行过去,抓住燕霁雪的裙摆,哭得肝肠寸断,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忍。 燕霁雪却轻轻推开她,淡漠道:“琳璟与绿韵都是心性单纯之人,她们也会为了我好产生过不好的想法,却往往知错就改,我也愿意给她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你……” 燕霁雪一脸失望,“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有想法,很有城府,我一直看不懂你,不明白你所作所为究竟为了什么,哪怕是现在。” 既然这样,那的确没必要再深交了。 省得浪费感情。 林若微脸色相当难看,但见燕霁雪这般凌厉,她不得已,还是承认了,“姐姐,我……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为你分忧,你孕期难受,我只是想……” “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燕霁雪质问。 林若微浑身一震,认命似的瘫在地上,喃喃道: “我见过衔珠公主几次,感觉,感觉她与刘婉心的五官轮廓长得并不太像,也不像皇上,便查了当初为她接生的几个嬷嬷。 才知道她们都已经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我便费了些心思,找到其中一个,施予重金,这才撬开了她的嘴。”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林若微,太可怕了。 满宫上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心细到了这种地步。 “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我,就这一次,好不好……”林若微眼泪一再涌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燕霁雪无奈看着她,“你就不怕良心不安吗,刘婉心跟我有仇有怨,可她跟你没有啊。 你明知道公主是她唯一的指望,却将那个消息告诉她,她根本撑不下去,你的手上背负了人命,难道能心安理得地过完这一生吗?” 林若微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一副百死不悔的样子,“我不怕,只要姐姐平安无虞,我做什么都行。” 疯子,真是个疯子。 “姐姐你放心,太后娘娘那里,我也会如实相告。”林若微坚定道。 燕霁雪让她回去,闭门思过。 偌大的永安宫,总算是清净了。 可第二天早上,冷宫来人禀报,说刘婉心自缢而亡。 宫女发现她的时候,刘婉心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满宫震惊。 莫名其妙的,燕霁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这宫里花开花落,又失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只觉得可怜,大家都很可怜,都在挣扎。 “娘娘,您为什么这么做,刘氏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您不让林妃去向太后解释,太后必定会迁怒于你啊。”碧桃不解地看着燕霁雪,目光忧虑。 燕霁雪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用小勺舀了点鱼食投进养锦鲤的大水缸里,刹那间几十条火焰一样绚丽的锦鲤鱼便围了过来,争抢着鱼食。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我。”燕霁雪幽幽道: “太后本就不喜她,如果被太后知道是她间接害死了刘婉心,她也必死无疑。 而我,肚子里怀着龙嗣,太后她老人家就算恼怒,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刘婉心不占理。 碧桃不说话了。 寿康宫派了人过来,请燕霁雪过去。 “皇后,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既已受到惩罚,一切成空,你为何还要穷追不舍,非要夺她性命?!” 荣太后坐在上首,眼底全是对燕霁雪的失望与不解。 后者跪了下来,“臣妾知错,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你明知道哀家没法责罚你,哀家只是想不通,你究竟为何这般残忍!你太让哀家失望了。”荣太后冷哼一声,抓起茶杯砸到地上。 只听“啪”得一声,茶杯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片划伤了燕霁雪垂下来的手,她颤了一下,没有开口。 她默默磕了几个头,起身之后,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荣太后一脸愕然。 燕霁雪不是在装模作样,她真的扇的挺狠,刹那间已经扇了三四下,每一巴掌都很响亮,不仅脸肿了,头冠也歪了,狼狈不堪。 “住手!”荣太后急了,“你这是干什么,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燕霁雪没有停手,又狠狠给了自己几下。 尽管刘婉心从前害她,可她死了,燕霁雪心里也沉甸甸的不好受。 “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拦住!”荣太后猛然站了起来。 碧桃跟松月这才慌忙上前,拉住燕霁雪。 “这几巴掌,不足以偿还她的命。”燕霁雪声音艰涩,“只要太后娘娘能消气,我做什么都可以。” “罢了。”荣太后拿她没办法,摆了摆手,“她也算是罪有应得,畏罪自尽,日后衔珠公主就留在寿康宫,哀家亲自抚养,你回去吧。” 这件事之后,后宫总算安宁了。 但燕霁雪生林若微的气,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她。 “姐姐,看我绣得这只小老虎怎么样,到时候可以给小皇子或者公主做个肚兜。”温绿韵将自己的绣品拿起来,给燕霁雪展示。 燕霁雪接过去一看,越看这只憨头憨脑的小老虎,越觉得像猫。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管做什么我都喜欢,不过绿韵,你的手是不是已经快被针扎成筛子了?” 温绿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姐不要笑话我了,自从进了宫,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女工,不过这还是可以的嘛。” “我怎么感觉像猫啊。”司徒琳璟接过那绣品,哈哈笑了起来,“像个傻傻的胖猫。” 温绿韵一张脸爆红,欲哭无泪,“啊……不会吧,那怎么办啊,我让绣娘帮我改一改吧。” “好了好了,没事,不管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嘛。”燕霁雪也哭笑不得。 看着二人这鲜活愉快的样子,燕霁雪又想起了燕灵儿。 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忽然,碧桃从外面进来,“娘娘,来信了。” 﨔 第226章 开了点窍 燕霁雪急忙起身,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竟然是燕之鸿的来信。 信上说,他已经知道燕啸麒与燕灵儿分别成亲的事,感到十分欣慰,而他自己一切都好,等燕啸虎成亲时,他便会回来。 信上还过问了家中琐事,庄姨娘与明懿长公主,以及燕霁雪在宫里的近况。 燕霁雪读完信,立刻让碧桃磨墨,给他回信。 她一次性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北疆,一封送往南边,想让燕啸麒找机会去探望探望燕灵儿,不然的话她实在放心不下。 一眨眼功夫,两个月过去,燕啸麒终于给了回信,说燕灵儿那边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圆滚起来,身体疲软无力,行动愈发不便。 刘景煜一有空闲便会过来陪她,亲手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太医说了,产前多动一动,对身体有好处,生产时也更加容易些。”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支撑着她的身体慢慢走着。 他这个样子,燕霁雪倒是觉得挺新奇,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倒像是万千普通男子中的一个,事必躬亲照顾怀孕的妻子。 “等你生下孩子,朕就为你准备盛大的册封礼,向所有人宣告,你是朕最属意的皇后,也是唯一的皇后。”刘景煜怅然说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燕霁雪无奈,慵懒地搭了一句话,“皇上是觉得与臣妾认识得太久,没有新鲜感了?” 刘景煜哭笑不得,“哪里的话,朕此生能有雪儿相伴身边,是朕最大的幸事。” 燕霁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越来越感觉,这位云端之上的皇帝陛下,越来越接地气,也越来越喜欢将自己的真实情感表露出来。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刘景煜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可太高冷了,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她哪里敢想,几年之后的今天,两人成了老夫老妻,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又即将诞生两人共同的孩子。 “皇上,等啸虎成亲之时,可否准许灵儿回来探亲?”燕霁雪忽然想到这一茬,说道:“灵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总要亲眼看看才是。” 刘景煜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你放心,朕已经去信告知西夏王,到时候赫连奕会跟灵儿一起回来。”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眨眼功夫,燕啸虎的婚事便只剩下大半个月。 燕霁雪的身孕也已经六个多月,身子笨重起来,做什么都不方便,幸好刘景煜让礼部帮忙操办燕啸虎的婚事,这才省去她不少麻烦。 八月初,燕之鸿回来了。 两年多不见,燕霁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脸上定然又多了几分风霜,回到京城都还没来得及回府,便进了宫。 刘景煜面见过他之后,叫来燕霁雪,让他们父女相见。 燕霁雪早已经在殿外等候,心情激动之余,还在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父亲他老人家担心。 德胜出来说,要让燕霁雪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不要太激动。 燕霁雪瞬间眼圈儿泛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兴奋,阔别已久的老父亲终于回来了,她这个当女儿的,难道还不能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 可没想到见到燕之鸿的第一眼,燕霁雪差点瘫在地上。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德胜的那句“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燕之鸿变了。 变得厉害,原本就风霜坚毅的面孔更加黝黑,侧脸还多了一条深深的疤痕,目光仍旧锐利摄人,却不似从前那般炯炯有神,显得有些疲惫。 最重要的是,他少了一条胳膊,左边袖子里空荡荡的。 燕霁雪浑身一颤,趔趄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碧桃跟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怕是真的会瘫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尽管她知道战场凶险,她也切身实际的经历过,可当残酷的现实明晃晃照在她面前,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这是她的父亲,大名鼎鼎的北疆战神,戎马一生为国征战的国之柱石,竟然也会受伤么。 “雪儿。”燕之鸿疾步上前,扶住燕霁雪,“没什么事,陛下已经恩准为父卸甲归田,日后为父便可常驻京城,你我父女二人,也可时常相见……” 他说了很多,燕霁雪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盯着他那空荡荡的袖管看。 心都碎了。 “是谁做的,近来北疆不是没有战事么,父亲怎么会……” “没有战事,却有流民滋扰,都怪为父不够小心,不过不要紧,难道少了一条胳膊,为父就活不成了?”燕之鸿笑着抚摸着燕霁雪的头,眼底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你如今已是皇后娘娘,自该有一份沉静自如才对,遇事不慌,自有解决之法。”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的,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大道理。 她只知道,自己父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重伤,这份愧疚感,就足以将她压倒。 不等她从伤感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太后宫里来人了。 燕之鸿奉命前往寿康宫,与燕霁雪暂别。 “雪儿,岳父大人本就已经很难过了,咱们做小辈的,是不是该冷静些,不然他还得反过来宽慰咱。”刘景煜低声说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的那种感觉。 与此同时,寿康宫。 荣太后坐在上首,垂着眸子拨弄手里的佛珠,速度挺快,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已经等待多时。 很快,燕之鸿被安嬷嬷带了进来。 看到他的一瞬,荣太后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又有不忍。 “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事实上,她跟燕霁雪一样,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他出事受伤的一幕幕了。 “微臣多谢太后娘娘挂怀,微臣已无大碍。”燕之鸿仍旧毕恭毕敬。 沉默,沉默。 气氛变得冷凝。 﨔 第227章 犹豫 片刻之后,她才沉沉叹了口气,“罢了,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吧,好生休息。” 说完便让人将她提前备好的赏赐拿给他。 燕之鸿恭敬退下,从始至终没有一丝逾矩。 燕霁雪送他出宫,一路上也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宫门口时,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父亲,这么多年,你辛苦了,以后安安心心养老,身为女儿,也该好好尽一尽孝心。”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看着自己父亲那布满沧桑的面孔,心里的难受几乎要溢出来。 她在想,父亲的身体怕是的确已经不行了,不然的话,他是万万不会离开北疆,更不会向刘景煜提出告老还乡。 “皇上仁厚,赏了个京城军里的闲职给为父,你且放宽心,肚子里的孩子要紧。”燕之鸿无奈,叮嘱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宫门口已经到了,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庄姨娘跟燕啸虎。 她不由得在想,燕之鸿回来也好,起码将军府里不再总是空荡荡,也有人管一管调皮的燕啸虎了。 刘景煜派了宫里的太医跟随燕之鸿一起回将军府,为他调理身体。 燕霁雪得知此事,为表感谢,特意亲手做了燕窝羹给刘景煜送去。 却在御书房门外,遇到了许久没见的林若微。 “姐姐,你也来见皇上吗?”林若微看到她,急忙走过来,“好久不见了姐姐,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虽然在一个宫里,可妹妹无从打听姐姐近况,日日担忧,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遇到姐姐,真是妹妹的幸事。” 她看向燕霁雪的目光里,充满真切的喜悦,一点儿不似作假。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目光复杂。 林若微不知道她的近况,她却很清楚林若微。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林若微就一直闭门不出,抄写佛经,为国祈福。 刘景煜感念她的一份心意,还曾进宫长乐宫看她,她却并没有让他久留,为此还惹来后宫其他妃嫔的笑话。 燕霁雪实在不怎么明白,她究竟怎么想的,既然做了妃子,却不愿争宠,哪怕这份宠爱已经送到她面前,她也视之不见,还一再推拒。 哪怕再对她有想法,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趣。 而太傅府后辈不繁,若是连她都无法撑起门楣,可能用不了几年,太傅府就会逐渐湮灭在众人视线之中。 “你来这儿做什么?”燕霁雪扫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她的婢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带流苏的红绸布。 “那是什么?”她挑眉问道。 林若微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这是妹妹为皇上绣的香囊,妹妹还为姐姐绣了一个同样的,准备待会儿给姐姐送过去,没想到却在这儿碰到姐姐了。” 林若微便上前,揭开红布,拿了一个绣着凤凰的香囊,两手递给燕霁雪。 林若微向来心灵手巧,绣出来的绣品比宫里最顶尖的绣娘更胜一筹,这香囊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布料上飞出来似的。 燕霁雪犹豫着,并没有即刻去接。 她还在生气。 林若微见她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的说: “姐姐,我已经知道错了,今后全听姐姐的,绝对不会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放心,我给皇上送了香囊之后,立刻回去继续闭门思过,等什么时候姐姐觉得我可以出来了,我再出来,好不好?” 她眼巴巴看着燕霁雪,眼圈儿红了,眼底全是期待与讨好。 燕霁雪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叹了口气,“你不需要讨好我,你需要讨好的人,在里面。” 林若微脸色僵了僵,勉强扯出笑容,“姐姐说的对,我早就该听姐姐的话了,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看起来,倒像是开了点窍。 从这天开始,林若微当真打开任督二脉一般,不再拒绝刘景煜,反而主动逢迎,与刘景煜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却不见与宫里其他妃嫔走动。 不过这不要紧,最起码她像是活起来了。 连着五六天,刘景煜有一半时间在长乐宫过夜。 燕霁雪在想,要是林若微也生个孩子,以后便不会有那么多奇怪心思了。 “姐姐,你为什么那么抬举林妃,她多侍奉皇上一天,姐姐不就少见皇上一天?”司徒琳璟有些不解,“我听说,皇上已经连着好几天,让林妃进御书房伺候笔墨,甚至那些大臣前来觐见,她也不用避讳,这可是当初姐姐你才有的特殊待遇。” 温绿韵也道:“没错,姐姐如今怀着身孕,皇上更应该多分注意力在姐姐这里吧,怎么能每天跟林妃游湖赏花,弹琴对饮呢?” 这两个人也真够单纯的,简单天真得以为,刘景煜就该每天围着燕霁雪转,毕竟她们两个就是这么做的。 燕霁雪脸色一变,将茶杯往小桌上一放,“你们两个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她声音严厉,令人猝不及防。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赶紧跪下听训。 燕霁雪叹了口气,将二人扶起来,“你们必须记住,皇上是天子,富有四海,这整个后宫,包括你我都是为他服务的。 我们无法替他分担国事烦忧,最起码让他心情愉悦,他愿意宠幸谁,跟谁和睦都行,只要他开心就好。 何况子嗣对皇室也很重要,皇上不亲近别的嫔妃,怎么能开枝散叶?” “可是,可是林妃她……” 不等温绿韵把话说完,燕霁雪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林妃从前与我关系亲近,不该争宠?” 温绿韵低下头去。 燕霁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倒是希望你们两个也争气一点,多争一争皇上的宠爱,这样不管对你们还是对你们的母家都好,可你们两个胸无大志,不争气。” 温绿韵讪讪一笑,“我们二人,只要好好跟随姐姐就行,姐姐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错,应该是皇上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燕霁雪瞪了两人一眼,“林妃争不争宠,得不得宠,那都不是你我能够管控的事,我们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﨔 第228章 林若微求子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仍旧似懂非懂。 不过,她们的想法很统一,只要燕霁雪说的,那都是对的。 这天晚上,刘景煜来永安宫。 燕霁雪本来已经要睡了,但听他说有些饥饿,便招呼碧桃她们给刘景煜弄点吃的,她陪着一起吃。 刘景煜神情似乎有些不悦,眉宇之间缭绕着一股子郁气。 “怎么了皇上,心情不好吗?”燕霁雪贴心地问。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无事,都是一些大臣胡言乱语,说什么,燕大将军若卸甲归田,北疆无人镇守,恐会生出祸端。” 燕霁雪敏锐的抓住这句话中的几分怒意,急忙道:“他们果真胡说八道!” 刘景煜愣了一下,燕霁雪已经起身跪下,“皇上,臣妾的父亲年事已高,一身病痛,还失去了一条臂膀,本就已经不适合再镇守边关,毕竟敌人敬畏的是力量强悍的对手。 至于北疆无人镇守,更是无稽之谈,这么多年难道北疆都只是父亲一人在镇守么,就没有其他得力干将?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父亲既然提出卸甲,定然是因为北疆已经有更合适替代他的人,这一点,皇上肯定也清楚。” 刘景煜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急什么,你难道还怕朕信不过岳父大人,信不过你?” 燕霁雪沉默。 其实这么多年,刘景煜的多疑多思从来没有变过,能给她这样的信任已经很是难得。 “朝中那些事,用不着你操心,你且放心好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这么说,臣妾便放心了。”燕霁雪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得到刘景煜一生一世的信任与爱,他是皇上,他接触的人太多太杂。 可燕之鸿,她的父亲,一生赤胆忠心,他配得上这份信赖。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林若微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燕霁雪恍然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已经两三天了,她怎么还是忘不掉那件小事。 刘景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否含着试探与猜疑? 她不愿再多想了。 横竖父亲已经回京,别的再多猜测与诋毁也伤不了他。 “你刚刚说了什么。”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问道。 林若微有些不好意思,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姐姐,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找姐姐问一问,有没有合适的生子方,我想尽快怀上身孕。” 这么直接。 燕霁雪有些不解,“干嘛突然想怀孕,是药三分毒,你现在还年轻,再过一段时间肯定可以自然受孕,省得你吃药遭罪。” 林若微抿了抿唇,却道:“姐姐,你就成全我吧,等生下孩子,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后面那两句话说得很轻,带着几分自嘲。 燕霁雪差点没听清,她有些愕然,林若微怎么会把生孩子当做一种任务? 孩子生下来,那可是漫长一生的陪伴与责任,怎么能说是任务完成了? “我这里倒是知道一个方子,但我觉得,不能给你用。”燕霁雪道: “那方子是琳璟家里传下来的,药性猛烈,会伤及女子的身体,当初我嫂嫂就是用了这个方子,生产过程备受折磨,差点遭遇不测,琳璟她也怀了一次,但是没能留下来。 所以你要是想要孩子,还是请宫里的太医为你调理一下身体比较好。” 林若微来了兴趣,“那方子很厉害吗?” 燕霁雪点头,“没错,只要身体问题不大,吃一段时间之后,十有八九都能怀上,但是能不能留下来却是个未知数,你身子骨太弱,还是不要尝试。” “不,姐姐,我想试试,请你把那方子给我,我会让人根据我的体质改动一下,我很想生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还希望姐姐能成全。”林若微起身直接跪了下来,十分真诚得磕了几个头。 燕霁雪十分不解,“你为何这么着急?” “是姐姐说的,恩宠不易,要好好把握,我也抓住机会,省得日后后悔。”林若微恭恭敬敬,又磕了几个头。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把方子给她,却一再叮嘱,三思而后行,不能违逆本心。 林若微拿了方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等我有了孩子,一定好好教导他,扶持姐姐的孩子。” 说完就退了下去。 燕霁雪不禁僵住。 这个林若微,究竟是为什么,对她这么虔诚,这么在乎她? 不惜生下一个孩子,与她的孩子作伴。 不要紧,燕霁雪在想,最起码她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不会再做出那等过分之事。 八月十号,燕啸麒一家跟燕灵儿赫连奕一起回来了。 燕霁雪早早得了消息,出宫迎接,远远看到他们的马车队伍,燕霁雪的心也提了起来。 已经小半年没见了。 “姐姐!”燕灵儿是第一个从马车里跳下来的,赫连奕在后面追赶,愣是没能拦住她。 她跑的极快,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燕霁雪跟前,却不敢用力过猛,只敢轻轻抱住姐姐。 燕霁雪鼻子一酸,紧紧将妹妹抱进怀里,许久不见,燕灵儿明显成熟了不少,可只有在家里人面前,才能变回原来天真活泼的样子。 她换上了华丽繁复的西夏服侍,头发编成了很多细细的辫子,用赤金头饰进行点缀,手腕上也戴着漂亮的金手镯,一身富丽堂皇,倒真有王妃的架势了。 可燕霁雪还没开口,便有一位女扮男装的护卫走上前来,对燕灵儿说道: “王妃娘娘,这里是东序境内,还请注意姿态身份。” 燕霁雪满心热情瞬间被浇灭一半,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这个女护卫,“你是谁?” 燕灵儿急忙解释:“姐姐,她是墨玉,殿下送给我的护卫,专门保护我的安全。” “噢,是么?”燕霁雪冷笑,“护卫,还能管到主子头上?” 她看得出来,这墨玉明明一副主人的姿态,对燕灵儿根本没有多少敬意。 “墨玉,还不退下。”赫连奕走上前来,笑着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燕霁雪简单寒暄了两句,这时燕啸麒也带着陈凌霜过来了。 﨔 第229章 众人回京 陈凌霜比之前圆润了一点,看样子跟燕啸麒日子过得不错。 燕啸麒则黑了不少,面颊坚毅,目光炯炯,颇有守边大将军的威风。 家人重聚,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高兴,唯独跟在赫连奕身后的墨玉面色冷凝,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怎么她了。 燕霁雪暗中留了心眼儿,带着大家一起进宫面圣。 进了宫,刘景煜给几人分别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他跟燕啸麒、赫连奕有话要说,燕霁雪便带陈凌霜还有燕灵儿去往永安宫。 不成想这个时候,那个女护卫墨玉又追了上来,冷着脸对燕灵儿说:“王妃不可离开王爷太久。” 燕霁雪一下子怒了,“这是东序皇后,本宫是你们王妃的亲姐姐,本宫难道还能害她不成,你这婢女未免太多管闲事!” 她气势很足,几句话出来,墨玉顿时低下头,沉默不语。 即便这样,她也不见有多恭敬,倒像是对燕灵儿以及燕霁雪有种天然的敌对。 “姐姐,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她虽性格冷些,却也是真的保护过妹妹,殿下派她在妹妹身边,是看她武艺高强,心思灵敏,咱们走吧。”燕灵儿挽住燕霁雪的胳膊。 燕霁雪将信将疑,带着燕灵儿跟陈凌霜走了。 可没想到,那墨玉也不远不近地跟着,随后就在永安宫外等候,碧桃跟松月想请她进去,她也不肯。 “真是个怪人。”陈凌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墨玉还在外头直挺挺地站着,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则有些担忧,“灵儿,你说实话,这个墨玉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们都觉得她不是寻常侍卫。” 首先,墨玉武功绝对不低,哪怕是燕霁雪这样的练家子,站在她身边,也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其次,这个墨玉在她面前都敢这般对待燕灵儿,在西夏他们的地盘上,指不定会怎么不敬呢。 最后,赫连奕对她的态度也很暧昧,看得出来对她信任又倚重,甚至赋予她不少特权。 燕灵儿沉默许久,终于说出实情,“其实墨玉是王爷的幕僚,也是深得他信任的护卫,曾经不止一次在危急关头救了他。 我嫁过去之前,奕王府后宅便是她代为掌管,后来我跟王爷成亲,王爷表面上对我极好,可管家权还是在她手里……” 燕灵儿说话时,手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我也无所谓,只要能安稳度日,不给兄长嫂嫂添麻烦就已经很满意了。” “妹妹,这些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陈凌霜一下子站了起来,“身为王妃,你自然要拿到王府的实权啊,不然的话,那些人怎么会信服于你,那个墨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该不会觊觎赫连奕吧?所以对你这么排斥,眼看着都要骑到你头上了!” 陈凌霜竟然比燕霁雪还激动,愤愤不平的。 她想的很简单,燕灵儿是她夫君的亲妹妹,那也是她妹妹,她跟夫君前往南疆,一方面为了东序镇守南部大门,一方面就是为了帮燕灵儿的忙。 如今竟然发生这种事,实在令人发指。 “嫂嫂莫要激动。”燕灵儿笑了笑,“墨玉只是性子冷一些罢了,实际上很有能力,将后宅掌管得井井有条,也省得我多费心思。”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作呕,慌忙让松月给她拿痰盂来。 燕霁雪跟陈凌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惊喜。 看样子,燕灵儿也有情况了。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让她去请太医过来。 陈子行亲自过来,给燕灵儿把了脉,说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是胎像不稳,要好好将养着。 燕灵儿一脸淡然,似乎早已经知道。 “太好了,以后你的孩子可是赫连奕的嫡长子,他要是坐上皇位……”燕霁雪一句话说到半截,突然愣了一下。 赫连奕就算坐上皇位,也不会让异国血脉继承大统啊,说不定到时候连燕灵儿的皇后之位也要让给西夏的贵女。 这个孩子,存在就显得格外尴尬。 “姐姐,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王爷现在还不知道我怀了身孕,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或者,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燕灵儿自嘲一笑,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从她身不由己嫁给赫连奕的时候,她的命运已经不受控制。 这个孩子,也是她意外得来的。 要不是她前一段时间暗中倒掉了赫连奕送来的避子药,她根本不会怀孕。 殿内一片沉默。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话音未落,碧桃便进来通报,说墨玉传了话来,时间不早了,要带燕灵儿去找赫连奕。 燕霁雪跟陈凌霜一道站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怒火。 “姐姐,嫂嫂,你们不要为难她,她也是……” “住嘴。”燕霁雪冷冷一笑,“燕灵儿,你是本宫的妹妹,只要有本宫在一天,就无人能在你头上撒野!” “就是,小小护卫,竟敢如此放肆,也不知道究竟谁给她的胆子。”陈凌霜跟着燕霁雪出了门。 墨玉见到二人,随意行了个礼,“皇后娘娘,王妃该走了,还请娘娘……” “怎么,主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做不了主,倒是由你这个下人指手画脚?”燕霁雪扶着肚子,冷冷开口。 墨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天才道:“娘娘误会了,奴婢……” “口口声声称奴婢,你这行事做派,哪里有奴婢的样子?”陈凌霜打断她的话,“再说了,这里是东序,不是你们西夏,就算是在西夏,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当下人的也爬不到主子头上去!” 墨玉低头不语,两手却在袖子里攥紧。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下人。 她跟赫连奕心意相通,帮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他也不止一次说过,等他登上皇位,贵妃之位非她莫属。 燕灵儿这个东序女人,怎么配得上她的殿下? 﨔 第230章 被惩罚的墨玉 不过不要紧,殿下对她也不怎么上心,虽然明面上给她荣宠,私底下却不给她实权,哪怕她有那么显赫的家世。 此时此刻,是墨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受到羞辱。 “娘娘,奴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王妃该走了,仅此而已。”墨玉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燕霁雪的眼睛。 下一秒,燕霁雪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啪”得一声。 墨玉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地上,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你一介奴婢,还敢这么无礼,直视娘娘,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陈凌霜气愤填膺,想到燕灵儿竟被一个奴婢这般欺负,她就恼火。 “就算是皇后,也没有随便打人的道理,何况我不是你们东序的奴婢,你们凭什么?”墨玉从地上爬起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像是要跟燕霁雪干起来。 燕霁雪一个眼神儿过去,松月上前,抓住墨玉的肩膀将她按了下去。 两人都有武功,而且实力都不俗,此刻互相压制试探,但终究还是松月略胜一筹。 墨玉眼底略过惊讶,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她内功深厚的女子。 “凭什么?”燕霁雪冷笑,“你是赫连奕给本宫妹妹的婢女,却这般不懂规矩,本宫的妹妹宅心仁厚不想处罚你,赫连奕视而不见,本宫只好代劳了。” 说完,又是狠狠一巴掌。 墨玉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触目惊心。 她气急,“我是王爷的人,与王妃无关。” “噢?是么?”燕霁雪嗤笑,上前抬起这女人的下巴,“你不是她的婢女,为何自称她的护卫,满口谎话,目无尊卑,你不受罚谁受?” 说完,便让墨玉在永安宫的院子里跪下,松月在旁边看着。 燕灵儿看到这一幕,有些忐忑,“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待会儿王爷要是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生气。” “本宫还怕他不生气呢。”燕霁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有哥哥姐姐嫂嫂在你面前顶着,你怕什么?日后他赫连奕想要上位,还少不了咱们的支持呢。” 燕灵儿若有所思。 她其实不是不硬气,也不是怕,而是不在乎。 自从踏入西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无所谓了,随心所欲了。 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也没有兴趣争执,只想安安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的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只能永远埋藏在心里,不见天日的人。 一会儿功夫,赫连奕跟燕啸麒都过来了。 “殿下,救我。”墨玉咬了咬牙,眼底满是不甘。 赫连奕不禁一愣,偏过头的瞬间,目光有一瞬的不悦。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眼神儿告诉她,不要惹麻烦。 墨玉一下子僵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对她的责备。 难道不该是关心,不该是担忧? 墨玉哽住不语,偏巧燕霁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爷还真是给灵儿找了个好护卫,竟让她都爬到灵儿头上了,王爷看不见么?” 她一个眼神儿过去,赫连奕愣了一下,有些难堪。 战术性咳嗽一声,转头训斥墨玉,“怎么回事,如实招来!” 墨玉眼圈发红,到嘴的告状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他绝对不会帮她说话,也不能帮她。 谁让这里是东序,是那个贱女人的地盘。 “奴婢知错。”墨玉深深低下头去,做小伏低。 “向王妃道歉。”赫连奕冷然命令。 墨玉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朝着殿内大声道:“奴婢有罪,还请王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奴隶一般见识。” 燕灵儿从里面出来,淡淡应了一声,“起来吧。” 此事并未完结。 随后,燕霁雪将赫连奕叫到偏殿,打算敲打敲打。 没成想,赫连奕却很上道,上来就道歉,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让燕灵儿受到任何羞辱轻视。 “皇后娘娘可以打听打听,灵儿在我奕王府过得怎么样,墨玉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下人,本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下人,让自己的妻子忍辱受气。” 他这话倒是说得好听。 燕霁雪心想,横竖他们在这儿还要再待大半个月,她再观察观察也没什么。 她让燕灵儿暂且在宫里待着,让赫连奕等人去住驿馆,顺便可以让宫里的太医帮她调理调理身体。 这天上午,燕灵儿跟着燕霁雪在宫里御花园散心,燕灵儿闷闷不乐,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燕霁雪有些不解,“哪里不舒服?” 燕灵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姐姐,我没事,用不着担心。” “你跟赫连奕,关系是不是不好?”这个问题燕霁雪已经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来了。 燕灵儿哭笑不得,“姐姐,关系好坏好像并不影响两国之间的联姻吧。” 她的出发点只是国与国之间的联盟还有利益。 除此之外,别的一切都是多余。 “倒是不影响,只是……” 罢了。 多说那么多做什么。 燕灵儿如今只需要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拿到王妃实权,以后她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姐姐,我想一个人去前面喂鱼,你就在这儿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回来。”燕灵儿笑着征求燕霁雪的意见。 后者当然没什么可反对的,让松月远远看着。 “娘娘,听说今天赫连奕也进宫了,这会儿就在御书房呢。”碧桃提醒,“也不知道他与皇上说完事情,会不会过来看看王妃娘娘。” “赫连奕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如今他还需要大哥暗中相助,按理来说不可能对灵儿不管不顾,他应该会过来吧。” 燕霁雪在临水的亭子里坐下,随手拈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在嘴里化开,享受那股淡淡的甜味儿从嘴里滑下去的曼妙。 与此同时,燕灵儿已经来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附近。 从前她在宫里时,便会时辰在这儿喂鱼。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境遇却已大为不同。 﨔 第231章 再见故人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的心里一阵怅然。 毕竟从前都是另外一个人陪着她一起,那人还曾说过,等他们成亲,他也会在府里建造一个鱼池,养一堆颜色漂亮的小锦鲤。 燕灵儿漫不经心地投喂着鱼食,鱼儿们争先恐后的跳起来抢食吃,水里也搅和着一大团,看起来相当凌乱。 燕灵儿只是多看了几眼,突然一阵眼花缭乱、两腿发软,竟然不受控制地就往下倒,眼看着就要往池子里摔,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千钧一发之际,横空伸出来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硬生生将她捞了起来。 “小心!”男人不自觉发出惊呼,本想救了人之后立刻放手,可当他看清楚所救之人的容貌,瞬间懵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雁鸣不可置信的望着燕灵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燕灵儿也浑身僵硬,呼吸都凝滞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雁鸣喃喃开口。 这话问出来的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好蠢。 燕灵儿,如今可是西夏的奕王妃,所以身着异族服侍,她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说明燕霁雪一定就在附近。 可刚刚对视的那一瞬间,雁鸣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从前的记忆潮水般涌出来,苦涩至极。 “放开我!”燕灵儿低声喝道, 雁鸣急忙放开,退到一旁,却并没有离开,而是飞快地问了一句:“你过得怎么样?” 燕灵儿突然好像有了情绪,冷冷一笑,“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心里还有我,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这话也是你能问的出来的?” 雁鸣低下头,灰头土脸,不知所措。 是啊,命运无常,他们早就分了了。 除了安安分分退守一边,他又能怎么样,又可以怎么样? “娘娘,该走了。”松月低声提醒。 “王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忽然,一阵熟悉的女声从另外一边传来。 燕灵儿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了目光冷厉的墨玉,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一切都尽收眼底。 燕灵儿眼眼中划过一抹不悦,冷然道:“喂鱼,有什么不可以?” 墨玉挑了挑眉,“喂鱼需要抱在一起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灵儿冷笑,“又想挨巴掌?” “不想,奴婢的巴掌也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王妃娘娘,你好端端的,不在永安宫待着,所跑到这里与人私会,要是王爷知道了,你猜猜看,他会怎么做。”墨玉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深,含着深深的讥诮。 燕灵儿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雁鸣身前,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你这种挑拨离间的东西,就不该就在本宫身边!待会儿本宫就让王爷撤了你。” 墨玉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盯着燕灵儿的眼睛看了半天。 原来,王妃娘娘也是有情绪的,奴婢还以为娘娘什么也不在乎。” 这个新奇的发现让她心情很是不错。 毕竟过去半年里,不管赫连奕人前人后对燕灵儿差距有多大,这女人丝毫也不在意,明显根本没把赫连奕放在眼里。 墨玉也一度以为,东序来的懦弱王妃,一辈子就这样了,以后等赫连奕上位,让她继续当个傀儡,当个摆件。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燕灵儿也有这么凶恶的一天。 她,难道是为了身后那个男人? “你放肆!”燕灵儿厉声喝道。 “放不放肆的,也不是娘娘说了算。”墨玉眼底讥讽拉满,仿佛已经看到燕灵儿被当众训斥的模样。 可她又忘了,这里是东序,还是皇宫里。 况且就算燕灵儿真的有什么情况,难道赫连奕会责罚她? “蠢货。”燕灵儿嗤笑,慢悠悠在亭子里的石桌前坐下,“那你就去请你的王爷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会向着你,还是会向着本宫。” 墨玉气极,转身就走。 燕霁雪也来了。 “怎么回事?”看到这一幕,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这俩人该不会又旧情复燃了吧? 可不能啊。 “姐姐,我刚刚头晕,雁鸣侍卫不过是凑巧经过,扶了我一把,那女人便逮着机会胡说八道。”燕灵儿解释。 这时,雁鸣告退离开。 看着他修长健硕的背影,燕灵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你是不是后悔了?”燕霁雪有些不忍,但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就知道,她的妹妹不可能是那种软弱可欺的性子,除非她根本不在乎,不愿意去争。 所以即使墨玉对她那般无礼,她也懒得计较。 可是刚刚,燕霁雪分明看到了燕灵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气。 那是为了保护故人。 “没有的事。”燕灵儿轻轻笑了一下,“姐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你放心好了。” 燕霁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与此同时,墨玉也已经见到了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赫连奕。 原本她是奉命去请燕灵儿的,却碰到那一幕,她自然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赫连奕。 本以为赫连奕会很生气,最起码以后对那个女人不会那么在乎,哪怕这种“在乎”只是表面功夫。 可他脸都没变一下,一记冷厉的目光便甩了过来。 “墨玉,你越界了。”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如炬,“本王当初救你,庇护你的门派,给你管理王府后院的权利,不是为了让你今天在这儿大放厥词,挑拨离间的。” 墨玉吓得急忙跪地,“王爷,奴婢绝对没有胡说八道,奴婢与师门对王爷绝对忠心!” “起来。”赫连奕四下看了一眼,不耐烦道:“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墨玉一脸委屈,但还是很快隐藏了情绪,站了起来。 赫连奕看着她这不服气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 果然,陷入感情的女人,就是会失去理智。 墨玉如此,那个燕灵儿,亦是如此。 从前那个无情无义的墨玉,可比现在有价值多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王妃。”赫连奕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漠开口。 﨔 第232章 有什么要事吗 墨玉低声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赫连奕身后。 可她看着赫连奕高大的背影,总能想起他陪在燕灵儿身边时那温柔注视的目光。 墨玉脑子里“嗡”得一声,深深的嫉恨将她淹没。 来到永安宫之后,燕霁雪单独将赫连奕叫到一旁。 “奕王爷,本宫想问问,灵儿身边那个墨玉,究竟是什么来头。” 直截了当,没有一丝犹豫。 赫连奕惭愧一笑,“她是本王的幕僚,也是本王交给灵儿的护卫,灵儿是本王心头所爱,自然需要信得过的人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是贴身保护,还是监视控制。”燕霁雪冷笑。 赫连奕愣了一下,“皇后娘娘说笑了。” 燕霁雪沉默片刻,让人将燕灵儿跟墨玉都请了过来。 燕灵儿有些不解,墨玉仍旧冷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了她几千两银子。 “奕王殿下,本宫心疼妹妹,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可这墨玉姑娘一再挑衅,灵儿不愿跟她一般见识,本宫却看不下去,殿下是不是得给本宫一个保证?”燕霁雪直截了当地开口。 赫连奕眉头微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墨玉却道:“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向王妃道过歉了,王妃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放肆!”赫连奕冷喝:“皇后娘娘面前,轮得到你多嘴多舌,自己掌嘴!” 墨玉一僵,却不得不给了自己一巴掌,只听“啪”得一声,那声音极度响亮,震得永安宫差点塌了。 “皇后娘娘既然不放心,那本王自然该让娘娘放心。”赫连奕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笛子。 那笛子乍一眼看过去就有些奇怪,只有中指那么长,短短一截,竟像是手指头! “王爷饶命!”看到赫连奕手上的东西,墨玉先慌了神,急忙跪下磕头。 那可是她当初投诚时特意献给赫连奕的蛊笛,她体内养着一条蛊虫。 轻易并不会伤人,但只要吹响蛊笛,她腹中的蛊虫就会剧烈翻滚,导致她穿肠烂肚一般疼痛。 那笛子赫连奕只在试验的时候用过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要把它交给燕灵儿。 凭什么啊? “此乃蛊笛。”赫连奕将蛊笛交给燕霁雪,“吹响她,墨玉便会痛苦不堪,如今本王将她交给王妃,算是有诚意吧?” 燕霁雪接过那笛子,只是放在唇边,墨玉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她又轻轻吹了一下,墨玉果然痛到几乎昏厥。 看样子,的确是个好东西。 燕霁雪转头就将东西交给燕灵儿,“既然是王爷一番心意,灵儿可莫要辜负他。” 送走那对主仆,燕灵儿也得回将军府了,庄姨娘也她想的紧,每日都来催促让她快些回去。 “姐姐,过几天就是四弟的婚礼,到时候咱们又能见面了,你如今月份也大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到时候才能当证婚人啊。”燕灵儿笑着道。 燕霁雪无奈,再度叮嘱:“姐姐知道你心思淡漠,不喜欢争夺,但最起码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咱们又不是没有依仗,明白吗?” 燕灵儿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燕灵儿走后,雁鸣才失魂落魄地从暗处走出来,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好一会儿。 燕霁雪吓了一跳, 咳嗽一声,“雁鸣侍卫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事吗?” 雁鸣急忙撤回目光,低声道:“娘娘,皇上有请。” 两人一道往御书房走。 雁鸣始终走在燕霁雪身后半步,微微低着头,心不在焉。 燕霁雪觉得不论是她大哥燕啸麒,还是两个弟弟妹妹,亦或者她自己,这感情之路总是崎岖坎坷,总要经历一番风雨,才能获得好的结局。 每每看到雁鸣,她总能想起他跟燕灵儿那令人惋惜的感情…… 罢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燕霁雪想了想,点了几句。“雁鸣,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一举一动皆代表皇上,也代表皇家典仪,你该有分寸。” 雁鸣一脸惭愧,深深低下头,“微臣多谢娘娘教导。” 到了御书房,明懿长公主竟然也在,她看上了刘景煜书案上的一方名贵砚台,正试图缠磨下来,添进自己的嫁妆单子里去。 刘景煜明显不舍,但又赶不走这丫头,只好请燕霁雪过来说说话,权当替他解围。 “嫂嫂,你来评评理,我身为皇兄的亲妹妹,怎么就不能借他的宝砚一用呢?这么名贵的砚台添进我的嫁妆里,多气派呀。” “万万不可。”燕霁雪急忙道:“长公主肯下嫁,已经是将军府天大的荣幸,可将军府穷尽上下,给公主的聘礼,也比不上皇上赏赐给公主的嫁妆,如果连皇上用过的砚台都进了公主的嫁妆单子,啸虎那小子怕是遭不住,让人也会有非议不是?” 明懿愣了愣,挠挠头,“没关系吧,本公主又不在乎。” “听你嫂嫂的吧。”刘景煜板起了脸,“这几日天天不是在太后那里,就是在朕这里搜罗,御书房都快被你搬空了,没完没了了还。” 明懿撇撇嘴,“那好吧。” 不料就在这时,雁鸣进来通报,说林若微来了,亲手炖了莲子羹要给皇上。 明懿长公主不禁有些不悦,“你就说嫂嫂在这儿,让她先回去。” “让她进来吧。”燕霁雪却道:“好歹也是林妃一番心意,皇上可不能浪费啊。” 明懿不解,“嫂嫂你……” “好了,咱们去看看衔珠公主,本宫也好几天没见到小公主了,想念得紧。”燕霁雪说完,拉着明懿要走。 刘景煜却将她拦住,“急什么,你留下,明懿走就是了。” 明懿长公主:“……”? 为什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 林若微很快带着婢女进来,她今天穿了一条艳若桃李的粉色玫瑰长裙,头上用了玫瑰簪子作为点缀,整个人清丽脱俗,让人见之忘俗。 燕霁雪也有些惊讶,这才几天不见,林若微的美艳仿佛全面绽放,美得让她一个女人都为之怔愣。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林若微见到燕霁雪,笑得很开心。 﨔 第233章 林若微有孕 燕霁雪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坐在这儿,外头正热,你还送吃的来,可见对皇上的一番真心啊。” 林若微吓的一呆,“娘娘折煞臣妾了,早知道娘娘在此,臣妾万万不敢打搅了娘娘与皇上。” 她脸色微红,身段窈窕,看起来更是美艳大方。 燕霁雪不禁有些怅然,想当初她也跟林若微一样,可自从怀了身孕,过了孕吐那段时间之后,她就胃口大开,短短几个月,就从一开始的精瘦变成了现在这个圆润的模样了。 “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若微狐疑。 “妹妹身姿娇美,真是让人羡慕。”燕霁雪打趣地说。 她也感觉,自从林若微愿意接受刘景煜之后,越来越会打扮自己,不管穿什么,做什么装饰都很漂亮,一度让宫里众位嫔妃跟着模仿。 “姐姐又在笑话妹妹了,妹妹告退了。”林若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起身要走,却突然一阵晕眩,竟直直往地上栽。 幸好松月眼疾手快,将林若微扶住了。 “怎么回事?”刘景煜上前去,担忧地问。 林若微也说不清缘由,只说可能是天气太热,没有休息好所致。 刘景煜叫来太医,给她摸脉。 可没想到,陈子行却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林若微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 所有人都震惊了。 最欣喜的,还是林若微。 她一脸不可置信,眼泪都涌了出来,“姐姐,你听见了吗,我怀孕了,我终于怀孕了,太好了!” 燕霁雪同样替她高兴,但是林若微那兴奋劲儿,怎么感觉这孩子是燕霁雪的? “高兴就好,要好好养着,可千万不敢大意。”要不要宽慰道。 她想将此时此刻留给刘景煜,便要退下,林若微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姐姐,你别走,我害怕。”林若微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燕霁雪,好像一旦她离开,她就会出事。 燕霁雪有些尴尬,下意识看向刘景煜,后者还正沉浸在这份喜悦中,半天不发一言。 “姐姐,妹妹从未有孕过,还有些事情要问姐姐,姐姐留下来陪陪妹妹好不好?”林若微眼巴巴的看着燕霁雪。 后者想要拒绝,毕竟这会儿应该共享这份喜悦的是刘景煜啊,他才是孩子的父亲。 她燕霁雪,充其量是孩子的姨母。 “皇上,臣妾有何不情之请。”林若微微微抬了声音,请求道:“臣妾怀疑也才一月,月份太小,如今却已被众人知晓,臣妾惶恐,想挪宫,住到姐姐的永安宫偏殿,还请皇上成全。” 燕霁雪就是一愣。 这什么情况? 她都还没答应,而且她那里又不是什么庇护所,也不能庇护到林若微啊。 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有点距离感才是。 “皇上,您的意思呢?”燕霁雪看向刘景煜,一个劲儿向他使眼色。 刘景煜清了清嗓子,“燕啸虎不日成婚,皇后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也繁忙不堪,永安宫人来人往的,人手也不够,不利于爱妃休养,爱妃要是愿意与皇后亲近,大可时常走动,同住还是免了吧。” 燕霁雪松了口气。 林若微眼底划过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怀孕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遍各宫,激起不小的浪花。 “姐姐,林妃怀孕,你倒是挺高兴。”司徒琳璟若有所思地看着燕霁雪。 “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燕霁雪微微叹了口气,“我那弟弟竟然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一个皮猴儿,成亲之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一般来说,男子成婚之后,都会更加顾家一些,也会更省事,更让人放心些了。”温绿韵一副蛮有经验的样子。 燕霁雪不禁想到燕啸虎那个上蹿下跳的样子,心里的担忧油然而生。 很快,两天时间一闪而过,到了燕啸虎与明懿长公主成亲这天。 因为是公主成亲,又是从宫里出嫁,时间便定在夜里,更显得隆重奢华大气。 刘景煜给了殊荣,允许燕霁雪早上就回家等候,燕霁雪又求了一阵,才让他答应她可以带司徒琳璟两人一同回去。 这对已经好久没有出宫的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典。 两人兴奋至极,坐在燕霁雪的轿子里,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上一眼,明明都是从前见过的景致,再次看到,却有不同的感触。 “天呐,我们两个上辈子得多行善积德,这辈子才能跟咱们的皇后娘娘做姐妹啊。 我真的做梦都能笑醒,别人想巴结皇后娘娘还巴结不上呢,咱们只需要求她一求,分分钟就能出宫了!”温绿韵激动地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忘乎所以了直接, 司徒琳璟倒是能稳重些,她叮嘱道: “将军府地方大,你从前没去过,娘娘回去之后要是忙起来无暇照看你,你就跟我一起,我反正熟,从前不知道去过将军府多少次呢。” 也不知道是好心叮嘱,还是刻意炫耀。 燕霁雪被两人吵得头疼,心里却不自觉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从早上起来,她的肚子就一阵阵发紧,她没有告诉别人,暗自揉了揉,跟肚子里的孩子说了几句悄悄话,他便安分下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那股熟悉的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好似有人用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一时紧一时松,叫她喘不过来气。 “姐姐怎么了?”温绿韵察觉不对劲儿,急忙问道。 司徒琳璟则吩咐松月走慢点,颠着燕霁雪了。 “不妨事。”燕霁雪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又恢复如初,勉强放下心来。 她在想,她这肚子也才七个多月,还不到生产的时候,应该没什么问题。 很快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早已经人满为患,燕之鸿跟燕啸虎亲自在外头迎宾,随着皇后仪仗的到来,热闹喜庆的气氛到达顶峰。 燕霁雪让众人平身,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进了将军府,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戴着帷帽紧随其后,进了府里之后便直奔她出阁前的院子。 庄姨娘来问怎么了,燕霁雪只说晚上肯定要忙,这会儿她得稍作休息一番,勿让别人打扰。 﨔 第234章 越俎代庖 又吩咐碧桃带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在府里闲逛,只留松月一个在身边守着。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松月忧心忡忡。 “兴许只是太紧张了,不要紧,我歇一会儿,你帮着守着门就行。”燕霁雪道。 与此同时,温绿韵跟司徒琳璟则逛到了将军府后院。 两人原本跟着碧桃一起,但司徒琳璟自信自己对这儿熟悉,便打发碧桃去寻她在府里的好友了。 众所周知,明懿长公主成亲之后也要住在将军府,府里早在圣旨下达不久,就在后院重新扩了一片地。 请了能工巧匠来,盖了一个相当大的宅院给公主住。 温绿韵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明懿长公主身边的管事方嬷嬷嘛,她怎么在那儿打人呢?”温绿韵惊道。 司徒琳璟定睛一看,还真是。 但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妙,便一起走了过去。 “方嬷嬷,这丫头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责打她?”温绿韵低声道,生怕引起外头一些人的注意。 方嬷嬷看到两人,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贵人,急忙跪下行礼。 “二位娘娘有所不知,这丫头名叫翠英,她手不干净,试图溜进公主殿下的寝殿偷东西……” “奴婢没有,奴婢只是看到一只狸猫进了院子,生怕它躲起来日后惊了公主,便想捉住它,奴婢在将军府四年,向来循规蹈矩,从未逾矩过!”这婢女也是个个性强硬的,哭着仰起头,几人就看到了她那已经被打肿的脸。 这丫头原本挺周正的,可一张脸又青又红,看样子至少挨了十几个巴掌。 “还狡辩,还知道自己是将军府的人,却这样不服管教,也不知道是哪位主子院子里的!”方嬷嬷这话说的,就有点意味不明了。 那婢女立刻道: “皇后娘娘出嫁之前,奴婢还曾服侍过她一年多时间,奴婢的品性皇后娘娘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奴婢办事妥帖,夫人提拔奴婢做她身边的管事婢女,今天奴婢也是受了夫人的命令负责巡视府中。 今儿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奴婢只是想做件好事,没想到莫名其妙就被打了。 方嬷嬷莫非原本就看奴婢不顺眼,更不顺心,所以才借机教训?” “你还狡辩!就算是皇后娘娘跟前得脸的婢女,犯了错也得受罚!”方嬷嬷上前一步,巴掌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落下。 司徒琳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然开口:“方嬷嬷,就算是这翠英犯了错,也自有将军夫人教导,用不着你在这儿越俎代庖吧?” 方嬷嬷一噎,“原本奴婢是要扭送她去见将军夫人的,她却一再狡辩,奴婢一气之下,这才……” “方嬷嬷不如跟本宫去见一见皇后娘娘,辩解的话,留着给娘娘说吧。”不等方嬷嬷把话说完,司徒琳璟已经上前扶起翠英,往栖雪阁所在方向走。 方嬷嬷见势不妙,急忙追上司徒琳璟,“娘娘,今日可是将军府的大喜之日,未免冲了喜气,还是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了吧?” “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本宫看你打翠英的时候厉害得很,手下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还以为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司徒琳璟冷笑。 温绿韵也道:“此事必须告知娘娘。” 明懿长公主还没进门呢,她身边的婆子就这么凶恶了,以后还得了? 况且究竟是这婆子自作主张,要给将军府后院众人一个下马威,还是听了公主的授意,还是两说,必须搞清楚才是。 几人很快到了栖雪阁。 燕霁雪刚刚醒来,正坐在桌案前喝着安胎药,便听松月前来传话,说了来人都有谁。 “怎么回事?”听闻事情全貌,燕霁雪凉凉看了一眼方嬷嬷,淡漠开了口。 “本宫出嫁之前,翠英服侍过本宫一段日子,她向来温厚,也是个安分守己的。 何况……就算她有错,也不该是嬷嬷当众打人。” 一时间,屋内气压极低。 方嬷嬷已经汗流浃背,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到底什么情况?”司徒琳璟厉声喝道。 方嬷嬷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道:“娘娘勿怪,都怪奴婢误会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 燕霁雪又道:“本宫想知道,嬷嬷是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授意。” 方嬷嬷急忙跪到地上,狠狠打起自己巴掌来,边打边说: “娘娘恕罪,一切都是奴婢自作聪明,公主殿下是奴婢看着长大的,金尊玉贵,天真无邪,从没吃过什么苦头。 奴婢心疼她,生怕来了将军府,她会被人怠慢,所以就擅自做主,想出这么一个坏主意来。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娘娘要打要骂都随娘娘,但请娘娘不要将此事告知殿下,奴婢还想服侍殿下……” 原来如此。 出发点是好的,却办了个蠢事。 “嬷嬷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本宫不好惩处,此事本宫会告知殿下,她怎么惩罚,你都好好受着。”燕霁雪淡淡说了这么几句,便让人将她先带了下去。 司徒琳璟不解,“姐姐,就这么放过她了,翠英的脸都被打坏了,就算是公主殿下的嬷嬷,也不该如此嚣张跋扈,在将军府这般放肆。 姐姐若是顾及着今天日子特殊,那便交给妹妹来处理,保管……” 燕霁雪摆了摆手,“没必要那么紧张,这方嬷嬷本宫也熟,她不敢说假话,何况如果是你我惩罚了她,跟她的行径又有什么不同?” 司徒琳璟悻悻闭上嘴。 大半天时间匆匆而过,迎亲的队伍已经去了宫门口,燕霁雪等人去了前厅女宾席上等候。 “明明不是咱们成婚,怎么我这心里如此激动雀跃呢,真是怪了。”温绿韵扯长脖子往外看,差点顾不上自己的礼仪了。 燕灵儿也道:“姐,我真不敢相信,燕啸虎竟然都成亲了。” 﨔 第235章 我只是想你 燕霁雪也露出欣慰的笑,看了一眼旁边的燕之鸿跟庄姨娘,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回来了,燕啸虎骑在高头大马上,神采奕奕,身上的烫金喜袍显得他格外俊俏。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众人欢呼叫好,热闹的气氛到达最顶端。 可就在这各种各样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中,燕霁雪突然嗅到一股古怪的香味儿,虽说只有短短一瞬,可还是被她捕捉到。 这味道绝对不一般,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危险气息。 燕霁雪下意识扶着松月的手,后退了几句,不成想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面孔。 萧卿尘。 燕霁雪顿时头皮一炸,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儿遇到这个男人。 后来两个人再也没有交集,燕霁雪甚至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可今天,他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就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燕霁雪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转头在人群里多番搜索,却骤然发觉那道人影朝着后院走去,还转过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作响。 今天可是将军府的好日子,人多眼杂,安保问题本来就不好做,被这个图谋不轨的东西找机会闯了进来也有可能。 但他现在又要做什么。 燕霁雪看得出来他是想引开她,引她过去见他。 他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对将军府有什么危害? 想到这里,燕霁雪还是带着松月过去了,留下碧桃照顾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松月一脸狐疑,这会儿正是新娘子进门的要紧时刻,她们两个怎么能突然离开? 燕霁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压低声音道:“松月,你最机灵,你快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 松月意识到不对,四下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进了后院,往栖雪阁方向走了。 这会儿府里所有人都在前院迎客,后院便空荡下来,只有厨房的人各种忙活。 燕霁雪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等到栖雪阁,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廊下安安静静喝着茶水的萧卿尘。 他身上穿着小厮衣服,脸上也涂涂抹抹做了一番装饰,除非燕霁雪这样很熟悉他的人才能一眼认出来,否则别人轻易还真认不出来。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就如此娴熟地坐在燕霁雪出嫁之前的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端的一副优雅模样,搞得好像这里是他的居所。 松月也吓了一跳,立刻挡在燕霁雪面前,厉声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卿尘慢慢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燕霁雪,“好久不见,雪儿,我很想你。” 燕霁雪差点背过气去。 即使她已经贵为皇后,可每一次眼前浮现这个人的身影,她也会觉得当初的自己瞎了眼,竟容忍这个恶臭男成为自己一生的污点。 “杀了他。”燕霁雪毫不留情地吩咐松月。 后者也立刻抽出匕首,冲向那个男人。 萧卿尘却漫不经心道:“雪儿,别这么暴躁嘛,你杀了我多简单的一件事,可你不想救你将军府其他人吗?” “什么意思?”燕霁雪咬牙切齿。 萧卿尘两手一摊,笑的放肆,“将军府在给公主建造住宅的时候,请了几个能工巧匠,可我收买了其中一人,在地基下面埋藏了一点东西,你可以猜猜看那都是什么。” “你疯了!”燕霁雪冷冷一笑,尽可能维持冷静,“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如今无权无势,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可以试试看呀。”萧卿尘笑得肆意,冷厉的目光犹如毒蛇,一步步爬向燕霁雪,眼看着就要将毒素注入她的体内。 “公主即将入府,所有人欢聚一堂,只要我做一点点小动作,整个将军府就会夷为平地,到时候死伤几百人也是情理之中,这件事明天就会传遍整个东序。”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和缓,可偏偏杀机重重。 燕霁雪紧紧攥住拳头,直勾勾盯着他,不放过他眼底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几年不见,这个男人早已经变了一个人,她竟看不透他的伪装。 “雪儿,我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找机会见你一面,跟你安安静静的喝一杯茶,了结我的心愿,仅此而已。”他幽幽叹了口气,语气活像一个天真无辜的受害者。 燕霁雪有种被人扼住咽喉,抵在墙上,即将窒息的强烈感觉。 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燕霁雪不敢赌,也不能赌,万一呢,万一他真的做了什么,牵连可就太广了。 “雪儿,过来,陪我喝杯茶。”萧卿尘站了起来,笑着朝她招呼了一下。 恶鬼索命一般。 松月低声道:“娘娘,别过去,奴婢趁机杀了他。” 燕霁雪沉默片刻,却让松月退下,去门口守着。 她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萧卿尘很满意她的反应,自顾自给她倒了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后来投靠了谁,针对将军府,意欲何为。”燕霁雪压低声音质问道。 萧卿尘当初被从军中除名,出去之后穷困潦倒,又带着一个瞎了眼的谢夕瑶,如果没有别人帮助,怎么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燕霁雪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如今的萧卿尘形象气度都已有了质的飞跃。 “投靠?”萧卿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依附别人,苟且偷生吗?” 这个话题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 遥想当初,第一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暂且依靠别人,或者说利用别人,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后话。 可谁也想不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他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你到底要干什么,羞辱我么,还是报复,不惜一切代价,让将军府为你陪葬?”燕霁雪咬牙道。 “我只是想你,你信吗?”萧卿尘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眼底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﨔 第236章 继续追查 燕霁雪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我的确想你,被你狠狠抛弃的时候想你,被你算计到猪狗不如活不下去的时候想你,后来遇到改变我一生的人,也在想你。 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是你给了我仇恨,也是仇恨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说到底,还是恨,日复一日日积月累积攒出来的浸透骨髓的强烈的恨。 “原来是这样。”燕霁雪嗤笑。 没有多说什么。 他这样的人,境界也就在这儿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忘了他的丑恶嘴脸,只记得别人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气氛变得僵硬。 “可你似乎早已经忘了我,你真厉害,成了皇后,还怀了孩子,听说皇帝对你很好,百般宠爱,你说要是他知道你趁机见旧情郎,他会怎样?”萧卿尘眼底的笑越来越邪肆,像个恶趣味的坏种。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你其实没有买通什么匠人,也没埋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趁着人多偷偷溜进来,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罢了,你的把戏该结束了。” 说完起身要走。 她已经无力去想她私自面见这个贱男人带来的反响大,还是公主院子下埋藏的东西危害更大。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再不走,就会被人发现,也用不着那些东西了,别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死,将将军府淹死。 “站住!”萧卿尘怒了,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就是现在! 燕霁雪想都没想,反手给了他一刀,用她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这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深深的,瞬间带出鲜红血迹。 燕霁雪低喊:“松月,进来!” “你这贱人!”萧卿尘咬牙切齿,一把抓住那匕首,试图拔出来,却被燕霁雪用力捅得更深,刀柄都要插进去了。 萧卿尘发出惨叫的痛喊,试图反抗,恰好这时松月冲了进来,联合起来将他压在地上,脸都贴到地面上了。 “把他绑起来,扔到地窖里,等婚礼结束再审问他也不迟。”燕霁雪道。 松月立刻照做。 可就在这时,围墙外无声无息地翻进来几个身形利落的黑衣人,他们个个手持弓箭,毫不犹豫就开始射击燕霁雪跟松月。 松月急忙护着燕霁雪后退,萧卿尘却被那些人救走。 “我说过,今天只是来见你一面,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心狠手辣,不过么,今日连同从前种种羞辱,我都会一一讨回。” 萧卿尘在黑衣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强忍痛意对着已经躲进房内的燕霁雪说。 下一刻,一帮人便消失不见。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惊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让松月去请燕啸麒过来。 这会儿燕啸虎跟公主肯定已经在拜堂,燕之鸿自然脱不开身。 “怎么了雪儿?”燕啸麒很快出现。 燕霁雪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将参与新院子修建的人都抓回来一一审问,与此同时搜查公主所住的院子下面究竟有没有藏炸药等危险之物,然后……” 不等她把话说完,燕啸麒按住她的手腕,“然后加大力度调查府里的人,说不定有内奸,妹妹放心,你就在这儿安生等着,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为兄了。” 燕啸麒每每开口,总能让人放心。 燕霁雪稍作休息,明懿长公主已经被接到了后院,庄姨娘跟燕灵儿都已经过去陪伴,还有不少与庄姨娘交好的夫人。 “娘娘,您要是身子不适,便不过去了,奴婢过去说一声就是。”松月担忧道。 燕霁雪却摆了摆手,“不妨事,一点小事还不足以令本宫挂心。” 只不过,她总觉得对那个贱男人不能掉以轻心。 “松月,你刚刚看到萧卿尘的人,有什么发现?”燕霁雪问。 松月低头沉吟片刻,“他们的武功都不弱,最起码与奴婢齐平那种,而且训练有素,像是一支队伍中的分散出来的几个人,况且他们都很听萧卿尘的话,有可能是他豢养的死士。”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竟然连松月也是这样想的。 看样子那个贱男人后来真的遇到了某种际遇,竟一飞冲天了。 “你去查查吧,协同大哥一起。”她吩咐道。 松月点头应下。 到了公主的凤栖园,燕霁雪已经发现燕啸麒的人以护卫之名在四处查探。 “姐姐,就差你了,快进来。”燕灵儿站在台阶上朝燕霁雪招了招手。 燕霁雪露出笑容,正准备过去,忽然觉得肚子又是一紧,隐隐的坠痛感袭来,伴随着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涌出。 她立刻停住。 “娘娘,怎么了?”松月狐疑不安。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状态,慢慢走了过去,这才感觉那种不好的感觉没了。 她怎么也感觉不会那么凑巧,这才七个多月,根本没到孩子该出生的时候啊。 东序有孕妇不能进喜房的旧俗,说会冲撞了新妇,燕霁雪便跟燕灵儿在门外坐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传来欢声笑语,燕霁雪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今天好险。 但最起码这场婚礼好好的结束了。 到了晚上,燕霁雪该回宫的时候,燕啸麒就来告知她,说那些匠人已经找到,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有人招认,的确是在凤栖园的梧桐树下埋了火药。 不过现在那些腌臜东西都已经被清理,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燕霁雪听得胆战心惊,“大哥还是再多留意一二,务必清除所有潜在危险。” 燕啸麒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也会继续追杀下去,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萧卿尘到底要干什么。” 尘埃还未落定,可燕霁雪已经顾不得这些,她带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回了宫,第一时间叫来陈子行给她把脉。 陈子行竟然说,她有早产的迹象。 燕霁雪吓了一跳,顿时联想到在将军府时的种种异样,差点乱了方寸。 不过不要紧。 严嬷嬷早就在她身边照顾,宫里的太医也可以随时到位。 﨔 第237章 生子 可莫名其妙的,此时的燕霁雪心里格外难受,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思绪充斥着。 一方面是突然出现的萧卿尘,一方面是她即将临产却没有丝毫经验的身体,以及从前那些妃子生产时惨痛的叫喊,纷繁错杂交织在一起,她都快疯了。 “痛……”身下传来尖锐的痛感,一阵一阵的,就连早年久经沙场的她竟也无法忍耐。 那种强烈的痛,夹带着摧毁一切的负面情绪,叫她难以招架,两腿一软,竟瘫在地上。 松月急忙想将她扶起来,严嬷嬷却说,这会儿不能扶,必须将她抬起来。 “娘娘,调整呼吸,不要着急。”严嬷嬷的声音也在颤抖,“皇上也已经过来了,娘娘放轻松。” 刘景煜,他要过来了吗? 燕霁雪心里莫名一颤,想到此前发生的种种,她竟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她的早产,分明就跟萧卿尘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雪儿!”刘景煜竟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来,急匆匆握住她的手,替她擦拭额头积攒的冷汗。 看他满脸忧虑,燕霁雪十分不忍,勉强扯出笑容,“皇上,臣妾没事……” “不会有事的,这么长时间,太医一直坚持给你诊脉,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你且放心就是。”刘景煜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燕霁雪,还是自我宽慰。 “皇上,请您移步殿外等候,产房血腥污秽……” “污秽什么污秽,皇后在给朕生孩子,哪里就污秽了?”刘景煜突然暴怒。 太医吓得立刻跪下。 燕霁雪却道:“皇上,您出去吧,您在这儿会影响臣妾……” 她又想到了刘婉心跟许娴贞当时生产时的惨状,时至今日她都难以忘怀,可见对她造成了多大阴影。 尽管刘景煜有那份心意,可她不愿意赌。 “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刘景煜声音坚定而又晦涩。 这时,燕霁雪身下一阵剧痛,令她几乎昏厥过去,她脸色惨白,强忍痛苦,低声道:“听话,皇上听话……” “皇上,你就出去吧,臣妾守着姐姐,臣妾是女人,能帮得上忙,您是男子,在这儿不方便。”这时,林若微进来了,好说歹说,总算将刘景煜劝了出去。 燕霁雪心里一暖,艰难看向林若微,后者同样忧心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安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荣太后也来了,可燕霁雪还是生不下来,痛得半死不活。 “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没到日子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 荣太后一脸忧虑,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就见刘景煜面色铁青得站在廊下,一声不吭。 “瞧这样子,大概率还要再等几个时辰,皇上还是暂且在偏殿歇息。”荣太后劝道。 刘景煜仍旧不说话,呆呆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个木雕。 他只觉得无能为力。 当初刘婉心跟许娴贞生产时,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耐,因为早就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也默认了她们就得经历这么一遭。 可事到如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鬼门关挣扎,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助感,他真的要疯了。 “太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给朕抱住皇后!”他厉声开口。 屋内,林若微急忙道:“姐姐,你听见了吗?皇上他很在意你,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平安!” 燕霁雪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此时此刻她已经神游天外,这副躯体也已经不是她的了。 太痛了,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的肚子要裂开了,下身也要撕开了,整个人都要废了! 一阵死一样的痛楚之后,她无力地晕了过去。 “太医,快来,娘娘晕倒了!”严嬷嬷大声唤道。 站在外头的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吓得一道跪了下来,两人干脆就在廊下跪着,一个劲儿替燕霁雪祈祷。 “姐姐,你可一定要挺过来,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呀。” “是啊,你不是最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如今临门一脚了,一定要坚持住。” …… 两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磕头,没一会儿功夫,额头都磕破了。 陈子行就在外头等着,他看向刘景煜,获得首肯之后才进了殿内。 一阵强烈的血腥气袭来,陈子行不由得蹙眉,先给燕霁雪把了脉,察觉她的体力几乎已经耗尽,再生不下来,大人跟孩子都会有危险。 陈子行立刻拿出针灸的小包,隔着屏风指导严嬷嬷扎了燕霁雪身上几个重要穴位,又给她喂了药,好歹将她意识唤醒。 “谢天谢地,姐姐终于醒了!”林若微激动得都要哭了,“姐姐,用力好不好,嬷嬷说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燕霁雪心想,她也想用力啊,可是她的力气已经被耗尽了,此时她几乎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 也终于能够感同身受刘婉心跟许娴贞的痛苦。 “姐姐,姐姐……”林若微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赶忙摇了摇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 “姐姐,临门一脚了,你再坚持一下!”林若微又道。 燕霁雪已经不知天地万物,她茫然又痛苦地望着屋顶,有种失控的感觉。 不大对劲儿啊她这身体。 “娘娘,用力!”不知道谁又提醒了一句。 燕霁雪有些烦躁,立刻用了所有的力气,下一秒,她的下体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痛得她发出惨烈。 “出来了,出来了!”严嬷嬷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是个小皇子!” 燕霁雪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她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舒心,便闭上了眼睛。 可渐渐的,她却越来越冷,身上的温度迅速消失,直到打哆嗦。 “娘娘,娘娘!太医快来呀,娘娘大出血了!” 随着严嬷嬷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懵了。 燕霁雪也彻底失去意识。 陈子行临危受命,急忙给燕霁雪针灸,可惜于事无补,最后关头,她的命是保住了,可也陷入更深层次的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﨔 第238章 昏迷不醒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在所有人头顶。 “你干什么吃的?”刘景煜直勾勾盯着陈子行,双眼透出冷厉的光线。 陈子行哪里敢抬起头看着他,此时此刻这个向来骄傲于自己医术的太医,早已经瑟瑟发抖。 “查,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害朕的皇后!” 刘景煜声音颤抖,简简单单几句话出来,所有人都跪了。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进了殿内,就见病床上躺着一个脸颊惨白的女子,她身上毫无生机,离得老远,两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弥漫开来的寒意。 温绿韵止步不前,惊恐又心疼地看着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木然得动弹不得。 司徒琳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姐姐,你睡着了对不对,你在吓唬我们两个,你真坏姐姐……”司徒琳璟喃喃自语,傻了似的。 许久,两人才意识到,她们都在哭。 碧桃跟松月守在燕霁雪床边,对任何一个前来探视的人都保持警惕,审视的目光就连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也不放过。 在两个婢女看来,燕霁雪突然出事,本身就很不寻常,靠近她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燕霁雪的昏迷,以及陈子行太医说的那番话,于这两个丫头而言不亚于天塌了。 两人在短暂的伤痛之后,选择了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发誓要找出真相,为燕霁雪报仇。 此时此刻,两人上前,将哭得不成样子的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扶了起来,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还是不相信,姐姐好端端的就陷入昏迷了,她不是一直都在按照太医的指示来安胎的么?”温绿韵抹了一把眼泪,总算能平静一些了。 司徒琳璟却猛然看向松月:“娘娘是不是昨天在将军府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松月低下头默默不语。 她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贸然说出来。 这时,刘景煜抱着孩子来了。 早产的婴儿比正常孩子小了将近一半,抱在怀里小小一只,小猫崽子没什么两样,就连哭声也那么微弱。 可他是燕霁雪拼死生下来的,刘景煜赐名谨烨,请了宫里最老道的乳娘悉心照料。 “都出去。”刘景煜声音沉沉,寒气逼人。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小小的谨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张开小嘴可怜巴巴地哭了起来。 刘景煜声音艰涩,对燕霁雪说:“雪儿,你听听,这是你儿子在呼唤你,你别睡了,好不好,你醒过来,跟朕一起抚养他长大……” 他的目光充满希冀,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无比希望老天爷带来奇迹,让她突然睁开眼睛。 可直到谨烨哭得脸都红了,她也没有半点醒来的痕迹。 刘景煜心痛难耐,小心翼翼的将谨烨放在燕霁雪怀里,很神奇的是,小皇子像是感应到了母亲怀里的温度,竟然慢慢停止了哭声,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刘景煜双眼发红,一抹泪水从眼底划过。 他突然深深悔恨。 当初要不是他一直催促燕霁雪给他生个嫡子,她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都怪他。 刘景煜静静地望着她,许久,他起身脱掉外袍,上了床,将他们母子二人搂在怀里,就好像燕霁雪只是睡着了。 刘景煜是皇帝,堂堂天子,富有四海。 别说是东序了,就算在周边各国,只要他想要某个女人,她也一定会被送进宫里,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有不可为之事。 他无法庇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病痛夺走意识。 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 与此同时,门外院子里也一片寂静。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坐在小桌两旁,碧桃松月分立两侧。 “我们能做点什么呢?”许久,司徒琳璟忽然喃喃自语,“如果我能代替姐姐受这种罪就好了,反正我没什么用。” “你比我有用,我才最没用,姐姐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有一丝头绪。”温绿韵自嘲一笑,苦涩至极。 又是沉默,长长的沉默。 直到,她们听到了房内传出来的啜泣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 她们竟然听到皇上在哭!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算窥见了刘景煜的秘密。 但谁也不会说出去。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用鲜血抄写佛经,潜心贯注,为姐姐祈福。”许久之后,温绿韵终于开了口。 “那我就悉心照顾姐姐,直到她醒来的那天。”司徒琳璟也下定决心。 “林妃呢?”温绿韵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从昨天到今天,永安宫发生的事都已经传遍了,各宫嫔妃包括太后都已经过来看过,长乐宫里却没有一丝动静。 “她不过是一个虚伪之人罢了,姐姐在的时候,她百般讨好,借着姐姐的势成功怀上龙嗣。 如今姐姐重伤昏迷,失去了利用价值,她连装都不装了,真是替姐姐不值。”司徒琳璟愤愤不平道。 “林妃?”温绿韵忽然望向司徒琳璟身后。 后者不悦,“你怎么又提起这个晦气的家伙?” 可这时,松月跟碧桃已经对着她身后行礼了。 司徒琳璟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林若微不就在她面前站着。 林若微冷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燕霁雪寝殿的门,半天才嘶哑着声音说: “这是本宫昨夜抄写的血经,才抄了一部分,不够用,我会继续。” 说着,她让婢女将经书拿给碧桃。 几人都惊了。 包括碧桃跟松月。 她们也一度觉得,林若微对燕霁雪的情意比不上司徒琳璟两人。 可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却是她最先行动。 她也许哭泣过,也许茫然过,崩溃过,但她也已站了起来,而且她还怀着孩子。 “进来吧。”林若微突然拍了拍手,看向永安宫的大门。 更多婢女拿着一些日常用品走了进来,排成两行。 “从今天开始,本宫就住在永安宫,贴身照顾皇后娘娘。”林若微一句话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四人面面相觑。 林妃这是什么意思? 﨔 第239章 表白 林若微的大胆举动遭到刘景煜的训斥,他说这不成体统。 林若微却直接跪了下来,“皇上,姐姐对臣妾恩重如山,姐姐出事,臣妾没能帮得上忙也就罢了,再不尽些心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臣妾于心不安,夜不能寐!就算皇上今日不答应,臣妾也会每日前来!” 她的态度太过坚定,以至于站在台阶上的刘景煜竟也没了反驳之词。 一段时间以前,林若微就曾提出过这个请求,当时他跟燕霁雪都拒绝了。 此时此刻,林若微明显打定了主意,非要这么做不可。 “罢了,随你吧,若能唤醒皇后,也算你大功一件。”刘景煜说完,带着孩子离去了。 是夜,永安宫内一片寂静。 燕霁雪突然醒了。 她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很轻,轻到没有重量,而她的身体仍旧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燕霁雪顿时毛骨悚然。 她这是怎么了? 死了?还是昏迷不醒了? 她只记得自己在生孩子,完了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你虽然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马上就跟我们一样了。”这时,她忽然听见一抹熟悉的声音。 刘婉心。 燕霁雪头皮一炸,这女人不是死了吗?! “我在这儿。”刘婉心朝着她挥了挥手,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霁雪下意识后退,撞到了墙上,她看到刘婉心飘在半空,正盯着她。 “你,你,你……”燕霁雪真的要吓疯了。 “燕霁雪,你怎么这么没用,生个孩子而已,这就半死不活了?”刘婉心一脸不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满意,满宫上下都在为你忙碌,皇上已经连着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躺下去吗?”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燕霁雪牙齿都在发颤,浑身僵冷。 刘婉心却一脸无语,“你看好了,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魂,也就只有你能看到我,因为你也离魂了。” 离魂? 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不在你身体里了,你可以宫里的一切。”刘婉心有些不耐烦,“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脆弱,连我都不如的家伙,我本来还指望你帮我照顾女儿呢。” 燕霁雪终于从最初的惊骇中平静下来。 “你,你已经死了,怎么还会离魂?”她问, “我不甘心啊,我想女儿,所以迟迟不肯离去,你不妨告诉我,我当初生的那个女儿在哪儿,或者等你醒过来之后,带她来这儿见我行不行?”刘婉心的语气缓了下来,透着讨好。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到时候我跟太后说,前提是……我能醒过来。” 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自己,她还是心里发毛。 “那……其他人呢?”燕霁雪又问,她问的是之前死在宫里的人。 刘婉心摆了摆手,“她们早走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投胎了吧。” “那个林若微,对你真好。”她又补充了一句。 燕霁雪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天亮了,刘婉心消失不见。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 房门被人推开。 是林若微带着两个嬷嬷。 燕霁雪惊讶,照顾她的竟然不是碧桃跟松月。 “二位嬷嬷,劳烦你们先做示范,本宫跟着学。”林若微看向两个嬷嬷,态度很是认真。 燕霁雪看出来了,林若微这是要帮她按摩身体。 是了,长时间躺在床上,身体各部位长期得不到锻炼,恐怕会变得不好。 两个嬷嬷互相配合,先将床上的燕霁雪扶了起来,给她脱掉身上的衣物,处理了身上的污秽,再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身体,每一个部位都相当仔细。 燕霁雪有些难堪,虽然此刻她是病人,但被人看到身体,总还是难为情。 “我来吧。”林若微接过嬷嬷手里的温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脖子。 燕霁雪默默叹了口气。 林若微这又是何必呢? 接着,几人又给她按摩,小半个时辰下来,林若微面颊通红,都出了汗。 许久,她才终于停了下来,在她旁边坐下,注视着她的面孔,目光复杂。 “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我很担心你。”林若微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燕霁雪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她之前一直觉得宫里妃嫔之间很难培养出感情来,大都是逢场作戏,或者利益牵扯。 可怎么也没想到,林若微会一直对她不离不弃,跟司徒琳璟、温绿韵一样。 后两个是因为她们进宫之前就有感情基础,再加上两人心思单纯,胸无大志,她多庇护她们一点也是应该。 可林若微不同,她的出身以及天资都能轻易在后宫立足,根本不需要她。 “姐姐,其实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我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可每每看到你,我总会忍不住想更靠近一点。 又怕会被人发现端倪我每天都在忍耐,每天都在痛苦,我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辈子只想好好守在你身边……” 林若微的声音柔软温暖,带着某种禁忌之感。 燕霁雪真的真的要疯了。 比刚刚看到刘婉心还要疯。 此前她其实也有所感应,但林若微后来伪装得太好,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误会了。 可此时此刻,林若微这分明就是……承认了! “姐姐,认识你之前,我的人生就是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只知道自己那些所谓名流公子没有一丝兴趣,所有人都说是我心高气傲。 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厌恶那些男人,觉得他们肮脏不堪,甚至看到都觉得恶心。 就连皇上,我也不愿意亲近,我宁愿备受冷落……” 说到这儿,她竟落了泪。 “直到,我遇到姐姐。”她抹掉泪水,目光虔诚地看着燕霁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姐姐救我的那一刻,我那死了的心才终于活了过来,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 我愿意一生守护姐姐,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会是姐姐的依靠……” 站着的燕霁雪只觉得浑身冰冷。 﨔 第240章 失魂症 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受到一名女子的真诚表白。 可她永远也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她也知道,此事一旦曝光,林若微乃至林家都必死无疑。 燕霁雪闭了闭眼睛。 罢了,就当不知道吧。 白天,燕霁雪还看到了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这两个人看到林若微那般细致入微,都惊呆了。 “咱们该干什么?”温绿韵喃喃自语,“除了抄血经。” 司徒琳璟也不知所措,“咱们就守着姐姐,不让邪祟靠近她就是。” 燕霁雪有点无奈,看着两人红通通的双眼,她知道这两个家伙也没少心痛流泪。 可现在,她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会大声告诉司徒琳璟,不用守着她,每天带着孩子来看她就是了。 不过幸好,刘景煜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内心诉求,带着孩子来了。 燕霁雪急忙冲上前去,直勾勾盯着刘景煜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 他真的好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连哭声都没什么力气。 但是长得白白嫩嫩的,五官也很漂亮,很像刘景煜。 “雪儿,烨儿又来看你了,他想让你母后早点醒过来。”刘景煜将谨烨放在床上的燕霁雪怀里,似乎这样能让她更快醒来。 燕霁雪来不及感慨“烨儿”这个名字还算好听,便已被小婴儿依偎在她怀里这一幕感动到要哭了。 仿若真的能感受到那团香香软软的肉团子在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烨儿很乖,很喜欢睡觉,吃奶也很不错,他很喜欢朕抱他,每次哭,乳母哄不住时,朕只要一抱他,他就能安分些,雪儿,你再不醒过来,烨儿都要被朕养大了。” 刘景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却盛满感伤。 燕霁雪走过去,试图抱住他们父子二人,却发现根本没用,此刻的她只是一缕魂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还尝试着躺到床上,凝神聚气想要醒过来,但是不行。 “岳父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前两天朕不让他们过来,是怕他们伤心过度,已经缓和了两天,想来他们也不会出事,朕会提前备好太医。”他又补充了一句。 燕霁雪浑身一震。 燕之鸿等人要来? 是了,她出事了,将军府肯定会倾家而出的。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燕霁雪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发现自己可以飘出去,却不能离开永安宫。 她看到了满头华发的燕之鸿,哭成泪人的庄姨娘,努力控制泪水,搀扶着爹娘的燕啸虎,还有失去笑容的明懿长公主。 也不知道长公主与燕啸虎二人和不和睦。 “爹,娘,别哭了,皇后娘娘感应到的话,也会很难过的。”燕啸虎低声说道。 明懿也深以为然,“爹,娘,咱们今天来看娘娘,主要目的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宫里的太医说娘娘这是伤了根本,需要一段时间自我休养,她人身体虽然动不了,但没准儿能听见声音呢。” 明懿言谈之间对公婆都很敬重,看得出来一家和睦。 燕霁雪欣慰一笑,又听见燕啸麒带着陈凌霜进来了。 燕啸麒到底是当大哥的,关键时候他拿出了当家人的样子,看过燕霁雪之后,便去跟刘景煜说事。 燕霁雪凑了过去,想知道燕啸麒有没有查明白萧卿尘那个渣滓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 可惜,燕啸麒并没有提及此事,他说南疆最近略微有些动荡,他决定提前回去。 刘景煜应允了,嘱咐他万事小心。 燕灵儿跟赫连奕也来了,赫连奕还带着那位名叫巫善的蛊医,说想帮帮忙给燕霁雪看看。 燕霁雪有些震惊,毕竟巫善是西夏人,按理来说,他跟赫连奕都不应该踏进永安宫半步。 但没想到刘景煜还是允准了。 巫善走到床边,替床上的燕霁雪摸了脉,却忽然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燕霁雪。 四目相对,燕霁雪浑身一颤,她一度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这个巫善有点东西。 “娘娘得了失魂症。”巫善沉声道:“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全看她自己。” 燕霁雪感慨,他幸好没有说太多。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醒来呢? 她尝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没用啊。 “什么?”燕灵儿急了,“姐姐受了伤,怎么能自己醒来呢,巫大夫,你能不能给她开些药……” “王妃莫急。”巫善抿唇一笑,“诸位只需要照顾好娘娘的躯体,等机缘到了,她自然就能醒过来。” “所谓机缘又是何物,万一机缘一直不到,又该如何是好?”燕啸麒问。 “会到的,娘娘心性坚韧,此次身受重伤,也是因为她太累了,需要自我修整一段时间,诸位尽可安心等待。”巫善说道。 这说的跟真的一样。 燕霁雪撇撇嘴,对这个巫善的医术产生了质疑。 一干人走后,永安宫又只剩下她们几个。 还是林若微在悉心照顾她,碧桃跟松月在旁边打下手,几乎帮不上忙。 “娘娘,奴婢听说,陛下要在小皇子满月之时,举办娘娘的册封大典,不知是真是假。”碧桃小声问道。 林若微头也没抬地说:“没错,皇上的确已经下定决心,谁劝都没用。” “可是娘娘还病着,如何能参加册封礼呢?”松月一脸狐疑。 林若微沉默着替燕霁雪按揉僵硬的胳膊,有些疲惫,站起身擦了擦额头汗水,“皇上既然想册封娘娘,那就有的是法子,哪怕只对着一套吉福举行仪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什么?”燕霁雪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 皇上简直疯了,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燕霁雪想要冲出去,阻止刘景煜,可惜到了永安宫门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了回来。 “你可真厉害呀,皇上对你未免也太好了。”刘婉心又出现了,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看热闹似的看着她。 燕霁雪一脸焦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阻止皇上,他要是真那么做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八成都能喷死他。” 毕竟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上对着一套吉福举行册封礼的。 刘婉心悠哉悠哉,“根本没戏,我尝试了无数种法子,根本不行。” 﨔 第241章 不要丢下我一个 是夜,林若微等人都被从寝殿赶了出去。 刘景煜一个人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他满脸颓然,哪里还有从前那副玉树临风冷静自持的样子。 看到他这一面,燕霁雪都惊呆了,她从没见过。 “雪儿。”刘景煜坐在床边,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朕已经等了你好久了,咱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你想错过最应该陪伴他的时候吗?” “别举行册封礼!”燕霁雪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急忙朝着刘景煜大喊。 可惜她就算拼尽全力,还是没办法链接到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饮酒,越来越颓败,越来越难过,直到落泪。 燕霁雪自责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然的话,宫里不会大乱,他也不会黯然神伤成为这个样子。 “皇上对你是真好啊,燕霁雪,我承认我败了,你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刘婉心就在旁边看着,叹了口气,没有嫉妒,只有深深的不解。 “你出去。”燕霁雪不想让刘婉心看到刘景煜这个模样,哪怕她已经成了一缕幽魂。 刘婉心撇撇嘴,“行行行,我出去游荡了,有什么好玩的回来告诉你。” 说得好像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一般。 “雪儿,你快点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那个巫善说你得了失魂症,那你现在是不是就在这里,是不是能看到朕?”刘景煜茫然若失地望着虚空,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无法形容的难过。 燕霁雪忍不住也落了泪。 她惊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病床上的人也在哭。 “雪儿,雪儿,你是不是真的能听到朕说话?”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朕跟你说话,你就能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燕霁雪哀伤地看着他,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现在就睁开眼睛,好好抱一抱他,可天知道她究竟该怎么自救啊。 她从来没有像任何一刻如今天这般束手无措。 她被老天爷完全拿捏了。 “从今天开始,朕每天都来看看你,好好跟你说话,你放心,将军府一切无恙。 朕安抚了大家,岳父大人已经去了京城军中任了一个闲职,朕会好好给他养老,大哥跟三妹也已经动身回西夏,朕也会好好待他们……” 一字一句,都说到燕霁雪心坎儿。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荣太后无奈又冷沉的声音,“皇上,你未免太过了。” 燕霁雪都吓了一跳。 看向门外。 荣太后亲自推门而入,看到靠坐在床上正在喝酒的刘景煜,一脸恨铁不成钢。 “在自己寝殿喝也就罢了,竟还拿着酒来这儿喝了,煜儿,你可是皇上,被其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可怎么是好?”荣太后上前夺下刘景煜手里的酒,细心宽慰道: “煜儿,你是皇帝,自从雪儿出事,你浑浑噩噩,做了不少于身份不合的事,朝中大臣已经很是不满了,现如今还打算为一身吉服准备册封礼,你糊涂啊,你想让世世代代子孙戳你的脊梁骨吗?我们刘家,就没有这种先例!” 刘景煜沉默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后,我心意已决。” “你的心意如何能决,你想想看这件事要是出来,全天下都是耻笑……” “无所谓。”刘景煜淡然一笑,“这是朕答应雪儿的,她为了给朕生孩子才落得这般下场,朕就是要将后位风风光光地送给她。” “可你完全可以等到她醒来再说!”荣太后仍旧气恼,“你什么意思,你是怕万一雪儿醒不过来?” 刘景煜沉默不语。 荣太后差点气晕过去。 “雪儿若是好好的,哀家不仅不会反对她,还会大大的恩赏她跟她的家人,可如今她昏迷不醒。 咱们好好活着的人,是不是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来?怎么能那么糊涂,你不怕被耻笑,但是雪儿也不怕吗,天下人会不会指责她妖媚惑主?” 她一字一句透着强烈的无奈。 刘景煜却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她始料未及的话,“正是因为她在昏迷,那些人才不能说她什么,是朕执意要这么做,与她无关,朕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对烨儿好。” “混账!”荣太后已经气得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燕霁雪看着她这无可奈何的样子,也很难过。 荣太后对她很不错,可如今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这般没用。 燕霁雪甚至在想,她要是能给刘景煜托梦就好了,这样的话,想说什么,直接在梦里告诉他。 可她试了又试,除了再次确定自己的无能,什么也做不到。 刘景煜走后,刘婉心悠悠荡荡地又飘回来了。 “你猜我刚刚去了一趟哪里?”她看向燕霁雪,跟她聊起天来,“并且还看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要不要听。” 燕霁雪还沉浸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中,哪里顾得上她说了什么。 刘婉心无奈,凑了过去,“你不想听?你会后悔的。” 燕霁雪仍旧呆呆坐在那里,半天不说一句话。 “我看到你那个所谓的好姐妹,被人下了毒。”刘婉心不耐烦,自己说了出来。 “什么?”燕霁雪一脸震惊,“谁中了毒,中了什么毒?什么情况?” 刘婉心很满意燕霁雪的表情,她笑了笑,才道: “就是那个林若微嘛,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每天都跪着抄血经,有人在那纸上做了手脚,她长期吸入危险气息,现在精神头很不好,我看都要傻掉了。” 刘婉心一脸唏嘘,“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 燕霁雪满脸震惊,急忙起身想往外走,却发现自己仍然只能走到永安宫门口,就被一抹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没用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没用。”刘婉心两手一摊,看着燕霁雪的眼神儿充满同情。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燕霁雪几乎要疯了。 她再一次回到床上,进入自己的身体,试图与躯体合二为一。 刘婉心在旁边,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﨔 第242章 一定有冤情 一次又一次,燕霁雪都失败了。 冥冥之中,老天爷好像就是为了为难她,不让她好过。 第二天早上,林若微又来了。 正如刘婉心说的那样,她神色的确不太好看,面孔呈现出让人心疼的灰白之色,目光怔愣,整个人仿佛累到了极致,难过到了极致。 燕霁雪难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亲自帮她更换衣服,擦洗身体,又给她做了全身按摩,最后还打算用轮椅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 做完这一切,一早上时间都过去了。 燕霁雪静静看着,心里充满感激。 哪怕她知道林若微对她的感情不算正常,可这份情感却比这世间任何一份感情来的珍贵。 燕霁雪人都麻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就算到时候醒过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林若微。 “真没想到这皇宫里竟然还有这么傻的女人,她为了你,竟然不顾礼法了,可惜啊。”刘婉心啧啧感慨。 燕霁雪脑子里一片乱麻。 可就在这时,林若微却突然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慢腾腾走向病床上的人。 “看吧,她已经被那毒药侵入了,已经不能自己控制自己了,她想杀了你啊,这样就能结束你的痛苦,让你们永永远远在一起了。”刘婉心道:“她也真是个痴情种。” 燕霁雪飞速走到床边,真的发现林若微双目混沌,身体僵硬,唯独手里的匕首握得很紧。 “姐姐,我来帮你结束痛苦……”林若微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只要她做完手里的一切,就能永远无忧无虑。 “不,不要!”燕霁雪急声大喊,吓了刘婉心一跳。 林若微缓缓扬起匕首,对准燕霁雪的心脏。 可就在这时,她的意识仿佛清醒了一瞬,挣扎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在地上。 匕首“哐”得一声掉在地上,吸引了外面的碧桃跟松月。 两人急忙冲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懵了。 林若微瘫在地上,面目迷茫,裙子被血水浸透。 她流产了。 刘景煜很快过来,这个时候林若微已经被人抬上床,太医也来了,给她把了脉,只说她连日伤感难过,气血两亏,身体经受不住,到了极限,腹中孩子自然也保不住。 林若微呆呆躺在床上,望着虚空发呆。 她的神儿还没回来。 “可又怎么解释她拿着刀进入永安宫的事,她差点害死雪儿。”荣太后冷声开口。 林若微却在这时开了口,“太后娘娘说的对,臣妾,臣妾的确差点伤了皇后娘娘,臣妾甘愿领受责罚。” 这个傻子,究竟在说什么,她只是中了毒。 “你为什么这么做。”刘景煜眉头紧蹙。 林若微沉默片刻,“皇上,臣妾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受控制了,一直有人在臣妾脑海里说,杀了皇后,杀了皇后,就能减轻她的痛苦。 她这般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除了得到一个日渐枯萎的身体,什么也没有……” “混账!”荣太后冷笑,“哀家看,你就是想趁机杀了皇后,你好夺走她的一切。” 林若微没有解释,只道:“臣妾甘愿恕罪,不敢奢望太后与皇上宽恕。” 这个傻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燕霁雪忽然感觉,此时此刻的林若微大概率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被人控制了。 可她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燕霁雪心里一阵烦躁,再一次尝试着进入身体。 本来以为这次也没什么作用,可让她震惊的是,她竟然能控制自己的手。 让它动了一下。 “娘娘,娘娘!”碧桃眼睛尖,第一个发现了,急忙道:“皇上,娘娘的右手刚刚动了一下,林妃娘娘一定有冤情。” 碧桃其实是在胡说八道,她跟松月也不知道林若微究竟怎么了,她们更愿意猜测林若微是太过想念燕霁雪,走火入魔了,或者被有心人控制。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林若微对燕霁雪的好,她们两个最有发言权。 “雪儿!”刘景煜急忙上前,握住燕霁雪的手,“雪儿,你想说什么?” 燕霁雪又尝试着操控身体,但是没能成功。 这时,林若微也从对面的榻上挣扎着下来,连滚带爬来到燕霁雪床边,“姐姐,姐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你是不是在承受痛苦,我要怎样才能帮你呢,你能不能托梦告诉我……” 她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就连刘景煜也无法相信她真的会持刀伤人。 “将林妃带下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他吩咐道。 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他屏退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燕霁雪床边,握着她的手,默默不语。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谨烨满月的日子。 这一天,也是燕霁雪的册封礼。 大臣们跟太后都已不知道怎么去劝,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景煜不顾一切地将特属于燕霁雪的那身皇后吉服抬到众人面前,让万民朝拜。 从此之后,燕霁雪就是东序名正言顺的皇后。 这件事也第一时间传遍整个东序。 民间都在流传皇帝的痴情,还有人将此事编成话本,广为流传。 “你现在满意了?”刘婉心撇撇嘴,仍旧一脸不悦地看着燕霁雪,“你这女人,好事好,就是太气人了,收买人心的功夫一流。” 燕霁雪哪里顾得上回答她的酸言酸语。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正在帮床上的她更换吉服的刘景煜,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刘景煜对她太好了。 好到她觉得自己不配。 可她还是醒不过来。 眨眼功夫,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多发生了很多事。 刘景煜被太后训斥,被朝臣上书,这一次只因为一件事,他不愿入后宫。 他是个皇帝,可几乎每天下了朝,就在永安宫待着,不是亲自照看孩子,陪着孩子一起玩耍,就是照顾燕霁雪,陪她说话,给她按摩。 一开始,众人还都能忍,觉得他很不容易。 可时间稍久一点,情况就变了,后宫众妃都被冷落,宫里宫外都出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这天,荣太后又一次来到了永安宫,还带着苏美人。 﨔 第243章 终于醒来 苏舜卿是宫妃里最为美貌,也最明事理最有可能让刘景煜回心转意的人。 荣太后忍无可忍,将刘景煜训斥一番,留下苏舜卿就走了。 “滚。”刘景煜头都没回,一声厉喝。 苏舜卿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她却没走。 “皇上,臣妾知道您对皇后娘娘的心意,臣妾可以帮您遮掩。”苏舜卿跪趴在地上,无比虔诚。 刘景煜冷笑,“朕还需要遮掩?” 苏舜卿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您的确不需要,可是太后她老人家需要,皇家的体面需要,皇后娘娘也需要,您不会想让娘娘遭受那么多骂名吧?” 刘景煜终于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苏舜卿下意识低下头,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继续说。”刘景煜冷声道。 苏舜卿吓了一跳,忙道:“皇上只需要表面上偏宠另外一人,最起码,明面上过得去……”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几日后,苏舜卿被封为苏妃,身份水涨船高,也成了后宫最受宠的一个。 针对刘景煜跟燕霁雪的那些流言蜚语,总算烟消云散。 冬去春来,一年过去了。 在众人守护下,谨烨从襁褓里的小婴儿,摇身一变,成了会走路,会说话的可爱宝。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燕霁雪旁边守着她,握着她的手磕磕巴巴地展示自己新学会说的话。 燕霁雪也很喜欢自己儿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她喜不自胜,同时又遗憾,不能真正拥抱他,陪伴他成长。 “你儿子真可爱。”刘婉心两手环胸,“燕霁雪,你该回去了吧?” 这么长时间,燕霁雪已经习惯了刘婉心在身边陪伴,两人时常拌嘴逗趣,变成幽魂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这句话,燕霁雪却听不懂。 这一年多来,她尝试了无数种办法,可惜都没用。 “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你试试。”刘婉心催促。 燕霁雪将信将疑,上前躺进自己身体里。 “母后,母后,手,动了!”谨烨又惊又喜,连忙让碧桃去请刘景煜过来。 这个时候,燕霁雪想从自己身体出来,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她有意识,却只能偶尔操控手指头。 刘婉心也消失不见。 燕霁雪一阵恐慌。 “快叫太医来看看!”刘景煜急声道。 陈子行说,燕霁雪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靠的还是燕霁雪自己的意志力。 这些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沸腾了。 “谨烨,你快多跟你母后说两句话。”荣太后忙抹了一把眼泪。 “母后,母后,想你。” “醒来,好不好,我是,谨烨。” “母后,父皇,也很,想你。” …… 小谨烨才刚刚学着说话,声音稚嫩又好玩,听的人心里暖暖的,又很酸涩。 可惜,过了许久,病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燕霁雪能听见儿子的童言稚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都快急疯了。 屋里的热闹气氛很快消失,归于寂静。 就连小谨烨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小脸蛋上笑容不再。 “没关系的儿子。”刘景煜将谨烨抱在怀里,“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我们都一直等。” 谨烨重重点了点头,“父皇……说的对。” 刘景煜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眼圈发红。 这一年多以来,他已经从最开始的痛不欲生,慢慢从痛苦中剥离出来。 燕霁雪是没有醒来,可他还有谨烨需要教养。 “雪儿,谨烨已经一岁了,已经会叫母后了,你……醒来好不好……”男人嗓音微微嘶哑,透着难以言明的痛。 一滴清泪划过燕霁雪苍白的面孔,滴到刘景煜手背。 他恍然抬眸,看到了这令人心痛的瞬间。 “雪儿……”他颤声轻唤,霎时间心如刀绞。 他在想,此时此刻的燕霁雪恐怕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她一定也在为重见天日而努力着,痛苦着。 “雪儿,没事的,没事的,慢慢来,我跟儿子一直等着你。”刘景煜紧紧握住燕霁雪的手,笑容艰涩。 又是几天过去。 这天下午,日头正高,谨承跟谨烨还有一帮宫女在永安宫玩捉迷藏。 谨承比谨烨大一岁,带着弟弟躲过了宫女们的视线,跑进了燕霁雪寝殿,藏在了床下。 “哥哥,果果……”谨烨趴在地上,看到了桌子上的果盘,流了口水。 谨承就起身帮他去拿。 但是够不到。 谨烨也爬了出来,“凳凳。” 两个小娃费尽心力推了一个绣凳过去,谨承爬上绣凳,想要将果盘拉过来。 那果盘挺大,里面放着各种水果,一旦不留神,摔下来,就要砸到他们。 两个孩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十分危险,要是从凳子上摔下去,一定痛到哭。 “哥哥,拉手手……”谨烨也想爬上去,他突然觉得爬凳子十分好玩。 眼看着就要爬上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不要动!” 谨烨小小的身子猛的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到了令他大惊失色的一幕。 燕霁雪,他的亲娘,醒了! 此时此刻,燕霁雪正艰难地撑着上半身,直勾勾盯着两个孩子,下一刻,又因脱力瘫了下去。 “母后,母后……”谨烨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他的声音引来了松月。 “娘娘……”松月大喜过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母后,母后……”小谨烨张开手臂踉踉跄跄地往燕霁雪走去。 没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来了。 为首的当然是刘景煜,刚刚他还在御书房会见大臣,骤然听到喜讯,立刻赶了过来,到了门外却不敢再上前,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可他听到了屋内谨烨的笑声。 他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谨烨正燕霁雪轻轻抱在怀里,母子二人温馨互动,画面那样幸福。 “皇上,你来了。”燕霁雪也看到了他,抬起头,眼底含着泪意。 刘景煜浑身僵硬,死死盯着燕霁雪,好一会儿,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雪儿,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到她一般。 燕霁雪一颗心化成了水,泣不成声。 﨔 第244章 终于醒来 “雪儿,你怎么样?”刘景煜提着一口气,伸出手握了握燕霁雪的手,一丝温凉传来,他猛然一颤。 “我很好。”燕霁雪嗓音嘶哑,静静看着他,眼眶渐渐发红。 此时此刻之前,她已经在虚无缥缈的空洞空间里游荡了三百多个日夜,做梦都想重新回到丈夫与孩子身边。 如今梦想成真,她竟然有一瞬间不切实际的那种想法。 “皇上,娘娘刚刚醒来,不宜激动。”陈子行在旁提醒。 刘景煜急忙点头,将所有人都清了出去。 燕霁雪清醒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宫外的人都知道了。 前来探望的人多不胜数,从宫里的其他妃子,到将军府的人,再到王公贵族……永安宫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 可除了比较亲近的人,燕霁雪谁也没见,就连将军府的人,她也只见了庄姨娘,生怕自己的现状刺激到燕之鸿。 她还让人挡了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可这俩根本不在乎门口的护卫,赖着不走,等了又等,说不见到人绝不罢休,连刘景煜的话也不听,还在那哭。 燕霁雪没办法,只好让她们进来。 两人哪里还顾得上礼仪规矩,匆匆冲了进来,温绿韵连鞋子都跑掉了。 看到燕霁雪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上,两人面面相觑一番,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燕霁雪无奈,“好了好了,这不是没死嘛,不许哭了。” 两人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缓过神来。 “姐姐,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你脸好白,我已经让人把我宫里所有值钱的补药都拿来了。”司徒琳璟急忙道。 燕霁雪靠着枕头,勉强扯出微笑,“也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力气。” 她其实说的很保守,不是没什么力气,是根本就没有力气,两条腿废了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自从醒来那天,她也无数次尝试过想要站起来,换来的却是无数次摔倒。 太医说,这是她久卧于床造成的,要想恢复如初,好好休息,适度锻炼都很重要。 “姐姐,你不知道,过去一年里我们想你想的心都发慌,我们两个天天往这里跑,可大多数时候都被林妃挡在外面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姐姐你如今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最应该来看你的林妃却没了影子。”温绿韵道。 燕霁雪愣了一下。 她这几天沉迷于身体虚弱无力的痛苦,差点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人,另外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 “你们二人,去帮我将太后娘娘请过来,我有要事跟她说。”她道。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但燕霁雪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 没一会儿,荣太后就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燕霁雪便说起正题。 “母后可否将婉心从前那个孩子,带来她的陵墓前,给她看看。”她郑重其事地说。 荣太后一脸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燕霁雪早已经想好措辞,“母后有所不知,儿臣昨夜做梦梦见了婉心,她久久不愿离去,就是挂心那个孩子,想要见一面才肯安心。” “竟是这般。”荣太后喃喃自语,“怪不得,哀家也总是梦见她。” 荣太后对燕霁雪的话深信不疑,立刻便派人去办。 燕霁雪心里一桩事放下,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虚空。 也不知道属于刘婉心的那一抹魂儿,如今还在不在这里。 如今还在这儿,那她此刻应该也很开心吧。 荣太后走了,司徒琳璟两人却不愿离开,说要跟燕霁雪说说话。 燕霁雪无奈,只说自己累了,要休息,好说歹说才把她们弄走。 几人走后,燕霁雪瞬间垮下脸,“赶紧,赶紧扶下我,我快撑不住了。” 两个丫头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相比于从前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她现在的身体可太糟糕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就罢了,连最起码的行走坐卧都无法独立完成,必须有别人帮忙。 身边无人时,燕霁雪便会产生深深的自厌情绪。 她可是一国皇后,怎么能这般无能? 可燕霁雪知道,她比谁都需要坚强,比谁都需要站起来。 她的身后还有很多人。 她让陈子行为她制定了严格的饮食以及锻炼计划。 碧桃跟松月给她制了一根拐杖,让她扶着慢慢走。 “母后,加油,母后,加油!” 此时此刻,谨烨正蹲在院子里,举着小手朝燕霁雪低喊。 刘景煜看见了,命令他立刻站起来,走到燕霁雪那边去。 谨烨就很不情愿,只当没有听到自己父皇的命令。 刘景煜不悦,过去直接提了提谨烨的小耳朵,“都一岁多了,还走不稳当,你也得陪着母后一起练习。” 谨烨嘴巴扁了扁,就开始委屈巴巴的哭,“父皇,坏,父皇坏……” 他每次说话,也总是两三个字的往外蹦,哪怕是埋怨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 刘景煜故意板着脸,走了过去,提着儿子的小耳朵强行将他拉到燕霁雪身边。 燕霁雪无奈,但也没有说什么,她深知刘景煜对儿子的严厉是对他有期望,因此她这个当母后的,也从不溺爱孩子。 所幸谨烨也有眼力见儿,见父皇真的不高兴了,屁颠屁颠就跑到燕霁雪身边了。 燕霁雪笑着蹲下来,抱住自己儿子,正准备开口,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转头一看,竟看到了林若微的影子,可只有短短一瞬,林若微就躲了起来。 燕霁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跟林若微之间,那份关系该怎么处理。 从前她只是有所感知,并不那么确定,可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 林若微是个好女孩儿,可这也不能改变燕霁雪心里只有刘景煜的这个事实啊。 燕霁雪感觉自己陷入了僵局。 她转回视线,只当没有看到刚刚那抹孤独无助的身影。 “怎么了?”刘景煜温。 燕霁雪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﨔 第245章 成了瞎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燕霁雪沉迷于康复训练,也在一点一点的坚持中取得了巨大进步,如今的她已经能正常走路。 可体力跟耐力还是不行,稍微走得时间长了,就会疲惫不堪,虚弱无力。 要想恢复到从前,八成还得三五个月。 燕霁雪心想,她能从鬼门关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团再慢一点点又有什么可怕。 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她跟林若微,不能总这么拖下去。 她得跟林若微好好说清楚,让她一心一意为自己而活,不要再傻乎乎地为一个不可能有回应的人付出。 燕霁雪来到长乐宫,林若微大惊失色,低着头不敢看她,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神色很不好看。 “姐姐是不是怪我,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去看你……”林若微小心翼翼的开口。 燕霁雪静静注视着她,想到了她昏迷不醒时林若微那细致入微的照顾。 她甚至为了她,失去了来之不易的孩子。 “若微,我听说了我昏迷之时的事,你对我很好,好到我几乎无以为报。”燕霁雪斟酌了几分,低声道: “作为回报,只要有我在一天,便会护你太傅府一天,你若愿意,我会请求皇上封你为贵妃。” 林若微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她,却来了一句:“姐姐,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可我在乎。”燕霁雪叹了口气,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你该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自己或者皇上身上,不要再在没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 不等她把话说完,林若微已经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 燕霁雪于心不忍,但还是带着婢女走了。 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林若微会逐渐淡忘,逐渐放下,可没想到,当天夜里,就出了件大事。 长乐宫失火了! 得知此事,燕霁雪第一时间带人去了长乐宫。 只见火光冲天,令人窒息。 “娘娘,林妃是自杀,她不愿意活了。”林若微的婢女跪下来禀告。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整个人都木了。 林若微令人刚烈至此?! “她把自己锁在里面,不愿意出来,我们的人从外面打不开门,眼看着火都要烧进去了!”另外一个婢女对负责灭火的太监说。 燕霁雪想都没想直接夺过太监身上的湿衣服,将自己裹住,冲进火海。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不然的话,她会自责愧疚一辈子。 身后传来碧桃跟松月震惊的吼声,燕霁雪无暇顾及,她飞快的冲进着火的屋内,果然见寝殿的门紧紧关着,火蛇几乎已经攀了上去。 “若微!”燕霁雪拍打着寝殿的门,大声呼唤着,声音极具穿透力。 此时此刻,里面的人也震惊了。 瘫坐在角落静静等死的林若微猛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寝殿的门,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竟然听到了燕霁雪的声音。 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燕霁雪会来救她? 怎么可能? 燕霁雪对她早已经失望透顶,她心里的阴暗面,早已经被看透了。 “若微,你开门!”燕霁雪声音嘶哑,“你疯了,快开门!” 林若微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急忙想去开门,可就在这时,火舌卷来,她的衣服燃了起来,剧烈的灼烧感告诉她,她命在旦夕。 潜意识告诉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哪怕燕霁雪对她无心,可至少此时此刻,她希望她活下去。 林若微急忙脱掉身上的外袍,飞快的打开门。 朦胧之中,她看到了燕霁雪焦急的脸孔,一时间心里极度感动。 此时此刻,燕介绍的娇媚不乏英气的面孔上全是灰,狼狈极了,唯独一双眸子漆黑发亮,“快走!” 林若微完全呆住,眼泪涌了出来,“姐姐,你来救我了?” “你傻了?”燕霁雪急得声音都在颤抖,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松月前来接应两人,辟开一条路,带着她们冲了出去。 但两人吸入有毒气体,双双晕了过去。 燕霁雪是最先醒过来的,正是夜里,她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漆黑,整个人被巨大的后怕淹没。 她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了两天就好了,可林若微还是没有醒过来。 太后要惩罚她,燕霁雪替她求了情,好说歹说才免去了她的处罚。 还让陈子行前去帮忙诊治,希望能让她快点醒过来。 这天下午,长乐宫来人通报,说林若微终于醒了。 燕霁雪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你怎么样?”她轻轻扶住林若微的肩膀,却发现对方目光空洞,不知所措。 “姐姐,天怎么这么黑,现在是晚上几点?”林若微嘶哑着声音问。 燕霁雪心里巨震,伸手在林若微面前挥了挥,她竟没有一丝反应。 “已经午夜了,你先安心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燕霁雪宽慰了几句,让她先睡下。 随后,燕霁雪叫来陈子行,低声质问:“她怎么回事,眼睛怎么回事?” 陈子行眉头紧蹙,显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兴许是毒烟侵入身体,造成病变……” “什么时候能好,你说清楚!”燕霁雪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在发抖。 “皇后娘娘,微臣也说不清楚,有可能很快就能恢复,也有可能,永远无法恢复……”陈子行低下头道。 燕霁雪浑身一僵,只觉得自己被一大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凉透了。 一个正常人突然瞎了眼,这得是多大的打击。 倘若林若微永远恢复不过来呢。 该怎么办? 晚上。 林若微醒来之后,依旧察觉一片漆黑。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时间应该过去了挺久,肚子里空落落的。 “你醒了?”燕霁雪在旁边,低声问了一句。 林若微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尽全力克制住心里那可怕的猜想。 “姐姐,现在是几时。”她又问。 燕霁雪沉默。 可怕的沉寂在殿内铺陈开来。 林若微慌了,急忙揉了揉眼睛,一阵酸意席卷,并没有异常啊。 可是,怎么就会看不见? 她成了瞎子? “若微,你别难过,我会……” 﨔 第246章 林若微出宫 “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姐姐,这是我的报应,报应啊,都怪我贪恋了不该贪恋的,我就应该付出这样的代价,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林若微抹掉眼泪,整个人都要碎了。 “别这样。”燕霁雪起身,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陈太医说,兴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恢复正常。” 林若微艰难点了点头,又抹了一把眼泪。 可是,忍不住。 眼泪是忍不住的。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又叫来陈子行,问他怎么做才能帮到林若微。 “陪她出去走走,避免让她一个人待着,让她保持心情愉快,会好的更快一些,当然,如果真的不能复原,她也需要重新适应如今的生活……” 陈子行的回答令人难过。 可都是实话。 第二天,燕霁雪又去了长乐宫。 “今天太阳不错,出去晒晒。”她提议道。 林若微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用沉默表示拒绝。 她怎么可能愿意出门? 没错,她自杀的时候的确想死,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天爷会用这种法子惩罚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宁愿死了,一了百了。 她不愿意出去,不愿意站在黑暗里被人指指点点,更不愿意连累燕霁雪。 “走吧,出去散散心,哪怕就一小会儿。” 燕霁雪耐着性子说完,上前扶着林若微,想让她下床。 “我不想出去!”林若微却突然发出尖锐的低吼,“姐姐,你别管我,我不想出去!” 此时此刻,她讨厌死了自己。 她健康的时候,可以照顾姐姐,帮助姐姐。 如今却成了负累,不能生活自理,吃药,吃饭,穿衣服,甚至如厕,洗澡,都得别人来帮忙。 她讨厌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必须跟我出去。”燕霁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不想被你这样怜悯同情!”燕霁雪发疯似的低吼着。 偌大的房间里,气氛诡异。 林若微也在巨大的痛苦之后冷静下来,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除了燕霁雪,还能有谁这样对她。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事,从前你照顾我,如今轮到我了。” 燕霁雪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语气格外坚定:“今天太阳真的不错,你要是错过会后悔的。” 林若微终于妥协了。 有一说一,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洒在身上,有种让人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花花草草的清香,还有燕霁雪身上时不时弥漫过来的清幽香气。 她那狂躁痛苦的心,总算有一瞬间的安然。 可等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便立刻起身要走。 燕霁雪知道她怕被人看到,也没强求,将她送了回去。 荣太后早已经等候她多时。 “雪儿,你可知道如今所有人都在传你们的事,这对你的名声并不好,你不应该跟她挨得那么近。”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 “哀家知道你是感念于从前林妃对你的照顾,可即使这样,也该注意分寸。” 燕霁雪低下头,“多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知道该怎么办。” 荣太后静静注视着她,许久才道:“等过一段时间,哀家做主,将她送到凌云寺去清修,远离世俗纷争,说不定她还能好的快一点。” 燕霁雪试图替她争取,荣太后却十分坚决,“哀家会让她自请离开皇宫,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转身就走。 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 他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喝了酒。 “若微她怎么样?”他低声问。 燕霁雪说了实情。 他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许久,他抬起头,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你怎么想的。”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也有点古怪。 燕霁雪却明白了。 她起身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水,无奈道:“皇上,臣妾也不想让若微出宫静休,可太后她已经下了决心,臣妾担心一再阻拦,会对若微不利。” “那就暂且送她出去,省得宫里宫外流言不熄。”刘景煜道。 三天之后,荣太后便派了人去。 燕霁雪怕林若微出事,也在旁边守着。 可没想到,林若微相当配合,从始至终安安静静。 燕霁雪将她送到宫门口。 “姐姐,你不必再送了,我知道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给了我足够的人手,足够的金银,就算出去在外面,我也不会有任何事。 姐姐,我会替你祈祷,替皇上祈祷,今生能遇见你,是若微的福气。”林若微目光依旧空洞,可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如从前。 “我会定期前去看你,等你好了,宫里还有你一席之地。”燕霁雪道。 林若微离开之后,宫里平静了好一段时间。 燕霁雪的身体慢慢恢复,逐步接手后宫诸事。 这天,刘景煜来找她,跟她说了一件事。 明懿长公主回宫来了,但是心情不好,荣太后怎么问,她也不说,想让燕霁雪过去劝劝。 “该不会是燕啸虎欺负了公主殿下,他真是好大的胆子!皇上,臣妾不妨先宣燕啸虎进宫,好好训斥他一番,为公主殿下出气。”她道。 刘景煜摆了摆手,“先问清楚缘由,万一是她惹了啸虎呢?” 燕霁雪拗不过刘景煜,只好先去了趟寿康宫。 明懿长公主窝在荣太后怀里撒娇。 “母后,儿臣想回来住几日,儿臣想念母后了。”她道。 燕霁雪正好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进退两难。 “嫂嫂,你来了,快进来。”明懿长公主一眼看到燕霁雪,朝着她招了招手。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燕啸虎那混小子欺负了公主殿下?”燕霁雪直截了当地问。 明懿长公主脸色微僵,“没有的事,皇妹我就是想回来看看大家,没什么的。” 她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可此时此刻,她分明就是在推脱。 燕霁雪想起刘景煜的话,也不多说什么,打算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两人一道去御花园赏花。 明懿闷闷不乐,勉强打起精神,也笑不出来。 﨔 第247章 军营出事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跟燕啸虎成亲一年多了,直到现在还没圆房。 就因为她担心。 担心……一旦被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两人就会分崩离析。 这一年来,将军府的人对她都极好,她也是真的想融入大家,可前两天婆母随口问了一句,两人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明懿才慌了。 她没办法,只好先回宫一趟。 “嫂嫂。”明懿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豁出去了似的,开了口,“如果我隐瞒了啸虎一件事,很重要的事,他会不会生气?” “比如说?”燕霁雪愣了一下,感觉不太妙。 明懿又开始支支吾吾,好久说不出一句话。 “嫂嫂,哎呀……我直接给你看吧。” 明懿长公主突然站了起来,拉着燕霁雪进了房间里面,脱掉衣服。 燕霁雪吓坏了,“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 明懿已经脱得只剩下白色里衣,她毫不避讳,全脱了,转过头,给燕霁雪看自己的后背。 燕霁雪呼吸一窒。 明懿长公主的后背,从肩膀上到大腿上,布满大片大片的红色痕迹,像是巨大的胎记。 “嫂嫂,我害怕……”明懿说完,蹲了下来,可怜巴巴看着燕霁雪,“都怪我隐瞒了你们,可我真的喜欢啸虎,大家对我也很好,我想好好过日子,可又怕生了孩子会有胎记,被你们嫌弃。” 燕霁雪好半天没缓过来。 好家伙,该不会她跟燕啸虎到现在还没有…… 太不可置信了。 “没事,没事公主,让我缓缓。”燕霁雪给明懿穿上衣服,坐在那里反应了好半天,才总算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这没什么。”燕霁雪无奈,宽慰道:“啸虎不是那等拘小节的人,他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真的假的?”明懿一脸忐忑,“那嫂嫂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燕霁雪欣然应了。 反正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就当出去转转。 她鼓励明懿长公主跟燕啸虎坦白,至于孩子的事,两个人再一起考虑就是,反正已经成亲成了夫妻,本该推心置腹才是。 燕霁雪回来之后,听说了一件事。 燕之鸿的军师回来了,就在京城军大营里,依旧在燕之鸿身边。 燕霁雪不免有些激动,带着松月去了大营,想跟故人见面。 曲良筹在京城时堪称大家眼中的神算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智计无双,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而且他长得风流倜傥,颇有潘安之风,很受欢迎。 两人一见面,寒暄了几句,便又熟悉了,都很感慨。 燕霁雪说起宫廷生涯的无奈,曲良筹说起战场凶险,说到最后,两人不知不觉都多喝了几杯。 迷迷糊糊之间,燕霁雪听得账外又是吵嚷一片,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四下一看,曲良筹已经不见了。 燕霁雪心下烦闷,蹙眉起了身。 “曲大人,他们三人也是一时糊涂,何不留他们一条性命上阵杀敌呢?!” “对啊,曲大人,您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都是一同征战沙场的弟兄,您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去死!” 一众士兵跪成一排,纷纷替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三个士兵求情。 瞧这情况,八成又是几个不要命的违反了军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该罚就得罚。 燕霁雪本想着视若不见,不料下一秒她却听到曲良筹的话,顿时愤怒不已! “我们当兵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可他们都做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人家姑娘这一生的幸福,都要被这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毁了!” 向来儒雅冷静的曲良筹陡然怒气冲天,就连燕霁雪也惊了一惊! 众人皆心有戚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 燕霁雪缓步而出,懒懒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不要命的。 冰冷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最后停留在曲良筹紧皱的眉上。 燕之鸿在旁边坐镇,同样目光冷沉。 这种事原本可以按照军规处理,不过事关军民和睦,大家也为难的很。 一方是出生入死的沙场弟兄,一方是无辜受害的良家女子,仿佛无论怎么处置,都没法服众! 松月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有三个士兵趁着休沐出去喝酒,糟蹋了一位良家女子,女子寻死觅活,已经活不下去了。 燕霁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快气疯了。 “你们这苦肉计,是演给谁看的?!一个个反了天了不成,竟敢作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还好意思跪下替自己求情?!” 燕霁雪冷声喝道。 阴戾声音并不怎么大,却听得所有人心中一颤! “将这三人,拖出去斩了!” 燕霁雪怒不可遏,酒后乱性,这特么什么鬼理由,敢做便要敢当,糟蹋良家妇女,就算是处以极刑也决不为过! 跪着的几人面色瞬变。 这不就是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将这几人罪责减轻,反而将他们推向深渊! “皇后娘娘!” 曲良筹自然也没想到他们这个向来仁爱的皇后娘娘,此次竟如此果决狠戾! “娘娘,实不相瞒,此事,此事已过去十日,在您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妥善安抚好百姓,求您看在他们三人罪不至死的份上,饶过他们吧!” 百夫长郑云脸上难堪,不得不实话实说。 有心留这几人性命,因此一直没有处置,不料事情竟发展成这种样子。 本想着抽出空来再好好审理,不成想仅仅两三日时间。 京城百姓似乎都知晓了这件丑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一时间民怨载道,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竟就这样凭空出现! 更严重的是,自此事件一出,紧接着便有一桩桩一件件丑事被翻出来。 谁也不会料到,向来军纪严明的京城军中,竟会出现市井混混、采花大盗、甚至飞檐走壁的盗贼…… 谁也不曾知晓这些流言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有迹可循,横竖这口大锅,京城军非背不可!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里还不到最可怕的时候。 军民本就是个矛盾共合体,百姓斥责叫骂之声隔着营帐以及外头的林子都听得到。 﨔 第248章 惩罚 这些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最后还落不到好的兵将自然也觉得委屈愤慨。 于是乎纠纷四起,军民大打出手之事屡见不鲜,仅几天之间,京城军多年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眼看着就要崩塌。 “好啊,好啊。”燕霁雪一瞬间仿佛回到北疆,看着这些兵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也不要紧。 她是皇后,此时此刻她女扮男装,她有资格管这些人。 “曲良筹,据本宫所知,军纪由你来管。”燕霁雪冷眼看了一眼曲良筹,透着寒意。 她一向秉公严明,在北疆如此,此时亦如此。 “娘娘,您别怪军师,此事发展成这样,我们也没有想到。 倘若当真只是那几人犯错,娘娘您怎样惩处我们没有异议,可我们这边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那伙D民个个粗野蛮横,三五成群组了个队伍,抄着铁楸铁铣大刀斧子就往营里冲,见人就打。 我们也是血肉之躯铮铮铁骨,当真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不是! 想想就觉得气愤,我们辛辛苦苦保家卫国究竟为了什么,人心都是死了么? 也不想一想,他们的田地是我们给耕的,吃水的井是我们给挖的。 就他们手上拿着的用来报复我们的利器,也都是我们弟兄给打造的……” 曲良筹沉默不语,一个劲儿叹气。 燕霁雪微微蹙眉,原本酝酿好的训斥之语竟如鲠在喉。 是啊,军民一直关系挺好,军队得闲时帮百姓做农活是很正常的事。 可如果此前是觉着愤怒的话,那么此时,她便觉得蹊跷了。 “曲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属下已经派人查探,只是暂时还未揪出幕后之人,想必对方此次是有备而来!” “多加派些人手去查,特别是要留意百姓和营中呼声最高的。 切莫打草惊蛇,另外,放出消息去,就说逾矩那三人,将于明日午时处斩,既然对方想看戏,我们总不能叫人家失望!” 燕霁雪此语一出,犹如惊雷乍起。 郊外的夜来的格外缓慢。 燕霁雪早已经让松月传了消息给宫里,说她手头上有事处理,暂且不回去。 刘景煜也传了信儿来,让她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娘娘,刘辉求见,已在外面等了许久!” 松月面不改色的瞥了一眼语不成调的传信小兵。 燕霁雪从桌案前抬起头来,摒退左右,仍旧默不作声。 任凭那倚老卖老的刘辉将军于账外大呼小叫。 没一会儿,曲良筹掀账而入,脸上略带喜色,“娘娘,有新发现……” 账外呼啸之声愈发凛冽,以刘辉为首的一众将领士兵个个义愤填膺要讨个说法。 自从上次军民冲突之后,他们仿佛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上。 全然忘记了那三人的斑斑劣迹,此时疯了一样,竟连燕霁雪也不放在眼里。 燕霁雪抬眸略笑,出了营帐。 “刘辉好兴致,这会子不在自己账中好生反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如此不成体统,当真不要脸面了吗?” 她面容凛冽,威势劾人,惊得一众将士噤声不语。 “娘娘,那三人皆出自属下麾下,倘若要罚,也不该脏了娘娘您的手……” 刘辉心下骇然,十分胆气吓没了七分。 没想到传闻中的皇后娘娘这么厉害。 燕霁雪却只觉得无奈,这群蠢货,都给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倘若放在战场上,这些人个个都是铁汉,足以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奈何一旦回归,便都成了智障,蒙了眼失了心。 “敢问刘将军,你有几个胆子在这里逞英雄,有能耐替那几个畜生将罪领了,也好让本娘娘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一语哗然。 铁汉禁不住这一番激将,霎时间满脸通红,瞪着铜铃大眼踟蹰片刻,终是没让燕霁雪失望。 “好,他们的罪,本将军领了,要杀要剐,娘娘一声令下即可,本将军要是打一个哆嗦,便不姓刘!” 事态发展至此,显然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军营大牢外,一众将士跪了一地。 似乎是怕燕霁雪当真说话算数,斩了刘辉,这群铁血汉子倒是没再哭啼叫嚣。 只是另辟蹊径寻了这么个法子,齐刷刷跪在这儿,说要同生共死。 燕霁雪就那么晾着他们,权当变相惩罚。 这时,曲良筹传来喜讯,“娘娘,抓到了,果然如您所料!” 他跟松月合伙,已经将此事嫌疑人抓了回来。 “江表哥,别来无恙啊!” 燕霁雪似笑非笑,示意松月放开那人。 这才拂了拂衣袖坐下,灯火摇曳,她的脸隐匿在暗淡之光下忽明忽暗,透着肃杀之气。 “娘娘,您,这是何意?!” 庄晨左边侧脸上伤痕犹在,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松月。 眼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畏惧愤恨。 这个庄晨是庄姨娘的表外甥,也是她嫁给燕之鸿之后,这门亲戚才找上门来的,也在京城安了家,按理说,燕霁雪还应该喊他一声表哥。 庄晨连忙跪下喊冤。 燕霁雪懒得跟他叨叨,直接了当道: “说吧,那合欢散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构陷那三人,又是怎样一步一步的,将事情推动到如今这个地步?!” …… 京城这几日不得安生。 前几日那则丑闻已将京城军在京城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毁了大半。 今日一早,又有一则消息横空出世,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犯下大错”险些被杀的那三人,竟是被人构陷,灌下了使人意乱情迷的合欢散,而那民女,也是一名娼妓假扮。 那幕后主使,竟是一直潜藏于京城军内部的蛮族细作,那一干人等,于今日午时,便要被处斩了。 城门下人山人海,整个京城似乎都因此事沸腾。 庄晨被囫囵捆绑着,一脸生无可恋,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城楼上那张冷艳倾城的脸,脑中便不由得浮现起昨夜。 “你可想想清楚,倘若本宫将此事上报给陛下,你的家人会怎样?!” 庄晨满眼恐惧。 他后悔了。 不该替那人办事。 可惜,他不可能说出来。 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明晃晃的大刀上寒光一闪。 庄晨最后望了望城楼之上,终是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﨔 第249章 根本不在乎我 燕霁雪总觉得这件事还没结束。 那庄晨又不是疯子,何必要做那种蠢事。 可不论燕霁雪怎么调查,怎么审问,庄晨还是什么都没交代。 燕霁雪的重心只能放在庄晨身边的人身上,她已经将这一家子人抓了起来,不信他们不交代。 回到将军府,燕霁雪跟燕之鸿脸色都不好看。 这件事虽然落下了大半,可后续问题还需要妥善解决。 京城军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实在得好好提升提升了。 父女二人商量一番,决定重整军纪,当然此事也得上报朝廷。 “此事多亏了雪儿当机立断,不然的话,此时怕是会有更大的危机。”燕之鸿沉声说道,“为父才刚任职京城军主帅,就发生这种事,实在愧对陛下信任。” “父亲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您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只是京城军原本是有副统领的,民心所向,父亲才去,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信服,有所不足,才更会让陛下放心。”燕霁雪道。 燕之鸿捋着胡须笑了笑,“不愧我儿。” “对了,父亲,那个庄晨,还是要查查查一查,女儿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燕霁雪叮嘱道。 燕之鸿点了点头,“放心。” 回到栖雪阁,明懿长公主竟然已经在院子里坐着等她。 看她那个一脸委屈的样子,燕霁雪就知道她有事。 “嫂嫂,怎么办……”明懿飞快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燕霁雪,“我该怎么办,燕啸虎说我隐瞒他,怎么办……” 燕霁雪不禁眉头一蹙,什么叫隐瞒? “你把事情说清楚。”她道。 明懿长公主脸色很难看,眼看着都要哭了,“我鼓起勇气给他看了身上的胎记,他十分震惊,还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明摆着就是跟我生气了……” 说着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先让她躲起来,让人把燕啸虎叫了过来。 “姐,你别劝我,我快气死了!”燕啸虎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燕霁雪有些不解,观察着自己弟弟的表情,好家伙,这的确是怒火滔天了。 “啸虎啊,公主她也是担心提前告诉你,你会受不了,这才选择了隐瞒嘛,你们已经是夫妻两个了,你作为丈夫,体谅一下包容一下自己的妻子又能怎么样?”燕霁雪无奈。 燕啸虎仍旧脸色铁青,“这根本不是不体谅不包容的事,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告诉我是身体不舒服,不能…… 说就连宫里的太医也医不好她,我还到处给她寻找名医,我担惊受怕了一年多,结果到头来,只是因为区区一点胎记,你说说看,我能不能生个气! 她根本没把我当丈夫,也根本不在乎我!” 燕霁雪一愣。 好家伙,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她就不担心了。 “可是公主殿下她也是生怕你不会接纳她,再说了,她是你的妻子,你身为丈夫,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她苦口婆心地劝道。 燕啸虎冷哼一声,垂下头,竟然抹了一把眼泪,“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她却欺骗我,她根本不在乎我……” 燕霁雪差点被惊笑了,连忙捂住嘴,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去将明懿叫出来,她们主仆二人赶紧撤出去。 两人到了外头,就听见明懿长公主别别扭扭地说:“夫君,我知道错了嘛……” 燕霁雪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处理好家里的各种事,燕霁雪便带着婢女回了宫。 可她前脚回到永安宫,后脚就听说,林若微出事了。 她闹绝食,不肯吃饭,已经两天了。 燕霁雪赶忙又去了皇家寺庙。 林若微状态根本,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望着虚空,没有一丝生机。 听到燕霁雪的声音,她勉强开口,“姐姐,我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也得活。”燕霁雪冷哼一声,让人端来粥碗,将林若微扶了起来,亲自给她喂饭。 “不,姐姐,让我死了吧,我活着真的很没意思。” 林若微整个人身上弥漫着强烈的颓然之气,半死不活,令人担忧。 燕霁雪不惯着她,让人将她按住,不吃也得吃,吐了也得吃。 “你给我记住了,活着就有希望,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燕霁雪道:“以后每过几天我就会过来看你,你但凡瘦了,或者身体不好了,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走之后,林若微怔愣了好长时间,而后大哭一场,终于开始主动进食。 这天下午,燕霁雪带来一位教习嬷嬷,以及一只西夏进贡的小狼犬。 “若微,她是秋嬷嬷,以后负责你的日常训练,还有这只小狗,温顺乖巧,我把她送给你,以后它陪伴你。” 燕霁雪将狗绳交到林若微手里,笑着道:“你可以摸摸它,它很乖的。” 小狗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林若微的膝盖,显然对林若微十分好奇。 林若微先跟秋嬷嬷打了个招呼,而后才抚摸着小狗,小狗对她也十分热情,小舌头舔她手心,一个劲儿蹭她。 “这样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吗?”林若微笑着俯下身,发现小狗真的很小,“叫它福宝可以吗?” “随便你怎么都行。”燕霁雪神色柔和,“等不到它长大,你就会好的,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配合大家?” 林若微想起前几天她的离谱行径,有些不好意思,“有的,姐姐,我已经想通了,我会听你的话。” 燕霁雪应了一声,便让秋嬷嬷引导着林若微在院子里教习。 今天是林若微训练的第一天,秋嬷嬷教她使用拐杖避开前面的障碍,听声辨位,躲避简单攻击等等。 林若微学的很认真,也很专注,燕霁雪看在眼里,也很满意。 有了福宝在她身边,林若微整个人也变了,希望的气息在她身上浮现。 休息的时候,林若微终于多说了几句话,说今天真的很高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幸好有燕霁雪在身边。 燕霁雪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一阵拥堵难过,也有点愧疚。 﨔 第250章 谨烨出事 “姐姐,我现在的遭遇跟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自责,相反我还得谢谢你,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以及不离不弃。”林若微笑着打趣。 她知道,自己不能不知好歹。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光明与生命的珍贵,她要好好珍惜。 燕霁雪说的很对,只要活着才有希望,才有站起来的可能。 燕霁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专注,“看来我的一番辛苦并没有白费。” 林若微顿时眼眶一热,说不出的难过与感动。 回到宫里,燕霁雪将林若微的情况告诉了刘景煜。 “她能想明白就好。”刘景煜道:“对了,西夏那边传来喜讯,灵儿的孩子满一周岁了,奕王府将会准备盛大的欢庆仪式。”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她也早就知道燕灵儿生了孩子,可她至今不敢相信,赫连奕竟然真的允许这个孩子出生。 这可是别国血脉。 “他可能只是为了得到大哥的支持。”刘景煜一眼看透燕霁雪的担忧,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 燕霁雪抿了抿唇,“但愿如此吧。” 可她总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这天,阳光正好。 燕霁雪跟司徒琳琅还有温绿韵在御花园晒太阳,两个孩子在嬷嬷的带领下玩得正愉快。 “我数到三,就开始找了噢。”谨烨身边的何嬷嬷背对着花园,笑着说。 “三,二……” 还没数完,她已经笑嘻嘻的转身,往花园后面的假山林走了过去。 这园子不大,进去很容易就能找到,果然,她没费功夫就找到了谨承,将她送了出去。 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左拐右拐进了假山,却怎么也找不到谨烨。 这个假山从外面看平平无奇,没想到进去之后竟然别有洞天,像个迷宫,很容易让人迷路。 何嬷嬷不由得有些担忧,高声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 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冲出去喊来那些宫女,让帮忙一起找。 燕霁雪也察觉不对,跟着一起进了假山。 从前她竟然没发现,这假山深处竟别有洞天,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并且可能是心理原因作祟,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寒气。 “谨烨……” 她一再大声喊。 “母后救我!”忽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霁雪浑身一震,呼吸都紧绷起来,顾不得叫别人过来,急忙顺着声音来源找了过去。 可这迷宫一样的假山绕来绕去,差点把绕晕了。 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自己儿子的位置。 可这个时候,她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谨烨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洞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身子被夹住了,任凭他怎样挣扎也出不来。 这小洞穴呈现出葫芦型,外窄内宽,进去容易出来难,洞口的石片薄得很,很容易划伤人。 最让人肝胆俱裂的是,洞口趴着几只挥舞着毒针的大蝎子! 燕霁雪呼吸都停滞了。 满脑子都是谨烨被伤到的可怕场景。 “母后救我……”谨烨早已经面无人色,可他声音出来,便惊动了那几只蝎子。 顿时,离他最近的那只顿时向他靠近,在他肩膀狠狠蛰了一下。 谨烨发出一声惨叫,哭声更响。 燕霁雪什么也顾不得了,脱下外袍,撕下一片缠在手上,直接过去将谨烨身上的蝎子弹开,一脚踩死,接连好几下,五六只蝎子都一命呜呼。 可这个时候,谨烨已经吓晕过去了。 怎么把他弄出来也是个问题。 燕霁雪尝试着想将他拉出来,根本不行,他蜷缩得太圆了,又是昏迷状态,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松月找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松月道:“娘娘,我们得把洞口拓宽一点。” 燕霁雪深以为然,“去找几个石头来。” 松月很快找来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石头,递给燕霁雪,她则将谨烨小心翼翼拉到另外一边,腾出来一点位置。 燕霁雪用石块轻轻敲击洞口,没几下,便有一块落了下来。 沿着豁口慢慢拓宽,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谨烨救了出来。 何嬷嬷当即就被问罪。 可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打了十个板子便算了。 谨烨醒来之后,燕霁雪便旁敲侧击地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能跑那么深的石洞去。 谨烨一脸茫然无措。 旁边谨承却道:“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燕霁雪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谨承目光严肃,一字一句道:“母后,前日儿臣与谨烨在假山外头玩,有个宫女不知道在谨烨耳边说了什么,谨烨当时就往里走了,却被儿臣拦住,不然的话,怕是昨天都已经出事了,儿臣怀疑就是那个宫女使坏。” 燕霁雪一愣,“你可知道那宫女是谁?” 谨承摇了摇头,“她个子很高,穿着玫红色宫女服侍,母后可以问问谨烨。” 燕霁雪摸了摸谨承的小脑袋,“谨承很厉害,以后你跟弟弟要互相帮助,知道吗?跟碧桃姐姐下去吃点东西吧。” 说完,她便将谨烨叫了起来,问起前天的事。 谨烨却撒谎,矢口否认。 燕霁雪一眼看出来自己儿子的谎言,冷然道:“谨烨,母后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谨烨……不能……说话不算数……”他支支吾吾道。 一岁多的孩子,说话也不利索,竟然知道言之有信? 燕霁雪短暂地惊了一下,又道:“告诉母后不算言而无信,母后会帮你保密。” 谨烨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好一会儿才道:“玉兰,姐姐……” 燕霁雪立刻让人去查这个玉兰究竟是谁。 不成想,查到了苏妃宫里。 玉兰是苏妃身边得宠的大宫女。 燕霁雪立刻将人叫来问话。 玉兰白白净净,个子挺高,她“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知道娘娘说的什么意思,奴婢前天的确见了小皇子,可奴婢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奴婢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坑害小皇子啊!” “姐姐说,石洞里,有星星……”谨烨站了起来,指着玉兰说。 玉兰吓得魂飞魄散,死命低下头,眼底划过心虚。 燕霁雪不禁蹙眉。 﨔 第251章 不能再出事了 她并没有招惹苏舜卿。 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刘景煜独宠苏舜卿,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即便这样,她也从没说过什么,甚至还赏赐了她不少东西,格外抬举她。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老实交代,本宫可以从宽处置。”燕霁雪淡漠开口,平静的外表下,愤怒值已经拉满。 玉兰浑身发抖,跪趴下去,“娘娘,娘娘息怒,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奴婢的确说了那种话,奴婢只是跟小殿下开了个玩笑而已,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开恩。” 这时,苏舜卿也来了。 她脱簪待罪,跪下求饶,“娘娘,都怪臣妾御下不严,还请娘娘赐罪。” 燕霁雪盯着苏舜卿那张惨白的脸看了又看。 始终找不到对方撒谎的证据。 罢了。 “玉兰,打入辛者库。”燕霁雪道:“至于苏妃,罚份例半年,以儆效尤。” 苏舜卿:“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娘娘,您真的就这么放过苏妃了,臣妾觉得她不该被轻饶,她做了这种事,差点害了谨烨,就应该重罚才是。”温绿韵不满道。 司徒琳琅也说:“是啊,姐姐,你不知道苏妃后来这段时间可嚣张了,宫里的好东西全去了她那儿,除了娘娘,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皇上看重她,她自然有狂傲的资本。”燕霁雪拨动着手里的珠串,淡漠开口:“这宫里太多波澜,已经不能再出事了。” 她觉得心累。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才安生了不到两天,又有事发生了。 这一次,不对劲的是谨承。 一开始谨承的明显表现是嗜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强行叫醒之后,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哈欠连天,嚷嚷着要睡觉。 燕霁雪还以为是最近天热,他精神不对,没想到这种情况渐渐发生地越来越频繁,甚至他脸上还出现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谨承,你这两天是不是晚上睡觉不太好?”这天,燕霁雪将谨承叫醒之后,他的脑袋瓜问道。 谨承迷迷糊糊的看着燕霁雪,像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这话什么意思,“没,没有啊。” 他就是觉得困,怎么也睡不够似的。 燕霁雪就跟刘景煜商量了一下,由她带着谨承睡上几天看看情况。 谨承习惯于听睡前故事入睡,嬷嬷们会精心搜寻各种小故事哄他。 燕霁雪今天也准备了睡前故事,可没想到还没开始,谨承已经酣然入睡,小脸儿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整整一晚上,燕霁雪醒来好几次,想看看谨承是什么情况,可没想到谨承不仅没有苏醒的痕迹,反而睡得格外踏实,根本不想睡眠不好的样子。 可到了第二天,还是日上三竿,他也醒不来, 燕霁雪连叫了三次,最后还是硬将他拉起来。 可让人狐疑的是,太医竟然也没有检查出什么不对来,只说他是近日天气太热。 这个时候,宫里已经有其他声音传出来了。 说燕霁雪自己生了谨烨,便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亲儿子,根本不管谨承,所以谨承才出了事。 这简直无稽之谈。 燕霁雪又调查了谨承最近一段时间的饮食,他吃饭之前,都会有专门的太监试菜,况且太监也没有问题,这方面可能性也排除了。 那只剩下谨承身边的人有可能了。 只好一一调查。 第二天早上,谨承睡醒都已经正午了,他惊讶地发现母后没有叫他,他到现在还在永安宫里。 “母后,我要去找衔珠姐姐。”谨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竟然自己去找衣服穿了。 几乎每天他都要去一趟太后那里,跟衔珠姐姐玩,他也很喜欢衔珠姐姐。 燕霁雪不禁有些不解,“你不是不舒服嘛,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好不好?” 她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调查谨承身边的婢女仆从,竟然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简直让人震惊。 而且谨承从前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反常。 不对,是这一段时间都有点反常,他喜欢上了太后宫里,还喜欢跟衔珠公主一起玩耍。 燕霁雪从前并没有多想,每天何嬷嬷都会带着谨承出去,燕霁雪就当让谨承去陪伴太后了。 可他都这样了,竟然还惦记着寿康宫,就有点奇怪了。 “不行母后,今天丹青姐姐要带我们去捉蝴蝶的。”谨承急了,就要下床。 燕霁雪将他拦住,佯装怒容,“今天不能出去。” “不行!”没想到谨承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燕霁雪又让人将那个丹青请了过来。 谨承看到她,立刻安静下来,两人玩了一会儿,他就再度陷入深睡。 丹青是太后身边的婢女,已经是三十岁了,却并不愿意出宫嫁人,说要一直侍奉太后。 太后也很抬举她,让她负责衔珠公主的日常起居,她不负众望,将公主照顾得很好。 “皇后娘娘,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丹青跪了下来,不卑不亢地问。 这时,刘景煜走了进来。 丹青刚刚还一脸平静,可看到刘景煜手里的小小药瓶,大惊失色。 她明明藏的很深的! 刘景煜冷喝:“说!” 帝王之怒,非常人可以承受。 丹青吓得魂飞魄散,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饶命,奴婢,奴婢是趁着谨承不注意的时候,给他呼吸了致人困顿的药物,那药,那药使得谨承这段时间一直萎靡不振,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那样,求皇上开恩……” 燕霁雪冷哼一声,竟然还真的是她。 “你被谁指使的,说吧。”她坐了下来,问道。 丹青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没有,没有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自作主张。” “胡说!”刘景煜冷冷一笑,“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开口,夷三族。” 他的声音更是冷沉可怕,令人肝胆俱裂。 丹青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没,没有人指使我。”她低下头,却仍不敢说实话。 “那好。”刘景煜直接使了个眼色给雁鸣。 﨔 第252章 幕后黑手 后者立刻上前,一把匕首横在了丹青的脖颈儿。 丹青双眼紧闭,等待死神降临。 雁鸣手一划,她瞬间感觉脖子刺痛,尖锐的痛感令她的恐惧症拉到最大,竟然瘫软下去。 天呐,太痛苦了。 雁鸣又将她拉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机会了。 丹青的心理防线猛然崩塌,她急忙大喊:“不要,不要,我说!” 她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绝对压迫感。 “那人是谁?”燕霁雪咬了咬牙,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怒意。 丹青眼底滑出泪水,瑟瑟发抖,“是,是苏妃,是她指使我的,她想抚养三皇子。” 苏妃?! 燕霁雪愕然失色。 忽然,一阵哭声从室内响起,谨承挣脱何嬷嬷的束缚,跑了下来。 “母后,母后你不要伤害丹青姐姐,她对我可好了,你们不能伤害她。”谨承死死抱住燕霁雪的腿,仰起脸,一脸泪意。 看样子,那药果然厉害! 燕霁雪脸色铁青,“何嬷嬷,把他带走!” 何嬷嬷立刻上前来,试图拉走谨承,后者竟然一反常态,猛然推开何嬷嬷,直接抱住丹青的胳膊,大声道: “母后,放过她吧,她对谨承真的很好,她不是坏人,她是好人!” 燕霁雪一脸无奈。 刘景煜丹青说:“把你做的事情,当着谨承的面说一遍!” 丹青瞬间一抖,颤了颤声音道:“三皇子,是丹青不好,丹青给你下药了,所以,所以你才会一直想睡觉,都是丹青的错。” 谨承不可置信的盯着丹青,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他终于还是被强行带走。 苏舜卿被带了过来。 看到这副阵势,她瞬间脸色一变,跪下行礼。 燕霁雪没搭理她,拍了拍手,松月便将丹青带了出来。 苏舜卿吓了一跳,但仍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丹青一进来,看到苏舜卿,顿时一脸愤怒,“苏妃娘娘,你就招认了吧,皇上皇后娘娘都已经知道了你做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样来诬陷本宫?!”苏舜卿立刻反击。 “苏妃娘娘,事到如今您就别这样了,那药一开始会让人嗜睡,时间长了就会痴傻,你还真是狠心毒辣,要么得到三皇子,要么就毁了她,嫁祸到皇后娘娘身上,你简直是个疯子!” 丹青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人,眼底一抹凌厉的冷光。 苏舜卿惊愕的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什么时候……” “够了。”燕霁雪道:“丹青,你有什么证据?” 丹青急忙道:“娘娘,苏妃娘娘给奴婢的银票还在奴婢床底下的地砖里藏着,统共三千两,奴婢还没有用过。” “本宫没做的事情怎么也不会认的,你这贱婢休想污蔑本宫!” “那好啊,你敢发誓吗?”燕霁雪淡淡开口。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眼底浮现出讥讽的神色。 苏妃却愣了一下,发誓? 燕霁雪就道:“你拿你们苏家的九族发誓,如果你刚刚的话有半句虚假,你的九族立刻惨死,所有人不得善终,你也会被陛下挫骨扬灰,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你敢吗?” 苏舜卿脸色复杂极了。 如果是旁人,她自然毫不犹豫就发了,可她的九族……她怎么敢,她不相信这种东西,可她…… “怎么,不敢?”燕霁雪嗤笑一声,“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舜卿立刻跪下磕头,“娘娘,娘娘,真的不是臣妾……” “发誓。”燕霁雪不耐烦了,“你不发誓,本宫就认定是你。” 苏舜卿一噎,脸上表情复杂至极。 “好了。”刘景煜道:“把她带下去,幽禁皎月馆,无令不得出。” 苏舜卿大为震惊,“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您就看在臣妾一心一意侍奉的份儿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后悔了……” 可惜,她被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望着那抹纤瘦的背影,燕霁雪心里一阵烦躁。 她突然觉得,这宫里没一个好人。 所有人都会变,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侵蚀,变成一个魔鬼,面目可憎的魔鬼。 “雪儿,你说这宫里的人,是不是都有两副面孔?”刘景煜也叹了口气,默默问道:“苏舜卿向来温柔体贴,从来不曾忤逆过朕,也从来没有提过过分的要求。 朕以为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燕霁雪沉默片刻,苦涩一笑,“皇上,人心里的欲望是会变的,会一点点变大,欲壑难填啊。” “那你呢?”刘景煜忽然抬头,幽幽看着她的眼睛,“你会变吗?” 燕霁雪愣了愣,许久才道:“皇上,臣妾也不希望自己变。” 是啊,谁想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呢。 刘景煜突然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雪儿,你是朕在这宫里唯一信任的人。” 这句话,是期许,也是警告。 燕霁雪点了点头,“臣妾也会一直陪伴皇上。” 尽管人心易变。 可此时此刻,她待他真心不改。 苏舜卿被幽禁之后,丹青也被太后杖杀。 为此,太后大病一场。 燕霁雪都没想到,这件事会成为她老人家生病的导火索,叫她一连多日卧病不起。 宫里嫔妃轮流侍疾。 “太后娘娘怎么病的这样严重,那丹青的确该杀,杀了也就杀了,谁叫她图谋不轨。”温绿韵嘟囔了两句,“姐姐,咱们该怎么办?” 燕霁雪叮嘱:“待会儿去了,少说话就行,太后她老人家心情不好。” 她们三个一起来的,燕霁雪生怕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一不留神说错什么,或者惹了太后,会被责罚。 到了寿康宫外头,果然听到里头传来训斥的声音。 像是哪个宫女做错了事,被打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亦步亦趋地跟在燕霁雪身后,都有些忐忑。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便这般轻视哀家,简直岂有此理!”荣太后声音嘶哑,听的人心里难受。 﨔 第253章 请命 燕霁雪带着两人小心翼翼的进了门,果然见太后面色阴沉,身上弥漫着病气。 荣太后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一个个的,都是祸害,竟敢伤害哀家的好孙儿……” “太后娘娘,已经没事了,您放心,有儿臣与皇上在,皇子们都不会受伤的。”燕霁雪走上前去,握住荣太后的手,轻声说道。 荣太后也老了,过了年到现在,各种小毛病不断,将她折磨得够呛。 自然而然,她的情绪也没有从前那样稳定,决策力与洞察力更是大大下降,所以身边埋藏了个别有用心的,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查出来。 “那丹青,可是跟了哀家许多年的,竟也那般不靠谱,为财所迷……” 燕霁雪宽慰,“也不光是为财,她的家人落入危险,她也只能那样,当然她已经恕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荣太后便转怒为喜,露出笑脸。 旁边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松泛。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时不时就过来陪伴太后,还带着两人孩子过来,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总算冲淡她老人家心里的阴霾。 可这段时间,燕霁雪却发现刘景煜神色不好。 这点不妙之处,并非出自后宫,因为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宠幸哪个妃子,每日在御书房忙的不停,不是批奏折就是面见大臣。 燕霁雪隐隐听到风声,是北边出了问题。 燕之鸿才回来一年多,竟就不行了? 可后宫不得干政,燕霁雪只能默默等待刘景煜愿意对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可他并没有让她失望,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他来到永安宫,告诉了燕霁雪一个可怕的事实。 北疆西陵氏联合其他三大家族集齐十五万大军,已在白水城外六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北疆危矣。 “怎么会这样?”燕霁雪大惊失色,“北疆有十万大军,不至于那般危险……” 刘景煜脸色铁青,显然还有别的顾虑。 燕霁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一个隐隐约约的冲动浮现出来,被她按了下去,又再一次浮现。 “燕大将军自荐,要重回北疆,替朕镇守国门。” “不可。”燕霁雪眉头紧蹙,“父亲年事已高,并且断了一臂,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战无不胜的镇北将军了,皇上,若您愿意相信臣妾,臣妾愿往。”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景煜猛然起身,“绝不可能。” 燕霁雪跪了下来,“皇上,若是臣妾并没有嫁进皇宫,此生夙愿便是像父亲一般为陛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她心脏狂跳,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差点忘了。 是啊,她差点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如果没有嫁给刘景煜,她也可以成为一个厉害的大将军,巾帼不让须眉。 可自从进了宫,她的一腔热血,仿佛都被各种各样的琐事牵绊,差点将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并非是说做皇后不好,只是觉得,若有机会实现从前抱负,她一定不会放弃。 “朕不会让你去。”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燕霁雪立刻送了封信出宫,让燕之鸿替她劝说刘景煜。 她太激动了。 她年少时的梦想,在刚刚那一瞬间重新冲了出来,几让她热血沸腾。 她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她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第二日,朝堂之上,文官武官吵作一团,主战主和者争论不休。 谁都知道此事大过天,可谁也无法给出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近两年四面都不安分,朝中能用的武将都已经派往各自该去的地方。 北疆是局势最复杂,情况最特殊的一个。 一来是因为天然的气候劣势,二来也是因为是贸易往来的交汇点,不能轻易出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北疆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大意。 争执中,燕之鸿默默走了出来,缓缓跪下,“微臣斗胆,举荐皇后娘娘,她自幼生长于北疆,文韬武略不逊男子,堪当大任。” 简简单单几句话,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堂堂皇后娘娘,去保卫边关? 这怎么可能?! 这是东序天大的耻辱! 燕之鸿却道:“陛下,诸位,我东序女子从来不输男子,历史上有名的女将领便有八位,大敌当前,不论男女,只要能解燃眉之急,都应为国尽忠……” 他说了很多。 大殿上一片沉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从何开口。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刘景煜一直没有说话。 他是不愿。 他是怕燕霁雪会出事。 更怕民意沸腾,说牝鸡司晨,于她不利。 连着几天僵持不下。 可是战事不等人,北疆再次传来消息,蛮族大军前进了三十里,几乎已经兵临城下。 这天夜里。 燕霁雪换上了自己的铠甲,来到御书房。 刘景煜吓了一跳,猛然起身,“你这是何意?” “请皇上准许臣妾即刻动身前往北疆,臣妾必定解决大患。”燕霁雪单膝跪地,急声说道。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许久,终于终于点了头。 他封燕霁雪为征北将军,北疆十五万兵马听她号令。 燕霁雪顾不得向将军府众人告别,带着松月、曲良筹以及一队三百多人的兵马连夜动身,直奔北疆。 路上无数风霜雨雪,都不曾令她们停下脚步。 马换了一批又一批,马背上的人却越来越坚毅。 短短七八日,一帮人已经行进了半数的路程,在一家驿站休息。 燕霁雪抬头望着漆黑不见五指的虚空,心里焦灼万分。 “将军,您不怕吗?”松月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年少时,不就是在战场上长大的,见惯了尔虞我诈,早已经习惯了。 这一次,她肩负着皇帝的期望,肩负着朝臣与百姓的期望,绝对不能输。 又过了七八日,一众人马终于抵达白水城。 﨔 第254章 可有胜算 她第一时间赶到军营,见到了目前北疆军中的主帅,曾经燕之鸿一手带起来的右将军,沈厌。 此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当初跟燕霁雪一起在北疆长大,两人感情甚笃。 此次得知燕霁雪前来,他十分激动,两人一见面,他就将目前北疆的各种情况和盘托出。 原来蛮族找的由头是为蛮族的王爷报仇。 那个所谓的王爷,就是当初被燕啸麒杀了的那个。 只不过他们还提出了另外的条件,要求将白水城以及周边四城这几个曾经属于蛮族的领土都还回去。 还真是离离谱。 “将军,这一次,咱们可有胜算?”沈厌望着燕霁雪,眼底透着无奈。 曾几何时,每次跟着燕之鸿上战场,他都会问燕霁雪这么一句,得到的永远是肯定的回答。 这一次,也不例外。 “绝对能赢。” 燕霁雪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打了个口哨将远处正悠哉悠哉吃草的赤灼马唤了过来。 不等沈厌反应过来,利落上背绝尘而去。 十万白水城驻防军早已经就位。 为了抵抗那所谓的十五万蛮族大军,曲良筹甚至出主意将距离白水城最近的幽州三万驻兵也给也给调了过来。 再加上原本的十万大军,怎么着也够抵抗了。 此时此刻,行军账中一片肃穆,十几位老牌将领个个面目紧张,时不时看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曲大人,去将幽州的三万驻军遣回去,就说白水城之危已解!” 燕霁雪站了起来,冷萧面容叫人不寒而栗。 众人面面相觑,蛮族大军已不到二十里,就算燕霁雪胸有成竹,也不该如此冒险。 “将军,万万不可!白水城还有十万百姓须靠我们庇佑,蛮族铁骑已经十年未曾发动过战事,此次必定是有备而来,倘若我们掉以轻心,难保不过重蹈鸣岚覆辙!” 副将白稷简简单单几句话,惊得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鸣岚之火已然熄灭多年,但那场灾难所造成的恶果直到前些年才逐渐平息。 二十年前的陵南王自持天命不凡用兵如神,东黎反叛大军已将陵南五城屠戮殆尽,他却沉醉在美人温柔之乡中难以自拔。 封地都被人践踏,最终落得个万民唾骂的下场。 陵南王土自此并入西南抚远,纵横捭阖多年的陵南王族销声匿迹。 “照我说的做。”燕霁雪有些不耐。 一时间,账中气氛诡异。 那些个老牌将领个个面色难看,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是夜,军营上空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一队几百人的队伍悄然摸了出去,速度极快,犹如鬼魅。 燕霁雪亲自带队,此刻她正骑在马上,弓着背,朝着蛮族营帐所在地进发。 轰隆隆,地动山摇。 很快,两军对垒。 燕霁雪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黑暗中,几百人冲出了几千几万人的气势。 突然的袭击令蛮族人大为震惊,急忙反击,可就在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头头凶猛的、背上绑着鞭炮的黑牛给撞飞了。 牛最怕响声,一旦受到惊吓便会四处奔逃,此时此刻便是这样,几百头牛发疯似的冲向蛮族的营帐,所到之处烈火蔓延,让人窒息。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上百个营帐已经被毁坏,烈火还在不断弥漫,阵阵狂风吹来,火焰烧的更旺。 蛮族人恼羞成怒,阻止弓箭手进行反击,可赫然发现。人跑了,只剩了横冲直撞的牛,等他们的营帐被烧的差不多,那群牛又像长了脑子似的,逃走了。 第二日一早,整个北疆军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蛮族大军粮草被烧,十五万兵士已后退至六十里之外的青城安营扎寨,看样子每个十天半个月是缓不过劲来的。 北疆军中一阵欢腾。 燕霁雪难得起的极早,出了营帐才发现外面竟聚集了一众百姓,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唤沈厌前来一问,才知百姓们都是来送吃食表示感谢的,说他们一晚上就赶跑了蛮族大军,实在厉害。 燕霁雪失笑,她只是做了一点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蛮族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燕霁雪召集所有将领召开紧急会议,规定了每个人的职责,让大家严防死守,一定要守住他们的粮仓,另外也要保护好百姓,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就这么安安生生过了三五天。 这一日,燕霁雪带着松月在白水城中赏玩。 看着这座承载着她不少记忆的边陲小城,燕霁雪心里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住手,抓小偷啊!”忽然一阵尖锐的女声传来,就在不远处。 “松月,快去!”燕霁雪厉声道,松月立刻执行命令。 可就在这时,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丫头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将手上糖葫芦递给了燕霁雪。 “姐姐,给你吃糖葫芦,娘亲多买了一个。”小娃声音甜甜的,八成比糖葫芦还甜。 燕霁雪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正要开口,余光却发现斜后方有一陌生男人阴暗暗的。 燕霁雪拉了小女孩儿要离那人远一点,却听得一声深沉话音缭绕耳畔: “姑娘,糖葫芦好吃么?” 燕霁雪心下一震,连忙转身,不料却嗅到一阵浓烈芳香,紧接着便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燕霁雪迷糊睁眼,发现周身空无一人。 身上零部件也都还在,只是浑身瘫软如泥,不由得心中暗骂,她竟然阴沟里翻船,就这么给人掳走了! 就在她几乎要陷入混沌之时,耳边却陡然响起一阵陌生话音。 “堂堂北疆军统领,威震八方的征北将军,居然也有如此落魄不堪的时候?!” 燕霁雪听到这人的声音,顿时一愣,这声音明显在哪儿听过! 她咬紧牙关,拼死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可下一秒便从榻上摔了下去。 西陵珏瞎唱的眸子微眯,上前想扶她起来,一双手还未触到她,却见眼前人陡然发动攻击,不及他反应过来,她已变守为攻扼住他的咽喉。 﨔 第255章 被抓 “说,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燕霁雪厉声喝道,虽然略微颤抖,这手上力道却是分毫不差,孤注一掷似已赌上身家性命。 西陵珏无奈一笑,他怎就忘了这家伙可是一只狐狸呢? “怎么,当了皇后,就不认识故人了?” 西陵珏轻笑出声,迅速挣脱燕霁雪的桎梏,反客为主。 燕霁雪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么个人来。 西陵珏,蛮族异姓王,两人年少时见过,交手多次不分胜负,燕霁雪离开北疆时终于将他一箭从马上射落,让他成为手下败将。 “要杀要剐随你便。”燕霁雪冷笑。 男子笑意更盛,完全成熟的那张脸俊美耀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向来只出粗野之人的蛮族里,能够长出这么个人模狗样的土凤凰来,也是蛮不容易的了。 “雪儿,本王要你性命做什么,我那十五万大军的粮草横竖是回不来了,不如你嫁给本王,也好抵了这份债,如何?!” 人这一辈子,能遇上几个疯子,也是十分寻常的,只是燕霁雪没有想到,她遇到的这个,简直堪称神经质中的极品! “你脑子有病?”燕霁雪白了他一眼。 “别不信,本王年少时便倾心于你了。”西陵珏将她扶到榻上,让她靠坐在那儿,亲自给她接了杯水。 燕霁雪哪里肯喝,狠狠啐了一口。 西陵珏也不恼火,笑了笑,“你迟早会喝的,休息一下,天亮了我们就走。” 这什么意思。 什么叫天亮了就走?她这张脸在北疆谁人不识,谁能让他们好端端得离开? 两个小时之后,燕霁雪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普通长相的婢女走了过来,一个按住燕霁雪,一个在她脸上贴上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还各种涂抹勾画。 怪不得! 燕霁雪心里大为惊骇,可每当她试图调动内力抵抗药性,便会发现自己仅剩的一丝力气都没了。 “我劝你还是省省,强行用力,你会死。”西陵珏无奈。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罢了,罢了,今日之耻,她迟早能雪! 倘若这世上有一人能让西陵珏朝思暮想,除了燕霁雪,便再无他人。 且不说容颜倾城,就说她身上那股子叫人欲罢不能的坚韧与果敢,便能令所有人臣服的吧。 “你究竟想怎样?!” 燕霁雪咬牙切齿,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变了。 “娘子,天就快亮了,到时候你自然知晓夫君意图。”西陵珏笑起来真的很不要脸。 日出东山,白水城之内紧张一片,然而城楼下茶点摊子上的人却是如沐春风。 “雪儿,你说你往日都是怎么带兵的,军纪散乱成这般模样,什么脏水都往本王身上泼,本王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么?!” “喂,小二,可见过一个貌美女子经过此处,大约,大约一身黑色衣衫。”沈厌带人过来问话。 松月说过,燕霁雪离开之时,身上就披着件黑色大氅。 北疆军向来与民和睦相处,小二也不曾惧怕,吊儿郎当地说: “军爷,这天下貌美女子多如牛毛,隔壁王婆家的小翠也很美,不知军爷要找的可是她?!” 不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觉脸上剧痛,还未反应过来,马背上男子的鞭子已然收了回去。 沈厌居高临下,目光凶狠厉辣。 “你们给我听着,有谁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子,即刻来报!” 燕霁雪眼睁睁看着他,却被西陵珏捏着命脉,到嘴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沈厌,跟我走,有人提供消息在北区那边发现痕迹,很有可能将军就在那里!” 白稷策马而来,陡然打破这片诡异的沉寂。 沈厌立刻面露喜色,不由分说带着一众兵士,跟着白稷去了相反的方向。 临走之前还不忘向着茶棚望了一眼,触及一众陌生脸孔,眉头一皱,这才一甩鞭子绝尘而去! “怎样,本王厉害吧!”西陵珏笑了笑,“我们西陵一氏的易容术,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燕霁雪气得发狂。 “姑娘,你就好好呆着,等到了青城,你和我家王爷成了亲,你可就是我们蛮族的靖王妃了!”文玉笑着看着燕霁雪,细心地帮她收拾好衣服。 她还满脸羡意,仿佛成为王妃就是燕霁雪莫大的荣耀似的。 燕霁雪已经无语到不知该说什么。 她放着堂堂皇后不当,会去当一个野蛮之人的王妃吗? 神经病! 不过,燕霁雪却发现这个文玉每每看向西陵珏时,目光总是相当柔情。 可能她自己也没发现。 燕霁雪清了清嗓子,道:“倘若有朝一日本将军当真做了王妃,一定把他阉了,让他断子绝孙。” 文玉眼中厉色陡然一闪,却又立刻将那抹恨意巧妙隐藏,仍旧笑意萦绕,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燕霁雪暗笑,知晓这一点,她便好脱身许多了!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青城,这里距离蛮族王都已经不远,燕霁雪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她渐渐发现,自己只要不调动内力,就会跟正常人大差不差,能正常走动。 这也得益于她最近几天一直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再加上从文玉那里偷了点解药。 这天夜里,燕霁雪在客栈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吓人的很。 燕霁雪寻了时机换好夜行衣,简单收拾了个小行囊,偷偷从窗户翻了出去,不成想刚出了院子便碰上了那个小丫头,心一横照走不误! “姑娘!” 文玉慌忙低喝,大惊失色的看着燕霁雪身手矫健的翻上屋檐,全然不似白日里颓靡不堪杳无生机的模样,心里当下了然。 “住嘴,放我走,对你只有好处!” …… 燕霁雪偷了一匹马,连夜疾行几十里,最后因为精疲力尽,在郊外一个破庙暂停休息,不料脚一着地,立刻昏昏欲睡,眯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睁眼睛,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醒了,感觉如何?”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再看这一身素衣打扮,怎么着也应该是个胸有文墨的书生才对。 﨔 第256章 获救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的确准确,小书生开口道: “小生名叫秦书白,乃白水城人士,此次远出是为上京赶考,不得不寻了这么个简陋的栖身之所,没想到遇到了姑娘你。” 燕霁雪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总算确认这个小哥没打什么坏心思,便放下心来。 突然间觉得不大对劲,上京赶考怎就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青城地界了?! “小哥,出门几日了?!” “不多,四日。” “身上银钱可还充足?” “唉!一言难尽!恐赶不到京城。” 燕霁雪无奈一笑,怎么这么蠢笨的人竟能叫她碰上,所谓南辕北辙,照他这么走下去,走到明年也赶不到地方! “什么?!这怎么可能,姑娘你莫不是烧糊涂了,小生,小生怎可能走错方向呢?这里明明已到白水城边界,再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到青城了,你去吧,无人拦你。” 秦书白当下变了脸色,又青又白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扼腕叹息,说自己怎么能这么蠢。 燕霁雪休息够了,又要动身,秦书白立刻追上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姑娘带小生一程吧。” 秦书生看似羸弱,这身上力气可不小,见燕霁雪身体没有恢复,便主动要求背着她走。 燕霁雪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身体的确不行,走路都难,必须有人扶着,她心想,横竖逃命要紧,关键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不觉中,她竟在这书生背上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燕霁雪醒了,体力恢复了大半,立刻从他背上下来。 两人饥肠辘辘,预备着停到前面寺庙歇歇脚,到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寺庙后面停着近十匹马,正悠哉悠哉的吃着草。 它们的主子面色不善,个个凶神恶煞。 燕霁雪没什么反应,倒是将秦书生吓了一跳,像个小媳妇似的往她身后躲了躲。 这个呆子,真是笨死了,她想,这帮人肯定是镖师,只是看起来凶恶而已。 燕霁雪想了想,道:“诸位好汉,我们要去白水城,因势单力薄多有不便,能否准许我们与你们一同前行?!” 燕霁雪双手抱拳,朝着正中央那个看起来像是老大的汉子遥遥一拜。 这些人服饰不一,口音也不尽相同,显然也是临时组建的队伍,时局不稳,互相帮衬着总是好的。 更何况她手上还有一些银两,是临走时从文玉身上偷的,她可以交保护费,因此这帮人没有理由拒绝她。 为首的汉子名叫赵昌隆,原本是个镖师,完了一担生意带着手下弟兄赶回白水城,路上偶尔遇上几个无依无靠的,便带上一起走。 这一来二去的,十几人的队伍竟不断扩充,直至现在已经有三四十人了! 他虽然样貌骇人,但这心思倒是善良的很,想都没想便应了燕霁雪的要求,并且分给两人些许吃食。 燕霁雪预想付些碎银子,不料赵昌隆爽朗一笑,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帮他们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你们可听说了,青城有一富豪前几日丢了新娘子,正差了许多人一同寻找呢?据说那位公子生得极其俊俏,不晓得他那小媳妇竟心比天高死活瞧不上,唉……” “兴许那姑娘也是个绝世妙人儿,缘分这种东西叫人摸不准的,指不定人家已经芳心暗许,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过了晌午那阵大太阳,一行人等慢慢启程,两人夹在队伍中间,难免就能听到前后一众八卦的声音。 只是燕霁雪未曾想到,这大半日的时间,所有人絮絮叨叨的内容,都是那所谓的新娘子。 她在想,那新娘子,该不会是她吧? 西陵珏还真是不要脸。 幸好脸上伪装还在,她暗暗放心了些。 月亮升起,几个汉子搜罗了些许柴草点了取暖,燕霁雪觉得危险,暗自皱眉,奈何大家都觉得冷,也没法说什么。 离得远远的四处留意,生怕西陵珏当真找到这里来。 她这心里一颤一颤,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半夜时,竟真的有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燕霁雪吓了一跳,警惕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聚集在此?!” 侍卫长信厉声喝道,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一群鱼龙混杂的人。 他鹰眼如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位大人,我是一名金城镖局的镖师,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可怜的人,就一起带回去,我们往白水城去。” 赵昌隆首先开口,不卑不亢。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要接受检查,可见过这幅画上面的人?!” 长信一挥手差人下去挨个检查,他则拿出一张画像给赵昌隆辨认。 画上之人正是燕霁雪身穿铠甲的英气模样。 赵昌隆看了一眼,眼中光亮一闪,不过片刻便又熄灭,若是在有生之年得见如此人间绝色,就算是死也无甚遗憾了。 “军爷,画上之人就是画上之人,现实之中哪里来的这般绝色,就算是有,又怎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赵昌隆无奈道。 长信冷哼一声,目光一瞥,看到了角落的燕霁雪,立刻上前,“将面罩取下来,快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那对姐弟身上。 男子虽然生的儒雅,却是强硬的很,死活护着自己姐姐不让别人碰。 女子则畏畏缩缩躲在男子身后,素色衣衫破落不堪。 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攥着自家弟弟的臂膀,将脸埋在他背后,浑身颤抖着,似乎已在啜泣。 手下士兵向来粗鲁,长信眉头一皱,翻身下马亲自前来,轻声道: “你们不必害怕,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女子的面纱,不料男子仍旧挡在女子身前,语气坚决毋庸置疑。 “家姐这几日得了麻疹,见不得风的……” 不成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拽向一边。 再回过头时,女子一张红斑点点的面容已经暴露在火光之下,密密麻麻叫人惊骇! “大人,这些人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属下失望道。 﨔 第257章 被卖了 长信心里发颤,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再往前走便是白水城中心了,他们万万不可再去冒险,今夜要是再找不到,便只有提头去见王爷了。 长信面容肃穆,一双狭长眼眸之中光线暗淡,连日的疲惫让他看起来十分颓靡。 又一次的失望之后,他望了一眼那个年轻女子的方向,而后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一群人终于离开,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 她自小若是试实食用板栗便会满脸红疹,呼吸困难,因此从来不敢吃。 刚刚她听到有人来,便急忙问秦书白要了几个赵昌隆给的板栗,果然一小会儿功夫,一张脸已经红的不行。 此时此刻燕霁雪真的有种喘息不过来的感觉,再加上之前遭受重创,身体还没痊愈,因而这次病发要比之前厉害的多。 秦书白吓坏了,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半天不知所措。 可就在这时,赵昌隆却找到他们,说了一句很残酷的话,“抱歉二位,我们不能再带你们一起走了。” “为什么?”秦书白还很天真地问了这个问题。 燕霁雪却无比清楚缘由,点了点头,“可否让我们等到天亮?” 赵昌隆脸色微僵,摇了摇头,相当残忍。 一帮人连夜出发,将寺庙留给他们两个避难。 燕霁雪觉得这个地方不好,可这会儿她脸上身上全是红疹,哪怕脸上覆盖着一层人皮,竟然也能看得十分明显。 更离谱的是,她发起了高烧,都快晕过去了。 真是阴沟里翻船再翻船。 朦胧之中,秦书白似乎说要带她去城里找大夫。 燕霁雪很是担忧,这里荒郊野岭的,局势又不稳定,一般好人家,天还没黑就闭门不出了,哪里能找到人帮忙? 可燕霁雪就算是个铁人,也熬不过去,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到身边有人讲话,意识终于回到自己脑海。 “你,睡最里面!先换了你这破烂衣服去,动作快点,别以为刚来就可以不干活,外面一大堆脏衣服等着你洗呢!” 说话的人是刘妈妈,五大三粗嗓门极高,一言不合就上鞭子抽,说话的功夫,燕霁雪已经挨了五六下。 燕霁雪直接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秦书白呢?说好的带她去找人帮忙呢,对了,她身上的疹子好像自己消下去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要想跑路难上加难。 而且,这是什么地方,看这个妇人,像是大户人家里的管事,怎么这么凶恶? “你是?”燕霁雪躲开刘妈妈的鞭子,蹙眉问道。 刘妈妈冷冷一笑,“不妨告诉你们,既然进了咱们城守府,这辈子也就定死在这儿了,别想着出去了,知道吗? 不然就跟外头牡丹花园下面埋藏的枯骨一个模样,明白么,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就都是这儿的下等婢女,必须听我的话!” 燕霁雪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她竟然被人给卖了。 那个秦书白,究竟干什么吃的。 不过想想也是,生逢乱世,她身上又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遇到这种事很正常。 “傻愣着干什么,躲一边去!”刘妈妈冷冷开口,又想给燕霁雪一鞭子。 燕霁雪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另外也想知道一下这个城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听刘妈妈刚刚那些话的意思,这个城守府竟是个龙潭虎穴。 她就算要走,也得养好身子,了解清楚城守的罪行,带着这帮无辜小姑娘一起走才是。 最里头的床铺,仅一层乌黑的薄被而已,上面还有新沾染的血迹,苍蝇乱飞臭虫乱爬,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不过不要紧,她当的皇后,自然也当的最下等的婢女。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燕霁雪不禁在想,这一次蛮族大军兵临城下,白水城城守慕容狄竟然还有心思让人趁机买来一帮婢女,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喂,新来的,你什么来路?” 同样身为下等婢女,但这个女的却穿着夹棉的布衣,容光焕发。 甚至头发上还插了一根簪花,燕霁雪暗暗打量了下,并未搭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问你话呢!”女子恼羞成怒,发出一声低吼,众人都傻愣在当场,却无人敢多说一句。 “小莲小荷,你们俩过来!”见燕霁雪一直未答,布衣女子当下怒不可遏,被指到的两个女孩乖乖跑过来,“小雯姐,什么事儿?” “你们两个明天的衣服不用洗了,全给她!都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清高,你们听着,她要是敢不洗,看我不告诉刘妈妈,打断她的腿!” “滚。”燕霁雪忍无可忍,冷冷喝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颤了一颤,噤若寒蝉。 那个女子同样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刚刚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家伙,那个女子,不是一般人啊。 她灰溜溜出去了。 “先吃点东西吧!” 燕霁雪正思索着那个布衣女子什么来路,眼前突然多出一块窝头来。 她微愣,说话的女孩儿已经蹲了下来,“我叫文澜,前不久刚刚来的,也被小雯这样欺负过!你今天刚来,还没适应,也没吃东西,在这儿必须要吃东西的,不然会很惨。” 燕霁雪十分意外,“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文澜也没有强求,在燕霁雪旁边躺下。 燕霁雪低声问:“她是什么人,看起来很凶。” 文澜睁开眼睛,同样声音压得很低,“她是刘妈妈的侄女儿,不用干活,她很厉害的,害死了不止五六个人,全是被她磋磨死的,大家都不敢招惹她。” “什么?”燕霁雪整个人都麻了。 这城守府,一个小小管事的侄女儿,竟然也有这么大权利,视人命如草芥?岂有此理! 那那个慕容狄,岂不是更丧尽天良? “你怎么来的,你见过慕容狄吗?”燕霁雪又问,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文澜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我是被卖到这儿来的,白水城赋税很重,老百姓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再正常不过……” 﨔 第258章 悲惨经历 说到这儿,她停顿片刻,又道: “我爹妈早就跑了,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卖进来的,有的长得漂亮,被送给城守当小妾。 像我们这种,只能来当最下等的奴才,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变成牡丹花园下的一抔黄土。” 燕霁雪听了这话,更加生气。 “你怎么敢直呼城守的名讳,可千万不敢了。”文澜提醒道。 燕霁雪没有说话。 第二天,文澜被小雯用鞭子抽了一顿,原因是她动作太慢,文澜的胳膊瞬间皮开肉绽,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小雯又想打人,燕霁雪站出来,“她今天的活,我替她干。” 看到燕霁雪那副冷厉模样,小雯莫名心慌,悻悻走了,但她早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让刘妈妈弄死燕霁雪。 这天夜里,小雯一个人偷偷出了下等婢女所,一路小跑至冷宫后面那片小花园,寻了处假山藏身,眼前是一大片荷花池,只不过无人打理,冻了层薄薄的冰。 虽然是晚上,她仍然打扮的很是艳丽,涂脂抹粉的,头上簪了一支珠钗,仔细看来颇有几分姿色。 不多时,一串脚步响起,小雯惊喜起身,却生生定在了那里,脸色大变。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风哥哥呢!”小雯低呼出声,陡然发觉身前之人目光骤冷,戾气乍现。 燕霁雪冷笑一声,慢慢逼近。 今天白天,她就已经知道小雯不会放过她,那她不如先来解决了这个女人,就当为那些无辜遭害的女孩子们报仇。 “贱人,你不想活了,竟敢这么看着我?”小雯不敢直视燕霁雪的眼睛,但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是你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燕霁雪一记手刀猛敲向小雯的后颈,后者闷哼一声,当下晕死过去,燕霁雪眼疾手快忙扶住她,慢慢拖向荷花池。 整个过程不足几个眨眼的功夫,事毕之后,燕霁雪藏在假山背后,继续等着。 文澜告诉她,小雯有个情郎,名叫赵风,也是这府里一个小小的管事,两人暗通款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事,但凡细心一点的人都能察觉,只是没人敢说。 而且那个赵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妈妈带回来的这些女孩子,很多都被他欺负了。 大约半盏茶功夫,赵风一身黑衣匆匆走了过来,然他并未发觉阴冷池塘中的尸体,左顾右盼片刻,学了几声鸟叫。 忽得一阵掌风扫来,赵风心里大惊急忙接招,却被逼的连连退后,险些栽进荷花池中。 “你是谁?”他猛然问道,看身形对方应是一个女人,但招数诡异,速度极快,即便他常年习武,也难与对方抗衡。 “索命鬼!”燕霁雪再出奇招,腾空而起一个利落转身落在假山顶端。 对方猛追过来,一招一式凌厉如刀,燕霁雪从容应对,曲肘猛击赵风头部。 后者闷哼一声落下,燕霁雪穷追不舍,飞身上前将他扑倒,随手摸起一块碗口大的假山石,不由分说砸向赵风后脑。 随后她将那块石头同赵风一起沉了下去,这对狗男女,就去地下赎罪吧。 做完这一切,燕霁雪已经累到虚脱,她身体还未恢复,没多少力气,只好屏气凝神,速战速决。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几不可查的声响。 “谁?!”察觉动静,燕霁雪陡然回头,那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小雯与赵风的死讯传遍了下等婢女所的每一个角落。 风声四起,大家都说两人是殉情而亡,而仵作来查验了一番。 下的定论却是被人谋杀,一时间人人自危,一到夜里更是没人敢走动半步。 侄女被人杀害,最先坐不住的人自然是刘妈妈,她下午的时候就带了一众奴仆踏进了下等婢女所的大门。 所有人跪成一片听候发落,简单过问了几句之后,刘妈妈直接将差人燕霁雪拎了出去,丢在大家伙面前。 “有人说,你与小雯发生了争执,可有此事?”刘妈妈冷声质问。 燕霁雪道:“是她单方面辱骂我,打我。” “住口!”刘妈妈冷冷一笑,“那就是你了,给我把她绑起来!” “刘妈妈,不是她。”一直颤巍巍跪在人群里的文澜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她身上。 “奴婢与雪儿同住一处,因为天冷,所以习惯抱着她取暖入睡,昨天吃坏了肚子一夜未眠,亲眼瞧着……雪儿从未离开!” 文澜没敢抬头,哆哆嗦嗦好歹算是说清楚了,燕霁雪心下了然,原来昨天晚上尾随她的竟然是文澜! “那除了你,又会是谁?”刘妈妈气得脸色发青,狠狠一鞭子摔在文澜身上。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恶。 她真的没想到,奴婢的命竟然这么不值钱。 就算是在宫里,她也一再三令五申,不许后宫嫔妃苛待宫女,这些人究竟怎么敢的? 难道说,这是常态? 燕霁雪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整顿此事。 “刘妈妈,您也知道,奴婢身子骨弱,哪里是小雯姐姐的对手,而且奴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事啊。”燕霁雪低声说道。 刘妈妈恨恨瞪了她一眼,又去问别人了。 晚上,燕霁雪帮文澜包扎了伤口,问她,“你为什么帮我?” “我亲眼看到你杀了那两人,凭你的手段,这件事你迟早都会查清楚,我若不及时归顺,早晚也得死在你手下,如今我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还是从未有人会像你一样保护我!” 文澜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我不轻易杀人的,放心吧!” 燕霁雪嗤笑,不经意间掩藏起眼底冷意。 又是一个森寒的夜,几声鸟鸣渐飘渐远。 一列巡防卫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顺着养心殿外的那条宽道往垂花门走去,前不久刚刚死了人,他们这些夜间巡防的便加大了巡查力度。 “什么人?”忽得传来一声异响,为首的头领瞬间拔刀,身后几人猛然四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打望。 “喵呜……” 﨔 第259章 又一次愤怒了 “哎,一只猫而已,走吧走吧!” 燕霁雪伏在城守府最高的屋顶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卫队走远。 这些巡卫果然警觉,她不过是稍微踩滑了一点点便差点被发觉。 燕霁雪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她用了半个晚上时间,摸清了城守府的构造,也规划出了逃跑路线。 与此同时的下等婢女所,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深睡,唯刘妈妈一人正猫着腰站在那儿,透过窗户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正寻思着要不要把燕霁雪半夜消失的事情告诉上方,忽然间背后一凉。 刘妈妈急忙转身,月光缥缈,光与影的交界处,站着一个如同鬼魅的人影。 “刘妈妈,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燕霁雪慢慢逼近,话音冷凝似笑非笑,刘妈妈顿时额冒冷汗,闪缩着不知所言。 “怎么,不行?”刘妈妈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额头冒汗,两腿都在打颤。 “刘妈妈,更深露重,大晚上的就不要再出来走动了,我只不过去了趟茅厕,都感觉浑身发冷。 饶是刘妈妈这般胆大的,也要多注意一下才是,可别像小雯那样,一声不响就着了道!” 说实在话,要不是因为杀了这个刘妈妈可能会有麻烦,她现在都想动手。 晌午,有人送来了下等婢女所洗衣房今日一天的饭食。 燕霁雪看了眼她的份例,又一次愤怒了。 一个干馒头,一碟烂咸菜,一小碗稀得能当镜子照的清粥,这就是她一天的伙食。 这里其他人跟她一模一样,每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鸡少,全都面黄肌瘦,估计要不了几天都得被磋磨死,成为牡丹花肥。 燕霁雪正准备动筷子,文澜追着只黑猫跑了过来,“雪儿,快帮我捉住它!” 黑猫历来被认为是不祥之物,再者说燕霁雪从来不喜欢猫,所以并未搭理。 她也想不通,文澜自己都吃不饱了,竟然还有心思喂猫。 那边,文澜抓到猫,喜不自胜,掰下一小块馒头放在手心,黑猫凑了过来,嗅了嗅,突然间厉声一叫,全身黑毛皆竖了起来。 燕霁雪大惊,脸色一变猛跳下来,“扔了!里面喂了毒!” 文澜愣了一愣,瞬间泪目,慌乱不已,“雪儿,这……谁有这么歹毒?” “先别慌,听我的!”燕霁雪冷冷道,简单思虑片刻,她大抵已经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 既然那人存心害她,何不以牙还牙? 日落西山,下等婢女所一片寂静。 “文澜,雪儿今日吃的还好吗?”刘妈妈问。 “回禀妈妈,她最近胃口不大好,只吃了一半!”文澜佯装镇定,笑着说。 刘妈妈心里一喜,一半也够了。 夜幕四合,所有人都入睡之后,下等婢女所里突然间传来一声尖叫,“来人呐!救命啊,雪儿,雪儿,你怎么了?!” 燕霁雪嘴唇发紫,浑身僵硬,抽搐几下便瘫软下去,再无呼吸。 刘妈妈很快带几个仆从过了来,“带走,快点!”几个太监便开始上手,预备着用提前备好的麻袋装人。 “刘妈妈,这是怎么了呀!你们要干什么,雪儿病了,您得帮她找大夫呀!” 文澜痛哭流涕惊惶不已,她虽胆小怕事,但也懂得什么叫别无选择。 “滚一边去,小贱人,平日若不是看在这个贱人脸上,我早就收拾完你了,你若再不识好歹,信不信老娘连你一块埋了!” 刘妈妈满目狰狞,声如洪钟,猛得一巴掌抽上文澜的小脸,后者闷哼一声栽倒,哭哭啼啼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动作快点,若是误了事儿,小心娘娘砍你们的狗头!” 不过片刻时间,那几人便急匆匆走了,文澜抹了把眼泪,呵呵笑了笑,从前的天真无邪似乎早已不复存在。 “打开,扔下去!”刘妈妈站在池塘边冷声指挥道,两个太监急忙动手,解开麻袋,就要把人往水里扔。 惊变就在瞬间! 原本抗在肩上的麻布袋猛然震动,只听得“刺啦”一声,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麻布袋已经碎成布片乱飞。 明明已经丧命的女子宛如鬼魅,此刻已稳当站在几人面前,眼底埋藏着深深的厉色。 “啊!”最先屁滚尿流的护卫也最先命丧黄泉,燕霁雪一手扒住他的颈部,咬牙一扭,他的脑袋便转了一圈儿,恐怖又诡异。 跑的略微慢些的那个,边跑还边频频回头,腿脚颤抖如筛糠,燕霁雪三两步追上,猛得一刀插进他的脖颈,顿时间血流如注,十分渗人。 有一个则稍微聪明些,干脆躲进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亲见两个同伴死于非命,顿时间汗毛倒竖。 那是他临死之前见过最恐怖血腥的画面,奇怪的是只片刻功夫,那夺命死神已经不见踪影。 直到他忽的感觉背后一凉。 最后一个便是刘妈妈了,燕霁雪收起匕首,一把将慌不择路跌进池塘的刘妈妈拎了上来,擦了擦脸上的污迹,这才转头望向她。 刘妈妈早已经被吓傻,牙齿“咯咯”打颤,瘫倒在地,连个“饶命”也说不出来。 “想办法,让我见慕容狄。”燕霁雪将满手鲜血擦拭在刘妈妈身上,此前被她刻意隐藏的杀气瞬间弥漫出来。 刘妈妈眼睁睁看着她变得这么可怕,整个人都懵了。 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对了,当时跟我一起的那个书生呢?”燕霁雪问。 刘妈妈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他,他在西院护卫所……你,你究竟是谁?” 燕霁雪淡淡勾了勾唇角,抬起刘妈妈的下巴,一字一句:“你这等蠢物,不配知道我的名讳。” 刘妈妈差点吓晕过去。 “我,我这就带你去见城守大人。”她哆哆嗦嗦地说。 这个夜,够静,也够摄人心魄。 算算日子,燕霁雪已经在这儿待了三天两夜,北疆军不见她的下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的局势,大概率还是稳的。 她在想,等今夜先审清楚这个慕容狄,放了那帮可怜的女孩子,带着秦书白离开这里,再跟众人商议接下来的事也不迟。 﨔 第260章 获救 此时此刻,慕容狄所住的静园近在眼前,可还没进去,燕霁雪竟然已经听到里面传来柔弱女孩子们惨烈的叫声。 燕霁雪不由得加快脚步。 “城守大人,喜欢年轻女孩儿……”刘妈妈小心翼翼道,“就在那,我,我走了。” 燕霁雪一记手刀过去,刘妈妈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随后,燕霁雪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人发出惊呼之声,那慕容狄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进土里的人,此时此刻竟然还蒙着眼睛,正愉快地玩游戏,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一个个赤身裸体,受尽凌辱。 看到燕霁雪的一瞬,一帮人都吓坏了,可谁也不敢说话,那慕容狄正沉浸在喜悦中,竟然没听到燕霁雪踹门的声音。 简直岂有此理。 燕霁雪也懒得多浪费时间,上前给了慕容狄一耳光,打得他瞬间跌倒在地,下一刻,她的匕首已经横上他的脖颈儿。 慕容狄吓得半死,慌慌张张揭开蒙着眼睛的带子,就看到一把刀就悬在他眼睛上面,只要对方手抖上一抖,他的眼睛就没了。 “你,你是谁?”他哆嗦着问。 燕霁雪冷笑,“来要你命的人。” 慕容狄吓得浑身僵硬,“你,你,本官哪里招你惹你了?!” 燕霁雪不由分说,在他肩膀上给了一刀,“你现在立刻……” 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推开,是慕容狄的小厮,他满脸急色,像是有事禀报。 可看到这一幕,他魂儿都飞了。 “说,有什么事?”燕霁雪命令道,与此同时她已经勒紧慕容狄的脖子。 后者为了活命,也连忙让小厮实话实说。 “是,是那位赫连大人来了,还说要跟老爷继续商谈一下上次没谈完的事。”小厮颤抖着说。 燕霁雪大惊失色。 “慕容珏?”她咬牙道。 那小厮下意识点头,“没错,就是……” “备马!”燕霁雪冷声开口。 慕容狄哪里敢忤逆她,低吼:“还不快去!” 燕霁雪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一,慕容狄跟西陵珏互通有无,很有可能背叛了。 二,她现在必须立刻离开。 至于其他的,随后再说。 很快,马准备好了。 燕霁雪从城守府后门离开,还没走远,便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她心里大为惊骇,急忙放快速度。 一口气逃了好一会儿,身后那马蹄声还是穷追不舍。 那些人好像不是西陵珏的人。 她暗暗猜测,因为这儿距离军营已经不远,西陵珏不敢作死。 她干脆停下来。 身后那帮人与她擦肩而过。 为首的竟然是白稷! 白稷率众而走,身后跟着一众她所熟悉的兵士将领,燕霁雪悬着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整个人都轻松了。 “白稷!”她大喊。 一帮人停了下来,白稷骑马而来,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燕霁雪一把将脸上的伪装撕扯下来,露出原本模样。 “将军!”白稷激动瞪了,立刻下马,向燕霁雪行礼。 一众将士也是喜极而泣,纷纷下马。 “将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白稷急声问道。 “出了点意外,我混进了城守府,发现了一些东西,回去再说。”她言简意赅,刻意隐瞒了自己被掳走的事实。 尽管她并没有失身,可流言蜚语要人命,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不料他们这边重聚的欣喜还未落下帷幕,不远处又重新响起重重的马蹄声。。 这回定然是西陵珏无疑了! “立刻离开这里!”燕霁雪急忙下了命令。 她也翻身上马,可还没跑出去多少,便听到身后传来凄厉的声响:“雪儿,你回来!!” 燕霁雪心里一阵恶寒,加快速度。 与此同时。 西陵珏已经要疯了。 他找了整整四天,却什么也没发现,直到刚刚,他才从慕容狄嘴里听到了蛛丝马迹。 察觉到不对劲时便连忙赶出来追,不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一定会抓住你!”他怒不可遏,咬牙怒吼。 燕霁雪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阵厌恶,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没痊愈,马鞭子都要甩断了地逃。 疾驰而过十几里,军营隐约可见。 “王爷,不能再过去了,危险!” 长信不得不阻止,再往前追,一旦落入敌人手里,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西陵珏怒不可遏,一把抓过属下身上弓箭,张弓搭箭行云流水。 他死死盯着那道进了城门的身影,却终是不忍下手,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雪儿,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带着无与伦比的偏执与狂妄,他的声音穿透千山万水。 燕霁雪心下一震,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西陵珏啊西陵珏,你真是个疯子。 回到军营,燕霁雪顾不得解释什么,立刻让人去把慕容狄那个狗东西先抓回来。 另外还特别叮嘱了,让他们把秦书白带回来,并将府里的所有奴婢全部妥善安置。 “将军,您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松月一脸忧心得问,同时也很自责。 燕霁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什么,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而已,要不是出去这一遭,有些事我到现在还不清楚呢。” 很快,慕容狄被带到了军营中。 秦书白也回来了,一个劲儿要找之前的燕霁雪。 “你这书呆子,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燕霁雪很是无奈。 被折磨了好几天,秦书白也瘦了一圈,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紧张感,看到燕霁雪,他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大惊失色。 “你,你你你,你真是大将军啊,那你怎么会沦落到……”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燕霁雪捂住了嘴巴。 燕霁雪屏退其他人,“你这蠢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点数吗?不想死的话,把嘴闭严实!” 秦书白脸色惨白,突然意识到,燕霁雪真的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女子了。 他直勾勾盯着燕霁雪,许久才道:“大将军,你怎么会是大将军呢?” 他的心里产生了强烈了落差感。 那种连着几天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变了身边的巨大落差感。 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﨔 第261章 绝对有诈 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燕霁雪又累又困又饿,狠狠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神清气爽得醒了过来。 她先亲自提审了慕容狄,得知这家伙竟真的早就与西陵珏有所往来,他在城守之位上将近四年,有三年都受收了西陵珏的钱。 任由蛮族人潜入白水城收集情报,这一次蛮族突然陈兵城外,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燕霁雪气得半死,直接命人将慕容狄打入大牢,再抄了他的家。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得知了一件事。 慕容狄府里的一帮女孩子,都被西陵珏抓走了,包括文澜。 松月将西陵珏给燕霁雪的信送了过来。 西陵珏态度嚣张,他说那十二个女孩子都在他手里,燕霁雪要是想要救人,就独自一人前往白水城东边郊外的密林,他自然会放人。 “将军,他绝对有诈。”松月不安的提醒。 燕霁雪将那封信揉成团,丢进火堆里,冷冷一笑。 她当然知道有诈,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去救人。 十二个女孩子,十二条鲜活的生命。 文澜也在里面,那个傻傻的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燕霁雪站了起来,拍拍松月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完,便将沈厌、白稷还有军师曲良筹叫了进来,一番商议。 夜风冷冽,周围一片肃杀之气。 燕霁雪的脸被松月手里的火把照耀得忽明忽灭,越发觉得这夜晚寒凉渗人。 说实在话,燕霁雪很是愧疚。 毕竟要不是因为她,文澜等人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燕霁雪骑得极快,大概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相应位置。 与此同时,郊区密林里的废弃木屋内。 文澜被人用一杯烈酒泼醒,热辣的酒进了她的眼睛,刺痛感随即而来,她狠狠吓了一跳。 茫然地之间,才发现自己被人绑了,浑身僵硬,腿都麻了。 与她一起被绑起来的还有其婢女,大家一个比一个惨,有的醒了,有的还没醒来。 什么情况啊? 而且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别人绑架她是为了什么? “醒了?”这时,一阵冰冷的男音在她面前响起。 文澜愣了一下,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一个帅的离谱的男人。 此人一身黑衣,慵懒得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狭长的眸子静静看了过来,目光却令人窒息的冷。 文澜呆愣了一瞬,更加茫然无措。 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物。 对方看起来明显就是个大人物,她这种人哪里得罪得起? 该不会,她们都被人卖了? 文澜瞬间脸色苍白,下意识去寻找燕霁雪的人影儿,看了一圈也没发现。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文澜咳嗽一声,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些。 男人也正笑眯眯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当时在城守府,就是你跟燕霁雪关系最好?”男人淡淡问了一句,眼底划过一抹幽暗的冷色。 文澜眉头一蹙。 原来是冲着雪儿来的。 “没有啊,我们关系一般,也才认识几天而已。”她道。 她猜燕霁雪可能得罪了这个男的,但她不能说实话。 男人脸色微变,有些嫌弃得白了她一眼,“怎么,你很害怕我杀了你?” 文澜脸色一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终于还是要被杀了么? 电光火石一般,她脑子里浮现出燕霁雪说的一句话。 活着比什么都强。 “没错,我跟她关系不错,她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就等着受死吧,你抓了我,她不会原谅你的。”文澜清了清嗓子,挑眉看着面前男人,想吓唬对方。 听见“雪儿”两个字,男人脸色终于变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那正好,你对我来说,还算有价值。” “你是雪儿的敌人?”文澜有些狐疑,她鼓起勇气说道:“那你最好放了我,否则她不会饶了你。” “她玩弄了我,让我损失惨重,你觉得我该不该报仇?”西陵珏笑着坐了下来,看傻子一样看着文澜。 “那一定是你做错了,不然的话,雪儿怎么可能对你下手?”文澜看着西陵珏,心里莫名产生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跟燕霁雪也才认识几天,但她看得出来,燕霁雪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这辈子能跟那么一个有本事的人当过朋友,她已经很满足了。 西陵珏的目光微微一变。 一挥手,两个黑衣人走了过去。 文澜脸色煞白,警惕地瞪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这臭丫头,嘴太硬了。”西陵珏冷笑。 他的手下立刻上前,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靠近文澜的一瞬,像极了一匹恶狼。 文澜脸色惨白,下意识喊救命。 男人本来没啥想法,看到她这个样子,狞笑起来,五官都变形了。 “来来来,让我给你解开……啊!” “滚开!”文澜同时大喊一声,然后一脚踹了出去。 黑衣人没有防备,胯下脆弱之物被踢了一下,痛得他直接蜷缩在地,冷汗直流。 几人一愣。 文澜也有些不可置信。 她竟然踢了别人,那她不是死定了。 “臭丫头,你找死!”男人恼羞成怒,阴狠的站了起来,给了文澜一巴掌。 打得她直接坐了过来,洁白细腻的脸蛋儿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西陵珏冷笑,让人又用针将文澜扎醒,“你跟燕霁雪,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夺走了他的心,一个说些要死的话来刺激他。 他依旧记得,几年前他还跟在父亲身边,燕霁雪也跟在燕之鸿身边,两人第一次在白水城见面就因为一件小事杠上了。 他的人打伤了一个乞丐,燕霁雪却非要救那个卑贱之人,为此当众用鞭子将他从马上勾了下来,让他沦为笑柄,为此,他还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再一次见面,她已经是威风赫赫的女将军,两人在战场上相遇,她再一次用箭射伤他,让他的尊严荣耀全都变成笑话。 他记得每一次被燕霁雪羞辱的场面。 﨔 第262章 必死的决心 可他也逐渐发现,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能跟他并驾齐驱,能征服他。 别人都不行。 他恨了她好几年,也念了她好几年,他的感情逐渐变得复杂,最后的最后,他想得到她,将她毕生囚禁在自己身边,只能任他驾驭。 “你骂我可以,不能骂我雪儿!”文澜忽然凶狠起来,咬牙切齿。 雪儿对她那么好,是她唯一的朋友。 “噢,是吗?她对你很好吗,你这么维护她?” “没错!”文澜大吼一声,“她很厉害,对我很好!” 她想起来燕霁雪杀人的那一幕幕,心里充满崇拜。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交到第二个燕霁雪这样的朋友了,她绝对不可能背叛。 西陵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 燕霁雪就那么厉害,她跟这个小丫头认识才几天,竟然就俘获了她的信任? “你只要说一句,燕霁雪是个贱人,我就放了你,怎么样?”西陵珏阴恻恻盯着文澜的眼睛。 文澜愣了一下,却想都没想,直接啐了一口,“你休想!” 西陵珏心里一阵火气。 “为什么?”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被带起了情绪。 文澜忍着脸上的痛,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贱如蝼蚁,唯有雪儿拿我当人,虽然才短短几天,可我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喜欢她,认识她,我很幸运,也很骄傲!” “混账!”西陵珏手里多了一个匕首,他单手捏住文澜的下巴,狠狠一划。 文澜惨叫一声,脸上便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整个人浑身发抖,却仍恶狠狠盯着西陵珏。 这样的眼神儿,让西陵珏想到了燕霁雪。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那么像她? 他再次抬起文澜的下巴,用了点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燕霁雪是个贱人,我就饶了你,还给你上药,怎么样?” 此时此刻,西陵珏已经魔怔了,将文澜当成了燕霁雪,想要征服。 “我不。”文澜想都没想,冷冷甩开脸,血滴了西陵珏一手。 他彻底怒了。 他奈何不了燕霁雪,难道还征服不了区区一个小小的丫头? “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掐住文澜的脖子,用了力。 “不!”文澜艰难出声,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西陵珏下了命令。 文澜立刻被人解绑,扔到地上,都用不着几个人一起上,一个黑衣护卫照她心口提了一句,她就飞了出去,摔晕过去了。 “王爷,那女人来了,她一个人。”有人从外面通报。 西陵珏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她一个人,当真?” “没错。”侍卫毕恭毕敬,“这附近遍布我们的人手,的确只看到她一个人。” 燕霁雪还没进去,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不禁心里一沉,加快脚步,上了台阶。 她一眼看到文澜小小的身体滚在地上,像破败的木偶,惨烈无比。 燕霁雪脚步一顿,脸色倏然变得可怕。 “你来了。”西陵珏坐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燕霁雪却没搭理他,径直走到文澜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发现她还有气息,这才勉强放下心。 扶着文澜的肩膀,看到了她布满血的脸,还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她心里一痛。 这个小丫头也才十几岁,已经够惨了,如今脸竟然也被毁了,她要是醒来,一定痛苦极了。 “雪儿,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这么会收买人心,这个小丫头也才十几岁吧,跟你认识也没几天,竟然就被你俘获了?”西陵珏贪恋地看着燕霁雪,眼底目光复杂至极。 “你欺负她了?”燕霁雪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她还是个孩子,你未免太卑鄙龌龊!” 西陵珏仰天大笑,“只要能把你引来,哪怕是无数个这样的人,本王也毫不在乎。” 燕霁雪轻轻放下文澜,站了起来。 “雪儿,你能来可真好,天一亮你就跟我回去,到时候,你就是我西陵珏的王妃,我保证西陵没有一个人不尊敬你,如何?”西陵珏笑着看着她,似乎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 燕霁雪却道:“赫连奕曾经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你们两个未免都太自信了,我凭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去做所谓的王妃?” 西陵珏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儿。 “噢,是么?”他淡淡一笑,“可惜你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你落在本王手里,就绝对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 他话音未落,燕霁雪忽然一跃而起,猎豹一样迅猛地扑倒西陵珏,掐住他的脖子。 下一刻,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上,她又将匕首横在了他脖子上。 西陵珏整个人都蒙了,试图反抗,可为时已晚,他能感觉到燕霁雪身上的杀气,也能感受到匕首横在脖子上的冰冷。 他又一次低估了这个女人。 燕霁雪起身,将他也拉起来,对着其他人低吼:“别动,把刀放下。” 她力气极大,几乎要掐死他。 一时间,所有人大惊失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燕霁雪稍微放松了点,继续命令道:“我数三下,还有谁没放下武器,就等着给他收尸,一!” 西陵珏艰难开口,“不,不许放!” 他不想让下属放下武器,他们很有可能,加起来都不是燕霁雪的对手。 这个女人简直不是一般的恐怖,比男人还厉害。 “二!”燕霁雪阴恻恻一笑,索命罗刹一般,手上的力气再度收紧。 西陵珏脸色惨白,近乎窒息。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一番,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武器。 燕霁雪挑了挑眉,挟持着西陵珏走到文澜身边,这才稍稍松了力气,给了西陵珏一丝喘息之机。 “你,你杀不了我的,放弃吧。”西陵珏嗓音嘶哑,“这里,是我的地盘。” “那可不一定。”燕霁雪幽幽笑了一下。 话音刚落,木屋四面发出一阵惨叫。 西陵珏瞳孔一震,他的人被杀了! 果然,下一刻,就有无数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见人就杀。 西陵珏试图逃跑,被燕霁雪打晕过去。 﨔 第263章 中毒 文澜被周遭惨叫声惊醒,看到眼前一幕,懵的不能再懵,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雪儿,是你吗?你来救我了?” 这声音委屈极了,像受了欺负的孩子。 燕霁雪心头酸涩,抱了抱文澜,“没事了,放心。” 十几个女孩子也都获救,被燕霁雪带回去,暂且安置在城守府,着人照顾着,想等她们的家人来接。 文澜被燕霁雪带到了军营。 军医见了都被文澜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说她这伤口得好些时日才能康复,说不准,还会永久性留下疤痕。 燕霁雪一脸愧疚,又愧疚又心疼。 文澜却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雪儿,我不在乎,不过,我刚刚听说,你是他们的大将军,真的假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竟然有幸遇到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虽然她不知道大将军意味着什么。 “你先休息,别的别多问。”燕霁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带文澜回宫,请太医给她医治,如果以后治不好,那就养这个小丫头一辈子。 至于西陵珏。 有他在,这场战事距离结束也不远了。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来到水牢,看到了被用铁链锁起来的西陵珏。 “你也有今天。”她站在水边,淡淡微笑。 西陵珏抬起头来,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恨意。 “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他笑起来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看看你的左手手腕吧,那毒,八成已经侵入你的骨髓了。”西陵珏更加畅快,“既然活着的时候得不到你,跟你一起死也不亏。” 燕霁雪急忙低下头,撸起袖子,果然看到左手手腕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藤蔓一样的印迹,隐约弥漫着黑气,看起来像遭遇了某种诅咒。 “你给我下了毒!” “是啊,你以为我当真没有一点准备,那毒无色无味,起初一段时间只会在你体内慢慢蛰伏,等那黑线变成红色,你就会穿肠烂肚而亡,正好给本王陪葬。”西陵珏抬起头,幽幽盯着她。 燕霁雪转身就走。 此事她只告诉了松月,还有曲良筹。 “将军,咱们立刻召集名医前来诊治,横竖西陵珏在我们手上,蛮族大军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松月急声道。 曲良筹也说:“没错,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趁着这段时间战事停歇,赶紧去找大夫。” “不行。”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肚子里隐约传来的痛意,慢声道: “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被别人知道,白水城内人才济济,你们二人暗中调查一番,找来一个厉害的试试解毒之法,我也会从西陵珏那里下手。” 她的指令,无人敢忤逆。 松月跟曲良筹立刻行动起来,明察暗访一番,倒是打听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毒医,姓葛,但他是个残废,不肯出诊,只能别人去找他。 至于西陵珏那边,他的意思是,放了他,他才给解药,不然免谈。 燕霁雪决定去找葛大夫。 她带着松月跟曲良筹,很快到了那位葛大夫的医馆。 排队的人很多,目测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到他们。 燕霁雪耐心等待。 可下一刻,她却一阵心慌,两腿一软,竟差点跪在地上。 多亏了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小姐,您怎么样?” 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过来,“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这位姑娘长得很漂亮,明眸皓齿,头发乖顺的垂在肩膀,布衣荆钗却难掩其风华。 她看了一眼众人,可就在目光接触燕霁雪的瞬间,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像是故人重逢,认出了她。 燕霁雪跟曲良筹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抹异色,两人却都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女子多看了燕霁雪好几秒,才如梦初醒似的道“请问,是燕将军吗?” 燕霁雪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女子笑容更盛:“快请随奴家进来吧。” 松月跟曲良筹也想跟进去,却被制止。 “不好意思,请二位在此安心等候。” 女孩儿举止大方,又有礼貌,虽然这位方大夫要求比较奇怪,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选择尊重。 燕霁雪被女子带进一间净室,里面只有一位端坐在轮椅上,须发花白的老者。 他捋了捋胡须,看着燕霁雪,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竟是燕将军?”他跟那女子一样,盯着燕霁雪看了好几眼,“草民见过将军。” 燕霁雪无奈,急忙上前扶住他,“老者不必多礼,烦请帮本将看看这毒如何解。” 她猜测这位葛大夫从前见过她,毕竟她曾经在这儿待了好几年。 葛大夫立刻上前,查看了燕霁雪手腕上的印迹,一时间脸色大变,他忍了忍,又帮燕霁雪把脉。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无奈摇了摇头,“将军,这是有名的黑曼毒,老夫无能,只能用药物延缓毒发的时间,却不能彻底解了它,此毒,怕是只有下毒者才能彻底解除。”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葛大夫给她开了药方,让她回去之后煎服,每日三次,一直持续到能找到解药的那一天。 临走之前,燕霁雪叮嘱葛大夫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葛大夫却道: “将军就算不说这种话,我们祖孙两个也一定会守口如瓶,当初承蒙燕大将军相救,我们二人才能活命,可没想到,今日本该报恩的时候,却……” “无妨。”燕霁雪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没什么,我再另想办法就是。” 她回去之后,立刻去了水牢。 “怎么,走投无路了?”西陵珏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阴暗的面孔。 水牢里只有一个通风口,此时正好有一束光从里面洒下来,斜斜地笼罩着燕霁雪,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辉。 西陵珏近乎贪恋地盯着她,不知不觉间,眼底多了几分强烈的不甘。 “倒不至于走投无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你,可不一定。”燕霁雪似笑非笑。 西陵珏面色一变,察觉到了危险。 下一刻,燕霁雪拍了拍手,曲良筹信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样东西。 﨔 第264章 燕凌 一个拨浪鼓,一个药瓶,一根蜡烛,一面铜镜。 西陵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解药,我留你全尸。”燕霁雪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西陵珏已经是她的手下败将,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我们就一起同归于尽吧。”西陵珏沉默片刻,突然给出这么一句: “以我一命,换堂堂东序皇后一命,值了。” 这家伙还真是个疯子。 燕霁雪心里一阵憋闷,使了个眼色给曲良筹,他立刻让人将西陵珏拖了过来。 后者也不知是认了命,还是笃定燕霁雪不会真的要他性命,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毫不在意似的。 可当他看到曲良筹从那黑乎乎的药瓶里倒出来一颗,要给他喂进嘴里时,他脸色一变。 “你要干什么?”西陵珏咬了咬牙,直勾勾盯着燕霁雪。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一颗药吗?”说完,燕霁雪亲自上前,夺下曲良筹手里的药,直接捏住西陵珏的下巴,在他惊怒交加的目光中给他喂了进去。 “这是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西陵珏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掐死她一般。 “是一种能让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东西,能把你折磨死。”燕霁雪挑眉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戏谑。 西陵珏脸色变得惨白,挣扎着试图逃跑,却被人狠狠按住,没一会儿,他便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儿,什么尊严什么体统全顾不得了。 燕霁雪跟曲良筹在旁边看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畅快。 西陵珏目眦尽裂,一会儿抱着头大叫,一会儿又捂着肚子哀嚎,那药犹如万千只蚂蚁在她身上噬咬,用不了一会儿,便瓦解了他的意志力。 在他半死不活之际,曲良筹命人将他拉起来,点燃蜡烛,将铜镜放置好,又拿起那小儿玩耍的拨浪鼓,在他面前摇啊摇。 西陵珏已经被折磨得快疯了,烛光摇曳之下,铜镜里自己那凄惨的样子,耳边拨浪鼓的声音又像孩童的嘲笑,挥之不去。 他试图挥手去阻止曲良筹,可随着拨浪鼓声音越来越急促,他的意识竟然也被剥夺。 一会儿之后,曲良筹对燕霁雪说:“成了,等他醒来,他就成了咱们的傀儡,让他干什么,他就只能干什么。” “那我让他去命令蛮族大军退回去,让他们的主将前来投降如何?”燕霁雪戏谑。 曲良筹摇了摇头,“这个怕是不行,他是个心性坚定之人,这种药对他的控制是暂时的,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能挣脱,所以咱们得尽快动手,当务之急还是先利用他为将军解毒。” 没一会儿,西陵珏果然醒了过来,目光茫然,无措的望着燕霁雪,像个半傻不傻的。 “这黑曼的解药是什么,尽快交代。”曲良筹说。 西陵珏挠了挠头,声音僵硬地说:“解药,在,长信手上。” 他明显就是在跟自己的意识作斗争,试图战胜它,却又被药物控制,无能为力。 燕霁雪就让他写信给长信,让后者送解药过来。 西陵珏也照做了。 信很快送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长信派来一名士兵,交代说要想拿到解药,必须让西陵珏亲自去取。 看样子是想救回他们的王爷。 燕霁雪跟曲良筹商议一番,做了一点部署,便带着西陵珏去了双方约定的泗水河畔。 长信在河对岸,燕霁雪等人押着西陵珏在河岸这头,为避免出事,燕霁雪亲自带着西陵上了连接河两端的大桥。 脚下河水奔腾,周围风声赫赫,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长信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王爷,却见西陵珏目光空洞,明显被人控制了。 “王爷,王爷!”他低声唤道,试图唤醒他。 西陵珏却伸出手,硬邦邦地说:“解药。” 长信看了一眼西陵珏身后正两手环胸看着他的燕霁雪,十分不甘,但又没有办法。 只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磨磨蹭蹭不肯交过来。 “你放了我们王爷,我才肯给你。”他道。 “那你先问问你们家王爷同不同意。”燕霁雪似笑非笑。 西陵珏再次开口,“解药!” 语气加重了。 长信一愣,这才将东西递了过来。 西陵珏接过解药,却狠狠往河里扔,燕霁雪大惊失色,急忙甩出鞭子去接,与此同时,西陵珏冲向长信那边,眼看着就要逃跑。 燕霁雪在心里冷冷一笑,将解药拿了回来,长鞭再次一甩,将西陵珏卷了回来,叫他狠狠摔在地上。 曲良筹等人立刻冲过来,将挣扎着,低吼着的西陵珏俘获。 燕霁雪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真没想到啊,你这么厉害,这么快就冲破了蛊惑,不过不要紧,你还在本将手里。” 长信叫嚣着要救人,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燕霁雪将西陵珏带走。 回去之后,西陵珏又被丢进水牢,燕霁雪暂时没空搭理他,她让人将解药验了验,发现没问题,便吃了下去。 几个时辰不到,她胳膊上的黑线已经慢慢消失,身体内的不适也逐渐没了。 夜里,她带着松月去了白水城内。 雁字回时,是白水城这两年最火爆的酒楼之一,蜀地的龙抄手,浙闽的叫花童子鸡,岭南的马蹄糕,西域的葡萄酒,甚至燕晋一代的白玉鸡脯……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雁字回时酒楼最厉害的一点在于,它几乎网罗了四海九州各个菜系的所有正宗名厨,只要你想吃,他们就能做。 这也是为什么,雁字回时能在短短三年之内迅速崛起,成为白水城四大名酒楼之一的最大原因。 燕霁雪并非这家酒楼的常客,为避免被人发现,自打回京后,她只来过两次,上一次,是半个月前,刚刚离府时。 她避开行人,摸到酒楼后门,与负责接应的小跑堂阿澄打过招呼后,直接走暗道来到地下密室。 燕凌已经在等她。 “怎么才来?”打老远看到她,燕凌先露出惊喜的笑,朝她招了招手,又不满的嘟囔一声,“给你发了消息得有五日了吧,姑奶奶你可真能沉得住气。” 﨔 第 266章 生日宴 这天早上,燕霁雪换了女装,与沈厌一起去了华家。 她提前知会了沈厌,就说她是表姐,不必在众人面前提及她的身份。 沈厌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办了。 华灵儿过生日,其实宾客也没有多少,大都是同龄的朋友。 燕霁雪带着文澜在华府转了转,想去看看后院,毕竟越靠近后头,越能发掘到她想要的东西。 文澜安安静静跟着她,被华府的奢华给震惊了。 她扭头看到一株红艳艳的牡丹,觉得新奇,就想去看一眼。 可下一刻,一抹带着异香的粉末瞬间扑鼻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软倒下去。 “成了!”那抹白影飞速地将文澜拉进怀里,一溜烟卷进了假山深处。 他紧紧盯着地上的人,目光黏腻贪婪,活像饿了几十天的人见到刚出锅的肉。 琳儿警惕地退了一步,压低声音叮嘱:“表少爷,大小姐让奴婢告诉你,切记一定要快,也不要让别人发现。” 姜乾安不耐烦地摆手,余光忽的瞥见琳儿秀美可人的侧脸,顿时色心大起,贼兮兮去摸琳儿的小手: “琳儿姑娘,不如你也一起玩玩,跟了我姜乾安的姑娘,那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表少爷自重!”琳儿急忙后退,嫌恶地避开姜乾安那张油头粉面的脸,“奴婢先告退了。” 姜乾安悻悻抽回手,对着琳儿细瘦的背影唾了一口唾沫:“妈的,不知好歹的小婊子,装什么装,老子迟早把你办了!” 琳儿走远,幽静的假山里再无旁人,恍如世外桃源。 姜乾安一想到此时此刻外面正有几十上百人饮酒作乐,而他却即将在这儿翻云覆雨,心里便激动的难以自持。 他粗暴地将文澜抓起来,狠狠摸了一把她粉嫩的小脸,又勾住她的腰,顺着她白皙的皓腕摸进袖子,凝脂一样的肌肤带来神奇的触感,瞬间令他指尖酥麻,忘乎所以。 “小宝贝,别着急,哥哥这就让你……啊!”话没说完,一阵剧痛忽然袭来,姜乾安惊恐的看到一支手指长的飞刀,深深扎进了他的手腕。 还未反应过来,燕霁雪冷厉的面孔已然浮现眼前。 姜乾安大惊失色,急忙丢下文澜就跑,却被一名白衣婢女死死按住,并且捂上了嘴。 “你刚刚,摸了我丫头的手?”她幽幽的问,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杀人的寒意。 姜乾安筛糠似的摇着头,浑浊的眼睛里,溢满濒死的恐惧。 “就凭你这腌臜货,也配染指我的人?”燕霁雪慢慢俯身,拔出那把飞刀,而后迅速扎向姜乾安的眼睛。 出手狠辣,势如疾风。 可预料的血腥结局并未实现,姜乾安竟活生生被她吓晕了。 燕霁雪不管他,先去看文澜。 这个时候,文澜已经满脸通红,浑身滚烫,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颗解百毒的药丸给她喂下…… “咳咳!”文澜醒来时,燕霁雪正要将她扶起来。 “怎么了?”文澜有些茫然无措。 燕霁雪道:“你刚刚遇到了坏人,不过没事了。” 她的语气十分沉重。 真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华府,竟然也这般“卧虎藏龙”,跟原先的城守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宴会场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水面上那抹清丽如仙的身影吸引。 那人竟然,能在一张鼓面大的莲叶上起舞。 低眉回首,眼波留情,纤瘦的身影跃动在朵朵摇曳的白莲中,绽放在如梦似幻的夕阳里。 或者跃动或者旋转,或者甩动洁白的纱巾,或者微微俯身,与浅藏在莲叶之间的鱼儿嬉戏。 打远处看,她似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美得不真实。 可打近处看,她面容精致身姿婀娜,浑身气韵天成,有种不落凡尘的仙气。 “啾!”一声鸟鸣忽然响起,湖面上竟然飞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孔雀。 众人惊叹不已,它竟立在坚挺的荷叶上,而后,慢慢绽开绚丽夺目的尾巴。 一人一鸟相得益彰,这一幕美得让人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哇,好漂亮的孔雀,华小姐太厉害了!” “华小姐舞姿动人,就连代表祥瑞的白孔雀都为之倾倒,简直太棒了。” “果然人家华将军的彩头只能由华小姐拿到。” …… 一声声夸张的赞美,犹如一颗颗黄金砸向华灵儿,叫她忘乎所以。 前面几位小姐,表演的不过是些寻常把戏,要么吟诗作对,要么吹拉弹奏,毫无新意,唯独她一舞惊人,甚至引来了祥瑞之鸟。 “诸位谬赞了。” 华灵儿仍站在荷叶上,与孔雀一同俯首祝贺,众人惊叹不已,纷纷上前,好奇地观赏着那只瑞兽。 沈厌心情也不错,自己中意的女子这般明艳动人,他也很有颜面,只是,燕霁雪一直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 “哎呀,孔雀咬人啦!”忽然,一声尖锐的童音响了起来。 众人大惊,急忙凑近,就见那只浑身雪白的孔雀发了疯一样扑向华灵儿,恨恨啄了她的脸,又将她狠狠扑进湖水中。 “救命,救命呀!”华灵儿吓得魂飞魄散,在水里噗噗腾腾,形象全无,可那只孔雀好似恨上她一般,扑腾着还想啄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大惊失色,就在这时,沈厌不顾一切扑进湖里,将华灵儿救了上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多谢公子搭救。”华灵儿哆哆嗦嗦地看着沈厌,露出娇羞的笑。 虽然不知道那孔雀为什么突然发疯,但好歹她的目的达到了。 燕霁雪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 这位华小姐,还真是不一般呢。 这时,华灵儿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锋利如芒。 她不知道燕霁雪什么来路,但她眼睁睁看到沈厌跟燕霁雪走在一起,对她像是态度不一般。 华灵儿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爱人跟别人有一丝丝的牵扯。 所以,她才让人教训了燕霁雪身边的婢女一番。 﨔 第267章 爆炸 燕霁雪默默站在人群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华小姐。 小白兔一般,转过头,却如毒蛇。 她绝对不是沈厌的良配。 可现在这个样子,她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攀扯上沈厌了。 毕竟她落水之时,是沈厌救了她。 众人全津津乐道,说二人般配,犹如一对璧人。 燕霁雪心里冷冷一笑,带着文澜提前离开。 等下午沈厌喜滋滋的回来,就被她泼了一盆冷水。 “华灵儿心思狭窄,阴险狡诈,不是你的命定之人。”燕霁雪冷然开口。 沈厌脸上笑容一僵,“怎么会这样?” 他信燕霁雪,却觉得不可置信。 燕霁雪直接了当道:“今日在华府,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文澜就会被华灵儿的表兄姜乾安羞辱,我后来审问了一番,姜乾安已经交代,是华灵儿吩咐他的,就因为我跟文澜离你近了一点。 而且,他们华府后宅,也腌臜丛生,我正要仔细调查一番,不若此事就交给你去督办。” 近日蛮族大军再次退守三十里,短时间内是打不起来了,燕霁雪便想明察暗访,整治整治大户人家内部随意糟践下人的事。 东序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了奴隶可以买卖,但不能随意打杀,违反者必须接受制裁。 沈厌一愣,“将军,这……” “怎么,你信不过本将?”燕霁雪挑眉,眼底杀气腾腾。 沈厌连忙道:“并非如此,微臣只是震惊,微臣立刻派人调查。” 燕霁雪点了点头,“不仅要查华家,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查。” 沈厌动作很快,也就三五天时间,果然发现城内的名门望族里,十有八九都草菅人命,根本不把下人当回事儿。 随意打骂贩卖都是轻的,反正各种各样凌辱的法子层出不穷,连沈厌这种见惯了残酷的人都不禁汗颜。 燕霁雪下了铁令,按照律例,该罚款罚款,该惩处惩处,总之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这件事在城内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从上到下,一片震惊。 一开始那些人还不服气,觉得燕霁雪是小题大做,可挨了打之后,一个个都老实了,声称再也不敢了。 “将军,您真好。”文澜哭唧唧地看着燕霁雪,把她当做天上的神。 “这有什么。”燕霁雪哭笑不得,“以后跟我一起回去,保管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文澜急忙跪下道谢。 这件事出来之后,沈厌跟那位华小姐也彻底没戏了,华小姐寻死觅活了一阵,见沈厌不为所动,也只好放弃,她八成在心里恨死了燕霁雪,只可惜没用。 又过去了七八天,长信作为代表,前来谈判,要让燕霁雪放回西陵珏,至于条件,到时候面谈。 燕霁雪倒也没有拒绝,毕竟西陵珏是蛮族的王爷,杀了他,彻底激怒蛮族,导致边境生灵涂炭,对他们并不好。 双方约定,三日之后在泗水河岸见面。 燕霁雪开出了三百万两黄金的价格,要让长信将西陵珏赎回去。 长信带着人拉着装满钱的箱子来到约定地点。 燕霁雪亲自带着西陵珏,姗姗来迟。 长信大喊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燕霁雪懒得多浪费时间,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带两个人将西陵珏推过去。 交易的过程还算顺利,从始至终西陵珏就只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然而就在这时,凌空飞来数支火箭,直冲众人。 燕霁雪抽出长鞭挡了一拨,急忙后退,西陵珏那边,几人也急忙退后,挡住西陵珏。 可那箭一波接一波射来,全都带着火焰,燕霁雪深感不妙,“快跑!” 下一刻,装钱的那几个箱子被点燃,火药味袭来,巨大的轰鸣声随即炸开。 燕霁雪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滚烫的热浪掀翻,掉进了波翻浪涌的泗水河。 …… 青山寺位于白水城数十里以东的一座孤山之上,临着蛮族,地势奇险,自下而上只有一条石阶。 夕阳西下,山顶进入寒夜。 “这下怎么办才好,这位小姐伤得很重,咱们这里草药有限,也救不了她啊!” “别说了,我去打点水来,擦一擦身体,兴许能降下烧。” 耳边响起细微的低语,还有轻轻的啜泣,燕霁雪终于从不知梦境或是现实的夹缝中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间黑黢黢的佛室,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潮湿的味道。 燕霁雪娇弱的鼻腔与喉咙瞬间被刺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作响,却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到哪儿去。 她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见她醒来,两个小丫头简直手足无措。 “这里是哪儿……” 燕霁雪茫然问道,突然察觉自己受了伤,肩膀跟后背还有大腿火辣辣的疼,但四肢好像能动弹。 幸好,都是皮外伤。 “轰隆!”窗外忽然雷声炸响,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将昏暗的佛室照亮。 也将窗外一排忽现的黑衣人冷酷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 燕霁雪心中一沉,顾不得多想,“你们两个,躲在床下!” “你还受着伤!” 两个丫头大惊失色,却只看到燕霁雪毅然决然冲出门外的背影。 她不认得这两个人,但猜测是她们救了她,她却不能连累她们。 只能跑。 危急关头,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全被激发,燕霁雪飞快地冲进密林,步步生风。 影子一样的杀手在背后追逐,刀光剑影,眼看着就要追上她。 燕霁雪精疲力尽,飞速转身,一拳砸在距离最近的杀手身上,竟将那人直接打飞出去,滚落山崖。 几名黑衣人懵了一瞬,随后举刀砍了下来。 燕霁雪撒腿就跑。 该死的,也不知道谁伤了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浑身剧痛,脆弱得一阵风都能刮跑。 除了抱头鼠窜,别无他路。 肩膀上挨了一刀,后背也痛得离谱,身体越来越冷,跑不动了…… 脚下忽然一滑,她人没了。 﨔 第268章 一触即发 “这底下是万丈深渊,她必死无疑。”黑衣人冷冷一笑,“可以向主上复命了。” 不知道滚了多久,也不知道痛了多久,燕霁雪只感觉浑身痛苦难耐,半死不活。 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她心里烦躁,觉得自己很是无能。 偏偏这时,脸上传来濡湿感,有什么东西正在舔舐她。 燕霁雪顿时心中一炸。 颤抖着眯开眼睛。 一头狼正直勾勾盯着她,旁边,是几只好奇的狼崽子。 燕霁雪真想死过去。 “嗷呜……”有什么东西落在身边,温热的液体流在她的手上。 燕霁雪装死好一会儿,耳边那些狼叫声才逐渐消失,慢慢坐起来,恢复了一阵儿,才爬起来进了不远处的山洞。 休息片刻,然后可怜巴巴一个人在山洞周围寻找能够治伤的药草。 这是她的本能,她很庆幸自己还有这种脑子。 她观察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手上有握刀产生的剪子,便猜测自己有功夫在身。 而且她肯定身份特殊,不然别人为什么追杀她? “啊!”烧红的铁片贴上伤口,瞬间激起剧烈的痛。 燕霁雪险些晕死过去,浑身颤抖着,待消完毒,她将捣好的药草敷在肩膀上的伤口。 等好不容易痛感消散,她拖着虚弱的身躯在山洞周围寻找野果充饥。 今天运气不错,她自制的捕兔夹逮到了一只小兔崽,剥了皮,烤着吃很是美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个月,伤口逐渐愈合,燕霁雪野外生存的技能也飞速发展。 钻木取火,捕猎吃肉,夜宿山洞。 可是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她从山顶滚下来,被半山腰横出来的一棵树拦了一下,摔进山洞,周围一段树林禽鸟众多,却是人迹罕至。 有一天太阳很好,山间雾霭散去,燕霁雪趴在一面绝壁上往下看,起码三四十丈,底下是处黑色的潭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敢乱跳。 她打算剥下树皮以及山间的藤蔓当做绳索,从山上滑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只要下了山,她就有活路。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洗了个脸,揽溪自照。 她好惨,侧脸上也布满被火烧的伤痕,原本漂漂亮亮的脸,如今狰狞可怖,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这都是次要的,现在不是能不能恢复的问题,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她用藤蔓将头发收拾利索,脸却抹的黝黑,而后用树藤制成大绳,顺着大长绳攀援而下。 在山脚下,她“遇”到两个打柴的农夫。 “老赵,快过来看,这里有个年轻人,好像受伤了。” 粗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燕霁雪心里一喜,普通老百姓就是心肠柔善,他们一定会带她出去好生照料的。 事实上她只是想吃一顿正常点的饭而已,如果能再有一张正常的床让她好好睡一觉,她会感谢对方八辈祖宗。 “还真是,她怎么会在这儿?该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另外一个声音憨厚的农夫走了过来,燕霁雪感觉到对方探寻的视线,心里愈发喜悦。 “要不,咱们带他回去,老孙那里说不定……” “也不是不可以,受伤应该不影响。” 在燕霁雪看不到的地方,两个农夫交流了一下眼神。 她茫然不知,就这么被两人塞进装柴的背篓里抬进了村子。 背篓晃晃悠悠,燕霁雪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太累了。 耳边响起磨刀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奇怪的血腥气。 再远些,还有斧子剁骨头的声响。 燕霁雪感觉自己被鬼上身了,明知做梦,身体却无法动弹,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胸口,叫她几乎窒息。 身体忽然一轻。 有人分别抓住了她的肩膀跟双脚,下一秒,她被放到一个硬板床上。 啊啊啊伤口都要裂开了! 这些人到底是在救她还是要害她? “咔嚓!”外衣被人撕开。 燕霁雪心中警铃大作,是时候醒了,她想。 “咳咳……”她假装刚刚醒来,“你们是……” 话音未落,燕霁雪已被眼前一幕惊得汗毛倒竖。 一个满脸横肉,又高又壮的屠夫站在面前,身穿灰色短褂,裤腿挽起来,粗壮的小腿上溅满血红斑点。 这间屋子里挺大,类似她坐着的几案有十几个,有的上面放着不知死活的人体,还有的,放满断肢残腿。 燕霁雪能感觉自己脸上起了一层恐惧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他他他是整人肉生意的! “活的?”屠夫皱起眉头,面露狐疑。 燕霁雪几乎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僵硬地点了点头。 “无妨。”屠夫抡起一把大刀,“反正这下也要死。” 说完抡起刀,刀口上的血落到了燕霁雪脸上。 燕霁雪一把抓起刀柄,大叫:“我能帮你抬尸!别杀我!” 与此同时,北疆边境。 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威风赫赫的男子身着冷肃的黑色铠甲,面容犹如神铸。 他就是沈厌,无数士兵心中的英雄。 如今燕霁雪生死未卜,一切全因蛮族人阴险狡诈,害了她,对方这般挑衅,他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此战,关乎我东序国威,只许赢,不许输。” 沈厌站在高台上,充满威仪的声音通过传令兵高亢的嗓门传进每一个兵士耳中。 “必胜,必胜,必胜!” 山呼海啸,振聋发聩。 战争一触即发。 …… 燕霁雪从梦中惊醒。 她活了下来,又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 但没有任何与她身世有关的东西。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屠夫的砧板,而是,四面黢黑的草芦。 后背汗涔涔的,她用虚软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手时,一股汗与血混杂的异味袭来。 窗外响起鸡鸣声。 条件反射似的,她翻身下床,匆匆戴好护具,开门来到院子。 “看看这个,干净还是不干净?”屠夫将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子扔到她面前。 燕霁雪讨好得笑了笑,挽起袖子将男子拖进屠宰房。 男子也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全是黑灰,扒开衣领,身上倒是细皮嫩肉的,显然不是普通普通的农家男子。 﨔 第269章 出去也是送死 燕霁雪按照这几天积累的经验,首先看了看男子的指甲盖儿跟瞳孔,又贴近口鼻嗅了嗅。 没有中毒,但他胳膊上有明显的掐痕,腰上也被烙铁烙出可怕的印记。 “动作快点!”屠夫不耐烦得敲了敲木门。 “这就好,马上,马上。”燕霁雪急忙道。 那天,她差一点点就要成为屠夫的刀下亡魂了。 “而且我身上有毒,剧毒。”她拼命替自己开脱:“我从小遭人陷害,身中剧毒,得亏师傅一直以内家心法帮我压制。” 说着说着就忘了称呼了,“此次跟随师傅上山采药,也是为了寻找解毒药草,没想到遇到狼群,师傅让狼叼走了,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别杀我,我可以帮你。” 屠夫嫌弃得瞪了她一眼,“又是一个没用的货。” 燕霁雪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了,对方却话锋一转,“不过你也没活路了,受死吧。” “我,我还有用!”她都快哭了,“我师傅会帮人验尸,我也会,我可以帮你们判断一具尸体死亡的时间,原因等等,求您别杀我!” 用人肉做食物,起码“原材料”得新鲜一点儿。 她猜屠夫不能看出每一具尸体的好坏。 就这么留了下来,屠夫每天给她一碗干饭两碗水,勉强吊着命,三四天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身上的伤也没好,更惨了。 “水,水……”砧板上的鱼肉突然出声了。 燕霁雪吓了一跳。 连忙给他喂了几口。 “你是谁?”他竟悠悠转醒,警惕地盯着她,目光冷冽。 燕霁雪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抹布,转身出门。 “大哥,这男的也太瘦了,浑身没个二两肉,还不够您磨刀的功夫,不信您来看。”她道。 屠夫将信将疑,“少给我瞎糊弄!”说完走了进来。 燕霁雪拉开男人的衣领,一排排骨露了出来。 是的,这男人蛮瘦,该有肌肉的地方也可怜巴巴的。 虽然身上衣服价值不菲,但瞧着怎么也不像过富贵日子的人。 通过燕霁雪这几天的观察,屠夫一帮人钟爱胖子,特别是男胖子,有些太瘦的,骨头打刀,他们一般会埋掉。 所以屠宰场后面的一大片油菜花长得很好。 “你去处理,真是晦气。”屠夫皱眉道:“埋完快些回来,后面还有好几个人。” “好嘞!” 虽是瘦子,这人却也不轻,燕霁雪连拖带拽将他拉到后院,弄到推土车上,又从小门出去。 “这个村子全是吃人的人家,你要想活命,就一直往西走,那边有个池塘,过去了有一大片林子,一直往西,出去了就没事了。” 燕霁雪一边推车一边叮嘱。 此时天还未亮,四周阴森森的,她知道这儿附近埋着不少无辜的人,可是为了活命,没办法。 “你要救我?”男子声音沙哑,不是很相信。 “废话!你伤得不轻,但不至死掉,会逃命吧。” 燕霁雪停了下来,四处一看,没人。 “多谢你。”他幽幽盯着燕霁雪,目光复杂。 燕霁雪就不说话了,随便挖了个坑,把昨晚新埋的一个生病了的男人挖出来,又拖进新坑。 麻利的动作看得男子目瞪口呆。 “你不害怕?” “害怕有用吗?”燕霁雪擦了擦汗,肚子里“咕噜”一声响了,她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没得选。 “你是第一个活着的。”她道,“所以,不要再回去送死。” “你跟我一起。”男子忽然起身,抓住燕霁雪的手腕。 “不,我出去也是送死。”她触电似的放开手,声音急促。 她在外面就被人各种追杀,还不如就在这儿,闲了的时候找找草药,给自己治疗。 …… “给。”屠夫扔过来一只包子,“看你这两天表现不错,以后每天多给你一顿饭。” 燕霁雪忘了道谢,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包子,心脏狂跳。 本能的抗拒让她一度反胃,却偏偏,她不敢反抗。 “怎么,不吃?” “没有没有,我太高兴了。”燕霁雪急忙捡起包子咬了一口,“多谢大哥,我要是能吃饱,给咱们办事会更用心的!” 吓死了! 竟然是普普通通的萝卜白菜包子。 “这几天人多,机灵点。”屠夫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燕霁雪狼吞虎咽吃完,便回去躺在硬床板上,假装睡着。 脑子里却在绞尽脑汁地回想曾经会使的武功技法。 可惜,想不起来,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 也许只有跟别人对打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吧。 “着火了!” 一声粗犷的叫喊,撕破寂静长空,随即人影幢幢,脚步声,喊嚷声混作一团。 燕霁雪匆匆出门,一个麻布口袋忽然兜头罩了下来,紧接着后颈一痛,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漆黑一片,眼睛有点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 想说话,嘴也被塞得严严实实。 慢慢清醒过来,耳边响起马蹄声,车轮声,唯独没有人声,也没有那熟悉的血腥气。 兴许,她被人救了,还是遇到更可怕的事了? “咚,咚……”燕霁雪用脑袋撞击车厢内壁,没几下,她听到一名男子“吁~”的一声勒住马。 “呦,终于肯醒了?”对方先拔出她嘴里的东西,声音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接着,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摘下,窗外灿烂的阳光刺得她连忙以手遮眼。 然后,她从指缝中看到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很是英挺。 对方似乎很高兴,眼底星光熠熠,“想不想吃东西,不过我这里没有人肉包子。” 就是说话太欠揍。 “你是?”燕霁雪盯着他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跟这人有过什么交集。 “才几天就忘了,你真够笨的。”男子递过来一只水囊,还有半张烙饼。 燕霁雪警惕地没有接。 男子鄙夷地瞪了她一眼,“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你到底是谁?” “怪不得能被那帮人挟制住,你这蠢猪,脑袋忒不聪明。” 﨔 第270章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跳上马车,嘴里叼着一根草,斜眼看着燕霁雪,“看在那晚你救了小爷我的份上,小爷才勉为其难把你也弄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该谢谢我?” 是该谢谢。 不仅该谢谢你,还得谢谢你八辈祖宗。 燕霁雪无语至极。 “瞧瞧你这表情……”男子眉头一拧,“啧啧”两声,“莫非我不该短管闲事,救人倒还救出错来了?” “算了,这里是哪儿?” 燕霁雪脑子里一番寻思,想着既然从屠夫那里出来,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不如乔装打扮一番,再想办法弄个合适的身份避一避风头。 “梧州。”男子半靠在车厢上,“放心,距那该死的鸡鸣镇早已过去数百里了。” 梧州? 梧州跟白水城离得不远,但是已经在蛮族境内了! 她心里莫名慌张,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这个人走,更不应该出现在梧州。 “喂,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忽然凑过来,鼻子差点碰到燕霁雪的侧脸。 后者下意识一巴掌呼了过去,“放肆!” 威风凛凛,目光如炬。 她在干什么? 燕霁雪懵了,她怎么能打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对,谁知道这人是谁,谁知道是她救命恩人,还是要她命的人。 男人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狭长的眸子里溢出阴翳的冷光。 “我,我不知道。”燕霁雪往后缩了缩,“我脑子摔坏了,忘了之前的事。” “骗人!” “我没有,不然也不可能在屠夫那里。” 男人沉默。 片刻之后,他咬牙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不敢当,不敢当。 “那你呢,你是谁?”燕霁雪问。 “王玉。”他冷哼一声。 “好奇怪的名字。”燕霁雪暗自嘀咕,却没多说什么。 因为她脑子里依旧啥也没有。 “接下来什么打算?”他恶声恶气地问。 “你能借我点钱吗?”燕霁雪耷拉下脑袋,答非所问。 西陵珏大大得白了她一眼,然后在衣兜里一番搜索,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我也没钱了,为了救你这没良心的出来,连火油都是……” 燕霁雪加快速度吃饼,差点把自己噎住。 “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留点!” …… 已经七天了。 整座山已经翻了个遍,依旧不见燕霁雪的身影。 “白将军,那边找到了吗。”松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见白稷肤干唇裂,急忙解下水囊。 白稷摇了摇头,“整座山都翻遍了。” 不用想也是这样。 松月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锋利的眉眼之间染上抹不掉的愁绪。 前线战火纷飞,他们这边仍旧在不遗余力的寻找燕霁雪。 可燕霁雪究竟去了哪里,天地之间无人知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稷一声令下,众人即刻兵分多路,再次投入到寻人的行列。 …… 夜里,燕霁雪发现了一块瓜田,绿油油的叶子下,藏着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西瓜。 她跟王玉思谋一番,决定让王玉去偷,她在旁边望风。 突然,一阵狗吠传来。 燕霁雪循声跑过去,瓜田边只剩一只虎视眈眈的大黑狗。 一人一狗僵持良久,燕霁雪面上丝毫不慌,心里却怕得一批,小腿肚子都在哆嗦。 “汪!”大狗冲了过来。 燕霁雪拔腿就跑。 天杀的,她上辈子,上上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训狗呀! 跑出去老远,黑狗才不见了。 燕霁雪原路返回,王玉却不见了。 “我在……这儿……” 斜后方的瓜田边上,响起愤怒又压抑的男音,与此同时一阵风起,难以言喻的恶臭味道也弥漫开来。 乌云散开,借着浅淡的月光,燕霁雪看清了眼前一幕。 “哈哈哈……” 话多又毒舌的王某人正艰难地从与地面平齐的茅坑里往出爬,身上挂满黑糊糊的东西,随着他攀爬的动作,慢慢往下滑落。 燕霁雪有心帮忙,但这家伙太臭了,她稍微一靠近就忍不住吐了。 “你还有脸笑!” 西陵珏气得直哆嗦,抓起一个土块砸过来,燕霁雪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砸倒在地,肩膀生痛。 “喂,你讲不讲道理,又不是我把你推进去的!”她轻轻揉了下肩膀,下一秒就龇牙咧嘴。 “要不是你要偷西瓜,我会被疯狗追吗?会掉进……吗?” 王玉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阴测测盯着燕霁雪,看样子是想把她也扔下去。 “哎好了好了。”燕霁雪急忙起身,赔着笑脸:“我的错还不行吗,这样,你先找个地儿洗洗,我去找吃的。” 半夜三更,上哪儿找吃的啊? 燕霁雪转头看了一眼正边脱衣服边往河中央走的王玉,脑瓜子里“嗡嗡”的。 她避开他,用竹子做了个叉子,生火给烤了。 “吃点吧,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燕霁雪将烤好的河鱼递过去,半截袖子落下来,手臂上全是被蚊子咬的包。 “烤这一条鱼烤了好久呢。”她咕哝道,下一秒,自己肚子“咕噜”一声。 王玉显然还没从昨夜的惨痛往事中缓过来,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夺过那条鱼。 “给!”他将吃剩的半条鱼递还回去,心想这小子手艺倒还不错。 草草解决了早饭,两人重振旗鼓,坐上马车往梧州城内方向走去。 不料在城门口附近,两人发现了个糟心事儿。 城门口设了足足六个关卡,十二名铁甲士兵轮番对进出城的百姓进行审查,其中还有一个兵士手里拿着一张画像。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人该不会是在找她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却没发现,身侧男子俊秀的面孔上,神色逐渐变得阴沉。 “现在怎么办啊?”燕霁雪抓了抓脑袋。 “在这儿等着。”西陵珏说完,拉着马车走了。 燕霁雪就坐在一棵柳树下等,没想到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她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燕霁雪抬头,看到了一张黝黑的面孔,相当滑稽。 两人顺利过关,燕霁雪看了眼那守卫手里的画像,很好,并不是她。 但是很像王玉。 她顿时心里一沉。 﨔 第271章 这家伙不像好人 “王玉兄弟,咱们两个……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刚要跑,后领被人揪住。 “你想去哪儿?”他阴测测问。 “我想找个地方吃顿霸王餐,然后借口没钱留下来打工,最起码能让自己有个可以吃住的地方。” 她转过身,老老实实回答。 这家伙不像个好人呐! 他犯了什么事了要被官府这么大张旗鼓地找? “愚蠢。”他鄙夷得瞪了她一眼,“跟我走。” 梧州很大,也很繁华,虽比不上京城处处富贵,也是大楚境内少数风景秀丽、商贾云集的州城之一。 暮色渐晚,两人沿着护城河一路往前,约摸一盏茶功夫,来到一条灯火通明的街区。 中间是条同时可以经过三条画舫的宽河,岸两边各色商铺依次排开,当然最让来往行人忍不住驻足的,则是那两家门对门开着的…… “来呀公子!” “周公子,好久不见了,快进来。” “哎呀牡丹姑娘今天身体抱恙,恐不能待客呀。” 脂粉味儿沿河飘荡,呛得燕霁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里面,咱还是别进去吧?”她偷偷看了王玉一眼,“这里可是秦楼楚馆,不太好吧?” 她本能觉得,自己不该进去。 王玉似乎已经完全对她无语,抄起手头也不回地走向这家名叫“忘忧楼”的妓馆后门。 燕霁雪连喊几声,对方皆无应答,她在两难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转身离去。 还是找个地方吃顿霸王餐,然后借口没钱留下来打工抵债吧。 没走几步,两个黑衣大汉忽然将她拦住。 “喂喂,放我下来!” “孙妈妈,给她安排个住处。”王玉坐在上首,随意朝底下那个满身绫罗绸缎、笑容讨好的中年妇女道。 “是,公子。”孙妈妈眉开眼笑,而后将燕霁雪打量一番,露出狐疑目光。 燕霁雪则完全被眼前一切惊呆了。 此时此刻的王玉,虽说还是那副落拓模样,可举手投足之间的矜贵气场,却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而且,他竟然能在梧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开青楼,她隐约觉得,这家伙身份不低,搞不好还是个皇亲国戚。 “看什么看,蠢货。”似注意到她略带探究的目光,王玉不耐烦的睨了她一眼。 “喂,我好歹也是沈……也是有尊严的,你这样……” 欺人太甚! 以为给她安排住处就能随意羞辱她了吗? 不可能! 王玉挑了挑眉,“噢,是吗?” 然后使了个眼色给孙妈妈:“把她扔出去。” “算了算了,我是蠢货还不行吗?”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何况她现在危险的很,身体又没恢复,只能仰仗这个人了。 “燕公子,那位姑娘什么来头?竟劳您亲自给她安排住所?” 燕霁雪走后,屋内只剩孙妈妈跟王玉两人,前者不愧是行家里手,一眼便看穿了燕霁雪女扮男装的身份。 王玉却完全不惊讶,只淡淡道:“给她再弄个新身份,越详尽越好。” 孙妈妈毕恭毕敬地应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担忧道: “公子,梧州近来戒严,全城都在找您,您既然逃出来了,不如快些回国吧?” “不可。”王玉神色阴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公子,那位姑娘……要不要我派人查一查,万一……” “不必。”西陵珏起身往外走:“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时间一转,半月已过。 燕霁雪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镜中人墨发如云,手持白玉骨扇,身穿青色华服,举手投足尽是尊贵,与之前可谓是大相径庭。 “容公子,您捯饬好了吗?快些吧,公子还在等着呢。” 门外响起孙妈妈催促的喊声,燕霁雪急忙应声,心想姓王的肯定又要骂人了。 一推门,果然,王玉正一脸嫌弃得瞪着她。 燕霁雪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王兄下午好。” 王玉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一点也没有孙妈妈细心周到。 孙妈妈给她安排了了新的住所,安排了一天三顿管饱的好吃的,安排了往上数十八辈都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身份,还安排了一个超级适合她的假发套。 她现在名叫容雪飞,是孙妈妈的侄子。 她身上这些衣服,都是孙妈妈张罗着做出来的。 “开打了你们知道吗?” “几日前两军交战,传说中那位姓燕的女将军仅带三千兵马,便打得蛮族三万人马落花流水!蛮族首领还放出话来,若谁能献上王爷首级,立刻封为护国将军!” “幸有燕将军,蛮族于我东序而言,才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 珍馐满桌,燕霁雪却无法下咽。 听到那些食客嘴里的话,她莫名其妙忧心如焚。 难不成真跟她的身份有关? 可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是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 甚至每次强行想要想起记忆,就会头痛欲裂。 “你很敬仰她?”王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斜撇过来的目光透着讥诮。 “不知道。”燕霁雪如实回答。 “起来了。” 他起身想将她扶起,不料刚触到她的肩膀,一股大力忽然袭来,王玉连忙躲开,心中大骇。 他知道她会武功,可她却不知道,也只有在这种喝醉酒的情况下,她才能完全露出本来面目。 可惜她自己都不懂自己。 燕霁雪忽然软了下去,脑袋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犹豫片刻,他缓缓上前,不料还没靠近,她突然起身,一掌飞快地劈了下来。 又快又狠又准。 王玉闪躲不及,只能破窗而出,惊急之下竟然忘记这里是临街的二层,下面便是河。 …… 头好痛,脖子好僵,身体……也仿佛不能动了。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 黑暗中,她的一边脸上压出了奇形怪状的印子,身上一股酒后异味。 “奇怪,怎么会喝成这样?”她咕哝了一句,“姓王的真是没良心,都不……” 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对她的右眼。 燕霁雪顿时头皮一炸,下意识向后仰倒,险险避开。 “叮!”利箭没入墙壁,四下万籁俱寂。 燕霁雪在原地静默许久。 却等不来第二支箭。 﨔 第272章 逃跑 此时正值黎明前夕,屋内黑暗如墨。 她紧紧攥着拳头,心里一阵不忿。 她现在的身份是书生容雪飞,谁会杀她? 正在这时,一阵杀气由外逼近,她连忙躲到门后。 头痛欲裂,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 燕霁雪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咚!”房门被破开,不知几名黑衣人陡然冲了进来,刹那间杀气四溢。 燕霁雪势单力薄,迅速向窗口退去,轻点窗户预备跳下河,却被一人抓住脚腕。 与此同时,对方的剑刺向她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燕霁雪猛一脚踹向对方的脸,随即跳到发房内空地上,与其他几人过站。 这些人不知来路,但招式狠辣,叫她防不胜防,很快,她的左肩就被划破,血涌而出。 剧痛激发了她体内的躁意,戳中一名黑衣人的眼窝,将他长剑夺下,反手刺向另外一人的下腹。 “住手!”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话音,燕霁雪一喜,“王兄救我!” 黑衣人见势不妙,破窗而出。 “你没事吧?”王玉冲了进来,点燃一盏灯,关切地问。 “肩膀痛……”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肩膀,心想她真是倒霉透顶。 “好端端的,怎么会引来祸患?”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玉瓶,“这是创伤药,自己用。”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前几天我受了点小伤,就一直带在身上。” 燕霁雪低下头,没有接话。 屋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 “我已经这么倒霉了,没想到……还能再倒霉一点。”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到底是谁?” 失望的情绪涌入心间,难以释怀。 原本以为,某些人可以信任的。 余光中,王玉转过身去,似乎在看破窗下的护城河。 “兴许,是之前伤害你的那波人。” 燕霁雪两手一摊,“他们又是为什么要杀我,我得弄清楚。” 有王玉的帮忙,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也是时候破解自己身上的谜团了。 “你不怕被那些人弄死?”王玉嗤笑一声,“不过若是你求我,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不必了,你从前又不认得我。”燕霁雪说完,将他推了出去,“我要睡觉了。” 王玉出了房间,回到忘忧楼里的密室,好几个黑衣人齐刷刷跪在地上。 “谁伤的她,自己站出来!” “主子。” 为首的黑衣人表情恐惧,颤抖着道:“当时情况特殊,容公子她……她的武功,不容许我们有一丝的懈怠,所以……” 王玉脸色极难看。 她会武功,并且不低。 “谁让你们对她下手,疯了么?”王玉怒目看向孙妈妈。 后者“噗通”一声跪下,“公子,咱们自身尚且难保,带着她更危险了,况且她的身份……咱们还是趁早了结了她,省得夜长梦多。” “不必多说,此事我自有主张,记住,以后她就是容雪飞。”王玉低声说道。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醒来之后,发现伺候她的人多了两个。 “公子,该吃药了。”丫鬟绿芜轻轻推开门,浓烈的药味当即弥漫开来,刺得燕霁雪眉头一皱。 “能不能不吃呀,已经三四天了,伤口都结痂了。”她无奈地看着对方。 这时,轻歌端着一盘闻了就让人流口水的蜜饯走了进来,“容公子,良药苦口利于病噢。” 燕霁雪望着那蝶蜜饯,眼睛发光。 一碗药下肚,燕霁雪急忙抓起好几颗蜜饯一起往嘴里塞,嚼了好半天才勉强驱散苦味。 打了个哈欠,而后指了下窗外还没亮起来的天色,“两位姐姐,我还没睡醒,想再睡一会儿。”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后者贴心道:“也好,公子早些休息,奴婢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您随时吩咐。” 二人走后,燕霁雪脸上笑容倏然消失。 转身从床底下拿出事先备好的银两,以及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此前在忘忧楼捡到的,她一直藏在床下。 轻轻起身,将几个枕头窝进被褥里,拉紧围帘,然后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将匕首插进两扇窗户的缝隙中,一点一点撬开。 她的房间临着长街,从窗户出去,是一排高低起伏的屋檐,凭借她如今的伸手,不出意外的话,从这里逃走理应没有难度。 是的,她要逃走。 她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武功,引得王玉生了疑心,竟出手试探。 或许他没有恶意,又或者,他不得已而为之。 可在她看来没有分别。 这个结果告诉她,他的身份以及想做的事情十分隐秘,甚至牵扯到某种阴暗的力量,否则不可能对她保持如此戒心。 她自身难保,绝不能搅和进去。 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从泥泞不堪的境地艰难出来,本以为遇到他是不幸中的万幸, 却突然发现,命运从未眷顾过她。 这有什么?燕霁雪在心底自嘲一笑,类似的事情还少吗? “喵呜~” 为避免被人发现,她在落下的一瞬发出一声猫叫。 骑马连夜飞奔数十里。 天明时分,她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小茅屋停脚,许是困饿交加,有些头晕。 门外小溪潺潺,枣红马低头喝水。 燕霁雪却愈发疲倦,忽然,她心中巨惊,那碗药! 王玉啊王玉,你竟害我至此! 燕霁雪咬了下舌尖,剧痛令她瞬间清醒,然后,扶着残破的墙面慢慢往出走。 熟料—— “公子,她就在这里!”是孙妈妈的声音。 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燕霁雪急忙退回原地,拿出匕首。 王玉大跨步从屋外进来,看到她的一刻,目光如炬。 好强的气场。 燕霁雪又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心想输人不能输阵。 “你跑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他脸色铁青,眼睛里似乎在冒火。 “你想杀我?” 燕霁雪自嘲一笑,却感觉浑身力气越来越小,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救了你,你却……心肠……如此歹毒!” 她咬了咬牙,调动全身所有力量,将那把匕首刺向自己心口。 试图置之死地而后生,用这种强烈的刺激致使她想起什么来。 她总觉得,自己身份特殊。 﨔 第273章 熟悉的声音 可是,力气还是不够啊! 她好惨,想自杀都不行。 “你这蠢货,别人不杀你,你倒自己把自己解决了!” 王玉猛得过来夺走那把匕首,扔得远远的,“没见过你这么……” “闭!嘴!” 燕霁雪快气炸了,一巴掌抽了过去。 力气小得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可她气势稳赢。 王玉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燕霁雪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王玉目光阴狠,怒声道:“谁让你下毒的?” “公子,是老奴擅作主张……”孙妈妈“扑通”一声跪下,“可是公子,外头全都是找她的,奴婢暗想她肯定身份特殊,带着她,一定会带累公子呀。” “住口!”王玉浑身戾气乍现,“本王说过,她的事,本王自有主张!” 孙妈妈吓得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她的一切已经没有了。”王玉忽然生不起气来了,只剩下淡淡的悲哀,以及,同病相怜。 他们二人何其相似。 同是天之骄子,同样跌落云端。 原本,她是东序最尊贵的女人。 却同他一样,不得不在困顿绝望的沼泽地里死死挣扎。 是的,正如她所说,她已经够倒霉了。 王玉不明白,她怎么每日还能笑得出来? 她真天真,真可笑。 “解药给我。”王玉冷冷转身,“以后谁也不能动她!” …… 黄沙大漠,狼烟四起。 东序对蛮族的征战已经进入胶着状态,沈厌有意减少损伤,接受蛮族前来谈判的官员入营。 双方官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偌大的营房内一片吵杂,唯独他所坐的上首安静无声,好似,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年轻的统帅此时此刻正微微低着头,抚摸着腰间佩戴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燕之鸿所赐,代表着对他的绝对信任。 战士们都说,这次出征异常轻松,蛮族大军节节败退,不仅退出白水城,还接连损失五座举足轻重的城池。 很奇怪,顺利得离谱,难道说,与泗水河上的那次爆炸有关? 他们已经查清楚,那装赎金的巷子里装着的炸药并不是西陵珏的人所为,那就极有可能是西陵珏的对头,看样子,蛮族内部也不怎么平静。 沈厌走出营帐,看到松月急步过来,那次松月也受了重伤,但她连着几天带伤搜救,可到现在也没有燕霁雪的下落。 “沈将军,我打算带人去蛮族境内搜寻一番,万一将军是被人掳走,后果不堪设想。”松月低声道。 燕霁雪失踪的事,被他们隐瞒了,可终究瞒不了太久。 沈厌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 “张嘴!”王玉端来一碗药,打算亲自喂药。 褐色的液体发出苦涩的味道,燕霁雪后退更远,奈何床只有这么大,退无可退。 “何必假惺惺的,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你却想杀了我,你……” “我什么时候要杀你?”王玉眉头一拧,不太耐烦了。 “容公子,那药是软筋散,是奴婢下的。”孙妈妈使劲儿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 她怎么敢说,那药是能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穿肠毒药。 “你当我傻?”燕霁雪冷冷道。 她虽然失忆了,可最起码的嗅觉与洞察力还在。 “好了,她已经受到惩罚,从此不会在你面前出现。”王玉语气缓了下来,然后自己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放在床边小几上。 燕霁雪正赌着气,不想跟他说话。 “你的事情,我会帮你去查。”一个炸雷响在耳边。 她猛然抬眸,眼底浮现浓烈的震惊。 却见王玉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只有云淡风轻。 “至少,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开什么玩笑。”燕霁雪冷笑。 他道:“从此之后,你便跟着我……”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燕霁雪仰起头,一脸困惑。 她只是暂时落魄而已。 等她找回记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你这样,你以为那些想害你的人眼瞎?” 王玉蓦得站了起来,他没注意自己的情绪变得奇怪,“何况你现在还忘了过去,你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你才没有生存能力!” 燕霁雪一怒之下,那碗药泼了王玉一身。 于是她好几天没见他,也被困在这间名叫“忘忧楼”的酒楼出不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伤口已然痊愈。 “哎……” 第三十七声“哎”之后,她转身从屋顶跳回窗内,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 王玉那厮防范意识强到爆表,就连酒楼附近的几个街区都布置了人手。 那些人擅长团体作战,她打不赢,也不想浪费力气。 喝完茶,拿了一碟色彩鲜艳的点心重新回到屋顶,一边看着楼下大门外各色来客一边吃。 说实在话,王玉对她不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这种只有宫里赏赐时才能吃到的点心,她每天吃到撑。 有一次,轻歌曼舞两个丫头竟给她拿来两个箱子,一箱子绫罗绸缎,一箱子珠钗宝石。 她也曾动心过,他这人除了嘴巴坏,脾气差,其他地方倒也可以,跟着他,起码不用再四处奔波。 可她很快赶走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她靠自己,也不是不行。 说白点,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才最安心,最踏实。 “小二,来壶酒。” 忽然,一阵熟悉的话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燕霁雪急忙循声望去,差点被点心呛住。 是个黑衣女子,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威风赫赫, 燕霁雪一整个傻眼了,心脏狂跳,像是认得那人。 她直接从屋顶滑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王玉飞身过来,将她接住。 两人落地的姿势本来很优美,奈何燕霁雪过于兴奋,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王玉低声呵斥。 这一动静引来不少顾客侧目,可不等燕霁雪出声,就被王玉捂住嘴巴,强行带走。 与此同时,曲良筹从门外走进,卸下衣甲,布满风霜的脸在看到松月起身的瞬间勉强浮现一抹笑意。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松月低声道,“可是,并没有发现异常。” 﨔 第274章 再遇刺杀 “这里全是蛮族人,咱们还是小心为好。”曲良筹道。 与此同时,燕霁雪差点跟王玉打起来。 “你干什么,我感觉那个人我认识,我要去找她,说不定我就能回去了!”燕霁雪推开王玉往外走,却被对方一声低吼喝住。 “你去,说不定人家是来杀你的!” 燕霁雪整个僵住。 不可置信地回头,“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多人要杀我?” 王玉一脸寒霜,“万一你从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呢?” “你胡说!”燕霁雪一掌打过去,却被他抓住手腕。 “蠢货,在找回记忆之前,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都是自寻死路!”王玉强行将她拉走。 “好了,洗洗睡吧,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王玉将她打横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从始至终,燕霁雪都没有一点反应。 王玉立在床边许久,临走之前,轻轻一声叹息。 夜入卯时,哪怕隔壁最人声鼎沸的忘忧楼,也已经安静下来。 月儿挂在树梢,在房间里洒下影影绰绰的影子,空气中飘荡着安神香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燕霁雪的鼻腔。 窗子忽然动了一下。 她的眼睫毛也动了一下。 一瞬的功夫,屋内多了几个人。 为首之人手握尖锐的匕首,缓步逼近。 尖刀落下之时,燕霁雪猛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盯住来人。 四目相对,黑衣人大惊失色,手臂微颤。 却并未心慈手软。 燕霁雪冷冷一笑,抓住对方手腕,“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一言不发。 两人对战数招。 他招招下了死手,要夺走她的性命,并且挥手召来五名黑衣兵士,围攻燕霁雪。 六人均是高手,燕霁雪胡乱对战,却被人暗算,眼看着就要被黑衣人一刀毙命,关键时刻,王玉破门而入,生生为她挡下那要命的一刀。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可怕的血腥气。 燕霁雪大惊,脑袋里一团乱麻,手忙脚乱到,不知道该先扶住王玉,还是该先对付黑衣人。 直到轻歌曼舞两人带人支援,他们被动的局面才有所缓解。 燕霁雪勉强扶着腰部血流不止的王玉退出门外,还没叫来大夫,他已经脸色苍白得晕了过去。 双方对战,黑衣人尽数逃走。 王玉却受了重伤,昏迷了一夜。 燕霁雪守了他好几天,第四天早上,他才勉强醒了过来。 “你这家伙命可真大,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燕霁雪一脸后怕。 “咳咳……”王玉脸色煞白,瘦了一圈儿,眼窝也陷了下去,即便这样,还是忘不了嘲讽她几句,“你,你怕是日日诅咒……叫我不得醒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了,真是的,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剑,我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闭嘴!”王玉嫌弃得瞪了她一眼,“我要是不救你,你这蠢货恐怕早就入了轮回了。” 燕霁雪一愣,那样好像也好。 “好了,我决定了,在你伤好之前,都是我来照顾你,就当是还情了。” 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出去熬药去了。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王玉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公子。”绿芜轻声问道:“您的伤口……其实没有大碍,而且,您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醒了,为何……” 话说到一半却不敢说了。 因为王玉正在看她,目光冷冽至极。 “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扶着床头坐了起来。 绿芜赶忙回答:“回禀公子,宁王节节败退,沈厌快打到我军腹地了。” “封锁消息。”王玉咬了咬牙,沉声道:“不可让她知晓。” …… “来来来,新鲜出炉的乌鸡汤,尝一口?”燕霁雪笑眯眯地端来一小碗汤,乳白色,上面漂浮着几颗枸杞,香味浓郁。 王玉正倚在案上看书,见状皱了皱眉,目光狐疑,“你会厨艺?” 燕霁雪挑了下眉,“跟着厨娘弄得。” 王玉直起身子,接过那汤,抿了一口。 燕霁雪期待地看着他。 “噗!”王玉脸色大变,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你想害我就直说!” 燕霁雪愣了愣,不应该呀。 她自己端起剩下的汤喝了一口。 “噗!” 丢下汤碗,落荒而逃。 第二次。 “你再尝尝?”燕霁雪做讨好状。 王玉嫌弃得瞪了她一眼,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第三次。 还是不说话。 直到四五天之后,燕霁雪终于做出了一锅让大家都满意的乌鸡汤。 “王兄,你确定不再尝尝?大家都说好呢。”燕霁雪笑容谄媚。 “还凑合。”王玉一句不情不愿地夸奖将燕霁雪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眼睛一亮,连忙上去给他捏腿。 “没钱。”王玉鄙夷道,深邃的眼睛里却隐约划过一丝笑意。 “哎,不是借钱。”燕霁雪无奈笑了笑,“燕大公子,我想去趟皎月书斋,我想买几本书回来看看。” “不行。”王玉冷嗖嗖瞥了她一眼,“近日局势不好,你我二人任意一个出事,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我只是想买几本书。”燕霁雪有些不满。 王玉忽然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下,燕霁雪瞬间噤声,悻悻地摔门而出。 之前也整天说风声紧,风声紧,也没见不让她出去呀。 燕霁雪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想起王玉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实在心痒难耐,就在这天夜里偷偷摸摸出来了。 还躲过了夜间巡视的人,顺利来到书房门外。 “公子,咱们确定要带着沈姑娘一起吗?” 这么晚了,里面竟然有人! 燕霁雪急忙靠着墙根蹲下,却听到了让她做出影响她一生命运走向的一番话。 …… 头好晕,好想呕吐。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自己好像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时不时的,马儿打上一个响鼻。 意识慢慢回到脑海。 她猛然坐了起来。 千防万防,还是被下了药。 那天夜里,她听见王玉要带她走,原本想着假意逢迎,再伺机逃走,王玉却直接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在她饮食里动了手脚。 﨔 第275章 天大的祸患 该死的,现在这里是哪儿她也不知,大概已经出了梧州很远了,因为马车周围没有一丝繁华之音。 “醒了?”车帘忽然被人掀起,王玉在马上俯下身,漆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燕霁雪慌忙低下头,隐藏起眼底愤怒的情绪。 “这里是哪儿?”她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 王玉表情不变,只淡淡道:“越呈。” 越呈! 已经进了蛮族境内了! “你睡了五天。”王玉补充了一句,“不出来活动活动?” 燕霁雪胸腔里酝酿着一团烈火,终于忍耐不住。 “你这个疯子,谁准你私自带我离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要跟你离开!” 几句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冷冷的,沉沉的……男音。 胸口紧紧的,显然也被他的人做了处理,身上是件月白男袍,现在的她,从声到形,完全是个男子。 “你知不知好歹。”王玉冷声道:“回去的话,死路一条……” “我愿意!”燕霁雪气得直哆嗦,“我宁愿继续四处逃亡,也好过被人控制,像个傀儡度过一生!” “傀儡”二字,彻底激怒了王玉。 “将她绑起来,嘴巴堵住。”他冷喝一声,立刻有人上前挟制住燕霁雪,叫她难以挣脱。 四目相对,燕霁雪目光凌厉,杀气腾腾。 王玉一时间愣住,但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直接让人将燕霁雪绑了,还给她吃了软筋散,让她动弹不得。 很快,他们到了越呈的繁华之处,找了个客栈住。 燕霁雪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她明显感觉,王玉这个人对她隐瞒了很多东西,而且他极有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却不告诉她,分明有所企图。 如果她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万一她的离开会造成某些不可预估的后果,那可就麻烦了。 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以及,那个王玉究竟是谁。 燕霁雪睁着眼睛躺了半宿,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可以从孙妈妈身上入手。 孙妈妈此前不止一次刺杀过她,并不想她活下去。 天快亮时,孙妈妈带着轻歌曼舞两个婢女进来服侍燕霁雪起床。 这是王玉吩咐过的,有一说一,只要燕霁雪不要乱跑,按照他的心意乖乖就范,他对她并不差。 “容公子,起床了。”孙妈妈笑着走了过来,身后的两个婢女,一个端着盥盆,一个拿着毛巾,恭恭敬敬。 燕霁雪借故自己身体不适,让孙妈妈为她找一位大夫过来。 孙妈妈当即吓了一跳,立刻吩咐轻歌曼舞出去请医师,她则亲自守着燕霁雪。 毕竟她的主子吩咐过,一定要确保燕霁雪身边不能离人。 两个婢女一走,燕霁雪便挣扎着坐了起来,朝着孙妈妈招了招手。 孙妈妈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上前,只是笑吟吟看着她,“容公子有何吩咐?” 她话音未落,燕霁雪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孙妈妈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燕霁雪用手背擦掉唇角的血迹,惨笑一声,“我倒是还想知道,孙妈妈为何这般容不下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让我死,这一次,你又是怎么动的手,竟然能让我五脏六腑拧缴一般剧痛……” “奴婢没有!”孙妈妈大为惊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公子可不要污蔑奴婢。” “污蔑,你负责料理我的衣食住行,对我下手岂不是易如反掌,我一定要告诉王兄,让他治你的罪!”燕霁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看起来相当痛苦。 孙妈妈脸色惊疑,不等她开口,王玉推门而入,“怎么回事?” 孙妈妈急忙跪下,低着头不发一言。 燕霁雪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便躺了下去。 王玉目光如炬,刺向孙妈妈,后者浑身瑟缩了一下,“公子,不关奴婢的事……” 燕霁雪依旧没有说话,默默转了过去,给了他们一个背影,看起来失望又落寞。 王玉冷声让孙妈妈等人退下,叫了大夫来给燕霁雪诊治,竟发现她的五脏六腑真遭受了重创,气息全乱,脉搏也相当微弱,竟是没办法再赶路了,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王玉大发雷霆,命人给她医治。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燕霁雪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孙妈妈都要吓疯了,一个劲的替自己辩解,“公子,真不是奴婢奴婢怎么敢,公子已经交代了奴婢,奴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真的对容公子下手,何况她还是那样特殊的身份……” “住口!”王玉咬牙切齿,截断了孙妈妈的话。 孙妈妈狠狠一呆,下意识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看向王玉,“王爷,她昏迷过去两天了,听不到咱们说话的。” 王玉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燕霁雪,轻轻握住她的手。 孙妈妈看在眼里,肝胆俱裂一般,“王爷,您……” 她竟然从自家主子眼底看到了深深的不舍与悸动,这怎么行? 这个女人,是个大大的祸患啊。 “王爷,她与您终究不是一路人,您带她回西陵,难不成是要藏着她一辈子吗,这风险太大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不论是西陵氏的人,还是东序的人,都一定不会放过您的。”孙妈妈哭着劝道: “王爷,奴婢自小跟着老王妃,是亲眼看着您长大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跌入陷阱啊。” “所以你就一次又一次地动手,自作主张,要杀了本王心爱的女人?”王玉冷冷开口。 孙妈妈吓得差点瘫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男子,一时愕然,不知所措。 “王爷,您,您说什么,您喜欢她,可她是东序的……她是这天底下最不可能跟您在一起的人啊,她要是真的丢了,必定天下大乱啊!”孙妈妈喃喃自语,整个人都懵了。 她感觉到了危险,浓烈的危险,危险都是床上那个女人带来的! 﨔 第276章 忘了那个人 “真的不是你?”西陵珏沉默片刻,问了出来。 没错,他不是什么王玉,王玉只是他的化名,他在燕霁雪面前隐藏了这么久,也只有在她昏迷不醒时,才能肆无忌惮地做自己。 他也知道如果是西陵珏,跟燕霁雪绝对不可能。 可他要是只是王玉…… “奴婢对天发誓,这一次奴婢绝对没有伤害容公子,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容公子贼喊捉贼……” “退下。”西陵珏低喝。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望着病床上人苍白的面孔,西陵珏眼底一片无奈。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回去吗?”他依旧握着燕霁雪的手,轻轻摩挲着。 “我们两个自小相识,虽然一开始势不两立,一碰面就打得不可开交,也分属不同阵营,可你却早已经打败了我,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败你。 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又一次败在了你的手下,我既屈辱又很欣慰,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才配赢过我,我西陵珏这辈子从来没服过谁,你算一个。 你要是愿意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伤害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包括爱,你不也是想从原本的世界逃离出来么,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来北疆,在战场上与我决战,雪儿,你忘了那个人好不好,跟我在一起。” 西陵珏声音沉沉,夹杂着深深的痛苦。 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卸下伪装,露出原本模样。 可惜,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西陵珏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给燕霁雪医治,可大家都说,她的身子很虚脱,要想恢复,首先她自己得有强大的意志力才行。 这时,孙妈妈轻轻叩响房门,“王爷,奴婢有事禀报。” 西陵珏默默看了燕霁雪一眼,转身离开。 是夜,房间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燕霁雪睁开眼睛,身边空无一人。 她知道,西陵珏等人就在隔壁。 她脑子里很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陵珏在她床边说的那些话,几乎已经解开了她的身世之谜,这一路走来,她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茶余饭后谈论起东序与蛮族打仗的事。 提到此事,那必定就会提到双方的首领,东序的大将军是个人人敬仰的传奇人物,她先是皇后,再是将军,相当厉害。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燕霁雪还很震惊,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可惜她没办法从自己脑海里搜寻到什么,只能将那抹疑惑留存心底。 而西陵珏,她也略有耳闻,那是蛮族的将领,也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厉害人物啊。 真是太荒谬了。 如果她真是那位传奇女将军燕霁雪,西陵珏真是蛮族的王爷,那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可是天大的谬误! 西陵珏还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要带她回去。 回去哪里,蛮族西陵氏吗,真是可笑! 燕霁雪越想越气,试图调动内力,根本不行,她的内力早已经在自伤的时候用的所剩无几,根本没办法逃离西陵珏的势力范围。 那该怎么办。 她必须回到东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样兴许才能找回记忆。 有了,燕霁雪脑子里忽然划过一抹人影。 第二天,天气好转,日头高高挂在天边,窗边微风徐徐,燕霁雪说自己想去窗户边吹吹风,晒晒太阳。 孙妈妈急忙让两个婢女将燕霁雪扶起来,转移到窗下。 外头传来花香阵阵。 燕霁雪静静望着虚空,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轻歌曼舞拿来了不少吃的,而后就恭恭敬敬得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孙妈妈则坐在燕霁雪旁边,安安静静绣着花。 “孙妈妈。”燕霁雪道:“咱们什么时候从这儿离开?” “等公子身子好些了就走。”孙妈妈说。 燕霁雪点了点头,“我这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们打算带我去哪儿?” 孙妈妈登时警惕起来,淡淡笑了一下,“当然是去西陵。” “西陵美吗?” “这是自然。” “那很好,本将……我喜欢美的地方。”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 孙妈妈却是大惊失色。 燕霁雪刚刚脱口而出了什么,本将? 她难不成想起什么来了? 一定是这样。 可她既然想起来了,她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跟王爷闹腾? 难不成还有什么可怕的后招? “公子知道自己家在什么地方吗?”孙妈妈问。 燕霁雪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才怪! 孙妈妈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的面孔,觉得她心机异常深沉。 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不能这么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努力配合治疗,让什么就干什么,渐渐的,她身体开始好转,已经能站起来,自给自足。 西陵珏每天都很欣慰,时不时送些新奇的玩意过来给燕霁雪解闷儿,还有各种美食。 燕霁雪变得很顺从,也愿意跟着西陵珏在城内游园赏玩,两人的关系也日渐升温。 孙妈妈却一天比一天恐惧,她明明看到,燕霁雪的目光总是深不可测得四处打量,明显在筹谋什么可怕的事。 可当孙妈妈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西陵珏,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还说她是多此一举,让她以后不要再那么对燕霁雪。 孙妈妈越来越慌张,终于,她忍不住了。 这天夜里,她蹑手蹑脚来到燕霁雪房中。 燕霁雪惊呼一声,“你要干什么?” 孙妈妈不由分说,将燕霁雪扶了起来,“跟我走!” “干什么?”燕霁雪恼怒,“我不走,你要干什么?” 孙妈妈在心里冷笑,还真是会演戏,装腔作势。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她道。 燕霁雪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跟着孙妈妈出了门。 两人坐上一辆马车,孙妈妈在前面赶车,燕霁雪在后面坐着,她倒是没想到孙妈妈这么大胆,竟敢直接放她走。 突然,孙妈妈停下车,掀开帘子对燕霁雪说:“前面就是岔路口,你往东走就能到东序境内。” 﨔 第277章 劫后余生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些银两,塞到燕霁雪手里,还给了她一匹马,“我知道你早已经恢复了记忆,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王爷面前。” 燕霁雪挑眉一笑,“你倒是乖觉。” 她的笑熠熠生辉。 孙妈妈顿时一呆,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送燕霁雪离开。 燕霁雪利落的翻身上马,冲向无边无际的夜色。 随后,孙妈妈再次上了马车,朝着与她相反的地方走去。 燕霁雪一路跑的很快,不要命似的,天快亮时她已经快到东序边境。 为了掩人耳目,她避开大路,全走的是小路,此时此刻就在一片密林里,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雪儿!”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吼声,伴随着马蹄声阵阵。 燕霁雪大惊失色,连忙放快了速度,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凌空飞来,贴着她的肩膀擦过,划过一条血痕。 她感受到痛意,急忙伏在马身上,不敢动弹。 可偏偏这时,马腿中箭,马儿长嘶一声,跌倒在地,燕霁雪急忙跳下马,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崖。 “雪儿!”西陵珏大叫一声,飞冲过来,抱住她,两人竟一起滚了下去。 强烈的晕眩感以及撞击的痛感袭来,燕霁雪根本没办法自救,她被西陵珏紧紧抱着,头窝在他怀里,听到他一声惨烈的闷哼声过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燕霁雪感觉到自己身上躺在一片水里,整个背面湿漉漉一片。 她勉强睁开眼睛,果然发觉自己躺在小河里,耳边流水潺潺,夹杂着鸟儿的啾鸣。 她扶着河边的石头勉强爬了起来,在河边的向阳坡坐下,晒自己的衣服。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 脑子里涌入无数记忆片段。 “雪儿,朕不同意你去北疆,太危险了,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姐姐,你一定要当心身体,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受伤,我们两个在宫里等你。” “将军,他们的确按照要求送来了赎金。” …… 全都想起来了。 燕霁雪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仿佛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她竟然会跟西陵珏相处这么长时间。 他,竟然会在她危险时,奋不顾身? 不过,当时长信送来赎金时,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又为什么她失忆了,西陵珏却没有,还有,西陵珏为什么要救她? 燕霁雪懒得去想这些了。 她离开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两国战事究竟如何了,她得尽快回到军营去。 她勉勉强强爬了起来,捡了一个断木当做拐杖,拄着往上游走,想找到上山的路。 不成想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儿。 具体来说,是一个躺着的人影儿。 西陵珏。 他也躺在河里,身上都是血。 燕霁雪停顿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将他从河里拖出来,放到岸边太阳比较好的地方,还撕下身上的衣服,给他简单包扎了伤口。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两个人本来就是敌对方。 她拄着断木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又累又饿又渴,体力消耗殆尽,只好在河边坐下休息。 一条脚腕粗的黑色大蛇慢悠悠从她身后滑了出来。 燕霁雪精疲力尽,丝毫没有注意,她正打算起身,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别动!” 与此同时,一枚飞石飞出,竟直接划过蛇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大蛇惨然倒地,血流不止。 燕霁雪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西陵珏愤怒地叫住她,“你有没有良心,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却恩将仇报!” 燕霁雪冷笑,“你我本来就是敌对方,我不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西陵珏愣了愣,喃喃道:“你,你想起来了?” 燕霁雪默不作声,拄着断木艰难向前,西陵珏快速追上她,“你后腿伤到了,一直在流血,你没发现吗?” “不用你管!”燕霁雪推开他,西陵珏一下子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比她惨多了,身上没一点儿好地方,胳膊腿受了重伤,英俊的面孔也乱石划伤,留下深深浅浅的疤痕。 可以说他能站起来,都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你先坐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你任由血水一直流,还会有更多的蛇被吸引过来。”他将她按了下来。 燕霁雪沉默。 只见西陵珏熟练地撕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简单擦洗了一下,又包扎止血。 随后,他竟然将那条蛇剥皮,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脏腑挖了出来,而后捡来木柴,钻木取火,将蛇肉架起来烤。 他的一番操作下来,燕霁雪都惊呆了。 “养尊处优的王爷,竟然还会这些?”她嗤笑一声。 西陵珏勾了勾唇角,“以前领兵作战时,不也是风餐露宿,能吃到一口正常的东西都是奢望了,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燕霁雪不置可否。 的确,她跟燕之鸿都经历过那种时候,饿急了的情况下,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果腹。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饶了你!”燕霁雪不领他的情,想起来这段时间的种种,她就生气。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最起码你我先走出这里,我的人应该已经在找了,等平安了再说。”他无奈道:“不然的话,别说你了,恐怕我都走不出这里。” “那是你无能。”燕霁雪支起断木,想要起身,后腿袭来一阵痛意,痛得她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西陵珏无可奈何,“都说了别动,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说。” “都怪你!”燕霁雪咬牙。 “我知道,只不过我也没想到,长信会背叛我,他竟然是我王叔的人。”西陵珏两手一摊,“我现在也落魄不堪,能不能回到故土,能不能拿回身份还是两说。” “什么意思?”燕霁雪有点懵,“你那么大的势力,怎么可能回不去?” 﨔 第278章 不要妄想了 西陵珏自嘲一笑,“你我不都一样吗,身居高位,必定会有仇敌,那些人早就对我不满,就等着我突然露出马脚,好给我重重一击呢。” 燕霁雪不发一言。 的确是这样。 她跟西陵珏,都有不少仇家,两人落难,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还有你!”西陵珏突然怒了,“你什么意思,我好歹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丢下我一个人在水边,不怕我被狼叼走?” 燕霁雪一脸不耐烦,“你就算被叼走,与我何干,你我本就对立!” “你忘恩负义!”西陵珏气得脸色发青,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差点栽在地上。 燕霁雪心里一阵天人交战,竟不知道该帮忙还是就这么冷眼旁观。 两人明明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啊,何况这个男人还妄图带她去蛮族。 可他终究还是救了她。 “我,我要死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西陵珏咬牙切齿得瞪她,“燕霁雪,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一句话说完,倒了下去,没了意识。 燕霁雪犹豫再三,为避免他曝尸荒野被野兽啃噬,还是将他拖进了一个山洞。 没想到这山洞里还有水源,她喝了点水,吃了蛇肉,又休息了一会儿,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 可两人身上都有伤,再这样耽搁下去,怕是非死不可。 她就拖着病体出去了,在山谷里找了又找,拿到了一样可以止痛清热的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勉强好了一点点。 西陵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没想到山谷里的月亮那样大,那样亮,燕霁雪从来没有见过,便坐在山洞外头看月亮。 “你没走?”西陵珏声音嘶哑,但明显十分惊讶,又惊又喜的感觉。 燕霁雪没有回头,淡淡来了一句:“你很希望我走?” 西陵珏拖着受伤的腿挪了出来,在燕霁雪身边坐下,却长吁短叹,像是想到了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 燕霁雪烦躁,瞪了他一眼,“你滚。” 西陵珏愣了一下,笑道:“我是在想,你我二人竟然也有坐在一起看月亮的一天,实在让我震惊。” 燕霁雪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刘景煜。 也不知道紫禁城今天夜里的月亮圆不圆。 她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她。 她现在很想念他,想他那温柔的目光,想他充满力量的大手,更想念他在她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前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可如今,她孤身一人在这不知名的山谷里困守,他却远隔天边,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实在煎熬。 “你是不是在想你的皇帝陛下?”西陵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贱兮兮地说: “你想念着他,他却不一定在想你,这会儿说不定他在哪个妃子的怀里跟她你侬我侬呢,哪里还记得你。”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西陵珏悻悻摸了摸鼻子,“行吧。” 山谷里传来各种鸟兽发出的声音,有的清脆有的低沉,可燕霁雪丝毫听不进去,她被西陵珏影响了,的确想到了刘景煜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 原来她竟然也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 “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很有可能不愿意让你回去。”西陵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猛的一僵,“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心颤动了,她比谁都清楚,西陵珏说的很有道理。 “你呀,这个时候还在执迷不悟,你出来几个月,失踪了两次,第二次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你猜猜看别人会怎么想,你可是一国皇后,堂堂国母,却无端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你的皇帝陛下会不会怀疑你已经背叛了他?” “胡说八道!”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差点跌倒,西陵珏眼疾手快扶住她。 “你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就听不下去了?” 西陵珏无奈,“你是皇后娘娘,尊贵无比,别人连你的真容都不配见,可你却跟我一起流落民间,经历了那么多,就在刚刚,我还扶了你一下,这要是传出去,你颜面何存?” 燕霁雪浑身一震。 此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回到北疆,她仿佛做回了燕霁雪而非燕皇后,率性洒脱,无拘无束。 可直到现在,西陵珏这么几句残忍的话才真正揭开了她的天真愚蠢。 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皇后。 “他不会疑心我的。”燕霁雪沉默片刻,自言自语,“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应该会信任我,给我最起码的尊重。” 这话是说给西陵珏的,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在自我宽慰。 “不如你跟我回去,我会杀光那些反对我的人,让你成为我的王妃,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西陵一族天性洒脱,不拘一格,不会有人说你,更不会有人桎梏你……” “荒谬!”燕霁雪冷笑,“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西陵珏面色一黯,“我真想不通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进宫当皇后,你天性热爱自由,可皇宫偏偏是最不自由的地方,那些条条框框,规矩束缚,你真的受得了吗,真的要一辈子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囚笼里?” 燕霁雪猛的一僵。 她也在想这个问题。 说实在话,自从来到北疆,她才仿佛真的做回了自己,虽然也很辛苦,可是没有阴险狡诈的算计,没有虚以逶迤的敷衍,也没有权衡利弊,没有难防的暗箭。 她只需要做好自己。 “怎么样,你可以继续考虑一下,不着急回复我。”西陵珏像一个手拿诱饵的猎人,一步步引诱猎物进入他的包围圈。 “绝不可能。”燕霁雪依旧冷笑,“你不要妄想了,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只要遇到人,她就能确定方向,就能找到军营找到松月等人,到时候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一切就都好了。 没有人曾在这个夜里跟一个敌国王子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燕霁雪,还是燕霁雪。 不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梦放弃一切。 﨔 第279章 终于回来了 西陵珏沉默着看着燕霁雪的侧影,眼底划过一抹淡淡自嘲。 是啊,她可是燕霁雪。 怎么可能会为了他这么一个没意义的人,放弃一切。 第二天早上,下了大雨,山谷里全是雨水,难以行走。 望着山洞外头灰蒙蒙的天,燕霁雪心里一阵焦躁。 恰好这时,西陵珏发烧了,整个人红通通,眼看着都要熟了。 燕霁雪并没有见死不救,她将西陵珏放平,撕下他身上的外衣,用水浸湿,给他放在额头降温。 “别丢下我……”迷迷糊糊之间,西陵珏忽然喃喃自语。 燕霁雪动作一顿,有些意外。 没想到堂堂西陵王爷,还有如此胆小脆弱之时。 燕霁雪不由得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 不得不承认,命运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好没道理,竟然让两个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一条平行线上的人,产生了交点。 西陵珏的病持续了三天,外头的雨也淅淅沥沥下了三天,第四天清晨,燕霁雪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一直睡在山洞里侧的人不见了。 她心里一阵愕然。 却明白西陵珏绝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带着一堆野果,还有一只野兔回来,满身狼狈,脸上都是泥水。 “快来尝尝这个野果,除了有点酸,用来果腹绰绰有余。”他这话说的还有点搞笑。 燕霁雪接过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好家伙,果然酸涩难忍。 西陵珏见她成了痛苦面具,急忙递过去一个稍微红点的,“这个绝对比刚刚那个好吃的多,不信你尝尝看。” 燕霁雪将信将疑,接过去咬了一口。 甜甜的,带着一丝丝酸味儿,的确好了很多。 “我已经找到了上山的路,你稍微休整一下,咱们待会儿就走。”西陵珏说完,把那只兔子烤了。 这几天,两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就烤野味,勉强维持生计。 吃饱喝足,两人互相扶持着,往西陵珏说的那条上山路走去。 阳光普照山谷,到处生机勃勃,燕霁雪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我们也算患难与共了,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好感?”西陵珏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霁雪的侧脸。 他比谁都清楚,今天要是分别,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燕霁雪漫不经心:“没有。” 西陵珏沉默。 可没过一会儿,燕霁雪突然来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成为蛮族的王?” 西陵珏一僵,愕然看向她。 “我看你挺厉害的,年轻有为,你那些叔叔伯伯都是一帮食古不化的东西,你取代他们,成为王,有什么不可以?” 燕霁雪淡漠开口,一字一句却带着强烈的蛊惑感。 “我……”西陵珏正要开口,燕霁雪截断他的话:“当然,你要是没那个能耐,当我没说。” 这几天躲在山洞里生活,她一直在想,能不能有个法子,彻底结束两国之间的战事,或者在一段长久稳定的时间内不会爆发冲突。 蛮族好战,骨子里崇尚武力,在老蛮族王的经营下,这个国家已经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不好对付。 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对北疆的子民终究是一种滋扰,且不说安居乐业了。 再这样下去,北疆人会不会留在故土,不向外流泻都是个问题。 如果西陵珏上位,说不定还愿意和谈,维持双方稳定。 “我也想过。”西陵珏眉头紧蹙,叹了口气,“可我只是王叔收养的,我并非王室血脉,西陵这个姓,也是他们赐予我的。” “那又怎样?”燕霁雪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难道不敢争一争?” 看西陵珏这个样子,他绝对争过,只不过结果不尽人意。 “西陵珏,你如果有那个想法,我可以帮你。”燕霁雪道。 西陵珏猛的一愣,“你能怎么帮我?” “我可以杀掉对你不利的人,扶持你登上王位,并且会派人持续帮你坐稳那个王爷,我的要求就是你在位期间,少来侵扰我们北疆。”燕霁雪慢条斯理道。 等待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她也不着急。 如果西陵珏真有那个野心,她只需要稍微提点一句,他就会动心。 如果没有,她说一百句,也是枉然。 两人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山路崎岖,身侧就是万丈高崖,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一直到日头都要落山,两人才终于望到了山顶。 “太好了,太好了!”西陵珏露出激动的笑,拉着燕霁雪的胳膊往上走。 燕霁雪同样开心,可心里还是有些茫然,毕竟迎接她的究竟是什么,还并不清楚。 两人遇到了一个猎人,得知了这个位置,也知道双方的目的地不在同一个方向,便要告别。 “记住我说的话,就此别过。”燕霁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西陵珏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不舍,下一刻,飞快的追了上去,“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样?如果蛮族不同意和谈,你会怎样?” “如果你不同意,我会找一个同意的人,如果蛮族不同意和谈,那我们就打,打到他们同意。” 燕霁雪声音淡漠,明明那么沉静的眼神儿,里头却透出肃杀之气。 西陵珏愣了愣,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喃喃自语,“真不愧是本王心心念念的女人。” …… 燕霁雪向百姓借了一匹马,迅速回到军营。 她的归来,令所有人大为惊喜,沈厌立刻将外出寻找的众人召回,并第一时间找军医给燕霁雪检查身体。 所幸燕霁雪身上的都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只需要对症下药,用不了几天就会恢复。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松月匆匆赶回来,看到燕霁雪,差点喜极而泣。 曲良筹也一脸激动,将燕霁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才回来,可担心死我们了。” 燕霁雪想了想,将自己此前与西陵珏经历的种种隐去,只说自己重伤之后失忆,被一个农妇捡了回去,养了将近两个月,前不久才刚刚找回记忆,就赶紧回来了。 﨔 第280章 男扮女装的西陵珏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感慨燕霁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们查清楚了,那个长信在那辆车上安置了炸药,意图炸死将军,将军被炸进河里后,我们几人一起捉拿了他,没成想他竟吞毒而亡了。”松月愤愤道: “太便宜他了,就应该让他千刀万剐。”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急声问:“那现在形势如何?” “将军失踪之后,属下气愤不已,带兵攻打,蛮族连连退避,如今龟缩不前,也不敢应战,仿佛在等什么。”曲良筹蹙眉说道。 燕霁雪在想,大概率他们是在等西陵珏。 如果真是这样,要团可以证明,蛮族那些将领也都只是一盘散沙,厉害不到哪里去。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皇上前不久派人来传信,说想让您尽快结束纷争,回到京城去。”松月提醒。 燕霁雪一愣。 是啊,她都出来好几个月了。 “不急。”她慢慢站了起来,“再等几天。” 她还是寄希望于西陵珏,想让他识时务一点,接受她的条件。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白天练兵,晚上跟军师等人研究各种排兵布阵的方法。 如果西陵珏执意不肯服软,她们也可以用绝对的实力征服他们。 第七天的时候,燕霁雪带着松月在白水城内散心。 因为上次就是在城内出了事,如今松月可谓是极度小心,恨不得全身上下长满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还带了不少暗卫,生怕燕霁雪出什么岔子。 “将军,沈将军在打仗之余,还派人监督律法的施行,只要碰上随意打杀虐待下人的,一律抓起来严打,这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松月说。 燕霁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应该这样,下人也是人,也是皇上的子民,怎么能随意打杀。” 两人走走停停,看到一个卖兔子灯笼的小摊子,燕霁雪这才想起来年关将近,百姓们都等着迎接新的春天了。 如果没有战乱就更好了。 “燕将军,别来无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燕霁雪后背一僵,下意识回头,只见松月已经将匕首横在了那人脖颈儿上。 对方却无动于衷,依旧微笑着看着燕霁雪。 四目相对,燕霁雪有些愕然,她肯定知道这人是谁,但没想到他为了混进白水城,竟然男扮女装! “松月,把刀放下。”燕霁雪摆了摆手,走过去,没忍住笑了一下,“西陵珏,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长相帅气的人,就算扮了女装,竟然也让人惊艳。 只见西陵珏穿着一件漂亮的红色裙子,头发梳得规规矩矩,还簪了一根水头很好的玉簪,脸上也上了女子喜爱的胭脂。 再加上他那弱柳扶风的气质,乍一眼看过去,别人真的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貌美娘子。 好能装! “这不是为了见将军么,燕将军,奴家这厢有礼了。”西陵珏怪模怪样地行了个礼。 燕霁雪心里一震。 他可是堂堂王亲贵族,竟能撇下身段做这种事? 看样子她没有选错人。 他的心性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 “你想通了,决定跟我合作?”燕霁雪似笑非笑。 西陵珏也不含糊,“没错,我思来想去很快,觉得燕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不想再屈居人下,也不想再打不想打的仗。” “怎么说?”燕霁雪挑眉看着他。 “我也有亲人朋友,在乎的人,不想他们因为战争流离失所,有问题?”西陵珏白了燕霁雪一眼,“不是只有你燕霁雪才心怀大义。” “好,你想怎么做?”燕霁雪两手环胸,看他这个样子,怕是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 两人在河边的柳树下坐下,西陵珏拿出一份布防图,“十天后就是新年,到时候王叔会带所有人举行祭祀庆典,我们里应外合杀了他。” 很简单的计划,但往往越简单越有效果。 燕霁雪接过那份布防图,将信将疑。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我,诱骗我带人前去,你却设下陷阱杀我?”她道。 “你可以给我一颗毒药。”西陵珏漫不经心。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拿出一颗黑色的小药瓶,倒出来一颗递给西陵珏,他竟然就那么接过去,生吃了下去。 “怎么样,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吗?”他依旧一副淡然模样,笑吟吟看着燕霁雪。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终于确定了合作计划。 北疆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明天就是除夕,一场茫茫白雪覆盖了整个北疆,但夜空之上还是时不时会亮起串串烟火,热闹极了。 燕霁雪伏在雪丘后,铁甲上覆盖着白麻布,与茫茫雪原融为一体。 身后三千精锐同样静默如石。 “将军,探子回报,蛮族大营正在举行祭祀典礼。” 松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没动,“所有部落首领都汇聚一堂,咱们动手的机会来了。” 燕霁雪眯起眼望向远处。 蛮族大营灯火通明,粗犷的歌声隐约可闻。 他们刚刚劫掠了北疆边境三个村落,此刻正在狂欢。 死到临头了,还在欢饮达旦,真是不知死活。 "西陵珏那边有消息了吗?”燕霁雪低声问。 松月点了点头,“他的人飞鸽传书,说已经准备妥当,将军……” “有话直说。” 松月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心里疑惑,“您为什么选择西陵珏?” "因为他会是个更好的西陵王。"燕霁雪简短回答,目光扫过松月布满风霜的面孔,“传令下去,子时动手。” 月亮被乌云吞没时,燕霁雪带着一千人如同幽灵般潜入敌营。 巡夜的蛮兵刚发现异动,就被弩箭射穿了喉咙。 燕霁雪跟沈厌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一起进攻,要的就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金帐内传来男人粗犷腌臜的笑声和女人的尖叫。 燕霁雪打了个手势,三百士兵立刻分散开来,用匕首跟利剑了结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敌人。 燕霁雪亲自带着人摸到了金帐外,此时此刻这帮人还在不明所以得喝着大酒,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﨔 第281章 深入敌营 “敬伟大的王!”一个部落首领举杯高呼,其他人立刻附和,帐内气氛异常热烈。 西陵焱大笑,用头骨做的酒杯里盛满烈酒,他豪爽的饮了一口,大声道: “三日后攻城,只许胜不许败!" 帐内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 燕霁雪冷静地数着人数,十七个部落首领,加上西陵焱和他的四个亲卫,共二十二人。很好,一网打尽的机会。 "放箭。" 随着燕霁雪一声令下,三百支火箭同时射向金帐。 浸了火油的箭矢瞬间点燃了羊毛帐篷,帐内顿时大乱,有人高喊保护王上。 有人尖叫着往外冲,却被埋伏在外的黑衣士兵一剑封喉。 浓烟滚滚,西陵焱第一时间被人护送出来,可他身上的兽皮也被引燃了,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他怒不可遏,飞速脱掉外袍,抽出长剑,“给我杀!” 金帐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众人乱作一团,燕霁雪却当机立断,张弓搭箭,射向西陵焱。 那支箭射穿了他的肩膀,也引起了他以及身边随从的注意。 西陵焱猛然抽出那把箭,掰成两截,直勾勾盯着几十步开外的燕霁雪,“燕家的狼崽子!给我杀,杀了那个贱女人!” 可下一刻,燕霁雪再度射出一箭,西陵焱连忙用盾牌抵挡,但还是被那股大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飞身而起,在空中连射三箭,箭箭直指要害。 可就在这时,西陵焱的亲卫围拢过来,挡掉了燕霁雪的进攻。 “贱人!”西陵焱彻底被激怒。 他怒吼着扯下燃烧的帐篷支柱朝燕霁雪砸来。 燕霁雪急忙闪开,可就在这时,西陵焱突然从腰间掏出一个骨哨猛吹。 刺耳的哨声穿透火场,远处立刻传来野兽类似回应的低吼——他的战熊! 一瞬间,燕霁雪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大为惊骇,急忙让众人后撤,并示意弓箭手准备。 那黑熊足足两个人那么高,大体格子强健有力,一声吼下来就能吓破人胆,一巴掌下来,更是能直接把人拍死。 西陵焱又在吹哨子,燕霁雪想都没想,又是一箭射了过去。 男人惨叫一声,他的手臂都被射穿了,鲜血染红了哨子,骨哨落在地上,可偏偏这时,那熊已经冲到众人面前。 西陵焱冷冷一笑,低吼:“黑虎,杀了那个女人!” 黑熊好似成了精,竟然真的冲着燕霁雪狂奔过来。 一股腥臭味袭来,燕霁雪急忙闪躲,飞身上了军帐顶,那黑熊飞快得冲过来,一巴掌拍断了帐子的支柱。 燕霁雪差点受伤,又跳上了旁边一棵松树上。 西陵焱见燕霁雪狼狈逃窜,哈哈大笑,“贱人,你也有今天!” “松月,火箭!”燕霁雪低喝。 松月立刻打了个手势给周围人,几十支火箭一起射向黑熊。 那畜生痛得发出惨烈的怒吼,彻底暴怒,反手拍死了一个蛮兵,又愤怒地冲向燕霁雪。 燕霁雪眼看着无路可退,也不含糊,抽出宝剑飞身而起,在半空改变姿势,双手握住剑柄,直刺向黑熊的咽喉。 空气好似凝固,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她。 可下一刻,黑熊的血盆大口被刺穿,怒吼声也戛然而止。 它死了! “混账!”西陵焱大怒,抄起一把斧子朝着燕霁雪冲了过来。 他右胳膊受了伤,只能用左手袭击燕霁雪,可很明显,他用左手动作迟钝又狼狈,明摆着被逼急了,乱了方寸。 燕霁雪生等着他前来,冷冷一笑,三把飞刀鬼魅一样射出,直刺西陵焱的命门。 与此同时,松月连射三箭,锋利的箭矢直接刺透了西陵焱的脚,将他钉在地上。 野兽一样的男人,发出不甘的怒吼,可惜没用,他的心脏被射穿了,药石无医。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战争?”他发出最后的低吼,“我西陵氏人才济济,没了我,也会有别人……” “你猜错了。”燕霁雪冷冷打断,“西陵珏,会替代你,成为新的蛮族之王。” 西陵焱瞳孔骤缩。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燕霁雪射出最后一箭,刺穿了他的咽喉。 西陵焱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父亲!”西陵焱之子,西陵浩带人来救,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他来不及悲伤,大吼一声:“杀了那个贱人!” 燕霁雪感受到那阵强烈的杀气,急忙后退,心想这个时候西陵珏也该来了。 她一边战斗一边后退,与潮水一般的蛮兵缠斗在一起,不一会儿,身上的铠甲就被鲜血染红。 这一战,比她想象之中艰难不少,西陵浩带领的人凶狠残忍,力量不俗,几番对战下来,燕霁雪的人也有不少受了伤。 燕霁雪喘着粗气转身,看到西陵浩正艰难地爬起来,黑袍被血和火灰染得看不出原色。 不行,必须先杀了西陵浩,杀了他就能撤退。 “松月,命所有人集中精力对付西陵浩”她命令道。 松月立刻召集人手,围攻那个穿着黑袍的年轻男子。 西陵浩力量不及他的父亲,但也不是吃素的,跟松月等人打得有来有回。 燕霁雪抢下一把弓箭,瞅准时机,射向西陵浩的眼睛。 后者立刻发出惨烈的痛喊,倒在地上,松月等人抓住机会上前,将他彻底了结。 “撤!”燕霁雪低吼。 他们的人撤退时,西陵珏正好带人前来,两拨人象征性得打了打,燕霁雪便带人退出蛮族地界。 黎明时分,当幸存的蛮族士兵看到他们王的头颅高悬旗杆,而西陵珏手持兵符站在金帐面前时,所有人都懵了。 一夜之间,他们的王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有人震惊,有人愤怒,可没用,西陵珏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不服他的人,坐上了王位。 七天之后,西陵珏又来了白水城。 燕霁雪依旧在那棵柳树下等他,看到他的眼底布满胜利者的淡淡喜悦,就知道他已经彻底赢了,坐上了那个位置。 “挺厉害。”燕霁雪给他倒了杯茶,“我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轮到你了。” 﨔 第282章 君心难测 “真正厉害的是你。”西陵珏自嘲一笑,坐在燕霁雪面前,“我会遵守承诺,在位期间,绝不首先踏出侵犯的脚步,可若是你们主动,我也绝不姑息。” 燕霁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以茶代酒,祝贺我们合作成功。” 西陵珏端起茶杯,“应该是我敬你。” 看着面前男人淡漠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一阵唏嘘。 这个西陵珏,比她想象的更加厉害。 毕竟能在短短七天之内平息族人怒火,打败动乱分子,并且抽出时间来跟她月下对饮的人,这世上根本没几个。 “你刚刚喝的茶,就是解药,记住你的承诺。”燕霁雪说完,起身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西陵珏急忙起身,说出了酝酿一晚上的话:“你可曾想过,今日你亲手打造了一把刀,但这刀尖未来可能指向何方?” 燕霁雪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嗤笑:"“若有一日刀锋相向,我会亲手折断它。” 西陵珏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不愧是燕将军。” “再会。”燕霁雪跃上马背,决然而去。 西陵珏呆呆望着她的背影,一阵恍惚。 …… 三日后,西陵珏正式加冕的消息传回大营。 松月忧心忡忡地带来另一个情报:“朝中有御史弹劾将军贪功冒进,不顾危险深入敌军腹地……” 燕霁雪冷笑一声,继续擦拭剑上的血渍。 剑身映出她冷峻的眉眼,也映出帐外飘扬的"燕"字大旗。 “不必理会。”燕霁雪淡淡开口,“一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蠢货罢了。” “陪我出去走走。”燕霁雪道。 两人登上瞭望台,西北方向是西陵连绵的群山,东南方则通往京城。 风吹起燕霁雪束发的丝带,恍惚间,她想起临行前皇帝说的话:"朕等你凯旋。" 如今蛮王已诛,边境将迎来久违的和平。 但不知为何,燕霁雪心头却萦绕着西陵珏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君心难测。” 燕喜满摇摇头,将这不安的预感甩出脑海。 她还是愿意相信刘景煜。 仗打完了,燕霁雪名声大噪,燕家军的传说响亮得流传在边境,很快又从边境传向东序国的八方国土。 一时间,“燕家军”成了帝国威仪的代名词,仿佛有燕家军在,东序国便会国威永耀。 燕霁雪得知此事,脸色铁青,“松月,你去把处理。” 松月点了点头,“奴婢定不负使命。” 为人臣子者,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 "将军,春猎一切准备就绪。"曲良筹走了过来,“等春猎结束,将军是不是就该班师回朝了?” 燕霁雪叹了口气,“是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三日后春猎,就当让大家松快松快,毕竟紧张了这么久。”她扯出一抹笑,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 曲良筹说:“将军不必过分担忧,燕家军向来忠肝义胆,陛下心里有数,” 燕霁雪一愣,拍了拍曲良筹的肩膀,“你说的对。” 几天之后,流言蜚语逐渐平息,春猎的日子到了。 林子里的雪融化了大半,万物复苏,无数野兔野鹿狍子出来觅食,正是春猎的好时候。 微风卷着绿草扫过马蹄,空气中弥漫着松脂与雪水混合的奇特气味。 燕霁雪带着松月等人深入密林,想猎一头黑熊回去,剖下熊皮做大氅。 远处时不时传来将士们的呼喝声和猎犬吠叫,一切看似平常,燕霁雪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都小心点。”她扫了一眼身边的随从。 不知不觉,十几个人已经深入密林腹地,周围静悄悄一片。 “停。”燕霁雪突然举手示意。 太安静了,刚才还在鸣叫的鸟雀此刻全部噤声,连风都诡异地静止下来。 不对劲! 松月迅速打了个手势,十五名亲卫立刻呈环形防御阵型散开,护在燕霁雪周围。 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 "东南方向,一百步。"燕霁雪低声道,缓缓抽出贴身配带的紫宸剑。 剑身映出她肃杀的面容,也映出身后树丛中一闪而过的绿光。 那不是野兽的眼睛,至少不是普通野兽。 那绿光太过阴冷,像是淬了毒的匕首。 无声无息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逼近。 突然,一声高亢的狼嚎,吓得十几匹马原地乱窜。 “放箭!”燕霁雪低喝。 刹那间,数十道灰影从四面八方扑来,现在放箭已经晚了,只能面对面拼杀。 可怕的是,这些狼体型大得异常,最大的那只肩高几乎及人腰际,獠牙上挂着涎水,森森可怕。 而且,它们进攻时竟懂得配合,三只一组轮流扑咬,明显受过训练。 “结阵!” 燕霁雪挥剑斩下一只狼首,跳下马背。 亲卫们迅速背靠背组成圆阵,长矛向外抵御狼群。 但狼群攻势太猛,转眼就有三名士兵被拖出阵外,惨叫声撕心裂肺。 燕霁雪低声道:“射箭,射它们的咽喉!” 说完便射出一箭,放倒了一只半人高的大狼。 那狼倒在地上,伤口流出的血竟然是黑红色的,燕霁雪又注意到那狼的眼睛是绿色的,比一般的狼更凶残可怕。 那不是普通的狼。 巫蛊控兽之术! 燕霁雪心头巨震。 传说中西夏皇族秘术,能以蛊虫操控野兽,使之成为杀戮工具。 西夏的蛊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狼越来越多,发疯似的冲向众人,竟冲散了众人。 “保护将军!”松月嘶吼着带人杀到燕霁雪身边。 此时场上只剩不到一半亲卫,遍地都是人狼尸体,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上树!”燕霁雪大喊,“射死它们!” “哈哈哈.……”林间突然响起一阵笑声,熟悉至极。 燕霁雪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萧卿尘! 他怎么在这儿? 怎么会带着用西夏蛊术控制的狼群出现在这儿? 他们上下见面,还是在燕啸虎的婚礼上。 “雪儿,别来无恙啊。”他优雅地行了个礼,仿佛他跟燕霁雪之间从未生分过,"这份春猎贺礼,可还满意?" 﨔 第283章 疫病 他出现之后,那群狼便停止了动作,安安静静的退到他身后,但那一双双恶魔一样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燕霁雪等人。 “萧卿尘,你疯了,敢杀皇后?!”燕霁雪咬牙。 “我疯了?”他轻笑,“你怎么能说我疯了,为了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这么,不过幸好,我成功了,我的这些宝贝们你可还满意?” “卑鄙!”燕霁雪冷笑,“有本事一对一对决!” “为什么非要对决啊,我有这么多可爱的宝贝,让它们替我杀人不好吗?”萧卿尘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人,“雪儿,哦不,皇后娘娘,你要是肯向我低头,说你错了,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还有你这些没用的亲卫。” “你休想!” “休想?”萧卿尘突然挥手,狼群齐声嚎叫,“那这样呢?”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远处传来一阵足以震裂人心脉的虎啸。 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白虎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眼中同样泛着诡异的绿光。 背上还坐着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的孩童,他正用一把短短的蛊笛吹奏着,发出低沉的笛音。 “西夏兽师!”松月脸色大变,“将军,快走!” 白虎一掌拍飞两名亲卫,那两人惨叫一声便飞了出去。 那孩童的笛声越来越高亢,不仅白虎发疯似的攻击,剩余的狼群也不顾一切得冲向众人。 “杀了那驭兽师!”燕霁雪大喊。 说完张弓搭箭,做势要射那孩子。 萧卿尘好整以暇地站在树梢观战: “皇后娘娘,只要你跪下求饶,我就让它们停下,毕竟,我可舍不得真伤了你……” 可下一刻,燕霁雪那支箭却射向了他。 萧卿尘全无防备,急忙闪躲,可躲过一箭,燕霁雪又射一箭,整整五支箭。 前两支射空了,后三箭,一箭射中他的肩膀,一箭射中他的大腿,最后一箭射中他膝盖。 萧卿尘顿时惨叫连连,从树上跌了下去。 “掩护我!”燕霁雪厉喝一声,飞身一跃,出了战阵。 她直接扑倒萧卿尘,摸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抵上他的咽喉,“命它们停下来!” 萧卿尘咬着牙狞笑,“燕霁雪,真有你的。” “命令它们停下!”燕霁雪用了力,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肉,再深一点,他就要死了。 “停下!”萧卿尘咬牙切齿,下了命令。 “没想到啊,一年多不见,你变得这么厉害了。”他惨笑一声,“真不愧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 听了这话,燕霁雪差点恶心死,她厌恶道:“立刻带着他们滚蛋,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萧卿尘当然舍不得死。 他眼底划过一抹不甘,但还是当机立断,“撤!” 这时,那孩童吹出几个尖锐的音符,白虎和残存的狼群立刻护着他们退入密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中传来萧卿尘的吼声:“燕霁雪,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记住,你逃不掉的。” 燕霁雪眉头紧蹙,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一个可怕的噩梦。 那萧卿尘也不知道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太可怕了。 “将军。”松月忍着伤痛道:“死亡六人,其余九人都受了伤。” 燕霁雪心里沉重,一转头这才发现松月肩上的伤口已经发黑,那狼的爪上有毒! “立刻回去。”燕霁雪急声道。 军医赶到时,受伤的几个人都已经陷入昏迷。 燕霁雪站在一旁,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幸好那毒有的解,只不过大家都得受点痛,那以毒攻毒的法子,很折磨人的。”曲良筹沉沉叹了口气,低声说。 燕霁雪默不作声。 她在想最近发生的一切。 那个萧卿尘,怎么跟鬼一样神出鬼没的,他在北疆的深山密林里训练了一只可怕的蛊兽队伍,大家竟然毫无所察。 “将军,您在想什么?”曲良筹伸手在燕霁雪面前挥了挥,“我们已经派出人去追捕那些人了。” “有什么法子,能大破那些蛊兽?”燕霁雪喃喃自语,“要是下次再遇到,总不能还被绝对碾压。” 曲良筹想了想,“传闻中,蛊兽只有会蛊术的人才能控制,咱们可以问问大公子。” “立刻写信给大哥。”燕霁雪吩咐。 松月等人的伤比过往所受的所有伤都重,那伤口极难愈合,硬生生躺了七八天,才勉强能够起身。 “对不起将军,耽误您回程了。”松月有些忐忑。 “说什么混话,我不也受了伤,我也得养呢,再说了……”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抿住唇,沉默。 在北疆待了小半年,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危险与自由掺杂在一起的日子。 即将回宫,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将军,军营中有几个人生了病。”沈厌匆匆前来汇报。 如果是一般的病,他肯定不会这么紧张。 燕霁雪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的病都是从春猎回来之后染上的,一开始只是腹泻,紧接着就是呕吐,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颇受折磨,最严重的还出现了手脚溃烂的症状。”沈厌低声回答。 燕霁雪跟着他去看了那几个士兵。 果然,跟沈厌描述得一模一样。 燕霁雪不由得在猜测,会不会是萧卿尘害的? 那个脏心烂肺的东西,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去城内请最好的医师给他们医治。”燕霁雪吩咐。 本以为这几人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没想到几天过去,他们的症状非但没有好转,与他们接触的人竟然也感染上了。 军营里,已经有几十上百人整日上吐下泻,惨不忍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站在营帐前,燕霁雪咬了咬牙,“难道所有的大夫都没有任何办法?” “将军,有一游方道士求见。”松月匆匆前来禀报,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是西陵珏派来的人,说是有办法解疫病。” 燕霁雪顿时眼睛一亮,“快请他进来。” 此人生的仙风道骨,须发花白,干干瘦瘦的,倒是有点能耐。 他先替症状最重的几个士兵把了脉,陈思片刻,写下一个方子,“将军,按照此方抓药,大家的症状或可减轻。” 﨔 第284章 药引 燕霁雪急忙接过药方,浏览一遍,药方上多数药都能轻易寻得,偏偏有一味名叫秃鹰巢蕨。 “这是什么?”燕霁雪问。 医师回答,这是一种形似鹰羽的奇特蕨类,生长在秃鹰巢穴附近,传说中这种植物能解百毒。 “将军,这种药材生长在万丈高崖,根本没办法……” “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燕霁雪咬了咬牙,“医师,请你立刻绘制出此药的图纸。” 转头又吩咐松月找来善于攀援的士兵,商议具体的取药计划。 这已经是疫病爆发的第七天。 在燕霁雪的授意下,军营里搭起了近百个白帐——那是安置重症病患的地方。 只有军医以及负责照料病人的人,才能在护具穿戴齐整的情况下进入。 此时此刻,燕霁雪就站在医帐外,看着又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目光变得锐利又无奈。 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小战士,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且他的死状很惨,手脚溃烂,瘦脱了形,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很快,尸体被付之一炬。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压住心里的痛苦。 偏偏这时,几名士兵看到了她,几人低语几句,大着胆子凑了过来,行了礼之后,其中一人沉声说道: “将军,这病真的没办法医治了吗,一旦染上,任何人都会死,刚刚抬出去被烧掉的那个人名叫陈大牛,原本健壮如牛,可才短短几天功夫,他便瘦成了一把骨头……” 面对这些人的迷茫与恐惧,燕霁雪心里一揪。 她知道大家只是想求个心安。 “谁说无法可解?”她冷冷一笑,胸中升起一股锐气,大声道: “医师已经试出药方,只消取得药引,任何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几个士兵顿时眼睛发亮,为首的黑袍小兵激动道:“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燕霁雪道:“任何人不得胡言乱语,惑乱军心,违者杀无赦!” 是夜,一排身姿挺拔的士兵整装待发。 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带着绳索,铁钩,弓箭等物,善于攀爬,比林子里的猴子更加灵活。 燕霁雪对他们很有信心。 可让人震惊的是,十个人去,二人还,剩下八人要么失足坠落山崖,要么被秃鹰啄瞎眼睛,总之都已寻不见踪影。 那二人也是互相扶持着从山崖上下来的,一脸颓丧,眼底都是对此前经历的余悸。 燕霁雪不忍责罚他们,派了人去山脚下寻那八人的尸体。 这件事小范围传播开来,沈厌、白稷等人也都已经知晓经过,一个个坐在军帐里,沉着脸不发一言。 这时有人前来禀报,又有两个人死了,截止目前为止,疫病已经带走上百人的性命。 军营上空弥漫着死神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染病的人会是谁。 “这件事儿,也传到了将士们耳朵里,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希望破灭了,大家伙儿都很难过。”沈厌沉声说道,坚毅的侧脸露出无措之色。 军帐内一片安静。 是啊,谁不想活呢,可疫病越来越严重,对症的药却还长在山崖之上,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大家又能相信谁? 燕霁雪坐在上首,短暂的沉默之后,她问“最近的秃鹰崖在何处?“ 几人一起抬头,大家都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她的意图。 “将军不可!”松月猛地抓住燕霁雪的手腕,“属下会再派得力人手去找,您不能以身犯险!” 燕霁雪甩开她的手,咬牙道:“死八个弟兄了,松月,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耽搁。” “就算如此,也该是我们去,将军您身份特殊,万万不可涉险。”白稷也跪下来劝说。 燕霁雪亲自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少时,我曾跟随大哥去过崖顶掏鹰蛋,且会驯鹰,我会让人与我一同前去,诸位不必担心。”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发颤,“本宫心意已决,准备绳索和铁钩,今夜子时出发。” 众人知道她决定的事从无转圜余地,只能深深一揖:“遵命。” 夜风冷冽,燕霁雪收拾齐整之后出了帐子,准备带大家前去。 却看到近百名将士站在帐前,一个个身姿挺拔,静静地望着她。 燕霁雪不禁愣住。 猎猎冷风中,战士们犹如不屈的的苍松翠柏。 燕霁雪明白,他们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诸位放心。”她冷然开口,深深望了大家一眼,转身离开。 黎明前的秃鹰崖笼罩在浓雾中,像一柄直插云霄的黑色巨剑。 众人来到这座山的山顶,天边隐约可见几颗星子。 燕霁雪俯身望去,隐约可见崖顶盘旋的黑点——那是早起的秃鹰在巡视领地。 “将军,太危险了。“随行的老猎户跪在地上,“这崖壁常年被青苔覆盖,滑不留手,去年村里六个后生上去采灵芝,一个都没回来……” 燕霁雪没说话,只是紧了紧腰间绳索,走到了山崖绝壁前看了一眼,随后将腰间的绳索绑在山崖上的一棵树上。 松月正在检查铁钩的锋利度,她的侧脸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凝重。 “我先下,松月与我一起,掩护我。” 燕霁雪往手上缠着防滑的粗布,“如果一炷香后绳索不动,你们就拉我们上来。” 曲良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将一柄匕首插进燕霁雪的靴筒,叮嘱道: “秃鹰最脆弱的部位是眼睛。” 燕霁雪点了点头,跟松月滑了下去。 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时,两人已经下到半山腰。 山上雾重,崖壁比想象的更滑,每下降一步都要耗费相当大的体力。 当手掌终于够到一处突出的岩架时,燕霁雪闻到了强烈的腥臭味——秃鹰巢穴近在咫尺。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由枯枝垒成的巨大巢穴中,三只幼鹰正张着嘴巴大声啾鸣,显然饿了,想要唤回母鹰。 巢穴边缘,几株灰绿色的蕨类植物随风摇曳,正是图样上的“秃鹰巢蕨”! “快,立刻过去!”燕霁雪咬了咬牙,趁着这会儿秃鹰还没回来,得抓紧时间才行。 﨔 第285章 陛下又来信了 松月身子一摆,荡了过来,抽出匕首防备着。 就在燕霁雪伸手去摘那蕨类植物的瞬间,一声刺耳的鸣叫划破长空。 阴影笼罩下来,燕霁雪本能地往岩缝里一缩,一道利爪擦着头皮掠过,剧痛袭来,燕霁雪而后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血腥气袭来,她只觉火辣辣的痛,身子抖着,晃了好几下。 “将军!”松月担忧道:“没事吧?” 燕霁雪伸手抹掉而后的鲜血,“不妨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低低盘旋在她们头顶发出警告的鸣叫的鹰隼,心里一沉,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这畜生比想象的更巨大,展开的翅膀遮天蔽日,带着股浓郁的腥味。 它落在巢穴边缘,爪子紧紧抓住枯枝,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似乎下一刻就会挥动翅膀赶走她们。 幼鹰们兴奋地尖叫着,仿佛已经预见了一顿美餐。 燕霁雪也直直盯着鹰眼,无声无息地抽出靴中匕首。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叫声,秃鹰突然发起攻击。 一双利爪直取燕霁雪面门,明显是要抓她的眼睛! 燕霁雪极快的侧头,堪堪避过这一记猛攻,并且挥起匕首刺向鹰肚。 匕首在秃鹰腹部划开一道口子,羽毛纷飞而落,差点迷了燕霁雪的眼睛。 这个举动激怒了这只秃鹰,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快,这次它用翅膀狠狠拍向挂在岩壁上的长绳,飓风袭来,燕霁雪跟松月都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 短暂的失重感吓得燕霁雪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这绳索足够坚韧,不然这一瞬间就是她们二人生命的终结。 绳索没断,崖壁上的碎石却落了下去,燕霁雪听到石块落进深渊发出的声响,顿时头皮发麻。 她跟松月并不知道这山崖有多高,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稍不留神就会粉骨碎身。 绳索突然绷紧。 上面的人显然意识到不对劲,试图拉她们上去。 但此刻退缩就意味着前功尽弃,那些躺在病榻上的将士们等不起。 燕霁雪立刻拿出哨子吹了一声,制止了上面的人。 “松月,我去拔巢蕨,你掩护我!”她低声道。 身后,松月沉声应了一声,这一次直接取下背上的弓箭,对准秃鹰射了一箭。 尖锐的箭矢射中了秃鹰的翅膀,彻底激怒了它,它狠狠飞向上空,是要俯冲下来,撞飞两人。 时间紧迫。 燕霁雪什么也顾不得了,借力荡向巢穴边缘,扶着峭壁,伸长了胳膊,将那十几个灰绿色的蕨类植物全搂到怀里,而后飞快的后退。 秃鹰发出愤怒的尖啸,俯冲下来,直接啄向燕霁雪的眼睛。 燕霁雪瞳孔一震,拼命晃动身体躲避,但右肩还是被啄去一块血肉。 剧痛让燕霁雪眼前发黑,手中的蕨类差点脱手。 “将军!抓紧!”松月连射三箭,再次射中秃鹰的翅膀,这一次它明显不及第一次那样灵活,在空中趔趄了好几下,差点摔落。 “继续射!”燕霁雪咬牙道。 那只秃鹰不处理了,她们根本没办法安全返回。 “是!”松月再次张弓搭箭,射向鹰眼,却偏了一下,箭矢射向虚空,而后坠了下去。 “给我。”燕霁雪将蕨类塞进布包,接过松月的弓箭,再次射向鹰眼。 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嘶鸣,这畜生终于失去平衡,哀鸣着坠向深渊。 “成了!”松月激动地低呼一声,“太好了,将军,那边还有,咱们都带回去吧。” 燕霁雪点了点头,强忍着肩膀上的伤痛,挪过去,将那一小片蕨类全拔了下来,一个布包,塞的满满当当。 随后,她吹响哨子。 当众人七手八脚把燕霁雪拽上崖顶时,燕霁雪的战袍已经被血水浸透。 曲良筹吓了一跳,紧张地帮燕霁雪解开发硬的绳结,手指都在发抖,“将军,您伤得很重,需要尽快医治。” “无妨。”燕霁雪将布包交给曲良筹,眼前一阵阵发黑,“快……送回军营……” 最后的意识里,是松月背着她狂奔的颠簸感。 醒来时,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松月守在她旁边,见她醒来,立刻道:“将军,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燕霁雪顾不得这些,“药熬了吗,医师怎么说的?” 松月近乎哽咽,“已经煮上了,病人们都分到了药,医师说这一次多亏了将军。 他还说要不了几天大家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转,解药煮出来还可以给其他人进行预防,以后不会再有被感染的人了。” 听了这话,燕霁雪悬着的心才终于缓了下来。 三日后,瘟疫终于得到控制。 燕霁雪披着单衣坐在主帅帐内,右肩的伤口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时不时传来阵阵痛感。 帐外传来欢呼声,是痊愈的将士们在庆祝新生。 “将军,您该喝药了。“”松月端着药碗进来,眼下还带着疲惫的青影,但她状态很不错,唇角勾着笑,“将军,您不知道您现在已经是大家心目中的神了,所有人都在说,要不是您当机立断,为大家采来救命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燕霁雪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苦得惊人,还带着一股腥气,是医师专门给她调配出来补身体的。 “将军,将军!”沈厌带着好几个人一道走了过来,大家步履艰难,是因为抬着一头硕大的野猪。 “将军,瞧瞧咱们今天猎到了什么?”沈厌面孔黝黑,一排牙却整洁白皙,“将军这次受了大苦,这是兄弟们特意猎回来给将军炖肉吃的。” 燕霁雪哭笑不得,走上前一看,好家伙,那野猪还没死,挣扎着试图逃跑。 “将它炖了,大家今天晚上喝肉汤。”她豪爽一笑,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陛下又来信了。”这时,松月犹豫着从怀里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这已经是个月内第三封...” 燕霁雪眉头微蹙,脸上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她没接那信,只是望着帐外飘扬的军旗:“念。” 﨔 第286章 回京 松月拆开信,声音凝重地读道:“皇后离京已久,北疆既平,当速归,朕甚念卿。” 甚念。 她也念着他,她也想早点回去,可她忧心忡忡,总感觉回去之后迎接她的会是更大的挑战。 “将军,陛下用的落款是……煜。” 燕霁雪猛地转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什么” 松月将信递给她,她看了又看,目光始终落在落款的那个“煜”字上。 刘景煜。 煜。 他可是皇帝,皇帝怎么能用“煜”来做自称,或许也只有在她这个极其信任爱重的人面前,他才会放下身份。 燕霁雪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忧思渐渐抚平。 她口口声声说会相信他,可她现在才发现,她的信任只是浮于表面。 “准备一下,三日后班师回朝。” 燕霁雪沉默许久,才下了命令。 松月却没有立即领命,她犹豫片刻,罕见地直视燕霁雪的眼睛: “将军...皇后娘娘,您想过回去后要面对什么吗?” 燕霁雪一愣。 “离京半年,失踪两次,军中威望过盛……”松月一字一句道,“朝中那些御史的嘴,您比属下清楚,那些人巴不得您赶紧出什么纰漏,好给他们几个弹劾您,毕竟您当初一路从妃位走上皇后之位,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也太顺畅了。” 帐外传来将士们的笑闹声,有人在唱北疆民谣,歌颂“女帅”的英勇事迹。 燕霁雪忽然想起离京前最后一次朝会,左都御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皇后娘娘亲自领兵,恐非国家之福啊……” “你说的我都懂。”燕霁雪摩挲着信纸,幽幽叹了口气,“可我愿意相信陛下,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也该到头了。” 松月苦笑:“娘娘,人心易变,您离京这半年,宫里已经多了位林贵妃……” 燕霁雪手上一顿。 这事她其实早从密报中知晓,林若微的表妹林若雪,在三个月前被册封为贵妃。 据说那位林贵妃生的比林若微还要娇艳,可谓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最要紧的是,她的性子比林若微圆滑太多,能哄得所有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而她这些年一直避世不出,也不议婚,就是为了匹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这有什么,陛下需要平衡朝局,后宫的妃子只会多不会少。” 燕霁雪像是在说服松月,又像是在宽慰自己,“何况太傅府也不是吃素的,若微瞎了眼睛,便成了他们的弃子,他们当然得再找一个替代品。” “可是,可是……”松月喉结滚动,“奴婢听说,林贵妃已经怀有身孕。” 帐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燕霁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 半晌,燕霁雪轻声道:“那便恭喜陛下子嗣绵延。“ 松月震惊地看着燕霁雪,似乎没想到燕霁雪会如此平静。 她不知道的是,燕霁雪袖中的手已经掐出了血印。 但燕霁雪必须相信——相信那个曾亲口说出“雪儿,深宫艰险,朕惟愿信你”的人。 “去准备吧。”燕霁雪转过身去,不让松月看见她的表情,“临走前,我们要确保边境万无一失。” 松月深深一揖,退出帐外。 燕霁雪这才放任自己眼泪溢出,眼前模糊一片,她再怎么能忍,也无法控制得心痛。 帐外将士们还在高歌欢饮,赞颂他们的主帅如何战无不胜,如何爱兵如子。 可谁知道,这个在千军万马前从不退缩的女人,此刻竟害怕回到她最爱的人身边。 账内账外成了两个世界。 燕霁雪解开领口,取出贴身佩戴的小锦囊。 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 大婚那夜,燕霁雪与刘景煜各剪下一缕青丝结在一起。 他说,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景煜。”燕霁雪喃喃自语,将锦囊贴在心口,“等我回来。” 几日后,燕霁雪率众回潮。 去的路上她们速度飞快,几天几夜不停不歇,生生跑死了几匹马。 可回来的路却因为燕霁雪身上的伤耽搁了,大家只能慢慢地走。 可再怎么慢,路途也有走完的一天。 这天,燕霁雪勒马停在官道最后一个高坡上,远眺那座熟悉的城池。 京城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隔着这么远,她心里竟已经产生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将军,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燕凌策马上前,随意抹了一把从额头滑落的雨水,“探子回报,自从咱们打了胜仗,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就没停过,还是早做心理准备为好。” 燕霁雪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马鞭上的暗纹。 “怕什么,无非是些牝鸡司晨、功高震主的老调罢了,本宫还能怕他们不成?” 是啊,自从十几年前,燕之鸿带兵替东序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之后,嫉妒弹劾诋毁就已经开始了。 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燕家人不屑解释,也懒得解释。 松月递来油纸伞,燕霁雪挥手拒绝。 雨水顺着铁甲缝隙渗入里衣,冰凉刺骨,却让燕霁雪头脑异常清醒。 三个月前,她率军奇袭蛮族,助西陵珏登上王位。 两个月前,她在春猎中从萧卿尘操控的狼群中救下成功突围。 一个月前,她攀上秃鹰崖取得瘟疫药引。 每一件事都足以让燕霁雪在军中威望更甚,却也让她在朝堂上更加如履薄冰。 说到底,她终究只是妇道人家。 不过不要紧。 北疆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回京城,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震天响。 燕霁雪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走在队伍前列,迎接来自整个京城所有百姓的欢呼。 这一刻她跟众人一样,都等了太久。 “姐,姐!”人群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燕霁雪下意识望向声音来源,却只看到一张张充满笑容的面孔。 燕啸虎被人挤到了角落,差点被人踩翻。 他真的很无语。 “怎么搞的,刚刚谁挤得本公主!”女扮男装的明懿长公主也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人太多了,根本够不到咱们姐啊,怎么办?” 﨔 第287章 当街闹事 燕啸虎气得跺脚,眼睁睁看着队伍从他面前走过,想追却追不上。 他只好拉着明懿从人群背后抄近道。 “什么大将军,惯会投机取巧罢了,我就不信北疆没有她打不了胜仗。” “就是,他们传的也太邪乎了吧,说燕霁雪是战神降世,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当心牝鸡司晨啊,区区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越过堂堂男子?” …… “你们两个说什么?”燕啸虎冷冷一笑,反手就抓住那两个正聊的畅快的男子的后脖颈儿,只见他狠狠一摔,那二人就已经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相当狼狈。 “谁啊,竟敢打人!” “放肆,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小爷管你们是谁!”燕啸虎咬牙瞪了一眼二人,不由分说,上去就是几巴掌,打得那两个人惨叫连连。 明懿长公主在一旁鼓掌,“打的好,竟敢污蔑大将军,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救命,救命啊!打人了!” 朱雀街一片狼藉,无数人卷了过去,大家指指点点,都在猜测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那不是将军府的四公子吗,怎么还打人呢?” “人家姐姐刚好凯旋归来,当弟弟的仗势欺人一下又怎么了?” “将军府的人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 众说纷纭,越闹越大。 燕霁雪赶到时,就看见啸虎一拳打翻一个锦衣公子,明懿长公主手持马鞭,抽得另外一个男子尖叫逃窜。 周围人全在看笑话。 “住手!“燕霁雪低声喝道,翻身下马,直冲入混乱中心。 燕啸虎转头看见燕霁雪,脸上怒容瞬间化为惊喜:“阿姐!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应该先进宫吗?” “闭嘴!”燕霁雪又是一声冷喝,“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燕霁雪的声音不大,却让整条街瞬间安静下来。 明懿咬着嘴唇,悻悻道:“皇嫂,这两个杂碎胡说八道,我们也是为了替你出气。” “所以你们就当街斗殴?”燕霁雪扫视四周,心想这两个傻孩子,真是太笨了,就算给她出气,就不能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吗? 偏偏要在今天,偏偏要在闹市里。 “是他们先羞辱姐姐的!”燕啸虎很委屈,“他们说姐姐……” “够了,究竟是谁对谁错,京兆尹府自会分辨。”燕霁雪道:“来人,将燕啸虎以及这二人送去京兆尹府!”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利落。 一时间,燕大将军铁面无私的形象立住了。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明懿,让她立刻上马车。 明懿知道燕霁雪行事谨慎小心,也没耽搁,很听话得上了车,两人一道往皇城走去。 “嫂嫂,你走了半年,我想死你了。”帘子拉上,明懿长公主才露出欣喜的笑,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嫂嫂,皇兄已经带着人在宫门口迎接你了,你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燕霁雪心里一僵,“你说什么?” 明懿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皇兄带着宫里所有妃嫔都出来迎接了,他对你多好,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对烨儿太好了,天天带着,父子二人形影不离的,皇兄还天天对月独酌,眼巴巴等着你回来……” 虽然知道明懿长公主的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可当她描绘得那些景象浮现在燕霁雪脑海之中,燕霁雪还是忍不住抿唇一笑。 马车徐缓前行,关于宫里的记忆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复活,那股子近乡情怯之感,越来越强烈。 很快,宫门口到了, 一队金甲禁军踏着整齐步伐而来,为首的男子一袭明黄龙袍,冷峻的面容在细雨中越来越清晰。 “陛下……”燕霁雪喃喃自语,不自觉的眼眶湿润了。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倦色,但那双眼睛依然如鹰隼般锐利。 他亲自来了,在这个流言满天飞的时刻。 “雪儿。”刘景煜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声音低沉,“你终于回来了。”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龙袍上也沾染了潮意。 四周寂静得可怕,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等着看这场帝后相见的戏码如何收场。 燕霁雪收起心里的心疼,缓缓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一双有力的手托住燕霁雪的肘部,让她没法跪下去。 刘景煜掌心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来,烫得燕霁雪心头一颤。 “爱卿平身。”他用了军中的称呼,“北疆大捷,爱卿功不可没,等回到宫里,爱卿想要什么嘉奖,朕皆可答应。” 燕霁雪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感受到了他的喜悦,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臣妾不敢居功,此次大捷,多亏了将士们出生入死,也多亏了陛下运筹帷幄。”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刘景煜忽然解下自己的龙纹披风,披在燕霁雪肩上。 这个动作引起一阵低声惊呼。 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和熟悉的木质香,燕霁雪心里一暖,下一刻,他竟主动抓起了她的手,“回宫,朕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这个亲密的姿态让所有流言不攻自破。 但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燕霁雪感觉到他手指微微发颤。 御辇内,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视线。 他松开手,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奈:“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燕霁雪沉默片刻,自嘲一笑:“陛下是指西陵珏,还是军中威望?” “都有。”他冷笑,“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说,朕的皇后在外领兵半年,不听皇命,贪功冒进,还……”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燕霁雪胸口如被重击:“你信这些?” “朕若信,就不会亲自来接你。”他目光落在燕霁雪布满风霜的面孔上,“但你必须解释清楚,为何一再拖延回京?”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因为回京途中三次遇刺,刺客都声称奉陛下之命,臣妾需要查清是谁在挑拨。” 他眉头紧锁:“朕从未……” “陛下!”车外突然传来急促通报,“贵妃娘娘突然腹痛不止,太医说是动了胎气!” 﨔 第288章 贵妃林若雪 刘景煜的表情瞬间变了,那种燕霁雪见过的、面对最重要目标时才有的紧张神情。 “直接去咸福宫。”他对御者下令,语气中的紧张那么明显。 燕霁雪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颗心缓缓下沉,难以言说的无措在心底弥漫。 原来他竟然那样宠爱林若雪。 “雪儿,贵妃她怀了龙胎,身子不好,你也曾生育过,你知道……” “陛下不必解释。”燕霁雪笑了笑,“臣妾都明白。” “你跟朕一起去,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若雪。” …… 咸福宫内外慌乱一团。 燕霁雪等人赶到时,太医正从内室退出,见到皇帝立刻跪倒: “陛下洪福,贵妃娘娘和龙胎都已无恙。” “怎么回事?“皇帝厉声问。 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少女扑出来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陛下,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回宫了,心里雀跃,想要尽快见到娘娘,没想到一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下,扭了脚,还动了胎气,都怪臣妾蠢笨,还望陛下莫要责怪臣妾。“ 刘景煜很是无奈,上前将林若雪扶了起来,“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也不小心,幸好你身子没事,不然的话,还不是你自己遭罪。” 两人之间,明显亲密无间。 燕霁雪心里说不出的拥堵。 这个林若雪长得跟林若微有几分相似,但林若雪更加明艳大气,却又温婉柔和,让人喜爱。 “见过皇后娘娘,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林若雪过来拜见燕霁雪,却突然瞥见燕霁雪腰间的佩刀。 刀疤上黑褐色的血迹,昭示着战场残忍,隐约可嗅到血腥之气。 林若雪突然作呕,“抱歉,抱歉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 刘景煜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上前握住林若雪的手,宽慰了两句,随后才对燕霁雪说:“雪儿,朕先送你回去沐浴更衣。” “不必了。”燕霁雪扯出笑容,“陛下陪伴贵妃就好,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 刘景煜并没有拒绝。 走到门口,燕霁雪顿住脚步,默默转头。 透过珠帘,她看见刘景煜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若雪坐在榻上,亲手喂她喝药,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燕霁雪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碎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脱去盔甲,将自己泡进碧桃提前备好的玫瑰花茶水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外头时不时传来的低语吵醒。 “姐姐怎么还没洗好,我们两个都等了好久啦,我想死姐姐了,碧桃你进去看看行不行?” “就是啊,刚刚我们两个只能眼巴巴看着姐姐跟皇上上了轿辇,都没跟姐姐说一句话,好不容易被我们两个逮到机会,都半年多了,一定要好好说说话。” 是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进来吧。”燕霁雪扬声说道。 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急匆匆闯了进来,看到燕霁雪时,两人高兴得高兴过年了。 “姐姐……”司徒琳璟还没开口,眼泪就先忍不住涌了出来,跟个孩子一样。 温绿韵也没好到哪去,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因为燕霁雪在水里泡着,她们两个没法抱着她哭,就只能互相抱着大哭特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别哭了,说说,怎么了这是?”燕霁雪无奈。 “姐姐,先别说我们了,我们就是想你而已,这半年也没发生什么,皇上命我们两个照顾烨儿跟谨承,但更多时候他都亲自带着烨儿,我们根本见不到。 这半年谨承也很乖,就是宫里又多了一个人,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个林若雪,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徒琳璟说。 “没错。”温绿韵补充道:“不然的话,今天就该是姐姐跟皇上好好相处,哪里轮得到她?” “明天才是正式的接风宴。”燕霁雪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两个又忘了,当初我怎么跟你们说的?” 两人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 “姐姐……”司徒琳琅悄悄挪到燕霁雪身边,“林贵妃这半月已经动了胎气三次了,可偏偏每一次皇上都很紧张她,才让她越来越过分。” 温绿韵递来一块绣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水,燕霁雪才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曾几何时,那个说“朕的皇后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的少年帝王,如今抱着另一个女人,对她投来怀疑的目光。 “真没意思。”燕霁雪苦涩一笑,喃喃自语。 “姐姐,你半年不在宫里,可知道如今除了林若雪,还有谁最得宠?”司徒琳璟帮燕霁雪轻轻按摩头皮,低声说。 “不知。” “如今除了林若雪,还有一个宁真儿,宁真儿前些天刚被封了宁嫔,她们两个同气连枝,互相扶持,整天霸占着皇上,别人根本都见不到皇上。”温绿韵急切的说:“姐姐,如今你回来了,可要好好整顿后宫。” 燕霁雪按了按太阳穴,一阵疲惫。 有什么可整顿的,刘景煜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别人没办法控制的。 这两个傻孩子,还以为她能改变一切。 洗完澡,晾干头发,换上半年没穿的华丽宫装,戴上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凰金簪,最后看着铜镜里这个女人,燕霁雪竟然觉得陌生。 “娘亲!”谨烨从屋外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燕霁雪的小腿,仰起头,一双眼睛圆溜溜,像可爱的小狐狸。 燕霁雪心里一阵温暖,俯身将儿子抱了起来,“我们家烨儿重了,看样子这半年吃的挺好。” “娘亲,烨儿好想你,娘亲有没有给烨儿带什么礼物?”谨烨撒娇一般搂住燕霁雪脖子,笑嘻嘻的说。 燕霁雪哭笑不得,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娘亲给烨儿带了一张亲手做的弓,改天教烨儿射箭好不好?” “好!” 母子二人笑成一团。 偏偏这时,碧桃前来禀报,说刘景煜来了。 燕霁雪脸色微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是在别的女人那里,又跑过来做什么? 﨔 第289章 怀疑 永安宫的烛火亮了一夜。 燕霁雪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就这么睁着眼睛发了一夜的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初离宫之前,他的担忧叮嘱言犹在耳,直到昨日见他的那一刻,她都还心存期望。 可才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便投入别人怀抱。 燕霁雪不由得又想起西陵珏的那个提醒,君心难测。 她从前从来不信,现在却被赤裸裸的现实打脸。 “娘娘,该梳妆了。”松月轻声提醒,“接风宴还有一个时辰。” 燕霁雪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昨夜刘景煜突然驾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朕听说你在北疆失踪过两次?发生了什么事?"他站在烛影里,龙袍下摆沾着夜露,声音却比北疆的雪还冷。 燕霁雪正抚摸烨儿的手微微一顿,吩咐松月先带烨儿出去。 “陛下深夜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试图从他眼底看出一丝担忧的成分,却再度失望。 他的瑞凤眼里只剩帝王的冷酷。 “朕只是想知道你在北疆都经历了什么。”他似乎察觉出了自己目光的冷,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幽幽叹了口气,“朕担心你。” 烛光下,他与燕霁雪近在咫尺。 燕霁雪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影,半年不见,他竟也疲惫至此。 “第一次是潜入城主府寻找慕容狄投敌的证据,意外发现白水城的乡绅富豪以虐待下人,视人命如草芥,臣妾随即让人抄了慕容狄,并让沈厌负责督办此事,违者重罚。” 燕霁雪平静地说,“第二次是送回西陵珏时,被他的侍卫长信炸伤,昏迷跌入泗水河中,被下游农妇所救,养伤养了近两个月。” 刘景煜沉默着看着她 许久才道:“为何不告诉朕。” “战场上风云变幻,刀剑无眼,莫说受伤,连丢掉性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实在没什么可说,也不必说。” 燕霁雪起身坐至梳妆台前,解开束发的丝带,任由长发垂落遮掩表情,“陛下若不信,可召随行将士问话。” “朕没有不信你,朕只是……”他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牛角梳,替她梳起头发来。 燕霁雪不由得心里一颤。 两人从前在一起时,他便经常帮她梳发,还曾不止一次的说:“朕要与雪儿共白头。” 可此时此刻。 燕霁雪却轻轻转身,制止了他的动作,“皇上乃天子,怎能做这种婢女的活。” 他明显一怔,忽然很固执地握住她的手,夺过梳子,扳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直,“朕就愿意帮你梳发。” 燕霁雪没有再坚持。 铜镜里,两人相依在一起,好似从未分开。 突然,刘景煜说起不相干的事:“这半年,是若雪在打理后宫。” 燕霁雪铜镜里的倒影僵住了。 若雪。叫得真亲热。 “贵妃...很能干。”燕霁雪淡漠开口:“臣妾才回宫,连日疲惫,身子也没养好,那就再劳烦贵妃一段时间。” “你在生气?”他俯身按住燕霁雪肩头,掌心温度透过衣料几乎烫到她,“你离开之后,母后身体抱养,后宫也没个人能主持大局,朕也是没办法,恰好若雪进了宫,她同你一样,善良大度,也能处理好各种事物……” “臣妾明白。”燕霁雪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自己都陌生,“臣妾清楚陛下的打算,陛下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下一刻,他突然扳过燕霁雪身子,猝不及防的吻下来。 这个吻带着熟悉的龙涎香和隐约的紧张,像是要确认什么。 乍惊之下,燕霁雪闭着眼没有回应,直到他吻得越来越深,她才逐渐放下心房,慢慢接受他。 是啊,就像她跟司徒琳璟她们说的,刘景煜是皇上,他宠幸谁,都是应该的。 身为嫔妃,最应该做的就是取悦他们的君王。 缠绵的吻缓缓结束。 “你变了。”他幽幽看着她,拇指擦过她的唇角,“以前你不会对朕设防。” 燕霁雪望着他衣领处若隐若现的红痕,“陛下莫要开玩笑,臣妾的心,从未变过。” 她的笑容依旧,目光依旧,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就是陌生了许多。 “明日的接风宴,是若雪为你悉心操办,各个大臣,以及你的父母亲人都会来……朕希望你能开心点。” 回忆被铜镜落地的声响打断。 碧桃慌忙去捡,“娘娘恕罪!” “无妨。”燕霁雪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更衣吧。” 待会儿要见父母,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两个侍女捧着礼服进来,却在看到燕霁雪的装束时愣住了。 她选了件月海棠纹样的红色宫装,腰间束着玉带,收紧的腰肢显得她格外纤细。 她瘦了好多,婢女原先准备的宫装已经不再合适。 “娘娘,这……”碧桃欲言又止。 “无妨,穿这件就好。”燕霁雪不以为意,自顾自戴上珍珠耳环。 当燕霁雪在宫人簇拥下步入集英殿时,满朝文武全都噤声,各色目光齐刷刷刺来。 有崇敬,有不满,也有明晃晃的讥讽,却不敢言明。 燕霁雪面不改色,缓缓走到刘景煜面前,恭敬地俯身下去。 “臣妾参见陛下。” 燕霁雪行礼如仪,眼角余光扫到刘景煜下方那抹绯红身影。 林若雪正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扶手边,发间凤钗上的东珠足有鸽卵大。 像是察觉她的目光,林若雪也微微一笑,柔和的笑容伸出骤然划过一抹锐利之色。 “皇后平身。”刘景煜亲手扶她起来,给足她体面。 他今日穿着绛纱袍,衬得他更是冷峻,更具帝王威仪。 燕霁雪入了座,殿内其他人便起身向她行礼,包括林若雪。 她托着肚子,只是浅浅福了一福,燕霁雪懒得计较,只当没看见。 “众卿平身。”她淡淡开口,扫了一眼众人,瞥见了坐在下首的燕之鸿等人。 半年不见,父亲鬓角又添了白发,但腰背依旧笔挺如松。 庄姨娘则红了眼眶,时不时便看她一眼,欲说还休。 第290章 接风宴 燕啸虎跟明懿长公主坐在两人身后,同样脸上挂着笑容,看样子昨天那出闹剧并没有给燕啸虎造成什么影响。 “皇后立了大功,不知想要什么赏赐?”刘景煜笑着问。 燕霁雪恭敬道:“回禀皇上,臣妾身为中宫皇后,为皇上分忧乃是应该,不需要什么赏赐。” “这怎么行啊,皇后娘娘亲自领兵出征,大扬国威,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皇上可不能轻易蒙混过去。”林若雪忽然笑着开口。 她笑容娇嗔,含情脉脉地看着刘景煜,后者也回应她的笑,两人显而易见的亲密。 “这一次皇后娘娘是真的受了大罪,虽然成功击退了蛮族祸患,却也失踪了好几次。 不仅边关将士着急,陛下与咱们在宫里也是忧心如焚,想来娘娘是受了重伤,这才没能及时赶回去。”林若雪蹙眉说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替燕霁雪说话。 “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司徒琳璟看不下去,冷然开口,“战场上多的是变故,娘娘受伤不忍心皇上担心,这才隐瞒,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 “祥嫔妹妹冤枉,姐姐不过是感念皇后娘娘。”林若雪似笑非笑地看向司徒琳璟,发髻里上的坠子摇摇晃晃,更添妩媚。 燕霁雪捏紧了酒杯。昨夜皇帝的问话,今日就被她当众抛出。 好一招离间计! “林贵妃。”明懿长公主突然开了口,“你一个深宫妇人,倒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 林若雪脸色一白。 明懿长公主是刘景煜的亲妹妹,素来以大胆泼辣著称。 她今日穿着藕粉宫装,发间只簪一支金凤衔珠步摇,却比满殿命妇都贵气逼人。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臣妾只是关心……” “关心到拿皇后娘娘受伤的事当玩笑话?”明懿长公主目光凉凉的刺了林若雪一眼,“就算皇兄再怎么宠你,你也不该这般胆大妄为。” 这是很厉害的警告了。 刹那间,大殿内安静一片。 燕霁雪却不由得蹙眉,明懿长公主,到底还是太单纯。 “皇上,皇上,臣妾没有,都怪臣妾愚笨,不会说话……”林若雪立刻跪下,可怜兮兮的落了泪,我见犹怜。 刘景煜咳嗽一声:“好了,你也是担心皇后安危。” 他转向燕霁雪,眼神复杂,“皇后的确多次受伤,朕要好好嘉奖,等皇后想好想要什么,不论什么,朕都会应。” 一句话出来,林若雪立刻脸色微变,但硬生生忍了。 “皇嫂英勇!”明懿突然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哪像有些人,整日就会涂脂抹粉挑拨离间!” 林若雪眼圈瞬间红了:“公主此言...” “够了。”刘景煜不悦,“今日是给皇后接风,你们都闭嘴。”他举起酒杯,“朕敬皇后一杯,贺北疆大捷!” 众人慌忙举杯应和,僵硬的气氛暂时被压下。 燕霁雪轻轻抿了一口,却发现杯中不是她从前常喝的玉泉,而是极烈的烧刀子。 这种边关将士常饮的劣酒,怎会出现在宫宴上,出现在她的酒杯中? 燕霁雪不动声色地抬眼,正对上刘景煜幽深的目光。 他杯中的酒液澄澈清亮,分明是上好的琼浆。 四目相对,他唇角含笑,眼底却无暖意,这一刻燕霁雪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在提醒燕霁雪身份,她是高高在上的东序皇后,是盛开在皇宫里最雍容华贵的牡丹,而非北疆的猎猎战旗。 燕霁雪不动声色,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划过咽喉,又让她想起了北疆军营中众人一起大口畅饮的一幕幕。 当初的自由历历在目,此时此刻,她像极了囚笼里的困兽。 宴席过半,林若雪突然娇呼一声,捂住肚子,“陛下,臣妾腹中不适……” 皇帝立刻紧张地扶住她:“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太医?” “许是吃了不洁之物……不碍事,臣妾回去休息片刻就好。”林若雪说着,站起身,“臣妾先行告退。” “要不要朕送你?” “不必了皇上,您今天要好好陪陪皇后娘娘。” 两人低语的声音传进燕霁雪耳海,令她心头一阵拥堵。 直到漫长的宴会结束,燕霁雪才终于得以放松。 明懿长公主等人也跟了过来。 “皇嫂别怕。”明懿凑过来耳语,“皇兄近日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早晚会醒悟的。” 庄姨娘细心地握住燕霁雪的手,心疼地说:“雪儿,这半年多你受苦了,在外面肯定不好受,如今既然回了宫,就好好将养身体,知道吗?” 燕霁雪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温暖,“多谢姨娘挂心,这半年多,你跟父亲还好吗?” 几人一直聊到了深夜,不知不觉中,宴会上的那点不快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当两人离开,偌大的永安宫内重归寂静,燕霁雪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刘景煜与林若雪的一举一动。 他们二人太紧密了,那种惺惺相惜的关系,不亚于从前的她跟刘景煜。 燕霁雪心头一阵烦躁。 松月悄声禀报:“娘娘,刚收到大公子传来的密信。” 燕啸麒的信? 燕霁雪急忙起身,接过那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萧为西夏王子,慎之。” 什么? 西夏皇子? 燕霁雪指尖一颤,纸条飘落炭盆,瞬间化为灰烬。 怪不得萧卿尘越来越行踪不定,还能调动西夏的蛊兽,竟然有这样的身世背景! 看样子,以后还得加倍小心他才行。 燕霁雪思前想后许久,吩咐松月研墨,她要给燕啸麒写一封信。 ……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去寿康宫拜见荣太后。 “怎么才来,一点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是么?”荣太后靠在榻上,眉宇之间尽是倦色,一张脸显得苍白,看样子身体还未痊愈。 燕霁雪心虚地笑了笑,上前给她老人家捶腿,“儿臣不敢,儿臣方才回京,身上杀伐之气太重,生怕冲撞到您老人家,昨夜沐浴了好几次,又念了佛诵了经,这才急忙赶来了。” 荣太后轻哼一声,眼底却是柔情,她老人家一个月前就缠绵病榻,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还没好。 第291章 燕之鸿出事 说话间,她又咳嗽了好几声,安嬷嬷急忙上前给她拍背,随后又奉上燕窝羹给她润喉。 “母后这是怎么了?太医怎么说?”燕霁雪担忧问道。 荣太后叹了口气,“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头风症犯了,老毛病了,哀家还是担心你。” 燕霁雪有些不解。 “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皇上都要被贵妃抢走了,你却无动于衷。”荣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燕霁雪愣了一下。 她的确没法子,刘景煜喜欢谁,愿意去谁那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你不如去趟万佛寺,将林若微带回来,有她在,你凡事还能有个商量的人。”荣太后说。 燕霁雪点了点头,说自己会考虑。 关键是,她知道林若微眼睛还没恢复,这个时候带她回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从寿康宫出来,燕霁雪又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万佛寺,离得不远,一个时辰不到便到了。 林若微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着尼姑袍安安静静的默念经书,手里拨弄着檀木佛珠,神态平静,一副虔诚模样。 听到脚步声,她却突然一顿,下意识转头,望向声音来源,急切的问:“是姐姐回来了吗?” 燕霁雪鼻子一酸,上前握住她的手,“若微,是我回来了。” 林若微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抱住燕霁雪,“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日夜为你祈祷,只盼着你能平安回来,你可有受伤,在北疆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快起来。”燕霁雪将她扶起,又询问婢女她的眼睛怎么样。 “姐姐,我的眼睛已经好了一点,眼前时不时会有光影晃动,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林若微笑容甜甜的,一头黑发绸缎一般披在身后,纤尘不染。 这样的她,像极了佛山守护的莲花童子,干净纯粹。 燕霁雪就在想,如果林若微能回宫,对林若雪的确是一种压制。 “姐姐,我听说宫里多了个贵妃,是我父亲亲自送进宫里的?”不料林若微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一脸不忿,“父亲怎么能那样?”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这又什么不行的,也没什么,你安心养病就好。” “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虽然我现在看不见,可对于林若雪却很了解,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林若微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想了又想,的确问了几个问题,林若微都一一解答。 燕霁雪在万佛寺待了将近两个时辰,还用了午饭,等日头升到最高处时,才动身回宫。 “娘娘!”刚到永安宫门外,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来,“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去御书房!” 燕霁雪眉头一紧,猜测不是什么好事。 匆匆赶到御书房,刘景煜果然已经等候多时。 “陛下召臣妾前来,有何要……” “听朕说。”刘景煜打断她的话,从案后踱步而来,玄色龙袍扫过燕霁雪的膝头,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今晨岳父大人在朱雀街坠马,右腿骨折了。” “什么?”燕霁雪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父亲是马背上长大的将军,骑术比用膳还娴熟,怎会…… “陛下,臣妾请求出宫探望。”燕霁雪急声道。 刘景煜沉默良久,注视着她焦急的面孔,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许久,他才突然伸手,替燕霁雪撩开垂在额前的发丝:“雪儿,朕已经派了太医前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皇上,父亲他年事已高,身子每况愈下,臣妾实在不放心,而且,他怎么会坠马,臣妾宁愿相信他吃饭噎住,也不愿相信他会坠马。”她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意。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你眼里是不是只有燕家?你没有注意到朕也不舒服么?” 这句话像柄钝刀捅进燕霁雪心窝。 她蓦然愣住。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曾经凝视过千万次的眉眼此刻陌生得可怕。 “臣妾首先是燕家女,然后才是……皇家妇。” 燕霁雪轻声开口,“皇上,哪里不舒服?” 刘景煜显然没料到燕霁雪会顶撞,他默了默,无奈道:“罢了,朕没什么,你回去吧,但你记住,不可再像从前那样连日不归。” 对峙间,德胜慌慌张张跑来:“陛下!燕老将军高烧不退,太医说恐怕会有危险。” 燕霁雪没等皇帝反应,起身就往外冲。 脑子里却在想,摔断了腿怎么会发烧,除非另有原因。 “皇后!”皇帝的低喝从背后传来,“记住朕的话。” 燕霁雪停在殿门口,没有回头:“臣妾领命。”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连好好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望。 宫门外,松月早已备好快马。 燕霁雪们一路疾驰,马蹄声如雷。 路过朱雀街时,燕霁雪勒马缓行,目光扫过每一寸青石板。 突然看到一队官兵在前方不远处巡视,地面还有一层暗红的血迹。 父亲坠马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松月也指向那处被围起来的街面,“京兆府的人已经勘察过了。” 燕霁雪下马走近,几个衙役见是燕霁雪,慌忙行礼退开。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血迹延伸的方向,脑子里推演出燕之鸿坠马之前的所有画面。 “燕将军本来骑着马好好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马突然惊了,燕将军为了避免伤到行人,急忙勒马,那马却狂躁不已,根本不受控制,像是突然疯了,差点踩到一个小姑娘,老将军不得已跳马救人,这才受了伤。” 一个年轻衙役小声说,“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第一时间就将燕将军送去了医馆。” “多谢你的解释。”燕霁雪站了起来,“那匹惊马呢?” “燕将军差人将马带了回去。” 燕霁雪立刻赶回将军府,都没来得及去探望燕之鸿,直奔马厩。 她隐约觉得,那发疯的马一定要大问题。 马厩阴冷潮湿。 那匹棕红马被单独关在最里间,见到生人立刻焦躁地刨蹄。 燕霁雪示意马夫退开,慢慢靠近观察。 父亲向来爱惜坐骑,尽管这马突然发疯伤人,他却依旧让人给它治伤,单独隔离开来。 第292章 教训林若雪 这红棕马毛皮顺滑,乍一眼看过去任何人都只会觉得它很健康,没有一点儿问题,燕霁雪生怕遗漏什么,从上到下,一一看过,就连马鞍也让人卸了下来。 可偏偏什么也没发现,那马好像烦躁不堪的,时不时喷个响鼻警告燕霁雪离它远点。 身上都没有,那就只有——脚底下了。 燕霁雪叫来小厮,将马放倒,一个挨着一个蹄子检查。 果然,在后蹄子缝隙处,发现了一根细细的针。 燕霁雪立刻将那针拔出来。 “查查这匹马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当夜,燕府灯火通明。 燕霁雪坐在父亲榻边,看着他被夹板固定的右腿,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太医说断骨险些戳破动脉,若再偏半分,后果不堪设想。 “别这副表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燕之鸿虚弱地笑笑,“为父在战场上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燕霁雪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快别这么说,这次的事,一定是有人暗中作梗,父亲放心,女儿一定查明真相。” “那畜生突然发狂。”燕之鸿皱眉回忆,喃喃自语,“就像……就像被毒蛇咬了似的,发疯了,怎么也控制不住。” 毒蛇? 燕霁雪拿出自己查到的那根针,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当时马厩里她没注意,此时此刻竟的确发现针尖还带着可疑的蓝绿色痕迹。 “陈太医,劳烦查验一下。”她道。 陈子行查验后脸色大变:“回娘娘,针上淬了蛇毒,能致人意识混乱。” 燕霁雪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意外,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若是当时燕之鸿没有当机立断跳马,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查,立刻查!”燕霁雪咬着牙吩咐松月,“特别是最近出入的马匹和兽医。” 三更时分,松月带回一个消息。 前几日燕啸虎曾找兽医医治他在后院养的狼犬,那兽医名叫葛大成,是唯二接触过红鬃马的,但如今他已举家搬迁去了青州。 “奴婢已经差人去追那一家人,最迟明天下午就会有结果。”松月补充道。 果然,第二天,那葛大成就被抓了回来。 他倒是聪明,分成几路将家人全部送走,他是独自逃出京城的, 面对质问,葛大成慌乱不已,一个劲儿说自己冤枉,根本没有动手。 “动什么手?”松月冷笑,“我们还没问呢,你倒是先招认了!” 葛大成猛地一震,一张脸迅速垮了。 “松月,你亲自去审。”燕霁雪吩咐。 “姐,我也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蠢货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然敢对堂堂大将军下手!”燕啸虎咬牙切齿,亲自将葛大成提走了。 没过多久,葛大成就已经招认,的确有人给了他一笔丰厚的报酬,让他做这件事。 可问起那人是谁,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饶命啊,草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与草民交代此事时,裹得严严实实,还不许草民窥探他的真容……” “胡说八道,看来还没挨够打!”燕啸虎又两人提了起来,狠狠给了一巴掌。 葛大成唇角开裂,鲜血溢出,痛得龇牙咧嘴,“草民知道了,草民知道了,那个人临走之前将草民打晕了,但草民隐约听见,他跟门外的人说话,唤那人白公子,那白公子还说他做得好,要奖励他,之后草民就什么也没听到了。” 燕霁雪也不禁蹙眉。 这一次,对方的确太过谨慎。 “白公子,这京城的公子哥儿里,有几个姓白?”燕啸虎若有所思。 燕霁雪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给他锁定了范围。 “啊!我知道了,可能不是白,是柏!”燕啸虎道:“林太傅夫人的妹妹,与工部侍郎林兴育有一子,名唤林元柏,此人惯爱眠花宿柳,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人称柏公子。” “啸虎,你立刻带他出去,设法暗中见一面林元柏,让他听听那人的声音,看究竟是不是。”燕霁雪道。 燕啸虎抓起葛大成的衣服领子,就将他拎了出去。 一个时辰不到,两人又回来了。 “还真是那个狗东西,他是活腻歪了,敢对父亲下手!”燕啸虎咬牙切齿。 “随本宫进宫面圣。”燕霁雪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她看了一眼葛大成,后者已经吓成了孙子,可怜兮兮得替自己求饶。 回宫路上,一队禁军拦住去路。 为首的将领抱拳:“娘娘,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回宫。” 燕霁雪冷笑:“本宫正要面圣。”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刘景煜负手立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朕准你出宫探病,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臣妾查到了谋害父亲的凶手。” 燕霁雪直接跪下,将证物呈上,“针毒来自工部侍郎府,林元柏之手,他买通兽医在父亲骑的红鬃马蹄上扎针,这才导致父亲出事。” 工部侍郎府,便是林若雪的母家。 刘景煜慢慢转身,烛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怎么会?” “人证物证俱在!” “证据可以伪造。”林若雪闯了进来,急匆匆道:“陛下明鉴,臣妾的弟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之事!” “你是说,本宫污蔑你?”燕霁雪冷冷一笑,一把捏住林若雪的脖子,竟将她举了起来,“你也配?!” “皇后!”刘景煜一声厉喝:“快把贵妃放下来!” “贵妃,贵妃,皇上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贵妃,你让臣妾情何以堪,臣妾已经找到了明晃晃的证据,陛下非但视而不见,还纵容这个所谓的贵妃羞辱臣妾! 自古以来,有哪朝哪代的皇后像臣妾这般窝囊?皇上今日要是不给臣妾一个交代,臣妾便是拼了这个皇后不做,也要为父亲讨回公道!” 积累多日的情绪猛然爆发。 燕霁雪太愤怒了。 燕之鸿好歹也是为国征战一生的大将军,如今被人坑害受了那么重的伤,刘景煜竟然就是这般态度! “娘娘饶命,臣妾肚子里还有龙嗣……”林若雪终于知道怕了,她勉强开口,嗓音嘶哑至极,透着强烈的恐惧。 第293章 报复 是啊,燕霁雪可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她连蛮族凶猛的王都能手刃,更遑论林若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雪儿,你先放若雪下来,朕没说不查此事。”刘景煜尽可能缓和语气,劝道。 碧桃跟松月也在一旁劝解,生怕燕霁雪一不留神,真掐死了林若雪。 此时此刻,林若雪眼底噙满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景煜,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燕霁雪冷笑,将林若微丢到地上,不等后者跑开,又一脚踩住她的裙摆,“妹妹还是收敛些,不然的话,本宫连你一块收拾。” 林若微呆了一呆,而后躲到刘景煜身后,嚎啕大哭。 刘景煜表情莫测,竟像没有生气,他耐着性子将林若微哄了哄,就有些不耐烦,让人强行将她带了下去。 而后看了眼气势汹汹的燕霁雪,咳嗽一声,“好了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燕霁雪没注意他表情的变化,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将葛大成带了上来。 葛大成又是发誓又是抹眼泪,说自己没有撒谎,让刘景煜相信他。 刘景煜便下令传林元柏进宫。 等待的空挡,他还主动将燕霁雪扶到座位上,给她倒了杯安神茶,“先喝一口,消消气。” 燕霁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刚刚差点掐死林若雪,刘景煜竟然没有训斥她,反而……对她的态度变好了? 这是什么道理? 没一会儿功夫,林元柏被带进宫来。 “皇上,请皇上明查,元柏冤枉啊!元柏绝对没有做那种恶劣的事,再说了,元柏为何要那么做?” 林元柏听了葛大成对他的控诉,立刻开始辩解。 葛大成痛哭流涕,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林元柏还想抵赖,却瞥见燕霁雪袖子里滑出来一把匕首。 那匕首亮锃锃的,闪着寒光,像是下一刻就能割了他的喉。 “老实交代,不然……”燕霁雪冷笑。 林元柏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沉默片刻,终于交代了。 是他不满燕霁雪一回来就抢走了林若雪的宠爱,这才想办法发泄怒火。 “皇上饶命啊,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侍郎府没有一丝干系,还请皇上明鉴……”说着便跪下求饶,惨兮兮的。 刘景煜看向燕霁雪,“皇后,你想如何惩处他?” “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燕霁雪淡淡瞥了过去,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害我父坠马重伤,那不妨也让他尝尝从马上坠下来是什么滋味儿。” “皇后娘娘饶命啊,我不会骑马啊……” “不要紧。”燕霁雪笑的讥讽,“有腿就行,有人会将你放上马背的。” “皇后娘娘是否太过残忍了。”这时,林若雪又冲了进来,一张脸煞白,“娘娘向来宅心仁厚,这次他也是一时糊涂,娘娘能不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 燕霁雪差点气笑,“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怎么配跟陛下攀扯上,噢,对了,本宫差点忘了,他是你弟弟,闯的祸都是因为你,不然的话,你替他受罚好了。” “皇后娘娘明知道臣妾怀有龙裔……” “那你就闭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燕霁雪一记冷眼过去,林若雪顿时浑身一抖,看向刘景煜。 刘景煜却避开她求情的目光,“就按皇后说的做。”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德胜匆匆进来:“陛下!燕老将军府上走水了!” 燕霁雪脑中轰然炸响,转身就往外冲。 皇帝在身后喊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那帮腌臜货,他们竟敢对卧病在床的父亲下手! 将军府方向果然火光冲天。 当燕霁雪赶到时,却发现只有燕之鸿房间旁边的偏房被烧了一点,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不解。 明懿长公主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想让嫂嫂你回来看场好戏罢了。” 燕霁雪:“……”?? “娘娘。”松月匆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四公子他...闯工部侍郎府去了。” 燕霁雪蹙眉,这个时候侍郎傅府,不是明摆着为了报复。 侍郎府门前已经乱成一团。 燕霁雪坐着马车赶到时,远远看见啸虎被十几个家丁按在地上,他额角破了道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却还在嘶吼: "老匹夫!敢害我父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要你们林家偿命!" “冤孽啊,冤孽啊,快去进宫禀明皇上!”林家老夫人瘫在地上,几个丫鬟正掐着她的人中。 而林兴——那个一贯道貌岸然的老狐狸,此刻正指着啸虎怒斥: “竖子无礼!老夫定要上奏陛下,治你燕家一个欺凌弱小之罪!” 此时的林兴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贵妃女儿能帮林家摆平一切麻烦。 “他既然要进宫告状,那就让他去吧,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能蹦跶出个什么花样来。”燕霁雪放下马车帘子,淡淡吩咐,“好戏看完了,咱们回去吧。” 果然,燕霁雪刚回宫换上常服,刘景煜的传召就到了。 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林兴跪在殿中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燕啸虎如何“持械闯入”、“辱骂朝廷命官“、“惊骇老夫人至晕厥”…… 仿佛燕啸虎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而皇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 燕霁雪缓缓走了过来,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有些好笑。 “坐吧。”刘景煜说:“林侍郎控诉燕啸虎打上家门,皇后有什么话说?” “他为何要打上林家?”燕霁雪淡笑。 “自然是为了欺负人,他仗着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目无王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当我们侍郎府好欺负!皇后娘娘,您今天必须给微臣一个交代!”林兴咬牙切齿地说。 他眼底满是兴奋,好像终于抓住了燕霁雪的把柄。 “林大人呐,做人可不能这个样子啊。”燕霁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至少应该弄清楚燕啸虎为什么要打上你们家门不是?” 林兴瞬间愕然。 第294章 事情可就大了 他下意识看向刘景煜,后者却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只玉如意,像是丝毫没注意面前发生的一切。 林兴察觉不对劲,“那自然,自然是燕啸虎他嚣张跋扈,他本来就……” “林侍郎。”燕霁雪嗤笑,慢慢靠近,停在距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 “不如您先解释下,为何令郎买通兽医暗害本宫之父?本宫的父亲究竟哪里惹到了他,竟让他下此狠手?” 殿内霎时死寂。 林兴直勾勾盯着燕霁雪,脸色由白转青,最后涨成猪肝色:“污蔑!这是污蔑!” “侍郎不妨看看这个。”燕霁雪抽出最上面那张供词,“这是兽医葛大成的证词。” 林兴双手发抖,惶惶然接过那张供词,看了一眼之后突然转向皇帝:“陛下!老臣愿以性命担保,元柏绝不会……” “那侍郎就以性命担保吧。”燕霁雪冷冷打断他的话,“正好替令郎顶了这谋害朝廷重臣的死罪。”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林兴头上。 他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燕霁雪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吧。” 就是要这个时候。 很快,葛大成跟林元柏都被带了过来。 林元柏颓丧着一张死人脸,看到自己亲爹的那一瞬,眼睛里一下子有了亮光,“爹,爹救孩儿啊,求您了爹!” 看到这一幕,林兴心如刀绞,五官都缴成了一团,“娘娘,他……” “陛下!”一道娇弱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 林若雪扶着腰匆匆走进,紧张又无措地跪了下来,“家父年迈糊涂,若有冒犯之处,妾身愿代父受罚......"” 说话间,她忽然瞥见林兴旁边跪着的林元柏,顿时浑身一颤。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惧。 “你怎么来了?”刘景煜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来人,送贵妃回宫。” 林若雪脸色刷白,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她连忙跪下求情,情急之下都要胡言乱语了。 一转头,却发现林兴正死死盯着地上的几位纸,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林爱卿。”刘景煜摩挲着玉如意,“你怎么说?” 林兴终于崩溃了。 他伏地痛哭:“都怪老臣教子无方,就请皇上看在老臣一家为国尽忠的份儿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敢害朕的大将军。”刘景煜拍案而起,“你们林家好大的胆子!” 林家。 并非林元柏一个。 你们林家。 这句话出来,事情可就大了。 燕霁雪冷眼看着林元柏像条老狗般爬向龙椅: “陛下开恩啊!此事是元柏一人知错,与臣之家人没有关系,元柏愿以一死洗刷自己的罪孽,恳请陛下莫要牵连元柏家人。” “陛下,元柏他只是一时糊涂,他脑子不清楚,还望陛下开恩。”林若雪膝行至刘景煜跟前,艰难地抓住他绣着飞龙的袍角,眼泪婆娑,“陛下,陛下求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 林兴也嚎啕大哭起来,“陛下,微臣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真折了,林家可就要绝后了。” “林大人说得还真轻巧。”燕霁雪厉声质问,“谋害朝廷重臣,就被你这么轻飘飘一句话盖过去了?” “皇后娘娘难道就非要赶尽杀绝吗?”林若雪又转过头,哭着看向燕霁雪,“何况,燕大将军他也没有大碍……” “住口!”燕霁雪一甩袖子,掌风扫得林若雪霎时间摔在地上,头上的牡丹金簪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内一片死寂。 刘景煜忽然开了口。 “林元柏即刻收监,三司会审。”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林兴教子无方,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两个月。” 燕霁雪诧异地看向他,这般处置,未免太轻…… “放心,朕会给你,也会给岳父大人一个交代。”刘景煜宽慰似的握住她的手。 事已至此,燕霁雪纵然不悦,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姐姐,这件事一定是林贵妃主谋的,怎么就这么算了,她弟弟肯定听她的话呀。”司徒琳璟急急忙凑了过来,一脸不解。 温绿韵也道:“是啊,怎么能听她哭一阵儿,这事儿就揭过去了,我听说那林贵妃又动了胎气,连陈太医都叫过去了,她哭上一哭,陛下说不定就心软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好了。”燕霁雪无奈,“你们两个还是避讳些,这几天别去招惹她。” 燕霁雪回到到现在,不止一次听碧桃说,她不在的这半年里,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扭成团。 别人都不敢跟林若雪对着干,她俩可倒好,专门跟林若雪过不去。 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可时不时的拌嘴总是有的,宫里谁都知道她俩跟林贵妃不对付,渐渐的,也没什么人敢跟她们来往了。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讪讪。 “我们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虚伪的样子,一天天装的比谁都好,实际上……”温绿韵话说到一半,见燕霁雪脸色不大好看,也就不说了。 燕霁雪无奈,又多叮嘱了几句,不是让她们整天窝窝囊囊的,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轻易不要得罪人。 本来以为她说过之后,两人就能记住一些,可没想到没几天,就出事了。 这天下午,燕霁雪带着两个婢女在御花园散步。 却发现,她出征前亲手栽种的那株牡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名贵的芍药,开得正艳。 “这是谁的主意?”燕霁雪的声音冷了下来。 “回……回娘娘,是林贵妃说海棠不吉利,特意让人换了……”御花园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头都不敢抬。 燕霁雪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怒火。 看样子,还真是装都不想装一下了。 正要踏入宫门,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求求您,贵妃娘娘,温嫔真的撑不住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传来。 这声音莫名熟悉。 燕霁雪猛地转身,朝声音来源处快步走去。 第295章 你敢赌吗 转过一道回廊,她看到了一幕令她血液凝固的场景。 温绿韵跪在烈日下的青石板上,摇摇欲坠。 而她的贴身宫女玉兰正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按住,无法上前搀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心疼的哭着。 林贵妃背对着燕霁雪,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她的宫女高高扬起巴掌,眼看着就要甩下。 “怎么回事?”燕霁雪厉声喝道。 在场众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顿时跪倒一片。 只有坐在廊檐阴影下的那个华服女子依然挺直腰背,慢条斯理地摇着团扇。 “哎呀,皇后娘娘来了,这帮下人真没眼色,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若雪红唇微扬,声音甜腻,“妹妹这身子不适,不能起身行礼,还望娘娘不要介怀。” 燕霁雪懒得搭理林若雪的做作,径直走到温绿韵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触手之处,温绿韵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看样子已经在烈阳下跪了好一会儿。 “绿韵,你怎么样?”燕霁雪轻声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琳璟突然带人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贵妃娘娘,绿韵她做了什么,你要让人这样羞辱她?!” 温绿韵勉强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姐姐,我没事……” 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燕霁雪急忙让人将她带了回去,转身对林若雪冷冷道,“你做了什么?” 林若雪丝毫不慌,绣着芍药的团扇轻轻扇着: “温嫔不懂规矩,冲撞了妹妹,差点让妹妹摔倒,妹妹原本没打算跟她过不去,可她却出言不逊,说妹妹我无德无能。 当时那么多丫头都在,妹妹脸上实在挂不住,却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想让她道个歉也就算了,可没想到她还是嘴硬,那就怪不得妹妹拿出宫规来管事了。” 见燕霁雪面色冷沉不说话,林若雪又道:“姐姐当初管六宫事的时候,想必也有过这般为难的时候,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处理的?” 她的目光像一条毒蛇,满眼都是报复的快感。 “掌六宫事?”燕霁雪冷冷地接上她的话,“本宫只知道,贵妃无权责罚嫔位以上的宫妃,这是祖制。” 林若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姐姐说的是,只是陛下心疼妹妹身子弱,特意给了这个权利呢。” 她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姐姐不在的时候,那两个人成天跟妹妹过不去,气得妹妹好几次身体不适,皇上体恤妹妹,也见不惯那两个人嚣张跋扈,这才给了妹妹特权。” 燕霁雪的瞳孔猛地收缩。 竟然是刘景煜特意允许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慢慢走到林若雪身边,声音平静: “林贵妃,本宫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林若雪挑了挑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妹妹身子不适,不如到妹妹宫中说话?” 燕霁雪没有反对,跟着林若雪来到了咸福宫。 该宫殿处处富丽堂皇,彰显着主人的得宠。 一进门,林若雪就娇弱地靠在软榻上:“姐姐勿怪,妹妹这身子实在是不中用。” 燕霁雪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表演,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林若雪一惊,想要抽回手,却被燕霁雪牢牢钳制。 “脉象平稳有力,妹妹这病装得不怎么像啊。”燕霁雪冷冷松开手,声音里满是讽刺。 林若雪眼底的柔弱僵了一僵,却很快恢复如常: “姐姐不愧是皇后娘娘,竟然还会把脉,不过...” 她慢悠悠地坐直身体,“陛下就喜欢妹妹这娇弱的身子骨,每次只要妹妹身子不舒服,陛下就会放下手里的事过来探望妹妹,妹妹很是感激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温绿韵下手?”燕霁雪忽然换了个话题。 林若雪愣了愣,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 “姐姐离宫半年,难道真以为这后宫还是你的天下?” 林若雪站了起来,绕着燕霁雪缓缓踱步,目光打量着她。 “姐姐或许从前是这宫里的女主子,可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啊。 温绿韵要是安分守己,不与我为难,我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太……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打得她猝不及防跌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敢打我?”她死盯着燕霁雪,一脸愤恨。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燕霁雪冷笑,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慢慢抬了起来,“你的确有点能耐,可你别忘了,谁才是六宫之主,本宫若是今天在这儿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不,你不敢,你也不会!” “你敢赌吗?”燕霁雪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越收越紧,眼底是残酷的寒意。 几个婢女急忙进来跪下求情,可谁也不敢上前。 毕竟这可是敢带兵上战场的皇后娘娘啊。 林若微也懵了,她胸腔里的气息逐渐被拧干,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看着就要窒息了。 燕霁雪竟然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了,两手抓住燕霁雪的胳膊,使劲儿拍打着替自己求情。 燕霁雪勾了勾唇角,淡漠一笑,等到她距离死亡只剩一步之遥时,才大人有大量得将她扔到地上。 空气争先恐后地灌进她的咽喉,林若雪前所未有的狼狈,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得喘息,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除了燕霁雪,还有谁敢这样对她。 这个疯女人! 可偏偏,就连皇上也不会动她。 谁让她有一个大将军的爹,一个大将军的哥,一个做驸马的弟弟,就连自己也是东序唯一的女将军。 “你记住,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燕霁雪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本宫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林若雪浑身一抖瘫在地上。 燕霁雪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日卯时,本宫会在永安宫召见六宫嫔妃,林贵妃既然病了,就不必来了。” 第296章 让朕看看你的伤 “你!”林若雪肩膀发抖,“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燕霁雪丢下这句话,转身出了门。 出了咸福宫,燕霁雪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天边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幽幽地投在宫墙上。 她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 为了温绿韵,为了那些被林若雪欺压的宫人,更为了她自己,她必须从连日以来的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夺回一切。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召见所有宫妃,告诫众人恪守本分,尽好妃嫔该尽的职责,若有违者,她绝不会姑息。 众人起身行礼,一个比一个恭敬。 “姐姐今天真是太威风了,就应该这样,老虎不发威,还真把姐姐当病猫了?”司徒琳璟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豪爽地喝了一大口酒,又亲自给燕霁雪满上。 温绿韵身子不适,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她也性情激动,“姐姐才是六宫之主,那个林若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丢人现眼,谁能看的惯她那副狐媚子做派?” “慎言!”燕霁雪无奈,“你们两个莫不是忘了,林若雪就算再怎么不堪,那也是皇上亲自抬起来的贵妃,她刚进宫的时候还是个嫔位,如今却一飞冲天,这不也是人家的能耐?” 温绿韵撇撇嘴,没有说话。 燕霁雪知道她不服气,也没多说什么。 …… 从温绿韵那里出来,燕霁雪去了寿康宫。 荣太后最近身体不适,她很是忧心,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太后寝宫的檀香袅袅升起,在殿内盘旋成一道道柔和的烟圈。 燕霁雪跪坐在下首,将煮好的茶水双手奉给荣太后。 两人的相处如今已十分自然,根本不像太后与皇后,倒像是普通人家关系亲厚的婆媳。 “哀家听说,你昨日去了林贵妃那儿?” 燕霁雪动作微微一顿:“回母后,是的。” “哀家还以为你丧失了斗志,变成了脓包,没想到倒还有几分傲骨。” 荣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林若雪说是林若微的妹妹,可自从入宫半年多,到现在也不曾看过她姐姐一次,可见是个凉薄的,又成天把眼泪挂在脸上,与狐媚子何异。 哀家也曾劝过皇上,可偏偏林若雪怀孕了,这事难办,你自己看着处理,但千万不可伤了你跟皇上的感情,知道么?” 燕霁雪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直白地表明立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太后见状,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傻孩子,你跟你父亲一样傻。”太后拉过燕霁雪的手,触到她掌心因常年握剑而生的茧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为这江山出生入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燕霁雪垂下眼帘,眼底划过一抹黯然: “儿臣知道了,只是……儿臣不知道陛下如今心里还有没有臣妾的位置。” 说完这话,她才猛然回神。 原来她并不是不在意。 她正是因为太在意,才积压了那么多情绪,跟刘景煜都没办法好好沟通。 荣太后轻笑一声:“皇帝是哀家生的,他心里想什么,哀家比你清楚。” 她从手腕上摘下一只翠绿的玉镯,戴到燕霁雪手腕上,“你呀,在旁人面前雷厉风行,可在皇上面前,也该适当柔和些,你仔细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燕霁雪将信将疑地告退出来,走在回宫的路上。 她一直在想,她跟刘景煜不可能就这么疏远,两人曾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该知道究竟是谁对他最是真心。 可如今…… 罢了。 她又忘了自己当初方进宫时的豁达了。 当初的她,不是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要沦陷,不要太有占有欲,那可是皇上,堂堂九五之尊,他的心怎么可能只给一个女人? 既然这样,她就应该守好自己才是。 自己的心稳住了,人才能稳住。 如果有朝一日刘景煜的心真的被别人夺走,她至少还有君王的尊重。 “娘娘,风大了,回宫吧。”碧桃轻声提醒。 燕霁雪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暗,她拢了拢衣襟,点头道:“回去吧。” 永安宫内,燕霁雪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袭素白寝衣。 碧桃为她擦拭着湿发,看到她肩膀狰狞的伤口,不自觉湿润了眼眶: “娘娘这次出去可受了大苦了,可惜碧桃没用,不能像松月一样跟着娘娘出生入死。” 燕霁雪无奈:“可是碧桃手艺好,能做的出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松月可没这个实力。” 碧桃立刻转哭为笑,差点喷出鼻涕泡。 燕霁雪正想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德阳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德阳是这次回宫之后,刘景煜指派给她的总管太监,长得清秀,为人机灵又圆滑,办事能力也强。 燕霁雪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回头,还未来得及整理好衣衫,刘景煜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燕霁雪福身行礼,毕恭毕敬。 “快起来。”他急忙托住她是胳膊,“你我之间,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燕霁雪心里微微一暖。 “陛下这么晚来,可曾用过晚膳?”燕霁雪轻声问道。 刘景煜摇摇头:“政务繁忙,尚未,这才过来向皇后讨一碗羹汤喝。” 燕霁雪立刻叫来碧桃:“快去准备些清淡的膳食来。” 碧桃很快安排了几道小清淡小菜,两碗燕窝四宝羹。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烛火摇曳,很是温馨。 “北疆战士,辛苦你了。”刘景煜给她夹了一块糯米藕,“是朕不好,近来怠慢了你。” 燕霁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垂下眼睛:“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一阵沉默。 燕霁雪能感觉到刘景煜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火辣辣的目光烧的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有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让朕看看你的伤。”他忽然说到。 燕霁雪一怔,随即明白他是指自己背上那道伤:“战场上难免的,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第297章 重掌六宫 刘景煜却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不容拒绝地拨开她的长发,轻轻将她的纱衣拨到一边,看到了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那是被秃鹰的爪子抓伤的,当时一块肉都被鹰爪抓走,血肉模糊,后来愈合了好久,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燕霁雪感受到他指尖轻触伤口,不自觉颤了颤。 “去疤的药呢?”刘景煜轻声问道。 燕霁雪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皇上,碧桃每日都会为臣妾上药……” 不等她说完,刘景煜已经看到梳妆台上的那瓶抚痕膏,他将其拿了过来,用手指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一丝凉意袭来,燕霁雪想躲,却被他按住,“别动。”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陛下……”燕霁雪的脸莫名有些发烧,“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刘景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这个人总是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燕霁雪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 从前那种相濡以沫的默契,似乎又回来了。 她心里的压抑与戾气,也在逐渐消散。 “陛下先用膳吧,凉了对胃不好。”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而是随口说:“听说你今日见了母后?” 燕霁雪点头:“母后身体不适,臣妾担心,这几日日日都会前往寿康宫探望。” 刘景煜轻笑一声:“母后最疼你,怕是又说了朕不少坏话。” 这句玩笑话让燕霁雪微紧的心弦放松了些: “母后只是……鼓励臣妾重新掌管六宫事务。” 刘景煜点了点头,“不错,你既然回来了,六宫的管辖权的确应该回到你手上,朕待会儿就让人把凤印交给你,但是贵妃她……这半年多也是不易,朕给她协理六宫之权,你觉得如何?”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燕霁雪点了点头,“皇上自己拿主意就好。” 刘景煜欣慰一笑,握住她的手抚了抚,没想到这时,德胜前来禀告,说有大臣入宫觐见。 刘景煜有些不悦,但还是说:“雪儿,你自己先休息吧,朕该走了。” “皇上当心身体才是。”燕霁雪不忍。 在踏上銮驾前,刘景煜忽然回头道:“明日早朝后,朕想来尝尝你泡的茶。” 燕霁雪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地点头:“臣妾会准备好陛下最爱的六安瓜片。” 看着皇帝的銮驾远去,燕霁雪站在宫门前久久未动。 碧桃为她披上外衣:“娘娘,夜里凉。” 燕霁雪摸了摸头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刘景煜手掌的温度。 她转身回宫,脚步比前几日轻快了许多。 再试一次吧。 她对自己说。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枝头,洒下清冷的银辉。 第二天,刘景煜派人将凤印送了过来,并且赏赐了燕霁雪一大堆宝贝,还有一个最特别的,是他的一个承诺。 燕霁雪当时很不解,德胜却说,“娘娘,这可是陛下念在您平乱有功的份儿上,给你的特殊赏赐,您可以想好用在什么地方啊。” 燕霁雪哭笑不得。 她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两个免罪金牌,还有一个帝王的承诺,这可不是那些寻常俗物能比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宫内十分平静,平静到令人惊讶。 没有人再冒出头,也没有人作妖,上下一片和睦。 当然也跟燕霁雪重掌后宫有关。 谁都知道她的厉害,毕竟得罪了别人有可能活命,可是得罪了她,她可是会亲手了结对方性命的。 就这么安安静静过去了两个多月,转眼功夫,夏天到了。 这天下午,燕霁雪跟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在红鲤池喂鱼。 无数个胖嘟嘟的小红鱼在泛着粼粼波光的池水里嬉戏,热闹非凡。 “这鲤鱼叫咱们喂得太胖了吧,看看那圆的,像怀了孕似的。”司徒琳璟笑着说。 “说到怀孕,贵妃怀了得有四五个月了吧,她身量纤瘦,竟然到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温绿韵随口一提。 “提她做什么?”司徒琳璟撇撇嘴,“怪晦气的。” “娘娘!不好了!”碧桃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煞白,“烨皇子……烨皇子落水了!” “什么?”燕霁雪猛然起身,“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在芙蓉湖那边,娘娘放心,烨皇子已经被救了上来,太医已经赶过去了。”碧桃急声道。 她还有几句话没说完,燕霁雪已经不顾一切地往芙蓉湖方向跑去。 芙蓉湖位于御花园最偏僻的西北角,平日鲜少有人前往。 燕霁雪一路飞奔,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劲儿祈祷孩子没事。 转过一道假山,她终于看到了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烨儿浑身湿透地被三四个宫女围着,正在给他擦拭身上的水,他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哭个不停。 不远处,林若雪脸色苍白地半躺在软椅上,陈子行正在为她诊脉。 刘景煜竟然也在,他正握着林若雪的手,一脸担忧。 “烨儿!”燕霁雪顾不上其他,直奔儿子而去。 “母后!”两岁的烨儿看到母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燕霁雪怀里。 小小的身体在她臂弯里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燕霁雪紧紧抱住儿子,感受着他冰冷潮湿的衣服和剧烈的心跳,一阵阵后怕。 她轻拍烨儿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母后在这里,没事了……” “母后,吓死儿臣了,儿臣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母后了。”烨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燕霁雪好不容易才将他哄好,让碧桃跟松月带他回去。 这个时候,燕霁雪才顾得上刘景煜等人。 “皇后,朕已经让人将伺候烨儿的几个婢女打入辛者库,都是因为他们看护不当,烨儿才失足落水。” 刘景煜说:“不过这次也多亏了若雪,幸好她经过那里,跳下池水救了烨儿,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燕霁雪一愣。 林若雪救了烨儿,这怎么可能? 可这话毕竟是刘景煜亲自说出来的,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第298章 林若雪出事 燕霁雪看向林若雪,后者虚弱地对她笑了笑: “姐姐不必担心,烨儿没事就好。”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色后怕,“幸好当时烨儿落得不深,臣妾下水也不深,就将他拉了回来,不然的话,臣妾也无能无力了。” “怎么会这样?”燕霁雪蹙眉,“妹妹身边的婢女呢,怎么能让妹妹下水救人?” “她们去叫人了,我怕孩子等不及,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林若雪自嘲一笑,“我知道姐姐信不过我,可这一次,我绝对没有……” “你不必解释,皇后她自然明辨是非。”刘景煜拍了拍林若雪的肩膀,目光欣然。 “多谢贵妃救了烨儿。”燕霁雪强压着心头疑虑,语气真诚,“这份恩情,本宫铭记于心。” 林若雪摇摇头:“姐姐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只希望日后姐姐不再……”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急忙捂住肚子,低呼,“好痛。” “立刻送贵妃回宫。”刘景煜当机立断。 燕霁雪也跟过去看了看,太医说林若雪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得好好将养。 刘景煜赏赐了很多补品,燕霁雪也不能干等着,立刻让碧桃将永安宫的好药送了过来。 林若雪却一个劲儿喊害怕,抓着刘景煜不放,后者心疼又心焦,变着法儿安慰她,两人情深似海,让人羡慕。 燕霁雪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亲自为烨儿沐浴更衣,喂他喝下姜汤驱寒。 小家伙受了惊吓,一直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不放。 “烨儿,告诉母后,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燕霁雪柔声问道,用干布擦拭他湿漉漉的头发。 烨儿忽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儿臣……儿臣想看绿色的大鲤鱼……” “绿色的大鲤鱼?”燕霁雪皱眉,“谁告诉你芙蓉湖里有紫色大鲤鱼的?” 烨儿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儿臣记错了。” 燕霁雪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握住儿子的肩膀,“烨儿,告诉母后,是谁告诉你的?” 烨儿吓了一跳,瑟缩着低下头,半天不发一言。 燕霁雪耐心地看着他,“烨儿不是说过,你跟母后之间没有秘密,你怎么能不告诉母后,母后会伤心的。” 谨烨挠挠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那好吧,母后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你说。” “一个穿绿衣服的宫女姐姐。”烨儿回忆道,“她说芙蓉湖有那么大的大鲤鱼,比儿臣还大还会吐大大的泡泡,但是那种鲤鱼很怕人,只能有儿臣一个人过去看,要是有人在的话它就会被吓跑了,儿臣这才过去的。” 燕霁雪的心沉了下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问道: “那个宫女姐姐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烨儿低下头想了想,却摇摇头:“她戴着面纱,像仙女一样,身上香香的,儿臣没能看清楚她的长相,而且她不让儿臣把这种事告诉其他人,说被别人知道的话,以后紫色大鲤鱼就不会出来了。” 带着面纱,香香的。 肯定是为了隐藏身份,说不定还给烨儿用了扰人心智的药物。 燕霁雪又叫来太医,让他给烨儿仔细检查一遍。 幸好太医说烨儿的身体没有大碍,燕霁雪这才放下心。 可那个宫女究竟是谁,竟敢做出这种事情! “娘娘,要不要禀报陛下?”碧桃小声问道,“贵妃怎么那么巧正好经过,正好救了咱们烨儿……” 燕霁雪摇摇头:“没有确凿证据,只会打草惊蛇,何况贵妃救人的事有人目睹全程,皇上也相信了,这件事攀扯不到她身上。” 燕霁雪站在窗前,望着挂在枝头的月亮,心中翻腾着怒火。 她不敢想,如果当时有任何偏差,她的烨儿还会不会存在在这个世上。 护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燕霁雪冷静下来。 不能急。 得好好查一查,细细的查,不能被别人发现。 “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碧桃进来通报。 燕霁雪迅速调整表情,将刘景煜迎入殿内。 “烨儿怎么样了?”刘景煜急步来到寝殿,眼中是真实的关切。 “已经睡了,太医说无大碍。”燕霁雪轻声回答,为他斟了杯茶。 刘景煜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半天才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燕霁雪眉头紧蹙,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臣妾很感激林贵妃救了烨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芙蓉湖位置偏僻,烨儿平日从不去那里,臣妾觉得有些蹊跷。“燕霁雪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刘景煜正打算喝茶,听了这话却放下茶杯,目光如炬:“你在怀疑若雪?” 燕霁雪迎上他的视线:“臣妾只是陈述事实,烨儿说是有人告诉他池中有紫色大鲤鱼,才引他去那里的,臣妾并非怀疑贵妃,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巧合罢了。”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雪儿,真知道若雪有的地方做的不好,但她今日确实救了烨儿,还差点失去自己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这是事实。” “陛下说得是。”燕霁雪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失望。 刘景煜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雪儿,朕希望你明白,无论朕有多少妃嫔,你和烨儿在朕心中的位置永远不会变,而且,朕对烨儿有特殊的期许,你应该明白。” 燕霁雪心头一震。 这句话,太暧昧了。 她不敢多想,却又不受控制的往他引导的那个方向去想。 他是那个意思吗? 刘景煜走后,松月进来禀告,说她明察暗访了一圈儿,甚至将近日出现在芙蓉湖的所有婢女都排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那些人都有证人能够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时间做那种事。 “去查查宫里有谁会使香料,同样的,不要打草惊蛇。”燕霁雪道。 第二天,咸福宫传出来消息,林贵妃发起了高烧,人都糊涂了,不能前来请安。 燕霁雪带着人过去看了一眼。 林若雪真的像是生病了,瘫在榻上起不来。 第299章 还魂丹 刘景煜也来了,看到病榻上挣扎的林若雪,他明显很是紧张,还将陈子行狠狠骂了一顿,斥责他无能。 陈子行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林若雪却宽慰起刘景煜来,“皇上,不怪陈太医,是臣妾胆子小,吓着了,臣妾一直在想,昨日要是没能救下谨烨,臣妾也不必活了……” 她哀哀戚戚地看着刘景煜,余光瞥了一眼站在香炉旁边的燕霁雪。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细心宽慰,“已经没事了,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谨烨不会平安,朕与皇后都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说完,刘景煜转头,看向燕霁雪。 事已至此,燕霁雪也不可能蠢到坚持自己的揣测,她上前几步,将自己手腕上那只翠绿色的镯子摘下来,套到林若雪腕子上。 “寻常物件,都不能入妹妹法眼,这碧玉镯子是太后前些天新赏的,寓意如意吉祥,本宫今日就借花献佛,将它赠与贵妃。”燕霁雪温声说道。 林若雪一副感动模样,“只要能与皇后娘娘冰释前嫌,臣妾虽死无悔。” 好一副深情厚谊的样子。 “继续查,重点查林若雪宫中的婢女。” 从咸福宫出来,燕霁雪便下了指令,“尤其是近期失踪或调走的,切忌打草惊蛇。” 松月领命离开,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燕霁雪心里一片沉重。 虽然下了命令,可她也知道这一次非比寻常,如果找到切实的证据一击即中还好,如果证据不充分,那根本没办法做实林若雪的罪行。 燕霁雪脑子里凌乱如麻,无数思绪交织在一起,令她心烦意乱。 偏偏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碧桃快步走入,脸上带着不寻常的潮红,“燕将军有密信到。” 燕霁雪猛地转身:“大哥?” 碧桃从袖中取出一支细竹管,两端用火漆封着,上面印着燕家的飞鹰纹章。 燕霁雪接过竹管,手指微微发颤,心也悬了起来。 大哥燕啸麒镇守南部边关,非重大事件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传信。 她迅速拆开封口,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却让燕霁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西夏政变,赫连奕被害重病昏迷,灵儿处境危急,求一颗九转还魂丹续命,信使在宫外候复。” 燕霁雪紧紧攥着绢纸,眉头也拧了起来。 赫连奕竟然被害到昏迷不醒,早知道南部边境可是有燕啸麒在,那萧卿尘竟有如此能力? 碧桃忧心忡忡道:“娘娘,赫连奕若是没了,萧卿尘继位的可能性便会大大提高,那到时候不仅三小姐朝不保夕,西夏与东序之间的关系也……”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灵儿作为赫连奕的王妃,即便有子嗣,按照西夏习俗也极有可能要殉葬。 “九转还魂丹……”燕霁雪喃喃自语。 这是皇家秘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先帝在位时赐给燕家两颗,一颗当年救了重伤的父亲,另一颗作为她的嫁妆带入宫中,如今正锁在她的宝匣深处。 “娘娘要赠药吗?”碧桃小心翼翼地问。 燕霁雪闭了闭眼。 这药珍贵无比,太后曾暗示希望留给烨儿以备不时之需。 若私自赠予赫连奕,一旦被朝中知晓,且不知道有多少文官会张大嘴巴弹劾她。 “备轿,本宫要去见太后。” 寿康宫内,檀香缭绕。 太后正在佛前诵经,听闻燕霁雪求见,立刻宣她进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太后放下佛珠,关切地问道。 燕霁雪跪伏在地:“母后,儿臣有要事相求。” 她将燕啸麒的密信呈上,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太后看完信,沉默良久,喃喃自语,“赫连奕一旦死去,恐非我东序之福啊。” “儿臣也这样想,但不敢肆私自赠药,只好来求太后娘娘答应。”燕霁雪道。 荣太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然:“你大哥镇守的南境,与西夏接壤之处,最近可有异动?” “南部边境一直安然无虞。”燕霁雪如实回答。 荣太后走回燕霁雪面前,亲手扶她起来,“那颗药,你尽管送去,只不过……” 她停顿片刻,幽幽叹了口气,“你为何第一时间来寻哀家,难道不该过问陛下的意思?” 燕霁雪一愣。 她竟差点忘了刘景煜。 是啊,按常理来说她的确应该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汇报给刘景煜,可当时情况紧急,她竟想都没想就来了寿康宫。 “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先去送药吧。”荣太后道。 燕霁雪眼眶一热:“谢母后恩典。”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立刻取出珍藏的紫檀宝匣。 打开三重锁后,一个白玉小瓶静静躺在红绸之上,瓶身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小心地取出玉瓶,倒出一颗樱桃大小的赤色药丸,浓郁的药香顿时充盈室内。 “碧桃,取我的凤凰衔珠金簪来。”她吩咐道。 这支金钗是她的嫁妆之一,凤嘴处的硕大珍珠实际上是中空的,里面可藏细小物件。 燕霁雪将药丸用特制的蜡封好,放入珍珠内部,再以金丝固定,又将此簪放入宝盒,锁上锁,确保万无一失。 “送去宫外吧,再给信使拿些盘缠。” 碧桃领命而去。 燕霁雪站在窗棂下,望着南方的天空,思绪飘远。 灵儿远嫁异国已是不易,如今又逢政变,不知该有多害怕。 希望九转还魂丹能救活赫连奕。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燕霁雪生怕谨烨留下心理阴影,一直陪伴在侧,渐渐的,孩子已经逐渐遗忘落水时的惊惧。 燕霁雪生怕他当时太过害怕遗漏了什么,偶尔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谨烨还是坚持说是绿衣宫女。 只不过拓展了两个细节,一是那绿衣宫女手上戴着一个白玉镯子,莹润得晃眼。 二是绿衣宫女的衣服料子很好,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很漂亮。 白玉镯,波光粼粼的衣服料子,这两个可都不是常见之物,再说了就算宫里不缺这种宝贝,可谁家宫女会有如此优厚的待遇? 第300章 讨好 燕霁雪让人搜罗出来十几种不同的布料,让谨烨进行辨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匹绚烂多彩的霞影纱。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颜色都一模一样!”谨烨激动起来,指着那匹料子大叫。 “娘娘,这霞影纱很是名贵,内务府今年得了十匹,太后娘娘那里有四匹,咱们宫里也有三匹,剩下的……奴婢去查。”碧桃低声道。 第二天早上,碧桃前来汇报,说剩下的三匹霞影纱,有一匹被皇上赏给了前些天新的宠的青美人,剩下两匹都在林贵妃那里。 “还有一个消息,尚服局有个绣娘说,上月曾为青美人宫中一个叫香荷的大宫女改制过一个霞影纱的香囊,因为料子比较珍贵,她记忆犹新。” 燕霁雪眼中寒光一闪:“香荷现在何处?” “说是回老家养病,但燕霁雪查了出宫记录,根本没有她的名字。”碧桃压低声音。 “灭口了。”燕霁雪冷冷道,“去查查那个青美人。” 没想到碧桃暗中探访的第二天,青月馆就传出消息,青美人自缢身亡了。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一阵恶寒。 这个青美人,不过是一个傀儡,替罪羊罢了。 她只是五品小官的女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跟能耐谋杀皇子。 不过是某些人计划中的一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青美人自缢之前,留下了悔罪书,说是她让婢女去谋害小皇子,陛下得知此事,大为震怒,下令鞭尸三百。”碧桃说。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 这件事情,暂且停止吧。 等到日后等到能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 眼看着入了盛夏,气温骤升,稍稍动弹一下就是一身热汗。 燕霁雪便连门也懒得出了。 只不过她收到一个好消息。 赫连奕活了,他亲自写信感谢燕霁雪,并说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坑害他的人。 燕霁雪看过信后立刻销毁,心里十分欣慰。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内殿,燕霁雪正在批阅六宫账册,碧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娘娘,林贵妃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燕霁雪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在账册上留下一点猩红。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了。 自从上次为了救谨烨大病一场之后,这位贵妃突然转了性子,三天两头往永安宫送东西。 时令鲜果、珍贵药材、精巧绣品……样样都打着孝敬皇后娘娘的旗号。 “这次又是什么?”燕霁雪头也不抬地问道。 碧桃捧上一个精致的金色木匣:“说是江南新贡的云雾茶,最是安神养心。” 燕霁雪这才抬眼看了看那匣子,上面雕着繁复的缠枝花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示意碧桃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十二个小瓷罐,每个罐子上都用金粉写着"御赐"二字。 “呵!”燕霁雪冷笑一声,“她倒是大方,收起来吧,按例回礼,可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占了便宜。” 碧桃忧心忡忡:“娘娘,林贵妃突然这般殷勤,怕是没安好心。” 燕霁雪何尝不知? 自从烨儿落水事件后,她对林若雪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戒备。 这突如其来的讨好,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她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外面传来德阳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燕霁雪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刚走到殿门处,刘景煜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明黄常服,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疲惫,像是刚从御书房处理公务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燕霁雪福身行礼。 刘景煜虚扶一把:“皇后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扫过案几上的账册,“又在忙,怎么不让下面的人帮着分担一二?” 燕霁雪温婉一笑:“皇上将六宫事务交于臣妾,臣妾自当尽心竭力,哪敢懈怠?” 她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不时瞟向那茶叶盒,笑了笑,“陛下,这是贵妃刚刚差人送来的,臣妾还没来得及品尝。” 刘景煜握着她的手坐下,“她近来对你很是敬重,朕心甚慰,六宫和睦,朕也能少操些心。” 燕霁雪不置可否。 刘景煜又道:“雪儿,朕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窗外的牡丹开得正艳,几缕芳香随风而入,萦绕在屋内久久不散。 燕霁雪轻声道:“陛下请讲。” “若雪如今有孕在身,情绪起伏较大。”他斟酌着词句,犹豫道:“她年纪小,又是头胎,生产时难免艰难,雪儿你曾经帮过婉心跟娴贞,到时候能否也陪陪若雪?朕希望不论是谁生子,都能平安。” “陛下言重了。”燕霁雪淡淡笑了笑,“不管是谁生产,臣妾身为皇后,都将尽心竭力,毕竟她们怀的都是皇上的子嗣,而臣妾也是孩子们的嫡母。” 皇帝如释重负,握着燕霁雪的手紧了紧: “朕就知道,你最是识大体。” 他抬手拂去燕霁雪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若雪若有冒犯之处,朕代她向你赔不是。” 燕霁雪心里一紧。 “陛下折煞臣妾了。”她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贵妃如今很是乖觉,没什么冒犯之处,臣妾也不会平白无故叫她难堪。” 刘景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这时,德胜来通报,说贵妃请刘景煜过去用午膳。 刘景煜沉默片刻,还是起了身,说晚上再过来陪燕霁雪。 “娘娘……”碧桃担忧地扶住燕霁雪微微摇晃的身子。 燕霁雪摆摆手,独自走回内殿。 窗边的矮几上,落了几片牡丹花瓣,依旧芳香弥漫,燕霁雪却无心再去欣赏。 午后,燕霁雪正在小憩,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她刚睁开眼,林若雪已经扶着宫女的手走了进来,腹部高高隆起,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这才一两个月的功夫,她的肚子长了不少,脸颊也圆润了些。 “不知道姐姐在休息?妹妹打扰了。”她嘴上这么说,却已经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燕霁雪强压心头不悦,起身整理衣衫:“贵妃有事?” 林若雪示意宫女捧上一个食盒: “前段日子送给姐姐的安神茶,听皇上说娘娘很是喜欢,妹妹也很欣慰,正好今日得空,便来与姐姐同饮。” 第301章 捧杀 燕霁雪盯着那碗琥珀色的茶汤,心里起了警惕。 林若雪会这么好心来送茶? “贵妃有心了,只是本宫今日口涩,不想饮茶。”燕霁雪直截了当地拒绝。 林若雪脸色僵了僵,却也不勉强,“那妹妹明日再送来。” 她环顾四周,忽然惊叹道,“姐姐这儿的摆设真是雅致,不像我那儿,陛下总嫌太花哨,不够稳重。” 燕霁雪没搭这话。 林若雪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捂住腹部“哎哟”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顿时慌了神,有人去扶她,有人飞奔去请太医,永安宫内一片混乱。 燕霁雪冷眼瞧着,却也让人去请了太医。 “姐姐,我没事……”林若雪虚弱地抓住燕霁雪的手,“可能是刚刚起的太着急了。” 那双手冰凉湿润,像蛇一般缠着燕霁雪的手腕。 她分明看到,在林若雪低头“痛苦”呻吟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古怪笑容。 陈子行匆匆赶来,给林若雪摸了脉,停顿半天,只说了一句:“贵妃娘娘身子越来越重,不宜外出走动,还是静养为好。” 也就是说,林若雪根本没事。 夜深人静,燕霁雪独自站在廊下,望着满天星斗,心里一阵烦躁。 皇帝要她“担待”,林若雪假意讨好,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她想起白天林若雪突发不适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算计,不由得后背一凉。 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不过,也不要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盛夏的晨光跃入房间,照在身上,已经有了几分热意。 燕霁雪坐在妆台前,任由碧桃为她梳理青丝。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望着虚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今日是您的生辰,该高兴才是。”碧桃轻声道,将漂亮的凤凰金冠给她戴上。 金冠很重,压的燕霁雪有些吃力,但她还是笑了笑,“本宫自然高兴。” 半个月前,林若雪突然在六宫请安时提出要亲自操办皇后生辰宴。 言辞之恳切,姿态之谦卑,任何人都没办法拒绝。 刘景煜闻言大悦,当即便准了,燕霁雪连推拒的机会都没有。 “查到什么了吗?”燕霁雪低声问道。 碧桃低眉回话:“林贵妃操持的生日宴,十分豪华奢靡,给臣子上的酒也很昂贵。” 燕霁雪眉头一蹙。 这不是明摆着捧杀,让别人觉得,她这个皇后挥霍无度,不够贤明? “幸好咱们提前有所准备。”碧桃笑嘻嘻的说:“到时候别人再指指点点,也说不定咱们头上。” 燕霁雪也勾了勾唇角。 不等她细想,外面已传来太监的通报声:“贵妃娘娘到。” “妹妹给姐姐请安。”林若雪福身行礼,动作优雅,“今日姐姐生辰,妹妹特来请姐姐移驾瑶光殿,宴席已备好了。” 燕霁雪虚扶一把:“贵妃有心了。” 她目光扫过林若雪身后低眉顺眼的宫女们,注意到她们手中捧着的华美礼服和首饰,“这是……” “这是妹妹特意为姐姐准备的生辰礼服。”林若雪笑靥如花,示意宫女上前,亲自展示那件用孔雀羽线与金线织成的华服。 燕霁雪看着那件流光溢彩的礼服,心中警铃大作。 这套衣裙不仅采用了昂贵的丝线,还用几颗大小相同圆润饱满的宝石作为纽扣,就连裙摆的流苏也是细小的珍珠制成。 太奢华了,而且过于艳丽轻浮,失了皇后应有的端庄。 “贵妃美意本宫心领了。”燕霁雪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但本宫已有准备。” 她向碧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捧出一套更合规制的礼服。 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笑容:“是妹妹考虑不周了,那请姐姐更衣,妹妹在外候着。” 碧桃手里拿着的这件凤袍是刘景煜所赐,端庄大气,九凤纹样栩栩如生,每一针每一线都彰显着皇后的威仪。 更衣完毕,燕霁雪对镜整理衣冠。 镜中女子一袭正红凤袍,头戴九凤冠,英气逼人。 瑶光殿前,百官命妇已列队恭候。 见皇后驾到,众人齐刷刷跪拜行礼:“恭祝皇后娘娘千秋,福寿安康!” 燕霁雪面带微笑,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站在刘景煜身侧的林若雪时微微一顿。 她也换了套衣裙,鹅黄色的齐胸襦裙,清丽脱俗,比一开始朴素多了,连头上的珠冠也小巧玲珑。 “众卿平身。”燕霁雪不动声色地抬手,缓步走向主位。 宴会开始,歌舞轮番上演。 林若雪精心安排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极尽奢华,让人大饱眼福。 西域来的绝美舞姬身着露腰服饰,起舞时浑身金铃叮当,热情奔放, 南疆的灵猴被驯兽师牵上殿内,蹦蹦跳跳得表演作揖,还亲手递了颗大大的寿桃给燕霁雪。 甚至还有上百名舞姬在殿外的荷花池里做莲上舞,各个身姿曼妙,惹人喜爱。 …… “这些都是妹妹特意为姐姐准备的。”林若雪举杯上前,“祝姐姐事事如意。” 燕霁雪含笑饮了半杯,“贵妃有心了。” 刘景煜也起身与燕霁雪同饮,目光温柔和煦。 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又换上甜美的笑容上前:“陛下,臣妾正等着您来切寿糕呢。” 刘景煜点点头,目光落在燕霁雪身上:“皇后今日格外明艳。” 燕霁雪微微低头:“谢陛下夸奖。” 林若雪不甘示弱:“陛下,臣妾特意从江南请来了制糕名师,这寿糕用了四十九种珍贵食材……” 她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人窃窃私语。 “这也太奢靡了,身为皇后,不以身作则也就算了,竟然这般铺张浪费。” “就是,国库再怎么充盈,也不能这样糟践啊。” “身为国母,理应简朴才是,怎么能这般奢靡无度?” …… 众人的声音不高,可是交织在一起,还是令人无法忽视。 刘景煜自然也听到了这阵阵声音。 林若雪却只当听不见,依旧笑吟吟地坐在那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 第302章 脱簪请罪 只不过有刘景煜在此,众人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多说什么,顶多第二天递折子弹劾。 宴会终于结束,燕霁雪保持着端庄的微笑送走皇帝和百官,直到回到永安宫,才卸下一身疲惫。 不过,她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娘娘,烨皇子睡前来给您请安。”碧桃领着睡眼惺忪的烨儿走进来。 燕霁雪脸上的倦色瞬间化为温柔,蹲下身抱住儿子:“烨儿怎么还没睡?” “儿臣……儿臣给母后准备了小礼物。” 烨儿从背后拿出一个小木雕,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碧桃姐姐说母后是虎年生的,儿臣就雕了这个……祝愿母后福寿安康,永远陪伴着儿臣。” 燕霁雪接过木雕,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那粗糙的刀工,歪歪扭扭的线条,在她眼中却比任何珍宝都要珍贵。 “母后很喜欢,谢谢烨儿。”她亲了亲儿子软软的脸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是母后收到最好的礼物。” 谨烨紧张的情绪这才松泛下来,扑进燕霁雪怀里,“母后,儿臣今晚想跟母后一起睡。” 话音未落,刘景煜来了。 “不行哦。”他从后面将儿子抱了起来,“烨儿乖,去跟乳母睡。” 谨烨磨了半天,还是只能在偏殿跟乳母睡。 燕霁雪亲自将他抱了过去,哄睡之后才又进了寝殿。 看着刘景煜勉强露出的笑容,燕霁雪不禁有些好奇,“皇上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您不开心?” 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那帮老古董,皇后为国为民为朕分忧解难,好好过个生日怎么了?一个个自诩正义,倒是管到朕头上了!”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道:“那帮大臣,也是为了陛下考虑。” “可他们……”刘景煜猛然抬头,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燕霁雪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拿出自己此前拟定的生日宴菜单,以及各种规定,其中还包括了歌舞等各种节目的人数,可谓事无巨细。 “陛下,这是臣妾起初交给贵妃的规制,也切实叮嘱过她,不能越过规制,当时碧桃松月以及贵妃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在,可以作证,可没想到,贵妃并没有听臣妾的话。” 她这只是在阐述事实。 刘景煜却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低声道:“贵妃她也是为了办好生日宴,也是一心为了皇后。” 一心为了她? 燕霁雪只觉得讽刺。 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又怎么可能让她遭到朝臣谩骂,受天下人指摘? “雪儿,此事……”刘景煜叹了口气,起身道:“此事,朕会帮你解决。” “那就多谢皇上了。”燕霁雪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 刘景煜何等心思,他会不知道林若雪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是不愿意发作罢了。 燕霁雪既然知道他如今正将林若微视作心头宝,她也不会蠢到去跟林若雪理论。 省得被林若雪倒打一耙,说她不知好歹。 “娘娘,陛下会怎么解决,会不会斥责贵妃一番?”碧桃压低声音问。 “怎么可能?”燕霁雪嗤笑,“贵妃怀有身孕,又是一番好意,皇上怎么舍得?” 果然,第二天,宫里传出来消息,这次的生日宴,是由刘景煜动用他的私库为燕霁雪举办的,不牵扯宫里其他经费。 一帮大臣的嘴终于被堵上了。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丝毫不意外。 以刘景煜如今对林若雪的珍爱程度,根本不可能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可皇上护她,太后却不愿眼睁睁看着她为非作歹。 荣太后将林若雪叫到寿康宫,狠狠训斥了一番,尽管林若雪哭诉自己冤枉,却还是被太后罚份例半年,以儆效尤。 此刻,燕霁雪就在寿康宫帮荣太后煮茶。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事情都是她做的,谩骂却落到了雪儿你的身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荣太后瞥了燕霁雪一眼,无奈道:“雪儿,哀家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之后,心气儿淡了不少,怎么能任由别人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可是堂堂皇后!” 燕霁雪哭笑不得,“太后娘娘冤枉儿臣了,主要是,这次的确是贵妃一番好意,可惜好心办了坏事。” 荣太后瞪了她一眼,“你呀,别以为你能瞒得过哀家,你是怕。” 燕霁雪一怔。 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倒不是怕,只是念及林若雪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是刘景煜的亲生骨肉。 尽管跟林若雪不对付她也还是不想让那个孩子有任何闪失。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哭声,安嬷嬷就进来禀报,说贵妃脱簪请罪,已经在外头跪下了。 “什么?”荣太后冷冷一笑,“她这是做戏给谁看呢,让她滚。” 安嬷嬷立刻退了出去,可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说林若雪不肯走,一定要见到燕霁雪才行。 “太后娘娘,儿臣出去会会她。”燕霁雪无奈道。 她来到殿外,果然看到林若雪跪在台阶下,后背挺得笔直,头发全披散下来,不施粉黛的脸上挂满泪痕。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错了,都怪臣妾思虑不周,请皇后娘娘责罚……” 说着,她竟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相当清脆。 燕霁雪都是一愣,正准备开口,余光就瞥见刘景煜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刘景煜蹙眉问道,上前试图将林若雪扶起来。 林若雪却哭着推开他,“皇上,这次的事都怪臣妾,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这才给皇后娘娘惹了麻烦,臣妾脱簪请罪,就是为了得到皇后娘娘的原谅。” “雪儿,这……”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疼惜,看向燕霁雪时,目光却带着一丝急促与气恼。 好像是因为燕霁雪,林若雪才在这儿长跪不起。 “贵妃妹妹哭得这样惨,好像是本宫欺负了你。”燕霁雪似笑非笑,慢慢走下台阶,“妹妹还是起来吧,本宫受不住你这般姿态。” 林若雪低下头去,“不,皇后娘娘要是不肯原谅臣妾,臣妾没有脸面起来。” 第303章 污蔑 燕霁雪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恶心。 “那如果本宫懿旨,非要让你起来呢?”她冷笑。 林若雪脸色一僵,不等她开口,燕霁雪已经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妹妹以后还是安分些,你如今可是宫里的宝贝,还是在自己宫里好好养胎比较好,你的各种好意,本宫心领了,你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才是你的真能耐。” 说完转身就走。 林若雪试图上前,却被刘景煜一记不赞同的眼神儿制止。 “皇上。”林若微抹了一把眼泪,“臣妾真的是好心,没想到却办了坏事。” “朕知道。”刘景煜幽幽叹了口气,“回去吧,你的身子越来越重,好好养着才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宫里风平浪静,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燕霁雪直接免了林若雪的请安。 有时候就算六宫坐在一起议事,也只是会让与林若雪交好的宁常在,宁无双转达。 宁无双也是林若雪推荐给刘景煜的,弹的一手好琵琶,能歌善舞,做起曲意逢迎一事,后宫众人都不能出其右。 眨眼功夫,到了十月份,宫里到处红枫遍地,御花园中更是景色宜人。 这天,燕霁雪来跟刘景煜商量荣太后生辰的操办事宜。 恰逢林若雪也在,挺着个肚子在御座旁边坐着,见到燕霁雪来,做势要起身行礼,却被刘景煜拦了。 林若微的肚子已经很大,高高隆起,像是随时要生。 但她看起来气色不错,脸色红润润的,笑起来有种母性光辉。 燕霁雪只当没看见她,跟刘景煜说了自己的想法,“今年太后娘娘一直身体不适,臣妾想请万寿寺的僧人来给她老人家诵经祈福。 再请宫外的杂耍班子来逗逗趣儿,再准备一个家宴,太后娘娘不愿意奢靡铺张,这般安排,既热闹,也不会违背她老人家的心意。” 刘景煜点了点头,“皇后向来心思缜密,如此安排甚好。” 燕霁雪抿了抿唇,“皇上谬赞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规矩礼仪多了不少,气氛也日渐疏离。 “若无他事,臣妾告退了。”燕霁雪感受到刘景煜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没有抬头,福身退出。 走出御书房,深秋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碧桃急忙撑起绸伞:“娘娘,回宫吗?” 燕霁雪摇摇头:“去御花园走走。“ 她记得来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枫,很美。 御花园中,果然一片枫叶的海洋。 这些各种各样的盆栽枫树都是内务府精心安排,为了在太后寿宴上博她一笑的,如今温度正好,枫叶都红了,远远望去,好似一片片红云。 “娘娘,奴婢早上去探望林妃娘娘,她的眼睛比之前好了不少,已经能勉强辨认出奴婢来了,但是脸上的伤疤终究还是难以消除。”松月汇报道。 燕霁雪心里一沉。 自从林若雪进宫,刘景煜就再也想不起林若微来,这可不是一个好事。 如今她的眼睛既然那么恢复了,回宫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燕霁雪漫步在花径上,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林若雪正被一群宫女簇拥出来,也在欣赏枫叶。 燕霁雪转身欲走,却被林若雪叫住:“姐姐!姐姐留步!” 无奈之下,燕霁雪只得站在那等着对方过来。 林若雪今日穿了一身浅粉纱裙,衬得肌肤如雪,她肚子大,走路就比较缓慢些,燕霁雪也不急,站在小石径上等她。 “姐姐也来赏花?真是巧了。”林若雪笑容甜甜。 燕霁雪淡淡点头:“贵妃身子重,还是多休息为好。” “太医说多走动有助于生产。”林若雪亲热地挽住燕霁雪的手臂,“姐姐陪我走走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让燕霁雪浑身一僵。 自从烨儿落水事件后,她对林若雪的每一次靠近都充满戒备。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直接抽回手,想着毕竟有这么多婢女仆从在,肯定不会出事,只得勉强应允。 两人沿着花径缓步而行,宫女们识趣地保持几步距离跟在后面。 林若雪一路上笑语嫣然,指着各种花卉说这个可以入药,那个能制香,仿佛真是一位与燕霁雪情深义重的好妹妹。 “姐姐你看,那边的莲花开得多好,没想到都十月份了,它们还在竞相盛放。” 林若雪突然指着湖里的一片莲花,拉着燕霁雪往那边走。 燕霁雪警觉地扫视四周。这里地势略偏,行人稀少,池塘边铺了一层光滑的鹅卵石,极易打滑。 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来这种地方,是害怕自己不会摔跤吗? “贵妃小心脚下。“燕霁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后退了一步,冲着林若雪的婢女,“瑞儿,过来扶好你家主子。” 林若雪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湖边走: “姐姐,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就别让那些丫头打扰咱们二人说话了,你看看这莲花多好看啊。” 燕霁雪心里一阵莫名的焦躁不悦。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林若雪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燕霁雪想都没想,本能地伸手去拉,却见林若雪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花园的宁静。 燕霁雪的手才刚触及到对方的衣角,林若雪就已经重重摔在鹅卵石小径上。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腹部:“我的孩子!皇后娘娘……你为什么要推我!” 这声指控如同一道惊雷,震得燕霁雪浑身发冷。 “大胆!本宫何时推了你!”燕霁雪厉声道,但已经晚了。 宫女们尖叫着冲过来,有人大喊“贵妃娘娘见红了”,有人飞奔去请太医,场面一片混乱。 林若雪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下的浅色纱裙渐渐被鲜血染红。 她颤抖着抓住一个瑞儿的手:“快……快告诉陛下……” 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燕霁雪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她环顾四周,发现林若雪身边的宫人都忙作一团,她的人自然也不能干站着,也各种帮忙。 第304章 刘景煜的怀疑 “娘娘。”碧桃脸色焦急地拉住她的衣袖,“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救人。” 太医院的太医们很快赶到咸福宫,林若雪的寝宫。 燕霁雪也跟了过去,她在半途已经让松月去查,一丝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咸福宫乱极了,种种声音中,燕霁雪只听到一句,林若雪要生了。 “娘娘,咱们该怎么办?”碧桃声音有些不稳。 “本宫问心无愧。”燕霁雪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林若雪自己摔倒,却诬陷本宫,这是她设的陷阱!“ 不到一炷香时间,刘景煜的銮驾就出现在了咸福宫外。 他的脸色阴沉如墨,眼中是燕霁雪从未见过的担忧,他先去看了屋内的人,又匆匆出来:“皇后,朕需要一个解释。” 燕霁雪挺直腰背,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臣妾没有推林贵妃。她自己摔倒,诬陷臣妾。” “朕亲眼看见若雪身下的血!”刘景煜声音低沉可怕,“太医好不容易救醒她,说她受了惊吓,可能难产,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不知道她可能会死?孩子可能会死?” “所以?”燕霁雪冷哼一声,心像被刀绞一般疼痛。 不是因为刘景煜的质疑问责,而是因为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林若雪,甚至不愿听她解释。 “陛下。”燕霁雪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臣妾与您相识这几年,可曾有过半句虚言?” 刘景煜怔了怔,眼中的疑心稍稍减退,但很快又变得冷硬: “人是会变的,朕也想相信你。”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燕霁雪的心。 她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男人:“原来陛下是这么看臣妾的。” 她间接救了刘婉心跟许娴贞的两个孩子,也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还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他竟然怀疑她? 一阵尴尬的沉默。 最终刘景煜疲惫地摆摆手:“在事情查清之前,皇后禁足永安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燕霁雪没有争辩,只是深深地福了一礼:“臣妾遵旨。”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她忽然觉得这个她生活了近五年的皇宫,变得如此陌生。 夜深了,燕霁雪依旧没有困意。 咸福宫那边传来消息,林若雪难产了,情况危急。 整个太医院都守在贵妃寝宫,连太后都被惊动了。 松月匆匆进了永安宫,带来了最新消息: “娘娘,奴婢查到,今日林贵妃去御花园是临时起意,但奇怪的是,她宫中早就备好了生产所需的一切,像是早有准备。” 燕霁雪冷笑一声:“她当然早有准备,为了拉本宫下马,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还真是豁得出去。” “还有更过分的。”松月压低声音,“林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瑞儿私下告诉太医,说看到您推了贵妃,言辞凿凿,对天发誓说自己没有撒谎,真是可恶!” 燕霁雪眼中寒光一闪:“撒谎!”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太监尖细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燕霁雪连忙起身相迎。 荣太后匆忙地走进来,挥手屏退左右:“雪儿,你跟哀家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是那种行事冲动的人啊。” 燕霁雪不卑不亢跪在太后面前:“母后,儿臣对天发誓,绝没有碰林若雪一根手指。” 荣太后长叹一声,明显放松不少,她扶起燕霁雪: “哀家信你,但现在情况对你极为不利,皇上正在气头上。” “儿臣明白。”燕霁雪苦笑,“皇上不愿相信儿臣,儿臣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 太后拍拍她的手:“别怕,有哀家在,现在最重要的是……”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报信:“贵妃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燕霁雪和太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松快。 至少林若雪平安了。 可是—— 她不仅平安生产,还是个皇子,这下她在宫里在刘景煜心里的地位更加稳固。 而燕霁雪,处境则更加危险。 果然,第二天一早,刘景煜就赏赐了林若雪各种奖励,还大赦天下,准许林家人进宫探望。 可这个时候,燕霁雪的禁足令还是没有解除。 “娘娘,现在怎么办?”碧桃急得嘴上满是燎泡,“外面都在传您嫉妒林皇贵妃得宠,故意害她……” 燕霁雪却很淡定,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眼中只剩下淡漠。 “这有什么的,她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让你急得跳脚了么?碧桃啊,你该向松月学习学习了。” 更漏已过三更,永安宫内一片寂静。 燕霁雪独坐灯下,手中握着一卷经书,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案几上,一盏孤灯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形单影只。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燕霁雪警觉地抬头,看到窗户上的剪影,一颗心提了起来。 “是朕。” 熟悉的声音让燕霁雪浑身一颤。 刘景煜一身玄色常服,推门而入。 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显得他冷峻的眉眼格外冷酷。 燕霁雪淡定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朕来听你说实话。”刘景煜打断她,大步走到案几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现在没有外人,你告诉朕实话,朕会看在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宽容你这一次。”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入燕霁雪心脏。 她仰头看着这个曾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心里一阵讥讽。 “皇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宽容,对臣妾很好?”她自嘲一笑,“可皇上问出这句话时,不就已经对臣妾有了怀疑?” 是啊,此时此刻的刘景煜,眼中满是怀疑与审视,仿佛她是什么需要严加拷问的犯人。 “朕只是想听你的真话,想要一个真相。”他叹了口气,避开她倔强的目光。 “那皇上听好了,臣妾只说一遍。”燕霁雪声音干涩,“臣妾,没有做。” 第305章 到此为止吧 刘景煜眯了眯眼睛:“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次。” 燕霁怒然站起身,与刘景煜平视。 她眼中燃起两簇愤怒的火焰:“我,燕霁雪,以燕家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若我有半分伤害林若雪之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抖,最后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够了吗?要不要我以烨儿的性命再发一次誓?”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燕霁雪立刻别过脸去,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他们从前可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可如今,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样质疑她,逼迫她? 还真是可笑,可笑啊! 良久,刘景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手想碰燕霁雪的肩膀,却被她躲开。 “朕……愿意相信你。”刘景煜的声音软了下来,“只是若雪她误会了你,又刚刚生产完,朕答应给她一个交代。” “所以皇上就来质问臣妾?”燕霁雪笑的冷酷“陛下有这会儿时间来质问臣妾,不如去查查林若雪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偏偏摔在臣妾面前!” 刘景煜愣了一下,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若雪自己设计的?这怎么可能,她十分钟爱自己的孩子,不愿意他有丝毫问题。” “她根本不会失去孩子!”燕霁雪脱口而出,“太医早就说过她胎象稳固,她努力保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出事?皇上太小看她了!” 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燕霁雪身上的血液都要便冷。 刘景煜注视她片刻,忽然转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雪儿,你可知为何朕一直让你多担待若雪?” 燕霁雪没有回答。 刘景煜自顾自地继续道:“你出身将门,又成了皇后,父兄皆在要职,门生故旧遍布整个朝廷,妹妹是西夏的奕王妃,弟弟是驸马……”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冰水浇在燕霁雪头上,让她浑身发冷。 她从未想过,刘景煜竟是这样看待她和她的家人的。 可是,她的皇后之位是他亲封的,她父亲跟大哥的将军之位也是他给的,就连妹妹远嫁西夏,也是他的手笔。 “而若雪……”刘景煜的声音柔和下来,“她父亲,在朝中无依无靠。她也是个蠢的,没什么脑子,入宫以来,多少人暗中给她使绊子?朕若不多护着她些,她如何在这深宫中生存?” 燕霁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在他眼中,林若雪是可怜无助的小白兔,而她燕霁雪则是仗势欺人的恶人? 那个在战场上为他出生入死,在朝堂上为他稳定皇威的燕家,在他眼里竟成了需要忌惮的威胁? “陛下是在责怪臣妾……势大?”燕霁雪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喉咙里一阵刺痛。 刘景煜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燕霁雪读不懂的情绪: “朕只是希望你明白,身为皇后,应当大度些,若雪对你构不成威胁,你又何必……” “何必与她计较?”燕霁雪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一阵难堪的沉默。 夜风幽幽袭来,吹动两人的衣袍,衣角翻飞,却怎么也无法触碰。 最终,刘景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朕累了,这事到此为止吧,你是皇后,朕希望你能善待若雪和她刚出生的孩子,毕竟……那也是朕的骨肉。”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背对着他说:“只要她安分守己,臣妾不会为难她,可要是她屡次三番不守规矩,臣妾也不会容她。” 刘景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燕霁雪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深宫的夜色中。 她的心也跟着深深坠了下去。 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燕霁雪立刻抹去,她才不愿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哭泣。 她曾以为,就算刘景煜爱上了别人,至少还信任她、尊重她。 毕竟他曾经也真正对她好过,可今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他。 君心难测。 是啊。 她再一次想起西陵珏说的这句话。 真是可笑。 从北疆回来之前,她是多么的胸有成竹,可这才短短不到一年,她就被残酷的现实打脸了。 “娘娘……”松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件披风,“夜深露重。” 燕霁雪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伤不了她的。 第二天,燕霁雪便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送去咸福宫。 最起码表面上还得过得去,不然别人会说她这个皇后善妒,不称职。 她又不仅仅是代表自己,她还有姐妹,还有忠心的婢女,还有将军府。 可林若雪似乎并没有学会见好就收,自从得了宝贝谨瑜,咸福宫每日都是朝廷命妇的拜见,咸福宫上下从主子到下人,都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了。 偏偏这种时候,一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有人说,是燕霁雪不满林若雪得宠,不愿意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才故意害她。 一开始流言蜚语只在宫里盛行,可渐渐的,竟然通过那些命妇的嘴传到了宫外。 一时间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再加上燕霁雪只是让人调查,并没有真正责罚谁,大家好像都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急得不行,一再劝说燕霁雪管管那些声音,她却说时机不对。 直到这天晚上。 “娘娘,已经查清楚了。”松月快步走入内殿,压低声音道,“那些流言就是从宁常在那里传出来的,我们查到了她身边的太监赵武身上,赵武已经招认了,还拿出了宁常在赏赐他的玉如意。” 燕霁雪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竟然是她。” 宁常在全名宁无双,是林若雪的好姐妹,既然林若雪这次推她出来,燕霁雪也不会姑息。 “去,传本宫懿旨,召各宫嫔妃即刻到永安宫议事。” 燕霁雪站起身,衣袖拂过案几,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 松月领命而去,燕霁雪走到铜镜前,细细整理自己的妆容。 镜中的女子眉眼安静淡然,却掩不住眼底的锋芒。 第306章 处置宁无双 半个时辰后,各宫嫔妃陆续到齐。 燕霁雪端坐上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站在角落的宁常在身上。 “今日召各位姐妹前来,是为处理一事。” 燕霁雪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近日宫中有人散布谣言,说本宫忌惮林贵妃,暗中下手,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知各位可有耳闻?” 殿内一片寂静,众妃嫔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宁无双也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燕霁雪眸光一冷,直截了当道:“宁常在,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宁无双浑身一颤,强作镇定道:“娘娘明鉴,嫔妾不知娘娘……” “不知?”燕霁雪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这是你的总管太监赵武交给本宫的,他已经供认不讳,你却还在狡辩。” 宁常在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明查,不是嫔妾,嫔妾绝对没有做这种事!” “传赵武。”燕霁雪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赵武被带进来,立刻“噗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喊饶命,还交代出了宁无双让他做的种种事。 “竟然是你,你这蠢物,皇后娘娘对咱们这么好,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陷害娘娘!”司徒琳璟冷冷道。 温绿韵也跟着搭腔,“就是,没心肝的东西,不怕遭报应!” 宁无双这才完全慌了,脸色惨白,“求娘娘恕罪,嫔妾只是一时糊涂,嫔妾知道错了。” “一时糊涂就能污蔑中宫?”燕霁雪声音陡然提高,“按宫规,诽谤皇后该当何罪?” 碧桃立刻上前:“回娘娘,轻则掌嘴禁足,重则罚俸降位。” 宁无双闻言,顿时泪如雨下,疯狂叩头:“娘娘开恩!嫔妾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嫔妾这一回吧!” 燕霁雪正欲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只见林若雪在宫女的搀扶下,虚弱地走了进来。 她产后不足一月,面色苍白如纸,却硬是拖着虚弱的身体前来。 “皇后娘娘……”林若雪声音哽咽,一进来便跪倒在地,“求娘娘开恩,饶了宁妹妹吧,她年纪小不懂事,都是嫔妾管教不严……” 燕霁雪眉头微蹙。 “林贵妃身子未愈,不该出来走动。”燕霁雪语气放缓,“此事与你无关,她犯了错,本宫便按宫规处置,不然的话,日后人人效仿,后宫还不乱了套?” 林若雪却不肯起身,反而泪眼婆娑地膝行几步:“娘娘,宁妹妹与嫔妾情同姐妹,若她受罚,嫔妾如何安心休养?求娘娘看在嫔妾刚为皇上诞下皇子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自己生育皇子的功劳,又将燕霁雪架在了道德高地上。 “贵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生了皇子,就可以枉顾宫规?”司徒琳璟忍不住道。 “就是!”温绿韵也愤愤不平,“何况娘娘还没说怎么处置她,贵妃娘娘怎么说的好像娘娘要处死宁常在?” 林若雪顿时脸色一僵。 “好了,都别说了。”燕霁雪淡淡开口,“宁常在诽谤中宫,着掌嘴二十,禁足三月,抄写宫规百遍,以儆效尤!” 宁常在瘫软在地,颤抖着说,“嫔妾领罚。” 林若雪则受了委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就在这时,刘景煜来了。 太监高声通报,众人慌忙跪迎。 刘景煜大步走入,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妃嫔,最后落在林若雪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伸手扶起燕霁雪,“你身子未愈,怎么跪在这里?“ 林若雪如见救星,梨花带雨地叩首:“皇上……求皇上救救宁妹妹……” 刘景煜这才注意到瘫在地上的宁常在,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怎么回事,皇后?” 燕霁雪心中一片冰冷。 他连事情原委都不问,就先关心林若雪,现在又要她解释? 冷静,冷静。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回皇上,宁常在散布谣言污蔑臣妾,臣妾不过是按宫规处置。” “谣言?”刘景煜似乎有些意外,“什么谣言?” 他可是皇上,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也不敢传到他耳朵里,何况他日理万机,注意力也不会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说臣妾忌惮林贵妃,暗中下手。”燕霁雪直视刘景煜的眼睛,“皇上以为该如何?” 刘景煜沉默片刻,却道:“些许流言,不必大动干戈,宁常在年轻不懂事,训诫几句便是。” 他竟如此轻描淡写? 燕霁雪强压怒火:“皇上,污蔑中宫非小事,若今日轻纵,明日就有人敢犯上作乱。” 刘景煜脸色缓了缓,他意识到燕霁雪真的生气了,便道:“那便罢了,按照皇后的意思来处置吧。” 众人离开。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去而复返,两人都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司徒琳璟一坐下就忍不住道:“姐姐,今日的事……那宁常在和林若雪实在太过分了!” 温绿韵轻轻按住司徒琳璟的手,柔声道:“娘娘别往心里去,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迟早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燕霁雪苦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太累了。 可是许久之后,她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太较真了? 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姐姐没错!”司徒琳璟斩钉截铁,“错的是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姐姐身为皇后,按宫规行事天经地义。 皇上……皇上只是被林若雪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就知道哭哭哭,流眼泪,烦死了。” 温绿韵点头附和:“琳璟说得对,可那林若雪刚生产完,皇上难免多怜惜些,但娘娘与皇上是结发夫妻,情分非比寻常,皇上心里定是有娘娘的。” 燕霁雪望着眼前这两位真心待她的姐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入宫五年,能得这样两位知己,也算是她的福气。 “你们说得对。”燕霁雪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本宫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有自己的职责,不该为这些事伤神。” 第307章 不在乎就不会受伤 司徒琳璟眼睛一亮:“姐姐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送走两人后,燕霁雪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面孔,忽然觉得先前的愤懑难受有些可笑。 她燕霁雪何时变得这般儿女情长了? 当初刚进宫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怎么现在又破防了? “松月,备水沐浴。”她吩咐道,“再把那件藕粉色的常服拿出来。” 沐浴更衣后,燕霁雪细细描眉点唇,又让松月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娘娘今日怎么……”松月有些疑惑。 燕霁雪漫不经心一笑:“皇上今晚会来。” 松月惊讶地睁大眼睛:“娘娘如何知道,皇上他也没说啊。” “猜的。”她道。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燕霁雪从容起身,在刘景煜踏入殿门时恰到好处地福身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刘景煜显然没料到会看到这样平静端庄的燕霁雪。 他原以为会见到一个伤心失望的中宫皇后,甚至做好了被冷待的心理准备。 “雪儿……”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扶起她,细细打量她的神色,“你,还好吗?”, 燕霁雪抬眸微笑:“臣妾很好,多谢皇上关心。” 她侧身让路,“皇上可用过晚膳了?若没有,臣妾让人准备些清淡小菜可好?” 刘景煜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喜色,点头:“好,雪儿与朕一同用些吧。” 用膳时,燕霁雪谈笑自若,说起宫中近日的趣事。 说起御花园里新开的牡丹很是雍容大气,说起司徒琳琅新谱的曲子,温绿韵又送来了一些好吃的点心……唯独不提白日里的争执。 她笑得恰到好处,言语也进退有度,仿佛白日里那个锋芒毕露的皇后从未存在过。 刘景煜静静看着她,看着她夹给他的素炒茭白,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跟燕霁雪之间,越来越生疏,就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雪儿。”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今日的事,朕……” “皇上不必多说。”燕霁雪温声笑了笑,“臣妾明白皇上的不易,林贵妃刚生产完,皇上多怜惜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臣妾也该秉公办事,不然的话,如何能震慑六宫呢?六宫不宁,不也是给皇上添麻烦?” 多么完美无缺的一番话。 任何人来了,都挑不出毛病来。 刘景煜皱眉:“你不生气?” 她应该生气的。 从前,他偶尔与别的宫嫔亲近,她明面上不说什么,可他能感受到她的不悦。 可如今…… “臣妾为何要生气?”燕霁雪笑容不变,“皇上是君,处事自有考量,臣妾身为皇后,更应以大局为重,也要考虑到皇上的立场才是。” 她说得滴水不漏,却让刘景煜心里更不舒服。 他记忆中的燕霁雪,是性格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的直白女子,性格中自有一种风风火火的闯劲儿。 也是会为了一点小事跟他争得面红耳赤、事后却又轻易能被他哄好的妻子。 而不是眼前这个,戒掉了情绪的假面皇后。 “雪儿,你变了。”刘景煜忍不住道。 燕霁雪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继续为他斟茶:“是啊,臣妾去了一趟北疆,更加明白了皇上的不易,皇上放心,臣妾日后自当尽心竭力,替皇上料理好后宫诸事。” 这句话仍旧没什么漏洞的,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在刘景煜心上。 “时候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早些歇息?”燕霁雪起身,替他揉了揉肩膀,“臣妾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寝衣。” 刘景煜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燕霁雪躺在刘景煜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她知道,他也没睡。 她轻轻转身,借着月光打量身边人的睡颜。 那张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脸,如今看来已经有些陌生。 “你以为我不在乎了?”她在心里轻声说,“我尝试过在乎,可是君心难测,我不想再受伤害。“ 燕霁雪闭上眼,幽幽叹了口气。 她又想起父亲与庄姨娘送她入宫时说的话:“雪儿,记住,在宫里,心软是最大的弱点。” 她越来越怀念刚刚进宫时的自己。 没有那么在乎,就不会受伤。 没关系,她可以重新让自己回到从前。 再次睁开眼时,她眼睛里面已是一片清明。 她是燕霁雪,是燕家嫡女,是东序的皇后。 她有家人要守护,有姐妹要照顾,有六宫要管理。 至于刘景煜,若他真心已变,她也不会强求。 眨眼功夫,就是荣太后的寿宴。 寿康宫张灯结彩,连带着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 燕霁雪站在殿中央,手指轻轻拂过案几上摆放的寿礼清单。 “这青玉花樽再往左挪半寸。”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太后喜欢成双成对的物件。” 碧桃连忙示意小宫女调整。 自清晨起,燕霁雪便亲自监督寿宴准备,从菜肴摆盘到座位安排,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这不仅是对太后的敬重,更是她作为六宫之主不容有失的责任。 “娘娘,林贵妃到了。“碧桃低声提醒。 燕霁雪抬眼望去。 林若雪一身绯红宫装,在宫女搀扶下款款而来。 产后一个多月,她已恢复了婀娜身段,甚至比从前更添几分丰腴韵味,堪称艳冠群芳。 “皇后娘娘金安。”林若雪行礼的姿态可谓毕恭毕敬,头都低到了尘埃里。 燕霁雪微微颔首,不动声色道:“林贵妃身子可大好了?今日太后寿宴,你若不适,不必勉强。” “多谢娘娘关怀。”林若雪笑得甜美,“嫔妾身子已无大碍,况且……” 她抚了抚发髻上的海棠缠丝步摇,“这是皇上昨日赏的,特意嘱咐嫔妾今日戴上,欢欢喜喜地给太后贺寿呢。” 燕霁雪面色不变,“那你先在一旁稍后,太后娘娘很快就来。” 第308章 林若微回归 自打林若雪生了孩子,刘景煜给她的赏赐是一次比一次贵重,多数还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或者是其他难得的宝贝,可谓羡煞六宫。 “谁没见过皇上的赏赐似的,一个簪子而已。”司徒琳琅撇撇嘴。 温绿韵也走了过来,“论皇上的赏赐,有谁丰厚得过咱们皇后娘娘,她可是唯一一个有免罪金牌的人,咱们呀,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林若雪的脸瞬间僵住。 燕霁雪无奈,看了两人一眼,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只当没看见,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德胜尖细的嗓音传来。 燕霁雪迅速整理衣冠,领着众妃嫔跪迎。 刘景煜扶着太后入殿,林若雪立刻迎了上去,眼底浮现出喜悦的笑,黏糊糊的。 荣太后睨了她一眼,只道:“今日哀家寿辰,不必拘礼。” 众人谢恩起身。 燕霁雪上前一步,盈盈下拜:“儿臣恭祝寿比南山,这是儿臣亲手所绣的百寿图,还望娘娘喜欢。” 荣太后一愣,“你……你绣的?” 刘景煜也有些惊奇,毕竟谁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善女工,也不爱女工,当初为皇上绣的寝衣也总扎人呢。 燕霁雪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儿臣技艺不精,还望太后勿怪才是。” 荣太后立刻欣慰的笑了起来,“皇后有这份心就行了,快给哀家看看。” 她老人家接过那张百寿图,只看了一眼,就又忍不住眉开眼笑,“好,好好好,很好,皇后的绣工大有进益啊,哀家甚是宽慰,皇上,不如你帮哀家想想,该赏赐皇后什么?” 刘景煜温声道:“皇后与儿臣只想让母后您开心,您若开心,就是我们最大的赏赐了。” 荣太后摆了摆手,“这怎么行,该赏还是得赏,可皇后宫里什么没有……要不这样,哀家新得了一根凤凰涅槃金簪,送给皇后,最是相宜。” 说完,立刻拍了拍手,让人去拿赏赐。 燕霁雪跪下谢恩。 那簪子很快被安嬷嬷送来,宝匣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惊了。 那簪子形同一个硕大的凤凰,九根凤尾栩栩如生,衔着一个圆润饱满的珍珠,几乎要闪了所有人的眼睛。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与有荣焉之色。 燕霁雪的簪子,可比林若雪的海棠簪子雍容大气多了。 可见还得是她们的皇后娘娘得宠。 正当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夏嬷嬷进来通报,是林妃,她来给太后贺寿了。 荣太后有些不悦,她对那个林若微实在没有好印象。 可这时,燕霁雪看了过去,目光透着期待,好像在说,母后,就让若微进来吧,她也是一番好意。 事实上,燕霁雪也没想到林若微今天会回来,她还以为林若微不会再回到后宫这个是非之地了。 “臣妾林若微,叩见太后娘娘,祝愿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她的声音如同山泉一般清脆,令人心生愉悦。 “既然回来了,就入座吧,眼睛怎么样了?”荣太后随口一问。 林若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托太后娘娘的福,臣妾养了好一段时间,总算勉强得以视物。” 她的眼睛好多了,可当初因为被火烧而留在侧脸上的一点痕迹却明显很难祛除。 只不过…… 燕霁雪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莫名觉得,她这个弱柳扶风的样子,有点像当初刘景煜的宠妃许娴贞。 “若微表姐!”林若雪惊喜地唤道,“你终于回来了,妹妹可想你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你。” “若雪妹妹。”林若微淡淡道:“要是真有心,有何至于没有机会来探望呢,皇后娘娘与祥嫔,还有温嫔,可是每隔几日就会来看我,妹妹既然无心,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了。” 林若雪瞬间一呆,到嘴的话全噎了回去。 她下意识看向刘景煜,本以为后者会替她说话,可没想到,刘景煜的目光却在林若微身上,半天不曾挪动半分。 他直勾勾盯着林若微,眼神变了,那里面涌动的情感太过复杂,连燕霁雪都看不透。 这时,林若微再次叩首,一副真诚模样,“臣妾祈福期间,特为太后抄写《金刚经》一部,以血为墨,以表诚心。”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微微泛黄的经卷,字迹殷红如血。 “血经?”荣太后一脸愕然,“你的身体,怎能经受得住如此耗损?” 话是这么说,可她明明就是被打动了,惊到了。 “回太后娘娘,臣妾在寺中休养,身体虽未大好,却已经没有大碍。”林若微声音轻柔,一副虔诚模样。 “臣妾每日清晨净手焚香,刺指取血,历时九九八十一天方成,虽不足贵重,却是一片赤诚,还望太后娘娘看在臣妾心诚的份上,莫要拒绝此番好意。” 太后接过经卷,连连点头:“好孩子,快起来,如此诚心,实属难得啊。”她转向刘景煜,“皇上,你看……” 刘景煜这才如梦初醒:“该赏。” 他的目光仍落在林若微身上,“重重有赏。“ 荣太后道:“既然回来了,就留在宫里吧,省得皇后她们来回跑去看你。” 林若微点了点头,“一切听太后娘娘安排。” 燕霁雪站在一旁,眼底多了几分了然。 这个傻孩子,终究还是再次踏入后宫,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就不顾一切的扎进来? 宴会正式开始后,燕霁雪注意到刘景煜的目光频频投向坐在太后身侧的林若微。 而林若雪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显然没料到自己今天会被一个不速之客抢了风头。 永安宫内。 林若微静静地坐在燕霁雪面前,低着头,不发一言。 “到底怎么回事?”燕霁雪叹了口气,“你不是说过,不想回来,怎么又回来了?” 林若微笑了一下,握住燕霁雪的手,十分亲昵,“姐姐,我想你们嘛,难不成你想让我一辈子住在寺庙里?” 第309章 谨瑜生病 燕霁雪无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林若微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一次,她当然会好好帮燕霁雪,却不会再让她看出端倪了。 “姐姐,我只是觉得孤寂。”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燕霁雪。 后者沉沉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养着,本宫会护着你的。” 林若微点了点头,小孩子一样依偎在燕霁雪怀里。 与此同时,咸福宫内,林若雪正狠狠摔碎了一只茶盏。 “表姐好手段啊!”她咬牙切齿,“我请她来助阵,她倒好,一来就抢尽风头!” 是啊,林若微就是她动用了手段请回来的。 原本以为两姐妹联手,燕霁雪不会干得过她们。 可谁能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贴身宫女瑞儿战战兢兢:“娘娘息怒,林小姐毕竟是您的表姐,一荣俱荣……” “你懂什么!”林若雪厉声打断,“她要是帮着本宫也就罢了,可她今年的表现,明明是帮着燕霁雪那个贱人!” 林若雪颓然坐下,忽然意识到,她可能亲手为自己带回来了一个更可怕的对手。 “燕霁雪,林若微,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林若微带着婢女芷兰回了长乐宫。 “娘娘,皇后娘娘,好像不愿意您参与后宫纷争。”芷兰压低声音说。 林若微失笑,“你看出来了?姐姐她还是那么善良,可现在,她已经要被林若雪那个小蹄子逼成那个样子了,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我担心她呀。” 芷兰替她按揉这肩膀,“那咱们就隐蔽些,不要让娘娘看出什么来。” 林若微满意得点了点头,“没错,你很聪明,所以本宫才愿意带你回来,” 芷兰急忙跪下道谢,态度十分乖觉。 “明日本宫要去御花园赏花。”林若微将芷兰扶了起来,“记得带上本宫那把绘着桃花的油纸伞。” 芷兰会意:“是那位许贵妃生前最爱的式样?” 林若微笑而不答。 她想到了林若雪,还有她的亲爹,以及林家一帮子人。 他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她都还没死呢就送了林若雪进来,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装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燕霁雪会真心实意地待她。 其他人,都是坏种。 ……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御花园中百花沾露,空气清新怡人。 刘景煜下朝后,来到园中散心。 转过一处假山,看到一抹秀丽身影,袅袅婷婷,撑着一把肃静的纸伞,与群芳争艳。 那一瞬间,他如遭雷击。 许娴贞? 不,那是林若微。 他的林妃。 刘景煜目光复杂,多看了好几眼。 林若微被人提醒,发现了刘景煜,这才慌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若微,你身体怎么样了,眼睛好些了吗?昨日在太后寿宴上,朕都没来得及多问你。”他道。 林若微微微福了福身,“臣妾多谢皇上挂怀,臣妾身体好多了,不过……长乐宫晾了皇上曾经赏赐的龙井茶,皇上要去喝吗?” 刘景煜哪有不答应的。 消息很快传到永安宫。 碧桃急匆匆进来:“娘娘,出事了!林妃娘娘在御花园偶遇皇上,两人相谈甚欢,听说今个,皇上翻了林妃娘娘的牌子。” 燕霁雪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怎么会……” “是不是林妃娘娘她,也起了争宠之心,可是林妃她从前不是不屑于争宠么?”碧桃有些不解。 燕霁雪低头不语。 林若微这次回来,绝对不仅仅是想她了这么简单。 可她究竟要做什么? 燕霁雪打算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 一连几日,刘景煜都在林若微那里过夜,两人还时常一起泛舟游湖,共进晚膳,羡煞旁人。 林若微有空会来永安宫,却绝口不提自己与刘景煜相处的点滴,好似跟燕霁雪从来没有过隔阂。 燕霁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每每想问,林若微总会露出不解之色,四两拨千斤,将她的问题抛回去。 几次之后,燕霁雪也不再多问,只当她是想通了,想为自己整个前程,身为后妃,争宠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她无权干涉。 咸福宫。 林若雪烦躁地来回踱步,手中的锦帕已被绞得变形。 自林若微入宫以来,皇上已有五日未曾踏入她的宫门,这在她得宠以来是从未有过的冷落。 “娘娘,太医来了。”贴身宫女瑞儿轻声禀报。 林若雪眼中精光一闪,迅速调整表情:“快请他进来。” 须发花白的张太医恭敬行礼:“老臣参见贵妃娘娘。” “张太医不必多礼。”林若雪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小皇子昨夜又哭闹不止,本宫实在担心,这才劳您走一趟。” 张太医连忙为小皇子诊脉。 襁褓中的谨瑜面色红润,正睡得香甜,丝毫看不出病容。 然而当张太医的手指搭上那细小白皙的手腕时,却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他迟疑道,“小皇子脉象虚浮,似有寒邪入侵之兆。” 林若雪眼中丝毫没有意外,面上却更加忧愁:“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最是疼爱谨瑜,若知道孩子病了,本宫难辞其咎……” 张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老臣这就开一剂安神祛寒的方子,介时让乳母服下,喂给小皇子便是。” 他看了眼小皇子红润的脸颊,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张太医放心。”林若雪使了个眼色,瑞儿立刻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您尽心医治便是。” 待太医退下,瑞儿忧心忡忡:“娘娘,这样真的妥当吗?小皇子毕竟还小,可不敢有丝毫闪失啊。” “怕什么?”林若雪不以为然地摆手,上前轻轻抱起谨瑜,眼底划过一抹冷色,“不过是让他多睡会儿,又不会真伤着。” 谨瑜在她怀里睡得很沉,很香甜,她吩咐瑞儿,“去,告诉皇上,就说谨瑜突发急病,本宫担忧难耐,实在没有办法了。” 养心殿内,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听闻消息后立刻放下朱笔:“谨瑜病了?怎么回事?” 第310章 争宠 传话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回皇上,张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寒邪入侵,林贵妃急得直哭,请皇上过去看看。” 刘景煜眉头紧锁,起身便往外走。 刚出殿门,却见林若微正捧着一个包裹站在廊下。 “臣妾参见皇上。”林若微福身行礼,目光关切,“臣妾见皇上近日忙于朝政忧思过甚,经常夜不能寐,心里实在担忧,便搜罗了一些安神香料给皇上送来,希望能对皇上有所助益。” 刘景煜面色一缓,让人收下,“你有心了,先回去,朕改日就去看你。” “臣妾明白。”林若微连忙让开道路,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婢女手里拿下一个大氅,“这是臣妾亲手缝制,如今天气转凉,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她将大氅交给太监,便福身告退。 刘景煜看了眼那针脚细密,又厚又暖的大氅,心中微动,但现在不是细看的时候,只是命人妥善收好便匆匆离去。 咸福宫内,林若雪正抱着小皇子默默流泪, 见刘景煜进来,她立刻扑上前:“皇上,你终于来了,谨瑜他……” 刘景煜眉头紧蹙,接过孩子,只见谨瑜面色有些白,他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的迹象。 “太医怎么说?”他沉声问。 林若雪抽泣着:“说是受了寒邪,幸好不严重,所以开了安神的方子,可臣妾看着孩子一直不醒,心里害怕……” 她哭着看向刘景煜,“皇上近日忙于朝政,臣妾不敢打扰,可谨瑜一直念着父皇,皇上几日不来,他都不冲着臣妾笑了。” 刘景煜轻拍孩子后背,谨瑜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十分难受。 他眉头越皱越紧,眼底划过一抹愧疚。 林若雪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一阵喜悦,“皇上,您也不必太担心,有您庇护着,咱们的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谨瑜好了点,林若雪就说,多亏了刘景煜在,不然的话,孩子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刘景煜十分欣慰,下了朝就来咸福宫坐了一会儿。 可是晚上,他却要去长乐宫。 林若雪一再挽留,他也没有改变心意,连着两天,也没有在咸福宫过夜。 几天之后,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谨瑜,却又突然发起高烧,就是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林若雪吓得不行,只好让人去请刘景煜,后者叫了陈子行过来给谨瑜诊治。 陈子行确诊谨瑜是风寒入体,才高热不退,给他开了方子,连夜煎药,好歹给退了烧。 本以为这样下去就能好,可连着几天,谨瑜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让人忧心。 消息传到了燕霁雪那里。 “她该不会在利用孩子的病来争宠?”燕霁雪喃喃自语。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不能吧,那可是她亲生儿子,她不怕出什么意外吗?”司徒琳璟有些惊愕。 温绿韵挠了挠头,“没准儿真的有可能,这几日林妃进了宫,贵妃几乎失宠了,所以着急了。” 与此同时,刘景煜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突然来了咸福宫,正好碰到林若雪将煎好的药倒了,根本没让乳母喝。 “混账!”他怒不可遏,“谨瑜的病,原来是你害得!” 林若雪脸色煞白,吓得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臣妾……臣妾只是太想见皇上了……” 她泪如雨下,浑身筛糠似的抖着,“自表姐回来,皇上已经七日未踏足咸福宫,臣妾知道不该拿谨瑜的身体开玩笑,可臣妾实在是没办法,太在乎皇上了……” 刘景煜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若雪,又看看怀中因为身体不适可怜巴巴哭着的的孩子,怒火中烧: “胡闹!谨瑜才多大?你竟敢用亲生骨肉来争宠?你可真是好狠的心,这世上怎么会有吗这样的额娘!” “臣妾知错了!”林若雪膝行过去抱住刘景煜的腿,“臣妾只是一时糊涂……皇上您知道的,臣妾入宫以来,心里眼里只有皇上一个人啊……” 刘景煜本想严惩,但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想起她刚为自己生下皇子,终究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起来吧,这段日子,先将谨瑜送去皇子所看管,等他彻底痊愈,朕再考虑要不要让他回到你身边!” “不,不要啊皇上,臣妾离不开孩子的!”林若雪又开始哭,皇宫都要被她哭塌了。 偏偏这时,德胜前来通报:“皇上,林妃派人来问,小皇子可好些了?” 刘景煜神色顿时柔和了几分:“告诉她,谨瑜无碍,多谢她挂念。” 林若雪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林若微,这个贱人还真会装!真不要脸! “你看看,别人都比你这个亲娘疼爱谨瑜,你再这样,朕就让别的嫔妃抚养谨瑜!”刘景煜冷然道。 林若雪立刻跪倒在地上,“不要啊皇上,臣妾知错,臣妾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回到养心殿,刘景煜让人拿出来林若微送来的那叫大氅,试了一下。 大氅做工精细,厚实温暖,披上之后,浑身暖融融的,真是舒坦。 刘景煜心里一阵熨帖,让人去宣林若微过来。 林若微很快带着一碗姜汤过来。 “皇上,今天风大,外头怪冷的,您好歹喝一口,去去寒气。”她亲自捧着姜汤过来。 刘景煜笑了笑,接过那碗姜汤抿了一口。 林若微又打开另外一个食盒,里头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可以中和姜汤的涩辣。 刘景煜愣了愣,捏起一块玫瑰酥吃了一口,嘴里的辣味立刻消散不少。 他不由得想起方才林若雪利用孩子争宠的拙劣手段,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去库房取那套红珊瑚头面来。”刘景煜吩咐道,“赏给林妃。” “皇上,臣妾关切皇上,不是为了赏赐。”林若微急忙跪下。 刘景煜心里一暖,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朕知道,可是你让朕身心愉悦,这些赏赐都是应该的。” 林若微脸色微红,略显羞涩得看了他一眼,“那就多谢皇上了。” …… “娘娘,听说昨天晚上,皇上又在长乐宫过的夜,看样子林妃娘娘真的很受宠爱。”碧桃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话间,还时不时看一眼铜镜里的人,生怕惹了对方不快。 第311章 礼不可废 燕霁雪淡淡应了一声,“无妨。” 碧桃低下头想了想,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到底没明白林若微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迷糊了?”燕霁雪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碧桃讪讪笑了一下,“奴婢愚钝,不懂娘娘的思忖。” “懂也好,不懂也罢。”燕霁雪伸了个懒腰,扫了一眼铜镜里肃静的面孔,“都无所谓。” 碧桃一头雾水,但还是闭了嘴。 …… 咸福宫。 林若雪将一只青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混账东西!这茶都凉了才端上来,你们是觉得本宫失势了,连你们这些贱婢也敢怠慢了吗?” 林若雪冷冷呵斥了一声,吓得一屋子宫女太监急忙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头都不敢抬。 瑞儿连忙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小心翼翼劝道: “娘娘息怒,这些日子皇上虽来得少,但娘娘为皇上诞下小皇子,娘娘的地位稳固着呢,等皇上过一段时间厌倦了那林妃……” “稳固?”林若雪冷笑一声,指着桌上已经两天未换的鸢尾花,“你看看,内务府连鲜花都敢拖延着不送,这叫稳固?”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依旧美艳却略显憔悴的脸庞。 自上次假借皇子生病争宠被识破后,刘景煜来咸福宫的次数明显减少。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前日她带着谨瑜去御花园玩耍,远远看见刘景煜与林若微在凉亭说话。 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她的心口。 “娘娘,不如去求见太后?”瑞儿低声道,“奴婢听说,太后娘娘从前很不喜欢林妃。” 林若雪摇头:“可是太后近来对表姐青睐有加,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她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备轿,去长乐宫。” 瑞儿惊讶:“娘娘要去见林妃?” 林若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毕竟,我们可是表姐妹啊。” …… 长乐宫内,林若微正在画一幅桃花美人图。 听闻林若雪到访,她手中画笔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刺绣。 “让她进来吧。” 林若雪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进门便亲热地唤道:“表姐,几日不见,妹妹想你想得紧呢!” 林若微起身行礼,毕竟两人身份有别,一个是贵妃,一个妃位,自然不能逾越。 被林若雪一把扶住她:“咱们姐妹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礼不可废。”林若微温柔一笑,目光扫过林若雪身后宫女捧着的锦盒,“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林若雪拉着她一同坐下,叹气道: “还不是心里闷得慌,才来找表姐说说话。 这深宫之中,看似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实则步步惊心,生怕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唯有表姐是自家人,能说说体己话。” 她使了个眼色,瑞儿立刻奉上锦盒。 打开一看,竟是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水头极好,最眼拙的人也看得出来它价值不菲。 “这是……”林若微面露惊讶之色。 “这是我进宫之前母亲所赠,共有一对,她让我赠给表姐一只。林若雪执起林若微的手,亲自为她戴上,“象征我们姐妹同心。” 林若微看着腕上翠绿欲滴的镯子,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讥讽。 林若雪的母亲与她的母亲原是亲姐妹,两家常有往来,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出生,因此两家给她们起的名字也十分相似,为的就是以后两个女孩子能互相帮衬。 可谁能想到,两人都进了宫,又落得这般敌对的境地。 “表姐莫非嫌弃?”林若雪佯装伤心,“你我姐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连衣服都是换着穿,首饰都是换着戴的,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我二人一同出游,我染了病,是你照顾了我两天两夜才好,还有一次,你我一同下河摸鱼,却不小心双双落水。” 林若微似被这番话说动,犹豫片刻,终于轻声道:“你我二人,自然是最亲的,让人无法比拟,我心知肚明。” “只是……”她看了看四周,有些无奈,“你如今已经有了皇子傍身,又有帝宠,若是安安分分的,又如何会让陛下对你失望?” 林若雪苦笑:“表姐何必明知故问?皇上如今...心思都在表姐身上。” 她抓住林若微的手,“不过,我不怨表姐,只恨那燕霁雪!若非她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皇上怎会对我日渐冷淡?” 林若微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面上却露出同情之色:“皇后娘娘她……确实手段了得。” “所以表姐。”林若雪凑近几分,咬了咬牙,“只要有燕霁雪一天在,我们姐妹二人就永远只能屈居人下,我们不如联手如何?你帮我重获圣宠,我助你登上高位,到时候,这后宫还不是我们姐妹二人的天下?任谁也翻不过天去。” 林若微面露犹豫,担忧道:“这……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又有父兄帮衬,而且皇上对她也格外信赖。” “那又怎样?”林若雪冷笑,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厌恶,“不过是仗着家世好罢了,表姐你才貌双全,此番又得了太后喜爱,皇上对你也是青睐有加,你怎么就糊涂想不明白,自己支棱起来才是真的厉害?” 林若微低头不语,手指轻轻摩挲着翡翠玉镯,似乎陷入挣扎。 林若雪见状,加把劲道:“表姐难道忘了,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受伤瞎了眼,伤了你的容颜。” 这件事情,也是林若雪后来才知道的,不过她知道得并不全。 只知道林若微是因为燕霁雪才出了事,左思右想一番,猜测肯定也是因为争夺皇恩。 林若微似乎被说动了,抬头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复杂之色:“妹妹说得是,只是……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林若雪心中一喜,紧紧握住林若微的手,压低声音:“再过两个月就是新年,我打算到时候献舞一曲,若表姐能与我同舞,以我们姐妹的才貌,必能重获皇上青睐。” “双人舞?“林若微愣了愣,“这……恐怕不妥吧。” 第312章 西夏密信 “没什么不妥的,表姐放心。”林若雪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在除夕夜一舞动京城的辉煌。 林若微思索片刻,还是怅然道道:“容我再想想……” 看着她这犹豫不决的样子,林若雪心里一阵鄙夷。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起身道: “表姐慢慢考虑。无论如何,妹妹永远站在表姐这边。” 送走林若雪后,林若微站在窗前,望着半空高高挂着的一轮圆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真要与她合作?”芷兰忧心忡忡地问。 林若微摘下翡翠镯子,随手丢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合作?她也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若雪频繁往来长乐宫,每次都不忘带上珍贵礼。 南海珍珠、西域香料、江南云锦,一个比一个价值不菲。 而林若微也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半推半就,最后终于在某日林若雪的不懈努力下,答应了合作。 永安宫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金辉。 燕霁雪正在案前看书,碧桃在一旁守着,绣她的帕子, “娘娘。”碧桃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您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林妃重获盛宠的事吗?” 燕霁雪无奈,“怎么突然又想起这茬儿了?有什么可在乎的?” 碧桃咬了咬唇:“奴婢只是觉得……林妃如今圣眷日隆,皇上几乎日日都要去长乐宫,或者就是在咸福宫,都连着好几日没有来永安宫了,长此以往,六宫妃嫔怕是会对娘娘不敬。” “你怕她们姐妹两个成为本宫的威胁?”燕霁雪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游记,“碧桃,本宫是不是跟你说过,宫里任何人得宠,咱们都不必忧心?” 碧桃挠挠头,有些悻悻然。 “可今时不同往日,林妃与林贵妃是表姐妹,她们两个如今得宠,难保不会不利于娘娘您啊。” “不会的。”燕霁雪摇摇头,语气坚定,“若微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最清楚。” 见碧桃还想再劝,燕霁雪继续道:“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本宫都不介意,只要后宫安稳,皇上子嗣繁盛,就够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松月手持一封密信匆匆进来,“娘娘,西夏传来的密信。” 燕霁雪神色一凛,“怎么了?“ 松月将信递上:“燕临大哥从西夏边境带回来送来的密信,萧卿尘近来频繁异动,恐怕要对三小姐他们不利。” 听到“萧卿尘“三个字,燕霁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又是那个狗东西。 她迅速拆开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中详细记述了萧卿尘如何利用西夏王年老昏聩的机会,一步步笼络朝中重臣,甚至暗中培养私兵。 而她的妹夫赫连奕向来为老西夏王不喜,又被多次坑害,处境已十分危险。 燕霁雪放下信笺,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燕灵儿远嫁西夏后,一直是她心头牵挂。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赫连奕不是无能之辈,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手中必有实权,况且西夏王虽老,余威犹在,萧卿尘再怎么能耐,也不过是他的私生子,一时半会儿翻不了天。” 话虽如此,她攥紧信笺的手指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萧卿尘……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缓慢地磨。 她现在甚至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 这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娘娘打算怎么办?”司徒琳璟问道,“要不要告诉皇上?” 燕霁雪沉思片刻,摇头:“暂时不要,边关之事错综复杂,皇上近来又忧心他事,暂时不必用这些事情来烦他。” “那咱们该怎么办。”松月忐忑问道。 “自然是请大哥继续观察西夏的动向,务必尽全力帮衬赫连奕。”燕霁雪低声道。 松月点头应下,正要离开,忽又想起什么:“对了娘娘,听说除夕家宴上,林家姐妹要献双人舞?” 燕霁雪唇角微勾:“是啊,想必精彩非常。” “娘娘不担心她们借此机会……” “有什么可担心的?”燕霁雪淡淡道:“做好咱们该做的事就行,至于其他,不重要。” 天气越来越冷,入了冬之后,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偌大的皇宫里一片银装素裹。 眨眼功夫,就到了除夕。 满宫热闹。 数十盏宫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燕霁雪端坐凤位,看着台下觥筹交错的嫔妃命妇们,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旁人向她敬酒,她也欣然接受,端的一副母仪天下的高贵范儿。 “快看,是林贵妃。”不知道谁低声呼了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燕霁雪也看了过去,只见林若雪与林若微一红一白,自众多舞姬两侧翩然而入。 林若雪身着金线绣制的绯红孔雀裙,裙摆展开如烈火。 林若微则是一袭月白缀着宝蓝的孔雀裙,清丽脱俗。 二人出现的瞬间,赢得众人一阵热烈的掌声。 “臣妾恭祝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太后福寿安康。”两人恭敬参拜。 刘景煜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若微身上。 自从这一次林若微从宫外回来,与从前那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可谓判若两人,变成了温柔细腻的解语花。 “平身吧。”刘景煜声音柔和,“这就是你们姐妹二人排练了近两个月的孔雀舞,朕很期待。” 两姐妹相视一笑,都有些娇羞。 乐声起,两人翩然登上一丈高的圆形舞台。 林若雪率先起舞,旋转间裙摆飞扬,金线折射出夺目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刻意加大动作幅度,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甩袖都直指御座方向。 倒是林妃一直按部就班跟随自己的节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人不自觉注目,像极了山野烂漫处翩然起舞的孔雀精灵。 “林贵妃跳得真好。”有人小声赞叹。 燕霁雪笑而不语。 她淡淡抿了口酒,注意到林若微始终保持着优雅含蓄的舞姿,却在每次林若雪抢位时恰到好处地退让,仿佛早有预料。 第313章 还不快救人 舞至高潮处,两人一同旋转,美丽的舞裙翩然翻飞,美轮美奂,令所有人失神。 就在此时,林若雪突然一个大幅度的抢步,火红色的舞裙以一个难以预测的弧度扫向身侧的林若微。 林若微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失去平衡,踉跄着后退几步,从高台边缘跌落! “若微!”刘景煜猛地站起,“还不快救人!” 全场哗然。 林若微重重摔在台下,她痛苦地蜷缩着,右手腕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向上,脚上也有血迹。 “传太医!快传太医!”刘景煜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御阶,竟亲自将林若微扶起。 林若雪呆立在台上,脸色煞白。 她本只想抢风头,没料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刚刚,她不过是多了一个动作而已,只一个动作,怎么会…… 她上前一步,就见林若微虚弱地靠在刘景煜臂弯里,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痛苦难耐的样子。 这个贱人,一定是在假装! 林若雪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可别人怎么会相信,林若微是自己从高台上坠落的,跟她没有关系? 陈子行气喘吁吁地赶来,一番检查后禀报:“回皇上,林妃娘娘右脚踝扭伤,右手腕骨头错位,需立即固定。” “骨头错位”二字一出,刘景煜脸色更加阴沉。 他转向身后目光讷讷的林若雪:“林贵妃,你作何解释?” 林若雪慌忙下台,跪倒在地:“皇上明鉴!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是表姐自己没站稳……” “没站稳?“刘景煜冷笑,“朕亲眼看见你故意大幅度甩袖子,打到了若微!” “皇上!”林若雪泪如雨下,“臣妾冤枉啊!” “够了!”刘景煜厉声打断,“来!” “皇上!“林若微突然挣扎着从刘景煜中直起身,忍痛叩首,“求皇上开恩!此事确是臣妾不慎,与林贵妃无关,除夕佳节,贵人皆在,莫要因臣妾扫了兴致……” 她话音未落,便因疼痛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惨白如纸。 这番识大体的举动,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刘景煜看着林若微强忍痛苦仍为表妹求情的模样。 再对比林若雪急于推诿的嘴脸,心中天平彻底倾斜。 “林贵妃。”他声音冰冷,“即日起禁足咸福宫一月,好好反省!另外,谨瑜也送去皇子所吧。” 林若雪如遭雷击,还想辩解,却被宫人迅速带离。 刘景煜亲自搀扶林若微离席,临行前对燕霁雪道:“皇后替朕主持宴席,朕送林妃回宫。” 燕霁雪从容起身:“臣妾遵旨,请皇上放心。” 她目送刘景煜抱着林若微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方才那一摔,时机、角度都太过精准,不像是意外。 可是,未免太过巧合。 林若雪会蠢到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宴会继续,但气氛已大不如前。 燕霁雪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心思却已飘远。 林若微这一手苦肉计用得妙极,不仅让林若雪濒临失宠,更让皇帝对她的怜爱达到了极致。 只是,她身上的伤,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这家伙,还真能豁得出去。 长乐宫内,太医刚为林若微固定好手腕,叮嘱她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养,千万不能碰到伤处。 刘景煜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拭去额上冷汗:“疼吗?” 林若微勉强一笑:“有皇上关心,不疼。” “傻话。”刘景煜叹息,“骨头错位哪有不疼的?这一次,贵妃实在太过分了。” 林若微垂下眼帘:“她终究是臣妾表妹,况且,臣妾入宫以来多得她照拂……” “照拂?”刘景煜冷哼,“朕看她处处与你为难才是真。” 林若微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握住刘景煜的手腕,“皇上,请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不可!”刘景煜声音冷厉,“她一再犯错,不知悔改,朕要是不惩戒她,宫里人人效仿,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送走刘景煜后,林若微脸上的柔弱痛苦一扫而空。 她凝视着包扎严实的手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芷兰心疼地看着她,“值得吗?您在乎的那个人,或许根本不认可您的作为。” “当然值得。”林若微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欣然,“一个月的禁足算什么?我要的是林若雪永远翻不了身。” 芷兰笑了笑,这时,另外一个婢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派人送了百年人参来,助娘娘疗养。” 林若微神色柔和下来:“皇后娘娘总是这么体贴。” 她轻叹,“这后宫之中,唯有她是真心待我好的,我也不会让她失望。” 咸福宫内,一地狼藉。 破碎的碗盏,撕裂的绫罗,摔坏的玉镯……铺了一地。 林若雪颓然倒在地上,身上的火红舞裙还没脱下,可相比于昨夜她的大放异彩,此时此刻的她显得这样可笑。 已经一夜了,她就这样坐了一夜,想了一夜,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哪个贱人,竟然隐瞒了她这么久,竟然做的出那种惨绝人寰的事,竟然那样背刺她! 贱人,贱人! 跟燕霁雪一样贱! “娘娘,您多少用些膳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瑞儿跪在门外,声音发颤。 这段时间,为了呈现出更好的表演效果,林若雪一直在控制饮食,整整瘦了一圈,要是再这样下去,身体必定会出大问题的。 “滚!都给我滚!” 林若雪抓起手边的白玉花瓶砸向门口,“告诉他们,把谨瑜还给我!那是我的儿子!什么时候把我儿子还我,我再吃饭!不然的话我就死在这儿!” 是啊,她的谨瑜都被人带走了。 那可是她的儿子,她费尽心思生下来的。 刘景煜还真是狠心,他比谁都清楚如何惩罚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林若雪猛地抬头:“皇上?是皇上来看我了吗?” “表妹,是我。”林若微一袭素衣,在芷兰搀扶下缓步而入。 她脸色苍白,右手固定着夹板,脚踝也裹成了一个大粽子,走起路来十分狼狈,非得让人搀扶着不可。 第314章 她是故意的 可她这个略显滑稽的走路姿势,落在林若雪眼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林若雪冷冷一笑,咬牙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你这个贱人,分明就是你害了我,就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你还演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 “表妹误会我了。”林若微示意芷兰退下,轻叹一声:“我听说你不用膳,特来看看,这段时间你就没有怎么进食,瘦了一大圈,不吃饭怎么行?” 说话间,她让人拿来食盒,里面装着各色点心,还有一碗燕窝羹。 “少假惺惺!”林若雪一把挥开林若微递过来的羹汤,踉跄着站起来,指着林若微的伤手,“你这伤是故意的!故意摔给皇上看!你就是为了害我!” 林若微面露委屈:“表妹何出此言?太医诊断清清楚楚……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今天也是特意来看你的,你不是说我们两个是姐妹,就该互相帮衬……” “呸!”林若雪一口唾沫差点吐到她脸上,“我从前竟然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恶毒!你练舞时从高凳上摔下多少次都安然无恙,怎么偏偏在皇上面前就弱不禁风了?” 林若微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声音却更加柔和: “表妹情绪不稳,我不怪你,但谨瑜被送去皇子所也是陛下为了让你好好休养,你该想开些,才能尽快见到孩子。” “住口!”林若雪彻底崩溃,歇斯底里地尖叫,“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装柔弱装善良,让皇上厌弃我!现在满意了?我的谨瑜……我的儿子……” 林若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道: “表妹,我若是你,现在就好好反省,而不是像个疯妇般撒泼。” “贱人!”林若雪突然扑上来,一把抓住林若微的伤手,“我要告诉皇上你的真面目!你根本不是什么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你就是个人面兽心的……” “住口!“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姐妹二人同时转头,只见刘景煜不知何时站在殿外,脸色铁青。 “皇上!”林若雪如见救星,推开林若微就要扑过去,却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趴在地上便开始低吼: “皇上明鉴!她是故意的!她陷害臣妾啊!” 她这个样子,哪里有从前那个温柔典雅的风范? 刘景煜眉头紧蹙,看着眼前这个发髻散乱、妆容尽花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他的林贵妃,知书达理温婉和善,怎么会像这个人一般毫无形象,如此可恨? 他叹了口气,将林若微护在自己身后,柔声问:“你没事吧?” 林若微摇头,忍痛道:“皇上别怪表妹,她只是……太想谨瑜了。” 刘景煜冷冷扫了眼趴在地上的林若雪: “禁足期间不思悔改,还如此口出恶言!实在过分,即日起,咸福宫内外加派侍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皇上!”林若雪绝望地呼喊,但刘景煜已搀着林若微转身离去,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她。 林若雪颓然倒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林若微! 都怪这个该死的贱女人! 林若雪在心里狠狠咬牙,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 三日后,燕霁雪来到长乐宫。 林若微正靠在软榻上喝药,见她进来,慌忙要起身行礼。 “别动。“燕霁雪按住她肩膀,“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缺什么就跟我说,我们姐妹几人之间不必客气了,知道吗?” 林若微微一笑,目光温暖:“谢姐姐关心,好多了。” 燕霁雪示意宫人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年前灵儿差人送回来的九阳养元膏,你拿去吃。” 林若微受宠若惊:“这……太贵重了,臣妾不敢当……” “让你拿着就拿着。”燕霁雪将瓷瓶塞到她手里,“可是,你这么做,值得吗?” 室内一片寂静。 林若微也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去看燕霁雪的眼睛,生怕自己被瞬间看穿。 “娘娘,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她讷讷道。 “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见外吗,或者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所作所为?”燕霁雪很有耐心的看着她,想让她自己承认。 林若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想对付林若雪,大可直说。”燕霁雪继续道,“本宫与她本就不和,日后也不会容许她继续为非作歹,但你用苦肉计,伤的是自己身子,也不过是让她禁足,得不偿失。” “我只是……”林若微声音低了下去,“想帮娘娘分忧。”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本宫理解,但以后你不可再这样伤害自己,有什么事须得与本宫商量,知道吗?而且,但谨瑜是皇上的孩子,别把他卷进来。” 林若微一怔,急忙道:“娘娘明鉴,我从未想过伤害小皇子!” “我知道。”燕霁雪语气缓和下来,“若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该为自己筹谋筹谋,而不是以身犯险做自己不情愿的事。” “娘娘是嫌我……多事吗?” 燕霁雪叹息一声,伸手替她拢了拢散落的鬓发: “我是心疼你,这深宫之中,真心太少,你既跟她们一样叫我一声姐姐,我便希望你好好爱惜自己,也想尽自己所能,保护你。” 林若微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想起入宫以来,燕霁雪是如何在众妃刁难时为她解围,如何在她生病时派人送药。 她心里一阵难过。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送走燕霁雪后,林若微独自站在窗前发呆。 芷兰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姐,该换药了。” 林若微任由她解开夹板,忽然问道:“芷兰,你觉得皇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人?” 芷兰不假思索:“娘娘仁厚,待小姐真心实意。” “是啊……”林若微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这宫里宫外,唯有她一人,从未要求我回报什么,就连我的父亲,也比不上姐姐对我十分之一的好。” 第315章 朕何其有幸 芷兰小心翼翼地说,“皇后娘娘既然对您好,咱们也投桃报李,皇后娘娘说的对,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没错。”林若微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正因如此,我更该站在她身后,不是作为棋子,而是作为……亲人。”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悬于紫禁城飞檐之上。 刘景煜独自行走在宫道上,刚送走几位大臣,额角还隐隐作痛。 “陛下,要摆驾永安宫吗?”德胜轻声询问。 刘景煜摇头。 这些日子他忙于朝政,又因林家姐妹之事烦心,已有多日未正经与燕霁雪说话。 此刻夜深,更不忍扰她清梦。 走到御花园转角,忽然听到一声剑鸣。 他顿时眉头一拧,立刻命随从躲了起来,他自己前去查看。 月光如水,倾泻在梅林中央的空地上。 一道嫣红色的身影在梅林中舞剑,剑光闪烁,与月色雪色相映成趣,衬得此人英姿不凡。 刘景煜屏住呼吸。 那是燕霁雪。 她没有穿华丽繁复的宫装,只简单束着高马尾,英气十足,眨眼功夫已经变换了数十个招式,令人眼花缭乱。 一片梅瓣落在冰冷的剑刃上,她轻轻一挑,直向刘景煜飞来。 他下意识侧头避开,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燕霁雪厉声喝道,剑尖直指声音源头。 待看清来人,她慌忙收剑参拜:“臣妾参见皇上,臣妾不知是皇上,冒犯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刘景煜上前扶起她,“皇后好剑法。” 燕霁雪仍旧低着头:“让皇上见笑了。” “朕记得。”刘景煜目光深远,将她扶了起来,“当年秋猎遇刺,皇后也是这般执剑挡在朕身前,要不是皇后多次相救,恐怕没有朕的今天。”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燕霁雪不以为意,“那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刘景煜目光变得温和,他忽然转向随从,“去取朕的龙渊剑来。” 燕霁雪讶然:“皇上?” “朕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刘景煜握了握她的手,目光莹润。 龙渊剑很快送到。 刘景煜执剑而立,身影挺拔,令燕霁雪瞬间想到了当年在父亲营中第一次见到的那抹身影。 燕霁雪率先出招,剑尖轻点如蜻蜓点水,刺向刘景煜,后者挥剑相迎,双剑相击,铮然有声。 德胜跟旁边的松月都心惊胆战。 天,皇上与皇后竟然持剑对刺,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了得。 “雪儿剑术超群,朕甘拜下风。”刘景煜忽然唤她闺名,笑容温柔。 燕霁雪摇头:“皇上明显让着臣妾。” 刘景煜上前握住她的手,“朕何其有幸,有你这样的皇后。“ 他指的是? 她的剑术? 还是她平衡后宫的能耐? 亦或者,她今天让他开心了? 燕霁雪没有抽回手,甩了甩那些沉甸甸的心思,轻声道:“夜深露重,皇上明日还要早朝,该回去了。” “朕今夜宿在永安宫。”刘景煜语气坚定,“朕想念永安宫的桂花了。” …… 咸福宫内,药香与熏香交织,却掩不住那股病气沉沉的味道。 林若雪躺在锦帐中,双颊微微凹陷,唇色苍白,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着哆嗦,像是发了高烧。 “娘娘,该喝药了。”瑞儿捧着药碗,再一次劝道。 林若雪无力地摇头,干裂的嘴唇轻启:“谨瑜……我的谨瑜……你去告诉皇上,我要见谨瑜。” 这已是她被禁足的第十五日。 自那日刘景煜加派侍卫后,咸福宫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连太医都只是每日例行诊脉,匆匆开方便走。 “娘娘,您这样下去不行啊,您的身体受不住了。” 瑞儿哽咽着,剩下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余光却瞥见门口立着一道纤细身影。 “表妹。”林若微不知何时到来,手腕上的夹板已拆,只缠着薄薄一层纱布。 林若雪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发出一声低吼:“你这贱人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林若微不答,只是走近床边,接过瑞儿手中的药碗:“我来喂你喝药。“ “滚!”林若雪突然暴起,一把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林若微月白的裙摆上,“假仁假义!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林若微静静看着裙上污渍,轻叹一声: “我已向皇上求情,允你见谨瑜一面,可皇上说了,也只能见一面,等你身子恢复,情志恢复,他才考虑要不要把孩子交给你。” 林若雪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兴奋的亮光:“真的?” “自然,你现在该做什么。”林若微挑眉看了她一眼。 林若雪立刻夺过瑞儿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因为心里撑着希望,几天之后,她的病好了一大半。 这天,乳母带着谨瑜来了咸福宫。 林若雪强撑病体梳妆打扮,换上谨瑜最喜欢的鹅黄色宫装。 看到襁褓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时,她几乎瘫倒在地。 可乳母不让她抱孩子,说奉了皇上的命,只能让她看一眼。 林若雪脸色惨白,眼巴巴盯着襁褓里的小婴儿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当晚,咸福宫早早熄了灯。 瑞儿以为主子终于安心睡下,便也回侧殿休息。 直到子夜时分,她忽觉心悸惊醒,匆匆去查看,却见寝殿梁上悬着一条白绫,林若雪挂在上面,身体晃晃悠悠。 “来人啊!娘娘悬梁了!快来人啊!传太医!” 御书房内,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闻讯后一张脸紧紧绷了起来。 “救!给朕救活她!”他厉声喝道,大步流星赶往咸福宫,“传陈子行!立刻!” 陈子行急召入宫,见到的已是奄奄一息的林若雪。 她颈间一道深紫色勒痕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如何?”刘景煜站在一旁,面色阴沉如铁。 陈子行额上冷汗涔涔:“回皇上,林贵妃气息微弱,怕是凶多吉少。” “朕不管用什么办法!”刘景煜一拳砸在案几上,怒不可遏,“必须救活她!” 看着床上面如死灰的女子,她忽然想起她初入宫时,那个在御花园扑蝶的明媚少女。 第316章 终究不是亲生 “你们都退下。”他沉沉叹了口气,“朕单独陪她一会儿。” 无人知晓皇帝在那半个时辰里说了什么。 只是当朝阳完全升起时,林若雪慢慢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龙涎香袭来,她下意识追溯香味的来源,就见刘景煜靠坐在她床边,闭目养神。 “皇……上……”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刘景煜握着她冰凉的手:“你呀,为何做这等傻事,真是糊涂。” 林若雪抿了抿唇,眼中泪光闪烁:“臣妾也不想,可是……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心……又失去了谨瑜……不如一死了之……” “胡说什么!”刘景煜皱眉,“谨瑜永远是我们的孩子,待你病好,自然可以常去看他。” 林若雪却摇头,泪水浸湿了枕巾:“皇上不必安慰臣妾,臣妾知道,您心里早已没有我了。” 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他确实已对林若雪失望透顶,但看着她如今模样,那些斥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好养病。”最终他只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去。 咸福宫的梅花开了,林若雪坐在廊下,安安静静的绣着花,旁边襁褓里是小婴儿沉睡的面孔。 她偶尔会抬头看谨瑜一眼,逗一逗他,她心里也高兴。 这种闲适自在的日子,除了叫她内心空寂,似乎也没有别的坏处。 自那次自杀未遂后,她整个人沉静下来,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锋芒。 这是她这两个月来摸索出的生存之道——安分守己。 偶尔通过孩子维系与皇帝那点情分。 刘景煜虽不再像从前那样专宠她,但对可爱的谨瑜还算喜爱,咸福宫的用度也因此宽裕不少。 与此同时,长乐宫却是门庭若市。 林若微持续获宠,皇帝十日有五六日宿在她那里,剩下的时间要么在燕霁雪那儿,要么就在御书房。 “娘娘,这是蜀地新贡的蜀锦,皇上特意吩咐给您做衣裳。”宫女捧着细腻漂亮的布料,满脸讨好。 林若微淡淡扫了一眼,浅笑:“先收着吧,近日春燥,本宫想着给各宫姐妹都送些冰糖雪梨羹去。” 是了,尽管她获得了帝宠,可她从不像林若雪那样跋扈,还经常劝说刘景煜雨露均沾,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怨。 这般大方得体,更让刘景煜对她宠爱有加。 只有夜深人静时,林若微才会取出燕霁雪送的那瓶复元膏,细细摩挲。 她很满意自己的现状,最起码有了力量,能帮得上燕霁雪。 日子流水一样淡淡的过去。 可平静之下,却酝酿着惊涛骇浪。 长信宫西北角有口废弃的枯井,上面盖了一层草皮,平日少有人至。 这日午后,两个小小的身影却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井边。 “承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两岁的谨烨拽着谨承的衣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谨承比谨烨大,已经快四岁了,生得漂亮可爱,唯独眼神总带着几分超出年龄的深沉。 “带你玩个游戏。”谨承蹲在井边,揭起那层草皮,探头往下看,“听说这井里有宝贝。” 谨烨兴奋地凑过去:“真的吗?什么宝贝?” “再往前点就看见了。”谨承的声音有些颤抖。 春风拂过,吹动两个孩子衣袍。 谨承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脑海中回响着近几日犄角旮旯里听到的宫人闲话。 “谨烨殿下才是皇后娘娘亲生,谨承不过是她的养子,怎么可能真的对他好?” “谨承是已故的许贵妃之子,听说她从前跟皇后娘娘不睦,皇后娘娘也不知道为什么答应抚养谨承殿下?” “嘘,小点声,皇后娘娘还不是为了名声,只要谨烨在一天,她就永远不会对谨承真心实意。” …… 一滴汗顺着谨承的额头滑下。 他知道,自己虽叫燕霁雪母后,终究不是亲生。 那些人说的对,燕霁雪对谨烨肯定还是最好的,他不过是一个外人。 “承哥哥?”谨烨疑惑地回头,“你怎么出汗了?” 谨承猛地回神,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谨烨为了看得更清楚,又往井边挪了半步。 忽然,一块松动的青砖被踩塌,谨烨小小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跌进了枯井! “啊——!” 电光火石间,谨承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扯下一片衣角。 沉闷的“扑通”声从井下传来,随后是谨烨撕心裂肺的哭声。 谨承呆立在井边,大脑一片空白。 他本可以抓住谨烨。 可是,这本就是他的计划,不是吗? 可是现在…… 他脑子里一阵阵响声。 井下哭声渐大,谨承突然打了个寒颤。 那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谨烨啊!是会把糖糕分他一半的弟弟! “来人啊!快来人啊!谨烨掉井里了!”他撕心裂肺地喊起来,边喊边往最近的宫道跑去,那些被他们甩开的宫女太监就在那里,“救命啊!” 燕霁雪得知此事,立刻就往长信宫跑,身后跟着一队慌乱的宫人。 枯井边已围了不少人,几个太监正试图用绳索下去。 谨承跪在井边,小脸煞白,见到燕霁雪时浑身发抖:“母后,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烨儿会掉下去,都是我不好。” 燕霁雪顾不上责问,扑到井边:“谨烨!能听见母后说话吗?” 微弱的哭声从井下传来:“母后……烨儿……腿痛。” 这口井虽已干涸,却有近两丈深,底下似乎还有一滩水,时不时传来蛤蟆的叫声。 谨烨最害怕的就是蛤蟆了, 燕霁雪心如刀绞,恨不得亲自下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都让开!” 刘景煜不知何时赶到,身后跟着侍卫统领。 他看了一眼井口,果断下令:“吊一个太监下去,把孩子抱上来!” 一阵忙乱后,谨烨终于被救了上来。 孩子满身是泥,右腿上有血迹,正嚎啕大哭。 “传太医!所有太医都叫来!”刘景煜抱起谨烨,声音都在发抖,“朕的烨儿若有事,你们谁都别想活!” 他大步离去前,冷冷扫了谨承一眼。 第317章 毕竟不是真的恶魔 那眼神让谨承如坠冰窟,瘫坐在地。 燕霁雪强忍心痛,先将谨承扶起:“告诉母后,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来井边玩……”谨承泪如雨下,“谨烨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我想拉他没拉住……” 他死死抓住燕霁雪的衣袖,“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燕霁雪深深看着这个自己抚养多年的孩子,忽然叹了口气,将他搂入怀中:“母后信你。” 这句话让谨承彻底崩溃,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不是故意的”背后,藏着怎样可怕的念头。 太医院灯火通明,所有太医都被召来会诊。 谨烨右腿骨折,身上多处擦伤,但好在性命无虞。 “需静养百日,且……”陈子行欲言又止。 “说!”刘景煜厉声道。 “殿下年幼,此番重伤若调养不当,恐影响日后行走……” 刘景煜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转向跪在一旁的谨承:“你身为兄长,带幼弟去那等危险之地,该当何罪?” 谨承伏地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皇上。”燕霁雪挡在谨承身前,“孩子们贪玩是常事,此次意外臣妾也有失察之责,眼下最要紧的是谨烨的伤势,其余容后再议可好?” 刘景煜看着妻子僵硬的脸色,怒火稍抑:“即日起,谨承禁足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寝宫半步!” 谨承竟然直接吓晕过去,燕霁雪想替他求情,可刘景煜正在气头上,谨烨又哭闹不止,她实在焦心如焚,只好先让司徒琳璟前去照拂。 当夜,燕霁雪守在谨烨榻前,亲自喂药换药。 孩子受了惊吓,高烧不退,时不时惊厥哭喊,她的心也跟着一次次揪紧。 林若微闻讯赶来,带了些安神的药材,一脸焦心地说:“姐姐,您歇会儿吧,臣妾来守着。” 燕霁雪摇头:“多谢妹妹好意,我还是自己来,烨儿吓坏了,我抱着他才肯入睡。” 林若微看着她疲惫却坚定的侧脸,忽然低声道: “姐姐不觉得,此事蹊跷吗?那枯井偏僻,两个孩子怎会无故前往?” 燕霁雪手中药碗微微一颤。 是啊,她又不是傻的,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林若微欲言又止,想了又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臣妾也是担心有人利用孩子做文章,如果烨儿出事,谨承因为此事被你跟陛下厌弃,那会是谁渔翁得利?” 燕霁雪沉默良久,眼前划过林若雪的面孔,却轻声道:“本宫会查清楚。” 三更已过,谨烨的高烧终于退了些。 月色如洗,禁足中的谨承寝宫外侍卫肃立。 见皇后驾到,他们连忙行礼让路。 “殿下睡了吗?”燕霁雪问值夜宫女。 宫女摇头:“殿下不肯就寝,一直跪在小佛堂……” 燕霁雪心头一紧,挥手示意宫人退下,独自向内殿走去。 佛堂里只点着一盏长明灯,谨承小小的身影跪在蒲团上,肩膀不住颤抖。 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有些吓人。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见是燕霁雪,顿时红了眼眶。 “母,母后……”他慌乱地以额触地,连磕了好几个头,“儿臣知罪……儿臣甘愿受罚。” 燕霁雪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烛光下,谨承双眼红肿如桃,脸上满是泪痕,像个受到伤害的小兽。 “跟母后说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燕霁雪用袖角擦去他的泪水,将他扶了起来,拥进怀里,声音温柔如水, 可她此时此刻的温柔却比任何责骂都让谨承崩溃。 他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儿臣该死……儿臣带着谨烨去枯井……儿臣当时想...想……” “想什么?”燕霁雪平静地看着他,循循善诱。 “想如果没有谨烨……”谨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母后就会只疼儿臣一个人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谨承。 他说完便瘫软在地,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根本没有脸面再抬起头看燕霁雪哪怕一眼。 燕霁雪沉默片刻。 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猜到了会是这样,却没想到,谨承这个孩子这样傻,竟然会被别人三言两语挑拨。 不过,终究他不是真正的恶魔, 燕霁雪依旧握着他的手,将他半抱在怀里,轻声问:“是谁告诉你,有了谨烨,母后就不疼你了?” 谨承飞快地看了燕霁雪一眼,见她没有责怪之意,才抽噎着: “前几日,儿臣路过御花园,听见两个扫洒宫女说……说谨烨才是皇后娘娘亲生,将来必定更得宠爱……说儿臣不过是许娘娘的遗子,母后只是可怜儿臣,并不是真的喜欢。” “傻孩子。”燕霁雪叹息一声,将谨承搂入怀中,“旁人的闲话也值得你往心里去?” 谨承在她怀里僵住,不敢相信母后竟没有责怪他。 半晌,他突然挣脱怀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儿臣心有恶念,险些害死弟弟,事后虽然悔恨交加,可弟弟终究还是受了伤,儿臣不配做母后的孩子!求母后责罚!将儿臣逐出永安宫,儿臣绝无怨言!” 他的额头已磕出血痕,却还在继续。 燕霁雪一把拉住他,声音罕见地严厉,严厉又心疼:“够了!” 谨承呆住,泪眼朦胧中,只见燕霁雪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轻轻按在他额头的伤口上。 “谨承,你想想看,自从谨烨出生之后,母后可曾厚此薄彼过?” 燕霁雪声音柔和下来,格外耐心。 谨承愣了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啊,他怎么这么傻,这么蠢,竟然忘了思考。 母后对他向来视如己出,不仅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亲自给他挑选启蒙老师,闲暇时间还会带着他一起出门游玩,还会哄着他睡觉,给他做饭喂饭…… “谨烨出生前,是你每日陪伴母后,你第一次叫母后时,母后高兴得赏了满宫,你染了风寒那回,母后三日三夜未合眼……”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这些情分,岂是旁人几句闲话就能抹去的?” 第318章 污蔑燕啸虎 谨承如遭雷击,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突然扑进燕霁雪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母后!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燕霁雪轻抚他的后背,像哄婴儿般柔声道: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母后相信你能改。” 谨承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母后,儿臣发誓,此生必用性命保护弟弟!” “母后不要你发誓。”燕霁雪却捧着他的小脸,打断了他的话,“母后只要你记住,无论将来如何,你与谨烨都是母后最珍视的孩子,你与谨烨也是永远的兄弟,如果以后母后不在了,你们兄弟二人要互相扶持才是。” 她帮谨承擦干眼泪,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还温着的燕窝羹: “趁热吃吧,母后亲手做的。” 谨承捧着碗,泪水又涌了出来,谨烨还在生着病受着伤,母后却单独给她做饭,谁还敢说母后对他不好? “吃完好好睡一觉。”燕霁雪起身,“明日母后带你去见谨烨,他也想哥哥了。” 三日后,谨烨终于降了温,勉强可以进食了。 燕霁雪左手牵着谨承,右手抚着榻上的谨烨,温声道: “烨儿,这次多亏你承哥哥及时呼救,你才得救,等你好了,要好好谢谢哥哥。” 谨烨虽然虚弱,却还是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承哥哥……烨儿最喜欢承哥哥了……” 谨承眼眶发红,轻轻抱住弟弟,哽咽道:“是哥哥不好,以后哥哥天天陪你玩,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了……” 刘景煜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眼中复杂情绪翻涌。 他转身对总管太监道:“去查,那日是哪两个宫人在御花园乱嚼舌根,查出来杖毙。” “奴才领命。”雁鸣低声道。 燕霁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轻声道:“多谢皇上,可是此事,还是不宜宣扬,谨承慢慢大了,臣妾怕日后对他名声有损。” 刘景煜回头,看着燕霁雪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眼睛,心里一阵感动。 两个孩子都是他的骨肉,甚至谨承于他而言,意义更深些,可他怕自己要是不惩罚谨承,燕霁雪心里会有疙瘩。 没想到她那样宽容大度。 怪不得当初许娴贞离世之前,托孤于她。 “雪儿,你很好。”刘景煜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对孩子们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你配得上谨承叫你一声母后。” 月光洒落,落下一地银辉。 两人的影子靠的很近,却又好似始终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皇上既然信得过臣妾,臣妾自当尽心竭力养育皇子,不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燕霁雪笑道。 刘景煜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细细摩挲,好似抚摸着一方锦帕,“可是该教育的时候还得教育,该惩罚的还得惩罚。” “臣妾自有分寸,谨承自小离了亲娘,臣妾对他总归有几分怜悯,待他一视同仁就好。” 她道:“这次的事,臣妾打算让他以后好好守着烨儿,他会明白臣妾的良苦用心的。” 刘景煜温柔一笑,“论起做娘亲,谁又能比得过朕的雪儿?那此事朕就不掺和了。” “不可。”燕霁雪道:“皇上也应对谨承温和些,多多夸奖他,他才安宁。” 宫里很快恢复了宁静。 可没想到,这天上午,荣太后请燕霁雪过去。 安嬷嬷脸色并不好看,这也就意味着荣太后她老人家心情不好。 燕霁雪暗自揣测了一番,想不到什么所以然,又问了安嬷嬷,后者却缄默不语,说燕霁雪到了寿康宫自然就会懂了。 没想到明懿长公主也在,坐在荣太后身侧,哭得梨花带雨。 燕霁雪有些愕然,便问了缘由。 可下一刻,她便忍不住的怒火中烧! “混账东西!”燕霁雪咬着牙低吼,“燕啸虎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做出那种愚蠢事儿来!简直大逆不道!” 明懿长公主坐在那里,泪水早已哭干,只剩一双红肿的眼睛。 这位向来大大咧咧,从来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的皇家贵女,此时此刻却默默垂泪,让人心疼。 “公主殿下别急。”燕霁雪强压怒火,握住明懿冰凉的手,“待我查明真相,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虽然,她并不相信燕啸虎会做出包养青楼花魁这种荒唐事。 毕竟从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燕啸虎就是被人污蔑的。 这一次肯定也是如此。 不然的话,燕啸虎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驸马爷不做,去做那种自毁前程,败坏家门的蠢事儿? 明懿长公主却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嫂嫂,我不是来讨公道的,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也相信啸虎不是那样的人。” 她绞着手指,“那柳如眉跪在将军府门前,口口声声只要给孩子一个名分,闹得满城皆知,现在大街小巷上都是流言蜚语,啸虎气得要将那柳如眉打出门去,她却哭天喊地说他欺负人,要逼死她,她要悬梁自尽……” 燕霁雪眉头一蹙,下意识看向荣太后。 后者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品着茶水,似乎并没有将眼前一切放在眼里。 但燕霁雪明显能感受到从她身上弥漫开来的强大气场。 此事必须好好解决! “公主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燕霁雪直切要害。 明懿茫然抬头:“我……我不知道……” 燕霁雪便道,“松月!去将军府传本宫口谕,让燕啸虎立刻滚进宫来!” 不管怎么样,她的态度必须先摆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燕啸虎便灰头土脸地跪在了寿康宫正殿。 这位平素威风凛凛的京都护卫,此刻一身狼狈,窝窝囊囊地跪在那儿,额上还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想必是被他的老父亲燕大将军揍的。 “姐,我是冤枉……”他刚战战兢兢地开口,燕霁雪一记眼刀飞来,吓得他立刻改口,“臣燕啸虎,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燕霁雪端坐太后下首,面若寒霜: “燕啸虎,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娶了长公主还不够,竟敢招惹青楼女子,还闹得满城皆知,你是想把父亲,把将军府的脸面丢尽吗?” 第319章 上门挑衅 “臣冤枉!”燕啸虎猛地抬头,眼中竟是一片委屈,“臣与那柳如眉清清白白,只是远远见过几次,从未真正接触过,更没有过肌肤之亲!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明懿长公主幽怨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唇角抿了抿,表情有些复杂。 她跟燕啸虎在一起这么久,其实他挺好的,虽然有时愚钝木讷些,对她还算尽心尽力。 时常学着别人的样子对娘子好,给她买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偶尔闹过几次笑话,但对比外头那些三妻四妾,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已经好太多了。 再加上公爹跟婆母对她都很和善,将她当做亲生孩子来疼爱,将军府上下和睦,所以成亲这一两年功夫,明懿在将军府过得还算幸福。 她当然也不想相信那个柳如眉。 可偏偏,柳如眉她…… “呵!”燕霁雪冷笑,“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狡辩?敢做不敢当吗,你枉为我燕家子。” 燕啸虎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臣敢对天发誓!若与柳如眉有半点苟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又膝行到明懿面前,“娘子,你我成婚一载,为夫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若我真有什么恶性,每日也不必上你的床了,就用你的搓衣板跪到天亮!” “住口!”明懿长公主冷喝一声,这家伙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不要脸,不知羞! 旁边荣太后也咳嗽一声,“罢了,哀家乏了,雪儿,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置。” 说完便扶着安嬷嬷下去了。 “那柳如眉为何独独赖上你?”燕霁雪继续问。 她自然是问出了别人想问的。 燕啸虎苦笑:“两个月前臣奉命查一桩军饷贪墨案,牵涉到户部几位大人。 恰巧那日路过醉春楼,见有人调戏民女,便出手相救,那女子就是柳如眉,她说要感谢,我忙的哪有时间让她道谢,当即就走了,谁能想到……” “就这么简单?”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燕啸虎重重叩首,“那日后,柳如眉几次三番送帖致谢,臣都婉拒了,谁知她突然声称怀了臣的孩子,还闹到府上……” 燕霁雪与明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信了八分。 若真如燕啸虎所言,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套路。 这一次,那幕后之人怕是想污蔑燕啸虎的名声,继而抹黑将军府,牵连到她燕霁雪。 毕竟一次可是说是误会,可又出现一次,任何人都得掂量掂量这个人的人品了。 “起来吧。”燕霁雪语气稍缓。 明懿深吸一口气,突然走到燕啸虎身旁: “皇后娘娘,相信夫君清白,此事定是有人故意构陷,既要毁我夫妻感情,又要离间燕家与皇室!” 燕霁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又使了个眼色给燕啸虎。 后者赶紧道:“多谢娘子,多谢娘子,有妻如此,燕啸虎此生无憾了。” “你们先起来吧。”燕霁雪亲自扶起燕啸麒,“既然你们夫妻同心,本宫自然站在你们这边,那柳如眉现在何处?” “还在府门外跪着……”燕啸虎苦笑,“父亲气得要拿军棍赶人,是公主拦下的。” 明懿无奈道:“她虽有错,却真有孕在身,也是个可怜人。” 燕霁雪点头:“先将柳如眉安置在别院,请大夫诊脉,再审问审问她,看她愿不愿意老实交代。” 待二人离去,燕霁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将军府外,柳如眉仍跪在阶前。 见燕啸虎与明懿携手而归,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明懿长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怒自威:“柳姑娘,起来吧,本公主已命人收拾了府里的厢房,你先住下。” 柳如眉惊愕抬头:“长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帮你了。”明懿长公主冷冷一笑,“你放心就是,本公主金口玉言,查清楚真相之前,绝对不会伤害你与你腹中的孩子。” 这句话,周围不少围观的百姓都听见了。 大家只敢窃窃私语,谁也不敢真的散公主的流言蜚语。 柳如眉低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终究还是跟着进了府,住进了青柳园的小厢房。 “有什么话,明日太医诊过脉再说。”明懿挽住燕啸虎的手臂,语气突然转冷,“只不过,你我都明白你的目的,要是愿意坦白,本公主与驸马都会饶你一条性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柳如眉脸色刷地惨白。 燕啸虎趁机厉喝:“说!谁派你来的?” 这一声如雷霆炸响,吓得柳如眉瘫在地上,泪如雨下:“民女冤枉啊!民女没有说谎……” “罢了,咱们先走,明日等大夫给她把过脉再说。”燕啸虎冷冷说完,带着明懿离开。 第二日,明懿找来大夫,查了之后,确认柳如眉已有一个月身孕。 “柳姑娘。”明懿长公主声音平静,“现在可以说了吗?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柳如眉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含泪:“民女不敢欺瞒长公主,确实是燕将军的骨肉,一个月前在醉春楼,燕将军喝多了酒……” “胡说八道!”燕啸虎拍案而起,“我燕啸虎这辈子就没踏进过醉春楼!” “将军何必如此绝情?”柳如眉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那夜您解下此物赠予民女,说是定情信物,而且您也说了,公主殿下和善大度,定然不会为难民女,她嫁与你一年,却没有诞下子嗣,可我却怀了身孕,您说她会高兴的。” 燕啸虎脸色大变,急忙上前,盯着那枚玉佩不放。 那的确是他的玉佩,早就丢了,他还怀疑是府里闹了贼,也派人查过,可是不了了之。 明懿接过玉佩细看,也认出了这枚玉佩,燕啸虎告诉过她,这是燕家太爷所赠,姐弟妹四人均有。 “公主!”燕啸虎急得额头冒汗,“这玉佩我几个月前就不见了,还以为是被贼人偷走了。” 柳如眉幽幽道:“将军那夜还说,最喜欢民女腰间的红痣,民女也喜欢将军的腰,精瘦有力……” 第320章 最后一次机会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燕啸虎怒目圆睁,“我根本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痣!” “够了。“明懿突然起身,声音冷得像冰,“柳姑娘既然一口咬定,那本宫只好带你进宫,请皇后娘娘定夺了。” 永安宫内,燕霁雪把玩着那枚玉佩,眼神锐利如刀:“柳如眉,你可知污蔑当朝驸马是何等大罪?” 柳如眉跪在殿中,额头抵地:“民女不敢妄言,句句属实。” “哦?”燕霁雪突然走了下来,淡淡道:“要么说实话,要么……” 她一个眼色过去,松月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柳如眉身体明显一颤:“皇后娘娘,您这是?” “你真以为,本宫会有心思断这种破案。”燕霁雪冷笑,上位者的压迫感强烈的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你与你背后的人,都很了解将军府,知道他们善良,不忍直接杀了你,所以你才如此肆无忌惮的践踏将军府的门楣,可是本宫,不会给你这个资格。” 说话,松月立刻上前,匕首已经横在了柳如眉细细的脖颈上。 柳如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瘫软在地,脖子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燕霁雪眼底杀气腾腾,俯视着她,“是谁指使你陷害燕将军?” 柳如眉浑身筛糠似的抖着,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娘娘饶命!民女也是被逼无奈啊!” 她猛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片发红溃烂的皮肤,“那人给民女下了毒,若不照做,就不给解药,用不了多久,民女就会七孔流血而亡啊!” 她太害怕了。 从事发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活在恐惧中,可直到今天,恐惧才彻底压垮了她。 她甚至觉得,燕霁雪比那个人还要可怕,堂堂国母,一国之后,是真的能要了她的小命。 燕霁雪瞳孔骤缩,直勾勾盯着柳如眉的胳膊,目光如炬。 那伤口呈现粉红色,乍一看以为是瘙痒所致,可若是仔细查明,就会发现那伤口边缘泛出一圈溃烂。 “说清楚!” 柳如眉抽噎着交代:“三个月前,一个戴银色蝴蝶面具的小女孩找到民女,说只要按她说的做,就保民女和孩子一世富贵。 不然的话,就让民女死无葬身之地,起初民女不信,谁知第二日就浑身剧痛,手臂开始溃烂,日夜折磨。 民女也曾想过自己寻找解药,可是哪怕民女散尽家财,也无济于事,这毒根本没办法解……” “小女孩?”燕霁雪与明懿对视一眼,一脸惊愕,她问,“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是个小姑娘?” “约莫十二岁上下,可那眼神,却很吓人,很冷,比刀子还冷。”柳如眉回忆起那个人,立刻打了个寒颤。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 “她给了民女一瓶药,每月服用可暂缓毒性,但要彻底解毒,必须等事成之后。 民女也知道事成之后她也可能不会给民女解药,可是民女除了相信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燕啸虎眉头紧蹙:“她让你如何陷害我?” “让民女声称怀了将军的孩子,闹得人尽皆知就好。”柳如眉伏地痛哭,“她还给了民女能让人假孕的药,民女其实没有怀孕,青楼女子,自小便服用伤身子的药,民女身子早就坏了,根本不可能怀孕。” “你可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明懿问。 柳如眉茫然摇头:“民女不知。” 松月匆匆赶到时,燕霁雪正在查看柳如眉的毒伤。 “娘娘。”林若微行礼后低声道,“奴婢查清楚了,那银色蝴蝶面具,是西夏影卫的标志,影卫专搞暗杀,其中确有侏儒伪装孩童行事的先例。” 燕霁雪冷笑:“果然是他。” 她想起在北疆之时,遇到的那支狼军。 不就是萧卿尘的手笔? “姐,现在怎么办?”避开明懿长公主,燕啸虎压低声音问,“要不我直接传信给大哥,让他……”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胡闹!”燕霁雪斥道,“他现在可是西夏皇子,无凭无据擅起边衅,是想让两国发起战争吗?” 燕啸虎低头想了想,“不如将计就计?既然萧卿尘想看燕家与皇室反目,我们偏要演一出和和美美给他看。” 燕霁雪淡淡应了一声,“别人越是想让咱们分裂,咱们越要和和美美,做给暗处的眼睛看,至于柳如眉……” “娘娘饶命!”柳如眉连连磕头,“民女愿戴罪立功!” 燕霁雪沉思片刻:“先让太医为你解毒疗伤,我们会尽全力救治你。” 走出殿门时,松月拉住她衣袖:“娘娘,小心打草惊蛇。” 燕霁雪望向西夏方向,眼中寒光凛冽:“蛇已经出洞了,就该一棍打死。” 永安宫的晨雾还未散尽,燕霁雪正在整理着装,忽听外面太监尖声通传: “皇上驾到。” 她有些愕然,这个时辰刘景煜应该在上朝,怎会突然前来? 不及细想,那道明黄身影已大步踏入殿内。 刘景煜今日未着朝服,只一身玄黑色常服,冷峻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臣妾参见皇上。”燕霁雪恭敬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刘景煜虚扶一把,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朕听闻燕将军府上出了些风波?” 燕霁雪心头一紧。 “不过是个误会。”她亲自斟了杯茶奉上,“有个青楼女子讹诈四弟,已经查明白了。” 刘景煜接过茶却不饮,只拿杯盖轻轻拨着浮叶: “是吗?朕怎么听说,那女子口口声声怀了燕将军的骨肉?” “确有此事。”燕霁雪保持微笑,“但四弟不可能如此,那女子也已认错。” “雪儿。”刘景煜忽然换了一副语气,“你我夫妻几载,朕以为至少该有几分坦诚。” 燕霁雪心里一沉,她当然想坦诚,可毕竟萧卿尘不是旁人,任何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与旁的男人牵扯不清。 更何况还是…… “皇上。”她勉强笑道,“臣妾怎会隐瞒您?只是觉得这等小事,不值得惊动圣听。” 第321章 刘景煜的诘问 “小事?”刘景煜有些不悦,将茶盏重重放下,“有人意图离间皇室与将军府,还牵扯到当朝驸马,这也算小事?” 燕霁雪暗惊。 刘景煜知道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声声。 燕霁雪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安分分坐在那儿,半天不动。 刘景煜忽然叹息:“皇后,朕很失望。” 这声叹息如重锤砸在燕霁雪心上。 她心里一震。 从未见过刘景煜这般神,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无奈,与失望。 “朕知道你在查西夏。”刘景煜起身走到窗前,留给她一个背影,“也知道此事与萧卿尘有关。” 燕霁雪猛地抬头,目光触及他紧绷的肩膀,又急忙跪了下去,“皇上,你听臣妾解释,臣妾不是有意隐瞒。” “朕虽忙于朝政,却不是瞎子聋子。”刘景煜背对着她,一字一顿,“若是别的事,你早就来向朕禀报,可每一次有关萧卿尘,你都有所忌惮,不敢跟朕和盘托出,你在担心什么?” 燕霁雪哑然。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中。 “臣妾……”她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当然不敢说,这可是任何男人都会介意的事,何况他是皇上,何况两人前段时间并不愉快。 刘景煜转身,眼中是她读不懂的复杂: “朕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信不过朕?” “不是这样。”燕霁雪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自己把自己困住,“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此事也不能牵扯到皇上身上。”燕霁雪没办法,终于说了出来,“萧卿尘身份特殊,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他是西夏王流落民间的儿子,现在是皇子,若公然调查,必会引起两国争端,臣妾想先查明真相,再……” “再什么?”刘景煜逼近一步,“再独自应对?雪儿,朕是你的丈夫,不是需要你因为种种借口隐瞒的蠢货!”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令整个紫禁城都要变了天。 燕霁雪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意识到,如今的她,已经习惯性地将刘景煜当作需要周旋的君王,而非从前那个可以依靠的夫君。 “臣妾知错。”她缓缓低下头,“确实查到萧卿尘指使人污蔑四弟,意图离间燕家与皇室。” 一只温暖的手托起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刘景煜不知何时已蹲下身,与她平视:“雪儿,从前的事,朕早已经知晓,你有什么可怕的?” 燕霁雪眼眶一热。 喉头哽住。 她自然是怕宫里会有人趁虚而入,到时候她腹背受敌。 “雪儿,你是朕的皇后,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变,朕身边的人再多再杂,唯有你是永远值得朕信任的那一个。” 这一刻,他不是君王,只是个渴望妻子信任的普通男子。 燕霁雪心头坚冰似乎慢慢融化了一些。 是啊,两人也曾这样互相依靠过。 她握住刘景煜的手,到底还是将那件事的始末,以及柳如眉的供词、银色蝴蝶面具的小女孩等等和盘托出。 刘景煜听完,沉吟片刻:“需要朕做什么?” “皇上信臣妾能处理就好。”燕霁雪目光坚定,“臣妾只需一道密旨,允臣妾必要时调动暗卫。” “准。”刘景煜毫不犹豫,“但有一点,若有危险,必须立刻告知朕,这次朕就原谅你,再有下次,必当严惩。” 他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块龙纹令牌:“这是朕的暗卫令,可调三百影卫,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你的安危重于一切,你也该知道,朕与两个孩子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燕霁雪接过令牌,只觉重若千钧。 她突然意识到了皇后这个身份的重大责任与意义。 是啊,如果有朝一日,她跟刘景煜的夫妻情分没了,她仍旧是这个国家的皇后,是需要肩负起责任的一国之母。 望着刘景煜离去的背影,燕霁雪握紧手中令牌。 她会不遗余力的守护自己周围的人,永远,永远。 “娘娘!不好了!”突然,碧桃急匆匆闯入内殿,手中攥着一叠文书,“坊间突然流传这些污秽之言,全是针对燕家跟您的!” 燕霁雪接过一看,脸色骤变。 纸上赫然写着:“燕皇后以权压人”、“燕啸虎私通敌国”、“燕啸麒克扣军饷”、“燕灵儿在西夏为萧卿尘内应”…… 甚至还有更加不堪入目的诽谤。 “好个萧卿尘。”燕霁雪将文书揉成一团,丢进炭盆,“正面交锋不成,改用这等下作手段,还真是恬不知耻。” “娘娘,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碧桃急得眼圈发红,“连,连市井小儿都在传唱编排燕家的童谣。” 燕霁雪冷笑一声:“他们知道什么,只要有利可图便是。”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碧桃紧张问道。 “莫慌。”燕霁雪低声道:“请玄离侍卫过来一趟。” 这可是刘景煜给她的安慰,能力超群,以一敌百都没问题。 不过一炷香功夫,玄离便匆匆赶到。 “娘娘。”玄离率先开口,“那些谣言来势汹汹,必是有人精心策划。” “去查,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散布流言。”燕霁雪道:“这一次,必须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玄离领命退了出去。 不到一天时间,玄离就找到了那些人,并让人将他们控制起来,带了个头目进来见燕霁雪。 此人竟然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身子细细瘦瘦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看这身农家女装扮,她像是在某个地方种菜的。 “饶命啊皇后娘娘。”女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显然玄离已经审问过她,她也招认了。 “把你知道的,当着娘娘的面再说一遍。”玄离低声命令道。 女子吓得浑身发抖,只好点了点头,“回禀娘娘,民女桃夭,是萧殿下的亲信,两年前来到京城,扮做菜农,以送菜为由出入各大官眷家门,搜集各种秘闻,附带传播各种讯息,此次的事,都是萧殿下吩咐……” 第322章 当众凌迟 还算是言简意赅。 “那你可知道,京城还有多少同类?”燕霁雪问。 桃夭跪趴下去,“民女不知,民女已经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拉下去,继续审问。”燕霁雪低声吩咐。 玄离立刻将人带了下去。 京城里各路流言蜚语的源头没了,可该传播的依旧还在,酝酿了好几天,越来越严重。 燕霁雪并不在乎那些,该干什么干什么,还吩咐燕家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燕啸虎就带着明懿长公主去了香山寺敬香。 一路上和睦恩爱,羡煞旁人,遇到有人胡说八道,燕啸虎掏出拳头,亲自将那人揍了一顿,还放出话来,老虎不发威,把他们将军府的人当病猫了,以后谁要是还那么不知死活,尽管继续传,他绝对撕烂对方的嘴。 本以为这一次那些声音还会继续传出去,没成想燕啸虎的拳头揍晕了七八个人这种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京城各处弥漫开来,导致那些蠢蠢欲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明懿长公主进宫来,跟燕霁雪说:“嫂嫂,那些人都是欺软怕硬,咱们一家人都太善良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那些人当软柿子捏,以后你与公爹继续良善,我与啸虎就负责惩奸除恶,维护将军府的赫赫威名,怎么样?” 燕霁雪被她逗笑了,“此计甚好,就应该这么办。” 她也觉得,不能太宽容,真的会被别人看不起。 恰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送来密信。 燕霁雪拆开一看,是她大哥燕啸麒从边关加急送来的。 “边境抓获西夏细作,供出萧卿尘在京城的暗桩名单,下附名单。 此人狡诈,在朝中亦有接应,已按计划行动,五日后子时,你我里应外合。” 燕霁雪咬了咬,好啊,终于要收网了。 这一次,必须将萧卿尘埋在京城的爪牙连根拔起。 …… 五日后深夜,京城一片平静。 三百暗卫与御林军精锐同时出动,按名单缉拿萧卿尘的爪牙。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变故怎么出现的,当那些涉事其中的人知道,已经晚了。 “娘娘,东城赌坊拿下七人!” “西市绸缎庄擒获掌柜,搜出密信三封!“ “翰林院李编修家中发现暗室,藏有西夏密函!” …… 捷报频传。 燕霁雪看着一份份供词,冷笑连连。 萧卿尘竟在京城经营如此庞大的情报网,上至翰林学士,下至市井泼皮,无不有其耳目。 最令人心惊的是,就连皇宫里也有。 怪不得一次又一次出那么多事,还找不到罪魁祸首。 燕霁雪亲自审问宫里的那个暗桩,她竟然是埋伏在林若微宫里的一个洒扫婢女,身无长物,连外貌也没什么特别。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蛊惑谨承,差点害死谨烨。 “娘娘。”玄离清点完俘虏,“共擒获三十八人,如何处置?” “首恶当众凌迟,以儆效尤。”燕霁雪声音冰冷,“其余人等,流放岭南。” 三日后大朝会,刘景煜当众展示了燕霁雪查获的证物。 朝堂哗然,那些与西夏有勾结的官员面如死灰。 “传朕旨意。”刘景煜声音响彻大殿,“涉事者,全部杀无赦。” 众人叫苦连天,哀哭求饶,可惜没用。 退朝后,刘景煜单独来找燕霁雪:“皇后此番行事,雷厉风行,朕心甚慰。” 燕霁雪福身:“为皇上分忧,是臣妾本分。” “雪儿。”刘景煜忽然握住她的手,“朕已下密旨给燕啸麒,若时机成熟,可直接擒杀萧卿尘。” 他的意思,自然是通过别的途径与手段,不能让西夏人察觉的那种。 燕霁雪心头一震,“臣妾知道了。” 与此同时, 西夏王宫内,萧卿尘摔碎了第九个酒杯。 他精心布置多年的情报网,竟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殿下。”一个戴着银色蝴蝶面具的女孩儿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废物!”萧卿尘一脚踹翻她,“本王的计划全毁了!燕霁雪怕是此时此刻得意死了。” 侏儒咳出一口黑血:“燕霁雪比想象的更难对付,这一次,她似乎早有准备。” 萧卿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那个贱人既然敢动我的人……” 萧卿尘冷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她最疼爱的小妹燕灵儿,不是去年刚生了个儿子?“ 就因为那个孩子,哦对了,他叫赫连曦,赫连奕一反常态,竟然非常宠爱这个别国女人生下的孩子,对赫连曦宠爱有加。 甚至燕灵儿因为生下了这个孩子,也母凭子贵。 七日后。 西夏都城,夜雨如注。 燕灵儿将熟睡的赫连曦紧紧裹在貂绒斗篷里,孩子才不到两岁,小脸在睡梦中还带着甜甜的笑涡,完全不知危险临近。 “王妃,都准备好了。”乳母苏嬷嬷红着眼眶低声道,“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将小主子安全送到燕将军手中。” 燕灵儿指尖发颤,轻抚儿子红润的面孔。 突然将孩子搂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近日,她跟儿子遭遇了不止一次的危险,对方从下毒到截杀,再到用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她实在不能再赌,只好出此下策。 “王妃,再耽搁就来不及了。”侍卫统领赵铁低声催促,“探子来报,萧卿尘的人已经派人包围了王府外围,殿下还在城外斡旋,微臣跟乳母必须立刻从暗道离开。” 燕灵儿深吸一口气,将一块刻着燕家徽记的玉佩塞进儿子衣襟:“你们快走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猛地转身,将孩子交给苏嬷嬷:“走密道!遇到追兵不要恋战,直奔边境!大哥会在那边接应!” 嬷嬷应了声,抱着孩子跟随侍卫离开,而这个夜晚对她来说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果然,不到一炷香功夫。 第323章 赫连奕被封太子 萧卿尘就以抓贼的名义传了进来。 燕灵儿坐在正厅,慢悠悠喝着茶,像她姐姐燕霁雪那样无所畏惧。 萧卿尘身着白色铠甲,径直走到她面前,“燕三小姐,好久不见。” 燕灵儿淡漠地掀了掀眼皮子,“你这种人,不见也罢,见了还会脏了本宫的眼睛。” “给我搜!”萧卿尘冷冷一笑,“燕灵儿,你跟你姐姐一样可恶!” 燕灵儿淡淡笑了一下,“那又怎样?” 萧卿尘搜了一圈,只差掘地三尺了,竟然什么也没发现。 他气得半死,抽出长剑,“燕灵儿,你敢包庇贼人,本王近日就……”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破空飞来,直接刺进他的肩膀,剧痛之余,他惊讶的抬起头,看到了率领护卫匆匆进来的赫连奕。 …… 东序边境,燕啸麒已经等了三天三夜。 “将军!前方发现车队!”副将指着远处烟尘,“是西夏的追兵!” 燕啸麒眯眼望去,果然见山坳里,一队西夏骑兵正在追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已千疮百孔,却仍在拼命向边境线狂奔。 燕啸麒待那些人走近,认出了赶马车的赵铁。 “是曦儿!”燕啸麒猛地抽出长剑,“弓箭手准备!接应马车!” 箭雨猛然射下,将追兵暂时逼退。 马车趁机冲过边境线,却在最后关头被一支流矢射中马腿,伴随着马儿的嘶鸣,这辆马车轰然侧翻! “曦儿!”燕啸麒大喊一声,亲自策马冲去。 就在此时,西夏追兵中突然冲出一骑黑马,速度极快,狠狠撞向那早已经破烂的马车。 “给老子滚开!”燕啸麒咬牙拉弓,一箭射出! 箭矢破空,正中那人右臂。鬼面人闷哼一声,却仍不停歇,长剑狠狠刺向马车车身。 千钧一发之际,车厢突然炸裂,赵铁浑身是血地冲出,一刀劈向此人面门! 鬼面具应声而裂,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是个死士。 燕啸麒等人立刻上前,将此人砍成了几十段。 马车里,苏嬷嬷已经昏迷不醒,可她仍旧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孩儿,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赫连曦竟然在睡觉,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可见苏嬷嬷护他护得有多牢固。 燕啸麒立刻将苏嬷嬷还有赵铁等人接到府里治伤,几天之后,派了护卫护送他们回京。 几人历经重重艰难,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京城。 永安宫内,燕霁雪正在舞剑,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娘娘!驸马爷到访!说有十万火急之事!”碧桃前来禀报。 燕霁雪心头一跳,急忙起身。 刚走到殿门,就见大哥燕啸虎怀抱一个熟睡的孩子大步而来。 “这是……赫连曦?!”燕霁雪一眼认出那浅褐色的睫毛,以及酷似燕灵儿的轮廓,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把你三姐的孩子抱来了,她人呢?” 燕啸虎难以掩饰对这个孩子的喜爱,狠狠亲了一口,才将他交给燕霁雪。 简略交代了事情经过,最后道:“萧卿尘疯了,竟亲派兵追杀一个两岁孩童!若非赵铁拼死相护,咱们的小外甥可就危险了。” 燕霁雪看着面前的小孩子,爱极了,接了过来孩子在她怀里蹭了蹭,竟迷迷糊糊睁开眼。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好奇地量着眼前人。 “你是皇后姨姨?”赫连曦突然开口,小手摸上燕霁雪的脸,“娘亲说,姨姨是最厉害的人,对她很好很好。” 这一声“姨姨”叫得燕霁雪心都化了。 她紧紧抱住这个劫后余生的小外甥,声音哽咽:“没错,我是你姨姨,这段时间先在姨姨这里,姨姨会对你很好的。” 赫连曦却摇摇头,“外公说了,曦儿还是待在将军府比较合适。” 燕霁雪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了。 宫里毕竟没有将军府那样单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轨之人。 听说赫连曦来了,司徒琳琅跟温绿韵都赶了过来,恨不得把全宫里的好东西都搜罗出来给这个孩子。 “哇哇哇,这个孩子跟谨烨长得还挺像,好可爱呀!”司徒琳琅忍不住捏了捏曦儿的脸,心都化了。 温绿韵也道:“快让姨姨抱抱,姨姨跟你娘亲关系可好了!” 燕啸虎沉声道:“我已派死士潜入西夏,定会护三姐周全,眼下最要紧的是曦儿的安置。” 赫连曦似乎听懂了大人的谈话,突然搂住燕霁雪的脖子:“曦儿会乖,不惹姨姨跟外公外婆生气。” 燕霁雪亲了亲他的额头:“曦儿这两天就住在姨姨这里好不好?过两天再回将军府,姨姨教你读书写字,教你骑马射箭。” “像娘亲说的那样?”赫连曦眼睛一亮,“娘亲说姨姨是天下最厉害的女子,骑马射箭通通不在话下!” 燕霁雪失笑,看向燕啸虎:“这孩子倒是会哄人开心。” 她心里却在想,这般聪慧勇敢的孩子,难怪萧卿尘要除之后快。 赫连曦不仅是燕家的血脉,更是赫连奕的儿子,若让他成长起来,必是萧卿尘的心腹大患。 西夏都城,册封太子的礼炮响遍全城。 赫连奕身着玄黑色太子袍,在万民朝拜中接过西夏太子印。 那日,萧卿尘带人夜闯奕王府,赫连奕并没有罢休,而是直接进宫陈情,没想到西夏王这一次没有护着萧卿尘,直接对外宣布,册封赫连奕为太子。 当然,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容易。 其中磋磨,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观礼台上,礼官冷眼扫视着跪在群臣最前列的萧卿尘。 “湘亲王,还不上前拜见新王?”礼官声音如铁。 萧卿尘缓缓抬头,那张曾经俊美的脸如今布满阴鸷。 他右臂的箭伤还未痊愈,行礼时明显僵硬,却仍扯出一抹笑:“臣,恭贺王兄继太子位。” 这一次,他彻底激怒了西夏王,任凭他再怎么求饶,对方也不理睬,竟然直接册封了赫连奕为太子,还册封燕灵儿为太子妃。 不过,也没关系。 来日方长。 赫连奕目光厌恶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324章 谢夕瑶的无奈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恐怕早就是太子了,用得着这一年多来处处受到打压。 “湘城虽偏远,却也富庶。”赫连奕意味深长地说,“望王弟好生经营,莫负父王所托。” 是的,西夏王在册封他为太子时,也册封了萧卿尘为湘王,这也是众皇子里为数不多的殊荣。 萧卿尘低头称是,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毒。 湘城?那不过是个与东序接壤的荒芜边城! 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一辈子屈居人下? 自从当年被燕霁雪抛弃之日起,他就发过毒誓,此生一定要站在最高处,将曾经践踏过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典礼结束,萧卿尘回到王府。 他心里烦闷,一脚踢翻案几,物件洒落一地:“废物!全是废物!” 跪在地上的探子们瑟瑟发抖。 他们精心布置多年的情报网,被燕霁雪连根拔起,如今赫连奕又成了太子,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难走。 “殿下息怒。”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爬上前,“属下已重新物色了三十六人,可扮作商贾、工匠、歌姬混入东序……” “省省吧!”萧卿尘冷笑:“上次也是这么说,结果呢?” 他怒不可遏,命所有人下去领罚。 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来到府中密室,推门而入。 昏暗烛光下,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他,梳理长发。 听到脚步声,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艳绝群芳的面孔。 “夕瑶。”萧卿尘声音柔和下来,“这两天怎么样,眼睛还会痛吗?” 如果燕霁雪此时此刻在这儿,一定会震惊。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卿尘从前最爱的那个女子,谢夕瑶。 “尘哥。”谢夕瑶声音里含着恐惧,“收手吧,别再那样了。” 萧卿尘脸色骤变:“连你也要劝我放弃?” 谢夕瑶吓了一跳,身子微微颤抖,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来到西夏,萧卿尘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荒淫好色,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已经完全绝望了。 可每每她想走,他却不让她离开,还说有他在一天,她就必须陪着他,他要她亲眼看着,他是怎么一步步走上高位的。 这几年,谢夕瑶每天都战战兢兢,身子越发瘦弱。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你已经失去了太多……”谢夕瑶几乎要哭出来了。 “闭嘴!”萧卿尘一把抓住她手腕,“我找你来不是听这些废话!” 谢夕瑶吃痛,却仍直视他双眼,苦涩一笑:“当年那个为我舞剑治伤的萧卿尘去哪了?那个说永远会好好对我的萧卿尘,又去了哪里?” “死了!”萧卿尘怒吼,“死在燕霁雪背叛我那日!死在我被她彻彻底底的羞辱到生不如死那日。”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伤疤,“看到没?这是那些人的箭留下的!我萧卿尘此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谢夕瑶泪如雨下,因为恐惧,她已经说不出来一句话。 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郎,而是被仇恨彻底吞噬的恶魔。 “我要你去东序。”萧卿尘突然平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他蹲了下来,握住谢夕瑶的肩膀,一字一顿,“以选妃名义接近皇帝,用你的这几年养育的东西,让刘景煜跟燕霁雪离心!” 谢夕瑶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疯了,我可是你的人,你让我接近东序皇帝?!”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想点办法,夕瑶,我之前对你那么好,你不会不帮我的对不对,你是唯一一个养成那种东西的人,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这些话如刀刺入谢夕瑶心口,她已经泪流满面,脑子里混乱一片。 “尘哥。”她最后一次尝试,“若我帮你这一次,你能放下仇恨吗?以后我们两个纵情山水,不理尘世,好不好?” 萧卿尘抚上她完美的面孔,声音出奇的柔和: “等燕霁雪跪在我面前求饶,等燕家满门抄斩,我自然会放下,到时候,你我二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像你说的,我们可以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安安心心生儿育女……” 说到这儿,他停顿片刻,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夕瑶,你是最后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了,等我们事成之后,我就带你离开。” 谢夕瑶自嘲一笑。 带她离开? 想什么呢?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毕竟在最艰难的时候,是他对她不离不弃,跪求别人,治好了她的眼睛。 这么多年,他身边人来人往,她却始终地位独特,每当有人触犯她,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这份钟爱与温柔,她无法割舍。 七日后,一队商旅离开湘城,向东方行进。 马车内,谢夕瑶对镜梳妆,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绝世容颜,这张脸这几年越来越美,美到近乎妖异,像极了盛开到极致的娇花。 是她为了持续霸占萧卿尘的心,持续养育那种东西容所致。 整个西夏,也没有人能跟她这样成功。 “姑娘,前面就是东序边境了。”车夫低声提醒,“您的身份殿下已经安排妥当。” 谢夕瑶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冷冽可怕。 连着好几日,京城一直下雨。 燕霁雪将曦儿送了回去,谨承跟谨烨十分不舍,天天闹着要让她将小弟弟接回来,陪他们一起玩。 燕霁雪无可奈何,干脆让人将两个小家伙送了回去,自己清净了两日。 “姐姐在想什么,过了年天气就越来越热了,马上又是三月份,今年好像要为皇上选妃了。”司徒琳琅提醒道。 温绿韵捻了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又要选妃了吗,可如今宫里妃嫔已经有十几个了,也太多了吧,每日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殿内乌泱泱一片都要坐不下了。” “闭嘴!”司徒琳璟急声道:“这种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你也不怕被别人听见。” 温绿韵吐了吐舌头,“怕什么,这里不是没有别人嘛。” 她转头看向燕霁雪,却见燕霁雪也露出不悦之色,“再这样口无遮拦,让琳璟用针给你缝上。” 第325章 皇子中毒 是夜,燕霁雪刚刚入睡,碧桃突然轻声将她叫醒。 “娘娘,咸福宫来人,说谨瑜殿下突发高烧,已经烧得说胡话了,皇上也已经过去了。” 燕霁雪心头一紧,急忙起身穿衣,婢女陵春为她送来服饰,手脚麻利的替她收拾齐整。 燕霁雪不自觉在想,谨瑜才那么小,体质差,这才多大,就已经连连生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秋夜寒凉,月光如水倾泻在宫墙上,将燕霁雪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还未到咸福宫,远远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殿内灯火通明,太医们围在谨瑜的小床前。 林若雪则跪在咸福宫的大厅里,一身素白中衣,发丝散乱,正不住叩首,额头已经出了血。 “求菩萨保佑谨瑜,信女愿折寿十年,只求谨瑜平安无事……” 她声音嘶哑,目光呆滞,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刘景煜试图让人将她搀扶起来,却无济于事。 这是,燕霁雪走了进来。 见她进来,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臣妾参见皇上。”燕霁雪福身行礼。 “皇后来了。”刘景煜伸手虚扶,“太医说谨瑜是受了风寒,但烧得蹊跷。” 燕霁雪看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林若雪,有些不忍,命松月去拦她。 而后走近卧房床榻,只见谨瑜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正不安地扭动身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母妃,救我,好痛……” 同样是当娘的人,看到这一幕,燕霁雪心里也不好受。 院子里,林若雪像是才回过神,见燕霁雪靠近自己儿子,急忙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抓住燕霁雪的裙角。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谨瑜!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她手指冰凉,力道大得惊人。 燕霁雪弯腰扶她,却被她眼中的痛苦与绝望惊了一跳,那是一个母亲最真实的恐惧。 她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林若雪会对她这样信任。 “你快起来,有陛下跟这么多太医在,谨瑜会没事的。” 燕霁雪轻拍她的手,转向刘景煜道:“皇上,今夜不如留下陪陪林妃妹妹吧。谨瑜病着,她心里最是煎熬。”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感动。 他点了点头,“朕晓得。” 陈子行亲自过来给谨瑜看过,也开了退烧的方子,煎了燕给喂下去,直到一个时辰过去,谨瑜身上的热度才逐渐下降,慢慢好受了不少。 离开咸福宫时,碧桃忍不住低声道:“娘娘也太宽厚了,就这么把皇上让给贵妃?您也好几天没有……” 燕霁雪望着碧桃憨憨的面孔,轻叹一声:“你这傻丫头,没看见皇上的眼神吗?他本就对林若雪动了恻隐之心,本宫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碧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燕霁雪拢了拢狐裘,心想这后宫之中,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进三分。 本来以为陈子行亲自出马,谨瑜很快就能好,没想到奇怪的很。 接连三日,谨瑜的高烧反反复复,太医用尽办法也不见好转。 更蹊跷的是,每当热度稍退,谨瑜就会突然惊醒,惊恐地喊着“不要过来”,随后又陷入昏睡。 第四日清晨,刘景煜在御书房召见燕霁雪。 “雪儿,朕怀疑此事不简单。” 刘景煜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当初贵妃不就这般伤害谨瑜,恶意争宠,她不会这么糊涂,故技重施吧?” 燕霁雪心头一跳。 “理应不会。”她低下头,想到了那天晚上林若雪那可怜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雪儿,朕要你暗中彻查此事,看看究竟什么原因。”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这整个后宫,朕最愿意相信的还是你。” 燕霁雪眼底划过几分笑意,“臣妾领命。”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立即召来陈子行,他仔细查阅谨瑜的脉案后,眉头越皱越紧。 “娘娘,殿下症状确实蹊跷,微臣斗胆请求查验殿下近日饮食起居。” 燕霁雪准其所请,命人暗中调查。 三日后,陈子行与松月带来惊人发现,谨瑜的乳母竟然马氏长期服用一种名为“九乌粉”的慢性毒药。 “此药对成人危害不大,只会导致体虚畏寒,身子倦怠惫懒,但对孩童却极为凶险。”陈子行压低声音,“尤其通过乳汁传给婴孩,会使其高热不退,日久伤及心脉,还会……让孩童惊惧失魂。” 燕霁雪手中茶盏险些跌落:“马氏为何要服毒?” “马氏声称自己也不知道,微臣再度调查,发现她是被人投毒。” 燕霁雪心头巨震。 这后宫才风平浪静多久,怎么又生了事端? 正当燕霁雪思索之际,忽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的亏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娘娘!”几人大惊。 陈子行诊断燕霁雪是劳累过度,需静养数日。 刘景煜得知此事,亲自过来探望,见燕霁雪脸色苍白,有些心疼,“这几日你企日夜忧心,又得操心宫中事务,的确累坏了,谨瑜的事,朕会命雁鸣与陈子行一同调查,你就放心休息。” “有雁鸣侍卫参与此事,臣妾也就放心了。”燕霁雪强撑起身,“多谢皇上关心。” 燕霁雪出了事,宫里其他嫔妃自然会来探望,但都被她谢绝。 第二天,雁鸣忽然派人来,要探查各宫下人的住所,燕霁雪自然没有阻拦。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超出她的预料。 雁鸣带着一队侍卫进入永安宫,冷声道:“奉皇上口谕,查问皇后娘娘宫中婢女陵春!” 陵春? 燕霁雪愣了一下。 碧桃上前提醒,陵春是永安宫里新拨来没多久的二等婢女,聪明伶俐,平常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她跟此事有关?”燕霁雪有些惊讶。 没想到查着查着,竟然查到了永安宫。 而且看雁鸣这个表情状态,很明显刘景煜此时也挺恼火。 雁鸣拱手行礼,眼神有些无奈:“回娘娘,微臣查出谨瑜殿下乳母所服九乌粉,乃是从陵春姑娘处所得。” 第326章 迷雾重重 “怎么会这样?”燕霁雪站了起来,她意识到不对劲,一阵眩晕又迫使她坐回榻上,“本宫宫里的人,本宫信得过,雁鸣侍卫还是再仔细查问查问。” 是啊,永安宫里的人,都是碧桃跟松月精挑细选的,人品样貌皆没有纰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娘娘明鉴!奴婢冤枉啊!”陵春被带了过来,跪地哭喊,“奴婢从未见过乳母,更不知什么九乌粉!” 雁鸣不为所动:“娘娘,这是微臣的人陵春房中搜出剩余药粉。” 他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些淡黄色粉末。 燕霁雪脑中嗡嗡作响。 这极有可能是栽赃!但证据确凿,她一时竟无从辩驳。 “先将陵春收押,待本宫面见皇上再议。”燕霁雪沉声说道。 雁鸣低眉颔首:“皇上已在咸福宫等候,请娘娘移步。” 咸福宫内外站满了人。 刘景煜端坐正殿,面色阴沉。 林若雪跪在一旁,双眼红肿如桃。 更令燕霁雪惊讶的是,林若微和几位嫔妃也在场,神情各异。 “皇后来了。”刘景煜声音沉静,“此事你怎么说?” 燕霁雪正欲开口,陵春突然挣脱侍卫,扑到殿中连连磕头:“皇上明鉴!此事与娘娘无关!是奴婢……是奴婢一时糊涂!与娘娘无关!“” 燕霁雪震惊地看着陵春,只见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还请……” “胡说!”燕霁雪厉声打断,“陵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陵春清丽的面孔满是雪白,转向燕霁雪,泪如雨下:“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话音未落,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仰头一饮而尽。 “拦住她!”刘景煜大喝。 为时已晚。陵 春痛苦地蜷缩在地,嘴角溢出黑血,扭动了几下,转眼间便没了气息。 殿内一片死寂。 林若雪突然冲向燕霁雪大喊起来:“皇后好狠的心!为了陷害臣妾,竟不惜毒害谨瑜!现在连自己的婢女都不放过!” “住口!”林若微上前一步,“陵春已认罪,此事分明是她个人所为,与皇后娘娘何干?” 司徒琳璟也道:“而且这个婢女行为太过离奇,她难道不知道在宫里自杀是大罪,这分明就是诬陷!” 其他嫔妃也纷纷附和。 刘景煜却静静看着燕霁雪,目光有些复杂。 “皇后!”没想到这时,林若雪再次开口,“陵春是你宫里的婢女,若无主使,她为何要毒害谨瑜?又为何要自尽?” “皇上。”燕霁雪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臣妾若有半分害人之心,愿受天打雷劈,但臣妾恳请皇上想一想,若臣妾真要害人,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又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对谨瑜出手?” 刘景煜眼神微动,似在权衡。 林若雪见状,哭得更加凄厉:“皇上!谨瑜差点就没命了啊!咱们的孩子如今还在病中,他才不到一岁,您要为臣妾为孩子做主啊!” “够了!”刘景煜突然拍案而起,“此事疑窦重重,容他们调查之后再议,皇后先回宫静养。” 他一转头,看了眼林若雪,“你也先回自己宫里去,别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燕霁雪回到永安宫,心头思绪重重。 陵春为何要认罪?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窗外秋风呜咽,如泣如诉。 燕霁雪攥紧陵春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方染血的手帕,陷入沉思。 这帕子是陵春临死之前捏在手里的,她是想表达什么? 燕霁雪百思不得其解。 “松月。”她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你立刻去查陵春的家世,特别是她家中可有亲人,近半年可有什么变故。” 松月点点头,“奴婢这就去换衣裳。” 而关于陵春这个丫头,碧桃也知道一些。 碧桃说,陵春本姓赵,入宫前家住城南燕子巷,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妹妹叫喜春,由叔父抚养。 陵春入宫四年,每月都会托人往宫外送月钱,备注上写着“给小妹喜春”。 按理来说,她还有一个心疼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心甘情愿自尽才是。 可是,为什么? 第二日,松月匆匆归来,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 “娘娘,奴婢找到了陵春的叔父家。” 她凑到燕霁雪耳边,“那喜春姑娘差点被婶娘卖给城西刘地主做妾,是……是燕小将军路过救下的。” 燕霁雪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案上。 “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一个月前。”松月继续道,“奴婢又多番查证,得知了一件事,燕小将军身边的林照,在这一个月里,时常照应喜春,两个人似乎有什么情况。” 燕霁雪心烦意乱。 怎么又牵扯到了燕燕啸虎,他跟明懿长公主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林照或者他背后的人,假借燕燕啸虎的名义,挟恩图报,让陵春帮忙做事?”长久的沉默之后,燕霁雪道。 松月眉头一拧,她的确没想到这一点。 “松月,你立刻去驸马府,宣燕燕啸虎进宫。” 松月刚转身,燕霁雪又叫住她:“别惊动旁人,尤其是公主。” 松月点了点头,出了宫。 天色将晚时,燕燕啸虎匆匆入宫。 “阿姐!”他面泛红光,因为见到燕霁雪而开心,“好久不见了,你怎么瘦了?” 燕霁雪打断他:“燕啸虎,你可记得一个月前在城南救过一个叫喜春的姑娘?” 他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忘了叫什么名字了,那日小弟我从军营回来,碰见个老虔婆拉扯个小姑娘,说是要卖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妾,我与属下便管了闲事,心想着救救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嘛。” 他挠挠头,有些不解,“阿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姑娘是本宫宫里婢女,陵春的妹妹,陵春涉嫌毒害皇子。”燕霁雪低声道。 燕燕啸虎脸色骤变,猛然站了起来:“什么?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喜春有个姐姐叫陵春,更不知道她是阿姐宫里的人啊!” 第327章 属下不能说 “陵春死了。”燕霁雪声音平静,却看见弟弟眼中瞬间涌上的震惊与痛惜,“她认下了毒害谨瑜殿下的罪名,当众服毒。” “怎么会这样,是谁逼的她!”燕燕啸虎脸色很是难看,“早知道……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阿姐,我又做错了?” 他发现,每次出事都是因为自己太热心肠,太爱路见拔刀相助。 燕霁雪盯着弟弟的眼睛:“你心肠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沉默片刻,她又道:“你回去,查一查你身边的人,特别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最好是能接触到皇宫的。” “这样的人……”燕啸麒愣了愣,有些愕然,“就只有小弟的护卫林照了,他与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我有什么事都会与他诉说,也会让他帮忙出主意,可是,他不可能啊……” “你回去查一查,本宫让松月协助你。”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回去吧,皇上如今正在等一个结果,本宫也有难处。” 燕燕啸虎咬了咬牙,带着松月出宫去了。 两个时辰后,燕燕啸虎去而复返,身后两名亲兵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林照。 林照右眉上的疤痕在烛光下格外狰狞,此刻却面色灰败,不敢抬头看燕霁雪。 “跪下!”燕燕啸虎一脚踹在林照膝窝,“你这没心肝的东西,亏我对你那么信任!” 林照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仍一言不发。 燕啸虎抽出佩刀架在他脖子上:“我待你如兄弟,你竟敢背主?说!是谁指使你威胁陵春的?” 他也没想到,松月回去之后,稍微一查,就发现林照很不对劲,向来精神头十足的他,最近几日却浑浑噩噩,也避免与燕啸虎接触,甚至还想离开将军府。 松月趁其不备给他喂了能让人心肠绞痛的药,又进行一番逼迫,才终于让他松了口,说愿意进宫坦白一切。 林照面色惨淡,终于抬起头,眼中竟有泪光:“将军,属下,属下对不住您。” 燕霁雪缓步走到林照面前:“林护卫,你可知道陵春死了?” 他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燕霁雪捉摸不透的情绪,似是痛苦,又似是解脱。 像是也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娘娘明鉴,属下并不知道会闹出人命。”他声音嘶哑,“那人只说让陵春在乳母饮食中下点药,让殿下病几日……” “那人是谁?”燕霁雪逼问道。 林照似是有口难言。 燕啸虎狠狠将他踹到地上,恨铁不成钢,“说!” “将军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不能说。”林照惨笑一声,“属下家人都在他们手上……” 燕霁雪与燕啸虎交换了一个眼神。 能同时控制林照和陵春,还能在宫中布局下毒,这幕后之人势力不小。 “是林若雪?”燕霁雪试探道。 林照瞳孔微缩,却摇头:“娘娘不必再问。” 燕啸虎突然冷笑一声:“你以为不说,皇上娘娘就查不出来?” 他转向燕霁雪,“阿姐,林照老家在沧州,他有个老母和一对弟妹。燕霁雪这就派人去查。” 林照闻言,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将军不可!您若派人去,他们必死无疑!” “你真是糊涂,你宁愿相信一些不相干的坏人,也不肯相信你追随这么久的主子么?”燕霁雪冷笑,“你真以为,你随了他们的意,他们会放过你父母家人?” 林照猛然抬头,眼底溢出痛苦之色,十分挣扎。 “蠢货,只有我与皇后娘娘才能救你!”燕啸虎又给了林照一个巴掌。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碧桃慌张跑进来:“娘娘!皇上派人来宣您即刻去御书房,林妃娘娘弹劾您谋害皇嗣。” 燕霁雪脸色一变。 那个林若雪,还真是胆大包天。 燕啸虎则一把揪起林照的衣领:“你现在不说,就等着全家给你陪葬吧!” 林照面如死灰,终于崩溃道:“是,工部侍郎林大人身边的管家……” 燕霁雪冷笑,果然如此。 “好个林兴!”燕啸虎怒极反笑,“这是要一石二鸟,既害了阿姐,又打压我们燕家!” 燕霁雪还未及说话,外面太监已经高声宣道:“皇上口谕,宣皇后娘娘即刻觐见!” 燕啸虎一把拉起林照:“阿姐,我与你同去,今日就是拼着这驸马不做,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放心。”燕霁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执掌凤印多年,岂是任人拿捏的?” 御书房灯火通明,殿外已等了好几个嫔妃。 燕霁雪缓步向前,看见林若雪一身浅色衣裙跪在殿中央,发间只簪一朵白花,手中高举一份血书,口中高喊让刘景煜给她一份交代。 她的父亲林兴身着绛紫官袍立于一侧,面容肃穆。 “臣妾参见皇上。”燕霁雪行礼时眼角余光扫过御座,刘景煜脸色阴沉如铁,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皇后可知罪。”刘景煜开门见山,声音里含着几分询问,分明就是不相信燕霁雪会伤人。 燕霁雪挺直腰背:“臣妾不知身犯何罪,请皇上示下。” 林若雪突然扑倒在地,声音凄厉如啼血:“皇上,皇后指使婢女毒害谨瑜,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竟还敢狡辩!” 她举起那份血书,“这是臣妾以血写就的诉状,求皇上为谨瑜做主啊!” 燕霁雪这才注意到她十指缠着白布,隐隐渗出血色。好个苦肉计! 林兴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老臣本不该插手后宫之事,但谋害皇嗣乃十恶不赦之罪,哪怕是皇后娘娘,也该严惩,老臣恳请皇上明察,还后宫一个清明!”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眼中却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燕霁雪心头冷笑,这对父女,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皇后。”刘景煜将扳指重重按在案上,发出“啪”的声响,“贵妃的血书,你可要一观?” 燕霁雪接过太监递来的血书,上面字迹斑驳,确实是用血写就。 内容控诉她因嫉妒生恨,指使陵春下毒。 第328章 禁足咸福宫 “可本宫为什么要让陵春下毒,让别的人下毒不是更好,陵春非本宫心腹,本宫如何会将这么隐私的事交给她去做?况且,本宫既然做了,又怎么可能会让她有机会说出来?” 燕霁雪嗤笑。 “还有,皇上命本宫进行调查,你们父女二人就不怕本宫查出来什么铁证,挖掘出了真相?” 林兴见势不妙,立即高声道:“皇上明鉴!此事必是皇后所为!老臣恳请彻查燕家!燕大将军手握边关重兵,其女在宫中谋害皇嗣,实在太过嚣张跋扈了。” 燕霁雪心头一震,好毒的计策!不仅要给她身上泼脏水,还要连累她的父兄! “林大人此言差矣!”一个清亮声音突然响起。 燕霁雪回头,见林若微带着几位嫔妃跪在殿门口,“臣妾等愿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仁厚宽和,绝无害人之心!” 刘景煜眉头紧锁,目光在燕霁雪与林家父女之间游移。 “皇上。”燕霁雪突然跪下,“臣妾愿给林大人一个机会,若他现在收回对燕家的指控,交代真相,臣妾看在贵妃与小皇子的份上,可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林兴。 林兴脸上肌肉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变得狠厉: “皇后这是做贼心虚!老臣一片忠心,嘴里全是真话,天地可鉴!” 这个时候,他更相信燕霁雪是狗急跳墙了,也不会相信她是找到了罪证。 不可能的,他想。 燕霁雪心中冷笑,他果然选择了孤注一掷。 这时,燕啸虎奏请进殿,刘景煜准许之后,他大步踏入,身后亲兵押着面色灰暗的林照。 “臣燕啸虎,参见皇上!”燕啸虎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臣有要事禀报!”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讲。” 燕啸虎一把扯起林照:“此人乃臣贴身护卫,却受林兴指使,胁迫皇后婢女陵春下毒害殿下!林大人抓走了林照的父母亲人,实在心狠手辣。” 林兴厉声喝道:“燕啸虎!你敢污蔑朝廷重臣!” 林照虚弱地抬起头,右眉上的疤痕在烛光下格外狰狞:“林大人,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瞒了……” “你胡说什么!”林兴脸色一僵,上前就要动手,被侍卫拦住。 林照喘息着道:“一个月前,属下与驸马外出,机缘巧合救了陵春的妹妹喜春,半个月前,林大人抓了属下的老母和弟妹,逼属下冒充燕将军,挟恩图报,威胁陵春做那件事,属下心里万万不肯,可是没有办法……” 殿中哗然。 林兴面如死灰:“皇上!这是诬陷!老臣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林照膝行两步,指天发誓,“我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九族皆灭!” 这个毒誓,还真毒啊。 “林兴。”刘景煜冷冷一笑,“你还有何话说?” 林兴跪倒在地,一脸惶然:“皇上!老臣冤枉啊,这,这都是燕家设计的圈套,为的就是设计陷害老臣,以及贵妃娘娘。” “够了!”刘景煜将案上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朕看你是死不悔改!即日起,革去林兴侍郎之职,交由大理寺查办!” 林若雪见状,吓得跌在地上,扑上前抱住刘景煜的腿:“皇上!父亲年事已高,求您开恩啊!这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臣妾故技重施,想利用孩子祸害皇后娘娘,与父亲无关!” 林兴却突然推开女儿:“胡说!皇上明鉴,小女深居后宫,怎会联系宫外之人?都是老臣一时糊涂啊,老臣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小皇子,只是想嫁祸给皇后娘娘,还望皇上看在老臣一辈子兢兢业业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父女二人丑态百出,却都在为对方着想。 刘景煜不悦地甩开林若雪:“林妃禁足咸福宫,非诏不得出!” 燕霁雪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就为了所谓的权势,便狠下心伤害那么多人。 呵。 这个世道,还真是可怕。 待林若雪被带走,其他妃嫔也相继回宫,刘景煜独留燕霁雪一人。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皇后,朕……” “皇上不必多说。”燕霁雪轻声道,“臣妾明白您的难处。” 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眼中满是复杂情绪:“朕从始至终从未疑心过你。” 回到永安宫,松月告诉燕霁雪,谨瑜的高热退了。 燕霁雪亲自去皇子所探望,隔着宫墙,她都听见谨瑜在哭喊着,不到一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可那份对母亲的依赖谁都能感受到。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若雪参与其中了,燕霁雪觉得不太像,毕竟林若雪前期的表现不像假的。 “去告诉陈子行。”燕霁雪低声吩咐松月,“好好照料谨瑜,千万不能再出纰漏。” 三日后,林兴因为谋害皇子,被革职查办。 林若雪仍在禁足。 听说她想念孩子,日夜哭泣,把眼睛都快哭瞎了。 燕霁雪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让内务府照常供应咸福宫用度。 谨瑜虽退了高热,却落下夜惊的毛病,太医院开的方子总不见效。 “皇后娘娘!”谨瑜的新乳母红着眼迎上来,“小主子昨儿夜里又惊醒了三四回,哭喊着说看见黑影……” 燕霁雪示意她噤声,轻手轻脚走进内室。 谨瑜蜷缩在棉被堆里,小脸苍白如纸,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不过短短几天,这孩子就瘦了一圈,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谨瑜。”燕霁雪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他的额发。 谨瑜猛地睁开眼,待看清是燕霁雪,竟“哇”地一声哭出来,挣扎不休,明显是要自己的额娘。 燕霁雪心尖一颤,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谨烨还有谨承。 几个孩子其实差不多年岁,而且长得很像,每每看到谨瑜,她也忍不住心疼。 燕霁雪搂紧谨瑜颤抖的小身子,柔声道:“不怕,皇额娘在这儿,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是啊,她可是孩子的皇额娘。 哄了半晌,谨瑜才止住哭泣,渐渐睡了过去。 第329章 裴锦绣 望着孩子可爱的面孔,燕霁雪心头一软,便带着谨瑜去咸福宫。 林若雪看到孩子,发疯似的冲了过来,燕霁雪让她小心一点,不要伤到孩子。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次的事我真不知情,要是知道父亲会那般,我……” “本宫知道。”燕霁雪淡淡笑了一下,“本宫相信你。” 林若雪明显一僵,蹙眉看着她,“你?相信我?” 燕霁雪不置可否,挑眉道:“谨瑜毕竟是你儿子,他要是有事,你怕是能哭死。” 林若雪目光复杂,小心翼翼的将谨瑜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眼泪却涌了出来。 她低声道,“多谢你帮我照顾孩子,另外,对不起。” …… 第二日,寿康宫。 “哀家没看错人。”太后将一盏血燕推到燕霁雪面前,“谨瑜那孩子可怜见的,多亏有你。” 燕霁雪谦逊低头:“臣妾分内之事。”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燕霁雪一眼:“皇帝近日总在哀家跟前夸你,说你处事公允,当初他幸好坚持立你为后。” 她顿了顿,“眼下有件事,哀家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最妥当。” “请太后明示。” 太后抿了口茶,“哀家要你主持这次选秀,为皇帝择选德才兼备的女子,侍奉在他身边,也能辅助你管理六宫事务。” 燕霁雪点了点头,“臣妾定不负太后所托。” 这件事,早已经该提上日程了,只是最近几天一直困扰于后宫琐事,如今她才正式腾出手来。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立即召来内务府总管商议选秀事宜。 刚拟定初步章程,德胜就来传话,说刘景煜今夜要来用膳。 燕霁雪特意命小厨房准备了刘景煜爱吃的菜,静静等着他。 晚膳时分,刘景煜果然便服而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 “皇上近日操劳,该多歇息才是。”燕霁雪为他布菜,轻声劝道。 他握住燕霁雪的手腕:“看见雪儿,朕的疲惫就去了一半。” 刘景煜注意到窗外墙角一株桂树:“这棵桂树,竟然已经长得这般高了。” 燕霁雪微微一笑:“是啊,眨眼功夫,臣妾入宫也已经五年多了。” 说完,她又给刘景煜夹了块鱼肉。 刘景煜轻叹:“已经这么久了,朕有时还会想起你初入宫时的模样。” 他转头凝视燕霁雪,“不过,朕的雪儿从来没有变过,依旧如此美丽温柔,有雪儿在朕身边,朕心甚慰。” 月光下,刘景煜的眼神温柔得让燕霁雪心颤。 她差点忘了,他是帝王。 君心难测。 只想放纵一下,沉沦于此刻的温情之中。 “有皇上为夫君,臣妾也是三生有幸。”燕霁雪眼眶微热。 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的情愫总是真实存在的。 她在醉心之余,依旧保持冷静便是。 刘景煜揽住她的肩,顺势握住她的手:“这次选秀,你随便应付一下皇额娘就行,朕有你和若微她们就够了,不想后宫再添是非。” 燕霁雪靠在他肩头,却轻声道:“臣妾省得。” 刘景煜低笑:“你啊...总是这般识让朕放心。” 他吻了吻燕霁雪的发顶,“随你安排吧。” 这一夜,刘景煜宿在永安宫。 他们如同寻常夫妻般依偎而眠,恍惚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 选秀大典当日,燕霁雪在镜前细细妆扮。 松月为燕霁雪戴上九凤朝阳冠,低声道:“娘娘,听说大理寺卿裴大人之女才貌双绝,今日也要参选。” “无妨。”燕霁雪淡淡道,“只要皇上喜欢就行。” 辰时三刻,刘景煜端坐正座,太后与燕霁雪分坐两侧。 殿外,德胜高声唱名,秀女们六人一组入殿觐见。 前三组皆是寻常,燕霁雪见刘景煜目光淡淡的,甚至有些不耐烦,真以为他没什么兴趣。 直到第四组进殿,整个大殿内仿佛突然亮堂了几分。 燕霁雪一眼看中站在最中间的少女。 此人一袭淡紫罗裙,肤白貌美,身姿曼妙,乍然一看,像落入凡尘的仙子,让人见之忘俗。 燕霁雪猜测,这殿内其他人,也会被这个女子吸引。 因为她身上有种特殊的美感,柔柔弱弱又不失明丽,让人无法忘怀。 可莫名其妙的,燕霁雪觉得这个女子,在哪儿见过。 只是她一直低着头,让人没法看清楚。 “大理寺卿裴元敬之女裴锦绣,年十七。”德胜高声报出名号。 果然,燕霁雪余光瞥见刘景煜原本慵懒的坐姿突然端正了。 太后也微微前倾身子,眼中闪过惊艳。 “可曾读过什么书?”太后点了一下裴锦绣,首先问道。 裴锦绣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声音清泉一般清脆好听:“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粗通《女诫》,闲时也读些诗词。” “不错,可会才艺?” “臣女不才,略擅弹琴。” 太后命人取来古琴。 裴锦绣缓步上前坐下,玉指轻拨,一曲《潇湘水云》倾泻而出,声音潺潺,仿佛真将水与云呈现在众人面前。 曲终时,刘景煜竟不自觉微笑称赞:“弹得不错。” 燕霁雪眉头微蹙,看样子这是选上了。 裴锦绣盈盈下拜,眼角微挑,恰与刘景煜四目相对。 “多谢皇上夸奖。”她的声音令人着迷。 “留牌子吧。”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景煜一眼。 刘景煜应了声,便起身走人,说接下来的选秀让燕霁雪看着办。 燕霁雪见他兴致缺缺,也没有自作主张,而且将选择权给了太后,荣太后挑了两个乖巧懂事的,留下了,其他人原样来原样走。 三日的选秀结束,宫里统共也只进了六人,都是德才兼备的,奉命回去接受宫里嬷嬷的教导了,等七日之后就会入宫。 燕霁雪知道刘景煜喜欢裴锦绣,便打算封她为裴贵人,这已经是新人入宫最高的位份了。 还打算给她住储秀宫,给她足够的脸面。 “姐姐对她也太好了吧,那个裴锦绣我怎么感觉不像好人,她的眼神儿仿佛会勾人,姐姐你没见皇上被她勾的魂儿都没了。”司徒琳璟压低声音说。 温绿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感觉皇上很喜欢她,从前选秀他很少像那样对一个人感兴趣的。” “怕什么?”林若微从门外进来,“再厉害,还能越过皇后娘娘不成?” 第330章 京城瘟疫 裴锦绣入宫后的第三日,储秀宫突然传来消息,裴贵人染了风寒,需静养避客。 “装模作样。”碧桃一边为燕霁雪梳头一边撇嘴,“昨儿个奴婢还看见她在御花园扑蝶呢,活蹦乱跳的。” 燕霁雪望着铜镜中松月愤愤的表情,不以为意道:“去告诉太医院,派个妥当的人给裴贵人诊脉。” 陈子行来报,裴锦绣确实染了风寒,但并无大碍。 奇怪的是,这位新晋贵人却坚持闭门不出,对皇上的问候也淡淡的。 燕霁雪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拨弄着洗手盆里的玫瑰花瓣,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了然。 “无妨,既然裴贵人身子抱恙,那就安排其他妃嫔侍寝。”她道。 这次选秀选出来的都是美人,各种风格都有,大家都很好相处,和和睦睦的,燕霁雪对她们也挺满意。 本来以为裴锦绣只是一时的欲擒故纵,毕竟大半个月下来,她连续拒绝了三次侍寝,惹得刘景煜不快。 可没想到一月过去,裴锦绣的“病”仍不见好。 刘景煜起初还每日派人探问,后来兴致渐淡。 就连燕霁雪也不再每天命人暗中盯着储秀宫的一举一动。 渐渐的,这个人眼看着都要被大家抛之脑后了。 “娘娘,裴贵人这两月除了太医,只见了两个人。”这天,松月递上一份名单,“一个是教她宫规的贵妃娘娘,另一个是……温嫔。” 燕霁雪眉头一挑:“绿韵?” 温绿韵性子淡泊,最爱钻研糕点制作,热爱美食,懒得交际,在宫中存在感极低。 她与裴锦绣怎会有交集? 燕霁雪当即召来温绿韵。 她一身素净衣裙,行礼时余光还瞥了一眼下人搁在桌上的牡丹酥。 “听说你常去储秀宫?”燕霁雪直接问。 温绿韵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裴妹妹喜欢做点心,偶尔向臣妾请教,臣妾一开始不愿费心思教她,没想到她兴致盎然,连着来了几天,臣妾也不能不给人面子,便教了她几次,谁料她很有天赋。” “她病着还做点心?” “裴妹妹说病中无聊,做些点心打发时间。”温绿韵顿了顿,言谈之间似乎对裴锦绣很是赞赏,“她还常让臣妾将点心送给各宫姐妹,说就当是她的一份心意。” 燕霁雪心头一动。 裴锦绣倒是挺会做人。 “你觉得裴锦绣此人如何?”她漫不经心的问。 温绿韵沉吟片刻:“臣妾觉得……裴妹妹性子安静,不争不抢,倒是个好的。” 她抬眼看了看燕霁雪,又补充道:“不过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当心为上。” 燕霁雪赞许地点头。 温绿韵虽神经大条,却不糊涂。 正当燕霁雪对裴锦绣的戒心渐消时,前朝传来消息,大理寺卿裴元敬突然上表告老还乡。 刘景煜念其多年劳苦,准其所请,还赐了黄金百两。 “娘娘,这可蹊跷。”松月低声道,“裴大人看起来也不老啊,听说他在位时很有建树,怎就突然告老了?” 燕霁雪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又听碧桃说:“更蹊跷的是,他女儿刚入宫得宠,正是需要娘家助力的时候,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是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女儿当回事?”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与咱们无关,莫要关注太多。” 她现在没有多余精力去管那个人,因为年关将至,京城突然爆发了瘟疫。 最初是西城区有人高热不退,浑身起红疹,三日内上吐下泻,痛苦而亡。 不过半月,瘟疫已蔓延至皇城脚下。 宫中虽严加防范,仍有三名宫女染病。 那日清晨,燕霁雪亲眼看见侍卫将染病宫女抬出宫门。 她们被裹在草席里,只露出一张张灰白的脸,早已经没了生机。 燕霁雪想到了北疆军营里的疫病,心里仿佛揣了一颗巨石,压的她浑身难受。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连说话都压着嗓子,仿佛瘟疫会通过声音传播。 燕霁雪下令满宫戒严,严查感染源头,并且让各宫妃嫔约束宫人,都留在自己宫里莫要走动,违者重罚。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荣太后突然高热不退。 太医院诊断后,所有人的脸都白了,太后也染了瘟疫,她不过是去御花园转了转,没想到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寿康宫立即被封禁,只留几个胆大的嬷嬷伺候。 刘景煜急得团团转,想去寿康宫探望,却被雁鸣玄离等人强拉着,生怕一国之君因病倒下。 着急之下,他竟满嘴燎泡,每每听说太后身体不适,他都焦心如焚,几乎日日守在寿康宫门外,连朝臣奏疏都顾不得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燕霁雪也很着急,她道:“臣妾愿去侍奉太后,还请皇上准许。” 皇上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雪儿……你不怕?” “太后待臣妾如亲女,臣妾岂能畏缩不前?”燕霁雪平静道,“况且臣妾在北疆经历过疫病,比其他人更会照顾病人,臣妾会保护好自己的。” 刘景煜深深看着她,目光复杂。 “皇后真乃朕之贤内助!”他紧紧握住燕霁雪的手,眼底满是感激。 每每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燕霁雪总会挺身而出,给他一份心安。 燕霁雪正要告退,殿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林若雪不顾德胜的阻拦,跑得簪子都掉了,她不顾一切,“扑通”跪在刘景煜面前。 “皇上,太后病重,臣妾忧心焦虑日夜难眠,臣妾愿随皇后娘娘一同为太后侍疾!”她重重磕头,“臣妾从前犯错太多,愿将功折罪。” 燕霁雪也有些怔愣。 不得不承认,林若雪有时候挺豁得出去。 她跟从前的刘婉心有些类似。 刘景煜果然动容,这毕竟是生死关头,一不留神可是会死人的,“你当真愿意?” 林若雪泪如雨下:“太后当年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就是拼了这条命……” “准了。”皇上扶起她,“你与皇后同去,务必保重自己。” 离开乾清宫,林若雪跟在燕霁雪身后,轻声道:“姐姐不问问妹妹为何要蹚这浑水?” 燕霁雪头也不回:“本宫没兴趣知道。” 第331章 荣太后病重 林若雪一噎,又道:“皇后娘娘,臣妾愿对天发誓,这一次绝对没有坏心思。” 寿康宫内药气熏天。 荣太后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痛苦得不像话。 见她们进来,她有些愕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许久才虚弱地抬手:“糊涂,雪儿……你们来做什么……” 燕霁雪跟林若雪都已经戴好了陈子行亲手制作的面罩。 她跪在榻前握住荣太后的手:“母后安心养病,儿臣照顾您。” 接下来的日子,燕霁雪与林若雪寸步不离侍奉汤药。 只不过,燕霁雪是主力,林若雪做些煎药的活儿,倒是也尽心尽力。 荣太后病情反复,时好时坏,每天夜里都会格外难受,几乎难以呼吸。 燕霁雪命人按陈子行的方子,每日用醋熏蒸宫殿,又让所有宫人佩戴装有草药的香囊,以及防病的面罩,倒是控制住了疫病的蔓延。 林若雪也出乎意料地勤勉,亲自为太后擦身换药,毫不避忌,就连燕霁雪都有些震惊。 可第五日夜里,她突然高热不退。 “娘娘……我……”她蜷缩在偏殿榻上,浑身发抖,脸上已现出淡淡红疹。 燕霁雪心头一震。 瘟疫最可怕之处在于,染病初期毫无征兆,一旦发作,已是格外凶险的程度。 “去禀报皇上。”燕霁雪对身旁嬷嬷道,“再请陈太医来。” 林若雪却挣扎着抓住燕霁雪的衣袖: “皇后娘娘,别……别告诉皇上,请您送臣妾回宫吧,臣妾的人会照顾好臣妾的。”她眼中满是哀求,“臣妾这副模样……不想让他看见……” 她现在满脸红疹,脸色通红,引以为傲的美貌早已经丧失,实在不愿因此在刘景煜心里落下更不好的印象。 燕霁雪沉默片刻,应了。 陈子行悄悄来看过,摇头叹息:“贵妃娘娘身子羸弱,怕是还得多熬几天,微臣会为她调配合适的药物,还请娘娘不要担心。” 次日清晨,刘景煜不顾劝阻亲临咸福宫。 见到形容枯槁的林若雪,露出心疼之色。 “若雪。”他握住林若雪的手,“你好点了吗?” 林若雪已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想避开他,流泪满面。 说自己现在貌若无盐,只会让刘景煜更加厌恶,不希望他看到。 再怎样冷硬心肠的男人都会动容,刘景煜也不例外。 皇上在咸福宫守了半日,连奏折都让人搬来看,直到林若雪吃了药,沉沉睡去。 或许是陈子行新换的药方起了效,第四日,林若雪的烧竟退了。 红疹也开始结痂,虽然会留下淡淡疤痕,但命总算保住了。 与此同时,太后的病情也日渐好转。 “雪儿。”荣太后康复后第一句话是,“你这个傻孩子,辛苦了。” 可宫里的疫病还没有控制住,燕霁雪再次投入战斗,派人去宫外采购药物,却得知京城已经饿殍遍地,心里很是难受。 她又让人飞鸽传书给燕啸麒,请他从西夏运送回来一批药物,总算度过了燃眉之急。 一个月过去,这场疫病才算慢慢过去。 燕霁雪累的瘦了一圈,六宫上下无不称赞皇后贤德,连带着对曾与燕霁雪共患难的林若雪也多了几分敬重。 只有燕霁雪心中清楚,她扛下这些都付出了什么。 这天,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林若微一道来了永安宫。 几人见燕霁雪眉头不展,都有些担忧。 “姐姐这是怎么了?”林若微最先开口。 燕霁雪淡淡摆了摆手,“没什么,最近疫情结束了,可也不敢掉以轻心,你们几个最好还是待在自己宫里为好,寻常也多多保养身体,可别迎风就倒。” “多谢娘娘忧心。”林若微笑着说。 “我听说最近几天,裴贵人经常去寿康宫走动。”司徒琳璟踢了一下。 温绿韵点了点头,“没错,她今早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送了一盒自制的茯苓,还是臣妾教她的。” 燕霁雪手中茶盏一顿:“太后用了么?” “用了,还说味道甚好,赏赐了她一条珍珠项链。”松月压低声音,“宫里其他人对裴贵人都挺羡慕。” 林若微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冷色,“姐姐,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燕霁雪看了林若微一眼,让她不要妄动,“安分守己就好。” 三日后,储秀宫。 裴锦绣对镜梳妆,镜中的容颜精致如画,眉间一点朱砂更添几分脱俗之气。 “贵人今日还要去寿康宫么?”贴身婢女青柳小声问道。 裴锦绣唇角微扬:“自然要去,太后娘娘昨日说头痛,我特意跟陈太医学了套按摩手法。” 她取出一枚白玉簪子,斜插入鬓。 这簪子样式简单,却与嘉宁长公主常戴的那支有八分相似。 裴锦绣又选了件淡青色罗裙,正是长公主最爱的颜色。 “姑娘……”青柳欲言又止,“嘉宁长公主身子不适已有多年,您这样模仿长公主,若是被人看出来……” 裴锦绣眸光一冷,嗤笑:“模仿?” 她轻抚自己的脸颊,笑起来,唇角勾起淡淡弧度,“这张脸本就是天赐的缘分,何须模仿?况且就算被看出来又怎样,我可是为了讨太后她老人家欢心。” 收拾停当,裴锦绣对着铜镜最后端详。 镜中人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与那位在温泉山庄养病的嘉宁长公主确有六分相似。 尤其是低眉浅笑时,那股子温婉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她对自己的脸格外满意。 可就在这时,心口处传来令人窒息的锐痛,令她险些跌倒。 “贵人!”青柳急忙上前扶住她,“您怎么样?” “快,快拿药给我!”裴锦绣大口喘息,痛彻心扉,脸皮紧绷着,似乎随时都要碎裂。 青柳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听她的吩咐,从箱子最底处拿出那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给她喂下去。 许久,裴锦绣才终于缓了下来,这时,青柳突然发现,她的面孔更加鲜艳夺目。 寿康宫内,荣太后正倚在窗边出神。 第332章 怕她心有不轨 自从前段时间疫病掏空了身子,她最近精神头并不好,燕霁雪又忙于后宫诸事,不能时常来探望,其他宫妃就算过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唯有裴贵人,有些趣味。 虽然她知道裴锦绣曲意逢迎是为了讨她欢心,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可她愿意费心思,不是学昆曲儿就是给她玩杂耍,还变着花样给她送吃的,有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强。 最重要的是。 裴锦绣长得很像一个人。 像嘉宁,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年的她的大女儿,嘉宁长公主。 每每想到此事,荣太后都很难过,可惜太医说了,嘉宁就适合在温泉山庄疗养,随意挪动对她并不好。 “太后娘娘,裴贵人来了。”安嬷嬷轻声禀报。 太后眼底划过一抹喜色,“嗯”了一声。 却在抬头看见裴锦绣的瞬间怔住了。 那眉眼,那神态,恍惚间竟像是十几岁时的嘉宁站在眼前。 可再一眼看过去,又会觉得看错了,花了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裴锦绣缓缓下拜,声音轻柔似水。 荣太后不自觉地伸出手:“快起来,到哀家身边坐。” 裴锦绣乖巧地挨着太后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 “臣妾听闻太后娘娘昨夜头痛,特意制了这个安神香囊,里面按照太医的指示,放了不少安神助眠的药材,希望能帮到太后娘娘。” 荣太后接过香囊轻嗅,一股清凉之气直冲鼻窍,果然舒服了许多。 她不由多看了裴锦绣两眼,露出笑脸:“你这孩子,倒是有心。” “臣妾有时,常为祖母按摩头部。”裴锦绣柔声道,“太后娘娘若不嫌弃,臣妾愿时常陪伴在侧。” 太后微微颔首。 裴锦绣便站到太后身后,纤纤玉指轻轻按在太后太阳穴上。 她的手法极是娴熟,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太后连日来的头痛。 “你这手法……”太后闭目享受,“倒是不错。” 裴锦绣手上不停,勾勾唇角,声音越发轻柔:“能得太后娘娘这般夸奖,是臣妾的福分。” 自此,裴锦绣日日前往寿康宫请安,陪太后说话解闷,为她按摩梳头。 太后越发喜欢这个乖巧贴心的贵人,甚至破例留她在寿康宫用膳。 这一日,燕霁雪带着新制的桂花糕前往寿康宫。 刚踏入殿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笑声,是太后久违的开怀大笑。 “皇后娘娘到!” 殿内笑声戛然而止。 燕霁雪迈步入内,只见太后倚在软榻上,裴锦绣正跪坐在一旁为她捶腿。 更令燕霁雪意外的是,皇帝刘景煜竟也在座。 他手中捧着一盏茶,神色轻松,眉宇之间有几分柔和,似乎很享受眼前的一切。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燕霁雪福身行礼。 “皇后来了。“”后笑着招手,“快来看看,锦绣这丫头手巧得很,刚给哀家按完头,这会儿又捶起腿来了。” 燕霁雪微笑上前,目光在裴锦绣身上一扫而过。 今日裴锦绣打扮得格外素雅,一袭淡青色衣裙,发间只一支白玉簪,简单大方,却也不失精巧,让人心生好感。 而且在她踏入寿康宫的第一时间,裴锦绣就起身行礼,恭恭敬敬,毫不逾越。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连燕霁雪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裴妹妹有心了。”燕霁雪将食盒放在案上,“臣妾带了些桂花糕来,太后尝尝可还合口?” 太后正要取用,裴锦绣却已起身净手,亲自为太后奉上糕点: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做的这桂花糕闻起来就香甜适口,配着臣妾泡的普洱茶最好。” 她动作优雅地为每人斟茶,荣太后连连称赞。 轮到皇帝时,刘景煜接过茶盏,不经意间与裴锦绣四目相对。 “裴贵人近日常来寿康宫?”他淡淡问道,说完抿了一口茶,觉得不错。 裴锦绣低头答道:“能陪伴在太后娘娘身侧,是臣妾的福分。” “哦?”皇帝挑眉,眼底划过几分淡淡的不悦,话也含着斥责,“你入宫后一直称病,怎么到了太后这儿就百病全消了?” 殿内气氛顿时一凝。 裴锦绣脸上血色尽褪,跪伏在地:“臣妾……臣妾……” 太后皱眉,替她开脱:“皇帝这是做什么?锦绣这丫头孝顺懂事,日日来陪哀家说话解闷,你怎么反倒怪罪起来?” 皇帝见太后不悦,连忙道:“母后误会了,儿子只是随口一问。” 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裴锦绣,见她侧脸清丽可人,心里的不悦也消散了不少,“起来吧,朕又没怪你。” 裴锦绣谢恩起身,眼中已有泪光闪动,却强忍着不让落下,像是真的吓到了。 燕霁雪静静观察着,心中暗叹这裴锦绣演技了得,一边讨好了荣太后,一边又让刘景煜记住了她,这等人物,以后也不知道要翻出什么浪花。 不过,只要不做幺蛾子,她也懒得搭理。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裴锦绣依旧隔三差五前往寿康宫,风雨无阻。 太后对她的喜爱与日俱增,甚至当着众妃的面夸赞她孝顺懂事,让众人像她学习。 燕霁雪命松月暗中留意裴锦绣的一举一动。 奇怪的是,除了讨好太后,裴锦绣并无其他动作。 她不争宠,不与其他人走动频繁,甚至连刘景煜来了都淡淡的,只专心侍奉太后。 “娘娘,裴贵人这半个月来,每日在寿康宫待足一个时辰。” 碧桃汇报道,“听说太后的头痛病确实好了许多。” 燕霁雪若有所思:“只要太后娘娘身体有所好转,让她侍奉在侧也没什么不可,你以后也别费心思在她身上了。” 碧桃撇撇嘴,“奴婢也是怕她心有不轨。” 燕霁雪无奈,“宫里女人那么多,哪有什么特殊的,若是本宫各种细节都要关注,每天不得累死?” 碧桃悻悻点了点头,“知道了娘娘。” 可没想到第十天,变故突生。 裴锦绣晕倒在寿康宫了。 燕霁雪赶到时,寿康宫已乱作一团。 裴锦绣脸色惨白地躺在偏殿榻上,面色发白,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粉白色。 第333章 诡异的熟悉 陈子行正在为她诊脉,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燕霁雪沉声问道。 太后一脸忧色:“锦绣正给哀家读佛经,突然就说头晕,接着就倒下了……” 陈子行诊完脉,面色微松:“回太后、皇后,裴贵人这是劳累过度,加上气血两虚,才突然昏厥,需好生调养,没什么大碍。” 太后心疼地握着裴锦绣的手:“这孩子,日日来陪哀家,定是累着了。” 转头对陈子行道,“务必给她好好调理,她以后还是要生孩子的。” “这裴锦绣倒是难得。”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与燕霁雪共进晚餐时随口一说,“侍奉母后如此尽心,自己却累病了,不若你我二人待会吃完,去趟储秀宫?” 燕霁雪笑着应下,心中却暗自警惕。 以往刘景煜对裴锦绣一直淡淡的,今天却主动提起前去探望,这与之前对裴锦绣的冷淡简直判若两人。 燕霁雪观察了一下刘景煜的神色,见他神色如此,还讨论起前朝发生的事,暗暗放了心。 想必只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前去关心一下裴锦绣而已。 何况就算他宠幸一个妃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吃过饭,一起散着步往储秀宫走。 为避免打扰到她,刘景煜没让太监通报,可没想到刚进院子,一阵不悦的咕哝声突然从偏殿传来。 “不过是个不得宠的贵人,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一个宫女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狠狠踹了树干一脚,“药爱喝不喝,横竖都是短命相!” “放肆!”刘景煜一声怒喝。 那宫女吓得浑身一抖,一下子跪在地上,回头见是皇上与皇后,顿时面如土色。 跪地不住磕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裴锦绣听到声音,也带人出来迎接,看到这一幕,同样十分惊愕。 “这贱婢背后编排主子,就是储秀宫的规矩?”刘景煜冷眼扫过面前跪了一地的宫人,“主子病着,奴才倒骑到头上来了?” 裴锦绣急忙在青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还没行礼就被刘景煜挥手免了,训斥道:“你怎么御下的?” 裴锦绣低下头,咬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端的一副委屈模样。 满头青丝半披在肩头,如同一匹光滑的锦缎,头上只插着一根簪子,更显得清雅动人。 “德胜。”刘景煜唤来总管太监,“把这欺主的奴才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发配浣衣局!” 那宫女哭喊着被拖了出去。 裴锦绣急忙磕头:“皇上,她也是一时糊涂,求您从轻发落。” 她这一下,还真是善良大方极了,恐怕任何人见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她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可偏偏这一瞬,燕霁雪捕捉到裴锦绣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但这抹异色很快就消失不见。 “愚蠢,一个背主的贱婢,你还为她求情!”刘景煜瞪了她一眼,“来人,把裴贵人带回去。” 燕霁雪感受到了他的那种愤怒,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还有几分心疼。 果然,还是对裴锦绣动了心思,不是那种见色起意,浮于表面的,而且真正记住了她。 回去的路上,刘景煜忽然问道:“皇后觉得,裴锦绣此人如何?” 燕霁雪斟酌词句:“裴妹妹孝顺太后,其心可嘉,皇上可着重赏赐。” 她顿了顿,还是将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臣妾总觉得她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刘景煜不以为意:“许是你见过她父亲裴元敬的缘故。” 燕霁雪回到永安宫,立即召来松月:“去查查裴锦绣的身世,特别是她入宫前都在何处生活。” 三日后,松月带回消息。 裴锦绣确是裴元敬嫡女,但其母早亡,八岁就被送回江南老家由姨娘抚养,直到去年才接回京城。 “娘娘,还有件怪事。“松月压低声音,“裴小姐在老家时曾大病过一场,从那以后就性情大变,由欢脱变得沉稳内敛了。” 燕霁雪眉头紧锁,想了又想,却始终没有头绪。 如果只是一般女人也就罢了,可这个裴锦绣给她感觉真的很不对劲。 她太会伪装了,别人根本看不透,连刘景煜跟荣太后也看不透! 正思索间,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松月匆匆入内,脸色凝重:“娘娘,刚刚得到消息,三小姐跟赫连奕在京郊遇刺!” 燕霁雪手中茶盏“啪”地落地。 燕灵儿跟赫连奕怎么会回来? “怎么回事?灵儿可安好?”燕霁雪声音发颤。 松月摇头:“刚接到飞鸽传书,只知道随行护卫死伤过半,三小姐为救太子,肩胛中箭……” 燕霁雪猛地站起:“备马!点二十精锐,随我出宫!” “娘娘不可!“松月急道,“您乃一国之母,岂能亲身犯险?奴婢带人去便是。”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松月说得对,皇后擅自出宫非同小可,光是外头那帮老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毕竟以前有过类似情况。 松月很快带人出宫,支援燕灵儿与赫连奕,所幸她速度快,顺利救下了那夫妻二人。 当夜,两人被秘密送入将军府医治。 所幸燕灵儿箭伤未及要害,取出箭簇包扎后,已无大碍。 燕霁雪在宫中坐立难安,直到子时收到父亲密信,确认妹妹脱险,才稍稍安心。 “继续查。”燕霁雪冷声道,“特别是那些刺客的来源,务必查个一清二楚。” 天刚蒙蒙亮,寿康宫便来了人。 燕霁雪匆匆起身迎接,却见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捧着一个锦盒。 “皇后娘娘,太后听闻燕三小姐受伤,特赐百年老参一支,灵芝一对,命老奴送来。” 老嬷嬷将锦盒递给松月,又补充道,“太后说,娘娘若想去看看妹妹,今日可破例出宫半日。” 燕霁雪心头一热。 太后此举,分明是给她机会去探望灵儿。 自昨日得知妹妹遇刺,她几乎一夜未眠。 “本宫谢过太后恩典。” 说完,燕霁雪立刻换上简装,带着松月与碧桃悄然出宫。 第334章 燕灵儿遇刺 上一次见燕灵儿,还是那次她带着赫连奕归宁省亲时,当时的她与赫连奕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 如今他们共同育有一子,灵儿也成了太子妃,应该已经和睦相处才是。 燕霁雪在想,不管发生什么事,燕灵儿都是她们要保护的人,哪怕她远在西夏。 “娘娘,到了。”松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将军府正门大开,燕老将军已带着庄姨娘,燕啸虎等人在阶前等候。 燕霁雪刚下马车,就见燕之鸿鬓角又添了几缕银丝,心中一酸。 “父亲。”她快步上前行礼。 燕之鸿明白礼不可废,毕竟将军府门外一堆人看着,他连忙上前扶住燕霁雪:“娘娘折煞老臣了。” 一家人匆匆入内。 “灵儿怎么样了?”燕霁雪急问。 燕啸虎低声道:“箭伤无碍,但失血过多,还在昏睡,赫连太子在里面守着。” 燕霁雪点点头,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屋内药香浓郁,燕灵儿静静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赫连奕坐在床边,眼中血丝密布,显然一夜未眠。 见燕霁雪进来,赫连奕起身行礼。 从前他与燕霁雪还有过一些纠葛,没想到如今再见,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是了,他还需要燕家的支持,哪怕是为了利益,也会对燕霁雪尊敬,更会善待燕灵儿。 燕霁雪将锦盒放在案上:“太后赐的药,都是宫里最好的。” 她坐到床边,轻轻抚摸妹妹的脸颊,“到底怎么回事,你那边有消息吗?” 赫连奕咬了咬牙,拳头攥得发白,“是我大意了……早该想到萧卿尘会趁机……” “萧卿尘?”燕霁雪眸光一凛,“确定是他?” 赫连奕无奈一笑:“除了他,还有谁如此迫切想要我的命?” “堂堂西夏太子,被一个私生子逼到这般境地。”燕霁雪冷笑,“他在王庭讨好你父王,你这么多年怎么经营的,竟然能被他……”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突然在想,会不会是赫连奕自导自演? 为的就是故意示弱,好让她尽力的帮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燕霁雪否决,赫连奕不是那种孬种。 赫连奕面露难色:“父王偏宠他,何况我已是太医,若公然动手……” “优柔寡断!”燕霁雪冷声打断,“再这样下去,东宫之位迟早是萧卿尘的!你以为他只想杀你?灵儿和曦儿也逃不过!” 屋内一片寂静。 赫连奕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夹杂着无奈: “大姐说得对,但萧卿尘身边能人异士众多,我曾三次派人暗杀,竟都失败了。” “何止失败……”燕灵儿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她不知何时醒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最后一次……刺客明明刺中他心口……他却……毫发无损……” 燕霁雪连忙上前扶住妹妹:“你怎么起来了?” 燕灵儿靠在姐姐肩上,轻声道:“我听到你们说话,姐姐,我没事,不用担心。” “怎么会那样,你刚刚说,萧卿尘被刺中心口,竟然毫发无损?”燕霁雪心里一阵冷沉,她当初跟萧卿尘在一起时间也不短,怎么就不知道他那么能耐。 “大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燕灵儿突然抓住燕霁雪的手,“曦儿……曦儿还在这里……我怕……” 燕霁雪回握住她:“你放心,曦儿有父亲派的高手保护。” 她转向赫连奕,“你也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查,能查到证据最好,到时候直接禀明你父王,让御史去弹劾萧卿尘,他不过是区区湘王,你可是血脉纯正的太子,还能次次都被他中伤?” 赫连奕沉声道:“我知道了。” …… 储秀宫的清晨格外宁静。 裴锦绣对镜梳妆,看着镜子里的面孔,愈发满意。 青柳小心翼翼地为她挽起发髻,避开颈间那些暧昧的红痕。 那是昨夜她主子与皇上…… “姑娘今日要戴这支金簪子么?”青柳取出一支金镶玉簪,那是昨夜侍寝后皇上赏赐的数十件珍宝之一,金灿灿的,相当奢华。 裴锦绣扫了一眼,摇头:“太招摇了,用那支素银的就行。” 青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换了支简单的银簪。 自家主子真是奇怪,别的妃嫔侍寝后恨不得把所有赏赐都穿戴出来炫耀,她倒好,反而比平日更素净。 “娘娘,德胜公公来传话,说皇上今儿午时要来储秀宫用膳……”青柳小声道。 裴锦绣描眉的手一顿,淡淡道:“去回话,说我已答应太后娘娘去寿康宫陪伴太后娘娘,不敢失约。” 青柳瞪大眼睛:“这……这不是推拒圣驾么?娘娘,这可不行啊,皇上昨夜才来过,您好不容易侍寝,虽然皇上走的时候心情愉快,可也禁不住您这般推拒啊?” “怎么叫推拒?”裴锦绣轻笑,仿佛根本没将刘景煜的宠爱放在眼里,“孝顺太后难道不是嫔妃本分?”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东西,眼底顿时飞快的划过一抹厌恶,几欲作呕。 用过早膳,裴锦绣果然去了寿康宫。 太后见她来了,满脸欢喜:“你来得正好,哀家刚得了上好的雪山云雾查,你泡茶的手艺最合哀家口味。” 茶刚泡好,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刘景煜大步走入,看见裴锦绣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板起脸:“朕去储秀宫寻你,宫人说你来了寿康宫。” 裴锦绣从容行礼:“臣妾不知皇上要来,已先答应陪太后娘娘……” “行了。”刘景煜摆手,“朕也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锦绣啊。”荣太后让刘景煜坐下,抿了口茶,“听说你最近跟温嫔学做点心?” “是,温姐姐手艺极好,臣妾想学几样点心孝敬太后。”裴锦绣声音轻柔,“昨日试做了红豆糕,温姐姐说还过得去。” 刘景煜挑眉,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儿:“朕怎么不知道你会做点心?” 裴锦绣依旧不卑不亢,“雕虫小技罢了,不敢入皇上的眼。” 刘景煜一怔。 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费尽心思讨好他? 偏这裴锦绣,侍寝后反而冷淡起来,倒叫他心痒难耐。 第335章 为何勾引朕 接下来的日子,裴锦绣越发“变本加厉”。 她做的莲子羹送给林嫔,梅花酿让温绿韵带去给几位低位嫔妃,就连新研制的玫瑰酥,也是先呈给燕霁雪品尝。 满宫里都收到了她的好意,也对她各种回馈。 刘景煜贵为天子,竟连一口都尝不到,最后只能借着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在寿康宫“蹭”上一块。 刘景煜相当不悦。 一月后的宫宴上,六宫妃嫔争奇斗艳,都想吸引他的目光。 唯独裴锦绣一袭淡青衣裙,发间只一支玉簪,安静地坐在末席,时不时喝一口闷酒,像是隔绝于这一幕幕之外。 刘景煜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她那边瞟。 看她小口啜饮果酒,看她与身旁的温绿韵低声说笑,看她自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 宴席过半,刘景煜终于按捺不住,借口更衣离席。 他站在回廊暗处,果然看见裴锦绣也悄悄离席,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刘景煜尾随其后,在梅林深处拦住她:“裴锦绣,你给朕站住!” 裴锦绣似乎早料到他会跟来,不慌不忙地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你……”话到嘴边,刘景煜却不知从何开口。 月光下,裴锦绣的眸子清冷如霜:“皇上?” 她的目光仍旧淡淡的,即便笑着,也从不达眼底。 她转身欲走,“皇上若无事,臣妾告退。” 刘景煜猛地将她拉回,抵在梅树上,目光带着强大的侵略性:“你为何要勾引朕?” “勾引?”裴锦绣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无奈,“皇上忘了,那晚,是您强要了臣妾。” 刘景煜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夜他确实有些强横,但后宫妃嫔,哪个不是盼着承宠? 裴锦绣轻声道,“皇上若念一夜夫妻情分,就请放过臣妾。” 说完,她推开脸色铁青的皇帝,翩然离去。 第二日,寿康宫内。 “锦绣啊。”太后放下茶盏,“皇上这几日心情不佳,你可知道为何?” 裴锦绣正为太后揉肩,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朝政繁忙,皇上难免劳心。” 太后拍拍她的手:“你是个聪明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你跟雪儿一样都是个好孩子,可是……” 她意味深长地道,“在这深宫里,没有皇帝宠爱的妃子,终究是无根浮萍,无法长久。” 听到“雪儿”二字,裴锦绣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怨毒,但这抹暗光谁都没发现。 她跪了下来,虔诚道:“太后娘娘长命百岁,至于臣妾……能侍奉太后一日,便是一日的福分。” 太后摇头叹息:“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从寿康宫出来,裴锦绣在御花园偶遇了正在赏花的燕霁雪。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裴锦绣带着一众婢女行礼。 燕霁雪坐在亭子里,旁边是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三个人一起打量着她,也不喝茶了。 气氛有些僵硬。 燕霁雪说:“顺嫔近日气色不错。” “托娘娘洪福。”裴锦绣垂眸,“臣妾新做了些茶点,已派人送到永安宫,不知可合娘娘口味?” 燕霁雪似笑非笑:“味道甚好,只是本宫奇怪,为何你送遍六宫,独独漏了皇上?” 裴锦绣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很快却道:“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怎会稀罕臣妾这点粗陋手艺。” 燕霁雪忽然逼近一步:“顺嫔倒是与众不同。” “是啊,这后宫诸人,哪个不是心心念念渴望皇上的一点恩宠,唯独顺嫔标新立异。”司徒琳璟似笑非笑。 温绿韵有些不忍,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裴锦绣毕竟跟她相处得比较多,她感觉这个人就是性格疏离了些,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面对司徒琳璟的调笑,裴锦绣也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娘娘们误会臣妾了,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行了礼,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燕霁雪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怪,真是太怪了。 她越看越觉得裴锦绣像某个人。 可是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对方想谁,脑子里一遍遍的想,也没用。 “娘娘,我看她就是欲擒故纵,想要皇上的注意,根本不安分守己。”司徒琳璟低声道。 “没有吧。”温绿韵挠挠头,“她好像只喜欢研究点心的制作方法,对其他人其他事都没什么兴趣。” “好了。”燕霁雪道:“只要她乖乖的,咱们谁也别生事。” 回到储秀宫,青柳慌慌张张迎上来:“姑娘,皇上刚刚下旨,晋您为嫔,赐封号'静'!” 裴锦绣唇角微扬,意料之内。 不过。 顺嫔。 好一个“顺”字。 刘景煜这是在敲打她,让她安分点,恭顺点啊。 “姑娘怎么还笑?”青柳急得跺脚,“皇上这是生气了呀!” 裴锦绣走到妆台前,取下那支青玉簪子,换上了皇帝赏的金镶玉步摇。 “生气才好。”她轻抚步摇上硕大饱满的珍珠,喃喃自语,“不生气,怎么记得住我呢?” 她只想尽快达到目的,然后,设法离开这里。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厌恶。 …… 夏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永安宫,燕霁雪正倚在贵妃榻上翻阅一本游记。 她身着淡紫色绣金凤宫装,发髻上的九尾凤钗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 “娘娘,祥嫔娘娘来了。”碧桃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低声禀报。 燕霁雪合上游记,抬眸道:“让她们进来吧。” 司徒琳璟行礼后站在一旁。 她性子直爽,不等燕霁雪询问便开口道: “姐姐,顺嫔,不对,顺嫔今日一早便被召去养心殿侍墨。” 燕霁雪点了点头,“本宫知道此事,只要皇上愿意,他做什么都行,咱们干涉不得。” 司徒琳璟却暗含忧虑:“娘娘,顺嫔看似温顺,实则心机深沉,她以退为进,故意冷待皇上,反而引得皇上更加关注,长此以往,恐怕……” 燕霁雪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摩挲着书本封面:“她有何逾矩之处?” 第336章 苦肉计 司徒琳璟一愣:“这,倒也没有,可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她永远都滴水不漏,这太可怕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却一直没有……不对,她前几日才惹怒了皇上,可是皇上为什么偏偏对她情有独钟,而且,姐姐你不难过吗?” “既无逾矩,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燕霁雪淡淡道,“皇上喜欢新鲜,由他去,本宫若为此大动干戈,反倒显得心胸狭隘。” 自从她学会将自己的心逐渐抽离,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刘景煜的事心生波澜。 这是好事。 无情可破全局。 “琳璟,咱们的注意力没必要放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你最近不是在练字,怎么样了?”燕霁雪笑着问。 司徒琳璟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还没开始,待会儿回去就练,姐姐你真一点儿也不在乎?” “好了。”燕霁雪轻轻抬手打断她,“何必说那些无意义的话,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燕霁雪这边沉住了气,司徒琳璟等人沉静了好几天。 可林若雪那边,却捅了篓子。 这天早上,碧桃前来禀报:“今早顺嫔去给林贵妃请安,被罚跪在咸福宫外两个时辰,说是冲撞了贵妃。” 碧桃低声道,“当时下着小雨,顺嫔跪到晕厥被人抬走的。” 燕霁雪手指微微收紧,书页在她指下皱起: “林若雪真是越发不知分寸了,去,传本宫口谕,命太医去储秀宫为顺嫔诊治。” 松月刚要领命而去,忽听外面传来一阵争执声。 片刻后,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 “娘娘,储秀宫的青柳姑娘在外求见,说是,说是她家主子快不行了!” 燕霁雪猛地站起身:“什么?” 她快步走出内殿,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宫女跪在殿外,额头抵地,一边磕头一边哭诉让燕霁雪救裴锦绣的命。 听到脚步声,那宫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皇后娘娘救命!顺嫔娘娘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不醒了,奴婢去请太医,太医都不肯来,”青柳哭诉着,重重磕头,“求娘娘开恩,救救我家主子吧!” 燕霁雪心中一沉:“松月,立刻去请陈子行去储秀宫,本宫亲自去看看。” 这是她身为一国皇后的职责。 储秀宫位于后宫西侧,位置偏僻。 燕霁雪的凤辇刚到宫门前,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宫门处竟无一人值守,院内角落落叶堆积,显然多日无人打扫。 青柳引着燕霁雪匆匆走向偏殿,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燕霁雪立刻便出了汗。 这大热天的,储秀宫竟然没用冰吗? 又潮又热的寝殿内,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影,正是裴锦绣。 燕霁雪走近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几日不见,裴锦绣竟已憔悴至此。 她双颊凹陷,嘴唇苍白干裂,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大口喘息着,像是被人扼住咽喉。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膝盖,上面的伤被人处理了,但还是能看出明显的肿胀。 “怎么会这样?”燕霁雪厉声问道。 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可是她一国皇后的失职。 青柳跪在地上哭诉道:“回娘娘,那日主子被罚跪后,膝盖就肿得厉害。 回来后发了高热,奴婢去请太医,可,可太医院说没有贵妃娘娘的手谕,不能给贵人看诊。 这些天,主子的分例也被克扣,屋内酷热难耐,别的宫里都分到了降暑的冰块,唯独我们这里没有……” 燕霁雪眼中怒火愈盛:“碧桃,陈子行到了没有?” 话音刚落,松月已带着陈子行匆匆赶来。 陈子行一见裴锦绣的状况,立刻变了脸色,连忙上前诊脉。 “回娘娘,顺嫔娘娘膝盖受湿气侵袭,肿胀不堪,加之连日高烧不退,气血两亏,情况,不太乐观。”陈子行蹙眉道。 燕霁雪冷声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治好顺嫔,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陈子行连连称是,立刻开方煎药。 燕霁雪又命松月调来几个可靠的宫女照顾裴锦绣,同时派人去内务府查问克扣分例一事。 正当众人忙碌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接着,林若雪闯了进来。 “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林若雪一身华服,妆容精致,与病榻上半死不活的裴锦绣形成鲜明对比。 燕霁雪横了她一眼,冷笑,“你无故责罚顺嫔,致使她受伤生病,还好意思来储秀宫晃悠?” 林若雪咬唇道:“娘娘,冤枉啊,谁知道她身子骨那么差,说不定是装的呢?娘娘千万不可上当。” 燕霁雪目光如刀:“哦?那你告诉本宫,她膝盖上的伤也是装的?高烧不退也是装的?” “这……”林若雪一时语塞,随即不甘心道,“娘娘,您别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引起皇上注意的,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臣妾见得多了!” 燕霁雪缓步走到林若雪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 “林若雪,你身为贵妃,不帮着本宫管理后宫,反而滥用私刑,致使嫔妃重伤。 本宫念在往日情分,只罚你禁足一月,月例减半。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林若雪脸色一沉,还想争辩,却在燕霁雪凌厉的目光下噤声,最终悻悻退下。 待林若雪离去,陈子行已为裴锦绣施完针。 裴锦绣的高烧稍退,呼吸也平稳了些,但仍昏迷不醒。 “娘娘,顺嫔需静养数日,这膝盖的伤……”陈子行欲言又止。 燕霁雪明白他的意思:“会留下病根?” 陈子行沉重地点头:“顺嫔娘娘身体本就不好,又因为这茬儿,以后雨天恐怕会疼痛难忍。” 燕霁雪沉默片刻,对青柳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从今日起,顺嫔的分例按双倍发放,所需药材直接从太医院支取,若有人为难,直接来永安宫禀报。” 青柳感激涕零,连连叩头谢恩。 离开储秀宫时,夕阳已经西沉。 燕霁雪坐在凤辇上,望着天边如血的晚霞,心中思绪万千。 她感觉有个人在背后推着她往前走,明明对裴锦绣没什么好感,并且觉得她有所图谋,可偏偏,身为皇后,她有太多身不由己。 第337章 更高明的手段 她甚至在想,别人是不是对她异常了解,利用的就是她这份身不由己? “娘娘,您为何对顺嫔如此?”碧桃不解地问。 燕霁雪轻叹一声:“本宫身为皇后,照顾嫔妃本来就是应尽的职责,何况此时本来就是林若雪的错,如果不敲打一二,以后她还不知道会如何。” 她顿了顿,又道:“裴锦绣若真如林若雪所说那般心机深沉,本宫更要亲自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松月若有所思:“娘娘英明,不过今日一事,林贵妃怕是记恨上顺嫔了。”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林若雪本就善妒,只是当初刘景煜宠她一人,她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如今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紧张,这就迫不及待了。 养心殿内,刘景煜正与几位大臣商议江南水患之事。 兵部尚书李大人手持奏折,正说到紧要处:“陛下,此次灾情严重,若不及时调拨粮饷,恐怕……” “皇上。”德胜走了进来,在刘景煜耳边低语几句。 刘景煜眉头一皱,“何时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回陛下,皇后娘娘刚刚离开储秀宫,奴才也是才得到消息。”德胜低下头。 刘景煜眼中怒火骤起,不等德胜说完,已大步向外走去。 “陛下!江南灾情紧急!”李大人急忙上前。 “等朕回来再议!”刘景煜头也不回地喝道,脚步匆匆出了养心殿,留下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御辇一路疾行至储秀宫,刘景煜大步踏入宫门。 院内落叶依旧,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明明已经晋了她的位份,这储秀宫本该炙手可热才对,可偏偏,竟然就是这样被人忽视的? 青柳听到动静从殿内跑出,见是皇帝亲临,吓得跪伏在地:“奴婢参见陛下!” “顺嫔呢?”刘景煜声音低沉。 “回陛下,主子在内室,陈太医刚施完针。” 刘景煜径直走向寝殿,推开门,浓重的药味让他呼吸一滞。 昏暗的光线下,裴锦绣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唇上干裂出血,已经睡了过去。 床边正在收拾药箱的陈子行见皇帝亲临,慌忙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刘景煜走到床前,伸手轻触裴锦绣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手指一颤。 他转向陈子行,声音冷得可怕:“顺嫔情况如何?” 陈子行额头沁出冷汗,将说给燕霁雪的话重复了一遍。 “废物!”刘景煜怒斥,“一个小小膝伤都治不好?” 陈子行伏地不敢抬头:“微臣无能。” 自然不是治不好,而是需要时间啊。 就在这时,裴锦绣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到刘景煜脸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皇帝,苍白的唇微微颤抖:“陛,下,?” “是朕。“刘景煜握住她冰冷的手,“朕来看你了。” 裴锦绣眼中瞬间涌出泪水,“臣妾让您见笑了。” 她试图起身行礼,却因无力又跌回枕上。 “别动。”刘景煜按住她的肩膀,“好好躺着。” 裴锦绣虚弱地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陛下,林贵妃她……” 提到林若雪,刘景煜脸色又沉了下来:“朕知道,你放心,朕绝不会轻饶她!” 出乎意料的是,裴锦绣竟轻轻摇头: “不,陛下,是臣妾的错,那日请安时,臣妾不慎打翻了茶盏,弄湿了贵妃的裙裾,贵妃责罚是应当的,皇后娘娘已经公正处理,求陛下,不要再追究了。” 一副恳切的模样。 刘景煜明显一愣。 如果此时发生在林若雪身上,她怕是早就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怎么可能这般好说话,还为伤害自己的人求情。 “你……”刘景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终长叹一声,“你不计较,朕来计较吧。” 他转向门外喝道:“来人!查清楚是谁克扣了顺嫔的分例,全部杖责三十,逐出宫去!” 这道旨意一出,整个后宫为之震动。 消息传到咸福宫,林若雪摔碎了最心爱的白玉簪子:“贱人!装模作样勾引陛下!” 她的贴身宫女吓得跪地收拾碎片:“娘娘息怒,陛下既然动了怒,咱们就该道歉才是。” “道歉,她凭什么,明明是她的错!”林若雪冷笑,“你没听说吗?陛下连江南水患的奏折都搁置了,就为了去看那个贱人!不要脸的贱人!” 她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备辇,本宫要去见太后!” “陛下,朝政要紧,臣妾无碍。”裴锦绣虚弱地劝道。 “你又想赶朕走?”刘景煜无奈。 药煎好后,她竟亲手接过药碗,扶起裴锦绣喂她喝药。 这一幕让在场的宫女太监都惊呆了,连陈子行也暗自惊讶。 裴锦绣小口喝完药,苦得微微皱眉。 刘景煜立刻命人取来蜜饯,她却轻轻摇头:“多谢陛下,臣妾不用。” “你总是这样。”刘景煜不知是恼还是怜,“拒绝朕的一切好意。” 裴锦绣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如水:“臣妾,只是不想麻烦……” 刘景煜心头一软,正想说什么,德胜匆匆进来:“陛下,太后娘娘请您立刻去寿康宫一趟。” 刘景煜眉头一皱:“知道了。” 他转向裴锦绣,“你好生养病,朕晚些再来看你。” 裴锦绣微微颔首:“陛下不必挂心。” 刘景煜起身离去前,又下了一道旨意:赏裴锦绣南海珍珠十斛、蜀锦二十匹、御用血燕窝五斤。 这一连串的恩宠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后宫激起千层浪。 各宫嫔妃议论纷纷,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不满,一个入宫不久的嫔,凭什么得到如此殊荣? 甚至,刘景煜还为了她,在寿康宫训斥了倒打一耙的林若雪。 这更让人震惊了。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裴锦绣却依然淡然。 皇帝赏赐的珍宝,她命青柳登记造册后便锁入库房。 御医每日诊脉,她礼貌致谢却始终态度淡淡。 就连刘景煜亲自探望,她也总是劝他以国事为重。 第338章 裴锦绣的密事 这种态度反而让刘景煜对她更加上心,用尽各种手段只为博她一笑。 七日后,裴锦绣病情好转,已能下床短暂走动。 这日傍晚,刘景煜批完奏折,又来到储秀宫。 “陛下。”裴锦绣正要行礼,被刘景煜扶住。 “膝盖还疼吗?”他问,目光落在她腿上。 裴锦绣微笑摇头:“陈太医医术高明,已好多了。” 刘景煜注意到她行走时仍有些微跛,心中一痛:“贵妃这次实在过分。” 他已经责罚过林若雪,却仍觉得心里不悦。 临走前,他忽然道,“朕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明日起,你继续来为朕研墨。” 这是一项殊荣,通常只有皇后或高位妃嫔才有资格伴驾御书房。 裴锦绣却迟疑道:“这,不合规矩吧?而且,臣妾前阵子去御书房伴驾,已经惹人嫉妒,臣妾不愿再招惹是非。” “朕让你来吗就来,谁敢嫉妒?”刘景煜不容拒绝地说完,转身离去。 待皇帝走远,青柳兴奋地跑进来:“主子!伴驾御书房啊!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裴锦绣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恩宠吗?” 呵! 什么狗屁恩宠。 她只觉得恶心。 每多跟刘景煜在一起一刻,她都觉得无比恶心。 …… “松月,去请顺嫔过来。”燕霁雪吩咐道,“就说本宫新得了几匹上好云锦,请她来挑一挑。” 松月领命而去,不多时,裴锦绣便随着引路宫女来到永安宫。 她行走时仍有些微跛,但气色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裴锦绣行礼时膝盖微弯,因为疼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燕霁雪亲自扶起她:“膝盖还疼?” 裴锦绣摇头:“谢娘娘关心,已好多了。” 燕霁雪示意她坐下,命人上了茶点,闲话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顺嫔,本宫近日听闻,皇上多次召你去御书房研墨,你却总是推辞?” 这件事她还是挺温绿韵无意中说起的,裴锦绣的确推拒了刘景煜的邀请,为此又惹得刘景煜大动干戈。 可偏偏这个时候,裴锦绣又捧着自己做的茶点去赔罪,刘景煜一高兴,怒火全消了。 如今他眼底几乎已经没了别人,也只有偶尔来燕霁雪这儿坐坐,或者去见见林若微。 裴锦绣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随即平稳地放回桌上:“臣妾愚钝,不善此道,恐扰了陛下批阅奏折。” “是吗?”燕霁雪目光如炬,“本宫怎么听说,你在储秀宫中常练书法,一手小楷很是漂亮?” 裴锦绣睫毛轻颤,沉默片刻后,竟直接跪了下来: “娘娘明鉴,臣妾,实在不敢欺瞒,臣妾冷待陛下,实是因为,因为心中已有他人,不愿意亲近陛下……” 燕霁雪手中的白玉骨扇“啪”得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裴锦绣会在她面前抖出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这怎么可能? 她疯了? “臣妾入宫前,曾与娘家表兄有白首之约,我俩不顾父母反对,私定终身。” 裴锦绣抬头,眼中泪光闪动却无惧色,“可没想到,表兄一家为了彻底断了我们的念想,竟然举家搬迁至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无法联系到心上人,却又强行被送进宫来,娘娘可知道我有多痛苦,多悔恨,我知道陛下对我的心意,可我实在没办法……” 永安宫内一时寂静得可怕。 燕霁雪好久没有回过神。 “娘娘,您可能理解我?”裴锦绣抹了抹眼泪,期期艾艾地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颗心已经许了别人,又如何能许旁人。” “你!”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可知这番话若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裴锦绣惨然一笑:“无非一死,臣妾这颗心早已死了,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若不是顾念着父兄,臣妾早已经一死了之,哪里还会在这深宫冷墙里顾影自怜?” 燕霁雪正欲再言,忽听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响。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避开目光。 屏风后走出一人,竟是面色铁青的刘景煜。 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裴锦绣,径直走了出去。 殿门被重重摔上,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 她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裴锦绣,后者闭了闭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却奇怪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你,早就知道陛下在屏风后?”燕霁雪突然意识到什么。 裴锦绣轻轻摇头:“臣妾不知,但说了实话,反而心安。” 燕霁雪复杂地看着她:“今日之事,永远不要再提,至于你那表兄,本宫就当没听说过,回宫去吧。” 毕竟这件事,刘景煜自会处理。 他怎样,轮不到她来置喙。 裴锦绣深深一拜,起身时膝盖明显吃痛,却硬是挺直腰背走出了永安宫。 待她离开,碧桃匆匆进来:“娘娘,陛下他……” “本宫知道。”燕霁雪疲惫地揉着额头,想到了刘景煜今天突然来这儿时的样子。 他说,想让她帮忙探一探裴锦绣的底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炸裂的一个秘闻。 燕霁雪都惊呆了。 三日后,御书房。 裴锦绣安静地研着墨,发出点点细微的声响。 她神态认真,似乎磨墨就是天大的事,必须认真对待。 并且丝毫没有怀疑,刘景煜为什么还要让她来磨墨。 刘景煜批阅奏折的朱笔却迟迟未动,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自若,更加气恼。 空气仿佛凝固。 “江南巡抚奏请增拨赈灾银两。”刘景煜突然开口,声音冷硬,“你以为如何?” 裴锦绣研墨的手一顿,随即继续:“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言。” “不敢?”刘景煜冷笑,“你连欺君之罪都敢犯,还有什么不敢的?” 裴锦绣放下墨锭,直直跪下:“臣妾自知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赐罪,不是正合你意?” 刘景煜盯着她低垂的头颅,眼底怒火翻涌,还有一丝不甘,“朕告诉你,没有朕的允许,你别想逃!” 他猛地站起身,将她拉了起来:“继续研墨。” 第339章 朕信你 就这样,奇怪的相处模式持续了数日。 刘景煜每日必召裴锦绣研墨,却对她冷若冰霜,恨不得杀了她一半。 裴锦绣恭顺侍奉,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了他不快。 他对别人态度都可,可偏偏对她,动辄发怒,叫她防不胜防。 刘景煜也很烦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堂堂一国皇帝,阅美无数,偏偏对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情有独钟? 不,他怎么可能? 他只是想折磨她,折磨她的背叛! 可那究竟是不是背叛,他也不知。 他就是烦,见到她就烦。 直到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后,后宫突然炸开了锅。 裴锦绣有心上人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谱。 “听说了吗?顺嫔入宫前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两人私定终身呢!” “何止啊,我听说他们还有了首尾,哎呀,羞死人了!” “难怪她对皇上那么冷淡,原来是心有所属啊!” ……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等传到刘景煜耳中时,已经变成了“顺嫔与表兄珠胎暗结,被迫入宫拆散鸳鸯”的离奇版本。 “查!给朕彻查!”刘景煜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搬弄是非!” 德胜跟雁鸣的人连夜查问,无数个丫头一供二,二供三,三供白……最终线索竟指向了林妃林若微的贴身婢女芷兰。 据几个宫女供述,曾听芷兰在御花园与人议论顺嫔的“风流韵事”。 林若微得知后,立刻带着芷兰到养心殿请罪。 “陛下明鉴,芷兰跟随臣妾多年,绝不是那等多嘴之人!”林若微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芷兰连连磕头:“奴婢冤枉啊!奴婢从未说过那些话!定是有人栽赃!” 刘景煜冷冷看着她们:“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宫去!林妃管教不严,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陛下!”林若微一脸不可置信,“芷兰真的冤枉啊!她若有不轨,臣妾愿同罪!” 刘景煜却已转身不再看她。 侍卫上前拖走哭喊的芷兰,林若微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消息传到永安宫,燕霁雪眉头紧锁:“林若微不是那般没分寸的人,此事蹊跷。” 碧桃低声道:“娘娘,林妃与您交好,陛下八成会猜测,那日的事也只有您知晓,是您泄露了消息,若芷兰不被惩处,您这里……” 燕霁雪手中茶盏一颤。 是啊,她差点忘了。 可明明她并没有泄露此事! 燕霁雪脑子里突然一炸。 会不会是裴锦绣……自导自演? 燕霁雪眼中寒光一闪:“去,请林妃过来一叙。记住,要隐秘。” 当夜,林若微红肿着眼睛来到永安宫偏殿。 一见燕霁雪就又要跪下:“娘娘,芷兰真的冤枉啊!” 燕霁雪扶起她:“本宫知道,本宫会让啸虎救下芷兰,好好安顿,此事她是被人冤枉了。” 林若微点了点头,这才微微放下心。 燕霁雪将那日的事告诉林若微,低声道:“这宫里最属你最缜密,你帮我分析分析,她为何这么做?” 林若微也迷茫了,喃喃自语,“她难道疯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要是真惹怒了皇上,皇上不仅杀她,还杀她九族怎么办? 除非,她笃定皇上不会杀她,还会因此迁怒姐姐你……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太可怕了,她把皇上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燕霁雪也倒吸一口凉气。 除却所有的不可能,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再怎么离谱,也是真相。 正要再问,碧桃匆忙进来:“娘娘,顺嫔,顺嫔在储秀宫悬梁自尽了!” “什么?!”燕霁雪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幸好林若微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后者也惊得捂住嘴:“天啊,这不就是最后一环吗?苦肉计,她肯定没死,等着让皇上心碎呢。” 果然。 碧桃说:“幸好青柳发现得早,已经救下来了,但,顺嫔气息微弱,陈太医说,情况不妙。” 燕霁雪立刻向外走去:“备辇,本宫亲自去看看,林妃,你悄悄回宫,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储秀宫内一片混乱。 裴锦绣被平放在床榻上,颈间一道刺目的红痕,面色灰白如纸。 陈子行正在施针,眉头紧蹙,侧脸布满汗珠。 燕霁雪刚踏入内室,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刘景煜几乎是冲了进来,差点撞到燕霁雪,看到床上的裴锦绣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复杂之色,有恐惧,愤怒,也有心疼,怜悯。 他缓缓走到床前,伸手轻触裴锦绣苍白的脸颊,声音里包含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怎么样?” 陈子行跪地回禀:“回陛下,顺嫔气息微弱但尚存,臣已施针护住心脉,娘娘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刘景煜狠狠缓了一口气。 他转向扫了一眼屋内众人,眼中杀意腾腾,“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一屋子的婢女太监都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直喊饶命。 燕霁雪看着刘景煜失控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就算当初林若微得宠就算是她这个救过太后跟他性命的人得宠时,也不见他这么疯狂,这么失态。 他是真的在意裴锦绣啊。 燕霁雪心里一阵淡淡的苦涩。 不过她仍旧在庆幸,幸好她已经抽回了一颗真心,不然的话,此时此刻,就是她心碎之时。 “雪儿。”刘景煜忽然转过头看向她,“锦绣于我而言,非同一般,像你一样重要,所以……” 燕霁雪静静地看着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果然,她面前的帝王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是不是你?” 毕竟当时只有她在。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袭来,比她此生吃过的所有苦药都苦。 她与刘景煜也是生死与共过,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今竟然也会为了别人,变成这副冷漠疏离的模样吗? “不是臣妾。”燕霁雪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臣妾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若违此誓,臣妾与将军府一干人等……” “好了。”刘景煜却打断她,“朕信你。” 第340章 装什么清高 信吗? 燕霁雪心里自嘲一笑。 帝王的信任,能有几分,能到几时。 “臣妾,多谢陛下。”她低下头,盈盈一拜。 毕竟,她是皇后,她得顾及体面。 “朕只是忧心。”刘景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宽慰似的握了握燕霁雪的手腕,“雪儿,你会体谅我的,对不对。” 燕霁雪沉默许久,才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是,皇上。” 裴锦绣到底还是度过了危险期,活了下来。 这件事在后宫掀起不小的波澜,与她交好的妃嫔都前去探望。 燕霁雪也挑了个没人去的夜里,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储秀宫。 侍卫见是皇后亲临,慌忙行礼,却被燕霁雪抬手制止。 “不必通报,本宫看看顺嫔就走。” 内室里,裴锦绣半倚在床头,颈间缠着白纱,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青柳正端着药碗小心喂药,见燕霁雪突然到来,惊得差点打翻药碗。 “娘娘!”青柳慌忙跪下。 裴锦绣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燕霁雪快步上前按住:“你还病着,别动。” 燕霁雪接过青柳手中的药碗,示意她退下。 待屋内只剩她们二人,燕霁雪才在床边的绣凳上坐下,轻轻搅动药汁。 “太医怎么说?”燕霁雪亲手舀了一勺药,递到裴锦绣唇边。 裴锦绣目光惶恐,燕霁雪示意她不必在意,她才俯身喝下,声音嘶哑:“谢娘娘挂心,陈太医说,静养便好。” 燕霁雪点了点头。 一勺一勺,她耐心地喂完药,又取来清水让裴锦绣漱口。 做完这些,她才长叹一声:“何苦如此?” 裴锦绣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臣妾,无颜面对陛下,也无颜面对娘娘。” 燕霁雪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顺嫔,你可曾想过告老还乡的父亲,年迈的母亲?” 裴锦绣身体明显一僵:“娘娘,何出此言?” “你父亲虽已不在朝为官,可他毕竟还在东序境内。”燕霁雪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针,只扎裴锦绣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你母亲早逝,继母抚养你成人,家中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十四,一个十一,可对?” 裴锦绣脸色更加苍白:“娘娘,调查过臣妾的家人?” 燕霁雪不置可否:“本宫只是想说,你在这宫中的一言一行,不仅关乎自身,更牵连家族,今日你悬梁一事若成真,陛下震怒之下,你猜会牵连多少人?” 裴锦绣猛地一震,一滴泪终于从眼角滑落:“臣妾,糊涂。” “本宫知道你有委屈。”燕霁雪递过帕子,“但既入宫门,便再无回头路,你那表兄,早该在踏入红宫门之前忘之。” 裴锦绣攥紧帕子,泪流满面:“娘娘为何,对臣妾说这些?” 燕霁雪望向窗外雨幕:“因为皇上在乎你。” 她最近跟刘景煜关系紧绷,若是裴锦绣再出事,刘景煜会不会迁怒于她还是个未知数。 她才不像裴锦绣那样豁得出去,她还有谨烨谨承两个孩子,还有将军府,她脱不开身的。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风声敲打窗棂。 良久,裴锦绣深吸一口气:“娘娘,我从前的确没有想这许多,我只觉自己此生无望,因此不生希冀,可没想到这后宫之中,还有您愿意真心待我。” 燕霁雪转回头,对上裴锦绣含泪的目光,有一丝诧异。 她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指点迷津,挽救臣妾于水火。”裴锦绣声音虽轻,却坚定,“从今往后,臣妾愿跟随娘娘,效犬马之劳。” 出乎意料的是,燕霁雪却笑了:“不必如此,本宫并没有帮你什么,也不需要你回报。” 何况,她也不想跟裴锦绣离得太近。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恍然,缓缓点头:“臣妾,明白了。” 燕霁雪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又回头道:“对了,陛下这两日虽未再来,却每日派德胜来询问你的情况。” 裴锦绣低头:“臣妾愧对陛下,实在无颜面见。” “有些事,错了可以改,但是你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燕霁雪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三日后,裴锦绣颈间伤痕稍愈,便主动带了点心前往养心殿请罪。 刘景煜起初冷脸不见,她却跪在殿外等候两个时辰不肯离去。 最终刘景煜心软召见,两人闭门谈了一个时辰,无人知道说了什么。 只知裴锦绣离开时,身上多了一件明黄色的披风。 当晚,敬事房传来消息,裴锦绣被翻牌子了。 咸福宫内,林若雪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摔了手中的茶盏。 “贱人!装什么清高!”她尖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前几日还要死要活,转眼就爬上龙床了!她凭什么,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谁知道有没有跟别的男人苟且,真不知道皇上看上她什么了,贱死了贱女人!” 贴身嬷嬷连忙劝道:“娘娘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本宫怕什么?!”林若雪冷笑,“本宫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得意多久!” 与此同时,永安宫中,燕霁雪正在演武场跟松月对垒。 碧桃进来,低声禀报了裴锦绣将要侍寝的消息。 燕霁雪手中动作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娘娘。”碧桃忍不住问,“您那夜到底跟顺嫔说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就突然想通了,最让人不解的是,皇上竟然也能容忍这么一个不忠的女人,连林妃都抛之脑后了。” 燕霁雪脱下手上的护腕,往旁边小亭走去,“本宫不过是说了几句身为皇后该说的话,毕竟她要是出问题,皇上肯定会迁怒本宫,至于皇上为什么会那么宽容她……” 说到一半,她看了眼碧桃,“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碧桃挠挠头,“皇上真的喜欢她?可是宫里女人千千万,皇上连娘娘您……” 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对,碧桃急忙低下头,“娘娘饶命,奴婢说错话了。” 燕霁雪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怕什么,你说的不对,任何禁顾,都比不过皇上的喜恶,况且他的心胸,还不至于将那一点小事放在心上,顺嫔只要保持从前的样子,皇上会继续喜欢她的。” 第341章 裴锦绣的阴谋 次日清晨,按规矩,侍寝的妃嫔需到皇后宫中请安。 裴锦绣天不亮就来了,在永安宫外等候召见。 她谢恩后小心坐下,脸色微红:“臣妾特来向娘娘请安,谢娘娘,成全。” 燕霁雪似笑非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本宫何干?” 裴锦绣低头:“若非娘娘点拨,臣妾还在作茧自缚。” “好了。“燕霁雪打断她,“既已侍寝,今后更需谨言慎行。”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林贵妃来请安了。 林若雪一身大红宫装,气势汹汹地进来,看到裴锦绣时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她倒是挺规律地向燕霁雪行了个礼,就漫不经心道:“哟,顺嫔今日气色不错啊。” 裴锦绣不卑不亢地行礼:“托娘娘的福。” “本宫可没这个福气给你。”林若雪冷笑,“只是提醒你,谨言慎行些罢了。” 燕霁雪轻轻放下茶盏,不悦道:“林贵妃,注意言辞。” 林若雪这才收敛了些,但眼中的嫉恨丝毫未减。 裴锦绣只当没有看见。 不仅如此,她还在请安过后,亲自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送去了咸福宫。 “主子,这食盒真要送去咸福宫?”青柳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担忧,“林贵妃尽早还在皇后娘娘宫里对您出言不逊。” “正因如此,才更要送。”裴锦绣眼底划过一抹轻笑,“陛下最重后宫和睦,我若因些闲言碎语就与林贵妃生分,岂不显得心胸狭隘?” 咸福宫门前,守门宫女见是裴锦绣,脸上闪过诧异之色,匆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林若雪身边的大宫女莲叶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行礼: “顺嫔娘娘安好,贵妃娘娘正在小憩,不便见客。” 裴锦绣不以为忤,将食盒递上:“无妨,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点心,特来献给贵妃娘娘品尝。前些日子多有误会,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这话可谓滴水不漏。 莲叶接过食盒:“顺嫔娘娘客气了,奴婢定当转交。” 回到储秀宫,青柳忍不住问:“主子,林贵妃会吃吗?” 裴锦绣取下鬓间一支金簪,在指尖轻轻转动:“吃或不吃,都无妨。” 果然,次日清晨,后宫炸开了锅,林贵妃昨夜突发急症,上吐下泻,太医诊断为吃坏了东西。 咸福宫的人怀疑是那个食盒里的点心。 另外一边,燕霁雪也知道了这件事。 碧桃进来禀报,“林贵妃指认顺嫔下毒,皇上已经命人将顺嫔带去咸福宫问话了。” 燕霁雪眉心微蹙:“下毒?裴锦绣不会这般蠢。” “可林贵妃确实病了,太医院几位太医都诊断是食物中毒。”碧桃低声道。 燕霁雪放下绣绷,起身整了整衣襟:“备辇,本宫去养心殿。” 咸福宫内气氛凝重。 裴锦绣跪在殿中央,背脊挺直。 林若雪则虚弱地靠在榻上,面色苍白,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样。 刘景煜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声音却含着几分不忍:“顺嫔,林贵妃指认你送的点心有毒,你可有话说?” 裴锦绣抬头,眼中一片澄澈:“回陛下,臣妾确实送了点心,但绝未下毒,臣妾愿对天发誓,也敢亲自品尝一口,自证清白。” “你自然……敢尝。”林若雪冷笑,“你既然下毒,自然会有解药,你还真是好狠的心。” 刘景煜眼神一沉“德胜,去咸福宫将那个食盒取来,再查查这几日咸福宫的膳食记录。” 林若雪脸色微变,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刘景煜的眼睛。 不多时,德胜带着食盒回来,身后还跟着太医院院判陈子行。 刘景煜命陈子行当场检验食盒残留。 “回陛下。”陈子行仔细查验后禀报,“食盒内无任何毒物残留,倒是……“ 他迟疑了一下,“臣查验了林贵妃的脉象和症状,像是误食了腐坏食物,刺激到了肠胃,导致腹泻呕吐,与毒物无关。” 殿内一片哗然。 林若雪猛地坐直:“胡说!本宫明明……” “明明什么?”刘景煜冷声打断,“陈太医医术如何,朕心里有数,倒是你,林若雪,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实在过分!” 林若雪吓得从椅子上滑跪下来:“陛下明鉴!臣妾身体确实不适……” “不适?”刘景煜冷冷一笑,“来人,将莲叶拉出去审问,必须审出个结果来。” 莲叶扑通跪地,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两名侍卫过来,要将她拖出去,直接吓哭了:“皇上饶命,饶命啊,娘娘救奴婢。” 可是没用。 莲叶还是被拉出去,吃了几样酷刑,奄奄一息之时因为舍不下父母,才终于说了实话。 “贵妃娘娘,吃了隔了好几天的鱼肉。”莲叶崩溃哭喊,“贵妃娘娘,奴婢对不住您。” 林若雪瞬间面如死灰,扬手就要打莲叶:“胡说八道!” “够了!”刘景煜冷喝一声,“林若雪,你身为贵妃,不思和睦后宫,反而屡次构陷他人!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今日起,林若雪降为嫔,禁足三月!” 莲叶哭喊着被拖走,林若雪瘫软在地,泪流满面地求饶:“陛下开恩啊!臣妾知错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裴锦绣突然叩首: “陛下,请恕臣妾多言多语林贵妃……不,林嫔娘娘也是一片痴心,唯恐臣妾分了圣宠,才会出此下策。 归根结底,是臣妾不该贸然送点心去,惹出这许多事端。” 刘景煜神色复杂,最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就这样吧,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林若雪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陛下开恩!” 刘景煜挥袖:“都退下吧。顺嫔留下。” 待殿门关上,刘景煜走到裴锦绣面前,亲手扶她起身:“膝盖可还疼?” 裴锦绣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关心她的腿伤:“谢陛下关心,已无大碍。” “你总是这样。”刘景煜轻叹,“别人害你,你反而替他们着想,林若雪那般对你,你竟还……” 第342章 遗漏了什么 “实不相瞒,臣妾也是为皇后娘娘着想,若一直因为臣妾与贵妃的事导致后宫不宁,其他人必定会揣测是否因为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不严,难免会对娘娘的声誉产生不好的影响。” 话说的滴水不漏。 却偏偏拐带上了燕霁雪。 “后宫确实风波不断。”刘景煜幽幽叹了口气。 裴锦绣微微挑眉,“倒不是因为娘娘管理不善,是因为……” “自然怪不得皇后,都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兴风作浪,不过贵妃,不,林嫔她的确性子烈。”他道。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臣妾省得。” 离开养心殿,裴锦绣走在宫道上,看似平静,心中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烦躁。 刘景煜对燕霁雪的维护超乎她的预料。 在那般明显的暗示下,他竟毫无疑心皇后的意思。 “主子?“青柳小声唤道,“您脸色不太好……” 裴锦绣回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妨。” 无非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秋意渐浓,御花园中的桂花开了,甜香浮动,沁人心脾, 裴锦绣从寿康宫出来,手中捧着太后赏的碧玉手串,唇角含着微笑。 “妹妹近日常去寿康宫呢。”温绿韵从岔路走来,笑着行了一礼。 裴锦绣回礼,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欢喜:“温姐姐安好,太后娘娘仁慈,不嫌臣妾愚钝,常召去说话解闷。”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温绿韵轻声道:“听说中秋宴上,林嫔也会出席。”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光,随即化作忧愁:“谨瑜皇子已经一岁了吧?小孩子总是无辜的,希望林嫔娘娘能看在皇子份上,放下过往恩怨。” 温绿韵感叹:“妹妹心肠真好,林嫔那般对你,你还为她着想。” 转过一道回廊,恰遇司徒琳璟迎面走来。 见到二人,司徒琳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草草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 永安宫内,司徒琳璟正对燕霁雪表达不满:“娘娘,那裴锦绣近来与绿韵走得太近,臣妾经常不见绿韵呢,臣总觉得裴锦绣别有用心。” 燕霁雪正在查看中秋宴的菜单,闻言头也不抬:“太后喜欢她,是她的福分,至于绿韵,本宫了解她,不是轻易被人利用的性子,况且顺嫔找绿韵,不是为了学做点心么?” “可是娘娘……” “琳璟。”燕霁雪终于抬头,眼中含着深意,“绿韵不是傻瓜,你若还是疑心,也时常盯着便好。” 司徒琳璟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行吧。”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 御花园中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刘景煜携燕霁雪端坐主位,两侧依次是各宫嫔妃。 林若雪坐在末席,怀中抱着刚满一岁的谨瑜,神色黯淡,与这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裴锦绣却光彩照人,一袭淡金色宫装,堆云一样的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桂花簪,清丽脱俗。 她不时与身旁的温绿韵低语,引得对方掩口轻笑。 “今日中秋佳节,众爱卿不必拘礼。”景煜举杯,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唯独在裴锦绣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宴会进行到一半,谨承和谨烨两位小皇子跑来跑去玩耍,奶娘们紧张地跟在后面。 一岁大的谨瑜看到哥哥们玩闹,在林若雪怀中扭动小身子,咿咿呀呀地也想下地。 “让瑜儿跟两个哥哥一起玩会儿吧。”荣太后发话道。 林若雪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谨瑜交给了奶娘。 三个孩子在众人注视下玩耍,谨瑜摇摇晃晃走路的憨态逗得满座欢笑。 裴锦绣忽然起身,走到谨瑜面前蹲下,柔声道:“小皇子真可爱,能让姨娘抱抱吗?” 不等谨瑜反应,她已伸手将他抱起。 林若雪猛地站起身:“放下我儿!” 殿内霎时安静。 刘景煜皱眉:“林嫔,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林若雪脸色煞白:“陛下,顺嫔未曾生育过孩子,臣妾怕她照顾不好孩子,是臣妾过于担忧了。” “都怪臣妾鲁莽了,臣妾只是喜欢小皇子,想抱抱他。”裴锦绣急忙将谨瑜放了下来,低声道。 谨瑜摇摇晃晃跑向林若雪,在娘亲怀中咯咯笑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燕霁雪看到这一幕,远远地对林若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惹皇帝不快。 林若雪只得咬牙坐下,双眼却死死盯着裴锦绣的一举一动。 宴会继续进行,宫女们端上一盘盘精致的点心。 谨瑜抓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奶娘正要阻止,太后笑道:“让他吃一口也无妨,过节高兴。” 甜甜的桂花糕融化在嘴里,谨瑜开心地砸吧着嘴,还用小胖手拿了一个给林若雪。 谁知不多时,谨瑜突然哭闹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林若雪惊慌发现,孩子脸上、脖子上冒出大片红疹,呼吸也开始困难。 “瑜儿!”林若雪脸色煞白,“传太医!快传太医!” 刘景煜厉声命陈子行为谨瑜诊治。 “是过敏之症!”陈子行急道,“小皇子可是吃了什么?” “桂花糕……他只吃了桂花糕……”奶娘颤抖着回答,“可是小皇子日常经常吃桂花糕啊,从来不曾出过问题。” 林若雪眼看着儿子痛苦挣扎,心疼到难以呼吸,她突然转向裴锦绣,眼中满是怒火:“是你,你刚才抱他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裴锦绣一脸震惊:“娘娘何出此言?臣妾只是抱了抱小皇子,众目睽睽之下,能做什么?” “陛下!”林若雪跪地哭求,“裴锦绣恨臣妾,她一定是对瑜儿下了毒,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刘景煜面色阴沉:“住口,平白无故诬陷他人,朕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无赖。” “臣妾没有诬陷!一定是她……” “够了!”刘景煜怒喝,“先将林嫔禁足宫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陈子行医术了得,很快开了方子让人煎药给谨瑜服下,不到一个时辰,孩子身上的红疹便退了下去,呼吸也通畅了。 目睹这一切的燕霁雪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一直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第343章 本宫自有主张 可任凭她再怎么反复回忆,也想不明白。 夜深人静,咸福宫内,林若雪守在谨瑜床前,孩子虽然脱险,但小脸仍有些淡淡的红痕。 烛光下,她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哪里还有从前当宠妃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林若雪警觉回头:“谁?” 裴锦绣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月光清冷地披在她身上,她的目光也如月光一般清冷。 “你来干什么?”林若雪站起身,声音嘶哑,“滚出去!” 裴锦绣缓步走近,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娘娘何必如此激动?臣妾是来看望小皇子的。” “猫哭耗子!”林若雪挡在床前,“瑜儿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裴锦绣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是啊,是我害的。“ 林若雪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承认了?” “为何不承认?”裴锦绣歪着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林若雪吓得一个激灵。 裴锦绣抚摸着自己的手背,笑吟吟道,“我手上抹了一点绣球花粉,只有一点点噢,抱他的时候故意让他闻到,小孩子而已,稍微用点手段……这一切,都是我精心设计的。” 林若雪筛糠似的抖着,见鬼一样直勾勾盯着面前女人:“为什么?瑜儿只是个孩子!” “为什么?”裴锦绣眼神陡然转冷,“因为我恨你,恨你当初在雨中罚我跪两个时辰,恨你一次次陷害我……更恨你,嚣张跋扈目空一切,我就是要让你从云端跌落,没有人能救你,皇上不会救你,皇后也不会,其他人更不会,因为大家,都向着我!” 此时此刻,她像极了吐着信子的毒蛇。 林若雪脑中轰然作响,不顾一切扑向裴锦绣:“你这个贱人,果然心狠手辣,竟敢害我的瑜儿,我要杀了你!” 裴锦绣不躲不闪,任由林若雪掐住自己的脖子。 她脸上甚至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在享受这一刻。 就在林若雪即将失控之际,殿门被猛地推开。 燕霁雪带着松月冲了进来,一把拉开林若雪:“住手!” 林若雪被松月拉开,不甘又崩溃地跪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哭喊:“她要杀瑜儿!她亲口承认了!皇后娘娘,您要为我做主啊!” 裴锦绣已经晕倒在地,颈间赫然是林若雪留下的掐痕。 燕霁雪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疲惫道:“松月,去请太医,林嫔,冷静下来,你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 林若雪抱住燕霁雪的胳膊,泪流满面:“皇后,她承认了!真的是她害瑜儿!求你相信我……” 燕霁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林若雪。 她心里一阵拥堵,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可偏偏,没有证据。 “本宫会查清此事。”燕霁雪声音冷静,深呼吸一口气,“若真如你所言,本宫绝不轻饶。” 陈子行赶到后,为裴锦绣施针,她才勉强醒来。 她眼中含泪,嗓音嘶哑:“娘娘,臣妾只是想来看看瑜儿……” 燕霁雪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夜之事,本宫自会禀明陛下。” 裴锦绣在婢女的搀扶下,楚楚可怜地行礼告退,临走前还“关切”地望了谨瑜一眼。 那眼神让燕霁雪心中一阵寒意。 她看似什么都没做,可是皇帝偏爱她,太后喜欢她,后宫嫔妃与她交好,跟她作对的林若雪从贵妃位变成了嫔,谨瑜也受苦受难,今夜过后,皇帝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林若雪。 而今夜,裴锦绣又是怎么能提前知道她也会来探望林若雪? 情况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待裴锦绣离开,燕霁雪转向仍在抽泣的林若雪:“她刚才说了什么,你一字不落告诉本宫。” 林若雪眼底升起一丝希望,忍着愤怒将裴锦绣的话一一说明。 听完林若雪的哭诉,燕霁雪眉头紧锁。 若真如林若雪所言,裴锦绣的心机之深,出手之狠,便远远超出燕霁雪的想象。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根本无迹可寻,要不是她亲口承认使用了绣球花粉,根本无从考证。 “你先照顾好谨瑜。”燕霁雪沉默许久,才道,“此事不要声张,本宫自有主张。” 走出咸福宫,燕霁雪抬头望见那轮明月,心里一阵拥堵。 她忽然想起裴锦绣曾说过的一句话,“臣妾这颗心早已死了,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好厉害的心机。 先用眼泪骗过她,让她放松警惕,再趁她不备,搅弄后宫这滩池水,顺便还俘获了刘景煜的心。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林若雪,那下一次呢? 第二日下午。 储秀宫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裴锦绣绵软地瘫在榻上。 颈间那道紫红色的掐痕格外刺目,诉说着她昨夜受到的伤害。 刘景煜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眼底满是疼惜。 陈子行刚诊完脉,开了温补的药,便退了下去。 刘景煜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燕霁雪:“皇后都听到了?林若雪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行凶!” 燕霁雪神色平静:“陛下,此事尚有疑点,据林嫔所言,是顺嫔先承认自己对谨瑜皇子下毒,才激得她……” “荒谬!”刘景煜拍案而起,“锦绣何等柔善,怎会伤害一个婴孩?这分明是林若雪故技重施,先是诬陷下毒不成,又动手伤人!朕看她是活腻了!” 看他这副护短的样子,燕霁雪到嘴的话也不想说了。 裴锦绣适时地轻咳几声,睫毛颤动似要醒来。 刘景煜立刻俯身:“锦绣?你感觉如何?” 裴锦绣缓缓睁眼,见到刘景煜,眼中瞬间涌出泪水:“陛下……臣妾……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声音细若游丝,带着颤抖。 这一幕让刘景煜心如刀绞,他轻握裴锦绣的手:“别怕,朕在这里,那个毒妇不会再伤害你了。” 燕霁雪静立在侧,突然注意到裴锦绣在刘景煜看不见的角度,嘴角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细微的表情转瞬即逝,却让人后背发凉。 “陛下。”燕霁雪上前一步,“臣妾以为此事需彻查。若顺嫔无辜,自当还她公道,若林嫔所言非虚……” 第345章 还能回到从前吗 “皇后!”刘景煜有些不耐,分明是向着裴锦绣,“锦绣她已经说了,只是出于好心想去看看谨瑜,没想到好心被当驴肝肺,那林若雪实在过分,无法无天了!” 裴锦绣虚弱地拉住刘景煜的衣袖:“陛下……不要为了臣妾与皇后娘娘争执,都是臣妾不好……” 刘景煜拍拍她的手,转向燕霁雪时目光沉了下来: “皇后,林若雪从前也对你做过错事,你为何还会偏向她?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一错再错,朕决不能再让她抚养谨瑜。” 燕霁雪眉头一皱:“陛下是何意?” “朕打算将谨瑜送到林妃那里,谨瑜也算所谓的外甥,她不会苛待孩子的。”“刘景煜语气坚决。 “不可!”燕霁雪脱口而出,“谨瑜才一岁,骤然离开生母,如何受得了?况且林嫔虽有错,但谨瑜毕竟是她的命根子……” “她的命根子?”刘景煜讥讽道,“她若真在乎谨瑜,就不会一次次利用孩子争宠!上次诬陷锦绣下毒,这次更是险些闹出人命!” 燕霁雪知道此刻不宜硬碰硬,放缓语气:“陛下,幼儿无辜,谨瑜体弱,依赖生母,若突然更换环境,恐怕……” 刘景煜沉默片刻,忽然道:“皇后,你难道不怕林若雪教坏皇子?若谨瑜长大之后跟她母亲一样心肠狭窄,狠辣无情,如何是好?” 燕霁雪一噎。 刘景煜又道:“皇后,你身为中宫,宽以待人是不错,可也不该太过柔善,林若雪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对她宽容,她却蹬鼻子上脸,这种人根本不可饶恕!” 这一句句话如利剑刺向燕霁雪心口。 她终于明白裴锦绣的高明之处,不仅除掉了林若雪,更令刘景煜对她不满,妙啊! “臣妾知错。”燕霁雪苦涩一笑,低下头,“既然陛下已有决断,臣妾遵旨便是。” 离开储秀宫,秋阳高照,燕霁雪却感觉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一直爬上后颈。 碧桃担忧地看着主子:“娘娘……” “去请林妃到永安宫一叙。”燕霁雪声音低沉,“速去速回。” 林若微匆匆赶到永安宫时,已是黄昏时分。 “娘娘急召,可是为了谨瑜皇子之事?”林若微急切问道。 燕霁雪示意她坐下:“陛下可曾与你明言?” 林若微摇头:“尚未,但宫中已有风声……娘娘,臣妾实在惶恐,谁都知道谨瑜是林嫔的命,若因为臣妾害了林嫔,臣妾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正是本宫找你的原因。”燕霁雪目光如炬,“若微,你可曾想过,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林若微沉思片刻:“娘娘是指……顺嫔?” 燕霁雪点头:“从林若雪被贬,到今日险些失去谨瑜,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更可怕的是,陛下对她深信不疑,甚至疑心起本宫。” “娘娘是说……”林若微倒吸一口冷气,“若真是她,就太可怕了。” “本宫尚无确凿证据。”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若无关键证据,本宫也不能贸然出手,何况裴锦绣究竟为了什么,现在还不明朗。” 林若微脸色渐渐发白:“可她已经对挡在她前面的人下手了,下一个,不会就是……” 两人目光相接,同时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谨承和谨烨,燕霁雪的两个皇子。 “本宫绝不会让她得逞。”燕霁雪声音冷如冰霜,“既然皇上让你养育皇子,你养就是,孩子放在你那里,本宫也安心。” 林若微毫不犹豫:“是,臣妾明白。” 燕霁雪沉声道,“但对林若雪,你要暗中照拂,别让她真的走上绝路。” 是夜,咸福宫。 燕霁雪轻轻叩门,里面传来林若雪沙哑的声音:“谁?” “是本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门被猛地拉开。 林若雪披头散发,双眼红肿如桃,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贵妃的风采。 见到燕霁雪,她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皇后娘娘是来看笑话的?” 燕霁雪不以为忤,径自进入殿内:“把门关上,本宫有话跟你说。” 林若雪迟疑片刻,还是关上了门。 “瑜儿呢?陛下真要把他给林若微?”林若雪急切的问。 燕霁雪点头:“眼下这是最好的安排,至少谨瑜还在宫中,你将来还有机会……” “机会?”林若雪咬牙切齿,“我这一走,还能回来吗?裴锦绣那个贱人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你必须要走,至少是现在,你可以先去宝华寺带发修行一段时日,避一避风头,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寻合适的机会回来不迟。”燕霁雪道:“若微好歹也算你表姐,她不会薄待孩子的。” 林若雪沉默良久。 要是从前,她肯定不会相信燕霁雪的话,可如今,她也只能信她。 毕竟刘景煜已经对她彻底失望,她就在宫里,只会徒增他厌烦,反而不利于谨瑜。 她终于含泪点头:“我明白了。” 她突然抓住燕霁雪的手,“皇后娘娘,多谢您不计前嫌帮臣妾,来日有机会臣妾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瑜儿就拜托您了,他喜欢吃桃花酥,睡前要听童谣,最怕打雷……” 燕霁雪叹了口气,握住她颤抖的手:“本宫会转告林妃的。” 储秀宫内,水声哗啦。 裴锦绣浸泡在浴桶中,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肌肤,直到白皙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水已换过三次,她仍觉得不够干净。 “主子,您会弄伤自己的……”青柳担忧地递上干净的中衣。 裴锦绣恍若未闻,继续麻木地清洗着。 如果燕霁雪在这儿,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外人面前楚楚可怜心肠善良的顺嫔,此时此刻,眼底满是怨愤,恶心。 “青柳,再换一桶水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仿佛刚刚从一场梦魇中醒来,“快点!” 青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提醒,“娘娘,您已经洗了三次了。” “那又怎样,再换!”裴锦绣咬牙低喝。 她深呼吸一口气,拼尽全力才能抑制住心里的痛苦。 是啊,她脏了。 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她的身上就打上了仇人的烙印。 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第347章 她要自戕 约摸一炷香时间过去。 陈子行面色凝重地出来复命:“回陛下,长公主殿下是动了胎气,所幸救治及时,龙胎暂时无恙,只是……” “只是什么?”燕啸虎立刻上前,“公主她怎么样?” “驸马爷稍安勿躁。”陈子行不慌不忙道,“微臣在诊查时发现,长公主身上有麝香的味道,还服用了大寒之物,这才骤然腹痛见红。” “麝香?”刘景煜眼神骤冷,“哪来的麝香?” 众所周知,孕妇不可接触这类活血之物。 陈子行看向桌上那颗被遗落的夜明珠:“微臣斗胆查验了长公主近日接触的物品,发现……这颗夜明珠上被人涂了麝香粉。”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温绿韵。 温绿韵顿时脸色惨白,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臣妾冤枉啊!这夜明珠是臣妾家传之宝,怎会有麝香?” 刘景煜面沉如水:“你的意思是太医诬陷你?” “臣妾不敢!”温绿韵泪如雨下,“但这珠子自臣妾得到起就一直锁在箱中,从未动过手脚啊!” 燕霁雪也开口:“陛下,臣妾以为此事蹊跷,温妹妹与明懿无冤无仇,何必害她?不如彻查今日所有经手过夜明珠的人。” 刘景煜沉吟片刻,点头应允。 德胜立刻带人将今日接触过夜明珠的宫女太监全部拘来,一一审问。 审到明懿的贴身丫鬟夏竹时,这丫头两手绞在一起,额角冒汗,引起了燕霁雪的注意。 不过她并未声张。 燕霁雪看向陈子行:“除了麝香,太医还说长公主服用了大寒之物,查查今日的饮食。” 众人忙作一团,可不论怎么查,就是没发现饮食有什么问题。 毕竟今天的宫宴是燕霁雪一手操办,绝不可能出现毒物。 可这么一来,就怪了。 难不成那大寒之物是凭空出现的? 这时,雁鸣站了出来,命人将明懿长公主用的杯盘都检查一遍。 这一查,竟在明懿用过的茶杯中发现了寒性极强的红花残留。 那下毒之人,竟将毒物涂抹在茶杯中! 明懿长公主面色一变,反手给了贴身婢女夏竹一巴掌,“跪下!夏竹,本公主对你不薄,最是信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公主的?” 夏竹跌倒在地,替自己求饶,“公主饶命,奴婢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还不承认,本公主的餐具,向来都是经你的手,那夜明珠也是从你手里递到本公主手上的,你若不认,本公主现在就让人检查你的指甲缝,一旦查出来,本公主立刻让皇兄诛你九族!你可要想好了!” 明懿长公主向来泼辣,无人敢惹,夏竹算是踢到铁板了。 她浑身一僵,低下头去,认命似的道: “没错,正是奴婢做的,麝香是奴婢涂抹的,红花也是奴婢下的,奴婢为的就是打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 满座哗然。 燕啸虎怒不可遏:“贱婢!你为何害主?” 夏竹抬头,泪眼中竟带着苦苦压抑的痴迷: “少爷,奴婢都是为了你呀,你难道忘了,那日奴婢被公主殿下罚跪,暴雨之下奴婢差点死掉,是你给了奴婢一条生路,替奴婢免除责罚,你是那么好心,从那一刻开始,奴婢就心悦于你了……” 竟然是这样! 明懿听到这里,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她愤怒的事,只见她冷冷一笑,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燕啸虎: “又是这样……燕啸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一次你还差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本公主对你太失望了!” 这话出来,满座皆惊。 只有燕霁雪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明懿长公主是很好,可她也不可能接受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件事上跌倒,一次两次可以说他是无心的,第三次,那就只能说明他蠢,或者他的脑子有问题。 “我,我没有啊,我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都忘了什么时候救过她,谁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啊,”燕啸虎简直要气疯了,他感觉自己这两年实在点背,命犯烂桃花啊。 “公主。”夏竹突然挺起脊背尖声道,“您根本配不上驸马爷!他那么好的人,您却整日对他呼来喝去,将军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唯你命是从,你却不知感恩,还嫌弃庄姨娘位份太低,配不上做你的婆母……” “闭嘴!”明懿暴喝一声,“你胡说什么!”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是公主的贴身奴婢,跟随公主这么多年,要不是公主实在太过分,奴婢怎么会做出背主之事?” 夏竹话说到一半,转身对着燕啸虎磕了三个头,“少爷,奴婢早已经料到今日结局,奴婢劝您一句,早日跟公主和离吧,不仅仅为了您,也为了您的家人。” “不好,她要自戕!”燕霁雪低喝,松月立刻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夏竹嘴里流出黑血,倒了下去。 刘景煜命人调查,发现夏竹嘴里的毒是最烈的鹤顶红,被她提前藏在一个蜡丸里,塞在舌头下。 “胆敢谋害皇室血脉,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鞭尸三百!”刘景煜冷然吩咐道。 他是一个仁慈的帝王,并不会迁怒除了始作俑者本人以外的人。 但这件事进行到这儿,宫宴是进行不下去了。 众人退下,燕霁雪陪着明懿回寝宫。 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夏竹认罪太快了,快得有些不自然,仿佛多一刻,她就会暴露什么。 第二日一早。 晨光暖暖的照进寝宫,明懿长公主拥被而坐,床榻边小几上的安胎药早已凉透,她却一口未动。 “公主,您多少用些早膳吧。”安嬷嬷轻声劝道。 明懿摇摇头,不自觉想到了燕啸麒。 昨夜燕霁雪陪她到三更才离去,说了许多宽心话,可那些话非但没让她平静,反而搅得心头更乱。 “皇嫂说……他可能真是冤枉的……”明懿喃喃自语,随即又咬住下唇,“可那丫头看他的眼神那么热烈,他总是那样爱招惹是非,偏偏自己还不知道,这已经第三次了,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他……” 第348章 暗生嫌隙 安嬷嬷正要开口,余光瞥见,燕霁雪带着碧桃跟松月走进内室。 见明懿神色憔悴,燕霁雪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坐到床边,轻轻握住明懿冰凉的手。 “怎么这么憔悴?”燕霁雪柔声问道。 明懿眼眶一红,委屈的泪水涌了出来:“皇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气他招蜂引蝶,可又……又想他……” 燕霁雪轻抚她的背脊,低声说:“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猜忌,啸虎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性子是张扬了些,但绝非轻浮之人。 这次的人,摆明了就是要离间你们的关系,如果你的孩子没了,不仅会导致你跟啸虎走不下去,本宫也会被太后诟病,失去信任。” 明懿沉默片刻,小声道:“那……皇嫂觉得我该原谅他?” “我不是要你立刻原谅。”燕霁雪微笑,“只是希望你给他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若他经得起考验,你再做决定不迟。” 明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欲说什么,忽听门外宫女禀报:“顺嫔求见。” 燕霁雪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请她进来。” 裴锦绣手捧一个红色食盒,步履轻盈地走进来。 见到燕霁雪,她似乎有些意外,连忙行礼:“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在此,冒昧打扰了。” “无妨。”燕霁雪淡淡道,“顺嫔有事?” 裴锦绣将食盒放在桌上:“臣妾听闻长公主殿下动了胎气,特地做了些枣泥核桃糕,最是补气血的。” 明懿原本提不起兴趣,却在抬头看清裴锦绣面容时愣住了:“你……”她目光如炬,“你长得好像我皇姐……” 裴锦绣将点心拿出来:“殿下说的是嘉宁长公主吗?确实有人说过我们眉眼相似,这是我的福分。” 明懿态度立刻热络起来:“皇姐当初在宫里时,也喜欢吃枣泥糕。” 这时,安嬷嬷前来请燕霁雪过去,说是太后召见。 “本宫去去就回。”燕霁雪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裴锦绣一眼,“顺嫔既来了,就多陪明懿说说话。” 裴锦绣恭顺应下,待燕霁雪离去后,她轻叹一声:“殿下与驸马的事,臣妾也有所耳闻,恕臣妾多嘴,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误会。” 明懿苦笑:“你不知道,若不是他处处留情,怎会惹出这些事端?” “驸马爷确实有过。”裴锦绣斟酌着词句,“但殿下若放不下,不妨给他一次机会,试试他的真心?” 明懿眉头微蹙:“什么法子?皇嫂也说要给他机会……可具体该如何做?” 裴锦绣面上满是关切:“驸马爷不是今日要来请罪吗?殿下不妨这样……” 她在明懿耳边低语几句,明懿先是皱眉,随即犹豫着点了点头。 午时刚过,燕啸虎果然一身正装来到寿康宫外求见。 他眼下乌青,显然也是一夜未眠,后背还背了根藤条,明摆着负荆请罪。 “公主说……”守门的嬷嬷为难道,“要驸马先在宫门外跪满两个时辰,以示道歉诚意。” 燕啸虎一愣,随即苦笑:“好,我跪。”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燕啸虎挺直腰背跪在青石板上,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过往宫人窃窃私语,有同情的,也有嘲笑的。 堂堂驸马都尉,竟然被这样磋磨,可见寻常都是明懿说了算的。 几个宫女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哟,这不是燕驸马吗?又惹公主生气了?“ “听说是因为勾搭公主的贴身丫鬟呢!真不害臊。” “啧啧,堂堂将军之子,一点也没有大将军跟皇后娘娘的风范,竟然做出那种卑劣之事。” …… 燕啸虎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殿内,明懿透过窗缝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 可想想夏竹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 明懿咬唇,硬起心肠:“让他跪着,再等等。” 两个时辰过去,燕啸虎膝盖已经失去知觉,嘴唇因干渴而开裂。 当他终于拖着剧痛的腿走进殿内,却见明懿高高在上地坐着,裴锦绣坐在一旁,神情莫测。 “公主……“燕啸虎沙哑着嗓子开口,正要上前,却被秋嬷嬷拦住。 秋嬷嬷是太后拨给明懿的贴身嬷嬷,对明懿极好。 “驸马爷,公主有令,请您先回答几个问题。”秋嬷嬷似笑非笑“第一,您可承认与夏竹有私情?” 燕啸虎瞪大眼睛,自认为受到羞辱:“荒谬!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都是污蔑,是冤枉!” “第二。”嬷嬷打断他,“公主问您,为何总到处留情,惹人误会?” 燕啸虎面色一沉,悻悻道:“这点我承认,确有不对,可当初救人时也只是一时心善,从未有过其他想法。” “那倘若公主殿下让您在此发誓,以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心软误事,您会如何?” “我……”燕啸虎愣了一下,才言辞恳切道:“若是再遇到需要帮助之人,我会另寻更合适的法子帮他,不会再惹人误会了。” “呵!”明懿长公主忽然冷冷一笑,“这些话,你说了多少次,你是真不知悔改!” “悔改?”燕啸虎猛然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我燕啸虎行得正坐得直,何须悔改?今日烈日下跪两个时辰,任由宫人耻笑,已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让。没想到你竟得寸进尺……”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明懿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一时呆住了。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快意,嘴上却惊呼:“驸马爷怎么这样……殿下别急,臣妾去劝劝……” 她作势要追,却被明懿拉住:“不必了!让他走!” 话虽如此,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燕啸虎怒气冲冲地穿过御花园,正要出宫,忽听身后有人唤他:“啸虎!” 燕霁雪快步追来,拦在他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燕啸虎双目赤红:“姐……皇后娘娘。” 话还没说出来,眼睛先红了,一副委屈模样。 也是,他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等羞辱。 “她只是心中有气,你就不能让一让,公主正怀着你的孩子呢。” 第349章 刘景煜的失望 “那又怎样?”燕啸虎冷笑,“三年来,我事事以她为先,爹娘也处处迁就她,将军府已经快变成公主府了,她想吃的东西,我亲自排队去买,想要的,我也……罢了,我看就是我们把她捧得太高了,叫她忘了天高地厚。” “够了!”燕霁雪厉喝,“你先回去冷静一下。” 夏竹叛主这件事,查到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因为查来查去,也没有发现夏竹与其他人接触的证据,只能归结于她的个人举动。 但燕霁雪总感觉遗漏了什么,她还特意命松月严查裴锦绣那边,可惜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破绽,竟然没有破绽。 如果真是这个女人,那就太可怕了。 储秀宫内,铜镜中映出裴锦绣冷若冰霜的脸。 她将发间最后一支玉簪取下,青丝如瀑泻下,遮住了半边面容。 “可惜了……”幽幽叹了口气,“若那杯红花剂量再重些,明懿的孩子就保不住了,届时,他们两个必定和离,燕霁雪跟太后必定闹翻,就连皇上,说不定也会迁怒将军府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有好戏看了。” 青柳跪在一旁为她整理裙摆,闻言手一抖,噤若寒蝉, 她只好尽可能放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隐身。 裴锦绣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继续自语:“燕啸虎那个莽夫,竟然敢当众给公主甩脸子,真的活的不耐烦了,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一次,燕霁雪要怎么收拾残局。”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轰隆雷声。 “主子,夜深了,该歇息了。”青柳小心翼翼提醒。 这个时候,外头下起了雨,风雨沙沙,寒意从窗缝里透进来,冷得刺骨。 裴锦绣正要起身,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是小太监慌乱的喊声:“顺嫔娘娘!顺嫔娘娘可歇下了?陛下突发头疾,痛得厉害,传娘娘速去养心殿!” 裴锦绣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弹跳而起,大声道:“怎么会这样?皇上他怎么样?更衣!不,来不及了。” 她一把扯过外衫披在肩上,赤着脚就往外冲。 “主子,鞋!您的鞋!”青柳抓起一双绣花鞋追出去。 却见裴锦绣已冲进雨幕中,背影很快被大雨模糊。 裴锦绣在雨中狂奔,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衫,令她格外狼狈。 养心殿外,侍卫们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女子跑来,险些拔刀相向。 待认出是裴锦绣,都惊得目瞪口呆,这位素来温柔典雅的娘娘此刻狼狈不堪,裙角都已经湿透了,泥迹斑斑,哪里还有半分仪态? “陛下呢?”裴锦绣气喘吁吁地问,声音里满是焦急。 德胜连忙引她入内:“贵嫔娘娘来得好快……太医正在诊治,您要不换身衣服……” 内殿,刘景煜靠在龙榻上,单手扶额,强忍着一阵一阵的痛意,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绷不住。 几位太医围在床边,能做的也只有帮他缓解。 刘景煜的头疾是旧疾,每逢阴雨天就容易发作,但今日之剧烈实属罕见。 “陛下!“裴锦绣扑到床前,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臣妾来了,您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刘景煜勉强睁眼,看到裴锦绣浑身狼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 裴锦绣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湿冷的脸颊上:“别管臣妾了,臣妾听到陛下不适,什么都顾不得了,皇上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你来了,朕刘好多了。” 裴锦绣微微一愣,而后温和道:“陛下,嫔妾常常为太后娘娘按摩,她老人家说很有成效,不如嫔妾也帮您按一按,说不定会有用呢。” 刘景煜露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陈子行递来能够缓解的药油,辅助按摩的,裴锦绣立刻用食指沾取不忿,轻轻涂抹在刘景煜太阳穴上,然后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摩起来。 她的手法娴熟,显然练习多时。 陈子行等人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或许是药油起了作用,或许是按摩确实有效,刘景煜头上的剧痛慢慢消散,眉头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 他望着裴锦绣湿漉漉的睫毛和仍在滴水的发梢,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爱妃……”他握住她的手,让人拿来崭新的衣裙给她换。 裴锦绣却打了个喷嚏,像是受了风寒。 “来人,去煮一碗姜汤。”刘景煜急忙吩咐。 随后,司徒琳璟、林若微等妃嫔陆续到来,见刘景煜与裴锦绣这般缱绻,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会不识趣的凑上去,只得在外殿等候。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燕霁雪才匆匆赶到。 她衣冠整齐,发丝一丝不苟,只是裙摆有些微湿。 “皇后娘娘。”德胜上前行礼,“陛下刚睡下,顺嫔正在照顾。” 燕霁雪点头:“本宫知道了,太医怎么说?”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传到内殿将睡未睡的刘景煜耳中,却显得格外冷淡。 燕霁雪公事公办般的询问,心中不由一阵失望,比起裴锦绣不顾一切的奔来,皇后的反应,太平淡了。 “皇后。”他故意轻唤一声。 燕霁雪立刻走进内殿,看到裴锦绣守在床边,也不见异色。 “陛下感觉如何?”燕霁雪只当没看见裴锦绣,她绕到床另外一边,伸手想探刘景煜的额头。 刘景煜却微微偏头避开:“好多了,多亏锦绣的按摩。” 燕霁雪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瞬,随即自然收回:“那就好。臣妾已命人熬了安神的汤药,一会儿就派人送来。” 裴锦绣看了一眼刘景煜略显苍白的脸,小心地插话:“皇后娘娘,不如……让陛下再休息会儿?” 燕霁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顺嫔有心了,你说的对,那你在这儿守着,本宫先让她们退下。” 裴锦绣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请放心,有嫔妾在,皇上定然安然无恙,” 刘景煜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他看向燕霁雪,希望从她脸上看到类似的关切,却只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一片沉静,显得那样淡漠。 虽然知道皇后一向沉稳,但此刻的对比,让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悦。 第350章 设法救他 第二日,清晨。 “娘娘,陛下昨夜又宿在储秀宫了。”碧桃小心翼翼地说道,又飞快的看了一眼铜镜中的清冷面孔。 她发现燕霁雪越来越淡然,仿佛不管皇上做什么,也不会生气。 果然,燕霁雪只是唇角微扬:“本宫知道了。” 碧桃犹豫片刻:“奴婢听说……顺嫔近日常为陛下按摩头部,陛下对她越发宠爱。” “碧桃。”燕霁雪从妆奁中拣出一支凤钗,亲自插在发间,“本宫记得教过你,后宫之中,最忌多舌。” 碧桃吐了吐舌头,立刻噤声。 燕霁雪凝视镜中的自己,二十二岁的皇后,面孔依旧年轻,眸光却已沉淀了太多世事。 是啊,她也曾为刘景煜辗转难眠,如今却早已看开。 她又想起西陵珏的那句,君心难测。 呵,她早就知道的道理,却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样振聋发聩。 而事到如今,在乎她的,她加倍珍惜;不在乎的,也无需挂怀。 “待会去探望明懿。”燕霁雪起身,“备些安神的药材,她怕是精神头不济。” 寿康宫内,明懿正倚在窗边发呆,见燕霁雪来了,勉强起身行礼:“皇嫂。” 燕霁雪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身子可好些了?” 明懿点点头,眼下两片青影却暴露了她的疲惫与难过。 自从夏竹叛主,又跟燕啸虎生了嫌隙,这几天她日日忧心,却也没有办法。 “本宫来看看你,也是想问问,夏竹事发前可有什么异常?”燕霁雪命碧桃将礼物放下,开门见山地问。 明懿没留神桌上的礼物,低下头思索:“夏竹,实不相瞒,她一向老实本分,若说异常……” 她突然想起什么,唤来贴身婢女采莹,“你不是说有天夜里听见夏竹哭?“ 采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闻言立刻跪下: “回娘娘,是出事前一天夜里,奴婢起夜,听见夏竹姐姐在房里哭得厉害,还说什么‘不要缠着我’,我当她做了噩梦,便没有多想。” 燕霁雪眸光一凝:“后来呢?你可曾问过她?” “奴婢敲门问,夏竹姐姐好像被吓醒了,说做了噩梦,让奴婢回去睡,第二天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奴婢也就没多想。”采莹老实巴交地说。 噩梦?燕霁雪心中一动。 不做亏心事,何须怕鬼敲门呢? “夏竹家中还有什么人?”她问。 “有个大哥叫夏勇,听说是个酒鬼。”采莹低声道:“夏竹姐姐的月钱,有一大半都给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夏勇口口声声说自己要考取功名,结果就是一滩烂泥,白瞎了夏竹姐姐……不,那个叛徒。”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细心宽慰了明懿一会儿,便起身离开,说自己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离开寿康宫,燕霁雪立刻吩咐松月:“去查夏勇现在何处,本宫要见他。” 松月吓了一跳,“娘娘是要出宫?” 燕霁雪点头,“不错,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城南一处简陋小院,酒气冲天。 燕霁雪与松月一身黑衣而来,破门而入,见到的是个瘫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醉汉。 此人双颊通红,大声打着呼噜,别人都进门了他也不知道,直到松月上前,一脚给他踹醒。 夏勇吓得从床上摔下来,看到几个黑衣人,顿时屁滚尿流,“饶命,饶命!” “夏勇。”燕霁雪示意侍卫将他扶起,“本宫来问夏竹的事。” 听到妹妹名字,夏勇浑身一颤,咬了咬牙,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抓起床边的酒壶又要灌。 燕霁雪一把夺过:“你妹妹死了,你就这样糟践自己?” “死了干净!”夏勇突然想到了什么,怒火攻心,发出一声嘶吼,“谁让她不知廉耻,勾引驸马,害得长公主险些小产……要不是公主殿下宽厚,我也难辞其咎,我夏家没这样的女儿!我也没那样的妹妹!” 燕霁雪眯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勇的眼睛:“是吗?可另一个婢女说,夏竹夜里惊醒痛哭,喊着‘不要缠着我’,这像是情愿的样子吗?” 夏勇表情一僵,随即更加激动:“她就是爱驸马!就是!这个臭丫头,真不要脸。” 他的反应,好奇怪。 像是不断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一般。 燕霁雪仔细观察夏勇,他眼神飘忽,说话时手指无意识抽搐,额角有块未愈的伤疤。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夏勇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而且是被迫的说谎,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就是事实? “松月,去请陈子行来,他今日不当值,这会儿在京城边上的家中。”她吩咐道。 松月点头应下,飞身跃入浓浓夜色。 陈子行很快赶到,为夏勇诊脉后,面露讶异:“娘娘,此人脉象奇特,似有药物扰乱心神之兆。” 果然!燕霁雪心中一震:“可能医治?” “微臣可一试。”陈子行取出银针,“先以针灸通络,再服清心丹,或可缓解。” 就在陈子行施针时,夏勇突然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不好!”陈子行大惊,“他体内竟还有别的毒,与针药相冲!” 燕霁雪当机立断:“设法救他。”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夏勇肩膀,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没想到, “有刺客!”侍卫立刻围成人墙。 燕霁雪却推开拦在前面的人,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正好看见一道黑影翻墙而去。 她夺下侍卫的弓箭,对准黑衣人的背影一射。 黑影闷哼一声,踉跄落地,随即被侍卫擒获。 回到床前,夏勇已经痛得奄奄一息。 燕霁雪低声道:“是谁害你们兄妹?说出来,我会为你报仇!” 夏勇嘴唇颤抖,盯着燕霁雪看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咬牙开口,“醉春楼的花魁春雪,给我下了药,扰乱我的心智,命我叫来妹妹,妹妹也遭她毒手,都怪我……” 他眼底涌出泪水。 妹妹无辜枉死,他却始终不愿相信是自己害死了她。 这几日,他接连酗酒,就是为了麻痹自己。 “你是怎么清醒的?”燕霁雪发现这个不对劲儿的地方。 第351章 罪魁祸首 夏勇苦涩一笑,“我喝多了酒,不甚从楼梯上跌下去,撞到了头,竟清醒了,想起那夜我去寻春雪时,她在我耳边说的话,她让我将妹妹叫到她跟前,她说会跟我在一起。” 燕霁雪缓缓起身,眼中寒光凛冽:“原来如此,松月,去查,看看那个花魁娘子,最近与什么人有来往。” 她转向被擒的刺客,“押回宫,本宫亲自审问。” 她很庆幸,幸好自己今天当机立断出了宫,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抓住这么关键性的证据。 …… 永安宫内,燕霁雪换回宫装,正准备提审刺客,忽听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皇上驾到。” 刘景煜大步走入,面色阴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才道: “朕听说皇后今日微服出宫,还遭遇刺客?” 消息倒是传的真快。 燕霁雪心里一阵不舒服,他难道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燕霁雪恭恭敬敬行礼:“劳陛下挂念,臣妾无恙。” “胡闹!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皇宫,有没有皇后这个身份?”刘景煜冷笑,一脸不悦,“堂堂皇后,私自出宫,成何体统!若有个闪失……” “陛下多虑了。”燕霁雪平静道,“臣妾的武艺,等闲刺客可伤不了我。” 刘景煜一噎,冷哼一声。 “那也不该冒险。”语气到底软了几分,“你匆匆出宫,所为何事?” 燕霁雪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臣妾怀疑夏竹叛主之事另有隐情,前去调查夏竹兄长夏勇,发现他们兄妹可能被人下药控制,所以才酿成大祸。” “怎会如此?就算有所怀疑,也该让底下人去办,你一个皇后,随意出宫终究于理不合!”他瞪了她一眼,眼底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燕霁雪不再争辩。 她突然意识到刘景煜最近一段时间情绪起伏很大。 而且,他看起来状态不好,面上隐隐浮着一层病气,嘴唇也白了几分。 “陛下近日头疾如何?”她突然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刘景煜下意识摸了摸太阳穴,似乎那股隐痛还在:“多亏顺嫔帮朕按摩,缓解不少。” “你呀,叫朕怎么说才好?”刘景煜摆摆手:“那些事哪里需要你一个中宫皇后亲自处理?交给雁鸣便是。”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燕霁雪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眨了眨眼睛,这股异色又消失不见。 碧桃问:“娘娘,刺客还审吗?” “审。”燕霁雪声音冷如冰霜,“自然要审。” 刺客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审讯死不开口。 燕霁雪不慌不忙,命人取来一颗断肠丹,吃下去腹痛如绞,神仙难挡。 “本宫只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刺客咬牙不语,还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 可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冒出冷汗,脸色惨白,整个人也扭动起来,弓着身体,呼吸也已经变得急促。 燕霁雪道:“这只是第一关,你要是不说,本宫还可以继续喂你其他的,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你能有幸吃到,也算你的造化,不过,你要是肯说出来,本宫立刻让人给你解药,帮你终结痛苦。” 三次之后,刺客崩溃了:“是……是孙嬷嬷!寿康宫的孙嬷嬷!” 燕霁雪浑身一颤。 孙嬷嬷,荣太后几个贴身婢女之一,最擅药理,时常帮她调理身体。 怎么可能是她! “你胡说八道,你跟孙嬷嬷什么关系,你不过一介平民!”燕霁雪冷笑。 那刺客已经要哭了,“皇后娘娘,我是孙嬷嬷的侄子,名叫孙佳,那春雪,是她的养女……”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燕霁雪低喝。 孙佳面露恐惧:“孙嬷嬷说,她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觉得驸马配不上公主,想替公主了结这段孽缘。” 是这样吗? 燕霁雪思来想去,终究将信将疑,而且,今夜的行动,未免太过顺利,她都怀疑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她走。 她又问:“春雪,是怎么做到蛊惑人心的?” “迷魂术与药物,双管齐下……”孙佳已经痛得半死不活,气若游丝,“求娘娘赐药。” “你帮本宫作证,本宫饶你一条狗命。”燕霁雪道。 孙佳急忙点头,“一言为定!”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后者立刻拿出解药,给孙佳喂下,将他带到后殿安置。 …… 养心殿内,一缕青烟从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说是安神的檀香,却并不能镇压刘景煜心里的躁动烦闷。 夜深人静,他依旧伏在案前批阅奏折。 长时间的疲惫令他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忍痛。 他便让人将自己头痛的消息传了出去,期待那个人能来探望。 “陛下,药来了。”雁鸣双手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近。 刘景煜勉强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放下吧。” 雁鸣刚要将药碗放在案几上,殿门突然被推开。 裴锦绣一袭素白纱裙,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见到殿内情形,立刻快步上前。 “陛下又头疼了?”她声音含着浓浓的担忧,将食盒放在一旁,自然而然地接过雁鸣手中的药碗,“陛下,臣妾来伺候陛下用药。” 雁鸣退后一步,却敏锐地注意到裴锦绣接过药碗时,袖中似有什么东西滑入碗中,像是一抹液体。 他瞳孔一缩,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佩刀。 “顺嫔娘娘。”雁鸣警惕起来,“您方才往药里放了什么?” 殿内霎时寂静,落针可闻。 刘景煜一脸烦躁,不解的看向二人。 裴锦绣面色不变,只是捧着药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雁侍卫何出此言?”她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一丝委屈,“本宫并没有任何恶意。” 雁鸣单膝跪地:“陛下,微臣亲眼所见,顺嫔接过药碗时,有东西从她袖中落入药中!此药恐有问题,请陛下明鉴!” 刘景煜眉头紧锁,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雁鸣从小跟着他,从无二心,他自然信得过。 可是,裴锦绣要干什么? 刘景煜淡淡道:“锦绣,你说。” “臣妾没有……请陛下相信臣妾,臣妾绝对不会伤害陛下。” 第352章 诡计多端的裴锦绣 “可是微臣亲眼所见,顺嫔娘娘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微臣,娘娘需要微臣请来太医一探究竟吗?”雁鸣低声道。 这段时间,他眼睁睁看着刘景煜宠幸这个女人,忽略皇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他想劝,却又无从劝起,更没有立场。 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他抓了现行! “雁侍卫忠心护主,还真是让人感动。”裴锦绣抿唇笑了笑,如同春水芙蓉,美不胜收。 她缓缓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的伤口,血迹尚未完全干涸,“臣妾只是担忧皇上,所以……加了点自己的血。” “什么?”刘景煜猛地坐直身子,牵动头疾又是一阵眩晕。 裴锦绣眼中泪光盈盈:“臣妾家乡有个偏方,至亲之人的血可缓解头疾,陛下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臣妾只是想做些什么……” 她声音哽咽,“又怕陛下担心,才偷偷行事,没想到被雁侍卫发现了,臣妾真是太愚笨了。” 说着,她将药碗举到刘景煜面前。 褐色的药液上,确实漂浮着几丝淡淡的血线,乍一眼看过去并不清晰。 刘景煜震惊地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心中某处被狠狠触动。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即握住裴锦绣的手:“傻丫头,何至于此……” 雁鸣尴尬地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景煜冷冷扫他一眼:“退下吧,念在你忠心,朕不追究。” 就在雁鸣躬身退出时,燕霁雪恰巧来到殿外。 她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没想到裴锦绣比她还快一步。 见他神色不对,燕霁雪轻声问道:“雁侍卫,怎么了?” 雁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头:“娘娘自己进去看吧,娘娘当心。” 燕霁雪眉头微蹙,点了下头,进了养心殿,一股药味弥漫,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不明所以。 却见刘景煜正握着裴锦绣的手腕,在为她擦拭血迹,目光很是感动的样子。 “臣妾参见陛下。”燕霁雪瞬间明白了什么,却不动声色,行礼道,“听闻陛下头疾发作,特来探望。” 刘景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皇后来得可真及时。” 这话里的讽刺与不满显而易见。 燕霁雪心里一沉:“臣妾方才在处理别的事,耽搁了片刻,请陛下恕罪。” “朕不是说过,让你把那些事交给底下人?还是对你来说,朕这点小病算不了什么。”刘景煜冷笑,“倒是锦绣,不顾自己身子,以血入药……” 燕霁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顺嫔对陛下真是情深义重,只是……” 她转向裴锦绣,“这伤口处理得不够妥当,若不慎感染,总不太好,松月,去取本宫的金疮药来。”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燕霁雪会是这种反应。 她这手腕上的伤口就指甲盖那么大,用不了几天就愈合了,哪里需要金疮药? 她勉强笑道:“谢母后关心,臣妾无碍。” 刘景煜也明白燕霁雪的一语双关,可燕霁雪明摆着是好意,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发现她面色冰冷,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连一句真心的关切都没有。 刘景煜心里仿佛堵上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叫他呼吸都难受。 燕霁雪始终低着头,避着他的视线,并不想看他的眼睛。 她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可他身边已有佳人相伴,又何须她徒费心思? 她的感情,难道就那般卑贱,永远在原地等着他,不惜摇尾乞怜么? 她燕霁雪又不是没有骨头的废物。 第二天,审清了孙佳,连春雪也抓了回来,拿到了供词,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契机。 可燕霁雪左思右想,左查右查,依旧无法将这件事跟裴锦绣关联起来。 除非,孙嬷嬷亲口承认。 这天下午,燕霁雪来了寿康宫。 寿康宫比往日安静许多。 “雪儿来了。”太后倚在软榻上,见到燕霁雪,懒懒地抬手示意她坐下。 燕霁雪行礼后抬头,不禁一怔,太后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与半年前那个病怏怏的老妇人判若两人。 “母后气色大好。”燕霁雪真诚地问,“可是找到了什么良医?” 太后微微一笑:“哪有什么良医,不过是孙嬷嬷和顺嫔照顾得好,特别是锦绣,日日给哀家做药膳,比太医院的方子管用多了,还帮哀家按摩,她的手艺如今跟孙嬷嬷不相上下了。” 孙嬷嬷就在太后身边站着,笑容灿烂,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荣太后话锋一转:“倒是你,“她突然话锋一转,“近日与皇帝处得如何?哀家听到了几句不中听的话,雪儿,你可需解释给哀家听听?” 燕霁雪有些不自在,想到了那天夜里离开时刘景煜那失望的目光。 她甩开这些心思,勉强笑道:“母后多虑了,儿臣与陛下各有各的事要忙碌……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是吗?”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哀家怎么听说,皇帝近来更爱去储秀宫?前日他头疾发作,又是锦绣第一个赶到,以血入药? 雪儿,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虽然哀家喜欢锦绣,可你也是哀家看着一路走过来的,你跟皇帝之间的情谊,无人能比,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燕霁雪心里一震,莫名有些委屈。 她沉默片刻,才开了口。 “顺嫔对陛下情深义重,是臣妾疏忽了。”她低下头去,做出一片诚恳模样,“日后定当多加注意。” 荣太后一眼看穿她言不由衷,有些无奈:“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后宫诸事繁杂,若有需要,可以让锦绣帮你分担些,过几日哀家要去护国寺小住几日,这宫里诸事,便交给你了。” 燕霁雪点了点头。 荣太后两天之后离开,她只带了安嬷嬷与夏嬷嬷。 燕霁雪察觉时候到了。 这天傍晚,她亲自带了来了寿康宫。 “孙嬷嬷此刻在何处?” “在寿康宫小佛堂,说是为太后祈福。” 穿过回廊,燕霁雪径直走向小佛堂。 推开门,只见孙嬷嬷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佛像念念有词。 第353章 另一个人证 听到动静,老嬷嬷回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堆起笑容:“老奴参见皇后娘……” “拿下!”燕霁雪不等她说完,低声喝道。 两名健壮宫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住孙嬷嬷。 孙嬷嬷挣扎着喊叫:“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老奴犯了什么错……” 燕霁雪反手关上佛堂门,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在孙嬷嬷面前:“认得这个吗?” 那是春雪的贴身之物,是她这个当娘的亲手送给女儿的。 孙嬷嬷瞳孔微缩,随即摇头:“老奴不知……” “不知道?”燕霁雪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这个呢?” 信纸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孙嬷嬷脸色刷地变白,嘴唇开始颤抖。 “本宫没时间与你周旋。“燕霁雪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春雪跟孙佳已经招了,是你让他们陷害燕啸虎。” “不,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孙嬷嬷跪趴下去,瑟瑟发抖,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燕霁雪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嬷嬷是聪明人,何必受皮肉之苦?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宫或可留你个全尸。” 孙嬷嬷微微大了胆子:“老奴对太后忠心耿耿,皇后无故拿人,太后回来必不轻饶!” “看来嬷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燕霁雪从松月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这里面,可是好东西,嬷嬷想不想尝尝?” 孙嬷嬷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 燕霁雪不给她思考时间,捏住她下巴将药液灌了进去。 药效发作很快。 不过半刻钟,孙嬷嬷眼神开始涣散,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五脏六腑传来沉甸甸的痛,令她差点低吼出声。 “嬷嬷还真是厉害,比本宫想象的骨头硬多了。”燕霁雪低低笑了一下,目光如炬,“本宫只想知道,你的身后之人,是不是裴锦绣。” 她死死盯着孙嬷嬷的眼睛,不放过其中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孙嬷嬷眼睫颤了一下,又飞快地恢复正常。 燕霁雪也没放过这一丝异常,心里的揣测应了大半。 就在她准备继续追问时,碧桃快步跑进来:“娘娘,顺嫔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燕霁雪唇角一勾:“来得真快。” 她转向松月,“去把人证带来,要快!” 殿门被推开,裴锦绣一身浅蓝色衣裙,在几名太监宫女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孙嬷嬷,她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姐姐,您这是……” 燕霁雪不动声色:“顺嫔擅闯寿康宫,好大的胆子。” 裴锦绣这才拜了一拜:“妹妹是奉陛下口谕,来请姐姐移步养心殿,没想到……” 她看向孙嬷嬷,眼中含着不忍,“孙嬷嬷是太后身边老人,姐姐怎能如此对待?若太后知晓,姐姐就不怕太后娘娘责罚?” 就在这时,孙嬷嬷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顺嫔娘娘救命啊!皇后要屈打成招,污蔑老奴是害人凶手!老奴冤枉啊!”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更加不解:“姐姐,这其中必有误会,孙嬷嬷伺候太后三十年,怎会害人?” “你跟孙嬷嬷倒是关系不错,既然如此,为何不为她担保一二,倘若她有罪,你也同罪,如何?”燕霁雪挑眉一笑,眼底划过讥讽。 裴锦绣一噎,“这……” “怎么,不敢,本宫看你跟孙嬷嬷关系挺密切,你们二人倒是极有可能合谋。”燕霁雪上前,绕着裴锦绣转了一圈,将她打量了好几遍。 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阴险狡诈,到这个时候了,依旧抽身事外,这一次,恐怕也只能还燕啸虎清白,不能将这个女人真面目揪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裴锦绣脸色无奈,“娘娘对嫔妾有怨,嫔妾心中知晓,可即便如此,娘娘也不能这般诬陷嫔妾。” 燕霁雪懒得跟她虚以逶迤。 这时,松月将春雪带来了。 春雪可谓清丽脱俗,貌美无双,哪怕披头散发,也自有一番韵味。 她一见孙嬷嬷就尖叫起来:“母亲,救我,皇后娘娘要杀我!” 孙嬷嬷见状,突然发狂般挣扎:“春雪!你怎么也……” 她方才并不相信,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这儿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儿。 她明明将春雪隐藏的很深啊。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一把抓住春雪头发,迫使她抬头:“当着顺嫔的面,把你交代的话再说一遍!” 春雪浑身发抖,目光在孙嬷嬷和裴锦绣之间游移。 只见裴锦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春雪眼底涌出泪水,像是彻底迷惘,不知所措。 燕霁雪也不着急,静静等待。 剑拔弩张之际,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皇上驾到。” 刘景煜面色阴沉地大步走入,看到殿内情形,眉头紧锁:“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燕霁雪不慌不忙行礼:“陛下,臣妾正在夏竹害人一事,幕后真凶竟然是孙嬷嬷,两个证人都已经招供。” “陛下!”裴锦绣突然跪地,泪如雨下,可怜巴巴的求情,“皇后姐姐不知听了谁的谗言,突然来寿康宫拿人,孙嬷嬷年纪这么大,怎经得起这般折腾?何况孙嬷嬷教嫔妾按摩手法,也算嫔妾半个师傅,嫔妾实在不忍心看她一把年纪还要被污蔑,求皇上替她做主……” 刘景煜看看燕霁雪,又看看裴锦绣,眼中满是怀疑:“皇后,你有何证据?” 燕霁雪正要开口,春雪突然跪趴下去,大声道: “皇上救命啊!民女只是青楼女子,什么夏竹,什么驸马公主的,听都没听过!皇后娘娘严刑逼供,民女实在受不住才胡言乱语……” 局势瞬间逆转。 刘景煜脸色越来越难看。 裴锦绣忍不住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说?” 燕霁雪冷笑,“那便只有招另外一个人证了,请皇上移步后殿,其他人不必跟随。” 刘景煜将信将疑,终究还是跟着燕霁雪来到后殿,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孙佳。 他是孙嬷嬷亲侄子,他的身家性命还在燕霁雪手上。 他将那天在燕霁雪面前说的,再说了一遍。 第354章 刘景煜的怀疑 “若陛下还不相信,可以让雁鸣侍卫再审这二人,春雪突然反咬一口,必定受人指使,雁鸣一定能查出端倪。”燕霁雪一字一顿道。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燕霁雪这一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是看向他时,眼底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暖与柔情。 刘景煜莫名心里一痛。 他道:“朕信你,也信啸虎,他就是脑子大条了些,过于心软。” 停顿片刻,他上前试图去握燕霁雪的手,却在半空僵住,而后收了回去。 “孙嬷嬷暂且收押,等母后回来处置,那二人,斩。”他道。 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终于放了下来。 太好了。 燕啸虎终于清白了。 他跟明懿能和好如初了,将军府也不会被太后迁怒,不会与皇室生出嫌隙了。 燕霁雪当真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是,这一次依旧没能揪出最大的凶手。 不过,来日方长。 …… 是夜,储秀宫。 裴锦绣坐在铜镜前,望着虚空,一动不动。 刘景煜竟然再一次相信了燕霁雪! 她快气疯了。 她做了那么多,还是比不上燕霁雪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吗? 她如何能甘心? 这一次,差点就被燕霁雪抓到了,只不过她并不担心。 孙嬷嬷绝对不会露出马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柳慌慌张张跑进来:“主子,陛下……陛下朝这边来了!” 裴锦绣手中玉梳一顿:“这个时辰?” 刘景煜平日这时应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怎么会过来? 她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脑子里思绪翻转,起身后换上一副温婉表情迎向殿门。 刘景煜大步踏入,身后竟无一个随从。 他面色阴沉,眼中翻涌着裴锦绣从未见过的厉色 “陛下……”她刚想行礼,就被刘景煜一把扣住手腕。 “你,你究竟是谁?”他声音低沉得可怕,“究竟想干什么?” 毫无征兆。 裴锦绣心跳都骤停一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彻底暴露了,急忙跪了下去,眼眶泛红:“陛下何出此言?臣妾是锦绣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景煜竟猛地将她拉到窗前,指着远处永安宫。 “自从你入宫,朕与皇后争吵不断,将军府屡遭事端,明懿与驸马险些反目……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巧合?” 裴锦绣心中大骇,刘景煜竟将这些都联系起来了! 燕霁雪那个贱人又做了什么? 她眼泪婆娑抱住刘景煜的腿:“陛下,臣妾对您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若臣妾有半点异心,天打雷劈!臣妾并没有挑拨离间啊,臣妾实在不知道是谁要坑害臣妾,竟如此离间陛下与臣妾的关系。” 她仰起脸,眼底大滴大滴地涌出来,“臣妾愚钝,猜不到不知何人构陷,但求陛下明察……” 刘景煜低头看着她,眼中怒火与挣扎交织。 他伸手抚上裴锦绣的脖颈儿,动作轻柔,声音却冷硬如铁:“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 他手指突然收紧,“朕会让你后悔来到宫里。” 裴锦绣感到下脖颈几乎要被捏碎。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刘景煜,那双总是对她温柔含笑的眼睛,此刻只有刺骨的寒意。 看吧,这就是帝王。 他心里始终深爱着他的皇后,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任何人只要伤害到她,他就变了。 他好能藏,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愚蠢地以为,她赢了燕霁雪,赢得了帝王的心。 呵!还真是可笑,她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恐惧如毒蛇般爬上脊背,她意识到,这一次,眼泪可能不管用了。 突然,她猛地挣脱刘景煜的手,朝殿中梁柱撞去! “锦绣!”刘景煜大惊,飞身去拦,却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袖。 “砰!”一声闷响,裴锦绣额头撞在柱上,鲜血顿时涌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味儿,令人窒息。 “传太医!快传太医!”刘景煜一把抱起她,声音中满是颤抖。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难道真是冤枉了她? 裴锦绣气若游丝,却仍挣扎着说话:“陛下……臣妾……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罢,晕厥过去。 刘景煜抱着她纤细的身子,心中翻江倒海。 “陛下。”陈子行匆匆赶来,见状立刻为裴锦绣止血包扎,把脉开方,“顺嫔娘娘伤势不轻,需静养数日。” 刘景煜坐在床边,看着裴锦绣缠满纱布的额头,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松动。 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误会了。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主动,是他想要她的心,她只是被迫配合他而已。 后来,她还把心给了他,他能感觉到。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不踏实,会觉得她的笑容那样不真实? 他总能想到当初的燕霁雪,当初的她,笑起来那样纯粹干净,满满的都是暖意。 裴锦绣的笑,却像蒙上了一层纱衣,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他伸手轻抚她冰凉的脸颊,喃喃道:“何必如此……” 就在此时,裴锦绣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看到刘景煜,她眼中立刻涌出泪水:“陛下,为何要救臣妾,让臣妾死了干净……” 刘景煜长叹一声,为她拭去泪水,“朕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怀疑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这种矛盾已经撕烂了他的心。 “陛下。“裴锦绣虚弱地握住他的手,“臣妾可以死,但不能背负不白之冤……臣妾对陛下……唯有真心……” 刘景煜沉默良久,最终轻声道:“好好养伤。” 他起身离去,背影透着疲惫与迷茫。 待刘景煜走远,裴锦绣眼中的柔弱瞬间消失。 她示意青柳关紧殿门,随即从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吞下。 “主子。”青柳吓得面无血色,“您的伤……” “死不了。”裴锦绣冷笑,额头的伤让她原本柔弱的面容有些狰狞,“孙嬷嬷的家人,一个不留。” 青柳浑身发抖:“可太后还在佛寺……” 第355章 和好如初 “照做就是!”裴锦绣厉声道,随即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刘景煜已经起疑,她必须加快计划了。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明懿长公主坐在窗前,看着院中正在练剑的燕啸虎。 阳光洒在他矫健的身姿上,剑光如水,恍如初见时的少年郎。 “看够了吗?”燕啸虎突然回头,冲她咧嘴一笑,收剑入鞘,大步走来,身上还带着汗水和铁锈的气息。 明懿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只是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他单膝跪在明懿面前,握住她的手:“公主殿下,还生气吗?” 明懿抽回手,却没了往日的凌厉:“皇嫂都查清楚了,夏竹是被人下了药……我……我错怪你了。” 燕啸虎眼中闪过惊喜:“那……公主殿下原谅为夫了?” 明懿轻哼一声:“看你表现。”话虽如此,眼角却已带了笑意。 燕啸虎趁机将她搂入怀中:“为夫发誓,今生今世只爱公主殿下一个,那些丫鬟婢女,我看都不看一眼!” “油嘴滑舌!“明懿捶他一下,却靠得更紧。 将军府的一切,也传到了燕霁雪跟前,她听说两人和好如初,这才放下心。 永安宫的夜色比别处更沉些。燕霁雪独坐窗前,眉头多了一抹愁色。 “娘娘,三更天了。”碧桃轻声提醒,为她披上外衫。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碧桃,你说本宫是不是太心急了?” 碧桃不敢接话。 燕霁雪也不需要她回答,这更像是一场自言自语的反省。 “抓住孙嬷嬷,揪出春雪,看似斩了裴锦绣的左膀右臂……” 她喃喃自语,有些沮丧,“实则打草惊蛇,让她藏得更深了,也会更加谨慎。” 她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的愤怒与不甘。 那个诡计多端的女子,竟在她眼皮底下,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迷惑刘景煜。 实在可恶。 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慢慢揪就是了。 七日之后。 寿康宫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荣太后仪仗浩荡回宫。 “孙嬷嬷呢?”荣太后落座不久便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让满殿宫人噤若寒蝉。 裴锦绣跪在阶下,眼圈微红:“回太后,孙嬷嬷她……被皇后娘娘查出来与公主身边的婢女勾结,意图挑拨公主与驸马……” “什么!”荣太后手中佛珠一顿,冷笑一声,“带上来。” 两名侍卫拖着一个血人进来。孙嬷嬷左手腕处缠着渗血的布条,面色灰败如土,见到太后却突然挣扎起来: “太后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可,奴婢也是为了公主殿下着想啊。”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伺候了自己三十年的老奴,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呵,你倒是好心肠。” “老奴糊涂!”孙嬷嬷以头抢地,“老奴鬼迷心窍了,竟然怀疑驸马品行不端,会害了公主,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后看在奴婢兢兢业业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闭目捻动佛珠,忽然道:“哀家亲自选的女婿,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既然如此,你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孙嬷嬷浑身发抖,不敢再言。 荣太后缓缓起身,眼中寒光乍现:“拔了舌头,逐出宫去,自生自灭。” “太后饶命啊!”孙嬷嬷的惨叫渐行渐远,殿内众人噤若寒蝉。 裴锦绣伏地不起,袖中手指掐入掌心。 孙嬷嬷知道太多,如今虽保得一命,但出了宫……她得尽快安排人手。 “锦绣。”太后突然唤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竟亲自接哀家回宫。” 裴锦绣抬头,眼中含泪:“臣妾不敢当,实不相瞒,臣妾有事要求太后娘娘,还请娘娘允准。” “你直说就是。”荣太后淡淡道,只要不过分,任何要求她都能答应。 “请太后娘娘恩准臣妾出宫,带发修行一段时日,为太后和陛下祈福。”她跪下,虔诚道。 “为何?”荣太后不解。 裴锦绣幽幽叹了口气,“并无缘由,臣妾只是想……清净一段时日,说不定心思静了,能有幸怀上龙子。” 荣太后想了想,没有反对,只是让她三思而后行。 此事上报到燕霁雪这里,后者也有些惊讶,这是想暂避锋芒,抽身而退了。 倒是挺有意思。 只不过,能一段时间不见这个碍眼的东西,给她留后时间调查,倒也不是坏事。 燕霁雪也允了。 三日后,裴锦绣素衣简从出了宫门,回头望了眼巍峨红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刘景煜,为的就是继续让他愧疚心痛,离开一段时间,他说不定才会更加珍惜她。 等刘景煜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追不上了。 宫中因裴锦绣的离开暂时平静。 直到半个月后的雨夜,这份平静被打破。 “娘娘,不好了!”碧桃得到消息,一溜小跑进了寝殿,“小皇子突发高热,太医说是风寒入体,一直哭喊着要娘亲呢。” 燕霁雪猛的一僵:“若微呢?” “林妃娘娘衣不解带照顾了三日,可小殿下就是不见好……”碧桃压低声音。 燕霁雪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备辇,本宫去看看。” 刚踏出殿门,却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跌跌撞撞冲进永安宫宫门,竟是本该在城外寺庙的林若雪! “林嫔?”燕霁雪愕然,“你怎么……” 林若雪扑通跪在雨水中,发髻散乱,脸上雨水一个劲儿往下淌,狼狈不堪:“皇后娘娘!求您让臣妾见见瑜儿!臣妾听说他病了,三天三夜没合眼……” 燕霁雪示意宫人扶她起来:“你先换身干衣裳。” “不!”林若雪甩开宫人,眼中尽是爱子心切的痛苦,“林若微害我儿子,我要带瑜儿走!宫外佛寺清净,哪有这些肮脏.毒计……” 燕霁雪无奈,眯起眼睛:“你知道抗旨回宫是多大的罪过吗?你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能照顾好谨瑜?” 第356章 有了身孕 “我管不了那么多!”林若雪嘶吼,“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欺负。” 燕霁雪心里一阵烦躁,“若微不会那么做,她很喜欢谨瑜。” “人心隔肚皮,孩子终究不是她生的,她怎么会真正疼爱?” 终于,燕霁雪轻叹一声:“跟本宫来。” 偏殿内,燕霁雪命人取来干爽衣物给林若雪换上,又屏退左右。 林若雪像个木偶般任人摆布,直到房门被人“啪”得关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诓了,“皇后,你干什么!” 燕霁雪在门外低喝:“你想害死你儿子吗?谨瑜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母亲?” 林若雪僵住:“什么……意思?” “抗旨回宫,私闯宫廷,哪一条都够治你的罪。”燕霁雪冷声道,“陛下若怒,不仅你要受罚,谨瑜也会被你牵连,被陛下厌恶,前途尽毁,这就是你想要的?” 林若雪如遭雷击,颓然瘫坐在地上:“那……那我该怎么办……”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明日去求见陛下,说你思子成疾,恳请回宫,本宫会从旁劝说。” 林若雪泣不成声,许久,才狐疑道:“你……为何帮我?” 她从前可不止一次害了燕霁雪。 “本宫不是在帮你。“燕霁雪不以为意道,“是在帮谨瑜的娘。” 林若雪沉默许久,突然觉得自己输了,输给了燕霁雪。 她为自己曾经的那些举动感到羞愧。 往事流转,她突然问道:“你不怕我回来再生事端?” 燕霁雪轻笑一声,那笑容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林若雪,你从前不也成了我的手下败将?就算你是孙猴子,也翻不出本宫的五指山,何况你还有谨瑜这个权利。” 翌日,林若雪按燕霁雪所言,跪在养心殿外哭求面圣。 刘景煜本不欲见,是燕霁雪温言相劝: “陛下,林嫔毕竟是谨瑜生母,皇子病中思母,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您就算不喜她,也该考虑考虑谨瑜的颜面,日后他长大了,因为此事被人诟病可如何是好?” 刘景煜沉默片刻,起身透过窗户看到跪在地上憔悴不堪的林若雪,心中一软,准了林若雪回宫照顾谨瑜。 但也有前提,如果林若雪再生事,绝不轻饶。 林若雪回到阔别多日的咸福宫,抱着病弱的谨瑜泪如雨下。 几日之后,谨瑜终于转危为安,这个身子骨孱弱的小皇子瘦了一圈,实在惹人心疼。 “皇后娘娘。”林若雪前来拜见燕霁雪,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从今往后,臣妾任凭差遣。” 燕霁雪有些不解,“怎么?” “这一次又是你帮了我,才能让我重新抚养谨瑜,我感激不尽。”林若雪态度倒是相当诚恳,跪的笔直。 燕霁雪摆了摆手,“行了,你既然回了宫,不惹事也就罢了,好好照顾谨瑜,以后有的是你的好日子,可要是再像以前一样不安分,本宫也不会饶了你。” 时间一天天过去。 林若雪的确安分守己了不少,除了守着谨瑜,就是在燕霁雪宫里走动,就连司徒琳琅跟温绿韵都有些震惊,没想到她们几个有朝一日还能一起在永安宫聊天吃茶。 只不过,自从林若雪回来,跟林若微一直淡淡的,没什么交集。 甚至林若雪总是避着林若微,更不情愿让谨瑜跟林若微接近。 有几次林若微想抱抱孩子,林若雪很是介意,以孩子怕生为由拒绝。 燕霁雪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眼看着林若微心里难过,也只能多宽慰宽慰她。 两个月后,太医院传出来一个令人惊讶的好消息。 林若雪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 得知此事,就连燕霁雪也格外震惊,没想到林若雪这么有能耐,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让刘景煜回心转意,重新垂怜于她。 “怎么会这样,她也太好命了吧。”司徒琳琅一脸惊讶,“皇上才去了她那里一两次吧,这就怀上了?” 温绿韵两手一摊,吃了块绿豆糕,“谁让人家运气好,不过我听说皇上隔几天就会去护国寺,既然这样,何不将顺嫔接回宫来呢?” “这岂是你我能置喙的?”司徒琳琅一个眼风过去,温绿韵便不敢多言了。 燕霁雪无奈,“好了,你们二人也加把劲儿,争取怀个自己的孩子,余生也有盼头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道“我们两个有谨烨就够了,以后他还能不管我们?” 春日的御花园里,林若雪轻抚尚未显怀的腹部,唇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不远处,几名低位妃嫔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更让她挺直了腰杆。 “林嫔姐姐气色真好。”温绿韵递上一碟酸梅,“这胎定又是个健壮的小皇子。” 林若雪拈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酸得眯起眼:“承温妹妹吉言。” 她如今学乖了,不再如从前那般骄横,连称呼都客气了几分。 自从回宫后,她谨记燕霁雪的告诫,安分守己,专心照顾谨瑜。 许是这份改变打动了刘景煜,上月一次侍寝后,她竟再次有孕。 太医说胎象稳固,喜得她都快哭了,连夜去宫外寺庙还愿。 自从有孕之后,她可谓是小心谨慎至极,恨不得入口的每一口水每一口点心都被验上十次八次毒。 为了避免出意外,她直接在咸福宫设了个小厨房,还问刘景煜要了个御厨,每天只负责她一人的饮食。 荣太后,刘景煜跟燕霁雪都赏赐了她不少东西,而因即将成为宫里唯一一个拥有两位亲生皇子的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宫外传来好消息。 顺嫔也怀了身孕。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水球,在后宫炸开。 十月的天,御花园内风景如画。 “听说储秀宫那位……”一个嫔妃刚开口,就被同伴扯了衣袖。 坐在中间的林若雪愣了一下,预感不妙,但仍勉强露出笑容:“裴锦绣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温绿韵小声道:“顺嫔娘娘昨儿个回宫了,说是……也有了身孕。” 林若雪指尖一颤,“什么?” 裴锦绣离宫不过三月,怎就……这么快? 她没怀孕的时候都被万千宠爱,如今怀了孩子回宫,岂不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第357章 裴锦绣有孕 回到咸福宫,林若雪手一挥,桌案上所有物件全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只有贴身婢女佩儿敢上前劝慰:“主子息怒,当心动了胎气。” “那个贱人!”林若雪咬牙切齿,“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赶上这时候,偏偏要分走本宫的宠爱。” 佩儿递上安胎药:“主子别多想,您这胎比她还早上一月呢……” 林若雪一口饮尽苦药。 她想起刘景煜对裴锦绣的宠爱,心中仍如火烧。 “主子,皇后娘娘来了。”小宫女进来通报。 林若雪慌忙整理衣冠,刚起身相迎,燕霁雪已踏入内室。 燕霁雪目光扫过地上碎片,又落在林若雪强作镇定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 “顺嫔怀孕了,你怎么看?”她绕开脚下障碍物,坐上檀木椅。 “臣妾还能怎么看,自然是恭喜了。”林若雪咬牙切齿,“娘娘怕是也不乐见其成吧,裴锦绣有了身孕,皇上怕是会对她更加上心,以后后宫哪里还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燕霁雪没有做声。 她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才勉强压住那股愤怒。 天知道她有多恼火,又有多失望。 刘景煜可以让任何女人怀孕,她都可以不在乎,甚至好好对待他的孩子。 可偏偏是裴锦绣,动机成迷却又心狠手辣的裴锦绣!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若有皇子加持,以后指不定翻出什么浪花。 她甚至想过,一了百了,直接杀了那个女人。 可是,终究下不了那个狠手。 也不能让别人下狠手,毕竟稚子无辜。 “别说那些没用的,本宫是来警告你,别做不该做的事,别拿自己的前途冒险。”燕霁雪深深看了林若雪一眼,“哪怕她挑衅,你也要忍,不止为了你自己。” 林若雪眉头一蹙,到嘴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她也无比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有多尴尬,要不是有个儿子,怕是刘景煜早就容不下她了。 罢了。 忍就忍。 就当看不见,听不见! 这一“忍”字,说来容易做来难。 宫里传出流言,莫名其妙的,说谨瑜是最不中用的一个皇子,天天生病,将近两岁了,却仍瘦瘦小小的,哪里有谨承那样健壮? 林若雪气的半死,查了又查,线索指向裴锦绣,可是没有确切证据。 她想将此事告知刘景煜,想起燕霁雪的话,终究忍了。 那日,她在御花园偶遇被宫人簇拥着的裴锦绣。 对方满头珠翠,气色红润,一袭淡粉衣裙衬得肤若凝脂,简直如天仙下凡。 “林姐姐。”裴锦绣笑吟吟行礼,“多日不见,姐姐怎么憔悴了?面色这般苍白,可是孕期不适?” 这是在说她丑? 林若雪强压怒火:“不劳顺嫔挂念,本宫好得很。” 裴锦绣故作惊讶:“是吗?可妹妹听说谨瑜皇子又病了,姐姐日夜照料,怎能不累?” 她轻叹一声,“也是,那孩子自小体弱,听说路都走不稳,将来怕是……” “裴锦绣!”林若雪厉声打断,“你再说我儿一句试试!” 裴锦绣立刻红了眼眶:“姐姐误会了,妹妹只是关心……” “好一个关心!”林若雪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把戏,你以为怀了龙种就能为所欲为。” “林嫔娘娘!”青柳突然挡在前面,“我家主子身子重,经不起惊吓,望娘娘海涵。” 林若雪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怒火:“本宫今日不与你计较。” 说罢转身离去,背后传来裴锦绣轻柔如风的声音: “姐姐慢走,当心脚下,别像谨瑜皇子似的,走两步就喘……” 林若雪脚步一顿,忍无可忍,转身就扬起巴掌。 可偏偏这时,裴锦绣眼底划过一抹阴冷的厉色,像是一个阴狠毒辣的猎人,挖好了陷阱,只等猎物跌落。 “怎么,姐姐要打我?”裴锦绣似笑非笑,“姐姐三思啊,妹妹肚子里可是有皇子的。” “就你有?”林若雪脑子里回荡起燕霁雪的话,狠狠咬下了这口恶气,皮笑肉不笑,“你一再挑衅本宫,不就是为了让本宫打你,好给你机会去陛下面前告本宫。 呵,你当本宫是蠢物么?何况,本宫就算打了你又怎样,本宫比你资历老,又有皇子,只不过,本宫不屑与你这种奸险小人一般见识,怕脏了本宫的手!” 说完勾了勾唇角,在裴锦绣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裴锦绣微微咬牙,眼底划过一抹忧急。 不能再等了。 必须尽快行动。 “娘娘,林嫔好像发现什么了,咱们再这样刻意挑衅下去,万一她告诉皇上皇后娘娘,咱们又该怎么办?”青柳压低声音道。 连她都看出来了,自家主子是故意想激怒林嫔。 “那个蠢货,就算背后有皇后又怎么样?本宫有的是法子让她露出马脚。”裴锦绣冷冷开口。 她倒是想过嫁祸燕霁雪,可是没用,那个女人比谁都谨慎,何况就算嫁祸,刘景煜怕是又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根本杀不死她。 倒不如将目标对准林嫔,从侧面激怒燕霁雪,引她入局。 可偏偏林若雪像是开了窍,连着好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自己宫里守着谨瑜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任凭外头再怎么争,她就一直按兵不动。 就连刘景煜都当众夸她,性格稳重了不少,看样子没白出宫待那么长时间。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裴锦绣才总算抓住机会。 这天,林若雪在御花园中散步,裴锦绣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身边一个带了青柳。 大老远的,就看到林若雪在千鲤池前喂鱼,笑声欢快,压根儿没注意到旁身后有人靠近。 “真巧啊,姐姐。”裴锦绣在青柳的搀扶下走上亭子台阶,昨夜刚下过雨,台阶上尚存水迹,地面湿滑。 林若雪的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转头,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 “佩儿,咱们走。”林若雪冷哼一声,兴致全无,带着婢女就要离开。 第358章 裴锦绣的挑衅 裴锦绣却道:“慢走不送,不过姐姐确定要错过一些事情吗?妹妹实在不忍心姐姐蒙在鼓里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若雪转头瞪了裴锦绣一眼,头上的金簪狠狠晃了一下,差点从发间滑落。 “关于谨瑜殿下的事,姐姐也要置之不理么?”裴锦绣似笑非笑。 林若雪果然脚步一顿。 佩儿有些担忧,“娘娘,咱们还是走吧。” “谨瑜怎么了?”林若雪转身,直勾勾盯着裴锦绣。 裴锦绣上前,青柳却并未一同前去,而是留在五步开外。 “姐姐,此等要紧事,可不能让旁的人听了去。”她道。 林若雪想了想,使了个眼色给佩儿,后者担忧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带着随从退下亭子,但也离得不远,有问题随时都能上前。 裴锦绣上前,以手遮口,低声道:“同样是陛下的儿子,为何谨瑜一直体弱多病,谨承与谨烨便安然无恙,健康成长呢?” 林若雪没有说话。 她其实也心存疑虑,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身子骨弱,所以连带着谨瑜也比旁的孩子孱弱。 裴锦绣慢慢凑近,再度开口:“该不会谨瑜被有心人暗害,或者,下了药?” “怎么可能?”林若雪咬牙切齿。 “怎么不可能,在这宫里,你这种脑袋空空的人都能获得恩宠,还有什么不可能?”裴锦绣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看着林若雪,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贱人!”林若雪立刻意识到对方是在羞辱她,顿时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裴锦绣眸色一闪,突然抓住她手腕,自己趔趄着向后倒去! “啊!”一声尖叫,裴锦绣从七八步高的台阶上滚落,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滚在地上,衣裙脏了,脚也以奇怪的姿势弯折过去。 “主子!”青柳发出尖锐的叫喊,急忙冲过去想将裴锦绣扶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请太医!请皇上!” 御花园乱作一团。 林若雪呆立原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后背一阵寒凉,她根本没碰到裴锦绣! 这根本就是针对她的一个陷阱,裴锦绣这个贱人! 养心殿内,刘景煜面色铁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若雪:“朕本以为你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这般恶毒!顺嫔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半分好歹,朕拿你是问!” “陛下明鉴!”林若雪泪流满面,“臣妾没有推她,是她自己……” “够了!”刘景煜怒拍桌案,站了起来,一脸失望地看着林若雪,“锦绣现在还在还没转危为安,你却在这里狡辩!” 殿内死一样的寂静。 燕霁雪得知消息,匆匆赶来,见状上前劝道:“陛下息怒,林嫔有孕在身,不如先让她起来说话?” 刘景煜冷哼一声,看在燕霁雪的面子上,倒是没反对。 燕霁雪扶起林若雪,正好这时陈子行出来了,她便问:“顺嫔情况如何?” “回娘娘,顺嫔娘娘虽见红,但胎儿无恙,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进行保胎。”陈子行低声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什么。 她将林若雪拉到一边,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若雪将刚刚的事全然托出,“娘娘,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碰到那贱人,就是她暗算我!” “你确定?” “若有半句虚言,叫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不下来!”林若雪咬牙。 “你还有什么话说,便是皇后来了,也保不住你!”刘景煜冷喝。 “陛下,为公平起见,此事也得听听顺嫔的意思,万一冤枉了谁便不好了。”燕霁雪毕恭毕敬道。 刘景煜蹙眉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复杂之色。 “罢了。”他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便问问锦绣。” 裴锦绣很快被抬来,面色苍白如纸,一见刘景煜就泪如雨下:“陛下……我们的孩子差点……” “顺嫔,方才御花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林嫔说你出言不逊,她本想教训你,但手还未碰到你,你便顺势倒下,可有此事?” “绝对没有!”裴锦绣的哭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臣妾不过是……担忧谨瑜殿下的身体,多问了几句,没想到林嫔姐姐不领情,想打臣妾,臣妾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这才不慎跌倒,说来,林嫔姐姐的确没有碰到臣妾,所以此事怨不得林嫔姐姐。” “你胡说八道!”林若雪快气疯了,猛然上前,指着裴锦绣的鼻子,一字一顿:“你敢发誓吗,若有半个字虚假,叫你不得好死!” 裴锦绣迟疑着,低下头去,并没有应声。 “怎么?”林若雪冷笑,“顺嫔不敢发誓?那你就是欺骗皇上,犯了欺君之罪!” 殿内一片寂静。 裴锦绣看向刘景煜,“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林嫔姐姐有皇后娘娘撑腰,臣妾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她们了,臣妾就算发了誓,她们还是会污蔑臣妾。 臣妾人微言轻,朝堂之上更是无依无靠,只能依靠陛下垂怜,若陛下都信不过臣妾,臣妾也只好以死明志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高。 点明了燕霁雪与林若雪背后有人,搞得好像别人合起伙来欺负她。 “你这贱人……” “够了!”林若雪一句话还没说完,刘景煜一记凌厉的眼神儿过去,叫她再也不敢开口。 “皇上,顺嫔巧舌如簧,扭曲是非,您该彻查而非纵容,若是人人都像她那般,后宫将永无宁日。”燕霁雪挡在林若雪面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料这时,裴锦绣竟然从床上扑下来,一身素衣跪在刘景煜面前,哭着道: “陛下,求您垂怜,臣妾绝无挑衅之心,奈何林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又有皇后娘娘相互,若是从前也就罢了,这点亏臣妾吃了也就罢了,可这一次,臣妾腹中的骨肉也差点被牵连,臣妾实在无法再息事宁人!” 她的眼泪晶莹剔透,一颗颗砸在刘景煜心上,再硬的心肠也会不自觉软下来。 许久。 “皇后,此事终究还是顺嫔吃了亏。”刘景煜长叹一声,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既如此……林嫔禁足咸福宫养胎,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宫,谨瑜……交给林妃抚养。” 第359章 未必是刘景煜的孩子 林若雪如遭雷击:“陛下!谨瑜是臣妾的命啊,臣妾知错了,请陛下收回成命。” “退下!”刘景煜厉声道,“再这般纠缠不休,朕连你一起处置!” 说完,亲自将裴锦绣扶了起来,命人赏赐给她数种安胎良药,还答应夜里再过来探望。 燕霁雪扶起瘫软的林若雪,拉着她往外走,在她耳边低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林若雪整个人都木了,直勾勾盯着虚空,眼底一片恨意“那个贱人,贱人,都是她害了我!” “闭嘴!”燕霁雪冷声喝止,“还没明白吗?今日能保住你和腹中孩子已是万幸!再惹怒皇上,你与本宫都会遭受更严厉的斥责。” 是啊,连她也被搭进来了。 即便皇帝没有责罚她,可当时他的那个略显失望的眼神儿,将她深深刺痛。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也如此摇摇欲坠了? 那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可顺嫔,究竟要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争宠,她为何设下此等苦肉计,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了? 如此豁得出去,实非常人做得出来的事啊。 …… 储秀宫的内室里,裴锦绣烦躁地来回踱步。 秋日暖阳透过茜纱窗照在她尚未显怀的腹部,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寒。 两个月了,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正在她体内悄然生长。 就连这一次,竟然也没能让它离开。 都怪那个陈子行! “青柳。”她突然停下,声音压得极低,“去给我找副落胎药来。” 青柳正在整理妆台,闻言手一抖,玉簪掉在地上摔成两截:“主……主子?” “没听清吗?”裴锦绣眼神阴鸷,“落胎药,要那种不留痕迹的。” 青柳扑通跪下:“主子三思啊!这孩子来之不易,陛下又如此重视……” “闭嘴!”裴锦绣一把揪住青柳的衣领,“你懂什么?”她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孩子……未必是陛下的。” 青柳瞪大眼睛,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她跟随裴锦绣多年,知道主子的秘密比旁人多,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那位大人?”青柳筛糠似的抖着,都快忍不下去了。 裴锦绣松开手,冷笑一声。 离宫修行的三个月,她哪是在什么佛寺清修? 那个人来找她了,两个人隔三差五便相会一次,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就不是那个人的,万一到时候生下来被人发现,可就全完了。 “主子……”青柳壮着胆子劝道,“万一……万一是皇上的呢?就算不是皇上的,您中意之人的孩子,您难道不想生下来?孩子可是父母未来的希望。” 裴锦绣目光巨震:“什么意思?” 青柳跪行几步,声音细如蚊呐:“主子若大计完成,到时候带着小主子与那位大人远走高飞,岂不完美?” 裴锦绣怔住了。 是啊。 她怎么这么蠢,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万一这个孩子是她与心爱之人的情感结晶,日后她定然要带着孩子与情郎汇合,到时候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哪里还有令人厌恶的刘景煜跟燕霁雪? 一丝罕见的柔软闪过她的眼眸。 她轻抚腹部,忽然笑了:“你说得对,若事成,这孩子就是我与他的希望,若不成……”她眼中重新浮现寒冰,“再处理也不迟。”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是太监尖细的通传:“陛下赏赐顺嫔娘娘玉如意一对,锦缎十匹,另派宫女四名,太监两名,专司伺候娘娘养胎。” 裴锦绣眉头一皱。 赏赐是常事,但突然加派人手是为何? 她与青柳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随即换上温婉笑容迎了出去。 谢恩后,裴锦绣打量着新来的六个宫人。 四人低眉顺眼,看着老实八交,但那两个太监却目光炯炯,站姿如松,分明是练家子。 “你。”她指着一个圆脸宫女,“叫什么?在哪当差过?” “回娘娘,奴婢方琴,原在尚服局做些针线活。”宫女答得流利,眼神却不躲不闪。 裴锦绣又问了其他几人,对答都无破绽,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看似毕恭毕敬,可实在让人心里难受。 夜里,待宫人们退下,裴锦绣立刻抓住青柳:“去查查这几人的底细。“ 三日后,青柳带回的消息让裴锦绣头皮发麻:“主子,那方琴是雁鸣侍卫的远房表妹,从前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两个太监更是从御前调来的,陛下这是……” “监视我。”裴锦绣冷笑。 刘景煜到底还是对她有了怀疑,看样子这段时日需得小心行事才是。 …… 几日后,长乐宫。 林若微坐在廊下,看着一岁多的谨瑜摇摇晃晃地学步,小脸上满是忐忑的神情。 他穿着湖蓝色的小袄,像只笨拙的小鸭子,每走两步就扑进她的怀里。 “瑜儿真棒!“林若微接住他,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孩子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她的衣襟不放。 新晋婢女晴儿端着茶点走来,笑道:“娘娘,您把小殿下照顾的好,小殿下现在只认您呢,昨儿奶娘要抱他,他死活不肯,非要找林娘娘。” 林若微心头一暖,却又隐隐作痛。 谨瑜并非她亲生,一开始她也只是奉命照顾,谁知日子久了,她竟再也割舍不下这个孩子。 “娘娘,您怎么了?”晴儿见她出神,轻声问道。 林若微摇摇头,将谨瑜抱得更紧了些。 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萦绕在鼻尖,林若微心里一阵纠结,许久过后,她沉沉叹了口气:“去永安宫。” 很快,二人见面。 “若微见过皇后娘娘。”林若微行礼时,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紧张。 燕霁雪抬眼打量她,发现向来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里的林妃今日眉宇间藏着心事。 她示意左右退下,只留碧桃松月在旁。 “可是有事?”燕霁雪温声问道。 林若微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娘娘,若微有一事相求。” 第360章 林若微的请求 燕霁雪惊讶地起身扶她:“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娘娘,若微想……想正式抚养谨瑜。”林若微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几个月以来,我视瑜儿如己出,更何况,若雪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孩子,谨瑜并非她的唯一……若娘娘恩准,我必当竭尽全力,将他抚养成人,娘娘,深宫寂寞,您从前也不止一次说过,有个盼头才能过下去,不是么?” 燕霁雪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若微,我知你疼爱谨瑜,但他是若雪的孩子,此事……还需问过她的意思。” 林若微眼中光彩黯淡了几分:“若雪妹妹如今被禁足咸福宫,自身难保,恐怕难以亲自照料瑜儿……” “规矩就是规矩。”燕霁雪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无论如何,她终究是谨瑜的生母,这样吧,我会派人去咸福宫询问若雪的意思,若她同意,自然最好,若她不愿,你也莫要强求。” 林若微勉强点头:“若微明白,谢娘娘体恤。” 离开永安宫时,林若微的脚步有些沉重。 她早知此事不易,但亲耳听到皇后拒绝,心中仍不免失落。 轿子行至御花园附近,她忽然叫停:“我想走走,你们先回吧,本宫稍后便回。” 微风袭来,林若微漫步在花径间,试图平复心绪。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抬头,只见裴锦绣带着两名宫女迎面走来。 “哟,这不是林妃姐姐吗?”裴锦绣笑容甜美,眼中却划过一抹异色,将林若微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笑着说,“姐姐怎么独自在此,谨瑜小殿下没跟着?” 林若微警惕得后退一步,淡淡道:“瑜儿在午睡,本宫出来走走。” 裴锦绣走近几步,忽然压低声音:“姐姐方才从永安宫出来吧,可是为了谨瑜的事?若是这样,妹妹倒是可以帮帮姐姐的忙。” 林若微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顺嫔妹妹说笑了,我只是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罢了。” 裴锦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姐姐对谨瑜真是用心呢。”裴锦绣似笑非笑,“听说谨瑜生病时,姐姐衣不解带的照顾,结果自己累病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谨瑜是姐姐亲生的呢。” 林若微脸色微变:“顺嫔慎言,谨瑜是林嫔妹妹的孩子,我只是代为照顾。” “是吗?”裴锦绣挑眉,“生娘哪有养娘亲?妹妹听说,谨瑜现在只认姐姐一人,连生母都不记得了呢。” 这句话一下子扎进了林若微心底。 她强忍怒意:“宫中流言蜚语,妹妹还是少听为妙,若无他事,本宫先告辞了。” 她即便是想要谨瑜,也绝对不会跟顺嫔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勾结。 不然的话,燕霁雪必然会对她失望。 她宁愿不要谨瑜,也不想跟燕霁雪生了嫌隙。 转身离去时,她听到裴锦绣在身后轻声说道:“人啊,难道不该为自己想想嘛?怎么能总是受别人掣肘?” 林若微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加快步伐离开了御花园。 裴锦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人啊,一旦有了贪念,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的。”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意盈盈,“不过,本宫不介意帮她一把,谁让本宫如此好心呢。” 她对身旁的宫女道:“去,把今日所见所闻传出去,就说林妃娘娘疼爱谨瑜胜过亲生,比林嫔那个亲生母亲好多了,还说皇后娘娘有喜让林若微抚养谨瑜。” “娘娘,这样会不会……”青柳有些犹豫。 裴锦绣眼神一冷:“怕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去吧,记得要让咸福宫那位也听到风声。” 三日后,咸福宫内。 林若雪一把挥开桌上物件,几个茶盏当即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响了一通。 “好个林若微!趁我被禁足,竟真想夺我孩儿!谨瑜是我亲生,她凭什么要!” 佩儿连忙安抚:“娘娘息怒,那些不过是宫人嚼舌根,林妃娘娘这段时间照顾谨瑜殿下,尽心尽责,咱们不能被有心人挑拨了啊。 “无风不起浪!”林若雪气得浑身发抖,“她若没有这个心思,怎会传出这样的话来?还特意去求皇后!我的瑜儿……我的瑜儿现在怕是连亲娘都不认得了!”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这也是她翻身的唯一希望。 “林若微,你想抢走我的瑜儿?没那么容易!”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佩儿,去告诉看守的太监,我要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果不愿见我,我就一直在咸福宫跪着。”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林若微正陪着谨瑜玩耍。 孩子已经会叫“娘亲”了,虽然发音还不清楚,但每一声都那么可爱,那么响亮,令她一颗心完全化成了水。 “娘娘。”晴儿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咸福宫那边传来消息,林嫔娘娘要见皇后,说是……说是关于谨瑜殿下的事。” 林若微的手一颤,茶杯从手里坠落,发出“啪”的声响。 谨瑜被吓了一跳,哇地哭了起来。 林若微连忙抱起孩子轻哄,心中却乱作一团。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晴儿焦急道,“若是林嫔娘娘执意要回谨瑜殿下……” 林若微将谨瑜抱在怀里哄了又哄,看着怀中渐渐止住哭泣的谨瑜,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仿佛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亲吻孩子的额头,轻声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瑜儿。” 咸福宫的大门紧闭,林若雪果然跪在殿内,脊背挺得笔直。 尽管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可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 “娘娘,您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当心身子。”佩儿捧着安胎药,小心翼翼地说。 林若雪腹部传来一阵隐痛。 她抚摸腹部肚子,眼中泪光闪动:“佩儿,你说……瑜儿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皇后娘娘是知道我的心的,她难道也会偏向林若微?” 佩儿不敢答话。 第361章 怎么没想到今天 燕霁雪跟林若微的确更加亲厚一些,毕竟林若微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可林若雪不一样。 当初林若雪可不止一次挑衅燕霁雪,要不是她心胸宽广,林若雪怎么可能有机会回宫? “备轿!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林若雪突然转身,扶着佩儿的手站了起来,“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娘娘不可啊!”佩儿慌忙跪下,“您还在禁足期间,若是擅自出宫,陛下一定会责罚咱们的,到时候……”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林若雪声音发颤,“那是我的孩子,我怀胎十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的骨肉,凭什么让林若微抢了去?” 佩儿一脸不解,但还是跟着去了,主仆二人来到门口,林若雪直接用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那些太监,强行出了咸福宫。 永安宫。 听闻林若雪求见,燕霁雪微微蹙眉:“她还在禁足期,怎么擅自出来了?” 碧桃低声道:“林嫔娘娘说是为谨瑜殿下的事,娘娘林嫔娘娘以肚子里的孩子作为威胁,求见您,当时您在忙,所以……” “怎么不早说?”燕霁雪脸色严厉,吓得碧桃立刻跪了下去,直呼“奴婢知错”。 燕霁雪放下手里的书籍,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别声张。” 林若雪在佩儿搀扶下匆匆踏入内殿时,燕霁雪几乎认不出她了。 从前林若雪再怎么落魄,那张脸总是光彩照人的,可今天她竟那样焦急憔悴,哪里还有当初那位冠绝后宫的贵妃娘娘一分风采?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林若雪行礼时声音哽咽。 燕霁雪示意她起身:“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碧桃,给林嫔看座。” 林若雪却不肯坐,直接跪了下来:“娘娘,嫔妾今日冒死前来,只为一事,求娘娘做主,让嫔妾亲自抚养谨瑜,她是我的命啊,要是他被别人抢走,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 燕霁雪沉默片刻,挥手屏退左右。 待殿内只剩她们二人,才缓缓开口:“若雪,你先起来说话。” “娘娘若不应允,嫔妾就长跪不起!”林若雪倔强地抬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卑微无奈的时刻,以前可向来高高在上的。 燕霁雪走到她面前,亲手扶起她:“你如今又有了身孕,本该安心养胎,谨瑜在长乐宫被照顾得很好,若微毕竟是谨瑜的姨母,又很喜欢他,你大可放心。” “那是我的孩子啊!”林若雪终于崩溃,“娘娘,您也是母亲,若有人要将谨烨从您身边带走,您当如何?” 燕霁雪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恢复平静: “若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明白,若微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家世清贵,皇上对若微也很看重,因为她的关系,皇上对谨瑜也多了几分照顾,谨瑜跟着她,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林若雪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一步:“娘娘的意思是……嫔妾出身不如若微姐,不配抚养皇嗣?”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霁雪叹息,无奈道:“只是宫中局势复杂,你如今又……处境艰难,最应该做的是安安心心养胎,生下皇子,而不是把自己卷进这些是非之中,谨瑜若跟着若微,至少能避开许多是非。” 林若雪浑身发抖,忽然冷笑起来:“嫔妾明白了,原来在娘娘眼中,嫔妾已经是个废人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配拥有,娘娘根本就是偏心林若微!” “若雪!”燕霁雪声音严厉起来,“你冷静些,我这是为谨瑜考虑,你若有半分为孩子着想的心,就该明白什么对他最好。 而且,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听到外面那些无稽的风言风语,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给你下套,你就不好好想想,你跟若微反目成仇,对谨瑜跟你有什么好处?” 林若雪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霁雪,眼底多了几分清明。 是啊,有一说一,林若微对谨瑜的确很好。 可是,可是…… 即使这样,也不能生出占有谨瑜的心啊。 她不禁想起自己曾经跟谨瑜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有谨瑜之后,她每一天都很幸福,可如今,谨瑜竟然要被抢走了! “娘娘,我们回宫吧。”出了永安宫,佩儿哭着劝道。 林若雪却猛地抬头:“不,去养心殿,我要见皇上!” 佩儿试图劝说,可林若雪根本不听。 养心殿外,德胜见是禁足期间的林嫔,面露难色:“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吩咐不见任何人……” “滚开!”林若雪一把推开太监,径直闯入内殿。 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今日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她僵在了原地,刘景煜正将裴锦绣搂在怀中,两人不知道说起什么,正笑个不停,气氛相当暧昧。 听到门开的动静,裴锦绣惊呼一声躲到皇帝身后,而刘景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嫔!”皇帝怒喝,“谁准你擅闯养心殿的?” 林若雪意识到不妙可还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嫔妾……嫔妾知罪,嫔妾有事要见陛下……” 裴锦绣从皇帝身后探出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果然啊,这个蠢货稍微激将一下,就会闯进陷阱,满宫里没有人比她更蠢了。 她故意拉了拉松散的衣襟,娇声道:“皇上,林嫔姐姐想必是有急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不急。”刘景煜拍了拍她的手,看向林若雪,“朕记得你还在禁足期间,如此莽撞无礼,眼里可还有朕,还有宫规?” 林若雪仿佛被雷击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谨瑜的事,却在对上皇帝厌弃的眼神时,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她怎么忘了,她早已经失了宠。 如今端坐皇帝身边的,是顺嫔。 “出去。”皇帝声音冰冷,“好好反省,再像这样,以后也不必来伺候了!” 跌跌撞撞走出养心殿,林若雪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个宫里,失宠的女人,下场果然很惨。 她从前得意时,怎么就没想到今天? 第362章 你敢发誓吗 “哈哈哈哈……”林若雪突然大笑起来,笑容无比空洞,她望着风雨欲来的天空,再次跌倒。 佩儿哭着扶她,却被她推开。 “娘娘……” “回宫。“林若雪自嘲似的笑了笑,“我们回咸福宫。” 当夜,咸福宫传出林嫔高烧不退的消息。 太医诊断是急火攻心,胎儿险些不保。 整整三日,林若雪都是这样时而昏睡,时而呓语,不断呼唤着“瑜儿”。 第四日清晨,她终于清醒过来,发现燕霁雪坐在床边,正用湿毛巾为她擦拭额头。 “娘娘……”林若雪虚弱地开口。 燕霁雪示意她别说话,亲自喂她喝了药,才轻声道:“孩子保住了,你要好好休养。” 林若雪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娘娘,嫔妾想明白了……谨瑜……就让若微姐抚养吧。” 燕霁雪有些惊讶:“你确定?” “嫔妾已经……失去圣心。”林若雪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不能连累瑜儿,跟着我这样的母亲,他不会有前程的……” 燕霁雪握住她冰凉的手:“若雪,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个好母亲。” “嫔妾只有一事相求。“林若雪挣扎着起身,向燕霁雪行了大礼,“求娘娘……保护瑜儿。这深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燕霁雪郑重点头:“我答应你.谨瑜会平安长大,我以皇后的名义保证.我会尽全力保护他。” 林若雪终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无奈,太多痛苦。 “这件事,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燕霁雪握住她的手,“你就等着瞧吧。” 林若雪愣了一下,眼底划过惊讶之色,“娘娘的意思是?” “自然是有人故意散布流言蜚语,引你入局。”燕霁雪冷笑。 “是……林若微?”林若雪恼怒。 燕霁雪目光如炬,“究竟是谁,很快就会见分晓。” 是夜,林若微来了永安宫。 “娘娘,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出伤害林嫔的事,我是想要抚养谨瑜,可自从姐姐你让我听从林嫔跟皇上的意思之后,我就打消了那个念头,等着到时候看皇上的意思……”她跪了下来,眼底有几分焦急。 燕霁雪无奈,将她扶了起来,“我知道你的人品,不会做出那种事,只是想知道,你那天从我这里回去之后,可发生了什么,或者见到了什么人?” 燕霁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透着几分蛊惑。 林若微一下子想到了裴锦绣,“那天出了永安宫,我见到了顺嫔,她说可以帮我,我信不过她,也不想与她为伍,便拒绝了,莫非……” 燕霁雪似笑非笑,“是啊,她还真是好心肠,用一出专门针对若雪的激将法,让她失了神智,又再次得罪皇上,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就是让你继续抚养谨瑜,到时候你还欠了顺嫔一个人情。” “她为什么这么做?”林若微不由得蹙眉,“林嫔已经失宠,对她构不成威胁了。” “那可不一定。”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若雪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这宫里,她是唯一一个拥有两个皇子的妃嫔,皇上再怎么不待见她,也会给她一席之地。”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若微喃喃自语。 “你先回去吧,本宫自有打算。”燕霁雪道。 随后,她让人将裴锦绣请了过来。 “皇后娘娘吉祥。”裴锦绣装模作样的行了礼。 “你可知罪。”燕霁雪声音冷酷。 裴锦绣愣了一下,眼底划过讥讽,“娘娘这是何意,臣妾听不懂。” “青柳收买了御膳房的太监杨明,散布林若微想抚养谨瑜的谣言,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燕霁雪冷笑。 裴锦绣目光一震,这个贱人竟然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不过不要紧。 “娘娘,青柳不过是赞扬林嫔对谨瑜殿下视为己出罢了,她又有什么坏心思?”她笑着道。 “怎么,敢做不敢当?裴锦绣,我以为你至少是一个很光明磊落的人,你对林若雪的忌惮,别以为别人看不清楚,你不就是怕她比你多生一个孩子么,怕她到时候起势,让你……” “娘娘说笑了。”裴锦绣抬起头来,“臣妾从未有过此等想法。” “你敢发誓吗?”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发誓,如果是你,这个孩子就生不下来。” “皇后娘娘何必这般恶毒?!” “那你是承认了?” “没错!”裴锦绣想都没想便道:“臣妾就是看不惯那个蠢货,蠢出生天的东西,稍微激一下,就能做出那等不知死活的事,活该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这一瞬间,她对燕霁雪的憎恶毫不掩饰。 她恨透了燕霁雪,也恨透了这里的所有! 可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你终于承认了。”燕霁雪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牡丹屏风,那里面正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竟然是刘景煜! 他一直在那儿?! 裴锦绣顿时脸色惨白,差点瘫坐在地上。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不是……” “够了。”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改日,你亲自去向林嫔赔礼道歉。” “皇上?”燕霁雪呆滞。 就这? “皇后,朕累了。”刘景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皇后娘娘还真是好计谋,可你以为皇上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只会觉得,是你绞尽脑汁想除掉我。”裴锦绣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已经让她的尾巴翘到了天上。 毕竟皇帝不会过分责罚她,不就是赔礼道歉嘛,她做足样子,他又会原谅她了。 这后宫,说到底还是她的主场。 她走后。 燕霁雪也陷入沉默。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心急了。 这次的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林若雪沉不住气,那么轻易上套。 裴锦绣在下套之前,说不定就已经想好后果,她把什么都考虑到位了。 这个女人,果然心思深沉啊。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胸口似堵了一层厚厚的湿棉花,叫她喘不过气来。 …… 第363章 萧卿尘再现 郊外猎场,草木葱郁。 燕啸虎骑在马上,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 车帘微掀,露出明懿长公主红扑扑的脸。 “夫君,我想下来走走。”明懿笑着说。 燕啸虎立刻下马,亲自扶她下车:“小心,这里路不平。” 明懿长公主微微一笑:“才四个月,不碍事的,太医说多走动对胎儿好。” 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在家里闷了这些日子,总算能出来透口气。” 燕啸虎警惕地环顾四周。 虽说他们出来带了不少护卫,但地处京郊,林子大了,就怕有什么意外。 “夫君太紧张了。”明懿看他紧绷的侧脸,忍不住笑道,“这光天化日的,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话音未落,远处树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燕啸虎瞳孔骤缩,一把将公主护在身后:“警戒!” 刹那间,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燕啸虎的亲兵迅速收缩阵型,将明懿长公主护在中央。 “哈哈哈,燕小将军果然机警。”一个阴柔的男声从林中传来。 只见一匹黑马缓步而出,马背上坐着个身着白衣男子,戴着半个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燕啸虎握紧了腰刀:“你是谁?竟敢拦截本将军!” “许久不见,燕小将军风采依旧啊。”男子笑容阴冷,目光却落在明懿长公主身上,“这位就是……尊贵的公主殿下?怀着孩子呢,真是金贵。” 明懿脸色发白,下意识护住肚子:“你究竟是谁?” 男人淡淡摆手:“小生只是听闻公主与驸马出游,特来……问候。” 他忽然话锋一转,“顺便,想问问燕小将军,你姐姐在宫里……过得可好?” 燕啸虎眼中怒火一闪,瞬间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萧卿尘! 他强自按捺心里愤怒,冷冷道:“家姐贵为皇后,自然一切安好,不劳湘王挂心。” “是吗?”萧卿尘笑容加深,“这么多年了,她可曾提起过我?当年要不是你姐姐背信弃义抛弃了本王,如今的燕霁雪,大约是西夏的湘王妃。” “住口!”燕啸虎暴喝一声,“萧卿尘,你当年犯错在先,如今还敢污蔑皇后清誉?我姐眼光再差,也看不上你这种腌臜货色。一个西夏蛮子的野种,也配提皇后的名讳?” 这句话像刀子般戳中萧卿尘痛处。 他脸色瞬间阴沉,眼中杀意毕露:“燕啸虎,你找死!” 他一挥手,厉声喝道:“放箭!给我杀了他们!” 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 燕啸虎立刻用身体挡住明懿长公主,带着她躲到马车后。 两名亲兵来不及躲避,当场中箭倒地。 “保护公主!“燕啸虎大喝一声,抽刀出鞘,亲兵们迅速聚集,将明懿护在中央。 萧卿尘在马上冷笑:“燕啸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等你死了,我看燕霁雪那个贱人还能得意多久!” 说完,更多的黑衣人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出手狠辣,燕啸虎的人眼看着就抵挡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老者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嗖!” 箭如流星,带着始料未及的强大力量,正中萧卿尘右肩,将他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萧卿尘狼狈倒地,那只箭深深没入他的肩膀,痛得他浑身发抖。 “父亲!”燕啸虎惊喜喊道。 燕之鸿率领援兵赶到,他虽须发花白,却仍旧威风凛凛:“萧卿尘,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公主行凶!” 萧卿尘捂着肩膀,脸色惨白。 见形势逆转,他咬牙下令:“撤!快撤!” 黑衣人迅速抬着他消失在树林中。 燕之鸿派人追击,随后下马查看明懿长公主情况:“公主受惊了。” “没事的爹。”明懿脸色仍旧没有缓过来,躲在燕啸虎身后瑟瑟发抖。 燕之鸿皱眉看向儿子:“怎么回事?” 燕啸虎低声道:“萧卿尘故意挑衅,想激怒我,他提到姐姐……” 老将军眼中寒光一闪:“这个畜生!立刻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让她提早做好准备。” 很快,消息传到了宫里。 燕霁雪整个人都懵了。 萧卿尘,竟然又出现了。 而且不知死活的刺杀公主,简直疯了! 燕霁雪气得不行,让松月发消息给燕临,让他收拢人手,全力搜查萧卿尘的下落。 松月领命离开。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找到萧卿尘的踪迹,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先在京城流传开来。 皇后的旧情人寻仇,差点杀了明懿长公主! 流言越传越离谱,等传到宫里时,已经变成了“皇后与旧情人私通,合谋杀害公主”。 尽管有很多人认为是无稽之谈,可还是有人觉得此事为真。 裴锦绣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梳妆,手里的玉簪脱落,掉地的瞬间发出“啪”的声响,碎了三截。 “好机会……”她眼中闪过精光,“去,准备一碗燕窝羹,本宫要去养心殿。” 自从上次惹了刘景煜生气,她已经好几天闭门不出,还特意拿了贵重礼物前去林若雪那里道歉,哪怕被骂出来也不曾说出来。 正是因为态度诚恳,刘景煜才终于转怒为喜,命她以后安分守己。 养心殿内,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 见裴锦绣进来,他头也不抬:“爱妃来了,来替朕研墨。” 裴锦绣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皇上,臣妾今日听到些……不太好的传言,心中忧虑。” “什么传言?”刘景煜依旧没抬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裴锦绣一边看他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说是……前几日明懿长公主遇险,与……皇后娘娘有些关联……” 刘景煜手中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向她:“哦?什么关联?” 裴锦绣心跳加速,面上浮现出忧心忡忡之色:“外头都在传,说是……皇后娘娘从前的情人找来了,要伤害公主腹中的孩子……多亏了燕老将军及时出现……” 殿内一片死寂。 第364章 怎么又想起她了 裴锦绣低着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急忙道:“陛下,臣妾也知道这种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可偏偏涉及皇后娘娘,陛下也该想想法子,替皇后娘娘洗清那些污秽才行啊。” 她一脸真诚,不知道的或许真以为她对燕霁雪相当在乎。 忽然,刘景煜轻笑一声:“荒谬。” 裴锦绣愕然抬头:“皇上这是……” “朕的皇后是什么人,朕最清楚。”刘景煜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种无稽之谈,也值得爱妃特意来告诉朕?” 裴锦绣脸色微变,急忙跪下:“臣妾只是担心有人污蔑皇后娘娘,臣妾也只是担心……” “是吗?”刘景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爱妃觉得,这谣言是从何而起?” 裴锦绣背上冒出冷汗,觉得自己实在大意了:“臣妾……臣妾不知……” 刘景煜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朱笔:“退下吧,此事朕自有打算。” “臣妾知罪。”裴锦绣带人离去。 走出去老远,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那可是燕霁雪的蜚短流长,关于她跟……刘景煜竟然这么信任她,一点儿也不怀疑? 怎么可能? 裴锦绣感觉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么长时间了,她不管对燕霁雪怎样,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没用。 刘景煜根本不会跟她真的计较,反而处处维护。 这太反常了! 难不成,燕霁雪才是他唯一一个信任的人? 青柳小声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裴锦绣冷笑一声:“既然皇上不信,那就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传话出去,就说……皇上因为皇后的事大发雷霆,记住,这次别再让人发现了。” 青柳吓得脸色发白:“娘娘,这,这可是大罪啊!万一被发现……” “那这样,你传信给宫外,让宫外的人去做这件事,你不要掺和进去,明白么?” 裴锦绣眼神阴冷:“本宫倒要看看,当满朝文武都质疑她时,皇上还能不能护得住她!” 几天之后,事情已经发酵得很离谱,不仅宫外的人在传,宫内也各种窃窃私语。 永安宫内,燕霁雪正在擦拭自己许久没有握过的青霜剑。 碧桃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燕霁雪动作一顿,随即平静道:“知道了。” “娘娘,外头传得很难听……”碧桃忧心忡忡。 燕霁雪轻笑一声:“无妨。皇上不会信的。” “可是……” “碧桃。”燕霁雪放下宝剑,看向窗外,“本宫与皇上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通传,皇上来了。 燕霁雪起身迎接,刚走到殿中央,刘景煜已大步跨入。 他今日穿一件青色常服,腰间玉带上悬着九龙玉佩,一派威严。 “臣妾参见皇上。”燕霁雪福身行礼,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眼中的思量。 他来的倒挺快。 刘景煜虚扶一下:“皇后不必多礼。” 他径自走到窗边坐下,目光扫过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剑,“在忙?” 燕霁雪示意碧桃上茶:“不过是些琐事,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刘景煜接过茶盏却不饮,淡漠开口:“萧卿尘的事,皇后听说了吧?” 殿内落针可闻。 燕霁雪抬眼看他,只见刘景煜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她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听说了些,啸虎来信说,多亏父亲及时赶到,不然他们会有危险。” “朕已让羽林卫的人彻查。”刘景煜语气淡淡,“皇后,没有什么想说的?” 燕霁雪眸光微闪:“皇上明鉴。萧卿尘现在身份特殊,要想除掉他,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刘景煜身上的气场陡然凌厉起来。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茶香袅袅中,燕霁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眉间有一道浅浅的褶皱,是思虑过度的痕迹。 但是,他又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关于萧卿尘的事,两个人从前也已经开诚布公的谈过,总归是有信任基础在。 突然,刘景煜开口:“皇后可还想再要个孩子?咱们已经有了谨烨,你想不想,要个女儿?” 燕霁雪一怔,手中茶盏险些倾斜。 她迅速稳住心神,浅笑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这个?” 刘景煜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复杂:“朕只是觉得,若你生个女儿,定会像你一样漂亮,朕也很喜欢女儿。” 这种话若是放在旁的时候,两人关系密切时,必定相当动听。 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燕霁雪不由得在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信不过她,想通过这种方式确定她的心? 燕霁雪微微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 “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再说,宫里还有两位妹妹正怀着龙种呢,说不定会有女儿。” “顺嫔的孩子不一定得要。”刘景煜摆了摆手,想都没想这句话脱口而出。 燕霁雪顿时一愣,眼底闪过惊讶之色。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了? 刘景煜似乎也意识到失言,轻咳一声掩饰道:“太医说顺嫔身体不好,孕反严重,若强行留下这个孩子,恐怕对她不太好。” “原来如此。”燕霁雪垂也听说了此事,裴锦绣前几天还好好的,没想到从昨天开始,孕吐严重,两天了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只是,哪有因为孕吐就不要孩子的? 她仍旧觉得自己刚刚无意中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得好好参悟参悟。 刘景煜起身走到她面前,慢慢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雪儿,你与朕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他指尖灼热,燕霁雪却感到一阵凉意。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皇上多虑了。” 刘景煜深深看她一眼,收回手:“朕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燕霁雪心里一阵茫然。 他的心,不是已经给了裴锦绣,或者,分给了这宫里其他人? 怎么又突然想起她了? 不过,这并不要紧。 最起码他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于她,有他在,外界那些蜚短流长,便不会拿她怎么样。 “娘娘,那些东西都是从宫外传进来的。”碧桃压低声音说,“要不要奴婢去信将军府,让三少爷帮忙查查?” 第365章 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待皇帝走后,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靛青色的天空出神。 碧桃轻手轻脚地进来:“娘娘,可要传膳?” “不急。”燕霁雪微微蹙眉,“碧桃,你去打听一下,顺嫔近日身体如何,太医都说了些什么。” “奴婢这就去。”碧桃领命而去。 燕霁雪指尖轻扣窗棂。 刘景煜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他为何对裴锦绣腹中胎儿如此态度?是发现了什么,还是…… 她眼神渐冷。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信号。 与此同时,储秀宫内,裴锦绣正趴在床边剧烈干呕。 青柳跪在一旁,手捧铜盆,满脸忧色:“娘娘,您好些了吗?” 裴锦绣呕得眼泪都出来了,精致妆容早已花成一团,哪里还有以往风光无限的样子。 她虚弱地摆摆手:“药……再拿药来……” 要是从前这个样子,她必定不会忧心,说不定还会觉得庆幸,可以利用腹中胎儿做很多事。 可现在,她只剩下满满的忧虑与焦急。 青柳急忙端来太医开的安胎药,可裴锦绣刚喝一口就又全吐了出来。 这样反复几次,她终于力竭倒在床上,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 “娘娘,这样下去不行啊。”青柳红着眼圈道,“要不要再请太医来看看?” 裴锦绣闭着眼摇头:“没用,那群废物,开的药都一样……” 她颓然躺在那里,喘着粗气。 片刻后,忽然睁开眼,“皇上……皇上今日可曾问起本宫?” 青柳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听说……皇上去永安宫了。”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被一阵强烈的痛感取代。 肚子痛,骤然而来,钻心刺骨。 她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攥住锦被:“疼……好疼,去请太医!” “娘娘!”青柳慌了神,“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站住!”裴锦绣厉声喝止,“不能,不能让人知道本宫,如此虚弱……” 正当主仆二人僵持之际,外面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裴锦绣脸色大变,强撑着坐起身:“快!给本宫整理妆容!快啊!” 青柳手忙脚乱地帮她擦脸梳头,可还没收拾妥当,燕霁雪已经走了进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燕霁雪看到裴锦绣狼狈的样子,有些惊讶,“听闻妹妹身体不适,本宫特来探望,没想到竟严重至此。” 裴锦绣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只是……有些孕吐,这是正常反应,不碍事的。” 燕霁雪走近床边,目光扫过地上未来得及清理的呕吐物和药渍,不动声色道:“妹妹脸色这么差,可请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裴锦绣扯出一抹笑意,“太医说……是正常反应。” 燕霁雪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裴锦绣的手。 那只手冰凉潮湿,还在微微发抖。 燕霁雪低声道:“妹妹要保重身体啊,皇上刚才还跟本宫提起,担心妹妹这胎……“” 裴锦绣浑身一僵,脸色都变了:“皇上……说了什么?” 燕霁雪微笑:“皇上说,妹妹孕反严重,他很是心疼。” 裴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真的?皇上真这么说?” “自然。”燕霁雪拍拍她的手,“所以妹妹更要好好养着。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本宫说。” 裴锦绣稍稍放松了些:“多谢娘娘体恤。” 燕霁雪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回头道:“对了,妹妹最近少出门为好,养胎才是要紧事。” 裴锦绣脸色变了变:“嫔妾……嫔妾明白。” 储秀宫外,燕霁雪缓步走在回宫的路上。 碧桃低声道:“娘娘,顺嫔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 燕霁雪目视前方:“她越是这样,越咱们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去告诉太医院,顺嫔的药方,每一剂都要先送到本宫这里过目。” “娘娘是担心……” “本宫什么也不担心。”燕霁雪唇角微扬,“只是身为皇后,理当关心每一位嫔妃,不是吗?” 接下来的几天,碧桃带来不少消息,最确定的就是,顺嫔的胎儿保得很艰难,怕是情况不妙。 而她对外宣传,肚子里的孩子一切安好,倒是让人难免生出其他揣测。 不过,不要紧。 燕霁雪继续让人盯着她,自己也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陪伴两个孩子,有时候还跟温绿韵学学怎么制作点心。 这天下午,微风习习。 燕霁雪带着司徒琳璟和温绿韵去望江亭漫步时,正看见林若微蹲在路旁梨花树下,小心翼翼地给谨瑜系上一个小香囊。 “瑜儿乖,这是驱蚊的,戴好了就不怕虫子咬了。”林若微声音温柔似水,手指灵活地在孩子腰间打了个结。 胖嘟嘟的谨瑜咯咯笑着,用白白的小手去摸林若微的脸:“娘亲……香香……” 燕霁雪驻足观望,心头微动。 司徒琳璟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林妃姐姐待谨瑜真是如亲生一般。” 温绿韵也点头:“小殿下看起来比在咸福宫时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 “进去吧。”燕霁雪敛了神色,率先迈步向前。 林若微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皇后驾到,连忙起身行礼。 谨瑜却已经摇摇晃晃地朝燕霁雪跑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哎哟,小殿下认得皇后娘娘呢!”司徒琳璟掩口轻笑。 燕霁雪弯腰将谨瑜抱起,孩子身上带着奶香和花香混合的气息,软乎乎的一个小团子。 “瑜儿又重了。”她笑着掂了掂,转头对林若微道,“你照顾得很好。” 林若微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即又黯淡下来: “嫔妾……只是尽了本分,姐姐前些日子说要去妹妹宫里吃茶,择日不如撞日,几位一起吧。” 燕霁雪笑了笑,没有拒绝。 几人一起去了长乐宫,宫女奉上茶点。 谨瑜被乳母抱去偏殿午睡后,殿内气氛顿时松快了些。 温绿韵好奇地打量着长乐宫的布置:“林妃姐姐这里的花瓶摆设都与别处不同,格外雅致。” “都是些小玩意儿。”林若微微笑,“谨瑜喜欢鲜亮的颜色,我便多摆了些彩屏。” 第367章 怪异的刘景煜 眼中却是一片平静:“皇上多虑了,臣妾一直谨守本分,不敢有半分逾矩。” “本分……”刘景煜重复着这个词,忽然苦笑,“是啊,你是朕的皇后,最合格的皇后,是朕,多虑了……” 话音里,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燕霁雪没有接话。 她静静地望着虚空,脑子里浮现出过去一两年刘景煜流连花丛的样子。 她再一次告诫自己,帝王的心永远不可能全然交给某个人,既然如此,那她也要守好自己,否则必将徒增烦恼。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德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皇上,储秀宫来报,顺嫔娘娘突发腹痛,情况危急,请皇上过去看看!” 刘景煜眉头紧锁,明显十分不悦:“肚子疼就叫太医,找朕有什么用!” 燕霁雪已经坐起身:“皇上,顺嫔怀着龙嗣,还是去看看吧。” 刘景煜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你与朕同去。” 储秀宫内一片混乱。 裴锦绣蜷缩在床榻上,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 太医们围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施针用药。 地上扔着咬了一口的荷花酥,酥皮散落,散发出甜甜的香味儿。 “皇上……皇上救救臣妾……”裴锦绣看到刘景煜,虚弱地伸出手,却在看到紧随其后的燕霁雪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愤。 刘景煜站在床边,语气沉沉:“怎么回事?” 陈子行禀报:“回皇上,顺嫔娘娘疑似食物中毒,导致……导致小产……” “食物中毒?”刘景煜目光锐利地扫向地上的荷花酥。 裴锦绣突然挣扎着撑起身子:“是……是皇后娘娘赏的荷花酥……臣妾吃了就……” 话未说完,她又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下锦褥已被鲜血浸透。 殿内霎时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燕霁雪。 燕霁雪面色不变,缓步上前:“本宫今日确实命人给各宫送了荷花酥,但御膳房同一批做的点心,其他嫔妃用了都无事,太医可验过点心有何异常?” 陈子行低下头,“尚未查验过。” “查!”刘景煜突然厉声道,“雁鸣,玄离,你们二人共同彻查此事,若有人敢谋害皇嗣,朕必诛其九族!” 燕霁雪心头一震。 只不过,清者自清,她毫不担忧。 裴锦绣听到皇帝如此命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变成痛苦状:“皇上……我们的孩子,您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啊。” 她都快恨疯了! 就是燕霁雪,她今日什么也没吃,只吃了那一块荷花酥,随即就腹痛不止,接连出血,她以为自己能保住这个孩子,可没想到到底还是没了,这孩子可是她的希望,竟然就这么没了! 刘景煜却不再看她,转身对燕霁雪道:“皇后先回宫吧,这里交给他们即可。” 燕霁雪福身:“臣妾告退。”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裴锦绣一眼。 四目相对,裴锦绣毫不掩饰眼底刻骨的恨意。 那一瞬,燕霁雪莫名有种独特的感觉,似乎那个眼神儿在哪见到过。 她想到了一个人。 萧卿尘。 回到永安宫,碧桃立刻关上殿门,急声道:“娘娘,这明显是栽赃!要不要通知老爷……” 燕霁雪抬手制止:“不必,咱们没做的事,有什么可怕?” 第二日,调查结果出来了,荷花酥无毒,顺嫔之所以流产,是因为她自己身子太弱,没有保护好龙胎。 刘景煜发了火,当着众人的面下了判决:“顺嫔诬告皇后,德行有亏,即日起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这一处决,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就连燕霁雪也搞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亦或者,不爱了? 就这么迅速,说不爱就不爱,那般惩罚,是个人都难以接受吧? 退朝后,刘景煜径直来到永安宫。 燕霁雪正在修剪一盆兰草,见他进来,放下剪刀行礼。 刘景煜扶起她,“今日怎么有兴致剪起了花草?” “闲来无事罢了。” “顺嫔一事,皇后怎么看?” 燕霁雪微笑:“皇上圣明,自有道理。” “你啊……”刘景煜叹息,“总是这样,哪怕顺嫔当众污蔑你,你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 燕霁雪抬眸看他:“臣妾相信皇上。” 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刘景煜心头一热。 是啊,不管怎么样,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信任的。 他信任她,她也信任他。 哪怕……感情不再。 他握住燕霁雪的手,发现指尖冰凉:“手怎么这么冷?” “老毛病了,不碍事。”燕霁雪低下头,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刘景煜深深看她一眼,“霁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燕霁雪怔了怔,“京郊大营……” 刘景煜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你还记得。” 燕霁雪沉默。 怎么能不记得。 那个时候她在演武场上降服那匹烈马,人群中惊鸿一瞥,看到了微服出巡的刘景煜。 那个时候,他高不可攀,清冷矜贵,她也没想到,后来两个人之间会发生这么多事。 燕霁雪再一次悲哀地想,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雪儿?”刘景煜握了握她的手腕,掌心传来一阵暖意,“朕很庆幸,身边有你。” 他说这句话时,眼底微微含笑,有种无法言喻的温柔。 燕霁雪却下意识挣脱,后退一步,“臣妾只是履行了皇后应尽的本分。” 刚刚那一瞬,她差点从他眼睛里看到曾经熟悉的情愫。 可是,他们之间早已经相隔万里。 相隔了林若雪,林若微,裴锦绣,以后还会有更多人。 只做帝后,不做夫妻,对她来说可能更好。 “雪儿。”刘景煜怔了许久,才喃喃自语,“你在怨朕?” “臣妾惶恐。”燕霁雪低下头去,毕恭毕敬,“臣妾怎么敢?” 刘景煜看了她好一会儿,眼底目光复杂至极。 “罢了。”他沉沉叹了口气,“不妨事,咱们还有整个余生。” 他走之后,燕霁雪独自思索良久,也没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君心难测。 这几个字幽灵一样再度浮现。 与此同时浮现出来的,还有西陵珏那张近乎妖异的面孔。 第368章 裴锦绣的真实身份 储秀宫的青砖地上,裴锦绣赤着脚来回踱步。 踏在冰冷的砖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娘娘,您这样会着凉的……“青柳捧着绣鞋跪在门边,声音发颤,“您才刚刚小产,要好好休养才是。” 裴锦绣猛地转身,长发流泻而下,身形一顿:“着凉?哈哈哈,又有谁会在乎……” 她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已经三天了。 自从小产被软禁,这座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成了她的囚笼。 太医每日送来的汤药越来越苦,可她的腹痛却一日重过一日。 谁知道刘景煜给她的药里添加了什么。 “他竟狠毒至此。”裴锦绣咬了咬牙,眼底划过深深的痛楚。 她终于明白了,那个曾经搂着她唤“锦绣”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让她生下皇嗣。 亦或者,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动过心。 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高兴了,捡起来玩一玩,不高兴了,一脚踢开,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他真正在乎的那个人,给权给势,让她高高在上,又赋予她无尽的信任。 裴锦绣觉得自己真蠢,蠢到真以为自己将刘景煜耍的团团转。 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凹陷的双颊,青黑的眼圈,干裂的嘴唇。 这还是那个艳冠后宫的顺嫔吗? 裴锦绣突然暴起,一把扫开梳妆台上的一切,瞬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其中一条黄金手镯格外醒目,那是入宫之前那个人送她的礼物,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瑶”字。 “谢夕瑶。”她抚摸着那个刻字,恍如隔世。 一年了,自从以裴家女儿的身份入宫,她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身处东序后宫的这段日子,于她而言像极了一场噩梦!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鸟鸣。 青柳打开窗,低声道:“娘娘,有信鸽!” 裴锦绣浑身一震,顾不得披衣就冲到窗前。 灰白的信鸽腿上绑着一段红绳,这是萧卿尘的人专用的传信方式。 她的手指颤抖得几乎解不开绳结,终于展开那张薄薄的纸条: “完成最后一步,否则勿归。”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煞白的脸。 这就是她背弃闺誉、潜伏深宫一年换来的结局? “好……很好……”裴锦绣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比窗外的寒风更瘆人。 罢了。 既然他想让她这般,那她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抓起妆奁最底层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粒猩红的药丸。 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步。 青柳惊恐地看着主子将药丸含在口中:“娘娘不可!这药性烈,极易伤身……” “闭嘴!”裴锦绣一把掐住青柳的脖子,“去告诉皇上,我快不行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她松开手,又温柔地替青柳整理衣领,“记住,若我死了,立刻烧了暗格里的东西。” 刘景煜踏入储秀宫时,殿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似乎想掩盖什么。 裴锦绣一身素衣跪在佛前,长发如瀑垂落,背影那样单薄。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眼中噙着泪水,我见犹怜。 “皇上……”她虚弱地叩首,宽大的衣袖滑落,显得她更加羸弱,“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临死前……再看您一眼。” 刘景煜站在三步之外,玄色龙袍上还带着夜里的湿寒之气。 他扫了眼佛案上的白绫和鸩酒,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爱妃这是做什么?” “臣妾……”裴锦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血迹斑斑,“太医说臣妾郁结于心,药石罔效……只求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 她抬起泪眼,却猛地僵住,皇帝眼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 她大惊失色,险些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推开。 燕霁雪一袭正红凤袍踏入内殿,“谢小姐,你可真是藏得够深的!” 要不是截胡了这女人送出宫的密信,燕霁雪怕是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太离谱了! 燕霁雪有种荒谬的感觉,她曾经无数次怀疑过裴锦绣的身份,却从来不曾想到,竟然是谢夕瑶! “皇后娘娘这话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谢夕瑶浑身一震。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燕霁雪一字一句如刀剑出鞘,“改头换面,以裴家之女身份入宫,为萧卿尘传递消息。” 她将一叠密信掷在地上,“这封信,是你的手笔吧?” 裴锦绣浑身发抖,突然扑向刘景煜:“皇上明鉴,臣妾根本不认识什么萧卿尘!这是皇后构陷!” 刘景煜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是吗?可惜,朕的皇后从来不会诬陷任何人。” 裴锦绣如遭雷击。 原来……原来她早已是网中之鱼!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突然笑起来,笑声癫狂,“那为何还要与我……与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想起那些缠绵之夜,她身上一阵哆嗦。 难道那些也是假的? “住口!”刘景煜忽然一声冷喝,年轻的帝王怒不可遏,令人窒息,“朕早该杀了你!” 他恐怕也在痛恨她,因为一开始,他的确对她动了心思。 谢夕瑶颓然倒下,眼泪决堤,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 “朕给过你机会,若你安分守己,本可善终。”刘景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竟然承认了自己的愚蠢。 他曾真的想过,善待她。 谢夕瑶抬起头,愕然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的爱过她?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转瞬即逝:“皇后,你先去外面等着朕。” 燕霁雪应声出了门。 她的脑子里也很乱,也需要时间来理一理思绪。 殿门关上的刹那,谢夕瑶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她优雅地拢好衣襟,从发间取下一支金簪把玩:“皇上可知,臣妾最羡慕皇后什么?” 她不等回答,自顾自道,“是您看她的眼神,永远都是特别的,哪怕在她惹怒你的时候。” 刘景煜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第369章 都已经过去了 “我想说……”谢夕瑶突然将金簪抵在自己颈间,“您演得真好,连我都差点信了,您对皇后只有利用没有爱。” 皇帝眼中寒光乍现:“放下。” “怕我死了?”谢夕瑶笑得妩媚,“皇上,我若死了,您也活不成的。” “什么?”刘景煜眯起眼睛,眼底划过危险的光亮。 谢夕瑶冷冷一笑,那根簪子陡然划过脖颈,擦出一条血痕,这一瞬间,刘景煜脖子上也是一痛,令他浑身剧震。 “看吧,我说得没错,您是否还记得前段时间总是头痛,无缘无故的头痛?”谢夕瑶笑的那样阴冷,“那是因为,我给您种了蛊,这蛊名为生死蛊,一旦种下,绝不可解,中蛊的两人同命相连,痛感相通……” “你疯了!”刘景煜脸色铁青,一把抓住谢夕瑶的脖子,可下一秒,他的脖颈上同样传来窒息之感。 刘景煜大怒,不信邪地一脚踹在谢夕瑶心口,她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撞在柱子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诡异的是,刘景煜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皇上!”燕霁雪听到动静,冲进来扶住他。 谢夕瑶瘫在地上,却笑得畅快:“哈哈哈……感觉到了吗?我的陛下。” 她又吐出一口血,而刘景煜也随之颤抖,“同命相连,生死与共。” 陈子行慌忙上前替刘景煜把脉,片刻后面如土色:“陛下,是生死蛊!” 燕霁雪如坠冰窟。 他也听过这种南疆奇蛊,宿主同生共死,无药可解!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谢夕瑶深呼吸一口气,望着虚空道:“卿尘,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杀了他,我们就能一起双宿双飞了。” 说完,手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将金簪刺进脖颈儿。 燕霁雪眼疾手快,将她手里的簪子夺下。 “你若是敢死,本宫便将萧卿尘挫骨扬灰!” 谢夕瑶愣愣转过头,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襟,却笑得妖异:“皇后娘娘尽管去,这些的话,我们就能在地底下汇合了,地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多阴谋算计呢?” 燕霁雪瞳孔骤缩。 糟糕,谢夕瑶现在就是刘景煜最大的软肋,她要是死了,刘景煜也非死不可。 “皇上吐血了!快传太医!”德胜忽然低喊。 谢夕瑶闻言大笑,笑得浑身颤抖,她唇角也溢出一丝鲜血,触目惊心:“感受到了吗?他在痛,他在为我痛。”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他说过,最喜欢我这对眼睛……” “按住她!”燕霁雪厉声道。 四名宫女立刻上前制住谢夕瑶。 她像条离水的鱼般挣扎,伤口汩汩涌出更多鲜血:“让我死!我死了,他也活不成……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燕霁雪死死盯着这张癫狂的脸,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以为萧卿尘真的放弃你了?” 她感到掌下的身体猛地一僵,继续道:“他派了死士在宫外等你,只要你活着出去,他便会带你走。” 谢夕瑶的瞳孔一震,闪出希望的亮光:“你……你骗人……” “本宫从不骗人。”燕霁雪直起身,对太医使了个眼色,“给她用安神药,务必让她无法自伤。” 一碗漆黑的药汁灌下去,谢夕瑶的挣扎渐渐微弱。 她苍白的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燕霁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她转向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回娘娘,顺嫔安静下来后,皇上的症状就缓解了。”陈子行擦了擦额头的汗,“但脉象仍不稳,似有异物游走。” 燕霁雪点点头,目光落在裴锦绣苍白的面孔上。 “看好她。”燕霁雪整了整衣袍,低声道:“若她醒来再有异动,直接用药让她睡,本宫去去就回。” 随后,燕霁雪修书一封,让人连夜送去西夏,请赫连奕差人相助。 …… 御书房的龙涎香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刘景煜猛地按住胸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陛下?”燕霁雪快步上前,“你怎么样?” 刘景煜想摆手示意无碍,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案几上。 “传太医!”燕霁雪声音不大,却让门外候着的太监总管德胜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刘景煜勉强直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苦笑道:“皇后不必惊慌,朕,朕无碍。” 燕霁雪的目光落在那方沾了黑血的帕子上,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朕竟如此愚蠢。”刘景煜自嘲,“还当她真心侍奉,多次破例恩宠……” 燕霁雪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臣妾三日前已修书给西夏太子赫连奕,他或许有解蛊之法。” 刘景煜胸口又是一阵绞痛,这次却不知是蛊毒还是愧疚所致。 他伸手想握住燕霁雪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皇后,朕对不住你,若非朕当初被那贱人蒙蔽双眼……” “陛下无需自责。”燕霁雪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这本就是他们设计的陷阱,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解蛊,想必赫连奕很快就会回信。” 刘景煜的手僵在空中,缓缓收回。 他望着眼前这个永远端庄得体的女子,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哪怕他贵为天子,此刻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渴望得到一句真心实意的宽慰。 “雪儿。”他压住心底的失落,低声道“若非你在朕身边不离不弃,朕恐怕凶多吉少。” “陛下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何况忠君是燕家的绝对宗旨。”燕霁雪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父亲从小教导臣妾,燕氏一族生为君生,死为君死。” 刘景煜眼中的光芒再一次黯淡下去。 如今的燕霁雪对他,难道只剩下君臣之义,而无夫妻之情? “你不怪我?”他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说实话。” 燕霁雪心里一震,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她脑子里浮现出谢夕瑶出现之后刘景煜的种种反常,心里蓦然一阵憋闷。 罢了,罢了,都已经过去了。 第370章 引蛊 “报,西夏急件!”德胜的声音打破了一室沉寂。 燕霁雪接过信筒,拆开快速浏览后眉头舒展:“赫连奕答应提供解药,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景煜强撑着坐直身体。 “他要以西夏太子的身份正式来东序,与陛下商定互不侵犯盟约。”燕霁雪将信递给他,“看来他是想利用此事,替自己揽一番功绩,为日后登基做准备。” 刘景煜看完信,长舒一口气:“准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这次直接呕出一口黑血,眼前发黑向前栽去。 “陛下!”燕霁雪终于变了脸色,上前扶住他。 刘景煜的重量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稳稳撑住了。 她没想到,那蛊毒的危害这么大,竟然伤他至此。 太医们鱼贯而入,陈子行把脉后确认蛊毒已侵入肺腑,必须立即施针延缓毒性蔓延。 燕霁雪退至一旁,看着那群老太医手忙脚乱地围着龙榻转,心里一阵焦急。 刘景煜却转向她,朝她露出微笑,好像在说,“朕没事,你别担心。” 燕霁雪犹豫片刻之后上前,握住他的手,“陛下放心,臣妾一直会在。”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怔愣,随即笑容更加舒展。 三日后,赫连奕亲自带着解药抵达京城。 燕霁雪在永安宫接见了他。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赫连奕行了个标准的西夏礼,眼中却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湘王胆大妄为,竟敢对东序天子下蛊,实在罪该万死。” 燕霁雪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深明大义,本宫代陛下谢过,不知解药……” 赫连奕拍了拍手,叫进来一个蒙面女子,此人一身孔雀蓝长裙,身材纤细,身上一股淡淡异香。 燕霁雪目光落在那蒙面女子身上:“这位是?” “巫医青黛。”赫连奕示意女子上前,“西夏最好的蛊师。” 青黛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面孔。 她向燕霁雪行了个古怪的礼节,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骨制罗盘:“娘娘想知道生死蛊的解法?” 燕霁雪心头一震:“你怎知……” “蛊王告诉我的。”青黛的声音沙哑,拿出一个宝蓝色的玻璃小瓶,里面蠕动着一只小虫一样的东西,“它嗅到了同命相连的气息。”她突然凑近燕霁雪,深褐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燕霁雪强自镇定:“本宫只问,这蛊毒可解?” 青黛与赫连奕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摇头:“生死蛊,无解,中蛊的两人,同生共死,还可痛感相通。” 燕霁雪脸色沉了下来。 “但是。”青黛话锋一转,“可以转移。” “转移?” 青黛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陶罐,里面盘着两条赤红小蛇:“找到新的宿主,将蛊虫引渡过去,但条件苛刻,新宿主必须心甘情愿,且愿承担风险。” 室内一片死寂。燕霁雪盯着那两条交颈而眠的小蛇,突然明白了青黛的暗示。 “那好。”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帮本宫将谢夕瑶身上的蛊,转移到本宫身上。” “娘娘!”碧桃失声惊呼。 赫连奕也变了脸色:“皇后三思!蛊虫入体,轻则折寿,重则……” “本宫心意已决。”燕霁雪打断他,“何时可以施术?” 是啊,除了她,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做这种事,又有谁有这样的实力? 她有武功,足以自保,也可以保护刘景煜不受伤害,最重要的是,她对他有绝对的忠诚。 这件事交给任何人她都不放心。 青黛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三日后月圆之夜。” 燕霁雪点了点头,“多谢了。” 月圆之夜,永安宫。 空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谢夕瑶。 她微微裸露的胸口处,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凸起一道道狰狞的纹路。 青黛用朱砂在燕霁雪眉心画下西夏符文:“娘娘可想清楚了?此蛊入体,犹如万蚁噬心。” 燕霁雪褪去凤袍,只着素白中衣:“开始吧。” 青黛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入中间的碗里,药汁立刻沸腾起来,冒出腥臭的雾气。 “请娘娘躺下。” 燕霁雪平躺在谢夕瑶身侧。 青黛用银刀划开谢夕瑶指尖的皮肤,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滴在她手底下的碗里。 “啊!!”谢夕瑶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令在场所有人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远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的刘景煜突然捂住心口,剧痛令他差点窒息,从椅子上滑下来。 “陛下!”德胜慌忙上前。 刘景煜摆摆手,望向永安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无妨……继续。” 与此同时,青黛将燕霁雪的手指尖割破,让她的血与谢夕瑶的血融合。 随后,她在燕霁雪的整条手臂上画下神秘的符文。 谢夕瑶已经痛不欲生,不可控制的滚动,要不是松月死死按着,她怕是已经发疯了。 燕霁雪也感受到钻心刺骨的痛,死死咬住唇,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涌出来。 “忍着痛,娘娘,它出来了!它要钻进去了。” 蛊虫触到皮肤的刹那,燕霁雪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整个人都僵住。 那虫子一寸寸往她血肉里钻,每前进一分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地面,指缝间渗出血来。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后,燕霁雪昏死过去。 蛊虫完全没入她的身体,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赤红的痣。 青黛迅速用银针封住她周身大穴:“快!药汤!” 碧桃哭着将备好的药汁灌入燕霁雪口中。 片刻后,她悠悠转醒,第一句话却是:“这算是成功了吗?” 赫连奕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蛊虫已认主,皇上不会再受谢夕瑶影响,但从今往后,您将分担皇上所有的伤痛,并与皇上生死相连。” 燕霁雪虚弱地笑了:“甚好……” 另一边,谢夕瑶像破布娃娃般被宫人抬走。 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黑色的纹路,蜘蛛网一般,一直延伸到脖颈。 那是长期使用蛊毒维持美貌的反噬。 第371章 癫狂的谢夕瑶 三日后,燕霁雪能下床了。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冷宫看谢夕瑶,她还有事要用到这个女人。 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昔日艳冠后宫的顺嫔,如今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憔悴,好似生了大病。。 听到动静,她艰难地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笑话的?” 燕霁雪示意宫人退下,独自走到谢夕瑶面前:“本宫来与你做笔交易。” 谢夕瑶的笑僵在脸上:“交易?” “萧卿尘或许还在等你。”燕霁雪轻声道,“他派了三批死士潜入皇城。” 谢夕瑶眼皮猛地一颤:“不……不可能……他明明……他这个时候,不会来的……” “明明抛弃了你?”燕霁雪冷笑,“是啊,但他需要你来杀本宫与陛下,不是吗,但凡你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他都不会轻易放弃你。” 谢夕瑶突然扑上来,布满黑色纹路的手指抓住燕霁雪的裙摆:“你骗人!表哥说过会带我回西夏!他说过要娶我!他对我从来不是利用!” 燕霁雪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他还会要你吗?” 铜镜被扔到谢夕瑶面前。镜中的女人面目全非,黑色的纹路已经布满她的身体,只有她知道衣服下面的这副身躯已经恐怖如斯。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这是真实的你。”燕霁雪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怜悯,“谢夕瑶,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谢夕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他吗?” 她缓缓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伤疤:“十二岁那年,谢家满门被诛,我被卖到青楼,第一晚就用碎瓷片划伤了客人的脸,老鸨让人把我吊起来打,是表哥救了我。 他还给我治眼睛,不论多难都没有放弃过我,带我去了西夏,就算成为位高权重的王爷,也没有弃我于不顾,我爱他,我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他,真心爱他,你燕霁雪不过拿他当个玩物。” 燕霁雪沉默不语。 “他给我新名字,新身份,教我读书写字……”谢夕瑶的眼中泛起回光返照般的亮光,“他说我是天下最美的女子,说等这件事了了,就会娶我,带我离开是非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然后让你来当细作?把你推给另外一个男人,让你在深宫里艰难求生?”燕霁雪冷笑,“这就是他的爱,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他……” 谢夕瑶突然激动起来:“你懂什么!燕家嫡女,皇后娘娘,你生来什么都有!而我……我只有他!”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吐出一口黑血,气息更加微弱,却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燕霁雪:“皇后娘娘不是要做交易吗?说来听听……那个坏人,他好坏,他说爱我,却……我不甘心,我要见他,亲自质问他,你只要能帮我见到他……” 燕霁雪直视她浑浊的眼睛:“本宫可以让你见萧卿尘最后一面,条件是……” 她一字一顿,“你要帮本宫,引他入瓮。” 谢夕瑶笑了,露出渗血的牙龈:“然后呢?让我们死在一起?” “不错。” “好。“谢夕瑶答得干脆,而后闭上眼睛,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期待。 …… 转蛊后的第七日,刘景煜终于踏入永安宫。 燕霁雪正在埋头看书,突然心口一阵绞痛,书本跌落在地。 她抬头,看见皇帝站在殿门口,脸色同样苍白。 “陛下……”她慌忙起身行礼,却被刘景煜一把扶住。 “别动。”他的手掌温热干燥,轻轻按在她心口,“是这里痛吗?” 燕霁雪怔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帝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臣妾无碍。”勉强笑道,“倒是陛下,昨夜批奏折到三更,今晨又早早起来……”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知道这些?” 燕霁雪无奈,“臣妾怎能不知。” 一阵沉默。 刘景煜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宫人们纷纷低头。 “陛下!” “别动。”皇帝的声音有些哑,“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御花园深处,一株并蒂莲开得正艳。 刘景煜轻轻将她放在亭中软榻上,轻声道:“西域进贡的品种,三年才开一次花。” 燕霁雪望着那株同根双生的莲花,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抬头,正对上刘景煜复杂的目光。 “雪儿。”皇帝唤她的闺名,握住她的手,“疼吗?”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燕霁雪筑起多年的心防轰然倒塌。 她低下头,不让皇帝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只要陛下安然无恙,臣妾……不疼。” 刘景煜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隔着衣袍,两颗心脏以同样的频率跳动。 这一刻,燕霁雪突然觉得,值了。 她愿意帮他,愿意替他承受痛苦,不再只是因为他是一名帝王,是她的君。 …… 护国寺的钟声在暮色中回荡,谢夕瑶跪在佛前,她抬头望着慈悲的佛像,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满怀希望的谢夕瑶,如今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几日前,燕霁雪将她送了出去,来到护国寺,让她在这儿实行自己的计划。 “娘娘,该喝药了。”青柳端着黑漆漆的药碗,声音低沉。 谢夕瑶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比不上她心中万分之一的苦楚。 她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 那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可惜,烟消云散。 “飞鸽放出去了吗?”她低声问道,声音嘶哑难耐。 青柳点点头:“按娘娘吩咐,已经放出去了,湘王殿下……应该会来的。” 谢夕瑶闭上眼睛。 她当然知道萧卿尘会来,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手中那份“重要情报”。 那个男人,从来都只把她当作一枚棋子。 第372章 设下陷阱 尽管她再不愿意相信,再不愿在燕霁雪面前落于下风,她还是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可她就是想知道,萧卿尘有没有爱过她。 两日后,护国寺后山的枫林染上了一层薄霜。 谢夕瑶裹着素白斗篷,站在约定的凉亭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她都以为她等待的人不会再来赴约。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斗篷边缘。 萧卿尘骑在马上,英姿威武,他一身墨蓝锦袍,翻身下马,大步走来。 当他看清谢夕瑶苍白的面容时,脚步明显一顿,那张曾经明艳如花的脸,如今憔悴得让人心疼。 “夕瑶?你怎么……”萧卿尘眉头紧锁,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我们的孩子没了。”谢夕瑶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 “你让我继续在宫中做你的眼线,说等事成之后就接我出去……可那落胎药是你让青柳下在我的吃食里的,对不对?” 孩子没了,她后来思前想后很久,终于锁定人选,可她没有去质问青柳,青柳跟了她这么久,除了忠于她,就是忠于萧卿尘,问青柳没用。 萧卿尘面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还不肯承认吗?”谢夕瑶的眼中终于涌出泪水,“萧卿尘,你好狠的心!那是你的骨肉啊!” 凉亭周围的枫叶沙沙作响,萧卿尘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归于一片冰冷: “究竟是我的孩子,还是刘景煜的孽种,谁又说得清楚?你跟那个男的在一起那么久,倘若生下他的孩子,你还会忠于我吗?” 谢夕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大笑出声,踉跄后退几步扶住亭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卿尘,送我来这儿的那天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不在乎我了,我完全变成了你的棋子,是不是?” “自然不是。”萧卿尘眼底划过一抹不耐,深呼吸一口气,“夕瑶,你怎么能那么想,你我之间还需要说那么多吗,只要成功毁掉燕霁雪,杀了刘景煜,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你不想这样吗?” “可我没有那个能力,你带我走,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我们放弃这一切,远走高飞好不好,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们永远在一起……” 萧卿尘眼中闪过不悦:“现在还不是时候,听话,对了,你有没有进行最后一步,有没有下蛊?” “下了又怎样,没下,又如何?”谢夕瑶自嘲一笑,已经明白萧卿尘的意思。 “如果没下,那你就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萧卿尘咬了咬牙,“如果下了……” 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兴奋。 “如果下了蛊,那蛊便与我同命相连,你会杀了我吗?”谢夕瑶笑着笑着,眼底涌出了泪水,“你会为了杀气刘景煜,而舍弃我吗?” “你真的成功了?”刘景煜眼底的兴奋越来越浓烈,“瑶瑶,我就知道你可以,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走,以后不管是刘景煜还是燕霁雪,都得……” “都得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从枫林深处传来。 萧卿尘猛地转身,只见燕霁雪一袭玄色凤袍,在数十名禁卫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她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燕霁雪!”萧卿尘脸色大变,手已按在刀柄上,“你怎么会……” “本宫怎么会在这里?”燕霁雪冷笑一声,“这要多谢顺嫔娘娘大义灭亲,将你的阴谋和盘托出。” 萧卿尘猛地转头看向谢夕瑶,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贱人!你竟敢背叛我?” 谢夕瑶擦干眼泪,挺直了脊背:“萧卿尘,是你先背叛了我们的誓言,你利用我接近皇上,又害死我们的孩子……我谢夕瑶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 可笑啊,她还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机会,不到这最后一刻,竟然都没有彻底放弃跟他离开的那丝希望。 “好,好得很!”萧卿尘怒极反笑,“既然你们都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枚漆黑的圆球,猛地掷向地面。 “小心!是雷火弹!”燕霁雪厉声喝道,同时迅速后退。 “轰”的一声巨响,凉亭被炸得四分五裂。 烟雾弥漫中,萧卿尘拔刀直取燕霁雪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他的右肩。 萧卿尘闷哼一声,刀锋偏转,只在燕霁雪颈侧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踉跄着回头,只见刘景煜手持长弓,站在不远处的山石上,眼中杀意凛然。 “陛下……”燕霁雪微微颔首。 刘景煜跃下山石,大步走到燕霁雪身边,确认她无碍后,冷眼看向被禁卫按倒在地的萧卿尘:“萧卿尘,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萧卿尘肩头血流如注,却仍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盯着燕霁雪,眼底满是怨毒。 “燕霁雪!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贱人!当年若不是你抛弃婚约入宫为后,我何至于此?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燕霁雪只觉得可笑。 缓步走到这个蠢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卑鄙啊,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她实在不愿跟这个蠢货多费口舌。 “本来就是,你根本不知道,我被你坑害之后都经历了什么,你这个毒妇哪怕我做了鬼,也不会原谅吗!”萧卿尘目眦欲裂,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了。”刘景煜冷冷道,“堵上他的嘴,押回天牢严加看管。” 待禁卫将不断挣扎的萧卿尘拖走后,皇帝转向燕霁雪,眼中寒意稍缓:“皇后受惊了。” 燕霁雪摇摇头:“臣妾无碍,多亏陛下及时赶到。” 一旁的谢夕瑶突然跪倒在地:“罪妾谢夕瑶,请陛下、娘娘治罪……” 刘景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燕霁雪。 燕霁雪轻叹一声,“先带她回宫,随后再处置。” 谢夕瑶泪如雨下,重重叩首:“谢娘娘恩典……” 当夜,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燕霁雪将一份名单呈给刘景煜:“这是根据谢夕瑶供词整理的宫中细作名单,请陛下过目。” 第373章 荣太后重病 刘景煜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连御膳房都有他们的人?” “萧卿尘布局已久。”燕霁雪沉声道,“臣妾建议立即秘密抓捕,以免节外生枝。” 刘景煜凝视她片刻,忽然伸手抚上她颈侧的伤痕:“朕信你,此事便由你去办。”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注意力全集中在抓捕暗桩上,整个后宫人心惶惶。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天牢传来消息,谢夕瑶想见她最后一面,说有事禀报。 “娘娘,真的要去见那个贱人吗?”碧桃紧跟在燕霁雪身后,声音压得极低,“虽然说太医说她撑不过今晚了,可那女人诡计多端,万一是陷阱……” 燕霁雪脚步未停:“将死之人,何足为惧?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玩什么花样。”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最深处那间牢房出现在眼前。 谢夕瑶被铁链锁在墙上,曾经如瀑的青丝如今枯草般散乱,素白的囚衣上满是血污。 听到脚步声,她艰难地抬起头,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娘娘,您到底还是来了。”她的声音嘶哑,透着破碎感。 燕霁雪示意狱卒打开牢门,独自走入。 她在距谢夕瑶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冷眼俯视着这个曾经明艳动人的女子:“说吧,什么秘密值得本宫亲自走这一趟?” 谢夕瑶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一脸自嘲:“娘娘知道吗……萧卿尘的密室里,全是您的画像……从您十四岁及笄,到入宫前的每一日……” 燕霁雪眉头微蹙:“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无聊?”谢夕瑶突然激动起来,铁链哗啦作响,“我这几天才总算想明白,他对我根本没有爱,他最爱的还是你,他爱你,你知道吗?他对你是因爱生恨!” 燕霁雪胃里一阵翻涌,强压下恶心感:“谢夕瑶,你疯了。” “我是疯了!”谢夕瑶尖笑起来,笑声在牢房中回荡,“可最疯的是他!为了向你复仇,他无数次差点被人弄死……” 一滴混着血丝的泪从谢夕瑶眼角滑落:“我劝了他多少次,他都不听,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你,都在恨你,可我知道,他对你最深的感情,还是爱……” “你还真是可笑,真是愚蠢。”燕霁雪一脸讥讽,“你醒醒吧,他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 她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你要告诉本宫的秘密?” 谢夕瑶突然安静下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娘娘……您就一点都不动容吗?他为了引起您的注意,不惜变成那副鬼样子,这样的痴情……” “你快别恶心人了。”燕霁雪一字一顿,“你们一个疯癫一个变态,倒是天生一对。” 谢夕瑶的表情骤然扭曲:“你装什么清高!若不是您当年……” “够了。”燕霁雪厉声打断,“本宫没兴趣听你们肮脏的故事,既然说完了,那就……” “还没完!”谢夕瑶突然剧烈挣扎,铁链深深勒住她的手腕,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您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明明恨透了他……可看到您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突然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想毁掉您了……” 燕霁雪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后退半步。 电光火石间,谢夕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磨尖的发簪,竟挣脱了已经松动的镣铐,朝燕霁雪扑来!“去死吧!” 燕霁雪侧身闪避,发簪擦着她的胳膊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她迅速抓住谢夕瑶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对方按倒在地。 “就你,也想刺杀本宫?”燕霁雪膝盖抵在谢夕瑶背上,声音里带着讥讽,“这发簪是谁给你的?说!” 谢夕瑶的脸被按在潮湿的地面上,却仍在疯狂大笑:“你这么厉害,那就猜啊……猜猜看,宫里……还有多少人……念着湘王的好……” 燕霁雪手上用力,谢夕瑶发出一声痛呼。 “是……是浣衣局的柳儿……”谢夕瑶受不住痛苦,终于断断续续地交代,“她……也是湘王的人……” 燕霁雪记下这个名字,正欲起身唤人,谢夕瑶却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沾满污垢的指甲朝她的眼睛抓来! “娘娘小心!”一直守在门外的碧桃惊呼。 燕霁雪反应极快,一手格挡,另一手成刀狠狠劈在谢夕瑶咽喉处。 谢夕瑶瞳孔一震,茫然又痛苦地望着虚空,而后……她像条离水的鱼般抽搐了几下,最终瘫软在地,嘴角溢出黑血,却还在笑。 “您……永远……也清不干净……”她的瞳孔开始扩散,“他会……在地狱……等您……” 燕霁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把她拖出去,扔到乱葬岗。” 走出牢房时,燕霁雪在门外停顿片刻。 月光洒落,照在她半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银辉。 “娘娘。”碧桃担忧地递上干净的帕子。 燕霁雪接过帕子,擦了擦身上的血痕,眼神已恢复清明: “传令下去,即刻抓捕浣衣局宫女柳儿,另外,彻查近三个月所有与谢夕瑶有过接触的宫人。” “是。”碧桃犹豫了一下,“娘娘,那湘王……” “陛下自会处理。“燕霁雪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从今日起,本宫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碧桃不寒而栗。 回宫的路上,夜风拂过燕霁雪的脸庞。 她忽然想起谢夕瑶临死前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痴情?不过是得不到就毁掉的占有欲罢了。 这种自私自利的所谓情谊,她才不屑要。 谢夕瑶的死,在后宫掀起了挺大的波澜。 有人唾弃,有人震惊,还有人心有戚戚。 但大家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谢夕瑶在的时候,刘景煜心里根本容不下别人,如今她死了,大家才有机会接近他。 燕霁雪却无暇顾及后宫那些声音,因为荣太后病了,这一次,很不好。 这天,燕霁雪在寿康宫侍奉。 她亲手将荣太后扶起,在她身后垫上两个软枕。 第374章 所嫁非人 短短半月,这位曾经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已瘦得脱了形,只剩一双眼睛仍明亮如昔。 “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荣太后握住燕霁雪的手,声音虽弱却清晰,“哀家虽然病着,但耳朵还没聋,前朝后宫那些事……哀家都知道,真没想到,顺嫔她……不,那个腌臜货,竟然连哀家跟陛下都欺骗了,幸好你慧眼识人……” 燕霁雪眼眶微热:“母后安心养病才是,那些琐事不值得您劳神。” “怎能不劳神?”荣太后轻咳两声,“皇帝中蛊,西夏来使……桩桩件件,若不是你这个皇后镇着,后宫早就乱了。” 她拍了拍燕霁雪的手背,“有你在,哀家很放心。” 燕霁雪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欣慰。 沉默片刻,荣太后却突然望向窗外:“雪儿啊……哀家想嘉宁了,自从她生病之后,已经有半年没有进宫了,上一次,还是在中秋宴上,哀家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哀家的大女儿,所嫁非人啊……” 燕霁雪心头一跳。 嘉宁长公主一直都是荣太后心里的牵挂,自幼体弱多病,成年之后由先帝做主,嫁给了威宁侯次子李荣。 只不过因为她身子不好,一直没能生育,成亲七八年,也没有子嗣,所以与驸马不甚和睦。 “母后别急,臣妾这就派人去请嘉宁入宫。” 荣太后微微摇头:“不急在这一时,只是……”她欲言又止,最终只道,“那孩子性子软,你多照看她些。” 燕霁雪心头掠过一丝不安,面上却不显:“母后放心,嘉宁毕竟是陛下的亲妹妹,也是儿臣的妹妹,儿臣自当照拂。” 出了寿康宫,燕霁雪立即吩咐碧桃:“去公主府传本宫口谕,请嘉宁长公主即刻入宫觐见太后。” 不到一个时辰,碧桃匆匆回来,身后跟着的却不是嘉宁,而是驸马都尉李荣。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李荣恭敬行礼,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端正,举止端庄,“公主近日感染风寒,卧病在床,实在无法入宫,微臣特来请罪。” 燕霁雪目光如刀:“哦?什么风寒这般严重,连入宫见母后最后一面都不能?” 李荣额角渗出细汗:“回娘娘,太医说是……是肺热之症,恐有传染之嫌,为太后凤体着想……” “放肆!”燕霁雪一拍案几,“嘉宁是母后亲生女儿,便是得了瘟疫也该见!来人,派太医院院正亲自去公主府诊视!” 李荣脸色大变:“娘娘明鉴!公主她……她实在病容憔悴,恐惊了太后……” 燕霁雪眯起眼睛。 李荣的反应太过异常,像是极力阻挠嘉宁进宫,他在怕。 “既然这样,驸马先退下吧。”燕霁雪慢慢缓和了语气,“本宫会另做安排,也请驸马好生照料长公主殿下。” 待李荣退下,燕霁雪立即召来松月:“你亲自去公主府走一趟,不要惊动任何人。看看嘉宁到底怎么了。” 松月身手了得,便是皇宫也随便出入,一个公主府自然不在话下。 燕霁雪本以为松月最起码得一晚上时间传,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松月便脸色铁青地回来了。 “娘娘……”松月声音低沉,“公主她……被软禁在后院厢房,只有一个哑奴照顾,瘦得不成人形……奴婢亲眼看见驸马新纳的两房美妾在正院饮酒作乐……” 燕霁雪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备轿!本宫要亲自去公主府!”她咬牙道。 堂堂长公主殿下,竟然能被一个驸马都尉欺负成那个样子。 成何体统! 公主府大门紧闭,守门小厮见皇后凤驾亲临,吓得魂飞魄散。 燕霁雪不等通报,径直带人闯入。 前院丝竹声声,李荣正左拥右抱,与两名妖艳女子调笑饮酒。 “李荣!”燕霁雪一声厉喝,满院乐声戛然而止。 李荣慌忙推开怀中女子,跪地行礼:“娘娘恕罪!微臣不知……” “嘉宁在哪?”燕霁雪声音冷得像冰。 李荣额头触地:“公主在养病,娘娘……”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李荣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 满院仆役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娘娘竟亲自动手打人! “本宫再问一次。”燕霁雪一字一顿,整个人身上弥漫着强大的气场,“嘉宁在哪?” 李荣捂着脸,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后、后院西厢……娘娘请听微臣解释,公主殿下她身染重疾,不宜见客,微臣也是为了公主的身体着想……” 燕霁雪不再看他一眼,大步向后院走去。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荒凉。西厢房门窗紧闭,外面竟让两个小厮守着。 “滚开。“燕霁雪简短下令。 松月一脚踹开房门。 昏暗的屋内,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床角,不住地咳嗽着,听到声响惊恐地往后缩。 “嘉宁?”燕霁雪轻声唤道,“公主,你怎么样?” 那人影猛地一颤,缓缓抬头。 借着门口的光线,燕霁雪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哪里还是那个明眸皓齿的嘉宁? 眼前人双颊凹陷,眼下青黑,嘴唇干裂出血,活像个久病的囚犯! “皇……皇嫂?”嘉宁声音嘶哑,随即泪如雨下,“真的是你吗……” 燕霁雪一阵恼火,面前压制住了,上前一把握住嘉宁的手:“是我,皇嫂来接你了。” 嘉宁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燕霁雪轻轻掀开她的衣袖,只见白皙的手臂上满是青紫掐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泛着新鲜的血色。 “李荣干的?”燕霁雪声音平静得可怕。 嘉宁抽泣着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恐惧。 燕霁雪愈发心疼,冷然道:“你别怕,他不会再欺负你了,我这就接你回宫。” 嘉宁却摇了摇头,“不,不行。” “为什么?” “皇嫂不必管我,我染了风寒,会传染给你的……” “太后娘娘还在等你,她身子不好,你若不见,日后必定后悔。”燕霁雪无奈。 嘉宁长公主面色一僵,“怎会这样?母后她……皇嫂,你立刻带我进宫。” 第375章 荣太后去世 “你先告诉我,李荣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容忍他对你做这些?” “不是这样的,他有时候对我也挺好的,只是很多时候心情不好,这么多年,我也没能为他生儿育女,他心情郁结也是正常,我不在乎,真的……” “好了,不用说了。”燕霁雪脱下自己的斗篷裹住这个傻女孩儿,“松月,背公主上轿碧桃,去请太医到永安宫候着。” 几人出门时,李荣已经追到院中,见状急忙阻拦:“娘娘!嘉宁是微臣的妻子,您不能……” “妻子?”燕霁雪冷笑,“本宫倒不知,东序律法何时允许驸马囚禁公主、虐待皇室血脉了?” 李荣脸色煞白:“微臣冤枉!是公主她精神恍惚,时常自伤,而是会伤害别人,微臣不得已才……” “闭嘴!”燕霁雪厉声喝道,“李荣虐待公主,目无皇室,即刻押入大理寺候审!至于这两个贱婢。” 她扫了一眼那两名吓得瘫软在地的妾室,“发配教坊司,永世为奴!”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哭嚎求饶的李荣拖走。 燕霁雪亲自护送嘉宁回宫,一路上轻拍她的背,安全感十足。 嘉宁却明显心思恍惚,欲言又止,燕霁雪知道她想为李荣求情。 回到永安宫,太医们诊治后确认嘉宁除了皮肉伤,还有长期营养不良和惊吓过度之症,需要好好调养,最重要的是要养好情绪。 燕霁雪命人熬了参汤,一勺勺喂给嘉宁。 “皇嫂……”嘉宁喝完参汤,精神稍好,胆怯地问,“母后……真的病重了吗?” 燕霁雪心中一痛,她轻轻抚摸着嘉宁枯黄的头发:“母后很想你,等你养好精神,皇嫂就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嘉宁含泪点头,突然抓住燕霁雪的手:“皇嫂……李荣他父亲是毕竟是威宁侯,会不会……” “不怕。“燕霁雪冷笑,“别说威宁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宫也要他李家满门付出代价!” “皇嫂,真不怪他,他也是没有办法,我没法生孩子,他纳妾也是我允许的,只要能为他延续子嗣,我并不介意啊。”嘉宁长公主哭着替李荣求情,“皇嫂,求你网开一面吧。” 这个傻姑娘,已经被折磨得脑子出问题了。 燕霁雪道:“这件事,我会跟陛下好生商量,你不用管。” 她叹了口气,在想,明日带嘉宁去见太后,怕是最后一面了……但至少,她不会让嘉宁带着遗憾和伤痛送别母亲。 寿康宫的檀香袅袅升起,在荣太后床榻前萦绕不散。 燕霁雪跪坐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方丝帕,轻轻为太后拭去额角的冷汗。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几人的呼吸声那样明显。 “雪儿……”荣太后的声音虚弱如游丝,带着几分软弱“哀家……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燕霁雪心头一紧,却强自镇定:“太后莫要说这样的话,太医说了,只要按时服药……” 荣太后微微摇头,枯瘦的手指从锦被下伸出,轻轻拍了拍燕霁雪的手背,宽慰似的:“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过,嘉宁呢?哀家要见嘉宁。” 燕霁雪连忙示意身旁的宫女去请嘉宁长公主。 片刻,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缓步而入。 “母后……”嘉宁跪倒在床前,声音哽咽。 荣太后费力地抬起手,抚上女儿的脸庞,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忽然,她的手指一顿,眉头皱了起来:“嘉宁,你的眼睛……哭过?谁欺负你了?” 燕霁雪这才注意到,嘉宁的眼眶确实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虽然已经用脂粉遮掩,却还是露出一丝痕迹。 嘉宁慌忙摇头:“没有的事,母后多虑了,女儿只是……只是想到母后病重,心中难过,母后,您一定要好起来,女儿还未尽孝……” 荣太后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雪儿。” 她转向燕霁雪,“哀家把嘉宁和明懿托付给你了,明懿性子刚强,倒不叫人担心。可嘉宁……” 荣太后的声音愈发微弱,“她从小性子软,又嫁了个不省心的驸马,难免受委屈,哀家实在放心不下。” 燕霁雪郑重地握住太后的手:“太后放心,臣妾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两位长公主。” 荣太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好……好……”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声音低不可闻,“丧仪……一切从简……莫要……劳民伤财……” 当夜子时,荣太后薨逝。 嘉宁长公主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哭声,趴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几次都哭死过去。 燕霁雪强忍悲痛,让人将公主带下去,又安抚了同样心痛难耐的刘景煜跟匆匆回宫的明懿,而后安排丧仪。 按照太后遗嘱,燕霁雪将丧仪办得极为简朴。 没有铺张的排场,没有奢华的陪葬,只有肃穆的仪式。 然而这一做法却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娘娘此举,实乃不孝!” 礼部尚书跪在乾清宫外,声音洪亮,“太后乃一国之母,丧仪如此简陋,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燕霁雪站在殿内,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里有几分无奈。 她并非不知这些人的心思,有些人真心认为皇家体面不可轻忽,更多人则是想借机打压她这个势力太过雄厚的皇后。 “陛下……”她转向身旁的皇帝,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道:“诸位爱卿,太后临终前特意嘱咐丧仪从简,皇后不过是遵太后懿旨,若论孝道,遵从长辈遗愿方为大孝。” 就在这时,嘉宁长公主和明懿长公主也来到了殿前。 明懿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上前来: “母后一生节俭,最厌恶铺张浪费,若在天有灵,见我们为她大操大办,反倒会不高兴。” 嘉宁也轻声道:“母后生前常教导我们,为政者当时时以百姓为念,如今各地干旱未平,若为丧仪耗费巨资,母后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 第376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 两位长公主的出面以及刘景煜的偏袒让反对声浪顿时小了许多。 燕霁雪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可她接连几天总是会想起荣太后从前对她的种种教诲,甚至难以入睡,实在难过。 丧仪过后,宫中嫔妃对燕霁雪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六宫上下一片和睦。 这天晚上,刘景煜来了永安宫,他喝了酒,身上满是酒气,眼睛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雪儿。”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微哽咽,“母后去了,这偌大的皇宫里,朕只有你了。” 他的眼底,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仪,只剩下茫然与无措。 燕霁雪将他拥进怀里,“陛下莫要担心,臣妾忽会一生一世陪伴陛下。” 身为臣子,她永远忠君爱国。 刘景煜将她搂得很紧,声音那样欣喜,“幸好,朕还有你。” “对了,皇上,嘉宁的驸马,臣妾觉得并非善类,臣妾将他关进了天牢,先让他反省一段时日,随后再看情况,皇上觉得如何?”燕霁雪道。 “此事就交给皇后去办,朕相信你。” …… 荣太后去世一月后,嘉宁长公主搬进了将军府,陪伴即将临盆的姐姐明懿长公主。 燕霁雪也时常前去探望,带去宫中的补品和太医的叮嘱。 这日午后,燕霁雪正在将军府的花厅里与两位长公主闲谈。 明懿靠在软榻上,腹部高高隆起,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太医说就这几日了。”她抚摸着肚子,眼中满是期待,“啸虎紧张得不得了,连军营都不去了,整日守着我。” 嘉宁掩嘴轻笑,眼底却划过一抹羡慕:“妹夫待姐姐真好。” 燕霁雪注意到嘉宁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正想询问,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驸马爷,您不能进去!长公主正在休息!”侍女惊慌的声音传来。 花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大步走入。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厉色,正是嘉宁长公主的驸马李荣。 “嘉宁,公主殿下。”李荣看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妻子,“请公主殿下随为夫回府。” 嘉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她退缩了:“驸马……我……我想再陪姐姐几日……” 将军府里,燕大将军对夫人百依百顺,燕啸虎对明懿也有求必应,一家人和和睦睦,每天都很开心。 嘉宁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在公主府的日子,以前还可以自我欺骗,说自己的日子也算过得去,可如今却是怎么也没办法糊里糊涂下去了。 “公主殿下不回府,旁的人还以为为夫苛待公主了,于公主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公主殿下就当是为了咱们的脸面,好不好?”他说得倒是好听,“而且,公主已经在将军府待了一个月,将军府毕竟是别人家……” 明懿挣扎着要坐起来:“李荣!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她亲妹妹,怎么就是别人了?” 李荣这才向明懿跟燕霁雪草草行了一礼:“明懿长公主见谅,只是嘉宁离家多日,府中事务无人打理,实在不成体统。” 燕霁雪冷眼旁观,注意到嘉宁在李荣出现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可见从前李荣对她有多不好。 她缓缓站起身:“驸马,是陛下与本宫让嘉宁长公主在此陪伴明懿长公主的,怎么,你有意见?” 李荣慌忙低头:“臣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荣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只是嘉宁下嫁我李家多年,至今未有子嗣,若再不顾家事,恐怕世人会说闲话……”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嘉宁心口。 她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眼中泛起泪光。 是啊,无法生育,是她一辈子的痛苦。 可偏偏,李荣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看来,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她。 燕霁雪心头火起,正要开口,却听明懿怒道:“李荣!你竟敢当着皇后的面威胁我姐姐?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燕霁雪连忙按住明懿:“别动气,小心身子。” 她转向李荣,声音冰冷,“李驸马,请你先回去,嘉宁长公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是本宫的意思。” 李荣的脸涨得通红:“皇后娘娘,这是臣的家事……” 燕霁雪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来人!” 几名侍卫应声而入。 “李驸马言行无状,冒犯长公主,先带下去好好‘照看’。” 燕霁雪特意在“照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松月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李荣被带走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待李荣被带离,嘉宁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皇嫂……我……我对不起您,我竟还替他求情,我真是愚蠢至极……” 燕霁雪将她搂入怀中:“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的?” 她轻抚嘉宁的背脊,“告诉皇嫂,李荣平日待你如何?” 她得知道这些细节,才能确定怎样惩罚李荣。 嘉宁只是摇头,泪水浸湿了燕霁雪的衣襟。 明懿在一旁恨恨道:“那李荣表面恭敬,私下却对姐姐百般羞辱,因姐姐无子,他不仅纳了几房妾室。 还时常言语刻薄,说嘉宁不配做公主,我曾帮过姐姐几次,可每回姐姐都拦我,正因为这样,李荣才肆无忌惮。” 明懿一脸恨铁不成钢得看着嘉宁长公主,“好姐姐,吗可是堂堂公主,怎么能那般委曲求全?真气死我了。” 燕霁雪心头一震:“为何不早说?” “我……”嘉宁抽泣着,“我怕给皇兄和皇嫂添麻烦……而且……而且无子确实是我不对……” “胡说!”明懿怒道,“究竟是谁错还不确定呢,万一是他无法生育又当如何,你这几年不是平白无故糟蹋自己了?” 燕霁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来人,去查查李荣,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第377章 西夏王的信 她也在想,李荣既然都敢羞辱皇室公主,那自然也胆大包天敢做别的,万一能查出来什么呢。 松月的速度极快,也就三天,调查结果摆在燕霁雪面前。 李荣不仅对嘉宁长公主精神虐待,还贪污军饷、强占民田,甚至在外养了外室,生有私生子女。 “真是胆大包天。”燕霁雪冷笑一声,“难怪他急着要嘉宁回府,是怕事情败露。” 正当她准备禀明皇帝严惩李荣时,嘉宁却突然求见。 “皇嫂……”嘉宁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许久,“求您……放过李荣吧,最起码饶了他一条性命。” 她是在想,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可以容忍李荣受到惩罚,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燕霁雪惊讶地看着她:“嘉宁,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嘉宁点点头,泪水又涌了出来:“我知道……可是……如果这些事情传出去,威宁侯府上下也都会受到连累,公公与婆母待我也算不错,我不忍让他们颜面受损……” 燕霁雪心中一痛,无奈道:“他们若是真的好,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孩子,而不是放任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伤害别人!” 就在这时,侍女慌张来报:“皇后娘娘!明懿长公主发动了!” 燕霁雪和嘉宁对视一眼,暂时放下李荣的事,急忙赶往落梅轩。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燕啸虎已经在院子里跪下了,脸色惨白,哪里还有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 产房内传来明懿痛苦的喊声,院子里一片忙碌与紧张。 燕霁雪跟嘉宁赶到时,燕之鸿跟庄姨娘也来了,两个人同样面色紧绷,担忧到了极致,就差跟燕啸虎一起跪下来祈祷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几个时辰了,竟然还没生下来,连燕霁雪也有些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如今的她竟然没有走进产房的勇气,她总是在脑补那血腥的场面,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就连呼吸也不怎么顺畅。 一旁,燕啸虎哭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他什么也不顾的大吼: “明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别害怕,你跟孩子都要好好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 燕霁雪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明懿的生产持续了一天一夜。 当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小女孩儿。”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母女平安!” 嘉宁看着姐姐怀中熟睡的婴儿,眼中满是羡慕和落寞,差点喜极而泣。 燕霁雪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地。 宫里很快来了赏赐,将军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燕霁雪也将永安宫的好药材全都搜罗来,给明懿补身体。 三日后,刘景煜宣布了对李荣的处置:流放边疆。 同时下诏,嘉宁长公主与李荣和离,保留全部封号和俸禄。 “皇嫂……”嘉宁跪在燕霁雪面前,泪流满面,“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燕霁雪扶她起来:“你我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她轻声道,“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宫里,陪着我可好?等过一段时间,你心情平和些了大可以回公主府,若是想再找个驸马……” “不必,不必了。”嘉宁一副退避模样,“若是皇嫂不嫌弃,嘉宁愿意陪着皇嫂,但这段时日,嘉宁想照顾照顾妹妹,在将军府多住一段时间。” “那也行,好好跟小外甥相处相处。”燕霁雪笑着说。 在离开将军府时,燕霁雪回头看了一眼。 明懿抱着婴儿站在门口,嘉宁依偎在妹妹身旁,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温暖而祥和。 御书房的窗棂外,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燕霁雪站在皇帝身侧,手中捧着一卷奏折,眉头微蹙。 “陛下,江南水患的赈灾银两已经拨下去了,但地方官员上报,仍有贪墨现象。”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奏折的一行字上,“这个数目,与实际的灾民数量对不上。” 刘景煜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接过奏折:“让监察御史暗中去查,若属实……” 他的话还未说完,殿外传来太监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西夏太子赫连奕在宫门外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燕霁雪与刘景煜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赫连奕此时突然来访,必有蹊跷。 “宣。”刘景煜放下奏折。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走入御书房。 他身着西夏贵族服饰,五官深邃,显得很有气场。 “赫连奕,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他行了一个标准的西夏礼。 “太子不必多礼。”刘景煜亲自上前虚扶一下,“突然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赫连奕道:“我此次前来,是奉父王之命。”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烫金书信,双手奉上,“这是父王亲笔手书,请陛下过目。” 刘景煜展开书信,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眉头越皱越紧。 “西夏王要用三千万两黄金,换萧卿尘一条命?”刘景煜的声音冷了下来,“还承诺两国永远交好?” 赫连奕点头:“父王说,萧卿尘虽犯下大错,但终究是西夏湘王,若陛下肯放人,西夏愿即刻支付一千五百万两,余款分三年付清,此外,边境开放五处互市,减免商税。” 刘景煜将信递给燕霁雪,目光复杂:“皇后,你怎么看?” 燕霁雪接过信纸,指尖微微发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逐字阅读。 信中西夏王的语气极为恳切。 两千万两白银,对国库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更不用说开放互市带来的长远利益。 “陛下……”她深吸一口气,“此事关系两国邦交,臣妾以为……应以家国大事为重。” 是啊,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刘景煜凝视着燕霁雪,目光中满是心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有多艰难。 “赫连奕。”刘景煜转向西夏太子,“朕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但有一个要求,萧卿尘必须立下血誓,终身不得踏入我朝疆土半步,否则别怪朕手下无情。” 赫连奕单膝跪地:“赫连奕代父王谢陛下恩典。” 第378章 不必顾虑我 当赫连奕退出御书房后,刘景煜立刻将燕霁雪拉入怀中。 她的身体冰冷僵硬,像是怎么也暖不热的木雕。 “雪儿。”他轻抚她的背脊,“你若不愿,我们可以……” 燕霁雪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不,陛下做得对,咱们的个人恩怨,永远不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她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萧卿尘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必须提前做好防备才行。” 刘景煜点了点头,低声道:“有朕在,他伤不了你分毫。” 三日后,萧卿尘被从死牢中提出,押送到城外。 曾经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如今形销骨立,蓬头垢面,倒像个乞丐。 燕霁雪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这一幕。 她本不必前来,却鬼使神差地想亲眼确认这个狗东西真正离开。 刘景煜站在她身旁,一只手始终紧握着她的。 赫连奕带着西夏使团在城门外等候。 当狱卒将萧卿尘带到城门处时,他忽然挣脱束缚,转身望向城楼。 “燕霁雪!”他的声音嘶哑难耐,却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发誓,只要我萧卿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过你!” 刘景煜脸色一沉,正要下令掌嘴,燕霁雪却按住了他的手:“随他去吧。”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个疯子的狂言,不值得动怒。” 萧卿尘被西夏士兵强行拖走时,仍在不停叫嚣:“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你和那个狗皇帝,我一个都不会放……”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奕的人捂住了嘴。 直到萧卿尘的身影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尽头,燕霁雪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雪儿……”他搂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宫。” 当夜,燕霁雪在永安宫中辗转难眠。 萧卿尘临走时的诅咒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起身点燃檀香,取出一卷佛经,试图平复心绪。 忽然,一阵剧痛从胸口炸开,仿佛有人用尖锐的匕首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 “生死蛊……”她艰难地喘息着。 立刻明白过来,这种痛感不是她的,而是刘景煜的。 他这是怎么了? 燕霁雪强忍剧痛,踉跄着冲出寝殿:“来人!备轿!去乾清宫!” 当燕霁雪赶到乾清宫时,殿内一片混乱。 陈子行正在龙榻前忙碌,几名太监手忙脚乱地递水递药。 “陛下!”燕霁雪扑到榻前,只见刘景煜面色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抓着床褥,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陈子行见到燕霁雪,脸色一变:“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快扶娘娘坐下!陛下头疾发作,微臣正要想办法。” “我没事。”燕霁雪强忍痛意,咬牙道,“陛下怎么样了?” 陈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突发头疾,疼痛异常,臣准备了一剂强效止痛散,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此药有迷幻之效,恐伤龙体。” 燕霁雪看向刘景煜,发现他虽然痛苦不堪,意识却还清醒。 见到她来,他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微笑:“雪儿……对不起……又让你跟我一起遭罪。” 话未说完,又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燕霁雪的心像被撕裂一般,她抓住陈子行的手腕:“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太医摇头:“寻常药物对陛下无效,这头疾来得蹊跷,怕是……怕是巫蛊之术的余毒。” 燕霁雪心里一沉。 看着刘景煜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那就用药吧。” 刘景煜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都怪我,连累了你……” 燕霁雪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胡说什么,你我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她转向陈太医,“用药吧,不必顾虑本宫。” 陈太医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他取出一包白色药粉,溶入水中,小心翼翼地喂刘景煜服下。 药效很快发作。 刘景煜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眼中的痛苦被疲惫取代。 他望着燕霁雪,艰难伸出手:“雪儿……你看……烛台,变成了两个。” 燕霁雪知道这是药物导致的幻觉。 她轻轻拍着他的手:“陛下,你累了,睡吧。” 刘景煜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仍固执地握住她的手,声音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担心如果,没有那个蛊,你就不会……” “嘘。”燕霁雪俯身,低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刘景煜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燕霁雪才允许自己的眼泪落下。 她必须守护好他,这是她为人臣子为人妻子的使命。 陈子行悄声道:“娘娘,您也该休息了,陛下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燕霁雪摇头:“我就在这里陪他。” 她看向窗外渐白的天色,有些不安,“陈太医,这头疾……以后还会发作吗?” 陈子行面露难色:“臣不敢妄言,巫蛊之术本就诡秘难测,加上陛下与娘娘中的是生死蛊……臣只能尽力而为。” 燕霁雪点点头,不再言语。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榻边,握着刘景煜的手,看着晨光一点点爬上窗棂。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会与他一同面对。 几天之后,刘景煜的头疾才逐渐痊愈。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宫里上上下下一片和气,也再无人敢将那些腌臜事闹到明面上来。 燕霁雪也过了一段时间清闲日子。 直到一月四日,将军府为燕啸虎的女儿办满月宴这天。 将军府张灯结彩,正厅前的庭院里摆满了宴席。 燕霁雪随着刘景煜步入府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梅花酿的醇香与宾客的谈笑声。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满院宾客齐刷刷跪下行礼。 燕霁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厅前的明懿,她气色红润,怀中抱着裹在锦绣襁褓中的小女儿燕霆,身旁是满面春风的燕啸虎。 “免礼。”刘景煜抬手示意,嘴角挂着难得的轻松笑意,“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第379章 没有它活不下去 燕霁雪快步走向明懿长公主,轻轻摸了摸小外甥女粉嫩的脸蛋:“这孩子长得真像公主殿下。” 燕明懿眼中满是骄傲:“可爹娘觉得像夫君,连那倔脾气都像。” 她压低声音,“昨儿夜里闹腾,他爹抱着在院子里走了一个时辰才哄睡。”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燕将军上前向帝后行礼,刘景煜拍了拍他的肩膀:“岳父大人,朕今日可是专程来讨杯满月酒的。” “臣惶恐。”燕将军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喜悦,“陛下、娘娘请上座。” 宴席开始后,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燕霁雪坐在女眷席首位,不时有命妇上前敬酒。 她浅尝辄止,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全场,对周围一切充满警惕。 “皇后娘娘。”嘉宁长公主凑过来,递上一块精致的荷花酥,“尝尝这个,将军府厨子的拿手点心。” 燕霁雪正要接过,忽然听见男宾席那边传来一阵吵嚷。 她抬头望去,只见几名侍从围在一起,有人高声喊着“快请太医”。 “怎么回事?”她放下点心,起身向那边走去。 挤进人群,燕霁雪看到刘翰墨瘫倒在地,面色青白,嘴角还带着白沫,身体不时抽搐。 小厮跪在一旁,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号。 “让开些,让太医看看。”燕霁雪沉声道。 众人这才发现皇后来了,连忙让出一条路。 太医匆匆赶到,蹲下身检查刘翰墨的状况。 燕霁雪注意到,当太医翻开刘翰墨的眼皮时,周围几位贵族子弟神色变得异常紧张,互相交换着眼色。 “如何?”平南王焦急地问。 太医皱着眉,又查看了刘翰墨的口舌和脉搏,突然神色一凛:“回王爷,世子这是……服食五石散过量所致。”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五石散?”平南王脸色大变,“胡说!我儿怎会碰那种东西!” 燕霁雪心头一震。 五石散,这种能让人飘飘欲仙却毁人身心的毒物,先帝时期就曾严令禁止,如今竟又出现在贵族宴席上? 太医低声道:“王爷明鉴,世子瞳孔扩散,脉搏紊乱,皮肤湿冷,确是五石散中毒之症,需立即施救,否则……” 平南王还要争辩,周围几个年轻贵族却突然松了口气似的,有人甚至小声嘀咕: “原来是那种风雅之事,不打紧不打紧……” 燕霁雪冷冷扫了说话之人一眼,那人立刻噤若寒蝉。 她转向太医:“全力救治。” 话虽如此,她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那些人的话什么意思,这种事什么时候成了风雅之事? 如果连刘翰墨这样的皇室宗亲都沾染毒瘾,那京城贵族子弟中,还有多少人深陷其中? 宴会因这意外事件提前结束。回宫的马车上,燕霁雪一直沉默不语。 “在想什么?”刘景煜握住她的手。 燕霁雪抬眼:“陛下,臣妾怀疑五石散之祸已蔓延京城贵族圈,刘翰墨绝非个例。” 刘景煜眉头紧锁:“朕也有所耳闻,前些日子刑部奏报,城西几处暗娼馆常有贵族出入,疑似买卖禁药。” “臣妾想暗中调查。”燕霁雪目光坚定,“若真如此,必须尽早遏制。” 刘景煜沉思片刻,点头道:“好,但务必小心,此事恐怕牵涉甚广。” 接下来的日子里,燕霁雪以各种名义召见了多位命妇和贵族小姐,从她们的闲谈中搜集线索。 同时,她派心腹暗中查访京城几家有名的乐坊和酒楼。 结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娘娘。”松月跪在永安宫偏殿,声音压得极低,“不仅多家公子哥儿吸食,连……连宫里也有人沾染。” 燕霁雪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宫里?谁?” “奴才查到御膳房两个小太监经常偷偷传递一种叫‘逍遥粉’的东西,跟踪他们,发现收货的竟是……咸福宫的宫女。” “咸福宫?”燕霁雪猛地站了起来,“林若雪?” 林若雪如今已怀孕七八个月,若真沾染毒瘾…… “继续查。”她声音冰冷,“不要打草惊蛇。“ 调查结果令人毛骨悚然。 不仅林若雪,宫中还有三位低位嫔妃、数名太监宫女都涉嫌吸食毒品。 这些毒物被伪装成胭脂、点心甚至药材,通过各种渠道流入深宫。 燕霁雪将情况一一禀明刘景煜,后者怒不可遏:“混账东西!竟敢把这种污秽之物带进皇宫!” “陛下息怒。”燕霁雪轻抚他的背,“当务之急是切断来源,救治已染瘾之人,特别是若雪,她腹中还有皇嗣……” 刘景煜深吸一口气:“雪儿,朕授权你全权处理此事,该抓的抓,该罚的罚,不必顾忌。” 次日清晨,燕霁雪带着太医和十余名侍卫直奔咸福宫。 往日冷清的宫院今日却反常地传出说笑声。 “皇后娘娘到!” 通报声刚落,院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当燕霁雪踏入正殿时,林若雪正慌忙从软榻上起身行礼。 她腹部高高隆起,面色却异常红润,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皇后娘娘万福。”林若雪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脸上却不受控制的露出笑容,“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燕霁雪冷冷打量着她:“林嫔气色不错。” 林若雪强笑道:“托娘娘洪福,妾身近日感觉甚好,太医说胎儿也很健康。” “是吗?”燕霁雪突然上前,对身后的侍卫下令,“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娘娘!”林若雪突然尖叫起来,“您不能这样!妾身怀着龙种,受不得惊吓!” 燕霁雪不为所动:“若你真心为腹中孩儿着想,就不该碰那些脏东西。” 林若雪脸色瞬间惨白,随即又变得激动起来:“那不是脏东西!那是……那是能让人快乐的好东西!娘娘您不懂,没有它,我活不下去……求您了娘娘,别这样对我。” 这番癫狂言语更加证实了燕霁雪的猜测。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从内室捧出一个精致的食盒:“娘娘,在床榻暗格中发现此物。” 第380章 彻查 燕霁雪打开食盒,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块看似普通的桂花糕。 但凑近一闻,却有一股奇异的甜腻气息。 太医检查后确认:“娘娘,点心内掺有大量五石散和其他迷幻药物。” 林若雪见状,突然跪倒在地,抱住燕霁雪的腿哭求:“娘娘开恩!妾身知错了!但求娘娘留下一些,妾身……妾身真的离不了它……” 燕霁雪俯视着这个涕泪横流的嫔妃,心中既愤怒又悲哀。 她蹲下身,强迫林若雪抬头与自己对视:“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堂堂嫔妃,为了一点迷幻药,尊严全无。” “可是……” “没有可是。”燕霁雪声音严厉,“你以为这东西让你快乐?它正在一点点吃掉你的神志,毁掉你的健康!更可怕的是,你腹中的孩子也在被迫接受这种毒害!” 林若雪浑身发抖:“不会的……太医说胎儿很好……” “那是因为太医也被你蒙蔽了!”燕霁雪站起身,对太医道,“立即为林嫔诊治,务必保住皇嗣,所有搜出的违禁物品全部没收。” 她又看向松月:“咸福宫所有人暂时拘押审问,找出毒物来源,另外,传我懿旨,即日起宫中严禁任何不明药物,违者重罚。” 林若雪被宫女扶到榻上,仍在啜泣:“娘娘,您不明白……没有它,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我已经离不开它了。” 燕霁雪走到她面前,语气稍稍缓和: “你不会死,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但本宫会派最好的太医帮你,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未出世的孩子,必须戒掉这恶习。” 离开咸福宫时,燕霁雪的心情异常沉重。 她知道,今天发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京城贵族、深宫后院,到底还有多少人深陷毒品的泥沼? 而更棘手的问题是,这些毒物是如何突破重重宫禁,流入皇宫的? 她并没有停止调查的脚步,立刻派各种人深入调查,几天之后,总算有了些进展。 松月说,宫里那些违禁品,都是经过内务府管事王忠的手。 “王忠。”燕霁雪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满是寒意。 夜深人静,内务府西侧的小院里,王忠正搂着两个小太监清点今日的“货”。 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瓷瓶,里面装着看似普通的香粉。 “这批‘逍遥散’成色不错,林嫔娘娘那边催得紧,明日一早……’王忠的话戛然而止,院门被人猛地踹开,十余名带刀侍卫鱼贯而入。 “王忠,你好大的胆子!” 燕霁雪一袭素色宫装,在月光下如霜雪般凛冽。 王忠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两个小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娘、娘娘饶命!奴才……奴才……” 燕霁雪缓步上前,拿起一个瓷瓶,轻轻一嗅,那股甜腻气息让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香料’?” 王忠面如土色,额头抵地,一个劲儿磕头:“奴才知罪!奴才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燕霁雪冷笑,“本宫查过账目,这三年来,你经手的香料采买银两高达五万两。 这些毒物不仅害了宫中嫔妃,连皇嗣都险些遭殃!” 她一挥手,侍卫立刻上前将王忠五花大绑。 “押入慎刑司,严加审问。”燕霁雪的声音冷得像冰,“本宫要知道,都有谁从他这里买过这些脏东西。” 慎刑司的地牢阴冷潮湿,王忠被铁链吊在刑架上,早已没了人形。 三天三夜的酷刑让他精神崩溃,竹筒倒豆子般供出了一长串名单。 “林嫔、赵贵人、李公公……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平南王府的三管家……” 负责记录的太监手都写酸了,名单足足有三页纸长。 燕霁雪看完供词,眼中怒火更盛:“一个小小的内务府管事,竟能在宫中织起如此大的毒网!” “娘娘,如何处置王忠?”慎刑司总管躬身问道。 “革除一切职务,杖责八十,赶出宫去。”燕霁雪顿了顿,“另外,派人盯着他,看他出去后与谁接触。” 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燕霁雪斟酌之后,也一一做了安排。 宫中嫔妃禁足戒断,太监宫女重责后逐出宫外,朝臣家眷则交由皇帝处置。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立刻请来了刘景煜身边的两位心腹侍卫,雁鸣与玄离。 “京城贵族子弟吸食五石散已成风气,本宫要你们暗中查访,一旦发现,立即抓捕。”燕霁雪的声音不容置疑。 两位侍卫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京城贵族圈风声鹤唳。 不断有公子哥儿在乐坊妓馆被突然闯入的禁军带走,关入城西特设的“戒治所”。 一时间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这是要断我们的乐子啊!”某家酒楼里,几个贵族子弟聚在一起抱怨。 “可不是吗?我表兄昨日在醉仙楼听曲,突然就被玄离那厮抓走了,说是要戒治一个月!” “嘘,小声点……”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听说皇后这次是下了狠心了,咱们还是收敛些吧。” 众人噤若寒蝉,却有一人眼中闪过阴险的光芒。 “诸位,我倒有个主意……”他凑近几人,低声说了几句,几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三日之后,一则重磅消息令朝堂之上炸了锅。 “臣弹劾皇后娘娘徇私枉法!”一位言官声音洪亮,“皇后娘娘奉命查处五石散一事,可燕啸虎乃皇后亲弟,公然在醉仙楼吸食五石散,皇后却置若罔闻,此乃包庇亲族之举!” 刘景煜面色阴沉:“爱卿可有证据?” 言官呈上一份联名书:“醉仙楼掌柜与十余位宾客均可作证,燕啸虎当日神志不清,言行癫狂,显是服食禁药所致。” 燕霁雪在帘后听得真切,心里一阵无奈。 这种事,未免太过巧合了,她不得不怀疑是有人陷害,可现在无论什么情况,都得先调查才是。 “陛下。”她轻唤一声,刘景煜会意,宣布退朝。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立刻召来雁鸣:“燕啸虎现在何处?” 第381章 大义灭亲 “回娘娘,燕小将军自那日后一直闭门不出,将军府守卫森严,属下难以接近查探。” 燕霁雪闭了闭眼:“备轿,去将军府。” 与此同时。 将军府内,燕啸虎蜷缩在床角,面色灰败,双眼布满血丝。 见到姐姐进来,他竟一时认不出来,惊恐地往后缩。 “啸虎!”燕霁雪心如刀绞,上前抓住弟弟的手,“你怎么回事,是姐姐啊!” 燕啸虎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突然跪下来抱住她的腿:“姐……给我……给我一点……我受不了了……” 燕霁雪猛地推开他,厉声道:“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明懿长公主泪流满面地冲了进来:“皇嫂,啸虎是被人设计的!几日前他从酒楼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怎会如此?”燕霁雪声音冷酷,无奈道,“他现在染上毒瘾是事实!若我徇私不办,如何服众?” 明懿脸色煞白:“皇嫂,你……你要怎样?” “雁鸣!”燕霁雪高声道,“将燕啸虎押入天牢,与其他吸毒者一同戒治!” “不!”明懿扑上来拦住侍卫,“霁雪,你不能这样!啸虎是你亲弟弟啊!天牢那种地方……” 燕霁雪狠心别过脸:“正因为是我弟弟,更要严加管教。” 她看向神志不清的燕啸虎,声音哽咽,“那东西会一点点吃掉他的神志,最终让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宁可他现在恨我,也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 明懿还要再争,燕之鸿跟庄姨娘从外面匆匆赶来,庄姨娘拉住儿媳: “明懿,皇后娘娘说得对,啸虎必须戒掉这恶习,否则后患无穷。” 最终,燕啸虎被强行带走。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那些原本指责皇后包庇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敬畏。 “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皇后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听说燕啸虎是被设计的,皇后娘娘这是大义灭亲啊!” “真不愧是皇后娘娘,太厉害了。” …… 那些或者夸奖或者讥讽的言语也进了燕霁雪耳朵。 她沉沉叹了口气。 她比谁都清楚,燕啸虎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 “娘娘,咱们真的不管燕小将军吗?”碧桃有些担忧地问。 燕霁雪没有说话,她走出寝殿,望向天牢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此刻,天牢牢门轰然关闭的巨响,在燕啸虎耳中不断回荡。 他蜷缩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双臂死死抱住膝盖,牙齿都快咬碎了。 才不过三个时辰未碰五石散,全身骨头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又痒又痛。 “啊!”一声嘶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燕啸虎猛地用后脑勺撞击石墙。 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但随即更剧烈的麻痒感从骨髓深处涌上来。 那种极致的痛苦,令他这般意志顽强的人,也快要疯了。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狱卒举着火把走来,身后跟着背药箱的太医。 “按住他!”陈子行急声道,“毒瘾发作会伤人伤己!” 四名壮硕狱卒冲进牢房,分别按住燕啸虎的四肢。 他疯狂挣扎着,锦缎衣衫早已撕成碎片,裸露的皮肤上全是自己抓出的血痕。 “燕小将军,得罪了。”陈子行取出银针,迅速刺入燕啸虎头顶和手腕的穴位,“这是针能稍缓毒性。” 银针入穴,燕啸虎浑身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再挣扎,但眼中的狂乱未减分毫。 他直勾勾盯着陈子行,嘶声道:“给我,给我,求求你……” 陈子行摇头:“皇后娘娘有令,必须让将军戒了这毒。” 说着从药箱取出一个布包,交给侍从,“这是安神的药粉,兑水服下。” 侍从要给他喂,燕啸虎猛地别开头:“不要!我要……我要逍遥散……” “由不得小将军。”陈子行示意狱卒捏住他的鼻子强行灌药。 药汁入喉,燕啸虎剧烈咳嗽起来,随即又开始用头撞墙。 陈子行叹了口气,对狱卒道:“每两个时辰换一次针,若他自残,就绑起来。” 听了天牢传来的消息,燕霁雪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她不由得想起燕啸虎从前那生机勃勃的样子,更恨透了在背后下手的人。 她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去了天牢。 她披着墨色斗篷,在松月的陪同下穿过幽暗的甬道。 腐臭与血腥味扑面而来,松月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娘娘,您千金之躯,实在不宜踏入此地……”松月欲言又止。 燕霁雪摇头:“本宫的弟弟在这里受苦,本宫无论如何也得来看看。” 燕啸虎的牢房前,她驻足片刻。 借着火把的光,看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像困兽般蜷缩在角落,手腕脚踝都被勒出血痕,身上同样伤痕累累。 “啸虎。”她轻声唤道。 燕啸虎猛地抬头,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姐……姐……给我逍遥散!就一口!” 燕霁雪心如刀绞,却强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面不改色:“你看着本宫。” 她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来,一阵婴儿的乳臭味传来,“你看,这是你女儿燕霆的襁褓,公主让我转交给你,你的妻子与孩子都在家里等你。” 燕啸虎盯着那条柔软布料,突然跪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燕霁雪趁机让陈子行再次施针。 燕霁雪将襁褓交给太医,“让他时刻记得为什么必须挺过去。” 离开前,燕霁雪回头看了一眼。 燕啸虎正紧紧抓住那襁褓,像落水者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第三日是最难熬的。 燕啸虎浑身滚烫,在干草堆上翻来覆去,喉咙已经喊得嘶哑。 幻觉开始出现,有时看到燕霁雪站在墙角对他摇头,有时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黑衣人发出恐怖的笑。 “都是假的!”他疯狂拍打自己的头,却怎么驱不散那些幻影。 陈子行带着药童匆匆赶到时,燕啸虎正用指甲在胸口抓出一道道血痕,嘴里喊着“有虫子”。 “快!冰水!”陈子行急出一头冷汗,“再烧下去会伤及脏腑!” 第382章 戒毒成功 药童们七手八脚地将燕啸虎按在木板上,用浸了冰水的布巾擦拭他滚烫的身体。 燕啸虎挣扎着,突然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 “不好!”陈子行眼疾手快地塞了块木棍到他嘴里,“他想自尽!” 就在这危急时刻,牢门外传来明懿长公主的哭声:“啸虎!你看看我!” 她是求了燕霁雪,才被放进来的。 燕啸虎涣散的目光微微聚焦。 隔着栅栏,明懿抱着一个多月大的燕霆,哭得梨花带雨:“你答应过等霆儿长大了,带她骑第一匹小马……你答应过的……” 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那纯净的哭声像一把利剑刺进燕啸虎心里,驱散一切阴霾。 燕啸虎停止了挣扎,怔怔地望着妻女。 陈子行趁机将药汁灌入他口中。 第七日清晨,燕霁雪再次来到天牢。 燕啸虎半躺在墙角,怀里抱着襁褓,安静地望着虚空。 “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眼神已经清澈许多,“我……我想喝水。” 燕霁雪眼眶一热,亲自倒了碗水递进去。 燕啸虎双手捧着碗,无比珍惜,小口啜饮。 “最难的关头过去了。”陈子行把脉后禀报,“但身体亏空得厉害,需静养数月。” 燕霁雪点点头,从松月手中接过一个包袱: “里面是干净衣物和几卷兵书,我已经在查酒驾是谁害你,你既然清醒了,就该想想如何雪耻。” 燕啸虎摸着兵书封皮,突然落泪:“我对不起燕家列祖列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燕霁雪语气缓和下来,“三日后接你回府。” 离开天牢时,朝阳正好升起。 燕霁雪眯眼看向那轮红日,对松月道:“好好查查,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谋害本宫的弟弟。” “是。”松月应声退下。 她跟雁鸣联起手来,没用多久,就将罪魁祸首抓住。 是刘翰墨府里的一个幕僚,名叫陈柯,因为不悦自己的主子在将军府被人当众戳穿,这才伺机报复。 燕霁雪让人将陈柯交到平南王府,让他们给出交代,可没想到,陈柯仰天长啸说此事与别人无关,是他一人所为。 然后不顾一切就要自戕,但被侍从拦住。 刘翰墨也对天发誓,这一次跟他没有关系,若有谎话,让他不得好死。 正好这时,平南王病重,燕霁雪便暂且收手,将陈柯送到将军府,任凭燕啸虎回来之后处置。 半个月后,当面容憔悴但神志清明的燕啸虎走出戒治所时,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向姐姐请罪。 燕霁雪看着跪在面前的弟弟,眼底露出欣慰之色:“身子好了就好,快回去吧,明懿跟霆儿还在等你。” 燕啸虎重重磕头:“弟弟糊涂,险些酿成大错,多亏姐姐及时管教。” 燕霁雪扶起他,轻抚他消瘦的脸颊:“记住这次教训,日后不论做什么,都要万般小心谨慎。” 自这件事之后,燕霁雪在后宫的威严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后宫中无人再敢阳奉阴违,朝臣们提起皇后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畏。 一日,刘景煜在寝宫搂着燕霁雪,轻笑道:“朕的皇后如今可是威震朝野,连朕都有些怕了。” 燕霁雪无奈地瞪他一眼:“陛下取笑臣妾。” 刘景煜正色道:“非也。朝中风气为之一清,全赖皇后铁腕,朕心甚慰。” 燕霁雪靠在他肩头,轻叹一声:“只希望这些努力,真能杜绝毒患……”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雪儿,咱们再生个孩子吧,生个女儿如何?” “等若雪生了再说,万一她生出女儿呢。”燕霁雪道:“对了,臣妾若是再生,陛下也得承受生育之苦,臣妾怎么忍心。” “那有什么?”刘景煜无奈,“雪儿受得,其他嫔妃也受得,偏偏朕受不得吗?哪有这样的道理,朕才不怕。” 就在这时,德胜在外头低喊:“皇上,皇后娘娘,林嫔娘娘要生了,请您二位过去一趟。” 燕霁雪急忙起身,脸色肉眼可见的的变了。 轿子刚到咸福宫门口,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药草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院中站着几位嫔妃,个个面色惨白,赵贵人甚至扶着柱子干呕。 “皇上,皇后娘娘!”众人见燕霁雪来了,如见救星般围上来,“林嫔她……她……” 燕霁雪抬手止住她们的七嘴八舌:“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胎位不正,又兼林嫔身子虚弱……”温绿韵哆哆嗦嗦地说,“不太行了……” “怎会这样?”刘景煜蹙眉,“太医呢,到底怎么回事?” 燕霁雪却道:“陛下,臣妾想去看看。” 说完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产房。 门一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喉头一紧。 屋内烛火摇曳,几名产婆满手是血,床上的人已经声嘶力竭。 “娘娘!”太医见燕霁雪进来,慌忙跪地,“此处污秽,您……“ “若雪。”燕霁雪没理会太医,走到床前,握住了林嫔湿冷的手,“本宫来了。” 林若雪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认出燕霁雪后,泪水夺眶而出:“娘娘……救我……孩子……” 燕霁雪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巾,轻轻擦拭林若雪汗湿的脸:“别怕,你还有谨瑜,想想谨瑜,你不能丢下他不管。” 提到儿子谨瑜的名字,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咬紧牙关,在产婆的指导下再次用力。 可这一次还是没用。 她都快晕死过去了,一脸惨白。 燕霁雪也心痛至极,想到了自己曾经生产的时候,不由自主跟着担忧。 “出来了!可以看到头了!”一个产婆突然喊道,“娘娘,再用点力!” “快,快啊,用力。”燕霁雪急声道。 林若雪最后深呼吸一口气,狠狠咬牙,使出吃奶的劲……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发出兴奋的呼声。 然而欢呼声很快变成了惊呼。 “娘娘,这……怎么会这样?” 燕霁雪转头看去,只见产婆手中的婴儿浑身青紫,头颅畸形,呼吸微弱如游丝。 “娘娘。“太医面色惨白,“皇子他,怕是……” 燕霁雪心头一沉,快步上前查看。 那可怜的孩子不仅头颅变形,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畸形,此刻正微弱地抽搐着,显然活不成了。 第383章 受伤的林若雪 “林嫔情况如何?”燕霁雪压低声音问。 “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但性命应无碍。” 燕霁雪闭了闭眼,强忍心里的难过,迅速做出决断:“把孩子抱下去,好生……处置,对外宣称,皇子难产而亡。” 太医和产婆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点头。 这种事在宫中并非没有先例,畸形皇子对皇室声誉是极大的损害。 “不,我的孩子……”没想到这时,林若雪醒了过来,她虚弱地伸出手,“给我看看……” 燕霁雪赶紧让人将孩子抱了出去。 回到床前,握住林若雪的手:“若雪,孩子没保住,是个皇子……已经去了。” 林若雪的眼睛骤然睁大,嘴唇颤抖着:“不……不可能……我听到他哭了……” “那是你太过疲惫,产生的幻觉。”燕霁雪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要紧。” 林若雪眼泪如注,直接哭晕了过去。 燕霁雪深深叹了口气,让陈子行给她开了最好的药,抱住了她的命。 可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六宫。 燕霁雪为了避免大家的“好意”对林若雪造成二次伤害,便禁止所有人前去探望。 可那天她去看林若雪,后者也像被抽走了魂儿,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终日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 太医说她这是受到了严重打击,成了“失心症”,若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娘娘,咸福宫来报,林嫔娘娘又没用药。”碧桃小心翼翼地说,“太医说……说怕是……” 燕霁雪放下手中的书本,叹了口气:“皇上今日在何处?” “回娘娘,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燕霁雪整理了一下衣装,亲自前往御书房。 刘景煜见到她来,起身相迎:“雪儿,有事?” “陛下。”燕霁雪行了一礼,“臣妾想请您去咸福宫看看林嫔。” 刘景煜眉头一皱:“她还是不肯吃喝?” “自孩子夭折后,林嫔心如死灰,怕是……”燕霁雪轻声道,“臣妾想,若陛下能再去看她几次,或许……” 刘景煜沉默片刻。 从前的林若雪,也曾是艳冠群芳的贵妃,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为了争夺他的宠爱。 说到底,也只是个苦命的女人而已。 “罢了,朕随你去看看。” 咸福宫比他们上次来时更加冷清,尽管出事之后,燕霁雪多拨了好几个宫女侍奉。 宫女们紧张地守在门外,都怕林若雪想不开寻短见,见帝后驾到,慌忙跪地行礼。 燕霁雪挥手让她们下去,跟刘景煜一起进了屋子。 内室里,一片苦涩的药味,刺的燕霁雪都忍不住蹙眉。 床上,林若雪瘦得脱了形,曾经娇艳的脸庞如今苍白如纸,双眼凹陷,毫无生气。 “若雪。”刘景煜轻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女子缓缓转头,呆滞的目光在认出他后,突然涌出泪水:“陛下……我们的孩子……” 刘景煜在床沿坐下,眼底划过心疼之色,握住她的手:“你还年轻,养好身子,以后还会有的。” 林若雪摇头,泪水浸湿了枕巾:“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的孩子……” 也只有在皇帝面前,她会多吐出几个字。 燕霁雪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可怜人,心中百味杂陈。 她知道林若雪为何如此痛苦。 她其实也是在自责,在愧疚,如果当初不是她不听劝阻吸食逍遥散,或许也不会生下这样的孩子。 “若雪。”刘景煜突然道,“只要你挺过这一关,朕晋你为德妃。”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林若雪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愕,眼泪簌簌而下。 “谨瑜也需要亲生母亲。”刘景煜补充道,“林妃就算再疼他,终究不是亲生,你在,谨瑜就永远会多一个真真切切的依靠。” 提到谨瑜,林若雪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但她仍然虚弱得说不出话来,长久的茫然之后,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咸福宫后,刘景煜长叹一声:“多亏皇后用了强劲手段压制那股邪风,不然的话,京城,宫里,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 燕霁雪点了点头,“也多亏皇上给臣妾撑腰。” “朕自然是相信你。”刘景煜脱口而出,“无论你做什么,朕都支持。” 燕霁雪愣了一下,心里仿佛涌进一股暖流。 是啊,除了她,谁能取得帝王如此深厚的信赖呢。 “臣妾已经命人多加照料若雪。”燕霁雪轻声道,“另外……臣妾想,或许可以让若微带着谨瑜来看看她。” 刘景煜点头:“你安排吧。” 第二天,林若微牵着谨瑜来到咸福宫。 “母妃!”谨瑜一看到床上的林若雪,吓了一跳,哭着扑了过去。 林若雪听到儿子的声音,一下子落了泪,颤抖着伸出手:“谨瑜……我的儿……” 林若微站在一旁,眼中含泪:“姐姐,谨瑜天天吵着要见你,今日皇后娘娘开恩,准我带他来。” 林若雪挣扎着起身,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滂沱而下。 谨瑜的小手抚上母亲消瘦的脸庞:“母妃不哭,谨瑜听话。” 这一刻,林若雪死灰般的眼中终于燃起了生命的火焰。 她抬头看向林若微:“姐姐……谢谢你……” 她比谁都清楚林若微有多心疼谨瑜,如果林若微有一丝念头不让谨瑜跟生母亲近,谨瑜也不会这般对她。 “若雪,你要好起来才行啊,谨瑜还小,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无法庇护着他好好长大。”林若微低声道。 林若雪哭得不能自已。 从那天起,林若雪开始慢慢进食,服药,配合太医治疗。 每当谨瑜来看她,她的气色就会好上一分。 一个月后,当燕霁雪再次来到咸福宫时,林若雪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娘娘。”林若雪见到燕霁雪,规规矩矩地行礼。 燕霁雪扶她起来:“气色好多了。” 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多谢娘娘……成全。” 她声音极低,“那孩子,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燕霁雪打断她,“好好养身子,谨瑜需要你。” 林若雪重重点头,眼中含泪:“臣妾明白,臣妾……感激娘娘大恩。” 第384章 准备落胎药 离开咸福宫时,燕霁雪回头看了一眼。 林若雪站在廊下,阳光洒在她身上,虽然依旧消瘦,却已经有了生气。 碧桃小声问:“娘娘,您为何对林嫔如此,她从前对您……” 燕霁雪轻声道:“后宫女子本就不易,从前她是过分,可也受到了惩罚,如今她落魄,难道本宫做的出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本宫身为皇后,既要维护皇家体统,也要尽自己所能,庇护需要庇护的人。” 碧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咸福宫内。 林若雪倚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 “姐姐。”林若微牵着谨瑜的手走进内室,孩子已经长高了不少,圆润的小脸透着健康红晕。 “谨瑜背会了《千字文》,非要来背给你听。”林若微道。 林若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向孩子伸出手:“来,到母妃这儿来。” 谨瑜跑过去抱住林若雪的腿,亲亲热热的跟母妃说起了话。 一会儿之后,林若雪让婢女带孩子下去吃东西。 而后看向林若微,“若微,我有话同你说。” “你也知道,自从生产之后,我的身子亏空很大,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所以……” “姐姐别胡说!”林若微眉头一蹙,“太医说了,只要按时服药……” 林若雪摇摇头,从枕下取出一枚玉佩:“这是谨瑜周岁时陛下赏的。” 她将玉佩摩挲许久,眼底满是不舍,但还是放入林若微手中,“从今往后,谨瑜就是你的亲生儿子。” “姐姐,这……” “听我说完。”林若雪打断她,声音轻却坚定,“我这样的身子,给不了他前程,而你……你如今圣眷正隆,谨瑜跟着你,将来或可封王,就请姐姐成全妹妹这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吧,日后谨瑜有了出路,也可成为你的靠山。” 林若微抹了抹眼泪:“好,我发誓,一定会待谨瑜如己出,但你也要好好保养自己,我们二人同心合力,一起抚养谨瑜长大。” 这件事传到了永安宫。 “噢,若雪真是那么说的?”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倒是觉得这一次林若雪让人惊讶。 本就以为她身体恢复之后,就会主动要走谨瑜。 “是啊,林妃娘娘已经将谨瑜殿下带回去了。”碧桃说。 “这样也好,不会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对谨瑜跟若微来说,也是另外一种成全。”燕霁雪抿了抿唇,笑道。 这时,松月匆匆进来:“娘娘,将军府来报,小小姐突发高热,已经烧了一整天了!” 燕霁雪忙问:“请太医了吗?” “陈太医已经去了,但……”松月欲言又止,“驸马急得不行,正在宫门外求见娘娘。” 燕霁雪立刻起身:“备轿!” 刚走到殿门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 燕霁雪眼前发黑,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她伸手想扶住门框,却抓了个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娘娘!”碧桃和松月同时惊呼,抢上前扶住她。 燕霁雪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隐约听见有人喊“快传太医”,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像被梦魇困住般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苦药味钻入鼻腔。 燕霁雪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看到陈子行太医正收起银针。 “娘娘醒了!”碧桃喜极而泣。 燕霁雪撑起身子:“霆儿怎么样了?” 陈子行躬身道:“娘娘放心,她已经退热,是寻常小儿急疹,并无大碍。” 燕霁雪这才松了口气,却见陈子行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便问:“还有何事?” “娘娘……”陈子行压低声音,目光复杂道:“您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之所以晕倒,也是因为此事。”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燕霁雪头顶。 她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脸色瞬间煞白:“不可能,我与陛下……” “生死蛊不影响受孕。”陈子行轻声道,“只是……” 燕霁雪猛地掀开锦被,想都没想便道:“准备落胎药。” “娘娘!”碧桃和松月大惊失色,同时跪了下来。 “此事不得声张。”燕霁雪的声音冷得像冰,“若传出去半个字,你们知道后果。”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怀孕之后可能产生的恶果。 陈子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微臣……遵命。” 夜深人静,燕霁雪独自坐在寝殿内,面前摆着一碗黑稠药汁。 她的手悬在碗上方,微微发抖,半天无法落下。 “雪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霁雪慌忙用袖子遮住药碗,却已经晚了。 刘景煜大步走来,一把将药碗扫落在地,漆黑的药汁溅在青砖上,发出刺鼻气味。 “陛下怎么……” “朕感觉到了。“刘景煜握住她冰凉的手,“你腹痛难耐,朕在御书房都坐立难安,便急忙过来看看。” 燕霁雪别过脸:“臣妾只是……” “陈子行都告诉朕了。”刘景煜在床边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埋怨,“我们的孩子,你就这么不想要?” 燕霁雪顿时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 她哽咽着,抹了一把眼泪,艰难道,“陛下忘了我们中的是什么吗?生死蛊!生死与共,痛感相通!臣妾若有事,陛下也……” 她顿了顿,抓住刘景煜的手按在自己小腹:“现在它只是一团血肉,可等到分娩那日……陛下会感受到我所有的痛苦!万一我……” “朕知道。”刘景煜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朕都想过。” 燕霁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陛下还……” “那是我们的骨肉,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亲手拿掉?”刘景煜眼中闪着复杂的光线,“万一,是个可爱的女儿呢?” 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女儿。 他单膝跪地,将耳朵贴在燕霁雪腹部:“朕已经想好了,若真有不测,提前立谨烨为太子,命岳父大人与丞相共同监国。” 燕霁雪摇头:“不行,陛下怎可用自身性命冒险?” 第385章 未雨绸缪 “雪儿。”刘景煜抬头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陈子行说了,你身子强健,胎儿也健康,不会有事的。” 燕霁雪依旧无法下决心,她已经提前开始恐惧,她自己有事倒没什么,可实在不能连累刘景煜啊。 刘景煜擦去她眼底的泪水:“那就留下他,朕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朕都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 窗外,一轮新月悄悄爬上枝头,洒下清冷光辉。 燕霁雪望着那弯新月,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刘景煜如释重负:“睡吧,朕守着你。” 燕霁雪靠在他胸前,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一切恐惧都暂时远去了。 无论如何,他们将会共同面对。 她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第一个来了,两个人跑的比谁都快。 “给皇后娘娘道喜!”司徒琳璟行了一礼,唇角的笑都忍不住了,“臣妾听闻喜讯,连夜让人绣了这百子千孙被面,望娘娘不弃。” 温绿韵也奉上一个木匣:“这是家父从西夏寻来的安胎暖玉,贴身佩戴可保母子平安。” 燕霁雪示意碧桃接过贺礼,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两位妹妹有心了。” 司徒琳璟仔细端详燕霁路的神色,忽然轻声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殿内一时寂静。 燕霁雪垂眸片刻,忽然对碧桃道:“去请两位皇子过来。” 不多时,谨承牵着谨烨步入殿中。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向三位娘娘行礼,小脸上满是稚气却已初显皇家威仪。 “承儿,烨儿。”燕霁雪柔声道,“给祥嫔娘娘和温嫔娘娘再磕个头。” 两个孩子虽不明所以,但乖巧地跪下行了大礼。 司徒琳璟与温绿韵惊得连忙起身:“这如何使得!” “使得。”燕霁雪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碧桃,带皇子们去御花园玩耍。” 待殿内只剩心腹,燕霁雪终于卸下伪装:“两位妹妹,我今日有一事相托。” 温绿韵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姐姐但说无妨。” “本宫生烨儿时,曾血崩昏迷一年有余。”燕霁雪直视二人,“此次怀孕,生死蛊更添变数,若有不测……” 司徒琳璟手中茶盏当啷落地,摔了个粉碎:“姐姐慎言!这种话可说不得。” “生死大事,本宫不得不虑。”燕霁雪从袖中取出两枚玉佩,“这是承儿与烨儿的贴身之物,若真到那一步,望二位将他们视如己出。” 温绿韵眼中已含了泪:“姐姐福泽深厚,定会平安诞下皇子,我们二人向来追随姐姐,若姐姐有事,我们也……” “若你们真当我是姐姐,就答应我。”燕霁雪目光期待地看着她们,眼底有了几分泪意。 司徒琳璟与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 可燕霁雪对她们那般好,这种时候,她们又怎能拒绝? 两人起身跪下,一起开口:“臣妾发誓,必以性命护两位皇子周全。” 是啊,她们二人早已经将燕霁雪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就算燕霁雪不说这种话,她们也早已经打算好了。 “姐姐,你放宽心就是,陈太医不是说了,你身子康健,腹中胎儿也出奇的好,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司徒琳璟说。 “但愿吧。”燕霁雪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温柔之色。 第二日,燕霁雪又将林若微跟元敏慧叫到身边,将手里大部分公务交付给了她们。 林若微她自然信得过,元敏慧是刘景煜亲封的静妃,出身平远伯府,一直安分守己从无逾越,也是宫里很受尊敬的妃子。 肩上的重担卸下去一多半,燕霁雪整个人都松快下来, 是夜,她在永安宫院子里的梨花树下赏月。 都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此时此刻,一只圆圆的大玉盘挂在半空,洒下一地银辉。 燕霁雪望月出神,不由自主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希望是个可爱的小女儿。 “雪儿。” 刘景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霁雪回头,见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身后竟无一个随从。 “陛下怎么……” “朕没让他们跟着。”刘景煜勾了勾唇角,笑容明朗。 他打开食盒,露出几样小菜,“御膳房新做的翡翠玉饺、火腿鲜笋汤,还有你最爱吃的牡丹鱼片。” 燕霁雪心头一暖,“多谢皇上。” 刘景煜却不接酒杯,而是握住她的手:“这两日,辛苦你了。” 月光下,燕霁雪看到他眼中了然的神色,顿时明白他所指何事。 “陛下都知道了?” “朕知道你在安排承儿和烨儿的后路。”刘景煜轻叹,“也看到了你交给林若微和静妃的宫务册子。” 燕霁雪有些不安,“臣妾只是……” “做得很好。”刘景煜打断她,眼中满是赞赏,“未雨绸缪,方为智者,朝中朕也已做了安排,岳父大人与丞相共同理政的诏书就藏在乾清宫暗格中。” 燕霁雪鼻尖一酸:“陛下怎可这般行事,臣妾,拼死也不会让陛下有事。” “所以你也要宽心些才好,只不过你如今怀有身孕,公务方面的确应该交代出去,不然你身子受不住。”刘景煜给她夹了一个鱼片。 轻声道:“陈子行说了,你身子比上次生产时强健许多,只要按时服药、适当走动,保持心境平和,必能平安生产。” 燕霁雪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欣慰的点了点头。 随着孕期渐长,燕霁雪的肚子一日日明显起来。 自从她将公务交付出去之后,林若微跟元敏慧配合得当,共同将后宫诸事料理得井井有条。 “静妃娘娘。”尚宫恭敬地呈上账册,“上个月各宫用度已核算完毕,请您过目。” 元敏慧细细查看,忽然指着一处道:“咸福宫的银丝炭为何超了份例?” “回娘娘,林嫔娘娘说谨瑜皇子畏寒……” “规矩就是规矩。”元敏慧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超出的部分从本宫份例中扣除。” 消息传到刘景煜耳中,他颇为赞赏,特意赏了一对翡翠镯子给元敏慧。 第386章 碧桃的担忧 谁知次日这对镯子就出现在了燕霁雪的妆台上。 “娘娘。”碧桃警惕地检查着镯子,“静妃娘娘突然送这么贵重的礼来,会不会……” 松月也凑过来:“要不要让太医验验?听说有些玉石被药水泡过,对胎儿不利。” 燕霁雪哭笑不得:“你们太紧张了,静妃若有害人之心,何必在管理宫务上如此尽心?况且,这镯子是陛下赏给静妃的,她又给了本宫,本宫应该感念她的心意,并给出回礼才是。” 正说着,外面守着的婢女进来禀报:“娘娘,静妃娘娘来请安了。” 元敏慧入内行礼后,不等燕霁雪询问便主动道:“臣妾蒙陛下赏赐,实因代娘娘理政之故,那些宝贝本该就是娘娘的。” 燕霁雪示意她坐下:“妹妹过谦了,陛下赏你,是因你办事妥帖。” “若无娘娘平日教导,臣妾哪能胜任?”元敏慧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只盼娘娘安心养胎,早日诞下皇子,臣妾也好卸下这千斤重担。” 燕霁雪细细打量她,见其眼神清澈,毫无作伪之色,心中不由感慨。 后宫之中,能得这样一个明白人,实属难得。 待元敏慧告退后,碧桃仍不放心:“娘娘,静妃娘娘也太圆滑了,听说她处理公务滴水不漏,现在宫里上下对她都心悦臣服。” “这不是很好么?”燕霁雪轻抚腹部,忽然笑道:“只有六宫和睦,比什么都强,去把本宫那对红珊瑚耳坠找出来,明日赏给静妃。” “可娘娘不怕她这是收买人心吗?各宫宫女这个月赏钱多了三成,小厨房的菜色比您掌事时还丰盛,长此以往,只怕后宫只知静妃,不知皇后了。”碧桃一脸不安,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不少。 燕霁雪并未搭话,低下头,陈思片刻才道:“由她去吧,她跟若微初掌公务,若无一些手段,怎能让众人臣服?说到底,她也是为了六宫太平。” “娘娘!”碧桃急得快要跺脚,“您就是太宽厚了,那静妃表面恭顺,背地里……” “好了。“燕霁雪打断她的话,“小桃,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我会留心的。” 碧桃只好噤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燕霁雪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真的交了出去。 一段时间下来,静妃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她这个皇后。 这天,燕霁雪来御书房送冰糖雪梨羹。 正要让人通报,忽听里面传来刘景煜冷厉的声音:“静妃,你可知罪?” 燕霁雪的手悬在半空,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臣妾愚钝,不知陛下何意。”静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景煜冷哼一声,将一册账本扔在地上:“各宫宫女上月赏钱超支五百两,尚食局肉食采买多了三成,连浣衣局的粗使婆子都得了额外赏银。”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这是做什么,收买人心,好彰显你静妃的恩德?” 静妃猛地抬头:“臣妾绝无此意!只是想着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各宫事务更需妥帖……” “妥帖?”刘景煜打断她,“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如今你把待遇抬得这般高,待霁雪产后重新理政,若按旧例行事,底下人岂不背地里说她吝啬苛刻?” 静妃脸色刷地变白:“臣妾……臣妾未曾想到这一层……” “没想到?”刘景煜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区区一句‘没想到’就想抵消你的狼子野心?” “冤枉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从未想过……” 门外,燕霁雪手中的汤碗险些脱手。 她从未见过刘景煜对后宫妃嫔如此严厉,更没想到他竟将静妃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她其实也想到了,只不过静妃的确有些手段,能将六宫事务料理妥当,她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结什么,毕竟是她亲手将公务交给静妃的。 此刻。 静妃的额头抵在了地上:“臣妾知错,这就削减各宫用度……” “不必了。”刘景煜直起身,“从今日起,你只管协理林妃处理日常琐事,重大决策一律呈报皇后,记住你的本分。” “是……”静妃的声音细若蚊蝇。 燕霁雪悄悄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她的心跳得厉害,说不出的那种感觉。 当夜,静妃来到永安宫请罪。 “娘娘。”她一进门就跪了下来,“臣妾愚钝,险些酿成大错,特来请罪。” 燕霁雪示意碧桃扶她起来:“妹妹言重了,陛下已经同我说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刚接手公务,不够熟悉而已。” 静妃眼中含泪:“臣妾只想着让各宫过得舒坦些,却忘了规矩体统……求娘娘责罚!” 燕霁雪仔细打量她。 静妃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玉钗,显得格外素净可怜。 “起来吧。”燕霁雪语气温“日后注意便是。” 静妃再三叩谢才起身告退。 待她走后,碧桃小声道:“娘娘,静妃娘娘看起来真心悔过……” 燕霁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宫里,人人都有一层假面,是非曲直,只有自己才清楚。 门外,静妃咬了咬牙,将手中的丝帕揉成了一团。 走到宫道转角处,她猛地将帕子掷在地上,眼中再无半分谦卑,只剩下怒火。 “娘娘……”她的贴身婢女战战兢兢地唤道。 静妃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婉模样:“去告诉内务府,从明日起,各宫用度按旧例减半。” “这……会不会太突然?” 静妃冷笑:“陛下和皇后不是怕我收买人心吗?那就让她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吝啬苛刻。” 三日后,后宫怨声载道。 “静妃娘娘怎么突然变了个性子?”一个小宫女在御花园边扫地边抱怨,“前几日还赏我们银裸子,今天连炭火都克扣!” “嘘,听说她被陛下训斥了……”另一个宫女压低声音,“嫌她太过宽厚,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燕霁雪耳中。 第38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正在喝安胎药,闻言放下药碗:“静妃这是故意为之。” 司徒琳璟冷笑:“她这是要让各宫把怨气都记在您头上!好个以退为进。” 燕霁雪沉思片刻,忽然笑了,“这有什么,距离本宫重掌公务还有好几个月,咱们按兵不动,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本宫对她抱有期望,但愿,她不要太糊涂。” 碧桃低下头想了想,“娘娘圣明,她能克扣一时,却克扣不了几个月,恐怕过不了几天,各宫的怒火就会转到她身上,到时候她便不得不按照娘娘从前定下的规矩办事了。” 燕霁雪抿唇一笑。 果然,六宫之中针对燕霁雪的不满之声很快沉了下去。 因为大家都慢慢发现,燕霁雪从来都是赏罚分明,而如今掌握公务的静妃却总是不明缘由地赏赐或者责罚。 一来二去,静妃大不如皇后的言论也出来了。 静妃吃了一个好大的闷亏,活脱脱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的不行,便借口生病,将手头上部分公务给了林若微。 林若微接手之后,按照宫规办事,绝无偏私,又严厉打击那些搅弄是非之辈,一段时间过去,宫里重新恢复了清净平和。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功夫,燕霁雪的胎已有四个月。 奇怪的是,怀这一胎时,她并没有任何不适,既不像怀谨烨时孕吐不止,食不下咽,也不会精神萎靡,卧不安寝,比后宫其他人的怀相好太多了。 司徒琳璟还曾说,她这是怀上了一个小福星。 但随着月份逐渐变大,该吃的安胎药还是要吃。 “娘娘,该用药膳了。”碧桃端着一个青瓷碗走进来,碗中汤药冒着热气,“陈太医说这方子最能安胎养神。” 燕霁雪接过药碗。 药汁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酸苦气味。 她皱了皱眉,还是屏息一口气喝下。 “今日这药……”她擦了擦嘴角,“似乎比往常更苦些?” 碧桃接过空碗,贴心地递上蜜饯:“药童说新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材,所以味道不同。” 燕霁雪点点头,起身跟碧桃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而后回去准备小憩片刻。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股锐痛袭来。 燕霁雪猛地弓起身子,抓住碧桃的胳膊,“痛……” “娘娘,怎么了?”碧桃惊呼。 痛感一波波袭来,燕霁雪屏住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传太医……”碧桃急忙大喊。 就在这时,刘景煜踉跄着冲了进来,面色同样惨白如纸。 “雪儿!”他声音嘶哑,额头上布满冷汗,显然也在忍受着同样的痛苦。 燕霁雪想回应,却疼得说不出话,只能颤抖着向他伸出手。 刘景煜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同时对吓呆的宫人们吼道:“查!给朕彻查!” 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吃下止痛药的刘景煜,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燕霁雪半靠在榻上,脸色仍然苍白,但腹痛已经随着刘景煜的身体恢复而缓解。 “陛下。”雁鸣大步走入,单膝跪地,“查清楚了。” 刘景煜猛的转头:“说。” “娘娘今日的安胎药膳中,多了一味红花。”雁鸣沉声说道,“剂量虽不大,但足以引起腹痛……” “红花?”刘景煜声音陡然提高,“那不是活血之物吗?” 随行的陈子行扑通跪地:“回陛下,红花确有活血化瘀之效,孕妇禁用,但臣开的方子中绝无此物!” “那是谁加的?”刘景煜目光冷冽,“药膳经手之人,一个不漏地给朕查!” 雁鸣与玄离立刻展开调查,就差将整个后宫掘地三尺。 两个时辰后,一个十五六岁的药童被押到殿前。 他瘦小的身子抖如筛糠,一个劲儿磕头。 “陛下饶命!娘娘饶命!”蓝青涕泪横流,“奴才只是拿药时误将红花放入其中,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奴才愿意以命相抵,求皇上莫要牵连奴才的家人。” 刘景煜一脚踹翻了他:“混账东西!你在陈子行身边几个月,还会犯此种可笑的错误?” 蓝青吓得浑身发颤,伸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唇角立刻淌出血来,“陛下饶命,奴才真的不是有意的,陛下饶命啊!” 一边求饶一边抽,左右开弓,眨眼功夫,十几巴掌掴到自己脸上,那张本还算清秀的面孔瞬间又青又肿,惨不忍睹。 便是榻上的燕霁雪也有些不忍。 “来人。”刘景煜冷然道:“拖出去,斩立决。” “陛下且慢!”陈子行扑上前,跪了下来,“蓝青年幼无知,求陛下看在他只是一时糊涂的份儿上,饶他一条性命,微臣愿替他承担罪责。” 蓝青是他故友的幼子,盼望着能跟在他身边,日后得一番造化,没成想竟然出现此等纰漏。 陈子行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去死。 “你也想死?”刘景煜一记冷眼瞥过去,陈子行立刻脸色惨白,不知所言。 “陛下……”燕霁雪强撑着站起身,“陈太医医术精湛,人品贵重,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必定与他一样,这孩子怕也只是太过疲惫,所以出了纰漏,陛下就饶了他的性命吧,将他赶出宫去罢了。” “皇后,怎能如此心慈手软!”刘景煜蹙眉。 “皇上。”燕霁雪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就当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积德。” 刘景煜猛地一震,眼中怒火未消,但最终还是留下了蓝青的性命。 蓝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陈子行也连忙叩首退下。 刘景煜回到榻前,握住燕霁雪冰凉的手:“你太心软了,那药童分明……” “臣妾知道。”燕霁雪轻声道,“但杀了他,就断了线索。” 刘景煜一怔:“你是说……” “他毕竟是陈太医教出来的心腹,怎么会大意到连红花都能漏进药中?”“燕霁雪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背后怕是有人指使。” 刘景煜眉头紧锁:“朕让人暗中跟着他。” 燕霁雪点了点头:“不过短期内那幕后之人怕是不会轻举妄动,咱们多加防范就是。” 第388章 活该被打入冷宫 随后,雁鸣派了人出宫查访。 探子蹲在蓝青家对面的茶楼二层已经整整三日。 蓝青回家当天,就被得知真相的父亲用藤条抽得遍体鳞伤,当晚就被赶出家门。 “娘娘。”雁鸣回宫禀报,“那蓝青如今在城西破庙栖身,靠给药铺碾药为生,并无异常。” 燕霁雪轻抚五个月身孕的肚子,眉头微蹙:“继续盯着。“ 转眼两个月过去,盛夏的烈日炙烤着京城。这日深夜,松月匆匆回宫,裙角还沾着赌场的烟灰。 “娘娘!出事了!“她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蓝青在千金坊欠了一千两银子,差点被剁手指。” 燕霁雪展开纸条,上面是松月娟秀的小字记录着蓝青情急之下的喊话: “我认识宫里贵人!三天内必还上!” “他去找了谁?“燕霁雪眼中一闪。 “先是找了陈太医。“松月压低声音,“陈太医把他骂了一顿,说当初你差点害死皇后,还有脸来借钱?” 燕霁雪指尖轻叩案几:“然后呢?“ “然后……”松月从袖中掏出一枚翡翠耳坠,“他去了城东绸缎庄,见了这个耳坠的主人。” 那耳坠燕霁雪认得,是宫里陈贵人陈丽萍今年生辰时,自己亲赐的。 燕霁雪有些不可置信。 那陈贵人向来安分守己,进宫之后只有寥寥几次侍寝,就被扔到一边,她也不争不吵,静静地在自己宫里待着,性子不错。 她这样的人,竟然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既然她不仁,别怪咱们不义。”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将陈贵人请过来吧。” 陈丽萍被带到了永安宫偏殿。 昏黄的烛光下,燕霁雪一袭浅蓝寝衣,腹部隆起,面上却无半分孕中妇人的柔和。 陈丽萍见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娘娘……深夜唤臣妾……” “陈贵人好大的本事。”燕霁雪声音轻柔,却让殿内温度骤降,“连本宫的安胎药都敢动手脚。” 陈丽萍脸色刷地变白,一个劲儿磕头:“娘娘明鉴!臣妾冤枉!” 燕霁雪一抬手,松月押着鼻青脸肿的蓝青进来。 “陈贵人,你老实交代,本宫或可看在你与本宫一同侍奉的份儿上,留你一个全尸。”燕霁雪声音沉沉,夹杂着无法言说的凌厉。 可即便如此,陈丽萍也不敢轻易说实话。 她还在磕头,一连十几个,头都破了。 燕霁雪不为所动,幽幽叹了口气,“本宫已经掌握关键证据,你这又是何必?不老实交代,怕是连自己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陈丽萍猛的一愣,继而瘫坐在地,缓了半天才突然道: “是!是我指使的!那又怎样?” 她眼中迸出恨意,“你害得我叔父流放,家产抄没!我难道不能为家人报仇?” “本宫何时害你叔父?”燕霁雪狐疑。 松月低声提醒:“陈龄贩卖逍遥散,被娘娘发现,一道查封了。” 原来如此。 “所以你就要害本宫和皇嗣?”燕霁雪声音陡然凌厉,“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又怎样,我父亲早逝,叔父从小将我当做亲生女儿,我们一家都受他恩惠,要不是他,根本没有如今的陈贵人!” 陈丽萍咬牙设计得盯着燕霁雪,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十恶不赦的混账。 殿内一时寂静起来。 “带下去。”燕霁雪疲惫地摆摆手,“暂押冷宫,待陛下发落。” 次日清晨,刘景煜下朝后直奔永安宫。 见燕霁雪正在喝安胎药,低声道:“朕听说了,雪儿,你没事吧?”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 刘景煜听完,眼中杀意毕现:“陈氏一族,不必留了。” “陛下。”燕霁雪按住他的手,“陈丽萍罪无可赦,但陈家其他人……” “雪儿。”刘景煜有些无奈,捧起她的脸,“你可知若那日药膳多用一分红花,我们的孩子就……” 燕霁雪浑身一颤,终是点了点头。 是啊,这一次非同小可。 但凡陈丽萍心狠一点,出事的可就不只燕霁雪肚子里的孩子了。 这件事,也在宫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这日,阳光晴朗,燕霁雪等人在御花园赏玩。 “那陈贵人平常看起来安安分分的,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谁能想到她心这么黑,竟敢对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司徒琳璟愤愤不平的开口。 温绿韵也道:“谁说不是呢,活该她被打入冷宫。”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了。”燕霁雪摆了摆手,看向面前草地上正在与三位皇子玩耍的嘉宁长公主。 她几日前刚刚从将军府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她的状态已经好多了。 “姑姑快些!再高点!”谨承手里抓着风筝线,回头喊道,小脸涨得通红。 谨烨跟谨瑜在旁边小跑着,开怀大笑。 “哎呀!”谨承一不留神摔倒,嘉宁长公主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而后接过他手里的风筝线。 “姑姑,放高点,再放高点。”谨烨大声叫道。 “好啊!”嘉宁也开怀大笑。 她加快了脚步,往千鲤池方向跑去,那里地方更大。 还没跑到地方,却不慎踩到裙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偏偏风筝还被树枝挂落了。 等她稳住身形,风筝已经挂在了不远处的假山顶上。 “我的风筝!”谨承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嘉宁揉了揉他的脑袋:“莫哭,姑姑给你取下来。” 说着就撸起袖子,做势要去攀爬。 “公主不可!”随行的宫女急忙劝阻,“那假山陡峭,还是让奴才们……” “怕什么,本公主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嘉宁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她提起裙摆,踩着突出的石块向上攀爬。 春风拂过她未施粉黛的脸庞,吹起几缕散落的发丝,显得她格外靓丽。 自从与李荣和离后,她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自在了。 “快拿到了!” 就在她即将够到风筝时,脚下一块松动的石头突然滚落。 “啊!” 嘉宁整个人向后仰去,耳边是宫女们惊恐的尖叫。 第389章 流言蜚语 她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 那人剑眉星目,此刻正紧锁眉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公主殿下受惊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手臂却僵硬得不敢动弹。 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他怀中,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下急促的心跳。 她慌忙站直身子,脸颊烧得发烫。 “多、多谢相救。”她低着头整理凌乱的衣裙,“你是……” “回禀殿下,卑职玄离,御前侍卫。”青年单膝跪地,头垂得更低,“卑职冒犯公主,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治罪。” 嘉宁看着他乌黑的发顶,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你救了本宫,何罪之有?起来吧。” 玄离这才起身,却仍不敢直视公主。 阳光穿过树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衬得他更是俊郎不凡。 嘉宁莫名其妙的有些脸红,一颗心也“扑通扑通”地跳着。 “玄大人。”远处传来呼唤,“陛下传召!” 玄离愣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匆匆行礼告退。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宫道转角,嘉宁长公主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那只被宫女取下来的风筝,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姑,你的脸好红!”谨承跑了过来,仰着小脸,天真地说道。 嘉宁长公主连忙蹲下来,捂住他的小嘴,“哪有,谨承不要胡说八道。” 御花园内,燕霁雪听完宫女的禀报,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盏。 “玄离?”她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可是那个出身郴州玄氏的侍卫?” 碧桃点头:“正是,玄家虽不如从前显赫,但也是诗礼传家的名门,玄离自幼习武,十八岁入宫当差,如今已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深受陛下器重。” 燕霁雪微微一笑:“去请嘉宁长公主过来叙话。” 当嘉宁踏入殿内时,燕霁雪注意到她换了一身新衣裳, 发间还簪了支平日不常戴的碧玉步摇。 “皇嫂。”嘉宁行了一礼,在燕霁雪身旁坐下,“你找嘉宁有事么?” 燕霁雪淡淡一笑:“听说今日你在假山遇险,多亏玄离大人相救,本宫担忧得很,所以召你过来看看。” 嘉宁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洒出:“多谢皇嫂挂心,臣妹无事。” “玄离那孩子不错。”燕霁雪状似无意地说道,“出身名门,品行端正,办事得力,时常受到陛下赏赐。” 嘉宁放下茶盏,笑容有些无奈:“皇嫂想说什么,还请直说。” 燕霁雪心里一动,犹豫片刻,直视嘉宁长公主的眼睛:“公主觉得玄离如何?” “自然很好。” “那……” “皇嫂!”不等燕霁雪把话说完,嘉宁长公主已经急了,站了起来,“皇嫂莫要再说下去了,臣妹知道皇嫂的意思,可臣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招驸马。” “嘉宁,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在意的人耽搁自己,你可是长公主。”燕霁雪拉她重新坐下:“若玄离不在意这些呢?” 嘉宁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皇嫂,你不明白……” 燕霁雪还想说什么,嘉宁已经起身告辞:“皇嫂,嘉宁今日累了,我们改日再叙。” 看着嘉宁远去的背影,燕霁雪轻叹一声。 她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刘景煜。 “玄离确实是个好苗子。”他沉吟道,“去年南巡遇刺,他一人挡下三名刺客,救了朕一命。” 燕霁雪为他添了杯茶:“嘉宁嘴上拒绝,心里可能已经动了心思。” 她仔细回忆那天嘉宁长公主的样子,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后者望着虚空发怔,脸色微红的样子。 燕霁雪觉得,那两人十有八九是看对眼了。 刘景煜挑眉:“你确定?” “女子最懂女子。”燕霁雪轻笑,“她看玄离的眼神,很不一样。”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那朕让雁鸣去探探玄离的口风。” 雁鸣很快打听清楚了,玄离每日除了当值就是练武读书,无任何不良嗜好,也未曾对任何女子表示过兴趣。 “木头一个。”刘景煜评价道,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不过正配嘉宁那软弱的性子。” 燕霁雪抿嘴一笑:“那两个人都过于胆怯了,咱们不如给他们创造一些机会,若二人真有缘,咱们就当成人之美,如果不行,便罢了,日后另找便是。” 刘景煜点了点头,“朕记得嘉宁下个月过生辰,不如为她举办一场生日宴,到时多请些王公子弟前来赴宴,嘉宁看中谁,朕就让谁做她的驸马。” 燕霁雪会心一笑,“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十日之后,就是嘉宁长公主的生日,宴会设在明霞殿。 虽说是小型家宴,但京城适龄的贵族子弟来了不少,毕竟能与皇室联姻的机会千载难逢。 宴会还没开始,宾客们已经纷纷前来,三三两两在一起攀谈说笑。 明霞殿后花园的假山旁,几株垂柳掩映着一处僻静角落。 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聚在那里,手中折扇轻摇,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嘉宁长公主今日生辰宴,诸位可都备了厚礼?”身着湖蓝锦袍的礼部侍郎公子赵世成压低声音问道。 旁边穿绛紫色衣裳的周少爷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一个和离过的妇人,也值得咱们费心?不过是看在皇上面上走个过场罢了。” “小声些!”另一人紧张地左右张望,“到底是长公主,叫人听见可不好。” “怕什么?”赵世成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她那个驸马李荣,听说是因为她不能生育才和离的,这样的女子,就算贵为长公主,也不过是个摆设。”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越说越大胆,将嘉宁长公主议论了个体无完肤。 假山另一侧,玄离正奉命巡查宫禁。 他脚步轻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切。 忽然,几句刺耳的议论飘入耳中,他身形一顿,目光变得冷厉。 第390章 芳心暗许 “我听说李荣在外头养了好几房外室,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了。”周少爷挤眉弄眼,“可怜长公主独守空闺这么多年,怕是连男人什么滋味都忘了。” 一阵猥琐的低笑响起。 玄离眼中寒光一闪,大步绕过假山。 那几个公子哥儿正说得兴起,忽见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高大男子出现在面前,顿时噤若寒蝉。 “你、你是何人?”赵世成强作镇定,脸色却慢慢白了。 玄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周少爷后退半步:“我们不过是闲聊……” “闲聊?”玄离的声音冷得像冰,“议论皇室,侮辱长公主,这叫闲聊?” 他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场令众人胆寒。 几个公子哥儿这才慌了神,赵世成色厉内荏地喊道:“瞧你这打扮,也不过是个侍卫,你可知我父亲是谁?敢这般无礼!” 玄离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公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他大步上前,伸手揪住赵公子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人提了起来。 其余几人见状想跑,却被玄离一脚一个踹翻在地。 他可是御前侍卫,武功极高,哪怕只是一巴掌,一脚,也能要了那些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半条命。 “饶命!”鼻青脸肿的周少爷趴在地上连连求饶,“我们知错了!” 玄离松开赵世成,看着他瘫软在地的样子,眼中满是厌恶:“都滚!否则今日之事,我必禀明皇上。” “别别别!”几人慌忙跪地磕头,“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偏偏这时,嘉宁带着几个女眷走了过来。 忽见几个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儿踉踉跄跄地跑来,见到她时还吓了一跳。 嘉宁长公主有些不悦。 “长公主殿下……”赵世成都快吓瘫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跪了一地,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嘉宁疑惑地看向他们身后。 玄离站在不远处,见她目光投来,立刻低头抱拳,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异色。 “这是怎么回事?”嘉宁轻声问道。 周少爷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们一时糊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多亏这位侍卫大人及时指正……” 嘉宁的目光在玄离和这几个公子哥儿之间转了一圈,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暖意。 “罢了,今日是我本宫生辰,不想见这些晦气事。”她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嘉宁犹豫片刻,还是走向玄离:“多谢玄离大人。” 玄离单膝跪地,头垂得更低:“卑职分内之事,公主不必言谢。”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感觉这二人之间,气氛很不一般。 “你……”嘉宁刚想说什么,远处传来宫女呼唤的声音。 玄离立刻起身退后两步,恢复了那副恭敬疏离的模样。 “公主殿下若无吩咐,卑职告退。”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间,嘉宁忍不住目光跟随,多看了好几眼。 侍女景兰小跑过来,见她出神,轻声唤道:“公主?” “嗯?”嘉宁回过神,目光一闪,不动声色道:“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宴会很快开始。 宫人们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乐师们奏着清雅的曲调,席间觥筹交错,众人笑语盈盈。 嘉宁端坐在主位上,一袭淡紫色宫装衬得她肌肤如雪。 众宾客纷纷送上贺礼,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不胜枚举,嘉宁脸上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眉眼间却始终带着几分淡淡的心不在焉。 直到燕霁雪命人抬上一座牡丹绣花屏风。 “这是本宫亲手绣的,虽不及宫中绣娘精巧,但每一针一线都是心意。”燕霁雪温婉一笑,“愿公主殿下日后如这牡丹一般,富贵安康。” 嘉宁眸光微动,起身走到屏风前,指尖轻轻抚过屏风上栩栩如生的花瓣,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多谢皇嫂。” 她比谁都清楚,燕霁雪有多不擅长女工,这样的人却能亲手为她绣出这么一副屏风,可见其用心! 燕霁雪注意到,嘉宁在欣赏牡丹屏风时,目光瞥了瞥亭子外青松般挺立在侧的玄离。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燕霁雪心里便有了分寸。 宴会结束后,嘉宁并未直接回宫,而是独自走向御花园的凉亭。 夜风微凉,她拢了拢披风,果然看到玄离在假山后面等她。 玄离也看到了她,连忙上前行礼:“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景兰偷偷给他递了消息,让他在这里等候,没想到公主殿下会亲自前来。 嘉宁看着他,眸中似有星辉流转:“今日多谢你。” 玄离耳根微红,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谢他为她出头的事,低声道:“末将职责所在,不敢当公主谢意。” 嘉宁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中微动,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剑穗,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玄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公主,这使不得,臣愧不敢当……” “怎么,嫌弃本宫的手艺?”嘉宁故意板起脸。 “末将不敢!”玄离连忙摇头,却仍不敢伸手去接,“只是末将身份低微,怎配受公主赏赐?” 嘉宁无奈,板起了脸:“本公主所赐,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玄离一怔,随即低头,双手恭敬地接过剑穗。 那剑穗末端坠着一颗白玉珠子,泛着莹润的光泽。 “末将……谢公主恩典。”他声音微哑,将剑穗揣入怀中,紧抿的唇扬起几分愉悦的弧度。 嘉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起来吧。” 玄离这才起身,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末将定当珍重此物,绝不辜负公主心意。” 夜风拂过,凉亭四周的桂花簌簌飘落,暗香浮动。 两人并肩而立,谁都没有再开口,却有什么东西,悄然生根发芽。 …… 静妃寝宫内,一缕沉香袅袅升起。 殿外传来通报声:“嘉宁长公主到。” 元慧敏立刻起身相迎,脸上堆满亲切笑容:“公主肯赏脸前来,真是蓬荜生辉。” 嘉宁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襦裙,发间簪了一支白玉簪,素雅中透着几分疏离:“静妃娘娘客气了。” 第391章 静妃的阴谋 两人落座后,宫女奉上今年新贡的龙井。 元慧敏轻抿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公主近来可好?听闻前日生辰宴上,有几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公主?” 嘉宁不以为意:“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不值一提。” 心里却在想,这件事怎么会传到静妃这里,该不会是她刻意打听了? “公主就是太宽厚了。”元慧敏叹息道,“要我说,玄离大人教训得对,那些纨绔子弟,就该吃点苦头。” 听到“玄离大人”四个字,嘉宁的手面色微变,茶水险些洒出。 她放下茶盏,却见元慧敏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眼底还有几分笑意。 “公主觉得玄离大人此人如何?”元慧敏慢悠悠开口。 嘉宁已经有些不悦,但仍保持体面:“玄离大人武艺高强,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是个难得的忠臣。” “只是忠臣吗?”元慧敏轻笑,“我瞧他看公主的眼神儿,可不一般呢。” 嘉宁猛然站了起来:“静妃慎言!本宫与玄离大人清清白白……” “哎呀,公主误会了。”元慧敏握住她的手,宽慰似的说,“我的意思是,若公主有意,不妨……” 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正直羞赧的嘉宁警觉地转头:“谁在那里?” 元慧敏愣了一下,见伪装不下去,便无奈道:“大人请出来吧。” 玄离从屏风后走出,一身墨蓝色侍卫服衬得他肩宽腰窄,丰神俊美。 他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卑职冒犯,请公主恕罪。” 嘉宁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这……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莫恼。”元慧敏依旧笑着,“玄离大人仰慕公主已久,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表白,今日本宫特意安排……” “殿下,微臣没有,微臣是……” “荒唐!”嘉宁声音发抖,“本宫乃皇室长公主,岂容你这般戏弄!”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身形一晃,扶住了案几。 玄离见状立刻起身,扶住嘉宁长公主:“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嘉宁摇摇头,却觉得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玄离也感到一阵异样的燥热从丹田升起。 他眼神一凛,立刻运起内力压制,这才意识到茶中有药! 元慧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看来药效发作了。” 她压低声音对玄离道:“还不快扶公主去内室休息?” 玄离瞳孔骤缩:“娘娘在茶中下药?” “不过是些助兴的小玩意。”元慧敏不以为意,“此时生米煮成熟饭,皇上必会成全你们,到时候,你们可要记得本宫的好。” 玄离却脸色铁青,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宫女:“卑职岂能趁人之危羞辱公主!” 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嘉宁,“公主坚持住,卑职这就去请太医!” 元慧敏厉声道:“拦住他们!” 四名太监立刻堵住殿门。 玄离眼中寒光一闪,腰间佩刀出鞘三寸:“谁敢阻拦?” 太监们被他气势所慑,纷纷退开。 玄离一手扶住嘉宁,一手持刀开路,硬生生闯了出去。 元慧敏气得跺脚:“蠢货!这么好的机会……” 永安宫内,碧桃匆匆进来:“娘娘,玄离大人扶着嘉宁长公主闯进来了!” 燕霁雪就是一愣,立刻起身,只见玄离满头大汗地扶着半昏迷的嘉宁闯入殿中。 他的衣领已被汗水浸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仍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皇后娘娘!”玄离跪地,“静妃娘娘在茶中下药,意图……意图……” 话未说完,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这是强行运功压制药性的后果。 燕霁雪脸色骤变:“碧桃,速传陈太医!” 她亲自扶起嘉宁,让人将她扶到了内殿榻上,这才仔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玄离将事情经过简要说明,说到静妃意图促成他与公主“生米煮成熟饭“时,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声音都在发抖。 “卑职宁可死,也绝不做此等禽兽之事!” 燕霁雪眼中寒光闪烁:“好个静妃!” 这时嘉宁微微转醒,看到自己躺在燕霁雪榻上,而玄离嘴角带血跪在一旁,顿时明白了一切。 她挣扎着坐起:“皇嫂……此事……” “公主不必多说。”燕霁雪按住她,“我自有主张。” 陈子行来了之后,给两个人分别用了药,总算解了毒。 “静妃实在可恶,竟然暗算本公主!”嘉宁长公主气的够呛,“本公主就这么碍她的眼吗?” “她那么做自然不是为了得罪你,反而是为了拉拢,只是棋差一着。”燕霁雪沉声道:“不然的话,你当她敢这么做?”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报:“静妃娘娘求见。” 燕霁雪看向嘉宁,“你怎么说,要不要见她?” 嘉宁长公主冷冷一笑,“皇嫂让她进来吧,本公主倒是要看看,她要怎么解释。” 片刻之后,元慧敏匆匆入内,一见殿内情形,立刻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只是一片好心,想成全公主与玄离大人,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我已经肠子都悔青了……” “住口!”燕霁雪罕见地厉声呵斥,“在茶中下药,逼迫皇室长公主,这叫好心?” 元慧敏脸色惨白:“臣妾知错了!求娘娘开恩,千万别让皇上知道。” 她膝行几步,抓住燕霁雪的裙角,“皇上要是知道,臣妾就死定了,求娘娘开恩,臣妾再也不敢了!” “你该向公主殿下道歉。”燕霁雪冷然开口。 元慧慧急忙转向嘉宁长公主,连自己身份都不顾了,拼命磕头,拼命求饶,“公主殿下,我知道错了,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嘉宁长公主冷冷地看着她:“静妃,你越界了,本公主给你三日时间,自己上折子请求去皇觉寺为太后祈福,若三日后还在宫中……”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元慧敏瘫软在地,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体面。 若让皇上知道她给长公主下药,怕是连冷宫都进不去,直接一杯鸩酒了事。 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待静妃退下后,燕霁雪看向玄离:“今日之事,多亏玄离大人持身以正。” 第392章 互表衷肠 玄离从屏风后出来,重重叩首:“此乃是卑职本分。” 嘉宁看着这个宁愿自伤也不愿趁人之危的男子,眼中泛起复杂的光芒。 她轻声道:“多谢玄离大人相救。” 玄离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迅速别开视线。 燕霁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 “都回去吧。”她摆摆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当殿内只剩燕霁雪一人时,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自语:“元慧敏,你这是自寻死路……”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刘景煜正批阅奏折。 他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疲惫。 德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禀报静妃失魂落魄地从永安宫出来一事。 为防万一,自从燕霁雪身怀有孕开始,刘景煜便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手,细心保护, 刘景煜手中的朱笔一顿:“可知道缘由?” “回皇上,奴才调查得知,是因为静妃娘娘擅自干预长公主与玄离大人婚事,还……还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刘景煜眉头紧锁,沉默许久之后道:“传玄离来见朕。” 不多时,玄离便到了御前。 “玄离,朕问你,静妃可曾找过你?”刘景煜直视着玄离的眼睛,这也是他给玄离的一次机会。 测试他忠诚度的机会。 玄离想都没想单膝跪地,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忿:“回皇上,静妃娘娘今日确实召见微臣,说……说要为微臣和嘉宁长公主做媒。” “你如何回答?” “微臣自然不会趁人之危。”玄离低头,“况且微臣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长公主。”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然后?” 玄离犹豫片刻:“静妃娘娘赐了茶,微臣与长公主先后喝了那茶,都有些不对劲儿,这个时候,静妃娘娘说让微臣把握机会,微臣恼怒,强行扶着公主殿下离开。” 刘景煜猛地拍案而起:“好个元慧敏!竟敢对朕的妹妹下手!” 他转向德胜,“传旨,静妃元慧敏心怀不轨,意图谋害长公主,令其抄写《女戒》二十遍,幽禁三个月,再削其妃位俸禄一年,宫中用度减半!” 这道圣旨传到静妃宫中时,元慧敏又惊又怕,几乎咬碎了牙。 “燕霁雪!”她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定是那燕霁雪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她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燕霁雪,你以为自己笼络了皇上就能高枕无忧,咱们走着瞧!” …… 宫里发生此事,众人都有些惊讶,只可惜刘景煜封锁了消息,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日后,燕霁雪在永安宫召见了玄离。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必多礼。”燕霁雪示意他起身,之间开门见山,“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想问问你对嘉宁长公主的真实想法。” 玄离闻言大惊,耳根却微微泛红:“娘娘,微臣……” “本宫要听实话。”燕霁雪温和却坚定地说,“若抛开身份地位,抛开前几日发生的事,你可愿意与嘉宁结为夫妻?” 玄离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燕霁雪:“回娘娘,微臣……微臣确实仰慕长公主殿下,她善良坚强,微臣每次见到她,都……”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低下头,“但微臣自知不配,所以从不敢奢望。” 燕霁雪眼中浮现笑意:“若本宫说,配与不配不该由世俗眼光决定,而应听从本心呢?” 玄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意识到这是燕霁雪在给她机会,因此急忙郑重跪下: “若蒙皇上和娘娘恩准,微臣能娶长公主为妻,将不胜荣幸,此生必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燕霁雪满意地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 次日,燕霁雪又邀嘉宁长公主到御花园赏花。 嘉宁穿着一袭淡绿色衣裙,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愁容。 燕霁雪知道,她还没从前几日的事情里走出来。 “皇嫂今日怎么有兴致邀我赏花?”嘉宁轻声问道,有些心不在焉。 燕霁雪挽着她的手:“看你整日闷在宫里,怕你闷坏了。” 她顿了顿,捏了快豌豆黄放进嘴里,用茶水化开,“嘉宁,皇嫂问你,你觉得玄离这人如何?” 嘉宁目光一僵,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玄离统领……为人正直,武艺高强,对皇兄忠心耿耿……自然是极好的。” 燕霁雪微笑:“若你皇兄为你二人赐婚,你可愿意?” 嘉宁惊讶地抬头,又飞快的暗淡低下:“这……这怎么可以?他是皇兄身边的侍卫,前途无量,我却和离过,实在不能匹配。” “本宫只问你的心。”燕霁雪轻拍她的手,“不要考虑其他的,嘉宁,有些时候缘分是说不准的哦。” 嘉宁眼中渐渐泛起泪光:“皇嫂……我……我确实心悦于他,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并不能……” “这只是你的想法。”燕霁雪心里了然,握住她的手轻轻宽慰,“你只是从前嫁错了人,浪费了几年光阴罢了,你温柔善良,大方美丽,从不会因为自己是公主就随意欺压旁人。 当初是那李荣辜负了你,你放心,这一次有本宫与陛下把关,没有人再欺负你,而你,也应该大胆一些,勇敢一些……” 嘉宁长公主目光含泪,深深凝视着燕霁雪许久,才终于慢慢点了点头,“皇妹但凭嫂嫂安排。” 当晚,燕霁雪将此事告诉了刘景煜。 烛光下,刘景煜凝视着她温柔的侧脸:“雪儿,你总是能为他人考虑得如此周到。” 燕霁雪微笑:“嘉宁是我们的妹妹,她幸福最重要,玄离是个可靠的男子,会好好待她的。”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明日朕就下旨赐婚。” …… 嘉宁长公主与玄离的婚事定在来年二月 这个消息出来,六宫皆惊,但更多的是祝福。 司徒琳璟说,“怪不得那天宫宴上,嘉宁长公主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殿外看,原来是因为在看自己的心上人啊。” 第393章 早产 温绿韵也忍不住笑,“公主殿下与玄离大人郎才女貌,还真是般配,到时候咱们可要多讨几个喜糖吃。” 燕霁雪有些无奈,看着这两个人无忧无虑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七个多月,她的肚子已经隆起。 此刻她坐在窗边软榻上,手中绣着一件小小的婴儿衣裳,针脚细密整齐。 这是她特意向宫里的绣娘请教过的,每次想到自己肚子里可能是个香香糯糯的小公主,她的心里就充满柔软的爱。 “娘娘,您该休息了。”碧桃端着安胎药走进来,见她还在做女红,不禁皱眉。 燕霁雪抬头微笑:“不碍事,本宫不累。” 话音刚落,腹中突然一阵抽痛,她手中的针差点掉落。 温绿韵立刻察觉异样:“娘娘?” “没事,只是孩子踢了一下。”燕霁雪安抚道。 却不由自主想到此刻刘景煜是否也感受到了这一下踢动。 她轻轻抚摸肚子,心中忧虑更甚,生产时的剧痛,刘景煜也要一同承受,真希望一切顺利。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离开之后,碧桃请了陈子行按时来请平安脉。 诊脉后陈子行面露喜色:“娘娘凤体康健,胎象平稳,定能平安生产。” 燕霁雪犹豫片刻,低声问道:“陈太医,生产之时……皇上那边……” 陈子行了然:“微臣已经准备了特殊针灸之法,可为皇上缓解痛楚,只是……” 他顿了顿,“最关键的还是娘娘要平安生产,皇上才能无恙。” 燕霁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当晚,刘景煜来到永安宫。 他轻轻抚摸着燕霁雪的肚子,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雪儿,别担心。”他看出她眼中的忧虑,“朕不怕痛,只要你平安。” 燕霁雪靠在他肩上:“臣妾只是……不忍心让皇上受苦。” 是啊,甚至皇帝,操心一国安危已经是天大的压力。 刘景煜轻笑:“比起你们女人十月怀胎的辛苦,这点苦算什么?你放心吧,咱们的女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出生,你也一定会平安顺遂。” 燕霁雪惊讶,“陛下怎么知道是女儿?” “朕梦到了。”刘景煜眼中满是温柔,“一个小姑娘,穿着你绣的衣裳,在御花园里追蝴蝶。” 燕霁雪不由微笑,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 可没想到三更时分,燕霁雪就被一阵剧痛惊醒。 她抓紧床幔,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 “碧桃!”她低声呼唤,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快去请太医和稳婆……本宫怕是,要提前生了!” 碧桃吓得脸色发青,匆匆冲了出去。 永安宫立刻灯火通明。 司徒琳璟和温绿韵也闻讯赶来,指挥宫女们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 陈子行带着太医们迅速赶到,为燕霁雪诊脉。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的刘景煜也捂住腹部,脸色煞白。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站立不住。 “皇上!”德胜慌忙扶住他,“您怎么了?” 刘景煜咬牙强忍着:“皇后……皇后要生了!” 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快……传太医……不,所有太医都去永安宫!” “可是皇上您……” “朕没事!”刘景煜几乎是吼出来的,“快去!” 随后,他也去了永安宫。 见他这般痛苦模样,陈子行立刻明白是生死蛊的作用。 他迅速为刘景煜施针缓解疼痛。 “皇上,这针法只能减轻三成痛楚……”陈子行犹豫道。 刘景煜挥手:“够了……皇后……皇后那边更重要……“” 一波更强烈的疼痛袭来,他死死抓住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两名稳婆,分别是刘嬷嬷和秦嬷嬷,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专门负责助产。 刘嬷嬷年约五十,面容慈祥,是宫中经验最丰富的稳婆,秦嬷嬷稍年轻些,做事干净利落。 谁也没想到燕霁雪会提前发动。 经过一夜的痛楚,燕霁雪几乎被折磨到死去活来。 “娘娘,用力啊!”秦嬷嬷大声鼓励道,“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燕霁雪咬紧牙关,双手抓住床边的绸带,再次用力。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痛感,像是有人在她肚子上狠狠按了一下。 “啊!”燕霁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娘娘!”外头司徒琳璟听到声音惊叫一声,吓得脸色惨白,“怎么回事?” 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焦急,没人顾得上回答她。 秦嬷嬷眼疾手快,掐住燕霁雪的人中:“娘娘!醒醒!不能睡啊!” 偏殿,刘景煜同样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内息紊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德胜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哭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刘景煜几乎要晕过去,他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拼命忍着,心里一个劲儿祈祷,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混沌中,燕霁雪仿佛听到刘景煜呼唤她的名字。 她想起他说“不怕痛,只要你平安”时的眼神。 想起他描述梦中女儿时的笑容。 “我……不能……”她微弱地呢喃,慢慢睁开眼睛。 “娘娘醒了!”秦嬷嬷喜极而泣,“快,参汤!” 刘嬷嬷愣了一下,才道:“娘娘,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燕霁雪虚弱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 “是个小公主!”秦嬷嬷欢喜地宣布,小心地将孩子包裹好,“恭喜娘娘!” 燕霁雪精疲力竭地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皇上……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刘景煜不顾一切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衣襟上还沾着血迹。 “雪儿。”“他冲到床前,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你没事,太好了!” 燕霁雪握住他的手:“我们的女儿……” 刘景煜这才看向秦嬷嬷怀中的婴儿,小小的一团,正嘤嘤哭着。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柔情:“对,是我们的女儿……” 第394章 取名谨安 陈子行在一旁为燕霁雪诊脉,突然皱眉看向两位嬷嬷:“你们刚才对娘娘做了什么?” 秦嬷嬷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老奴只是按规矩助产……” “不对。”陈子行冷声道,“娘娘亏虚太过,不像正常助产之后的样子,碧桃,你帮娘娘检查一下身子。” 说完带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刘景煜亲自放下床帷,替燕霁雪检查,却发现她的腹部侧面,浮现出一团淤青。 “这是怎么回事?”他勃然大怒! 燕霁雪虚弱地拉住他的袖子:“皇上,夜深了,明日再……” 话未说完,她便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雪儿!”刘景煜惊慌失措。 陈子行听到声音,迅速冲进来施救:“娘娘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他看向刘景煜,低声道:“皇上,那两个嬷嬷定然做了什么。” “去查!”刘景煜冷声道:“皇后的腹部有一片淤青,想来是被人大力按揉所致。”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也因为一阵剧痛差点晕死过去。 “陛下,您的脸色也很苍白,微臣替您诊治。”陈子行担忧开口,一句话还没落地,刘景煜已经晕了过去。 “快来人!” …… 第二日。 燕霁雪倚在软枕上,额间仍沁着细密的冷汗。 碧桃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娘娘,太医说了,您得好好静养,万不能再劳神。” 燕霁雪轻轻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殿门。 刘景煜不知道怎么样了。 正想着,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内侍惊慌的阻拦声:“陛下!您不能进去,太医说了您……” “让开。” 低沉冷厉的嗓音响起,殿门被猛地推开。 燕霁雪抬眸,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刘景煜站在门口,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几分,唇上毫无血色,额角还缠着一层纱布,隐隐渗出血迹。 “陛下……”燕霁雪眼眶一热,声音微颤。 刘景煜大步走到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生生顿住,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惊扰了她。 他缓缓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一脸心疼。 “朕听说你醒了,疼不疼?”他低声问,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燕霁雪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臣妾不疼……倒是您,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过来?都怪臣妾连累了您。” “快别说这种话,朕再痛,也比不过你所受之万一。”经历这一次生子,刘景煜对妇人生产之痛有了实感,对燕霁雪也更疼惜。 燕霁雪抿了您唇,轻声道:“臣妾和陛下……又一起熬过一劫了。” 刘景煜眸光微动,忽然俯身,额头抵上她的肩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幸好没事,别再吓朕了。” 燕霁雪心头一颤,轻声道:“好。”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刘景煜才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身旁的襁褓上。 小公主正睡得香甜,粉嫩的小脸缩在锦被里,睫毛纤长,像极了燕霁雪。 刘景煜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眼底的担忧终于化开几分:“雪儿,你给咱们的女儿起个名字吧。” 燕霁雪一怔:“这不合规矩……” “朕说合就合。”他语气不容置疑。 燕霁雪无奈,垂眸思索片刻,轻声道:“那便叫……谨安吧。” “谨安?” “嗯。”她抬眸,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愿她一生谨慎平安,不再经历我们这些波折。” 刘景煜定定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好,就叫谨安。” 殿外,司徒琳璟、温绿韵、林若微三人提着精心准备的补品,正被德阳拦在廊下。 “三位娘娘,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皇后娘娘静养。”德阳笑着说道,有些无奈。 司徒琳璟蹙眉,语气隐含焦急:“我们只是来送些补品,绝不会惊扰娘娘。” 温绿韵也柔声附和:“是啊,听闻娘娘生产时耗了元气,我们特意备了上好的血燕和人参,想亲自交给娘娘。” 林若微都想直接冲进去:“我们就在殿外看一眼,绝不进去,行吗?” 德阳面露难色:“这……” 正僵持着,殿内忽然传来刘景煜不悦的声音:“吵什么?” 三人一惊,连忙福身行礼:“参见陛下。” 刘景煜走了出来,站在殿门口,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她们手中的礼盒,语气稍缓:“东西放下,人回去。” 司徒琳璟咬了咬唇,壮着胆子道:“陛下,臣妾们只是想探望娘娘,绝不会打扰她休息……” “她需要静养。”刘景煜冷喝。 温绿韵眼尖,瞥见内殿隐约露出的襁褓一角,忍不住轻呼:“那是小公主吗?” 林若微也忍不住踮起脚尖,眼中满是期待:“陛下,能否让臣妾们远远地看一眼小公主?就一眼……” 刘景煜眉头一皱,正要斥责,却听内殿传来燕霁雪虚弱的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三人眼睛一亮,却仍不敢贸然行动,只小心翼翼地看向刘景煜。 刘景煜冷哼一声,侧身让开半步:“只准看一眼,不准吵嚷。” “是!”三人齐声应下,随即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 燕霁雪靠在床头,怀中抱着熟睡的谨安,见她们进来,微微一笑:“劳你们挂心了。” 司徒琳璟连忙福身,擦掉眼角泪水:“姐姐言重了,我们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温绿韵和林若微也连忙行礼,目光却忍不住往小公主身上飘。 燕霁雪看出她们的心思,轻轻将襁褓掀开一角,露出谨安粉雕玉琢的小脸。 “天……”温绿韵捂住嘴,眼中满是惊艳,“小公主生得真好看。” 林若微也忍不住轻声道:“眉眼像娘娘,鼻子却像陛下呢。” 司徒琳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又怕唐突,只虚虚地停在半空,小心翼翼道:“姐姐,我能……摸摸她的小手吗?” 燕霁雪莞尔,轻轻将谨安的小手露出来。 司徒琳璟指尖轻触,随即像被烫到一般缩回,眼中却盈满笑意:“真软……” 第395章 静妃怀孕 刘景煜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却仍沉声道:“看够了就出去,别扰了皇后休息。” 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恭敬行礼:“臣妾告退,娘娘好好休养。” 待她们退出殿外,刘景煜才走回床边,低声道:“你太纵着她们了。” 燕霁雪轻笑:“她们也是真心喜欢谨安。” 刘景煜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言,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脸颊,又替燕霁雪拢了拢被角:“睡吧,朕守着你。” 燕霁雪轻轻“嗯”了一声,缓缓闭上眼。 窗外,秋日的阳光洒落,映得满室温暖。 与此同时,阴暗的刑房里,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刘嬷嬷被铁链锁在木架上,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皱纹更深了几分,却仍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玄离站在她面前,墨色侍卫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刀,冷峻更显凌厉。 他指尖轻敲腰间佩刀,声音低沉:“刘嬷嬷,皇后娘娘生产那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他跟雁鸣排查过了,秦嬷嬷是无辜的,最终锁定这个贱婢。 刘嬷嬷眼皮一颤,却仍硬着脖子道:“老奴尽心尽力伺候娘娘生产,何错之有?” “尽心尽力?”玄离冷笑一声,猛地抬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娘娘产后血崩,太医说是外力所致,而你,在娘娘最疼的时候,用力按压她的肚子,是不是?” 刘嬷嬷瞳孔一缩,随即又强自镇定:“老奴那是助产手法!若不如此,小公主怎能平安降生?” 玄离眸色骤冷,松开手,转身对门外冷声道:“带进来。” 两名侍卫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进来,那人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淤青,一见刘嬷嬷就哭喊道:“祖母!救我!” 刘嬷嬷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大勇?!” 肖大勇被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玄离的刀尖轻轻抵在他颈侧,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嬷嬷,你孙子在赌坊欠了三百两银子,债主正要剁他的手,你说,我是救他,还是看着他死?” “你……你敢!”嬷嬷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过来,铁链哗啦作响,“玄离!你敢动我孙子,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玄离不为所动,刀尖微微用力,肖大勇的脖颈立刻渗出一丝血线。 “我说!我说!”肖大勇吓得魂飞魄散,哭嚎着看向刘嬷嬷,“祖母!您快说实话吧!我不想死啊!” 刘嬷嬷浑身发抖,老泪纵横,却仍死死咬着牙。 玄离眯了眯眼,忽然收刀,淡淡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便罢了。” 他转身对侍卫道,“把人送回去,告诉赌坊的人,随便处置。” “不!”刘嬷嬷崩溃大喊,猛地往前一扑,竟是要撞向墙壁自尽! 玄离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衣领,狠狠将她按回木架上。 刘嬷嬷瘫软在地,终于崩溃大哭:“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贪心!” 肖大勇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边,哭着劝道: “祖母,您就说实话吧!陛下和娘娘仁慈,说不定会饶我们一命啊!” 刘嬷嬷颤抖着抓住孙子的手,终于嘶声道: “是……是静妃!她答应给老奴五百两银子,让娘娘尽快生产,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才……才用力按了娘娘的肚子……” 玄离眸中寒光一闪:“静妃?” 她不是已经被幽禁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等丑恶之事? 刘嬷嬷颓然点头:“她说娘娘若难产,陛下必定心神大乱,她就有机会复宠……老奴糊涂啊!” 刑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玄离缓缓收刀入鞘,冷声道:“签字画押。” 侍卫立刻递上供词,刘嬷嬷颤抖着手按下指印。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气氛肃穆。 玄离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刘嬷嬷的供词:“陛下,刘嬷嬷已招认,静妃指使她暗中加害皇后娘娘。” 刘景煜接过供词,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眸底骤然掀起风暴。 他猛地将供词拍在案上,声音冷得刺骨:“传静妃!“ 不多时,静妃被带进御书房。 她一身素色衣裙,发髻微乱,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底划过忐忑之色:“臣妾参见陛下。” 刘景煜压着怒火,直接将供词掷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静妃拾起供词,目光扫过,脸色瞬间变了:“陛下!这是诬陷!臣妾从未指使过刘嬷嬷!”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刘景煜冷笑。 静妃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却带着几分厉色:“一定是皇后娘娘!她嫉妒臣妾得宠,故意陷害臣妾!” “放肆,还敢胡言乱语!”刘景煜怒喝一声,猛地起身,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静妃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地,唇角渗出血丝。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陛下……您竟打我?” 他可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亲自动手责罚一个妃子? 他竟这么珍爱燕霁雪? 刘景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朕打你,是因为你心思歹毒,残害皇后,还敢污蔑她!” 静妃浑身发抖,忽然尖声大笑:“残害?我残害她?都是宫中嫔妃,她凭什么独占陛下的宠爱?凭什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那话,不正是不打自招? “不,不,陛下,臣妾没有,臣妾冤枉,臣妾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她哭着膝行过去,试图抓住刘景煜的袖子,却被他狠狠甩开,一下子撞在桌角。 剧痛袭来,她顿时头晕目眩,竟直接晕了过去。 刘景煜一脸嫌恶:“装模作样!来人,把她拉出去,打入冷宫!” 德胜却道:“陛下,静妃额头流了血,这……”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了燕霁雪,还有他们的小女儿安安。 罢了。 他想,公主刚刚出生,这宫里还是少些晦气比较好。 “让人给她把脉,弄醒再说。”他道。 德胜请了胡明太医来,此人技艺与陈子行相差无几。 胡明太医谨慎地帮静妃把了脉,却脸色一变,“陛下……静妃娘娘,有喜了。” 御书房内骤然一静。 刘景煜眸光骤冷:“你说什么?” 胡明额头冒汗,硬着头皮道:“静嫔娘娘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第396章 林若微的“好意” 静妃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她躺在静宁宫的床榻上,四周寂静冷清,唯有允儿跪在一旁,见她醒了,连忙低声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静妃头痛欲裂,哑声道:“我这是在哪?” “静宁宫……”允儿小心翼翼道,“陛下下旨,将您幽禁于此。” 静妃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她咬牙道:“燕霁雪!一定是她!” 允儿连忙扶住她,低声道:“娘娘,您别动怒……您、您有喜了……” 静妃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什么?” “太医诊出您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允儿声音更轻,“陛下虽降了您的位份,将为静嫔,但看在皇嗣的份上,并未严惩……” 静妃眼睛瞪得老大,一脸震惊。 怔了半晌,忽然大笑出声,笑声癫狂:“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她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孩子……这是我的护身符!燕霁雪,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做梦!” 允儿吓得不敢出声,静妃却笑得愈发肆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静妃有孕的消息如一阵风般席卷六宫。 燕霁雪正在逗弄怀中的谨安公主,听闻碧桃禀报此事,手中的拨浪鼓“啪”地掉在了地上。 “静妃怀孕了?”她难以置信地重复,目光极度复杂。 碧桃低声道:“千真万确,太医今早诊出来的,已经两个多月了。” 燕霁雪轻轻拍着开始哭闹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有了这个孩子,静妃便安然无虞了。 “娘娘,您别太忧心。”碧桃递上一盏安神茶,“皇上最疼爱的还是您和小公主。” 燕霁雪摇摇头:“本宫不是担心这个。” 她低头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睛,“只是想到那孩子若出生后知道自己母亲是那样的人……”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通报声:“林妃到!” 林若微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姐姐可听说了?那毒妇竟有了身孕!” 燕霁雪示意乳母将谨安抱走,轻声道:“妹妹慎言,那毕竟是皇上的骨肉。” “姐姐还这般心善!”林若微急得差点跺脚,“她可是要害死您和小公主的人啊!如今她有了身孕,若生下皇子,岂不是更要兴风作浪?” 燕霁雪沉默片刻:“可说到底,孩子还是无辜的。” 林若微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姐姐,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只要您一句话,妹妹可以……” “不可!”燕霁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皇嗣,若微,特别是你。” 林若微被她的气势震住,后退半步:“姐姐……” 她不由得想起从前自己做过的那些事。 燕霁雪最厌恶的,不就是她自作主张。 可这次,真的不一样。 燕霁雪神色稍缓:“本宫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咱们也该明白,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皇上的子嗣,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吗?” 她轻抚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的腹部,“况且,本宫刚经历过生产之痛,更知母亲不易。” 林若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叹了口气: “姐姐仁厚,但愿那毒妇能感念您这份恩德。” 待林若微告退后,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静宁宫的方向出神。 她知道,以静妃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这次怀孕就收敛锋芒。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那不是她燕霁雪会做的事。 林若微前脚刚走,刘景煜后脚来了,面色不怎么好看。 燕霁雪正在请教乳母如何为谨安按摩,见他面色不悦,便让众人退下。 “如果是因为静妃的事,皇上不必为难。”她主动开口,“臣妾不会与她计较。”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雪儿,朕对你不起……” “皇上不必解释。” 燕霁雪微笑,“臣妾明白,皇上也不必担忧什么,臣妾只是心疼皇上的子嗣,不然的话,臣妾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刘景煜将她拥入怀中:“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朕发誓,无论她生下皇子还是公主,朕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你和谨安。” 燕霁雪靠在他胸前,轻轻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她不是担心失宠,而是预感到静妃有了这个孩子后,后宫将再无宁日。 得尽早谋划才是。 至少,不能再让那个女人爬到头上。 三日后,林若微在御花园赏花,偶遇了内务府总管刘春来。 刘春来带着一帮宫女太监,是要去永安宫送开的最盛的菊花。 见到林若微,众人急忙行礼。 “刘总管近日气色不错啊。”林若微笑吟吟地说道。 刘春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闻言立刻躬身行礼:“托娘娘的福,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林若微把玩着手中的团扇,状似无意地说:“听闻静妃娘娘有喜了,内务府想必忙坏了吧?” 刘春来眼珠一转:“为各位主子办事是奴才的本分。” “是吗?”林若微轻叹一声,“本宫只是觉得,有些人配不上这么好的待遇,不过刘总管做事一向有分寸,想必知道哪些该精细,哪些,可以……” 刘春来额头渗出细汗:“娘娘的意思是……” 林若微挑眉一笑:“本宫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提醒刘总管,这后宫之中,谁得宠谁失势,要看得明白才行,何况,某些人得罪了皇后娘娘,她本来就不该跟咱们一样,有好日子过。” 说完,她翩然离去,留下刘春来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从那天起,静宁宫的份例开始悄然减少。 新鲜瓜果变成了存放多日的,上好的银丝炭换成了呛人的黑炭,连每日的鲜肉都变得不新鲜了。 允儿多次向内务府抗议,却总被以“各宫用度紧张”为由搪塞过去。 静妃本人倒是不动声色,仿佛对这些变化毫不在意。 “娘娘,这样下去对您和胎儿都不好啊。”允儿忧心忡忡地说。 静妃正在抄写佛经,闻言笔锋一顿:“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第397章 务必保住大人跟孩子 果然,五日后,静妃因食用变质的食物而腹泻不止,继而发起高烧。 允儿急得团团转,连忙命人去请太医。 然而派去的小太监很快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允儿姐姐,不好了!侍卫不让咱们宫的人出去,说是……说是上头有令!” 允儿大惊:“什么上头?谁下的令?” 小太监摇头:“侍卫不肯说。” 静妃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却还保持着清醒:“好……好得很……” 她虚弱地说,“允儿……你去……亲自去……” 允儿含泪点头,匆匆跑向宫门。 果然,两名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两位大哥行行好,我家娘娘病得厉害,需要请太医!”允儿哀求道。 其中一名侍卫面无表情:“没有陛下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可娘娘怀的是龙种啊!若有个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允儿急得直跳脚。 另一名侍卫似乎有些动摇,看向同伴:“要不……” “上头明令禁止静宁宫的人随意走动,你想抗命?”那名侍卫厉声道。 允儿见软的不行,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 “杀人啦!侍卫要害死皇嗣啦!快来人啊!” 她的哭喊声引来了不少路过宫人的围观。 那名犹豫的侍卫见状,悄悄退到一旁,趁人不备离开了。 他一路小跑,正巧遇到了巡视后宫的玄离。 “大人!”侍卫急忙行礼,“静宁宫那边出事了!” 玄离眉头一皱:“何事?” 侍卫将事情经过简要说明,玄离脸色顿变:“糊涂!谁给你们的胆子阻拦请太医? 立刻去请太医到静宁宫!若静妃和她腹中胎儿有个闪失,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说完,他大步朝永安宫方向走去。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禀报皇后。 燕霁雪见玄离匆匆而来,立刻意识到出了事。 “娘娘,静妃病重,其宫女欲请太医却被侍卫阻拦。” 燕霁雪一愣,手上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她脸色瞬间煞白:“什么?” “微臣已命人去请太医,特来禀报娘娘。” 燕霁雪猛地站起身:“去请陈太医!立刻随本宫去静宁宫!” 她快步向外走,又回头对玄离道,“你去查清楚,究竟是谁下的令,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皇上。” 静宁宫内,允儿还在与侍卫僵持。 见皇后凤驾亲临,所有人都吓得跪倒在地。 燕霁雪顾不上理会他们,径直进入内殿。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颤,静妃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干裂,额头上覆着已经温热的湿巾,已经奄奄一息。 陈子行立刻上前诊脉,片刻后脸色凝重:“娘娘,静妃娘娘高烧不退,胎象不稳,需立即用药。” “用最好的药,务必保住大人和孩子。”燕霁雪斩钉截铁地说。 她走到床前,静妃微微睁开眼,看清是她后,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皇后……娘娘……是来看……笑话的么……” 燕霁雪接过宫女递来的新湿巾,亲自为她擦拭额头:“别说话,保存体力,太医会治好你的。” 静妃虚弱地笑了:“假……惺惺……” 燕霁雪不以为忤,转头对陈子行道:“你留在这里照料,直到静妃退烧为止,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本宫。” 离开静宁宫时,燕霁雪面色阴沉如水。 玄离已在外面等候,见她出来,上前低声道:“娘娘,查清楚了,先前林妃娘娘曾经见过刘主管,随后静妃就……” 燕霁雪闭了闭眼:“把刘春来带到永安宫,本宫要亲自审问,至于林妃……” 她睁开眼,眼中满是失望与无奈,“先不要惊动她。”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春来,心中既愤怒又悲哀。 这就是后宫,明争暗斗永无止境,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能成为算计的筹码。 “刘春来,你可知罪?”她沉声问道。 刘春来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奴才……奴才只是一时疏忽,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奴才一般见识。” 燕霁雪冷笑:“误解?静妃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谋害皇嗣的大罪,要诛九族的!你也敢误解?” 刘春来面如土色,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本宫给你一次机会。”燕霁雪放缓语气,“是谁真正指使你的?说实话,本宫或可从轻发落。” 刘春来犹豫良久,终于崩溃道:“是……是林妃暗示奴才的,不,不对,是奴才错了,奴才有罪!” 燕霁雪长叹一声,挥手让人把刘春来带下去。 她独自站在殿中,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碧桃。”她轻声唤道,“去请林妃过来,不,本宫亲自去一趟长乐宫。” 窗外,夕阳西沉,将整个皇宫染成橘色。 长乐宫内,林若微已卸去钗环,一身素衣跪在正殿中央。 见燕霁雪进来,她深深俯首:“臣妾有罪,请娘娘责罚。” 听到宫人通报皇后娘娘驾到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燕霁雪缓步走到主位坐下,静静看了她片刻:“你知道本宫为何而来?” 林若微抬起头,眼中含泪:“臣妾不该自作主张,暗示刘春来克扣静宁宫用度,险些害了皇嗣。” “只是险些?”燕霁雪声音微冷。 林若微身子一颤:“臣妾……臣妾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只是想给那毒妇一点教训……” “起来吧。”燕霁雪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 林若微愣住了,一脸惊愕,:“娘娘?” “本宫让你起来。”燕霁雪语气缓和了些,“地上凉。” 林若微迟疑地站起身,却不敢抬头。 往常她若擅作主张,燕霁雪必会严厉训斥,今日这般反常,反倒让她心中不安。 “坐。”燕霁雪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待林若微小心翼翼地坐下后,燕霁雪才继续道:“你跟随本宫多久了?” “回娘娘,已有三年零四个月。”林若微答道。 燕霁雪微微颔首:“三年多来,你为本宫分忧解难,本宫都记在心里。” 第398章 既有善良,也有锋芒 她话锋一转,“但这次,你确实越界了,你可知道那孩子若是真没了,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林若微又要跪下,被燕霁雪抬手制止。 “姐姐,妹妹也是担心,那女人要是母凭子贵,以后不就成了姐姐的一个绊脚石?”林若微忧心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稚子无辜,你要是杀了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心安了,你不怕报应到谨瑜身上?”燕霁雪语重心长道。 林若微果然脸色一僵,半天不发一言。 “不过。”见她露出悔色,燕霁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次也算给了静妃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她的命……在别人手里。” 林若微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燕霁雪。 这是她第一次从皇后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既没有严厉斥责她的僭越,也没有一味强调仁慈宽容。 “娘娘……您不怪臣妾?”她小心翼翼地问。 燕霁雪望向窗外:“静妃屡次加害本宫,若说心中毫无怨怼,那是假话。” 她转回头,目光清明,“但本宫是皇后,执掌凤印,就不能只凭个人好恶行事,后宫安宁,前朝才能稳定,皇上才能专心朝政。” 林若微眼中渐渐浮现领悟之色:“娘娘的意思是,咱们只需要抓住静妃的软肋,她就无法作恶?” 燕霁雪会心一笑:“这次的事,到此为止,刘春来本宫会处置,你不必再管,至于静妃……她已知道怕了。” 林若微忽然觉得眼前的燕霁雪与从前有些不同。 那个总是温和忍让的皇后,如今眼中多了一份坚毅与沉着。 既有善良,也有锋芒。 “娘娘变了。”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请罪,“臣妾失礼!” 燕霁雪却不以为忤:“人总会变的。” 她轻抚自己的衣袖,“从前本宫总以为,以德报怨,终能感化人心,后来才明白,在这深宫之中,过分的仁慈只会让恶人更加肆无忌惮。” 她看向林若微:“但本宫也不会变成心狠手辣之人,这其中的分寸……你可明白?” 林若微郑重地点头:“臣妾明白了。” 送走燕霁雪后,林若微站在殿门口久久不动。 冷风吹起她的衣袂,带来一丝凉意。 “来人。”她轻声唤道,“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补品,送到静宁宫去。” 佩儿惊讶地看着她:“娘娘?” “就说……是皇后娘娘赏的。”林若微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几天之后,静宁宫。 元慧敏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一抹淡紫色身影立在床边。 她眨了眨眼,待视线清晰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燕霁雪正静静地看着她。 “你……”元慧敏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虚弱又跌回枕上,“来看我死了没有?” 燕霁雪神色平静,对一旁的陈子行道: “静妃娘娘既已醒了,再喂一次药,从今日起,你每日来请两次平安脉,务必确保胎儿无恙。” 陈子行躬身应是,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 静妃别过脸去,不肯喝药:“假仁假义!” 她声音嘶哑,“先是让人断了我的用度,害我病倒,又阻拦请医……现在来装什么慈悲!” 燕霁雪不置一词,只示意陈子行继续喂药。 “我不喝!”静妃猛地挥手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锦被上,“谁知道这里面又加了什么!” 殿内瞬间寂静。 宫女们吓得跪伏在地,陈子行也僵在原地,目光晦暗。 燕霁雪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拾起药碗碎片:“再煎一碗来。” 她将碎片递给一旁的宫女,这才看向静妃:“你可以恨我,但别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赌气。” 静妃冷笑:“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若不是你默许,内务府敢克扣我的份例?” 燕霁雪凝视着她,目光如水般沉静:“本宫若要害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她转身欲走,“你好自为之。” “等等!”静妃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力道之大让燕霁雪微微一怔。 静妃的手在颤抖,眼中的恨意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恐惧。 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燕霁雪……不,皇后娘娘,不管这件事究竟是谁指使,都已经……过去了。” 她微微咬着牙,勉强压下心里的怨恨,低声道:“我只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只要你能答应保他周全,我……我什么都愿意。” 燕霁雪低头看着她,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哪里还有从前半分荣光。 她忽然想起自己生产那日的痛楚与恐惧,心头一软。 “本宫从不伤害无辜。”她轻声道,“但你需记住,从今往后,收敛恶意,好好给你的孩子积福。” 静妃的手慢慢松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当真……会保他?” 燕霁雪没有回答,只是对陈子行道:“好好照料。” 说完,她转身离去。 走出静宁宫,燕霁雪深吸一口气。 片刻之后,元慧敏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碗新煎的药。 这次她没有拒绝,一口口喝了下去。 允儿在一旁抹泪:“娘娘,您总算肯用药了。” 静妃放下空碗,望着帐顶出神:“允儿,你说……燕霁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允儿一愣:“这……奴婢不敢妄议皇后娘娘。” “她明明可以看着我死。” 静妃喃喃道,“甚至只需要拖延一会儿……我和孩子就都没了,可她偏偏救了我。” 允儿小心翼翼地说:“皇后娘娘向来仁厚……” “仁厚?”静妃冷笑一声,“那她为何纵容别人害我?又为何亲自来警告我?” 她眉头紧锁,左思右想许久,“她到底想要什么?” 允儿不敢接话,只是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元慧敏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燕霁雪临走时说的话。 “收敛恶意,好好给你的孩子积福”。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入宫时的样子,那时她还不知道深宫的险恶,也曾天真烂漫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满心怨恨? 第399章 谨安的满月宴 她多年着依旧平坦的肚子,呢此刻她比谁都清楚,有一个新的生命在她腹中慢慢成长。 元慧敏猛地睁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或许,哪怕只是为了这个孩子,她真的该…… “允儿。“她深呼吸一口气,“明日去佛堂,为本宫请一部《地藏经》来。” 允儿惊讶地看着她:“娘娘要诵经?” 静妃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她该静一静心了。 暮色渐沉时,燕霁雪回到了永安宫。 刘景煜已在殿中等候,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朕听说你去静宁宫了?” 燕霁雪疲惫地笑了笑:“皇上消息真灵通。” 刘景煜扶她坐下:“何必亲自去?她那样对你……” “她腹中是皇上的骨肉。”燕霁雪轻声道,“臣妾作为皇后,有责任照顾怀孕的妃嫔。” 刘景煜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你太辛苦了。” 燕霁雪靠在他肩上:“臣妾不苦,只是,如今才真正明白,为后不易,既要仁慈,又不可软弱,要宽容,却不能纵容。” 刘景煜将她搂进怀里,“朕的雪儿,越来越有一国之后的风度了。” 燕霁雪闭上眼,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雪儿。”刘景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谨安的满月宴,该操办起来了。” 燕霁雪愣了一下,她都差点忘了这回事,她的宝贝小女儿已经快满月了。 是该操办操办,宫里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臣妾遵旨。”燕霁雪想起自己可爱的小女儿,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隔天,她就跟内务府吩咐下去,让他们尽快操持,但不要太过铺张。 也才几天,永安宫被装点得焕然一新。 朱红的宫灯沿着回廊挂满,栏杆上缠绕着彩绸,就连湖中的锦鲤都被换成了寓意吉祥的金红色品种。 到了这天,燕霁雪一早便起身梳妆。 她特意选了一袭正红色凤穿牡丹纹样的礼服,发髻上的九凤钗熠熠生辉。 乳母抱着襁褓中的谨安站在一旁,小公主穿着绣满百子图的锦缎袄,睡得正香。 “娘娘,各宫主子都到了,正在前殿候着呢。”碧桃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燕霁雪点点头,从乳母手中接过女儿。 谨安在母亲怀里动了动,小脸粉嫩如初绽的桃花。 谨承跟谨烨也已经穿戴整齐,由嬷嬷领着站在一旁,不时踮脚偷看妹妹。 “你们两个小子,过来。”燕霁雪弯下腰,让两个儿子也能看到襁褓中的妹妹,“今天你们是小主人,要帮母后招待各位娘娘哦。” 谨烨跟谨承都郑重地点头,谨承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妹妹的脸蛋:“安安乖,哥哥保护你。” 前殿内,嫔妃们已按位次落座。 见皇后驾到,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燕霁雪含笑点头:“今日是家宴,各位妹妹不必多礼。” 刘景煜身着明黄色龙袍坐在主位,见妻女到来,眼中满是柔情。 他亲自起身,从燕霁雪手中接过谨安,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朕的谨安公主,今日满月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贺喜声。 宫女们端着各色美食贯而入,盘上盛满象征吉祥的红鸡蛋、长寿面和甜糕。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献礼环节。 司徒琳璟率先起身,身后的宫女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臣妾恭贺谨安公主芳辰。”司徒琳璟行礼道,“这是臣妾娘家世代相传的碧玉长命锁,是前朝宫廷匠人所制,能保孩童平安康健,恳请娘娘笑纳。” 她打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碧绿的长命锁。 玉质温润如水,雕刻着精细的莲花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燕霁雪微微睁大眼睛。 “这太贵重了。”她摇了摇头,“这是司徒家的传家宝,怎能……” 司徒琳璟微笑打断:“娘娘,正因珍贵,才配得上谨安公主,臣妾无福生育,这长命锁能护佑公主,是它的福分,臣妾也希望能借着这长命锁,沾沾娘娘跟公主的福气呢。” 燕霁雪还要推辞,温绿韵也站了起来。 她身后的宫女捧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 “臣妾手拙,不如姐姐的礼物珍贵。”温绿韵柔声道,“这是臣妾珍藏多年的冰蚕丝锦缎,献给公主做衣裳最合适不过。” 燕霁雪认得这匹料子,这可是西域进贡的,价值万金。 “二位妹妹有心了。”她有些无奈,这两个人,总是这样慷慨。 其他嫔妃也纷纷献上贺礼。 燕霁雪看着满桌的珍贵礼物,眼眶微热。 她将谨安交给乳母,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各位妹妹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但这些礼物太过贵重,本宫实在……” “娘娘。”司徒琳璟诚恳地说,“这是臣妾等对公主的一片心意,娘娘平日待我们如亲姐妹,如今公主满月,我们岂能不尽心?” “是啊娘娘。”温绿韵接话,“您若不收,倒叫我们难安了。” 燕霁雪望向刘景煜,后者对她轻轻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既如此,本宫代谨安谢过各位妹妹,但有几件实在过于珍贵……” 她指了指碧玉长命锁和冰蚕丝锦缎,“这两件,本宫只能暂收,待公主周岁时必定奉还。” 司徒琳璟还要说话,燕霁雪抬手制止,改口道: “妹妹们的心意本宫明白,但传家之宝终究要留在本家传承。 不如这样,长命锁公主借戴三日,祈福后就归还。 冰蚕丝锦缎裁一块做件衫子,余下的也请温妹妹收回。 其他礼物,本宫都代公主收下,可好?” 众人见皇后态度坚决,又处处为她们着想,无不感动。 司徒琳璟眼中含泪:“娘娘体恤,臣妾等惭愧。” 刘景煜适时开口:“皇后仁厚,朕心甚慰,来人,将礼物登记造册,好生保管。” 他站起身,“今日御花园准备了歌舞和民间杂耍,此刻天已经黑了,各位爱妃随朕一同前往观赏吧。” 御花园内,早已搭起彩棚。 宫人们穿梭其间,奉上各色精致点心。 中央的空地上,一队身着彩衣的艺人正在准备打铁花的表演。 第400章 谨承受伤 燕霁雪抱着谨安坐在主位,刘景煜就在她旁边,时不时逗一逗小公主,冷峻的面孔上难得浮现出笑意。 嫔妃们按位次落座,不时有说有笑。 谨承和谨烨两位小皇子由嬷嬷带着,坐在稍远些的位置,眼睛却一直往表演区瞟。 “听说这打铁花是北方民间最热闹的庆贺方式。”林若微兴致勃勃地解释,“将熔化的铁水打向空中,能绽放出比烟花还绚丽的景象。” 燕霁雪微笑点头,却不忘嘱咐碧桃:“去告诉两位皇子的嬷嬷,千万看紧了,别让他们靠近表演区。” 表演开始了。 工匠们将熔炉中的铁水舀出,抛向空中,再用木板奋力击打。 刹那间,千万点金红色的火花在黄昏的天空中绽放,如星河倾泻,又似火树银花。 嫔妃们惊呼连连,就连见多识广的司徒琳璟也忍不住用团扇半掩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壮观景象。 “真美啊。”温绿韵轻声感叹,“就像天上的星星都落了下来。” 燕霁雪怀中的谨安似乎也被这光芒吸引,睁大了黑葡萄般的眼睛。 谨烨兴奋地拍着小手:“母后快看!金色的雨!” “听说铁花能飞到天上,变成星星!”谨承眨着大眼睛,拽了拽弟弟的袖子。 “真好看!”谨烨跳了起来,“比元宵节的烟花还好看!” 就在众人被这绚丽景象吸引时,谨承发现弟弟悄悄挣脱了嬷嬷的手,往表演区溜去。 “谨烨!回来!”谨承喊道,但声音淹没在众人的惊叹声中。 眼看弟弟越跑越近,谨承也顾不得许多,追了上去。 表演正到高潮处。 工匠们将更多铁水抛向空中,火花如瀑布般洒落。 谨烨已经跑到距离表演区不足三丈的地方,仰着小脸,完全被这璀璨的景象迷住了。 “危险!”谨承猛地扑上前,将弟弟护在身下。 就在这一刻,高空中的铁水堪堪朝两个孩子溅射而来。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燕霁雪心里一颤,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 她猛地站起身,看到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 谨承趴在地上,后背冒着烟,谨烨被他牢牢护在身下,吓得大哭。 “谨承,谨烨!” 燕霁雪顾不得礼仪,提起裙摆就向那边奔去。 刘景煜也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传太医!” 当燕霁雪冲到近前,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一软。 谨承的后背衣衫已经被烧穿,露出的皮肤上大片水泡和焦黑,血肉模糊。 谨烨被他护得严严实实,除了受惊外毫发无伤。 “母……后……”谨承疼得小脸煞白,冷汗如雨,“儿臣……没事……谨烨他……” “别说话,母后在这儿。”燕霁雪声音颤抖,想抱他却不敢碰触那惨不忍睹的伤口。 她迅速解下外袍,轻轻盖在儿子身上,“太医马上就到,坚持住。” 刘景煜已经命人控制住表演队伍,将两个孩子小心抬到最近的宫殿。 谨烨被嬷嬷抱走安抚,谨承则被安置在软榻上,疼得浑身发抖。 陈子行带着太医们火速赶到。 看到皇子的伤势,经验丰富的太医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否则会感染。”陈子行沉声道,“这会很痛,请皇上和娘娘暂且回避。” “本宫哪儿也不去。”燕霁雪在榻边坐下,轻轻握住谨承的手,“母后在这里陪你。” 清理伤口的过程如同酷刑。 谨承的哭喊声撕扯着燕霁雪的心,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当太医剜去腐肉时,谨承痛得几乎昏厥,小小的身子不断抽搐。 “轻点!没看见他疼吗?”刘景煜忍不住喝道。 陈子行额头渗出细汗:“皇上,腐肉不除,伤口难以愈合,微臣已经用了最好的止痛药,但……” “继续。”燕霁雪打断他,声音异常冷静,“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千万不能留下病根。” 她俯身在谨承耳边轻声细语:“承儿最勇敢了,对不对?再坚持一下,母后给你讲个故事……” 在母亲温柔的声音中,谨承咬着布巾,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却真的不再大声哭喊。 只是每一下清创,他小小的身子都会剧烈颤抖, 终于,伤口处理完毕,敷上了特制的药膏。 谨承已经精疲力竭,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娘娘,殿下的伤……”陈子行欲言又止。 “直说。”燕霁雪目光不离儿子苍白的小脸。 “伤势严重,虽然性命无虞,但……可能会留疤,而且这几日会反复高烧,非常危险。” 燕霁雪轻轻抚去谨承额头的冷汗,勉强深呼吸一口气:“知道了,本宫会亲自照料他。” 刘景煜握住她的肩:“皇后,让太医和嬷嬷们……” “臣妾要亲自守着。”燕霁雪抬头,眼底满是疼惜,“他是为救弟弟受的伤,若不是他,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谨烨了。” 刘景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朕去查清楚,看看究竟是不是意外。” 夜深了,宫殿里只剩下燕霁雪和昏睡的谨承。 烛光下,她小心地避开伤口,轻轻抚摸着儿子散落的黑发。 谨承即便是睡着了,也还是会因为疼痛而呻吟。 “母后在这里……”每当这时,燕霁雪就会轻声安慰,用沾了水的棉布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窗外,冷月高悬。 燕霁雪不由得想起了许娴贞。 谨承可是她拼死才生下来的孩子,要是她还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得有多难过。 “对不起,娴贞,都怪我没有照顾好谨承……”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 即便太医已经下了定论,谨承不会有事,可是想起来他后背那斑驳的伤,她还是后怕。 第一夜是最难熬的。 半夜时分,谨承开始发高烧,浑身滚烫,不停地说胡话。 “娘亲,娘亲,承儿好痛,好痛……” 燕霁雪心如刀绞,命人取来冰水,亲自为他擦身降温。 太医开的药喂进去就吐出来,她干脆让他们每次多熬几碗,一点点给孩子喂下。 “母后……疼……“谨承又一次在半昏迷中呜咽。 “母后知道,母后知道……”燕霁雪心里针扎一样,却只能握着他的小手,一遍遍安抚。 第401章 你好大的胆子 天亮时分,烧终于退了些。 谨承短暂地清醒过来,就看到燕霁雪憔悴的面容。 “母后……您没睡吗?”他虚弱地问。 燕霁雪强撑笑容:“母后不困,你感觉怎么样?想喝水吗?” 谨承微微摇头,目光却很忐忑:“谨烨……他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他?” “他很好,一点伤都没有。”燕霁雪声音哽咽,“你这个傻孩子,把他保护得很好。” 谨承露出放心的表情,又沉沉睡去。 三天三夜,燕霁雪几乎没有合眼。 她亲自为谨承换药,喂水喂饭,唱童谣讲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每当谨承因剧痛哭喊时,她就将他小心地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直到他再次入睡。 刘景煜每日都来,劝她休息,却总被拒绝。 “你这样会累垮的。“第四天早晨,刘景煜看着妻子凹陷的双颊和通红的眼睛,心疼不已。 燕霁雪摇摇头:“臣妾没事。陈太医说今日烧退了,伤口也开始结痂了。” 正说着,玄离在门外求见。 “皇上,娘娘。”他行礼后低声道,“查清楚了,那日表演队伍中混进了一个生面孔,正是他打偏了铁水,那人已经招供,是受人指使……” “谁?”刘景煜眼中寒光闪烁。 玄离犹豫了一下:“他只说是宫中贵人,给了他一百两银票,微臣追查金子的来源……” “说。” “是……静宁宫流出去的。” 燕霁雪手中的药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朕这就去……” “皇上!”燕霁雪突然抓住刘景煜的手,“谨承还在养伤,臣妾……臣妾不想现在闹大,而且,静妃也怀有身孕。” 刘景煜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最终点头:“好,朕先派人监视静宁宫,等过两天,再一并清算。” 这时,床上的谨承轻轻动了动,睁开眼睛:“父皇……母后……” 燕霁雪立刻回到榻边,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换上温柔笑容: “母后在这儿,要喝水吗?” 谨承微微点头,在燕霁雪的帮助下小口啜饮。 喝完,他看向刘景煜:“父皇……儿臣是不是很勇敢?” 刘景煜眼眶一热,坐到床边轻抚儿子的头:“朕的承儿是最勇敢的皇子,等你好了,朕教你骑马射箭。” “真的?”谨承眼睛一亮,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 “别激动。”燕霁雪连忙按住他,“乖乖养伤,好了以后父皇母后带你和弟弟妹妹一起去行宫玩,好不好?” 谨承点点头,满足地闭上眼睛。 燕霁雪为他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儿子包扎的后背上。 那里将永远留下一道疤痕,记录着这场无妄之灾,也记录着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舍身相护。 两日之后。 静宁宫的佛堂内,静妃正跪在蒲团上诵经。 香炉中青烟袅袅,映得她素净的面容愈发苍白。 突然,殿门被猛地推开,玄离带着一队侍卫闯了进来。 “静妃娘娘。”玄离抱拳行礼,声音却冷硬如铁,“皇上召见,请即刻随末将前往养心殿。” 静妃手中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 她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平静:“玄大人这是何意?本宫正在为皇嗣祈福……” “微臣只是奉命行事。”玄离侧身让出路来,“娘娘请。” 静妃脸色僵了僵,终究没有法子,只好跟了上去。 养心殿内,刘景煜负手而立,面色阴沉。 燕霁雪坐在一旁,手中茶盏未动,眉头微蹙。 静妃刚踏入殿门,一只茶盏便在她脚边炸裂,瓷片四溅。 “元慧敏!”刘景煜怒喝,“你好大的胆子!” 静妃浑身一颤,跪伏在地:“臣妾不知犯了何罪,惹皇上如此震怒……” “不知?”刘景煜冷笑,“谨承背上的伤疤那样深,你竟敢说不知?” 静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皇子受伤之事,臣妾也很惋惜心疼,听闻后日夜诵经祈福,但这与臣妾有何干系?” “那表演队伍中的奸细已经招供,指认是你指使!”刘景煜一把将供词掷到她面前。 静妃颤抖着捡起供词,快速浏览后,脸色由白转青:“冤枉啊!臣妾这些日子闭门思过,潜心礼佛,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重重叩首,“臣妾愿以腹中胎儿发誓,若与此事有半分牵连,愿受天打雷劈,母子俱亡!” 如此毒誓,让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燕霁雪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向静妃平坦的腹部。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质疑,语气缓了一些,但仍充满冷意:“你以为发个毒誓就能洗脱嫌疑?前次你害皇后难产,这次又对皇子下手,朕看你是死不悔改!” “皇上。”燕霁雪突然开口,“臣妾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她在想,静妃就算再怎么狠辣,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亲骨肉发毒誓,万一呢,是有人想陷害她。 刘景煜转向她:“皇后,你太心软了,证据确凿……” “正因证据太确凿,反倒可疑。”燕霁雪若有所思,“静妃妹妹刚刚怀有龙嗣,何必铤而走险?况且那奸细既能被收买指认,难保不会被他人收买诬陷。” 静妃没想到燕霁雪会为她说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随即又伏地痛哭:“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真的冤枉啊!臣妾可以发毒誓,绝对没有做这种事儿,不然的话,就让臣妾与腹中胎儿不得好死!” “够了!”刘景煜冷喝。 他也有些震惊。 “陛下,再查查吧。”燕霁雪劝道:“总归不能冤枉了静妃妹妹。” 他看看燕霁雪,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静妃,最终冷哼一声:“既如此,朕命玄离与雁鸣彻查静宁宫。若查出半点蛛丝马迹……” 他未说完的话比任何威胁都令人胆寒。 静妃连连叩首:“臣妾愿意配合调查,以证清白。” “你先回去吧。”燕霁雪温声道,“好生养胎,若不是你做的,你便不必忧心。” 待静妃退下,刘景煜不解地看向燕霁雪:“雪儿,你为何替她说话?” 燕霁雪摇头:“臣妾不是替她说话,只是觉得此事蹊跷,静妃虽有过错,但不会蠢到在自己刚犯错被惩罚,又有孕在身时再次出手,这太明显了。” 第402章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刘景煜沉思片刻:“那就让玄离他们查个明白。” 玄离与雁鸣带着人将静宁宫翻了个底朝天。 允儿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将每一个箱笼、每一件器物都仔细检查。 “大人。”允儿怯生生地说,“我家娘娘近来真的只是诵经念佛,什么都没做啊。” 玄离不答,继续搜查。 一帮人忙活了两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静宁宫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静妃近一个月的起居注显示,她确实每日诵经念佛,极少出宫门。 玄离不甘心,与雁鸣商量一番,又去天牢提审那个招供的奸细。 谁知刚进牢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人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已经气绝多时。 “该死!”玄离一拳砸在墙上,“线索断了。” “不。”雁鸣却说:“线索断不了,这个孙康昨天还好好的,求咱们别杀了他,今日怎么会突然咬舌自尽,这太反常了,咱们查查他的家人,再将打铁花的班子里的人,全部查一遍。” 玄离点了点头。 又过去了两日,终于有了点线索。 “回禀皇后娘娘,孙康在狱中咬舌自尽,铁花班子的人说,他早已经患有痨病,离死不远,而我们调查他的族亲家人,竟然发现他与静妃娘娘身边的允儿,是远房表亲,种种线索全都指向允儿。”玄离单膝跪地,沉声阐述。 燕霁雪眼中厉色一闪:“还有呢?” 玄离又道:“孙康在青州老家有一老母,患有眼疾,近日被一位远房亲戚接来京城疗养,那位亲戚宣称,是孙康给了她钱财,拜托她照顾他老母亲。” 说到这,玄离停顿片刻,“娘娘,此事与静妃脱不了干系。” 燕霁雪没有搭话,深思许久。 如果这件事跟静妃有关,她为何敢发毒誓。 可若与她无关,允儿又是她的贴身丫头,允儿行事,她怎会不知。 除非,允儿自作主张。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燕霁雪不由得在想,静妃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次日清晨,刘景煜来到永安宫用早膳。 燕霁雪将调查结果告诉他,刘景煜脸色阴沉:“朕就知道那元慧敏不简单!这次定要废了她!” “皇上且慢。”燕霁雪为他盛了一碗粥,“现在我们只有间接证据,静妃完全可以推说是允儿自作主张,若贸然行动,反倒打草惊蛇。” 刘景煜不悦:“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她在刘景煜耳边低语几句,两人对了个眼神儿,点了头。 刘景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就依你所言,但谨承的伤不能白受,朕会加强两位皇子的护卫。” 谨承的寝殿内飘着淡淡的药香。 燕霁雪正为儿子换药,孩子背上那片狰狞的烫伤已经结痂,却仍看得她心头一颤。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碧桃轻声道:“娘娘,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来探望殿下了。” 司徒琳璟捧着一只雕花木匣进来,身后跟着提食盒的温绿韵。 两人见了礼,司徒琳璟便打开木匣:“这是家父云来的生骨膏,对疤痕最是有效。” 温绿韵也揭开食盒:“臣妾炖了乳鸽汤,加了些黄芪枸杞,最是补气血。” 燕霁雪刚要道谢,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殿门被推开,静妃素衣散发,带着被反绑双手的允儿走了进来。 满殿俱静。 “臣妾带罪婢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静妃直挺挺跪下,额头触地。 允儿也跟着跪下,浑身发抖。 燕霁雪下意识将谨承护在身后,声音微冷:“静妃这是何意?” 她本来还打算让玄离偷偷带走允儿,调查一番,没想到静妃这就来了。 静妃抬起头,眼中含泪:“那日之事,确实是臣妾宫中之人所为。” 她拽过允儿,“这贱婢已经招认,臣妾不敢隐瞒。” 允儿突然崩溃大哭,不住叩头:“奴婢罪该万死!可奴婢真的没想伤害皇子啊!那铁水本该溅在几个宫人身上,谁成想两位殿下会突然跑过来……” 燕霁雪瞳孔骤缩。 她看向静妃,对方眼中竟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继续说。”燕霁雪声音很轻,却让允儿抖得更厉害。 “娘娘被禁足后,日日以泪洗面……奴婢实在不忍,就……就找了表亲孙康。”允儿抽噎着,“原想着制造些小意外,再让人指证娘娘,等查清真相后,皇上必会因冤枉娘娘而心生愧疚……”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还真是好缜密的计划! 既伤了人,又能把自己清清白白地摘出去。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静妃这么聪明? 司徒琳璟倒吸一口冷气:“你们竟敢拿皇子的安危作赌注?” 允儿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突然暴起,就要往柱子上撞去:“奴婢可以以死谢罪!” 静妃却比她更快,一把拽住她的衣带:“糊涂!” 她转向燕霁雪,重重叩首,“臣妾管教无方,愿领一切责罚,但这丫头也是一片愚忠,求娘娘开恩……” 燕霁雪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半天不发一言。 允儿的供词与她先前的推测分毫不差,可静妃这般坦率认罪,反倒让她一时难以决断。 谨承在她身后小声问:“母后,静娘娘为什么跪着?” 孩子天真的问话像一把刀插进燕霁雪心口。 她闭了闭眼:“碧桃,带殿下去偏殿休息。” 待谨承离开,燕霁雪才冷声道:“静妃,你可知谋害皇嗣是何等大罪?” 静妃直起身,脸色苍白如纸:“臣妾知道,所以今日来,不求宽恕,只求赎罪。 臣妾自请出宫,入大觉寺为两位皇子祈福终生,至于允儿……” 她看了眼哭成泪人的宫女,“还请皇后娘娘饶了她这一次,她愿削发为尼,以赎罪孽。” 温绿韵忍不住道:“娘娘,这……” 燕霁雪抬手制止。 她盯着静妃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虚伪或算计,却只看到一片坦然与真诚。 这一刻,燕霁雪看不透这个女人。 “静妃。”燕霁雪沉默许久,才终于慢慢走了过去,抬起静妃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本宫问你最后一次,你有没有做?” 第403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元慧敏眼眶湿润,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这次,真的不是臣妾,臣妾也没有想到这贱婢竟然如此大胆,可她终究是为了臣妾,臣妾不能见死不救,还请娘娘见谅,臣妾愿意带着她出宫祈福赎罪……” 殿内静得能听见几人心跳的声音。 “罢了。”燕霁雪疲惫地摆了摆手,“静妃,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发的誓,你既然自请离宫,那便去吧,至于这个丫头,谋害皇子,罪不容诛,便赏她三十大板,她若有命活下去,你便带她出宫。” 静妃重重叩首:“谢娘娘恩典。” 她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允儿急忙扶住她,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待静妃主仆离去,温绿韵忍不住问:“姐姐真信她是真心悔过?” 燕霁雪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本宫信的是,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会说实话,如果她骗我,也算骗了老天爷,老天爷会让她受到惩罚的。” 她转身握住两位嫔妃的手,“今日之事,还望二位妹妹……” 司徒琳璟会意:“臣妾等什么也没看见。” 当夜,刘景煜听完燕霁雪的禀报,眉头紧锁:“就这么放过她?” 燕霁雪为他揉着太阳穴:“皇上,静妃有孕在身,若严惩恐伤皇嗣,况且……” 她轻声道,“她选择此时坦白,未尝不是给谨承一个交代。”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腕:“你呀……总是这般心软,让朕说你什么好?” “不是心软。“燕霁雪靠在他肩上,“是给孩子积福。臣妾希望将来三个孩子遇到难关时,也能有人愿意给条生路。” 烛火在养心殿内摇曳,将燕霁雪与刘景煜的影子投在明黄色帐幔上。 刘景煜无奈揉了揉眉心:“你既已应允,便按你的意思办吧。” 他伸手想握她的手,指尖却突然一颤,整个人差点从榻上滑下去。 “皇上?”燕霁雪立刻察觉异常,急忙将他扶了起来。 刘景煜没有应声,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床边,骨节泛白。 与此同时,一道锐痛突然刺入燕霁雪太阳穴,她闷哼一声,差点晕死过去。 她瞬间明白过来,刘景煜这是头痛症犯了。 “传……陈太医……”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头上那钻心刺骨的痛,好似有人用力挤压。 燕霁雪强忍疼痛,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刘景煜,同时加大声音对门外喊道:“碧桃!速传陈太医!” 刘景煜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 燕霁雪半扶半抱地将他移到榻上,自己也被牵连着痛出一身冷汗。 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双手抵在刘景煜后背,将内力缓缓输入他体内。 “别……浪费力气……”刘景煜艰难地睁开眼,嘴角已经咬出血丝。 燕霁雪不答,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她能感觉到两股痛楚在体内撕扯,头上的痛,与心里的痛。 就像有两把钝刀同时在身上狠狠的划,但她输送内力的动作丝毫不停。 眼看着她也快不行了! 最后一刻,她听到了陈子行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看到帝后二人的状况,他立刻取出银针:“松月,按住皇上双手。” 松月上前扣住刘景煜的手腕,触到他脉搏狂乱的跳动。 当第一根银针刺入百会穴时,刘景煜浑身剧震。 燕霁雪也跟着一颤,眼前一片漆黑,倒了下去,但并没有晕厥。 “忍一忍……”她勉强说道。 陈子行下针如飞,额上很快布满汗珠。 随着银针越来越多,刘景煜的挣扎渐渐减弱,但疼痛似乎并未减轻。 燕霁雪能感觉到他肌肉的每一次痉挛,听到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皇上,放松些。”她忍不住用指尖抚上他的唇,那里已经被咬到出血,“再咬下去……” 刘景煜勉强点了点头,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十指相缠。 他手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燕霁雪任他握着,继续输送所剩无几的内力。 “再加三针。”陈子行抹了把汗,取出最长的三根银针,分别刺入风池、太阳和合谷穴。 不知过了多久,刘景煜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陈子行把完脉,轻声道:“最凶险的时候过去了,但今晚还会反复,微臣去煎药,请娘娘务必让皇上保持平静。” 燕霁雪点点头,青丝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夜深了,宫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床榻边的一支蜡烛。 燕霁雪坐在脚踏上,始终握着刘景煜的手。 “霁雪……”刘景煜虚弱地唤她。 “臣妾在。”她立刻凑近,用湿帕子擦去他额头的冷汗。 刘景煜的目光落在她同样惨白的脸上,充满疼惜:“你也疼……” 燕霁雪摇头:“比皇上轻多了。” 这当然是谎话。 生死蛊相连,她承受的痛苦与他分毫不差。 刘景煜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手指微微用力:“躺上来……歇会儿……” 燕霁雪犹豫片刻,和衣躺在他身侧。 刘景煜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胸口,那里心跳虽弱,却还稳定。 “睡吧。”她轻声道,“臣妾守着您。” 后半夜,疼痛又发作两次。 每次燕霁雪都比刘景煜先察觉,在他皱眉时就唤陈子行加针用药。 到天光微亮时,刘景煜终于陷入沉睡,燕霁雪却不敢合眼,生怕一闭眼他又会疼醒。 “娘娘该休息了。”陈子行悄声道,“皇上已无大碍。” 燕霁雪摇头:“先说说病情。” 陈子行叹了口气:“皇上这是思虑过度,气血逆乱所致,表面看是头痛症,实则是心病。” 他压低声音,“前朝纷争不断,后宫风波频生,便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燕霁雪心头一痛。 她想起这段日子刘景煜批奏折到三更,想起他为了谨承受伤一事雷霆震怒……原来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可有根治之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陈子行意味深长地说,“若能少些烦忧,自然不药而愈。” 燕霁雪望向熟睡中的刘景煜,他唇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第404章 立储 她轻轻用沾了水的帕子擦净,心中已有了决断。 正午时分,刘景煜终于醒来。燕霁雪靠在床头浅眠,听到动静立刻睁眼。 “什么时辰了?”刘景煜声音沙哑。 “刚过午时。”燕霁雪扶他坐起,“皇上感觉如何?” 刘景煜试着活动了下脖颈,中午感觉到一丝松快,“好多了。” 他看向妻子疲惫的面容,“你一直没睡?” 燕霁雪正要回答,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德胜在门外低声道:“皇上,丞相大人求见……” “今日不议政。”燕霁雪罕见地打断,“去告诉各位大人,皇上龙体欠安,任何事皆推迟几日。” 刘景煜蹙眉看她,欲言又止。 燕霁雪却已经端来药碗:“皇上先把药喝了。” 药很苦,刘景煜却喝得干脆。 放下碗时,他握住燕霁雪的手:“朕没事了,你去歇着吧。” 燕霁雪摇头:“臣妾有件事想与皇上商量。” 她深吸一口气,“关于整顿六宫之事。” 刘景煜有些意外:“怎么突然……” “皇上头痛之症,根源在于忧思过重。”燕霁雪直视他的眼睛,“前朝之事臣妾无力分担,但后宫风波,从今日起必不让皇上再费心。” 刘景煜静静看着她,忽然伸手抚上她憔悴的脸:“雪儿,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 “这是臣妾的职责。”燕霁雪坚定地说,“静妃之事是臣妾心软才酿成后患,往后绝不会再犯。” 刘景煜望进她眼底那片决然,轻叹一声,将她拉入怀中:“你也一样,别太累着自己。” 燕霁雪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只要皇上安康,臣妾不累。” 次日一早。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永安宫前的青石砖上凝着露水。 燕霁雪端坐在正殿主位,各宫嫔妃依次入殿行礼。 “昨夜陛下头痛发作,幸得太医及时诊治。” 燕霁雪的声音透着几分冷色,“本宫望诸位谨记,后宫安稳,陛下方能安心朝政。” 茶盏搁在案上的轻响让众人肩头一颤。 司徒琳璟率先起身行礼:“臣妾等必当谨守本分。”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派和谐肃穆。 燕霁雪心里勉强安定下来,她想,不管怎样,只要自己坚守着后宫,任何妖魔鬼怪都惹不出太大的乱子。 待众人退下后,林若雪却仍立在原地。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像是整个人枯萎下去,对待任何事都很消极,也不爱与人来往,每日只待在自己宫里,顶多偶尔去一趟林若微那里,看看谨瑜。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玉簪,清雅脱俗,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若微,你还有事?”燕霁雪问。 “娘娘。”她忽然跪在冰凉的地上,“臣妾斗胆,请谏立储之事。” 燕霁雪立刻蹙起眉头:“陛下春秋鼎盛,几位皇子里,最大的谨承尚不满八岁,此时议储,你是要咒陛下不成?” 林若微额头抵着地面:“前朝夺嫡之祸犹在眼前,就是因为迟迟不立太子,导致朝堂之争互相倾轧,结党营私,动摇国本难道本朝也要重蹈覆辙?” 她抬起脸时,眼底一片诚挚,“臣妾愿以性命担保,此谏绝无二心。” 殿外传来宫人洒扫的声响,水珠溅在石阶上像更漏滴答。 燕霁雪脑子里凌乱异常,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决断。 “此事本宫记下了,你先回去吧。”许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燕霁雪本来还想着,写信回将军府商议商议此事,没想到朝堂上的立储之声也匆匆出现了。 午时刚过,前朝的消息就传到了永安宫。 礼部侍郎当庭奏请立储,被兵部尚书厉声呵斥“其心可诛” 而刘景煜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陛下往御花园去了。”碧桃捧着新摘的梅花进来,插在花瓶里,花瓣上还带着水珠,“说是要独处片刻。” 燕霁雪望向窗外。 一树红梅开得正盛,风过时落红如雨。 她不由自主在想,如果刘景煜真的要立太子,会立哪位皇子。 暮色初临时,刘景煜终于来到永安宫。 他脸色并不好看,但在看到燕霁雪时,还是扯出笑容。 燕霁雪接过他解下的龙纹披风,听见他忽然问道:“今日皇后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今日天气晴朗,哪里来的什么风声?”燕霁雪将温好的茶递过去,笑着说。 刘景煜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开口,“朝堂上今日也有人提起立储之事,皇后怎么看?”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燕霁雪看着跳动的火焰,沉默片刻:“臣妾觉得,陛下正值盛年,况且皇子们都还小,并不必着急。” “可大臣们催得紧。”刘景煜叹了口气,“说早立太子,避免节外生枝。” 燕霁雪思索了一会儿,话锋一转,“早立太子,也未尝不可。” “哦?”刘景煜挑眉,“连你也觉得朕该立太子了?” “陛下春秋鼎盛,原不必着急,可大臣们的担忧却也不无道理。”她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刘景煜眸色渐深。 “那若是你,你会立谁?”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跪下,一副惊讶模样,“臣妾愚钝,从未思考过此事,但凭皇上裁决。”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随便说说而已,怕什么?”刘景煜将她扶了起来,“在朕面前,你何时需要这般诚惶诚恐了?” 燕霁雪不置可否。 他忽然伸手,抚上燕霁雪发间的凤钗:“雪儿,倘若朕立谨承为太子,你可愿意?” 燕霁雪抬眸。 她看见帝王眼底映着烛火的光,也看见他眼角新添的细纹。 他这样说,肯定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谨承仁厚聪慧,确是储君不二人选。”她再一次起身,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向刘景煜躬身拜了一拜,“皇上圣明。” 刘景煜愣了一下,而后低笑出声。 他伸手将燕霁雪揽入怀中,下颌抵在她发顶:“雪儿,你总是这样叫朕舒心。” 第405章 伤口崩裂 两人互相依偎,永安宫内静谧如水。 燕霁雪微微颔首,目光却透过窗棂,望向庭院里正在练字的谨承。 这孩子脊背挺得笔直,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而谨烨则趴在一旁的石桌上,小手托腮,时不时偷瞄哥哥的字,又低头看看自己歪歪扭扭的笔画,小嘴撅得老高。 她唇角笑意更深。 “你难道不想让谨烨当太子,你若想让咱们的孩子当储君,朕可以考虑……” “不,皇上。”燕霁雪当时轻轻摇头,静静地望着他:“谨承虽非臣妾亲生,但自小起养在臣妾膝下,与亲生无异。 况且,谨承天资聪颖,处事稳重,太傅常夸他勤勉好学,而谨烨……“ 她无奈一笑,“那孩子现在还整日躲在哥哥身后,连背书都要哥哥哄着才肯读,两人相比之下,确实是谨承更胜一筹。” 刘景煜挑眉:“你就不怕将来兄弟阋墙?” 燕霁雪抬眸,目光坚定:“有臣妾在一日,好生引导,便不会让他们走到那一步。” 微光中,刘景煜凝视她许久,最终舒了口气:“朕的皇后,果然不负朕望。” 朝堂之上,刘景煜高坐龙椅,眸光扫过殿内众臣。 “朕决定,立谨承为太子。”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 礼部尚书率先出列:“陛下,谨承殿下虽为长子,但毕竟非皇后娘娘亲生,若立为储君,恐将来……” “恐将来什么?”刘景煜冷声打断,“谨承自幼由皇后亲自教养,品性才干皆出众,朕意已决。”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齐齐跪地:“臣等遵旨。” 退朝后,几位老臣聚在一处,低声感慨:“皇后娘娘竟能如此大义,实在难得。” “是啊,若换作旁人,岂会不为自己亲生儿子争一争?” “陛下得此贤后,实乃我朝之福。” …… 朝中大臣的各种赞扬之声,很快传遍六宫。 午后,谨承被传召至御书房。 孩子穿着正式的皇子服制,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刘景煜放下朱笔,招手让他近前:“谨承,朕今日在朝堂上宣布,立你为太子。” 谨承一愣,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极大:“儿臣,儿臣……” “怎么,不愿意?”刘景煜挑眉。 谨承连忙摇头,小脸涨得通红:“儿臣只是,只是怕做不好,况且,儿臣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怎么,皇后待你不好?”刘景煜挑眉,有些不悦。 谨承急忙跪下,“自然不是,只是,谨烨他才是嫡子。” “那又怎样?”刘景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虽非嫡子,可你品行端方,父皇与你母后都属意你。” 谨承眼底闪过一抹泪光,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而后跪了下来,“儿臣定不负父皇母后所托。” 刘景煜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有朕和你母后在,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太子。” …… 晚膳时分,谨烨趴在燕霁雪膝上,小脸皱成一团:“母后,哥哥以后是不是就不能陪我玩了?” 燕霁雪轻笑,捏了捏他的鼻尖:“怎么会?你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 谨烨眨巴着眼睛:“那……那我以后还能躲在他后面偷懒吗?” 燕霁雪失笑,还未回答,谨承已经走过来。 他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不行,从明日起,你要跟我一起背书,日后你我兄弟二人互相监督。” 谨烨哀嚎一声,把脸埋进燕霁雪裙摆里:“母后救命!” 燕霁雪笑着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抬眸时,正对上刘景煜含笑的眼。 谨烨急忙出来行礼,随后对谨承说:“皇兄,咱们去摘梅花吧。” 谨承看向燕霁雪,征求意见似的。 后者点了点头,“去吧,早点回来。” 梅林里浮动着清冽的香气。 谨烨裹着厚厚的狐裘斗篷,小脸冻得通红,却仍踮着脚尖指向枝头那朵开得最艳的红梅:“皇兄!那朵最好看!” 谨承仰头望去,梅枝上积雪未融,那朵红梅傲然绽放,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霜花。 他解下自己的锦缎披风递给身旁的小太监,笑道:“等着,我给你摘下来。” “殿下当心啊!”宫人们还未来得及阻拦,谨承已经利落地攀上梅树。 他虽才不到八岁,但身手敏捷,三两下便爬到了高处。 指尖触到花枝,摘了一束小的。 “皇兄真厉害!”谨烨拍手大笑。 “等着,皇兄给你再摘一束大的。”谨承笑着说。 他又往上爬了一点,可没想到这时,脚下却突然一滑, “咔嚓!” 梅枝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谨承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重重跌在坚硬的地面上。 鲜血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伤口崩裂了。 “皇兄!”谨烨吓得大哭,扑过去抱住谨承,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脸上,“皇兄,都怪我不好……” 谨承疼得冷汗涔涔,却仍强撑着抬起手,轻轻擦去弟弟脸上的泪:“烨儿不哭,皇兄没事。” 话未说完,人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永安宫内,太医刚刚送了药过来。 燕霁雪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谨承苍白的小脸。 孩子昏睡中仍皱着眉,显然痛得很了。 他后背上的伤口已被太医重新包扎,雪白的纱布上仍渗着淡淡的血色。 燕霁雪心里一阵后悔。 要是她能制止他们,便不会有这桩事了。 可惜,没有如果。 “娘娘。”碧桃匆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外头有些不好的传言。” 燕霁雪抬眸,眼底一片冷意:“说。” 碧桃犹豫片刻,低声道:“有人说,谨承殿下刚传出要立太子的消息,就接连受伤,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燕霁雪心里一阵烦躁,“去查,务必留出流言的源头,本宫倒是要看看,谁在背后胡言乱语。” 碧桃出去之后,燕霁雪余光瞥见一个小脑袋,在门口偷偷打量。 她谈了口气,“烨儿,你来看你哥哥吗,进来吧。” 谨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看到谨承后背的纱布,顿时哭了起来:“母后,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那枝梅花,哥哥就不会……” 第406章 出什么事了 看着谨烨那小心谨慎的样子,燕霁雪鼻子有些酸楚。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有尽到责任。 “不怪你,不过哥哥对你好是真的,为了你受伤也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在这些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重要的是以后怎么做,知道吗?”她语重心长道。 谨烨重重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这时,谨承醒了,看到谨烨,愣了一下,“烨儿怎么来了?” “哥哥,你疼不疼,对不起哥哥……” 谨承挣扎着坐起来,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没事没事,跟你没关系。” 他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等哥哥好了,带你去把那梅花树砍了好不好?” 谨烨被逗得破涕为笑,又很快垮下脸:“可是母后说过要静养……” 燕霁雪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将两个孩子都搂入怀中:“烨儿记住,兄弟之间本就应该互相保护,今日谨承护你,来日你也要这般护着他,明白吗?” 谨烨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袖:“儿臣一定保护好皇兄!” 看着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的样子,燕霁雪心中既欣慰又酸楚。 生在皇家,这样的兄弟情深何其珍贵,又何其脆弱。 谨承受伤的事传了出去,松月抓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每个人打了十五大板,逐出宫去,六宫宫女顿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这日清晨,庄姨娘与明懿长公主入宫探望谨承。 “雪儿,这是老爷特意从西域求来的雪莲膏,祛疤最是有效。” 庄姨娘从锦盒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罐,“老爷说,男子汉大丈夫,有点疤不算什么,但能不留还是不留的好。” 明懿长公主也命人抬上几个箱子:“这是些滋补药材,还有几件小玩意儿给谨承解闷。” 她笑着补充,“啸虎特意挑了把木剑,说是等谨承伤好了教他剑法。” 燕霁雪命人收下礼物,又询问父亲和三弟近况。 庄姨娘与明懿长公主对视一眼,神色忽然有些异样。 “家里都好……”庄姨娘话锋一转,“娘娘,臣妾多嘴问一句,皇上是否已经确定了立储人选?” 燕霁雪手中茶盏一顿:“姨娘何出此言?” 明懿长公主接过话头:“如今谨承受伤,谨烨又深得皇上喜爱,何况他还是皇嫂亲生儿子,皇嫂何不……” “明懿。”燕霁雪罕见地直呼其名,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此等大事,岂是你我该议论的?” 殿内霎时寂静。 明懿长公主讪讪地低下头,庄姨娘却若有所思:“娘娘说得是,老爷也常说,立储乃国之根本,全凭圣心独断,可是……” 燕霁雪神色稍缓:“没有可是……此事的确全靠陛下裁决,父亲大人一向深明大义,会明白我的。” 她抿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问,“父亲近来身子可好?我听说他老人家前几日去打猎了,可还尽兴?” 庄姨娘目光一闪,手中的帕子突然攥紧:“老爷他……很好……” 明懿长公主也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燕霁雪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心头蓦地一紧,立刻道:“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家里一切都好。”庄姨娘强笑道。 “母亲!”燕霁雪放下茶盏,声音沉了下来,“在我面前还要隐瞒吗?” 庄姨娘眼圈突然红了,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出来:“老爷前几天打猎中了流箭,本是小伤,可那伤口……总不见好……”她声音越来越低,“大夫说,箭上怕是淬了毒……” 燕霁雪脑中“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她强自镇定:“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说?” “老爷不让声张。”明懿长公主低声道,“说边关不稳,若让人知道他伤重,恐生变故。” 燕霁雪站起身,又缓缓坐下。 父亲镇守北疆多年,树敌无数。 若他倒下了……她不敢往下想。 “陈子行。”她突然道,“让陈子行去一趟将军府。” 庄姨娘摇头:“老爷的脾气娘娘知道,最不喜兴师动众……” “那就说是本宫的意思!”燕霁雪声音微微发颤,“就说……就说本宫梦见父亲病重,非要太医去看过才安心。” 庄姨娘跟明懿长公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深深的无奈。 待二人告退后,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 微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唤来碧桃:“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窗外,一片乌云正缓缓遮蔽秋日的阳光。 “什么?”刘景煜得知此事,眉头紧蹙,“雪儿,既然岳父大人受了伤,你不如亲自回去探望,省得你忧心如焚?” 燕霁雪一愣,“可是,陛下……” “没什么可是,朕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刘景煜大手一挥,让人拿来不少珍贵药材,“早些回去,事情解决了,你也好放心。” 燕霁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将军府后院的青石板路上,燕霁雪带着人脚步匆匆。 陈子行挎着药箱紧随其后,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疾行的步伐。 “娘娘,小心台阶。”老管家福伯提着灯笼引路,不时担忧地回头。 燕霁雪恍若未闻。 秋风卷着落叶打在她素色的斗篷上,也浑然不觉。 “父亲在哪?”她的声音透着浓烈的担忧。 “在松柏苑。”福伯低声道,“老爷不让声张,连大夫都是悄悄请的……” 松柏苑是将军府最僻静的院落。 推开门扉,药味扑面而来。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燕之鸿靠坐在床头,正在看军报。 “父亲!”燕霁雪喉头一哽。 燕之鸿猛地抬头,军报滑落在地:“雪儿?你怎么……” 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引发一阵剧烈咳嗽。 燕霁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他:“父亲,别动。” 触手之处,燕之鸿的手臂瘦得只剩骨头,她心头狠狠一颤。 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面色灰败,眼窝深陷。 第407章 雪中送炭 “胡闹。”燕之鸿喘匀了气,皱眉道,“你是皇后,怎能私自出宫?” 燕霁雪不答,只是转向陈子行:“快给父亲看看。” 陈子行上前行礼,轻轻揭开燕之鸿胸口的纱布。 伤口在右胸,已经溃烂发黑,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如何?”燕霁雪指甲掐进掌心。 陈子行仔细检查后,沉声道:“箭上的确淬毒了,毒性缓慢却极难根除,寻常大夫看不出来,只会当作普通箭伤医治。” “什么毒?”燕霁雪脸色煞白。 “冰蛇心。”陈子行目光冷沉。 冰蛇心是北疆秘毒,中者伤口难愈,最终会因内脏衰竭而死。 “可有解法?”她声音发紧。 “需以凝血玉露为引,配以七叶灵芝……”陈子行顿了顿,“只是凝血玉露极为罕见,太医院也只有先帝时存下的半瓶,前年已经给陛下用过了。” 燕之鸿摆摆手,看向女儿:“老夫命硬,死不了,你赶紧回宫,别让皇上担心。” 燕霁雪摇头:“皇上准了的,凝血玉露我派人去找,父亲安心养伤。”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急得快要发疯。 连宫里都没有的药引,这普天之下,哪里会有? 果然,连着两日,她发动自己所有的能力去找,甚至还飞鸽传书去了北疆跟西夏,可路途遥远,信鸽来回起码七八天。 燕霁雪寝食难安,每每看着父亲强忍痛苦,还反过来宽慰大家的样子,燕霁雪都恨不得自己替了父亲受苦。 第三天下午,几路人马依旧一无所获,颓丧着脸回来了。 燕霁雪的心沉到了谷底。 燕之鸿依旧笑着,说让大家提前为他备好棺材,不然的话等他身死之后,家里有的忙了。 庄姨娘已经哭得晕了过去,将军府一片愁云惨雾。 燕霁雪坐在那里,只觉得如坠冰窟,她手里的茶早已经凉透,她还在想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用。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福伯慌张进来:“皇后娘娘,老爷,平远伯元大人来访,说是……说是来送药的。” 屋内霎时一静。 燕霁雪与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元镇江此刻登门? “就说我睡下了。”燕之鸿冷声道。 他也知道,静妃此前跟燕霁雪不对付。 “元某冒昧打扰,还望将军见谅。” 一个浑厚的声音已在院中响起。 元镇江不等通传,大步走入内室,见到燕霁雪时故作惊讶,“皇后娘娘也在?老臣参见娘娘。” 燕霁雪端坐不动:“伯夜不必多礼,夜访将军府,有何贵干?” 元镇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床榻上的燕之鸿深深一揖: “燕兄,当日猎场遇袭,你我都中了箭,后来我才知道那箭有毒,本以为此命休矣,没想到峰回路转,我长子元锋恰从南疆归来,带回了三瓶凝血玉露。” 他轻抚手中玉盒,“我用去一瓶半才保住性命,这剩下的……还望燕兄笑纳。” 他明明是雪中送炭的,态度却很卑微,让人费解。 燕霁雪沉默片刻,没有接,目光复杂得看着元镇江:“这可是救命之物,千金难换。” 她当然想立刻接下这救命药,可她也想知道,元镇江,或者说静妃,想干什么。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元镇江苦涩一笑:“实不相瞒,元某此来……确有所求” 他抬头直视燕霁雪,起身跪了下来,“但不是为了朝堂之事,而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女儿。” 静妃?燕霁雪指尖微微一颤。 “慧敏那丫头,性子倔,心气高,在宫里没少给娘娘添麻烦。”元镇江声音低沉,“如今她自请出家,说是赎罪……可她才二十二岁啊。” 这位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平远伯,此刻眼中竟泛起水光:“元某不求她回宫复位,只求娘娘开恩,别让她真的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燕霁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看向父亲,燕之鸿闭目不语,但眉头已微微舒展。 “伯爷。”燕霁雪放缓了语气,“静妃妹妹是自请出宫祈福,顺带养胎,并非本宫逼迫。” “元某明白。”元镇江急忙道,“只盼娘娘日后……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哪怕让她迁居行宫别院也好过……” 他说不下去了,只将玉盒又往前推了推,“这药,权当是元某替女儿的赔罪礼。” 陈子行悄悄上前,接过那药,而后在燕霁雪耳边低语:“娘娘,确是上品凝血玉露,无毒。” 燕霁雪凝视那晶莹如玉的药液,心中天人交战。 元镇江的话情真意切,不像作伪。 若他真只为女儿求一条生路…… “伯爷爱女之心,本宫了悟。”她走上前去,亲手将面前人扶了起来。 “静妃妹妹之事,本宫会酌情考量,但有一点。”她眼神陡然锐利,“若她再有半分不轨之心……” 元镇江立刻起身长揖:“娘娘放心,元某以项上人头担保,慧敏绝不会再犯糊涂!” 待元镇江告退后,燕之鸿才睁开眼:“霁雪,你不必为难……” “父亲多虑了。”燕霁雪将药交给陈子行配制,“静妃已经犯过一次错,绝对翻不出什么浪来,而且,伯爷此番前来也算是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结恩总比结仇要好。” 燕之鸿抿了抿唇,默认了她的话。 陈子行动作麻利,很快配好药给燕之鸿服下。 不过半个时辰,伤口的青黑色已开始褪去。 “将军需静养半月。”陈子行重新包扎好伤口,“毒性已解,但元气大伤,切忌劳神。” 燕霁雪这才稍稍安心。 她替父亲掖好被角,想起儿时生病,父亲也是这样守在床前。 那时觉得如山般巍峨的父亲,如今竟也两鬓斑白了。 “雪儿。”燕之鸿突然握住她的手,“元镇江虽为女儿而来,但朝中局势你也清楚,元家在前朝的势力……” “女儿明白。”燕霁雪轻声打断,“此事女儿会与皇上商议,父亲安心养伤便是。” 离开将军府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燕霁雪坐在回宫的马车里,望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 第408章 会不会是自导自演 回宫的马车里,松月为燕霁雪斟了杯安神茶,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燕霁雪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中她的面容略显疲惫。 松月压低声音:“娘娘不觉得蹊跷吗?燕将军与平远伯同时遇袭,偏偏元家就有对症的解药。” 她咬了咬唇,“会不会是元镇江自导自演,先害人再救人,好让娘娘欠他一个人情?而且,驸马自打大将军中毒之日起就开始调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怀疑她不是没有过,但…… “平远伯年轻时随父亲征战北疆,听父亲说,他身上二十七处伤疤,有一半处是为救同袍所留。”她轻声道,“这样的人,本宫愿意信他一次。” 松月还想说什么,燕霁雪已闭上眼:“去大觉寺。” 她得去见见静妃,该说的话要说清楚才是。 大觉寺坐落在皇城东半山腰,秋风掠过山间松涛,带来阵阵清香。 燕霁雪换了素色常服,只带松月与两名侍卫拾级而上。 小沙弥见是皇后亲临,慌忙要去通报,燕霁雪摆手制止:“本宫随意走走。” 穿过几重院落,在后山僻静的净心斋前,她看到了晨起正在院子里慢走的静妃。 昔日光彩照人的宠妃,如今一袭灰袍,未施粉黛,却意外地显得眉目清朗。 允儿先看到了来人,手中水盆“咣当”落地:“皇……皇后娘娘!” 静妃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平静行礼:“臣妾参见娘娘。” 燕霁雪注意到允儿走路时明显的跛态,那三十大板看来打得实在,不过她也算是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而静妃虽然消瘦,气色却比在宫里时好了许多。 “妹妹不必多礼。”燕霁雪虚扶一把,“本宫路过,顺道来看看你。” 静妃垂眸:“多谢娘娘。” 话虽谦卑,却透着疏离。 燕霁雪不以为意,随她进入内室。 斋房简朴,但收拾得一尘不染,案几上摊开着抄到一半的《金刚经》,字迹工整。 “妹妹近来可好?” “托娘娘的福,日日诵经礼佛,倒比从前睡得安稳。” 静妃奉上清茶,手腕上缠着一串磨得发亮的佛珠。 燕霁雪接过茶却不饮,轻声道:“前几日,本宫父亲身受箭伤难以治愈,本宫回府,恰遇平远伯来送药。” 静妃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明显愣了愣,“父……父亲他……” “平远伯救了本宫父亲一命。”燕霁雪直视她的眼睛,“本宫此来,是替父亲向你道谢。” 其实没必要向她道谢。 燕霁雪不过是想看看静妃的态度,看看此事跟她有没有关系。 静妃眼中瞬间闪过无数情绪,最却飞快的归于平静:“燕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劳苦功高,父亲能救他,也是一件幸事。” 燕霁雪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了然。 看样子,静妃也不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 燕霁雪心里缓了缓,低声道:“你可知你父亲,跟本宫说了什么?” 静妃脸色微僵,“他老人家若是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 “你父亲只求本宫一件事,让你回宫,余生过得舒心些。”燕霁雪打断她的话。 静妃猛地抬头,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又迅速垂下眼帘:“罪妾不敢……“” “本宫可以保你平安。”燕霁雪放下茶盏,声音转冷,“但前提是,你真正安分守己。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案上的佛经,“若再有半分非分之想……” “娘娘明鉴!”静妃突然跪下,“罪妾这些日子潜心忏悔,早已不再是从前那般模样,只求娘娘相信。”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伏地的身影。 这番话,七分假三分真。 但她注意到静妃佛经上的批注也确有见地,不是临时做样子。 “起来吧。”燕霁雪陈思片刻,最终道,“本宫会命人每月送来用度,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递条子进宫。” 静妃千恩万谢地起身。 “你好自为之吧。”燕霁雪最后看了她一眼。 静妃低着头,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 离开净心斋时,静妃带着允儿送她们出去好远,甚至目送她们离开,足见虔诚。 松月低声道:“娘娘真信她悔改了?” 燕霁雪回头看了眼山间小院:“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父亲救了本宫父亲,这份情,得还。 况且,她就算有什么奸恶手段,也不见得能在后宫施展开来,本宫难道畏惧她不成?” “是啊。”松月若有所思地说:“娘娘是未来太子养母,谁敢不敬。” 燕霁雪挑眉,“谨承的册封礼没几天了,宫里又要热闹了。” 松月也跟着笑了笑,“谨承殿下与娘娘亲厚异常,可册封之后就要入主东宫,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燕霁雪微微扯了扯嘴角,“总归适应的。” 三日后,便是谨承的册封礼。 册封大典的礼乐声响彻云霄。 谨承穿着厚重的太子礼服,小小身躯几乎被那绣满金线的衣袍淹没。 他跪在太和殿中央,接过金册宝玺时,手腕明显抖了一下,却仍坚持完成了所有礼仪。 燕霁雪端坐在凤座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八九岁的孩子,本应在花园里扑蝶嬉戏,她的承儿却要开始背负一个国家的未来,于他而言,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不过不要紧。 她想,有她在,有刘景煜在,他们的孩子总归会披荆斩棘,蜕变成一个可以接过国之重担的合格太子。 典礼结束后,谨承被引往东宫,太子专属的宫殿,距离永安宫足足有两刻钟的路程。 临别时,他回头望了燕霁雪一眼,嘴唇抿得发白,却倔强地没有哭。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有四位太傅轮流教导,八位嬷嬷贴身伺候,断不会受委屈。”德胜宽慰道。 燕霁雪轻轻点头,转身时却红了眼眶。 三日后深夜,燕霁雪正为刘景煜揉按太阳穴,忽听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娘娘!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碧桃慌张地跑进来。 燕霁雪心头一跳,不等她说完就冲了出去。 第409章 心魔难医 殿门外,谨承只穿着单薄寝衣,光脚站在冰凉的石砖上,小脸烧得通红。 “母后!”见到燕霁雪,谨承“哇”地哭出声,一头扎进她怀里。 孩子浑身滚烫,燕霁雪心疼得几乎窒息,一把将他抱起:“怎么回事?东宫的人呢?” 后面追来的太监“扑通”跪下:“回娘娘,殿下半夜突然发热,奴婢去请太医的功夫,殿下就……就跑出来了……” 燕霁雪顾不得责备,连忙将谨承抱回内殿。 刘景煜见状也变了脸色,立刻命人传陈子行。 诊脉后,陈子行松了口气:“殿下只是受了风寒,加上……思虑过重,才引发高热。服几剂药就好。” 药煎好时,谨承却缩在燕霁雪怀里不肯喝:“儿臣不要回东宫,那里的床好硬,夜里还有奇怪的声音。” “胡闹!“刘景煜厉声道,“你已是太子,岂能如孩童般撒娇?” 谨承吓得一哆嗦,药碗差点打翻。 燕霁雪连忙搂紧他,轻声道:“皇上,承儿还小,骤然离开母亲身边,不适应也是常情,不如……让他在永安宫再住些时日,慢慢适应可好?” 刘景煜皱眉:“皇后,慈母多败儿,他将来要治理天下,岂能永远躲在母亲裙裾之下?”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燕霁雪轻拍着怀中啜泣的孩子,“只是循序渐进……” “父皇……”谨承突然挣扎着下地,“噗通”一声跪在刘景煜面前,“儿臣知错了……儿臣会好好念书……只是……只是……” 他抽噎得说不下去,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刘景煜神色渐渐软化。他蹲下身,罕见地与儿子平视:“承儿,知道为何给你取名‘承’吗?” 谨承摇头,泪珠随着动作甩落。 “因为你注定要承担这江山社稷。”刘景煜从腰间解下一枚龙纹玉佩,挂在谨承脖子上,“父皇像你这么大时,先帝就让朕独自住在重华宫了,头一个月,父皇每晚都哭湿枕头。” 谨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威严的父皇。 “但正是那段日子,让朕明白何为勇敢。”刘景煜轻抚儿子的发顶,“你是朕的儿子,更是天下的太子,明白吗?” 谨承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紧紧攥住玉佩。 “这样吧。”刘景煜站起身,话锋一转,“白日你去东宫读书,晚上可回永安宫就寝,但课业不得落下,朕会随时检查。” 谨承惊喜地抬起头,刘景煜却故意板着脸:“只此一月为限。” “多谢父皇,多谢父皇。”谨承急忙磕头。 夜里,燕霁雪亲自守着谨承。 药效发作后,孩子睡得不安稳,时不时惊颤。 她便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发丝,哄着他睡。 “母后。”谨承在半梦半醒间呢喃,“儿臣会像父皇一样勇敢……” 燕霁雪喉头一哽,宽慰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谨承的确表现得挺好,课业受到表扬,偶尔也会在东宫过夜,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来永安宫,跟谨烨一起玩。 这天下午,谨承捧着太傅批阅的课业,小跑着穿过回廊,急着向母后展示那页写满赞誉的纸笺。 转角处,一袭淡紫纱裙的林若雪正在婢女搀扶下慢慢地走。 谨承收势不及,竟然直直撞了上去。 “啊!” 一声尖锐的声响,林若雪踉跄的退了好几步,还是摔倒了地上。 谨承下意识伸手去拉,却只扯下半幅衣袖。 林若雪重重倒在地上上,一口鲜血喷在胸前衣襟上,触目惊心。 “林娘娘!”谨承吓得呆立原地,看着宫人们慌乱地将昏迷的林若雪抬进偏殿。 当燕霁雪闻讯赶来时,谨承已经跪在殿外,小脸煞白,强自镇定。 “母后,儿臣知错。”他规规矩矩地磕头,“都是儿臣的错,请母后责罚。” 燕霁雪扶起他,发现儿子手心全是冷汗:“伤着没有?” 谨承摇头,低声道:“儿臣也觉得蹊跷,儿臣虽然躲闪不及,可是儿臣体格不大,撞的那下并不重,林娘娘就算跌倒,也不应该吐血才是,她像是本就身体不适,母后可知道林娘娘是怎么了?” 燕霁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摸了摸他的头:“去换身衣裳,母后带你去看看她。” 偏殿内,林若雪已被安置在榻上。 陈子行正在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燕霁雪轻声问。 陈子行摇头:“林嫔元气大亏,五内郁结,非一日之寒。” 他压低声音,“若继续如此忧思过度,恐……恐有不测。” 燕霁雪心头一震。 林若雪何时憔悴至此?难道跟之前那个孩子有关? 这时,林若雪悠悠转醒。 见皇后在侧,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燕霁雪按住。 “不必多礼。”燕霁雪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叹了口气,“怎么把身子亏空成这样?“ 林若雪苍白的唇微微颤抖,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娘娘……嫔妾夜夜梦见那个孩子……他浑身是血,问嫔妾为何不救他……” 燕霁雪心头一震。 一股无奈与难受涌进胸腔。 “都过去了。”燕霁雪轻抚她瘦削的背脊,“你还有谨瑜,若微将他照顾得很好,那孩子近日习字大有长进。” 林若雪却哭得更凶:“嫔妾不敢亲近谨瑜……怕他也……臣妾本来就是个不祥之人。”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燕霁雪突然明白过来,林若雪不是不爱在世的孩子,而是不敢爱。 丧子之痛让她对谨瑜也保持着病态的距离,生怕再次经历失去。 “去请林妃,让她带上谨瑜。“燕霁雪吩咐碧桃,又转向林若雪,“妹妹今日就在永安宫歇着,本宫已命人收拾了暖阁。” “娘娘……” “不碍事。”燕霁雪道。 当谨瑜忐忑不安地站在榻前时,林若雪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下。 “母妃……”谨瑜小声唤道,手里攥着一束刚摘的梅花,他走了过去,想把梅花给林若雪。 林若雪颤抖着伸出手,又在半空停住,避开他的目光。 燕霁雪跟林若微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疏离已久的母子。 第410章 封为德妃 两人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里面传来谨瑜背书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林若雪才开了口,母子二人难得温馨时刻。 刘景煜听闻此事,特意来永安宫探望。 暖阁里隐约传来林若雪给谨瑜讲故事的声音,虽仍虚弱,却有了几分生气。 “陈太医怎么说?”刘景煜问。 燕霁雪将情况如实相告,末了道:“臣妾想着,或许该做场法事……让那孩子安息,也让活着的人放下。” 刘景煜沉思片刻:“咸福宫是那孩子出生之地,就在那里办法事吧。” 他顿了顿,“朕会下旨,按皇子礼制操办。” 燕霁雪有些意外。 咸福宫是林若雪居所,按例法事该在皇家寺庙举行。 但转念一想,在熟悉的环境或许更能让林若雪释怀。 她点了点头,应下了。 三日后,咸福宫正殿设起道场。 林若雪穿着素服,牵着谨瑜的手,全程安静地参与。 法事结束后,燕霁雪注意到林若雪虽然憔悴,眼神却不再涣散。 她多叮嘱了几句,让林若雪想开些,以后日子还长。 临走时,林若雪突然跪下:“娘娘大恩,嫔妾没齿难忘。” “快起来。”燕霁雪扶起她,“你这像什么话,日后多陪陪谨瑜,那孩子很依恋你。” “多谢娘娘。”林若雪再一次泣不成声,“多谢,多谢娘娘。”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燕霁雪心里格外复杂。 她在想,或许可以给林若雪找点事情做,让她转移注意力,说不定能尽早走出阴霾。 腊月二十三,小寒。 燕霁雪看着手中礼部呈上的年宴章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年关将至,六宫事务繁杂,她跟林若微一起连轴转了数日,但还是没有睡完整觉的时候。 “娘娘,林嫔来请安了。”碧桃轻声禀报。 燕霁雪抬头,看见林若雪握着谨瑜的手站在殿外。 自咸福宫办法事后,林若雪气色渐好,今日穿着一袭淡青色袄裙,虽仍清瘦,眼中总算有了些神采。 “快进来。”燕霁雪放下章程,笑着招手让谨瑜到身边,“谨瑜近日可好?” 谨瑜乖巧行礼:“回母后,儿臣昨日背完了《千字文》。” “这么厉害?”燕霁雪惊讶地看向林若雪,后者脸上浮现一丝自豪之色。 这两天谨瑜时不时就会去咸福宫探望,林若雪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了。 闲谈片刻后,燕霁雪突然道:“妹妹来得正好,本宫有件事想托付于你。” 她将年宴章程推到林若雪面前:“今年除夕宫宴,想请妹妹主持。” 林若雪大惊失色:“娘娘!这……这不妥……嫔妾怎能……” “本宫实在分身乏术。”燕霁雪叹气,“谨安染了风寒,整夜哭闹,还有其他各种琐事……” 她按住林若雪颤抖的手,“妹妹当年协理六宫时,皇上可不止下去夸过你办的宴席别出心裁。” 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她曾是贵妃,在燕霁雪不在时代掌凤印,风光无限。 可惜后来欲壑难填,得罪了燕霁雪,也让自己从云端跌落。 “嫔妾……怕辜负娘娘信任……”她声音细如蚊呐。 燕霁雪不给她推拒的机会:“就这么定了,碧桃,去传内务府总管来见林嫔。” 林若雪忐忑不已,但还是应下了。 …… 年关将至,宫里已经热热闹闹地准备起来了。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也在永安宫帮忙。 “姐姐,你不知道林嫔有多细心,我听她说了,江南的年糕要准备三样,桂花、红枣、芝麻各一屉,北方的饺子馅料要分开,皇上不喜韭菜,皇后忌口鹿肉,还有其他各种细枝末节,她竟都能一一把握,啧啧,真不愧是曾经掌管过六宫诸事的人。” “是啊。”温绿韵也夸道:“林嫔真是细致,连坐席朝向都考虑周全,朝中那些大臣,谁家与谁家有怨的,那就不能安排在一处,容易生出事端。” 这二人穿得喜庆,跟年画娃娃一般,燕霁雪听着她们说话,心情也不错,对即将到来的宫宴生出了极大的期待。 腊月三十,乾清宫张灯结彩。 燕霁雪特意为林若雪准备了一袭绛红色宫装,又让碧桃为她梳了当年贵妃时的发式。 “娘娘,这不合规矩……”林若雪摸着鬓边的金步摇,瑟缩无措。 燕霁雪为她正了正衣领:“今晚你是主角,该有的体面一样不能少。” 华灯初上,百官命妇依次入席。 燕霁雪满意地看到殿内布置,既庄重又不失喜庆。 主位两侧摆着寓意吉祥的金桔盆栽,每张案几上都放着精巧的食盒。 就连宫女们上菜的路线都被设计成环形,避免拥挤摔倒。 她不禁在想,林若雪还真是个管理公务的一把好手,有这样一个能人在,自己以后也能轻松些了。 刘景煜也十分满意,还多喝了两杯酒,微醺时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今年这宴席,比往年更见心思。” 燕霁雪笑而不答,只是示意乐起。 一队舞姬翩然而入,水袖翻飞间忽然变出无数红梅,引得满堂喝彩。 宴至半酣,刘景煜举杯道:“皇后今年这宴席办得甚好,当赏。” 其他人纷纷附和,赞赏一句接着一句,将燕霁雪夸了个地下无双。 她却一直笑而不语,等到众人都止住话头,才起身行礼:“皇上谬赞了,今年宫宴全由林嫔一手操办,臣妾不过从旁协助。” 殿内霎时一静。 林若雪局促地站起身,脸颊绯红。 刘景煜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忽然了然。 他朗声道:“林嫔用心了。” “陛下,合该多多赏赐林嫔一番才是。”燕霁雪笑着提议。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许久才道:“那就晋林嫔为德妃,念其日后好好辅佐皇后……” 燕霁雪有些微愣。 当时林若雪生产之前,刘景煜就曾说过,等她生下孩子,就封她为德妃,只是后来那个孩子没能保住,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没想到在此刻再度提起。 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皇上圣明。”众人呆愣之际,燕霁雪首先开口,打破沉寂。 其他人急忙跟着附和。 第411章 刘景煜的赞赏 林若雪跪地谢恩时,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就在前些日子,她还以为自己会在这深宫角落默默死去。 没想到还有今日,刘景煜的一句褒奖,燕霁雪的一记扶持,就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宴散后,林若雪特意等在廊下。 见到燕霁雪,她深深一拜:“娘娘大恩……“”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燕霁雪扶起她,“本宫不过给了个机会。” 远处传来更鼓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林若雪仰头看着满天烟花,忽然道:“嫔妾想通了,那个孩子若在天有灵,定希望嫔妾好好活着,照顾好谨瑜。” 燕霁雪微笑:“正是这个理。” 回永安宫的路上,碧桃低声道:“娘娘总是这般心善。” 燕霁雪望着碧桃映着烟花的侧脸,轻声道:“后宫安稳,前朝才能太平,皇上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 子时正,钟鼓齐鸣。 燕霁雪站在高阶之上,看着满城灯火。 这一刻的祥和,便是她作为皇后最想守护的景象。 夜深了,燕霁雪正拆下发间珠钗,准备入睡,碧桃匆匆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她讶然转身,刘景煜已大步走入内殿。 他穿着常服,发梢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最令人惊讶的是,手中竟提着一坛酒。 “皇上,您这是?”燕霁雪起身相迎,他不是说过今天不过来? 刘景煜将酒坛放在案几上,坛底与木质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陪朕喝一杯。” 燕霁雪更惊讶了。 刘景煜向来节制,除必要场合外几乎滴酒不沾。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不动声色地示意碧桃备几样小菜,自己则取出两只白玉杯。 “什么风把皇上的酒兴吹来了?”她笑着问道。 刘景煜打开酒坛,清冽酒香顿时盈满内室:“今日看着若雪,朕想起许多事。” 他亲自斟满两杯,透亮的液体在杯中微微荡漾。 燕霁雪接过,有些不解。 “先饮此杯。”刘景煜举杯一饮而尽。 燕霁雪只好跟着饮下,酒液滑过喉咙,带起一阵灼热。 “朕有时会想。”刘景煜又斟满一杯,“若当年立的不是你,这后宫会是什么光景。” 燕霁雪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这是他们极少触及的话题。 “若微贤淑,静妃跟德妃能干,都是好人选。”她轻声道。 刘景煜摇头:“她们或许能做皇后,但只有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有你能做个仁慈宽厚的好皇后,只有你会为静妃求情,为林若雪设法,甚至对允儿那样的奴婢也存一份怜悯。” 燕霁雪心头一热,又饮一杯掩饰内心涌动的情绪:“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 “该做?”刘景煜轻笑,“多少皇后把妃嫔视作眼中钉?多少主子把下人当蝼蚁?雪儿,你这般仁厚心性,有些人穷尽一生也学不来。” 燕霁雪默了一默,没有吭声。 酒过三巡,刘景煜眼角微微泛红。 他忽然握住燕霁雪的手:“知道朕这辈子最得意的是什么吗?不是登基,不是平定北疆,而是那年力排众议,坚持要立你为后。” 燕霁雪眼眶倏地湿润。 当初立她为后时,刘景煜背负的压力可谓巨大,人人都说将军府权势滔天,再出个皇后,必将动摇国本,可刘景煜还是坚持保她,令所有人震惊。 “雪儿,你原本是自由翱翔的雄鹰,没想到……”他目光温柔下来,“你竟把这座牢笼,变成了能庇护那么多人的地方。” “不,陛下,皇宫不是牢笼。”燕霁雪轻声道。 月色正好,照得庭院如积水空明。 她想起白日里林若雪感激的泪眼,想起谨承越来越稳重的模样,甚至想起静妃在佛寺中渐趋平和的神情。 “臣妾只是觉得……”她慢慢说道,“既然注定要在这四方城里过一生,总要让它值得。” 刘景煜静静看着她,忽然举杯:“朕敬你一杯,这么多年,多谢你。” “也敬皇上。”燕霁雪与他碰杯,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不知是酒意还是情动,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竟恍若回到当年初遇时的场景。 夜深了,酒坛渐空。 刘景煜醉意朦胧地靠在燕霁雪肩头,呢喃道:“有时真羡慕你……” “嗯?” “永远知道该做什么,永远,无所畏惧……”他的声音渐低,“朕每天坐在那龙椅上,看到的都是算计,都是争权夺利……” 燕霁雪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谨承睡觉时那样。 她望向案上横七竖八的酒杯,想起这一夜的每一句真心话,心中某个地方愈发清明起来。 深宫似海,多少人在这里迷失、沉沦。 而她燕霁雪,偏要做一个摆渡人,渡他人,也渡自己,更渡肩上枕着的这个天下最孤独的男人。 这是她的幸事,也是使命。 …… 初一到初五,接连有命妇入宫拜见,燕霁雪连着忙碌了好几天,终于在初六有了几分闲暇。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有一件事要筹备。 林若雪的生日将要到了,往年也就罢了,可今年她刚刚被封德妃,自然要重视些。 燕霁雪早早就让内务府筹备起来。 正月十五,咸福宫张灯结彩。 林若雪的生辰宴比往年热闹许多,自除夕晋位后,各宫嫔妃、外命妇们无不备下厚礼。 燕霁雪更是特意搜罗了一树红珊瑚送给她,尽显对她的重视。 “娘娘恩典,嫔妾实在受之有愧。”林若雪穿着新制的绯色宫装,跪下向燕霁雪行礼时,鬓边的金步摇几乎垂到地上。 燕霁雪扶起她:“妹妹如今是德妃,该有的体面一样不能少,快起来,咱们一起去宴席上。” 林若雪的母亲季氏携着谨瑜入了席。 那孩子穿着宝蓝色小袄,规规矩矩地向众人行礼,模样甚是伶俐。 林若微坐在下首,目光一直追随着谨瑜的身影。 “四皇子长得真像德妃娘娘。”一位夫人奉承道。 季氏闻言,笑眯眯地拉过谨瑜:“小殿下,告诉外祖母,你更喜欢林妃娘娘,还是德妃娘娘?” 殿内霎时一静。 第412章 知错 林若微手中的茶盏“咔哒”一声搁在案上。 林若雪也变了脸色,使了个眼色给季氏,让她别说了。 季氏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林若微,急忙起身跪下,“林妃娘娘,妾身失言了,还望娘娘恕罪。” 林若微淡淡一笑,亲自将季氏扶了起来,“夫人不必惊慌谨瑜自然更喜欢若雪妹妹的。” 谨瑜不知所措地看向林若微,又看看林若雪,小脸憋得通红。 燕霁雪适时地转移话题:“谨瑜,到母后这儿来,尝尝这桂花糖糕。”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也都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这场宴会,终究还是在一片和睦中结束, 宴后,燕霁雪注意到林若雪将母亲拉入内室,不知道母女两个说了什么。 而林若微则早早告退,背影略显落寞。 此后数日,咸福宫频繁派人去接谨瑜玩耍。 起初只是半日,后来渐渐留到掌灯时分,再后来索性过夜。 林若微从最初的体谅,到渐渐不安,最终在二月初的一个清晨,红着眼圈来到永安宫。 “娘娘。”她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嫔妾已经三日未见四皇子了……” 燕霁雪放下手中的账册,示意碧桃扶她起来:“德妃只是思子心切,过些时日自会好转。” 林若微摇头,泪珠滚落:“咸福宫的人说……说四皇子以后就住那儿了……” 她突然抓住燕霁雪的衣袖,“娘娘,谨瑜从去年起就由嫔妾抚养,如今他刚与嫔妾亲近些,若雪这是要干什么?” 燕霁雪心头一揪。 她当然记得,当年林若雪丧子后一病不起,是林若微主动请缨照顾谨瑜。 这小半年来,谨瑜伤风咳嗽,都是林若微彻夜照料,开蒙识字,也是林若微手把手教导。 “本宫会与德妃谈谈。”她最终道,“但你要知道,谨瑜毕竟是德妃亲生。” 林若微浑身一颤,重重叩首:“嫔妾明白,只求,只求偶尔能见见他……” 当夜,刘景煜来永安宫用膳时,燕霁雪提起此事。 皇帝当即沉了脸:“当初是她自己说无力抚养,求朕将孩子记在若微名下,今见若微将孩子养得好了,又反悔?” “皇上,骨肉连心……” “什么骨肉连心!”刘景煜冷哼一声,“不过是晋了德妃,心气高了,朕看她是忘了当时产子之后奄奄一息时,是谁衣不解带照顾谨瑜!” 燕霁雪轻叹:“那皇上以为该如何?” “谨瑜既已记在若微名下,便是若微的孩子。”刘景煜冷声道,“明日朕就下旨,命德妃不得再擅自接走皇子。” 燕霁雪欲言又止。 她理解刘景煜的愤怒,却也怕伤了六宫和气。 最终,她轻声道:“不如让臣妾再劝劝德妃?若直接下旨,怕伤了她们姐妹情分。” 刘景煜看着她,神色渐缓:“你总是这般,为所有人着想,罢了,就依你,但若她执迷不悟……” “臣妾明白。” 次日,燕霁雪召林若雪到御花园赏梅。 春寒料峭中,红梅开得正艳。 “听说谨瑜这几天一直在咸福宫?”燕霁雪直截了当地问。 林若雪目光一变,强自镇定,“皇后娘娘,我只是……” “妹妹可还记得,当初你产子之后虚弱,主动将谨瑜交给若微,后来谨瑜生病,是若微三天三夜未合眼守着他?”燕霁雪折下一枝梅,状似无意地问。 林若雪脸色微白:“嫔妾记得……” “那孩子从前体弱多病,后来跟了若微,她亲自照看孩子的饮食,养了小半年,如今才好了些,你却做出伤害姐妹情分的事……”燕霁雪将梅枝递给她,“有些东西,不是血亲就能替代的。” 林若雪讷讷接过梅枝,身体微微发颤:“娘娘,嫔妾只是……” “本宫明白。”燕霁雪轻拍她的手,“但你要想清楚,强行要回谨瑜,失去的会是什么,是待你如亲姐的若微,还是……皇上对你的信任,你不怕皇上震怒,命你以后再也见不到谨瑜?” 林若雪如遭雷击,手中梅枝落地。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眼泪一滴滴涌了出来。 “是,娘娘,臣妾知错了。” …… 三日后,咸福宫传来消息,林若雪请求觐见。 燕霁雪刚宣她进来,却见林若雪牵着谨瑜,身后还跟着神色奇怪的林若微。 “娘娘。”林若雪松开谨瑜的手,突然向林若微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妹妹,姐姐今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给你赔罪。” 林若微惊得后退半步:“姐姐这是……” “我鬼迷心窍了。”林若雪声音哽咽,“仗着晋了位份,就想着把谨瑜强要回来,全然忘了这些年是谁为他熬药守夜,是谁教他识字明理,又是谁在他最需要关爱的时候照顾他。”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皇后娘娘骂得对,我这哪配叫德妃?分明是忘恩负义!” 林若微有些慌乱,忙上前搀扶:“若雪,都是自家姐妹,快别这样……” “你让我说完。”林若雪固执地跪着,“我母亲那些混账话,我已经写信严词斥责了,从今往后……谨瑜这孩子,我们姐妹一起教养可好?你主他衣食住行,我辅他诗书礼仪。” 林若微愣了愣,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谨瑜懵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从怀里掏出两块糖,分给她们两个,“母妃们,不哭,吃糖,” 稚嫩的童言让两人都眼眶发热。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 刘景煜大步走入,目光扫过殿内情形,已然明了。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声音不怒自威:“德妃今日这番醒悟,还算对得起封号里这个德字。” 林若雪浑身一颤,慌忙转向皇帝行礼。 刘景煜却不叫起,任由她跪着:“朕记得当年有人病得奄奄一息,主动请林妃照顾谨瑜,如今那人病好了,位份也高了,就想过河拆桥?” “嫔妾罪该万死……”林若雪额头触地,悔恨交加。 “皇上。”燕霁雪适时插话,“德妃已经知错了,方才还说要与若微共抚谨瑜呢。” 第413章 婚礼之前 她轻巧地转移话题,“说起谨瑜,太傅昨日还夸他的字写得好。” 刘景煜神色稍霁,接过燕霁雪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既如此,朕便再信德妃一次。” 他着重咬了“德妃”二字,“起来吧。” 林若雪战战兢兢地起身,袖中的手还在发抖。 刘景煜看了眼依偎在一起的姐妹俩,突然道:“谨瑜,到父皇这儿来。” 孩子乖巧地走上前。刘景煜摸了摸他的头:“告诉父皇,昨日太傅教了什么?” “回父皇,太傅教兄友弟恭。”谨瑜奶声奶气地答,“就像两位母妃现在这样。” 童真无忌的话语却让满殿肃然。 刘景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若雪:“好一个兄友弟恭,德妃,你可听明白了?” 林若雪深深福身:“嫔妾谨记圣训。” 待帝后离去,林若雪紧紧握住林若微的手:“好姐姐,妹妹今日在皇后娘娘面前立誓,若再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心思,叫我天打雷劈。” 林若微慌忙掩她的口:“妹妹言重了,咱们……咱们以后好好带谨瑜就是。” 殿外,燕霁雪回头看了眼相携而出的姐妹俩,轻声道:“皇上方才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刘景煜哼了一声:“不敲打狠些,她记不住教训。” 他忽然揽住燕霁雪的肩,“还是皇后调教得好,既全了姐妹情分,又保了谨瑜周全。” …… 宫里的事一件接一件,林若雪的生日刚刚结束,眨眼功夫,嘉宁长公主与玄离的婚事又近在眼前了。 这天晚上,燕霁雪正在灯下批阅嘉宁长公主的婚礼章程,刘景煜突然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这么晚还在忙?” “皇上看看这个。”燕霁雪指着嫁妆单子,“臣妾想着再添十匹香云纱,嘉宁最喜欢这种料子。” 刘景煜扫了一眼:“你做主便是。” 他随手翻到玄离的聘礼清单,忽然道,“说起来,玄离把祖传的翡翠宝瓶都献上了,倒是诚意十足。” 燕霁雪微笑:“他对嘉宁是真心。” “朕知道。”刘景煜坐到她身旁,“玄离跟了朕十年,最是忠心不过,只是……嘉宁的身子,万一真的无法生育……” 燕霁雪笔尖一顿。 “朕想着,若真如此,可让玄离纳一房良妾延续香火,再给他家几个恩荫名额作为补偿。” “皇上。”燕霁雪放下笔,直视刘景煜,“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何必现在就纠结子嗣之事?臣妾已让陈子行定期为嘉宁调理,说不定会有转机,即便没有……缘分天定,强求反而不美。” 刘景煜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霁雪,你真是……愈发心细了。” 他指尖抚过她眉间细纹,“从前只觉得你刚强果决,如今连这等小事都能考虑周全。” 燕霁雪脸一热,岔开话题:“皇上既觉得玄离可靠,不如赏他座新宅子?听说他现在住的将军府还是祖父辈留下的,有些陈旧了。” “准了。”刘景煜爽快应下,“就赐他朱雀大街那处宅院,离公主府也近。” 次日清晨,燕霁雪刚用过早膳,司徒琳璟就带着几个宫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娘娘快看!”她献宝似的打开一个紫檀匣子,“这是家父从南海求来的珊瑚头面,给嘉宁长公主添妆最合适不过!” 匣中珊瑚红艳如霞,雕成牡丹式样,花蕊处缀着细小的珍珠,华贵却不失雅致。 燕霁雪还未及称赞,温绿韵也捧着锦盒进来。 “臣妾手拙,绣了百子帐给长公主。”她展开一幅红缎帐顶,上面用金线绣着百名嬉戏的孩童,“愿公主殿下……愿新人百年好合。” 燕霁雪知她本要说“早生贵子”,也不点破,只笑道:“针脚这样细密,必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林若微也带着谨瑜来献礼,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枕。 孩子献宝似的举着个歪歪扭扭的香囊:“瑜儿也给姑姑绣了礼物!” 众人忍俊不禁。 燕霁雪抱起谨瑜亲了一口:“咱们谨瑜真能干。” 正热闹着,碧桃进来禀报:“娘娘,玄统领求见,说是婚礼流程需要定夺。” 司徒琳璟立刻挤眉弄眼:“哟,新郎官来了,咱们快避一避。” 说着就要带众人退下。 燕霁雪失笑:“都是自家人,见见又何妨?” 玄离进来时,被满屋子的嫔妃吓了一跳,慌忙行礼。 谨瑜好奇地拽他衣角:“姑父要带姑姑住大房子吗?” 童言无忌惹得满堂欢笑。 玄离耳根通红,从怀中掏出一份清单:“娘娘,这是宾客座次安排,请您过目。” 燕霁雪细看之下,发现玄离竟将嘉宁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爱静的宗亲安排在临水榭,喜闹的将领摆在戏台边。 甚至给每位女眷都备了不同的回礼,连司徒琳璟爱香、温绿韵喜茶都考虑到了。 燕霁雪忍不住打趣:“没想到玄大人还有如此心细如尘的一天。” 玄离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 他走之后没一会儿,嘉宁长公主也来了,步履匆匆。 “皇嫂!”嘉宁一进来就红了眼眶,连礼都行得匆忙。 燕霁雪连忙起身相迎:“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嘉宁了?” 嘉宁绞着手中的帕子,半晌才低声道:“皇嫂……能不能……请皇兄取消婚约?” “什么?”燕霁雪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还有不到二十天就大婚了,怎么突然……” 嘉宁的眼泪“啪嗒”落在衣襟上:“宫外……宫外传得很难听……说我不守妇道,仗着长公主身份强要玄离……” 燕霁雪心头火起,却强自按捺:“傻孩子,这等闲话也信?必是有人眼红你觅得良缘。” “不止如此……”嘉宁声音更低了,“这些日子玄离总是推脱不见我,差人去问,不是说在办差就是在办差的路上……我……我心里不踏实……” 燕霁雪拉过嘉宁冰凉的手,发现她这两天瘦了许多,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这哪是待嫁新娘的模样? “你先别急。”燕霁雪轻拍她的手,“不应该啊,他刚刚还来过问宾客座位的事,那这样,他应该没走多远,本宫让人将他召进来问问,你先躲在屏风后面。” 第414章 解开误会 玄离很快奉召入宫。 他风尘仆仆,额上还带着汗,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他行礼时,腰间还挂着婚礼筹备的清单。 燕霁雪单刀直入:“听闻你近日避着长公主不见?” 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他,公主在后面呢,话要捡好听的说。 玄离一愣,随即苦笑:“娘娘明鉴,微臣岂敢?只是婚礼在即,微臣想亲力亲为……”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这是婚宴菜式,微臣尝了十八家酒楼才定下,这是喜服的料子,选了江南最好的绣娘……” 册子上密密麻麻全是批注,连喜烛用什么香料都考虑周全。 “原来如此,你且等等。”燕霁雪突然起身,转入屏风后,将躲在那里偷听的嘉宁拉了出来,“你自己看。” 嘉宁看着玄离憔悴的面容和那本厚厚的册子,眼泪夺眶而出:“你……你这些天……” 玄离见到嘉宁,立刻跪下行了大礼:“殿下恕罪,微臣愚钝,只想着把事情办妥帖,却忘了殿下感受,忽略了殿下。” 燕霁雪悄悄退到一旁,看着这对有情人一个哭一个哄,心中既好笑又感慨。 待二人情绪稍稳,她才上前:“既是一场误会,说开就好了嘉宁,现在可还要取消婚约?” 嘉宁羞红了脸,轻轻摇头, 两人方才谈论时,玄离也知道了嘉宁的顾虑,他却道:“关于那些流言……请娘娘给微臣三日,必查出源头严惩不贷!” “此事你不必管,本宫自有主张。”燕霁雪意味深长地说,“你只管好好准备婚礼。” 送走二人后,燕霁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松月,去查查那些流言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松月速度很快,第二日夜里,她就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流言的源头竟是玄离的母亲陈氏。 这位寡居的妇人常在与命妇们的茶会上暗示“公主强势”“儿子被迫尚主”,甚至私下说公主“不能生育还霸占人子”。 “怎么会?”燕霁雪难以置信,“玄离知道吗?” 松月摇头:“陈夫人做得很隐蔽,玄统领似乎并不知情。” 燕霁雪沉思片刻,“那便召陈夫人来问问罢了,本宫倒是想看看,在本宫面前,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日,陈夫人便忐忑入宫,来到永安宫正殿。 当这位端庄的妇人跪在殿中时,燕霁雪缓缓放下茶盏: “夫人可听说过大不敬之罪当如何处置?” 没有一丝铺垫,直奔主题。 陈夫人浑身一颤:“娘娘……此话何意?” 燕霁雪不答,只是让松月将查到的证据一一摆出。 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证词,陈夫人面色由白转青,最终伏地痛哭: “娘娘明鉴!老妇只是一时糊涂……舍不得独子娶了公主后就要搬去公主府……怕他受委屈……” “所以你宁可毁了儿子的幸福?”燕霁雪冷声道,“玄离为这场婚事倾尽心血,你这个做母亲的,却在他背后捅刀?” 陈夫人哭得更凶:“老妇知错了……求娘娘别告诉离儿……” “看在嘉宁长公主的面子上,本宫可以网开一面。”燕霁雪俯视着她,“但有个条件。” 陈夫人急忙道:“娘娘请说。” “玄离与公主成亲之后,你就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倘若被本宫知道你仍如从前一般,本宫绝不轻饶!”燕霁雪冷喝。 陈夫人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燕霁雪也不再多说什么。 婚礼前夜,燕霁雪将处理结果告诉了嘉宁。 长公主沉默良久,轻声道:“谢谢皇嫂,其实……我早猜到几分。” “哦?” “玄离提过他母亲……有些执念。”嘉宁苦笑,“但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燕霁雪为她理了理额前碎发:“公主殿下就是太心善了,殿下真该跟明懿公主学一学,省得被人欺负。” 嘉宁忍不住笑了笑,“有皇嫂在,嘉宁什么都不怕。” 二月二十六,天还没亮,嘉宁长公主的寝殿已灯火通明。 燕霁雪亲自为嘉宁梳头,金丝楠木梳划过三尺青丝,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的吉祥话。 “皇嫂……”嘉宁从镜中望着燕霁雪,眼圈微红。 “新娘子可不能哭。”司徒琳璟凑过来,悄悄往嘉宁袖中塞了卷绸缎,“一些私藏,公主晚上再看。” 嘉宁好奇展开一角,顿时面红耳赤,竟是幅精工细作的避火图。 温绿韵忙打圆场:“臣妾绣的百子帐已经挂在婚床上了,保证每个娃娃都胖乎乎的!” 众人笑闹间,林若微牵着谨瑜进来。 孩子抱着个布老虎:“给姑姑的,夜里抱着就不怕了。” 大家再次笑作一团。 吉时到,宫门次第开启。 六十四抬嫁妆蜿蜒如龙,首抬已出玄武门,末抬还在嘉宁殿前,热闹非凡。 “来了来了!”宫门处突然欢声雷动。 只见玄离身着大红织金喜袍,率三百精骑踏着整齐步伐而来。 不同于寻常新郎骑马,他亲自执缰牵引一架缀满鲜花的玉辇,以示对公主的敬重。 “好个玄离?”司徒琳璟趴在墙头惊叹,“平日冷着脸,今日倒像换了个人,笑的牙花子都藏不住了。” 众人一道,将嘉宁长公主送了出去。 迎亲队伍返程时,玄离命亲兵沿途抛洒金箔与喜糖,所到之处一片喜气洋洋。 婚礼在玄府正厅举行。 燕霁雪端坐主位,看着玄离小心翼翼牵引嘉宁跨过马鞍与火盆,眼中浮现满意之色。 玄离连牵红绸的动作都极尽轻柔,生怕勒着嘉宁的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嘉宁转身时,盖头微微掀起一角。 玄离恰从下方望见妻子含羞带怯的模样,一时竟忘了起身,直到礼官咳嗽提醒,才红着脸完成仪式。 婚宴上,燕霁雪特意观察了玄离的母亲陈氏。 这位夫人穿着绛色礼服,虽笑容勉强,倒也规规矩矩地向各路命妇敬酒。 第415章 再遇西陵珏 见皇后目光扫来,她甚至主动上前谢恩:“多谢娘娘光临寒舍。” 与此同时,玄府洞房内红烛高烧。 玄离挥退喜娘后,竟从怀中掏出把金剪,将自己一缕发与嘉宁的青丝系在一起,装入绣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嘉宁惊讶地看着婚房布置,梳妆台是她惯用的款式,窗前摆着北疆才有的雪莲花,连合卺酒都是她最爱的梅子酿。 “这些……” “殿下的喜好,臣都记得,”玄离轻声道。 嘉宁眼中泛起泪光。 玄离忽然单膝跪地,握住妻子的手:“臣此生,定不负殿下。”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将相拥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宛若一幅天然的美人图。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带着松月出了府门,还另外更换了一套衣服,扮作男子之样。 “娘娘……不,公子,咱们这是去哪?”松月小跑着跟上。 燕霁雪将折扇“唰”地展开:“听说朱雀街的夜市今晚通宵达旦,难得出来,自然要见识见识。” 长街上人潮如织,各色花灯将夜空映得如同白昼,到处都热热闹闹,一派繁荣景象。 看着这些,燕霁雪心里某处软了下来。 “娘娘,您在看什么?”松月不解地问。 “世间烟火。”燕霁雪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暖色。 路过一个糖葫芦摊时,她买了一串,刚咬一口,忽觉腰间一轻,绣着暗纹的钱袋不翼而飞。 “小贼!”松月眼尖,指着个灵活穿梭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燕霁雪摇头失笑,退到街边等候。 忽然,一个戴着鹰隼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那面具做工精巧,鹰眼处嵌着两颗红宝石,在灯光下如血般刺目。 “阁下有事?”她警觉地后退半步,手已按在腰间软剑上。 面具人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悦耳:“三年不见,燕将军身手更胜从前。” 这个称呼让燕霁雪浑身一震,不及细想,她一把扯下对方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琥珀色的眸子含着笑意,左眉一道浅疤更添几分野性。 燕霁雪倒吸一口冷气:“西陵珏!你怎么在这儿?” 他可是西陵王,怎么能出现在他国领土上?还是在天子脚下? “怎么,不欢迎我来这儿?”西陵珏捡起面具,随手掸了掸灰。 燕霁雪迅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疯了?这里是东序皇城!” “所以……”西陵珏凑近她,笑了笑,“燕将军是要抓我去见官,还是找个安静地方叙叙旧?” 半刻钟后,两人坐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燕霁雪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墙壁,能同时看到门口和窗户。 “放心。”西陵珏给她斟了杯酒,晃了晃酒杯,“我这次是正式使节,昨日刚递交国书,倒是你,堂堂皇后,女扮男装逛夜市,传出去才真是惊世骇俗。” 燕霁雪抿了口酒,辛辣感直冲喉咙,是北疆特有的烈酒“烧刀子”。 她眯起眼:“你到底来做什么?” “谈点事。”西陵珏神色正经起来,“我也是为了两国友好而来。”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看向燕霁雪眼睛时,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 燕霁雪想起近日边关奏报,西陵部落确有使者前来议和。 但她没想到,来的竟是西陵珏本人。 “这种事派使者来就行,何须你亲自冒险?” “自然是非我来不可。”西陵珏再次抿了一口酒,目光沉沉。 燕霁雪心头一跳,“你是……来商议两国联姻之事的?” 西陵珏自嘲一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没错,我这次来,是给自己找个妻子的。” 燕霁雪点了点头,“联姻的确有利于两国邦交,恭喜你。” 西陵珏静静看着她的脸,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聊起北疆旧事,从雪夜突袭到谷底奇遇,渐渐放松下来。 燕霁雪发现他眉间添了道新疤,问起缘由,西陵珏满不在乎地说:“去年跟狼群打了一架。” 正说着,松月气喘吁吁地冲进酒馆:“公子!钱袋追回来了!” 看到西珏,她立刻警惕起来,地盯着西陵珏,“这位是……” “旧友。”燕霁雪起身,“我们该走了。” 西陵珏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长街尽头,灯火渐稀。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西陵珏突然道:“三日后宫中夜宴,我会以使者身份出席。” 燕霁雪点头:“我知道。” 月光下,燕霁雪看清了他眼中的眷恋与克制,往日记忆潮水一样浮现。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最终只是拱手一礼:“西陵王请留步。” 回宫后,燕霁雪一夜无眠。 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几年前在北疆的那段时间,骨子里对自由的向往突然涌了出来,令她怎么也睡不着。 连着两天,燕霁雪都心不在焉。 “姐姐……”林若微捏着白子,犹豫道,“这步棋您已经走神三次了。” 燕霁雪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的黑子已被白子围得水泄不通。 她勉强一笑:“是本宫疏忽了,再来一局。” 林若微悄悄打量面前人,今日燕霁雪穿着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钗,却比平日更显疲惫。 方才宫女来报西陵使者入宫觐见后,皇后执棋的手就再没稳过。 “听说西陵部落来了位王爷?”林若微试探着问。 燕霁雪指尖的黑子又是一滑:“嗯,商议联姻之事。” 她突然起身,放下棋子,“屋里闷得慌,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初春的御花园,新绿点点。 燕霁雪走在后面,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些。 林若微笑着说,“姐姐,桃花像是要开了。” 燕霁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啊,就要开了。” 林若微觉得今天的燕霁雪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转过一片刚抽芽的垂柳,前方突然传来陌生的脚步声。 “王爷请看,这片梅林是先帝时……” 礼部官员的声音戛然而止。 柳枝拂开处,西陵珏一袭墨蓝锦袍,腰间悬着狼首玉佩,正与燕霁雪四目相对。 燕霁雪背脊瞬间绷直。三日不见,他换上了正式使节服饰,发辫以银环束起,更显轮廓锋利。 第416章 他在怀疑 “参见皇后娘娘。”西陵珏行礼如仪,声音却比那夜酒馆里低沉三分。 “西陵王不必多礼。”燕霁雪虚扶一把,“边境事务可还顺利?” “托娘娘洪福。”西陵珏直起身,“一切都好。” 林若微敏锐地注意到,西陵珏看皇后的眼神绝非寻常臣子该有的恭敬。 那目光太过炙热,炙热得,都快让人产生怀疑。 她下意识揪紧了手中帕子。 “本宫就不耽误王爷议事了。”燕霁雪突然转身,“若微,回宫。” 走出很远,林若微还能感觉到背后如芒的目光。 她偷瞄身侧的皇后,燕霁雪下颌绷得紧紧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娘娘认识西陵王?”林若微终究没忍住。 燕霁雪身体微僵。 “是啊,几年前见过……那段记忆很清晰,直到现在本宫都,记得北疆的雪。”她突然开口,“能积到马肚子那么高。” 林若微敏锐地注意到皇后用了“本宫”这个疏远的自称。 她轻轻上前,为燕霁雪整理略微歪斜的衣襟:“娘娘文能治理后宫,武能守一方和平,是当之无愧的东序皇后。” 燕霁雪倏然回神。 这话表面是称赞,实则是提醒。 她看向林若微低垂的眉眼,忽然轻笑一声:“放心,本宫与西陵王,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同盟。 当初扶持他上位,换北疆太平,很划算的买卖。” 这话说得太锋利,连她自己都怔了怔。 北疆何止是买卖? 那是她唯一以“燕将军”而非“皇后”身份活过的半年。 纵马雪原,弯弓射雕,与将士们围着篝火分食烤羊肉…… “娘娘……”林若微欲言又止。 “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燕霁雪淡淡道:“去准备晚宴的衣裳吧。” 燕霁雪突然觉得可笑,林若微竟以为她会为这点旧情动摇? 她怀念的从来不是某个男人,而是那个能纵马驰骋的自己,仅此而已。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内殿。 燕霁雪正低头整理谨安的襁褓,指尖抚过女儿细软的胎发。 刘景煜踏着晨露而来,玄色龙袍上还沾着御花园的桂花香。 “西陵珏昨日递了国书,想求娶一位东序贵女。”他开门见山地说道,目光落在燕霁雪垂下来的面孔上,“皇后觉得如何?” 燕霁雪将熟睡的谨安交给乳母:“陛下做主便是。“”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泓秋水,没有丝毫波动。 刘景煜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当年北疆之乱,朕记得是你亲手斩了西陵老王爷的首级,怎么如今倒与这位新王交情匪浅?” 燕霁雪抬眸,正对上帝王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在怀疑? 真是离谱。 “他比父辈清醒。”她轻轻抽回手,淡淡开口:“知道依附东序才能坐稳王位。” 刘景煜低笑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暮色渐沉时,宫人们正在琼华阁布置夜宴。 燕霁雪对镜理妆,金凤步摇垂下的流苏扫过颈间肌肤,带来丝丝凉意。 碧桃捧着新熏的衣裙进来,欲言又止地禀报:“陛下亲自去小厨房盯着御厨准备娘娘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铜镜里,燕霁雪神情微怔。 他可是皇上,怎么会如此细致入微地关注那些小事? 还是说,想证明什么? 琼华阁内灯火通明。 西陵珏一袭靛蓝锦袍,发间缀着的绿松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起身行礼时,精致的面孔简直要晃到别人的眼睛。 “陛下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他看着刘景煜亲自为燕霁雪布菜,眼底漾着恰到好处的艳羡,“看得小王都想娶位东序王妃了。” 燕霁雪垂眸,发现自己的碟子里堆满了平日最爱的菜色。 刘景煜甚至亲自为她调配了吃蟹粉的料汁。 这样细致的关怀,反倒让她不适应。 “西陵王说笑了。”她抬眼时已换上得体的微笑,“不知王爷想要什么样的贵女?” 西陵珏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银链轻颤:“像娘娘这般蕙质兰心的最好。” 他抿了口酒,似醉非醉地补充,“当然,只要能有娘娘三分气度,小王就心满意足了。” 琉璃盏突然重重搁在案上。 刘景煜唇角带笑,眼底却结着冰: “朕看吏部侍郎的嫡女就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西陵王最为相配。”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几支红烛。 燕霁雪用余光悄悄打量身旁的帝王。 他今夜反常地多话,从谨烨新学的诗赋说到谨安昨日的咿呀学语,还亲手为她剥了只醉虾。 西陵珏的酒盏又空了。 他望着主座上琴瑟和鸣的帝后,突然用北疆语低声哼起一首牧歌。 “西陵王醉了。”刘景煜突然用打断歌声,示意宫人换上新酿的桂花甜酒,“这是皇后亲手酿的,不伤喉。” 燕霁雪诧异地挑眉。 清亮的酒液倾泻而下,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 “好酒!”西陵珏大笑着接过酒盏,他仰头一饮而尽,“比我们北疆的马奶酒温柔多了,就像东序的姑娘……” “西陵王。”燕霁雪突然出声,腕间玉镯撞在案上清脆一响,“吏部千金确实是个好人选,本宫明日便召她入宫相看。” 刘景煜看见她唇角维持着完美的弧度,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像是怀念,又像是释然。 宴席散时已是三更天。 西陵珏醉得需要侍从搀扶,却还在用北疆语断断续续地唱着那首牧歌。 燕霁雪站在廊下,夜风吹起她杏色的披风,她静静地看着西陵珏离开的背影,目光莫测。 “夜深露重。”刘景煜将龙纹大氅披在她肩上,“皇后方才,似乎对那首歌很熟悉?” 燕霁雪拢了拢衣襟,转身时发间金凤步摇划过帝王的手背:“陛下多虑了,这是他们祭祀丰收的曲子。” 她的目光望向虚空,似乎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幽深的谷底。 那时候,西陵珏总是想方设法逗她笑,唱曲儿便是他的花样之一。 燕霁雪逐渐回神,脑海里又浮现出吏部侍郎之女孔令仪的温婉容貌。 那二人,的确郎才女貌。 可没想到,翌日清晨,吏部尚书之女孔令仪被宣召入宫时,双手紧紧绞着帕子,欲哭无泪。 第417章 突发状况 她一进永安宫便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求娘娘开恩!” 燕霁雪正在给谨安绣小肚兜,抬眼看见少女颤抖的肩膀,示意碧桃将她扶起:“孔小姐这是做什么?” 孔令仪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杏眼里盛满惶恐: “父亲已经应下这门亲事,可臣女,臣女听说北疆王生得青面獠牙,终日与狼群为伴,而且北疆距离那般远,臣女若是嫁去北疆,怕是此生也无法再回来……” 燕霁雪无奈弯了眉眼,指尖轻轻拂过绣绷上的缠枝纹:“西陵王此刻正在御花园赏菊,孔小姐不妨去瞧个真切?” 一个时辰后,孔令仪回来时双颊绯红,连行礼都带着雀跃的颤音:“臣女……但凭陛下和娘娘做主。” 孔令仪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被西陵珏那高挑的身形,俊朗的眉眼吸引了,都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那种举世无双的男子能成为她的夫君,简直就是老天爷对她的特殊恩赏。 她走后,碧桃一边收茶具一边抿嘴笑:“奴婢刚去打听了,西陵王在菊圃边舞剑,据说丰神俊朗,迷倒了一大片宫女,也难怪孔小姐会为之倾倒。” 燕霁雪摇头失笑,正要说话,忽听宫人禀报西陵珏求见。 燕霁雪愣了愣,让人请他进来。 西陵珏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进门时带进一缕清冽的松木香。 “小王想看看未来王妃的模样,还望娘娘通融一二。”他行了个潇洒的北疆礼,目光紧紧盯着燕霁雪。 其实他刚刚在御花园,已经远远瞥了一眼。 那女子瘦弱不堪,仿佛他一手就能掐死。 燕霁雪示意碧桃拿来孔令仪的画像。 西陵珏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漫不经心道:“既然是娘娘看中的,就是她吧。” 他忽然向前半步,意味深长地看着燕霁雪,“孔小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看起来也并非一般闺阁女子,等成亲后,小王便可带她去雪原纵马,教她驯海东青,甚至,带她一起去猎狼……” 燕霁雪淡淡瞥了他一眼,“自然可以,希望王爷与未来王妃伉俪情深。” 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刘景煜的龙纹靴踏在廊下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西陵珏退后两步,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刘景煜跨过门槛,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 燕霁雪接过他解下的披风,顺势将画像递过去:“西陵王来相看未来王妃。” 刘景煜瞥了眼画像,突然轻笑:“孔庆霖的女儿,确有几分姿色,正好与西陵王匹配。”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刘景煜手中的画像微微卷边。 西陵珏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燕霁雪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她的表情,也落进了刘景煜眼底。 “皇后怎么了?”刘景煜随意丢下画像,握住燕霁雪的胳膊,目光充满担忧,“可是身体不适?” “陛下多虑了。”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 低下头的瞬间,她在想,只要西陵珏跟孔令仪能顺利成亲,起码西陵珏在位期间,北疆都是太平的。 这比什么都强。 可她没注意到,刘景煜的目光,充满难以言喻的幽暗。 几日后,永安宫的晨光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 碧桃端着药盏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孔府传来消息,孔小姐昨儿夜里突发心悸,太医诊脉后说……说是得了急病,需静养半年。”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怕是经不起长途跋涉了。” “怎么可能?”燕霁雪手里茶杯猛然落地。 她分明记得三日前,孔令仪离开皇宫时双颊绯红,眼中盛满对未来的憧憬,还特意向她讨教了西陵珏的爱好秉性。 “去请太医院院正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发抖,“把孔小姐的脉案也一并取来。” 碧桃刚要退下,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刘景煜踏着晨露而来,玄色龙袍上还带着御书房的墨香。 他看了眼神色不明的燕霁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皇后这是怎么了?” 燕霁雪盯着帝王那威严的面孔,忍住心口翻涌的火气,低声道:“陛下可知,孔小姐为何突然染病?“ “没福气罢了。“刘景煜随手拿起案上的蜜饯,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毫不在意似的,“不过她妹妹孔令歌也是不错的人选,朕瞧着比姐姐更端庄些。” 燕霁雪猛地抬头。 孔令歌是孔家最不受宠的庶女,天生哑疾,平日连府门都不出。 “陛下,此举不妥。孔二小姐身有残疾,如何能担王妃之责?若真出尔反尔,岂不是在打西陵王的脸?” “哦?”刘景煜挑眉,目光在她微微含怒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西陵不过是我朝附属,赐他个王妃已是恩典,怎么,爱妃觉得西陵王配不上个哑女?” 这话,不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尖锐,非要针对西陵珏? 燕霁雪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忽然觉得陌生。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极轻:“北疆战火方熄,此举恐伤两国和气,西陵王虽臣服,但北疆各部族……” “和气?”刘景煜突然冷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皇后近日对北疆之事,倒是格外上心,还是说,你是在乎西陵珏?”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燕霁雪心口。 她怔怔地望着帝王阴鸷的眉眼,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陛下……”她缓缓抽回手,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原来在您心里,臣妾是这样的人?” 刘景煜被她眼中的失望刺痛,刚要开口,却见燕霁雪已经站起身。 刘景煜盯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刚从北疆回来时的模样。 疲惫不堪,却又意气风发。 而如今,她成了温婉贤淑,善良大度的皇后,身上的锐利之气似乎已经逐渐被磨平。 第418章 择吉日完婚 “那为何……”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你总替他说话?” 燕霁雪转身望向窗外。 花园里,谨承正在教谨烨辨认花草。 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凑在一起,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 “因为臣妾见过战火中的北疆。”她轻声道,“见过母亲为保护孩子被乱箭射穿,见过老人跪在废墟里找粮食,陛下,那样的景象,臣妾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刘景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谨承正小心翼翼地为弟弟拂去衣襟上的草屑。 殿内一时寂静。 熏香在鎏金炉中缓缓燃烧,散发出暖融融的香气。 燕霁雪心里也很不悦。 她自然知道,孔令仪根本没病,都是刘景煜的指示。 可偏偏,他是皇上,所有人都得讨好他,奉承他,包括她。 她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可心底那股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长久的沉默之后。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刘景煜,声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陛下,臣妾请求您,按原计划让孔令仪出嫁。” 刘景煜坐在案前,闻言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皇后倒是执着。” 燕霁雪目光冷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北疆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若因赐婚一事再生波澜,受苦的只会是边境的百姓。” “百姓?”刘景煜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燕霁雪猛地抬眸,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怒意:“难道在陛下心里,北疆的百姓就那么不重要?” 她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燕大将军守了北疆半辈子,历经两代人才换来如今的和平!陛下难道要因为一时意气,让战火重燃?” 刘景煜眸光骤冷,站起身逼近她:“燕霁雪,你是在质疑朕的决策?” 燕霁雪不退不避,直视他的眼睛:“臣妾与西陵珏清清白白,可以对天发誓!可若陛下再这样猜忌,臣妾反倒要怀疑,自己一直信奉的皇上,究竟够不够贤德大度。” 殿内霎时死寂。 刘景煜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她竟敢这样顶撞自己。 他盯着她倔强的眉眼,胸口翻涌着怒意,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悔。 最终,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好,很好!皇后果然深明大义!” 翌日,圣旨降下,命太医院院正陈子行为孔令仪诊治。 陈子行医术精湛,诊脉后便知孔令仪根本无病,不过是被人下了些令人心悸的药,只需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他不动声色地开了方子,回宫复命时,刘景煜听完禀报,沉默良久,终于下旨。 “赐婚西陵王与孔氏令仪,择吉日完婚。”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微微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刘景煜会一意孤行。 只不过孔令仪没病,燕霁雪却病了,她在夜里发起了高烧,叫了太医,最近几日都无法出门。 得知此事,刘景煜赏了不少好药,自己却并没有踏入永安宫。 燕霁雪干脆闭门谢客,专心休养。 三日后,西陵珏携孔令仪入宫谢恩。 孔令仪穿着新裁的绯色罗裙,发间簪着御赐的珠钗,眉眼间尽是娇羞与欢喜。 西陵珏则一袭靛蓝锦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臣女叩谢陛下恩典。”孔令仪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可人。 刘景煜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二人,淡淡道:“平身。” 西陵珏抬眸,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不知可好些了?” 刘景煜神情微顿,随即冷声道:“皇后偶感风寒,需静养。” 孔令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柔声道:“陛下,臣女可否前去探望娘娘?” 刘景煜沉默片刻,终于颔首:“准。” 永安宫内,药香弥漫。 燕霁雪靠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苦涩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碧桃在一旁轻声劝道:“娘娘,药凉了就更苦了。” 燕霁雪摇头,正要饮下,殿外突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西陵王、孔小姐到。” 她微微一怔,抬眸望去,只见西陵珏与孔令仪相携而入。 男子俊朗挺拔,女子娇美温婉,站在一起竟格外般配。 孔令仪快步上前,福身行礼:“娘娘金安!听闻您身子不适,臣女特来请安。” 燕霁雪唇角微扬,目光柔和:“本宫无碍,倒是你,身子可大好了?” 孔令仪脸颊微红,低声道:“托娘娘洪福,已无碍了。” 孔令仪可是狠狠吓了一跳,她差点以为自己与西陵无缘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让她夙愿得偿。 早知道,那日在御花园初见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对西陵珏一见倾心。 西陵珏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霁雪:“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这一声“多谢”,意味深长。 燕霁雪不动声色,示意碧桃取来一对羊脂玉佩,递给孔令仪:“这对玉佩,是本宫给你的贺礼,北疆与东序的和平,日后便系于你一身了。” 孔令仪双手接过,郑重跪下:“臣女定不负娘娘期望。” 西陵珏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也只是微微颔首:“娘娘放心。” 燕霁雪目送二人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苦,却值得。 是夜,永安宫内只余一盏孤灯摇曳。 燕霁雪躺在榻上,额上覆着的冰帕子已经换了三回,高热却仍不见退。 碧桃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擦拭主子滚烫的手心:“娘娘,陈太医马上就到,您再忍忍……” 燕霁雪微微摇头,目光望向紧闭的殿门。 窗外风声呜咽,吹得窗棂“咯吱”作响,却始终没有传来她期盼的脚步声。 “微臣参见娘娘。”陈子行提着药箱匆匆入内,搭脉时眉头越皱越紧,“娘娘这是风邪入体,又兼心神耗损……需得静心调养才是。” “本宫没事。”燕霁雪声音清浅,目光仍黏在雕花殿门上,“朝中事务繁忙,不必惊动陛下。” 陈子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退了出去。 他刚合上殿门转身,就撞见一道玄色身影立在廊柱阴影里,刘景煜不知已在此站了多久,高大修长的身影几乎已经与夜幕融为一体。 第419章 如何赔罪 “陛下……”陈子行刚要行礼,就被帝王抬手制止。 “皇后如何?”刘景煜声音沙哑,眼下挂着两片青黑。 “娘娘风邪入体,又兼急火攻心。”陈子行斟酌着词句,“若不能宽心静养,只怕……”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素来威严的帝王踉跄后退半步。 月光照在那张充满担忧的脸上,竟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惶然。 “是朕错怪她了?”刘景煜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子行低着头,思索半天。 “皇后娘娘……”她最终只挤出这么一句,“心系天下,实乃万民之福。” 刘景煜望向紧闭的殿门,仿佛能透过厚重的檀木看见里面那个缠绵病榻的羸弱身影。 他想起她为后宫诸事操劳的殚精竭虑的样子,心里一阵疼惜。 “罢了。”他转身要走,“你好好为皇后调养身子,三日内她若不见好,朕摘了你的脑袋!” 陈子行大惊失色,连忙应声。 晨光微熹时,燕霁雪的高热终于稍退。 她昏昏沉沉地听见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勉强睁开眼,却见司徒琳璟带着温绿韵、林若微等人鱼贯而入。 “娘娘可算醒了!”司徒琳璟捧着新摘的玉兰花,眼角还带着泪痕,“吓死臣妾了。” 温绿韵将食盒轻轻放在案上:“臣妾熬了雪梨羹,最是润肺……” 林若微却突然凑近床榻,压低声音道:“娘娘知道吗?陛下昨夜在您殿外站到三更天。”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胡说什么……”她声音虚弱,却带着威严。 林若微却不退缩,反而坐得更近了些:“娘娘细想,陛下为何突然针对西陵王?为何要换孔令歌和亲?这分明是打翻了醋坛子。” “荒唐!”燕霁雪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陛下乃一国之君,岂会……” “正因为是帝王,才更怕失去啊,娘娘待西陵王以礼,待北疆百姓以仁,待六宫众人之善,待所有人都太好……好到让人害怕,怕您被抢走。” 燕霁雪怔住了。 “娘娘不信?”司徒琳璟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陛下今早派人送来的雪山玉露丸,据说能将养身子,太医院统共就三颗……” 瓷瓶在燕霁雪掌心泛着温润的光。 她盯着瓷瓶看了半天,突然觉得心口那股郁结的气散了些许。 轻轻摩挲着瓷瓶上精致的龙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本宫累了。”她轻声说道,却不再看那扇紧闭的殿门,“你们都退下吧。” 接连两日,御书房内气压低得骇人。 刘景煜批阅奏折时朱笔划破了好几张纸,伺候的宫人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个不慎触了霉头。 御前总管德胜这两日走路都踮着脚尖,额头上新添了几道皱纹。 “陛下,该翻牌子了。”德胜捧着鎏金托盘,声音比蚊子还细。 刘景煜头也不抬,随手翻了温绿韵的牌子。 待德胜退下后,他突然将朱笔重重掷在案上,墨汁溅在奏折上,殿内一片死一样的冷寂。 夜里,温绿韵梳妆完毕来到乾清宫。 她知道刘景煜情绪不佳,因此穿着素雅,准备安安静静待着,不去触霉头。 可刚踏入内殿,就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脚步一顿。 “臣妾参见陛下。”她恭敬行礼,抬眼时看见刘景煜面色铁青地倚在窗边,手中白玉酒杯已经见了底。 刘景煜冷冷扫她一眼:“过来斟酒。” 温绿韵乖顺地上前,却在接过酒壶时故意手一抖,半壶梅花酿全洒在了刘景煜的袖口上。 “臣妾该死!”她慌忙跪下,却悄悄抬眼观察面前人的神色。 刘景煜眉头紧锁,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 他盯着袖口的水渍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平日与皇后走得近,可知她……近日如何?” 温绿韵眼睛一亮,心想自己今日定然不会有事了。 她缓了缓,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娘娘病中仍惦记着六宫事务,昨儿还强撑着处理了尚宫局的账册,臣妾看着实在心疼,本想今夜去探望……只是怕打扰娘娘休息。” 刘景煜眉头微挑,“怎么,你是怪朕耽搁了你的时间?” “不敢不敢,臣妾不敢。”温绿韵做小伏低,“只是,臣妾实在忧心娘娘,不若陛下先陪臣妾去看看娘娘,再回来就寝……” “混账!”刘景煜冷喝。 温绿韵急忙跪趴下去,“臣妾知错了!” 气氛又一次僵住。 可没一会儿,刘景煜竟然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朕便勉为其难陪你走一遭,快去快回,莫要浪费时间。” 温绿韵差点没忍住笑意,连忙低头掩饰,“是,多谢陛下。” 夜色已深,永安宫门前只余两盏昏黄的宫灯。 碧桃见圣驾突然到来,吓得跪地行礼:“陛下万福,只是娘娘刚服了药睡下……” 刘景煜脸色更难看了。 他盯着紧闭的殿门看了许久,突然拂袖而去。 温绿韵小跑着跟上,在转角处轻声劝道:“陛下别恼,娘娘病中体弱,大家多担待些才是。” “朕……”刘景煜脚步一顿,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别扭地别过脸,“朕该如何,如何赔罪?” 温绿韵眨了眨眼,强忍住笑意:“娘娘最是明理,不会真与陛下计较的,皇上只需要找机会多去关心娘娘,娘娘自然知道陛下的好。” 刘景煜眉头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次日清晨,一队队宫人捧着各色珍宝穿梭在宫道上,流水似的往永安宫送。 到午时,连西夏进贡的汗血宝马都被牵到了永安宫门前。 “这……”燕霁雪靠在软枕上,看着满殿的奇珍异宝,哭笑不得,“陛下这是要开珍宝阁?” 司徒琳璟捂着嘴笑:“娘娘您是没看见,今早内务府的人跑断了腿,陛下连私库里的蓝田暖玉枕都翻出来了,说是安神最好。” 燕霁雪手中的玉梳突然一顿。 铜镜里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胡闹,本宫病中不见客,陛下难道不知?” 第420章 解开误会 “知道归知道……”司徒琳璟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可惦记一个人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规矩?” 正说着,宫人又捧进来一个紫檀木匣。 燕霁雪打开一看,竟是整套的北疆风格银饰,每片银叶上都缀着小小的宝石,熠熠闪烁。 “这……”燕霁雪微微一愣,心里的积雪逐渐融化。 燕霁雪正要说话,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景煜亲自到了,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众人慌忙行礼。 刘景煜上前一步,在主位上坐下,却半天不说话,让人费解。 几个嫔妃面面相觑。 司徒琳璟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温绿韵上前:“陛下,娘娘这两日气色好多了,多亏您送来的补药。” “是啊是啊。”林若微赶紧接话,“娘娘昨儿还说陛下赏的蓝田玉枕睡着最安稳。” 燕霁雪愕然抬头,她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一抬头,却正对上刘景煜闪烁的目光。 刘景煜轻咳一声,别过脸去:“好用就好,朕……朕只是路过。” 几人都差点笑出声。 燕霁雪也觉得好笑。 堂堂一国皇帝,手足无措之时,竟然也能找得出这种借口来,他与普通人何异?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打圆场了,全在用力忍笑。 刘景煜察觉气氛不大对劲儿,恼羞成怒,转身要走,却听见燕霁雪轻声唤道:“陛下。” 刘景煜背影一僵。 “臣妾近日得了几两好茶。”燕霁雪的声音有些别扭,“陛下若有空……” 她想,他毕竟是皇帝。 已经向她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几步,就由她来走好了。 “明日吧。”刘景煜头也不回地打断她,脚步却明显轻快了许多,“朕来品茶。” 待明黄衣角消失在宫门外,满殿嫔妃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司徒琳璟朝着温绿韵挤眉弄眼,“可算和好了。” 温绿韵凑到燕霁雪身边,狡黠地眨眨眼:“娘娘您看,陛下对您真好。” 几日后,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盛,红艳艳的花朵在秋阳下舒展着花瓣。 刘景煜特意命人在临水亭中设宴,为即将启程返回西陵的西陵珏践行。 燕霁雪今日穿了一袭湖蓝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既不显张扬,又不失皇后威仪。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桃花香,也送来亭中几人的谈笑声。 “皇后娘娘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亭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燕霁雪目光扫过众人,在孔令仪身上略作停留。 自打被定下与西陵珏的婚纱,孔令仪就被封为惠和公主,风光无限,自然而然的,她的装扮也变得华丽起来,与西陵珏端坐一起时颇有夫妻相, “免礼。”燕霁雪温声道,缓步走向刘景煜身侧的空位。 她注意到帝王今日神色格外平和,甚至在她走近时,不动声色地将手边的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那是她素日爱喝的云雾茶。 “皇后来得正好。”刘景煜开口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朕正与西陵王说起北疆的风物。” 燕霁雪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刘景煜。 只见刘景煜眉宇间的郁色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许久未见的从容。 这样的转变,让她心头微暖。 酒过三巡,孔令仪起身,盈盈上前,向燕霁雪行了个大礼:“臣女拜谢娘娘栽培之恩。” 燕霁雪伸手虚扶:“快起来。这一路山高水长,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刘景煜突然轻咳一声,示意德胜上前。 总管太监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恭敬地呈到孔令仪面前。 “这是朕与皇后的一点心意。”景煜的声音沉稳有力,“此去西陵,你要谨记自己的责任。”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碧玉手镯,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与燕霁雪腕间那对几乎一模一样。 孔令仪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臣女定当谨记陛下与娘娘教诲,不负所托。” 西陵珏站在一旁,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看向燕霁雪,又看看刘景煜,突然了然地笑了:“小王谢陛下厚赐,令仪得此殊荣,实乃西陵之幸。” 刘景煜也站了起来,破天荒地亲自为西陵珏斟了一杯酒。 “北疆与东序,从此当如一家。”刘景煜举杯示意,目光在燕霁雪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避开,“愿两国永结同好。” 燕霁雪端起茶盏,指尖微微发颤。 她没想到刘景煜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他会用“一家”这个词。 “娘娘?”孔令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询问。 燕霁雪摇摇头,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本宫只是想起,北疆的雪菊茶最是养人,令仪到了那边,记得常给本宫捎些来。” 西陵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郑重地点头:“小王与王妃记下了,北疆的雪菊,永远为娘娘留着。” 宴席将散时,刘景煜突然起身,走到亭边眺望远方。 燕霁雪跟上前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晚霞如火,染红了整座皇城。 “雪儿。”刘景煜突然唤她,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那日……是朕不对。” 燕霁雪心头一颤,抬眸看向身侧的男子。 夕阳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眉宇间的坚毅依旧,却多了几分她熟悉的温柔。 “陛下言重了。”她轻声回应,“臣妾明白。” 刘景煜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燕霁雪耳根发热,她并没有躲开。 “等开春,朕带你去猎场。听说……北疆送来了几匹好马。”他幽幽道。 燕霁雪转头,正对上刘景煜深邃的目光。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骄傲的帝王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弥补那些猜忌与伤害。 “臣妾……提前谢过陛下。”她轻声应道,唇角不自觉扬起。 “朕有空时,也可以带你出宫游玩,微服私访,只要你高兴。”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大手包裹着她的,暖意融融。 两人身后不远处,西陵珏的目光一直落在燕霁雪背影上,近乎痴缠。 “王爷,再饮一杯吧。”孔令仪笑着为他倒酒。 西陵珏默默收回目光,也收起眼底那不便为人知晓的情思。 第421章 比试 西陵珏放下酒杯时,琉璃盏在案几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扬声道: “陛下,临别之际,不如让小王见识见识陛下的英姿?” 燕霁雪目光微沉。 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反应过来,刘景煜已经答应,“好啊,权当助兴,朕正想领教西陵王的马上功夫。” 演武场上。 侍从们迅速清场备马。 燕霁雪看着刘景煜解开龙纹大氅,露出里面紧束的玄色骑装。 他腰间佩着的长剑是先帝所赐,剑鞘上盘踞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样的装束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与平日朝堂上的威严截然不同。 西陵珏也褪去了华贵的外袍,靛蓝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两人翻身上马时,场边观战的宫人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燕霁雪站在观武台上,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 她看见刘景煜策马而出的瞬间,英姿勃发,丝毫不逊于北疆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 西陵珏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蓝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令旗挥下的刹那,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刀剑相击的铮鸣声响彻演武场,火星在兵刃相接处迸溅。 刘景煜的剑法大开大合,每一招都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霸气。 西陵珏的招式却诡谲多变,银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锋利的弧线,令人目不暇接。 燕霁雪目不转睛地盯着演武场上两道身影,心里微微紧张起来。 她看见刘景煜一个漂亮的回身,剑锋擦过西陵珏的衣角,在靛蓝色的衣料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裂痕。 西陵珏也不甘示弱,突然俯身躲过下一剑,银刀险些挑落帝王的发冠。 两人的身影在场上交错,马蹄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观战者的视线。 “砰。” 一声闷响过后,西陵珏的坐骑被刘景煜的马撞了个趔趄。 北疆王在马上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却已经失了先机。 “承让。”刘景煜勒马而立,声音沉稳有力。 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西陵珏蓝眸微眯,突然笑道:“陛下武艺超群,不如再比一场骑射?” 这话分明是不服气。 他的目光越过刘景煜的肩膀,落在观武台上的燕霁雪身上,“听闻皇后娘娘箭术精湛,不知可否赐教?” 燕霁雪心头一跳。 她向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婉拒这个提议,到此结束吧,胜负已定,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谁知帝王竟朗声道:“皇后箭术确实不凡,就由她代朕出战。” 场边顿时一片哗然。 燕霁雪瞪大眼睛,却见刘景煜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那笑容里还带着几分鼓励。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场中。 宫女们连忙捧上早就备好的正红色骑装,碧桃为她挽起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请娘娘指教。”西陵珏递上雕花长弓。 燕霁雪接过长弓,翻身上马。 她今日这身装束英气逼人,正红色的衣袂在风中飞扬,与以往温婉大气的皇后模样大相径庭。 第一箭离弦,正中百步外的红心,箭尾的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好!”众人喝彩声未落,第二箭已经离弦。 这一箭更是神奇,竟将前一箭从中劈开,牢牢钉在靶心。 西陵珏眼中闪过惊艳,随即也连中两箭。 第三箭时,燕霁雪故意偏了准头,让西陵珏领先一分。 毕竟他是西陵王,该给的颜面必须给。 这个时候,西陵珏也意识到了什么,自嘲一笑,跳下马,站在灼灼阳光下仰视着燕霁雪。 “皇后娘娘当真不凡,小王佩服。”他扬声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洒脱与释然。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再有不甘,又能怎样。 “王爷承让了。”燕霁雪淡漠一笑。 翌日清晨,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 西陵珏与孔令仪的车驾已经停在宫门外,随行的侍卫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燕霁雪与刘景煜并肩而立,晨光为二人镀上一层金边。 孔令仪穿着绯色嫁衣,发间的金步摇在风中轻轻晃动,脸上弥漫着娇羞的红晕。 “此去山高水长,西陵王保重。”燕霁雪声音温和。 她今日特意穿了正红色凤袍,发间的金凤步摇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西陵珏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金笼,里面是一对雪白的鹰隼:“这对海东青可日行千里,娘娘若有吩咐,随时可传信西陵。”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就当是……为昨日的冒犯赔罪。” 燕霁雪点头收下,示意碧桃捧上一个紫檀匣子:“这是太医院秘制的九转还魂丹,望西陵王善自珍重,愿两国永享太平。” 西陵珏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着看向刘景煜:“小王真羡慕陛下,能有这样全能的皇后。” 他声音压得更低,“当年若非娘娘亲赴北疆劝和,我部也不会选择停战。” 燕霁雪心头一跳,余光瞥向刘景煜。 却见帝王神色如常,甚至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朕有此贤后,确是朕之幸,也是东序之幸。” 西陵珏大笑,翻身上马。 车队缓缓启程,扬起一路尘烟。 燕霁雪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靛蓝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忽然觉得肩上一轻,刘景煜已经松开了手。 “陛下不生气?”她轻声问道,目光仍望着远方。 刘景煜没有立即回答。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蓝宝石簪子,正是那日西陵珏进贡的礼物。 他将簪子亲手为燕霁雪戴上,笑着道:“朕信你。” 燕霁雪怔怔望着帝王坚毅的侧脸,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暮色四合,西陵珏的车队行至京城二十里外的落霞坡。 残阳如血,将蜿蜒的官道染成一片赤红。 孔令仪靠在马车窗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忽然觉得那颜色红得有些刺目。 “王爷,前面就是十里亭了,要不要歇歇脚?”侍卫长在车外请示。 西陵珏正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睛。 第422章 遇袭 他掀开车帘一角,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不必了,趁着天色还亮,多赶些路……”话音未落,他瞳孔骤然紧缩,耳尖敏锐地捕捉到树林中异常的响动。 “有埋伏!”他厉声喝道,同时一把将孔令仪护在身后。 几乎是同一时刻,数十支羽箭已破空而来,箭矢钉入车壁的闷响与侍卫们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孔令仪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西陵珏按倒在车厢底部。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箭矢如雨般落下,几名侍卫已经倒在血泊中。 西陵珏拔出腰间银刀,刀光如练,将射向马车的箭矢尽数斩落。 “保护王妃!”西陵珏跃下马车,靛蓝色的衣袍在暮色中翻飞。 孔令仪被侍卫们团团护住,透过人墙的缝隙,她看见黑衣人如潮水般从树林中涌出,刀剑在夕阳下泛着森冷的光。 西陵珏背靠马车,银刀在手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一个黑衣人扑来,被他当胸一刀,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触目惊心。 这些刺客身手不凡,招招致命,绝非寻常山匪。 “发信号!”他朝侍卫长吼道,“向京城求援!” 一支穿云箭呼啸着升空,在暮色中炸开一朵赤红的烟花。 那是西陵特有的求救信号,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厮杀越发激烈。 西陵珏的后背突然一痛,他反手摸去,竟是一支的箭矢。 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牙折断箭杆,继续挥刀。 黑衣人却越来越多,仿佛杀之不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人也渐渐疲惫不支,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负隅顽抗。 就在众人力竭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一支黑甲骑兵如利剑般刺入战场,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枪,高声喝道: “燕家军在此!” 燕啸虎的声音如雷霆炸响。 他身后三百精骑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瞬间将黑衣人冲得七零八落。 西陵珏恍惚间看见燕啸虎一枪挑飞三个黑衣人,可谓以一当十。 不一会儿,那些杀手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留个活口!”燕啸虎厉喝。 几个亲兵立刻扑向一个受伤的黑衣人,却见那人嘴角突然溢出黑血,竟是咬碎了藏在牙间的毒囊,也一命呜呼了。 “该死!”燕啸虎气得踹了一脚那尸体,“罢了,先救人。” 燕啸虎扶起受伤的西陵珏,发现他后背的伤口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毒箭?”他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快回将军府!” …… 燕之鸿闻讯赶来,看到西陵珏的伤势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这不是……”他声音发颤,几个月前自己重伤垂危的场景历历在目,“和当时射伤我的毒一模一样!” “老将军可有解毒之法?”西陵珏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安。 燕之鸿立刻让人取来一个白玉小瓶,里面仅剩的半瓶“雪山玉露”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这里还有半瓶,得尽快进宫,请皇后娘娘派陈太医前来调配解药。” “多谢燕将军。”西陵珏艰难开口,一张脸已经煞白。 子时三刻,燕啸虎浑身紧张地闯入永安宫。 燕霁雪正在灯下阅读,看他这个样子,登时一愣。 “啸虎?她声音发紧,目光落在他铠甲上的血迹,“出什么事了?” 燕啸虎单膝跪地,声音沉重:“娘娘,西陵王在落霞坡遇袭,中了毒箭,那毒与此前父亲所中的毒一模一样,所幸还剩半瓶雪山玉露,父亲让我进宫求娘娘派陈太医出宫救人。” 燕霁雪猛地站起身,她指尖微微发抖,不久前父亲重伤垂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她不敢想要是西陵珏在东序出了事,该是多大的祸端。 “立刻派陈太医去将军府!”她转向碧桃,声音已经恢复镇定,“快!” 碧桃走后,她又唤来松月,声音低沉,“传信给燕临,让他查查最近可有西夏细作入京的踪迹,尤其是……萧卿尘的下落。” 她怀疑此事就是萧卿尘的手笔,那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什么事做不出来? 松月也领命而去。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燕霁雪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翻涌。 第二天晚上,松月才匆匆返回,脸色异常凝重:“萧卿尘半月前离开西夏,行踪不明。” 燕霁雪瞳孔微缩。 果然。 十有八九是他了。 “加强京城戒备。”她声音冷得像冰,“传令边关,严查西夏细作,另外……” 她转身看向松月,“派人盯紧西陵王的伤势,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燕霁雪回到内殿,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西陵珏那双湛蓝的眼睛。 若他真有不测,西陵必乱,届时西夏趁虚而入…… “娘娘。”碧桃轻声唤道,“您该歇息了。” 燕霁雪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渐亮的天色上:“再等等陈太医的消息。” 翌日清晨,刘景煜踏入永安宫时,燕霁雪正在案前写信。 晨光透过窗纱,在她疲惫的眉眼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帝王的目光落在她发间微微歪斜的金凤簪上,她竟连梳妆都未来得及整理。 “陛下。”燕霁雪搁下笔,起身行礼时身形微晃,显然一夜未眠。 刘景煜伸手扶住她,掌心触及她冰凉的手指时眉头一皱:“西陵王的事,朕知道了。” 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案上墨迹未干的信笺,“可查出什么线索?” 燕霁雪轻轻抽回手,示意宫人退下:“极有可能是萧卿尘,那个疯子!” “萧卿尘?”刘景煜声音骤冷,殿内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臣妾已经给赫连奕去信。”燕霁雪拿起案上的信笺,火漆上印着燕家的家徽,“他是西夏太子,与萧卿尘素来不睦,应当能约束一二。” 刘景煜点了点头,轻轻颔首:“朕派玄离带一队暗卫去查萧卿尘的下落。” 他顿了顿,“西陵王那边……” “臣妾正要去将军府。”燕霁雪整理着袖口,“总该让他知道,是谁要他的命。” 第423章 静嫔生了 将军府。 西陵珏靠在床头,脸色苍白。 孔令仪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换药。 见燕霁雪进来,她连忙起身行礼,眼眶还红着,显然哭过。 “娘娘。”西陵珏想要起身,被燕霁雪制止。 他后背的伤口虽已解毒,但仍缠着厚厚的纱布,稍一动作就渗出点点猩红。 燕霁雪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伤处:“是萧卿尘。” 西陵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猜到了。”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错认的杀意。 燕霁雪指尖一颤。 她没想到西陵珏竟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他如此敏锐。 “萧卿尘与赫连奕立场相左,一直想挑起东序与西陵的战事。”她道。 “他想坐收渔利。”西陵珏冷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孔令仪连忙端来药碗,被他摆手拒绝,“放心,我不会迁怒东序,但萧卿尘……这笔账,我迟早要清算,北疆与东序的盟约,也不会因此动摇。” 离开将军府时,已是日暮西沉。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淌过,转眼已是仲春。 西陵珏的伤势痊愈后,便带着孔令仪启程返回北疆。 燕霁雪站在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直到那抹靛蓝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 微风卷起她的衣袂,带着几分凉意。 回宫后的日子平静如水。 燕霁雪每日处理宫务,教导谨承功课,偶尔抱着谨安在御花园散步。 刘景煜近来政务繁忙,但每晚都会来永安宫坐坐,有时批阅奏折到深夜,就宿在她这里。 这日清晨,燕霁雪正在批阅尚宫局送来的账册,忽见碧桃捧着一封信匆匆进来:“娘娘,西夏来的急信。” 燕霁雪放下朱笔,拆开火漆。 信是赫连奕亲笔所写,字迹力透纸背,带着西夏人特有的豪迈。 信中说他已派亲信全力搜捕萧卿尘,只是西夏王年迈昏聩,一直偏宠萧卿尘,让他多有掣肘。 不过信末那句“父王病重,恐时日无多”,却让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总算有个好消息。”她轻叹一声,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苗窜起,映得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暖意。 西夏王一旦驾崩,赫连奕继位,萧卿尘就再难掀起风浪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半月。 可没想到这日大觉寺传来消息,静嫔生了! 燕霁雪她猛地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母子可平安?” 碧桃脸色发白:“今早寅时发作的,生了个小皇子弹可是……静嫔娘娘血崩,现在昏迷不醒,太医说……说怕是凶多吉少……” 燕霁雪不等她说完,已经大步往外走:“备轿!本宫要亲自去大觉寺!” 走到门口又猛地停住,转身对碧桃道,“去请陈太医,带上最好的药材,再派人去平远伯府报信。” 大觉寺的禅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静嫔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脸色灰白憔悴,身下的被褥已经被血浸透。 刚出生的小皇子被裹在粗布襁褓中,由一位老尼姑抱着,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燕霁雪一进门就被这景象刺痛了眼睛。 她快步上前,接过那个瘦小的婴儿。 孩子在她怀中渐渐止住了哭泣,小脸皱成一团,显得格外可怜。 “陈太医呢?”她厉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禅房里格外尖锐。 “微臣在此。”陈太医满头大汗地从外间进来,手中捧着药箱,“娘娘,静嫔失血过多,脉象微弱,恐怕……” “本宫不管用什么办法!”燕霁雪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必须救活她!” 陈子行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诊治。 燕霁雪抱着孩子退到一旁,看着太医施针用药,心口像压了块大石。 她答应过平远伯,只要静嫔不惹是生非,就护她周全,可这才过去多久。 燕霁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娘娘。”碧桃小声提醒,“小皇子该喂奶了。” 燕霁雪这才回过神,将孩子交给早已候在一旁的乳母。 她走到静嫔床前,看着这个曾经明艳张扬的女子如今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静嫔虽然骄纵,但后来也已经悔改,更何况,她的父亲对燕家有恩。 燕霁雪对陈太医道,“库房里还有一支百年老参,立刻取来,先吊着她的命。 陈子行连连点头,手上动作不停。 银针一根根刺入静嫔的穴位,药汁一勺勺喂入她口中。 燕霁雪站在一旁,看着静嫔灰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天色渐晚,禅房内点起了油灯。 燕霁雪一直守在这里,连晚膳都未曾用。 直到子时,陈子行才长舒一口气:“娘娘,静嫔的脉象稳住了。” 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禅院的地面上,像铺了一层薄霜。 “好好照顾她。”燕霁雪对守在一旁的宫女们吩咐道,“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回宫的路上,夜风微凉。 燕霁雪靠在轿中,闭目养神。 今日这一番折腾,让她身心俱疲。 但想到那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和终于脱险的静嫔,她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轿子忽然停下,外面传来侍卫的喝问声。 燕霁雪掀开轿帘,只见刘景煜一身常服,正站在宫门前,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月光下,他的眉眼格外深邃,带着几分罕见的焦急。 “陛下怎么在这里?”燕霁雪下了轿,有些诧异。 刘景煜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责备:“朕听说你去了大觉寺,一直未归,这么晚还在外面,万一着凉……” 燕霁雪心中一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静嫔脱险了,生了个小皇子。” 刘景煜点点头,牵着她往宫内走:“朕已经知道了,平远伯府也派人去了大觉寺。” 晨光微熹,大觉寺的晨钟刚刚敲响。 静嫔虚弱地靠在床头,她怔怔地望着怀中熟睡的婴孩,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 第424章 陛下做主就好 允儿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主子这副模样,眼眶又红了:“娘娘,该喝药了。” 静嫔恍若未闻,依旧盯着孩子的面容出神。 婴儿的睫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纤长,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她忽然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手指微微发颤。 “娘娘……”允儿声音发颤,药碗在手中微微晃动。 静嫔猛地回神,强自镇定道:“药放下吧,本宫待会儿再喝。” 禅房外传来脚步声,静嫔慌忙将孩子往怀里藏了藏。 燕霁雪带着太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静嫔神色紧张的模样。 “今日气色好些了。”燕霁雪温声道,目光在静嫔怀中的襁褓上停留了一瞬。 静嫔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勉强扯出一抹笑:“托娘娘的福。” 她声音虚弱,“孩子刚睡下,怕是……” 燕霁雪微微一笑,示意太医上前诊脉:“本宫不打扰孩子休息。” 她走到窗前,状似无意地拂了拂窗台上的灰尘,“这禅房简陋,委屈静嫔了,待身子好些,本宫派人接你们回宫。” 静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臣妾……臣妾想在大觉寺多住些时日。”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勉强扯出一抹笑,“臣妾生这孩子时耽搁了时间,导致孩子体弱,怕是经不起颠簸。”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孩子的襁褓。 那绣着如意纹的锦被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头发都没露出来。 她想起宫中嬷嬷说过,静嫔生产时,接生婆是平远伯府送来的老人。 “也好。”燕霁雪转身时,余光瞥见允儿悄悄松了口气的样子。 出了大觉寺,燕霁雪并没有上轿,而是带着碧桃在山路上慢慢走。 春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 静嫔有些反常,允儿也十分紧张。 还有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纠缠在她心头,直到回到永安宫。 “娘娘。”碧桃轻声唤道,“陈太医求见。” 陈子行进来时,手中捧着一本医案:“娘娘,静嫔的脉象已趋平稳,只是……”他欲言又止。 “怎么?”燕霁雪淡漠开口。 陈子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微臣并没有检查孩子,是平远伯府有经验的嬷嬷保持的此事,嬷嬷说……说孩子很健康,是个健壮的小皇子。” 燕霁雪指尖轻轻敲击案几:“为何不让你亲自检查孩子?” “这……”陈子行声音更低,“静嫔娘娘将孩子护得很紧,微臣看过一眼,她便以孩子不宜见风为由让人将孩子带了下去。” 燕霁雪微微颔首:“下去吧,你过两天再去看看。” 连着几日,刘景煜的说辞都很统一,他还是没能摸到孩子一星半点。 燕霁雪觉得不太对劲儿,便将此事告诉刘景煜,让他去大觉寺看看。 刘景煜二话不说,便让人备了车架,前往寺庙。 午后,日头正好。 静嫔靠在床头,怀中抱着熟睡的婴孩,晨光为她们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允儿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娘娘,陛下的銮驾到山门了。” 静嫔的手指骤然收紧,孩子不舒服地动了动,她连忙松手,轻轻拍抚。 她的目光落在孩子粉嫩的小脸上,那眉眼确实与寻常婴孩无异,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给本宫更衣。”她强自镇定道,将孩子交给乳母。 刘景煜踏入禅房时,静嫔已经整理好仪容,跪在门前迎驾。 他抬手虚扶:“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 “托陛下洪福,臣妾已无大碍。”静嫔声音轻柔,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一旁的摇篮。 刘景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那个被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 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朕看看孩子。” 静嫔的手指在袖中绞紧了帕子,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地引着刘景煜来到摇篮边。 乳母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递到刘景煜面前。 他接过孩子,动作竟出奇地熟练。 他轻轻掀开襁褓一角,露出孩子粉嫩的小脸。 婴孩睡得正香,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小嘴微微嘟着,显得格外可爱。 “这孩子生得漂亮。”刘景煜端详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就赐名谨行,望他日后行事端正。” 静嫔眼眶微红,连忙福身:“臣妾代谨行谢陛下赐名。” 燕霁雪站在一旁,目光也落在孩子身上。 婴孩的眉眼确实与刘景煜有几分相似,小鼻子挺拔,唇形饱满,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心中那点疑虑渐渐消散,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孩子可还健康?”燕霁雪温声问道。 静嫔抹了抹眼角,声音带着哽咽:“太医说谨行体弱,需好生将养,臣妾不得不护得紧些,生怕有个闪失……” 刘景煜将孩子交还给乳母,难得地温声道:“爱妃辛苦了。” 又看向燕霁雪,“皇后觉得如何?” 燕霁雪看着静嫔泛红的眼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 她轻声道:“静嫔爱子心切,臣妾明白,宫中已备好了一切,待谨行满月,便可回宫静养。” 静嫔闻言,眼泪夺眶而出:“臣妾谢陛下、娘娘恩典。” 离开大觉寺时,刘景煜与燕霁雪并肩而行。 山间空气清新,时不时会有鸟鸣声传来,纯净无暇。 走着走着,刘景煜忽然开口:“谨行比谨烨出生时瘦弱些。” 燕霁雪微微点头:“早产的孩子,难免体弱多病静嫔也是可怜,生产时险些……” 刘景煜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朕已命内务府备下厚赏,待他们回宫,再好好补偿。” 燕霁雪点了点头,“陛下做主就好。” 一个月后,谨行满月之日,静嫔风光回宫。 内务府准备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她的宫殿,就连谨行的摇篮都是紫檀木所制,四周缀满了金铃铛。 燕霁雪亲自来探望时,静嫔正抱着谨行在庭院中晒太阳。 婴孩穿着大红绣金的满月服,小脸粉扑扑的,比出生时圆润了不少。 “娘娘。”静嫔连忙起身行礼。 第425章 静宁宫的异常 燕霁雪笑着摆手:“不必多礼。” 她凑近看了看谨行,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谨行长得真好,比满月时胖了一圈。” 静嫔眼中满是慈爱,轻轻摇晃着孩子:“都是托娘娘的福,这孩子虽然体弱,却格外乖巧,夜里都不怎么哭闹。” “本宫带了些小玩意儿来。”燕霁雪示意碧桃呈上一个锦盒,“这是西域进贡的安神香,对你睡眠有益,本宫听说你夜不能寐。” 静嫔接过锦盒,眼眶又红了:“多谢娘娘。” “好了。”燕霁雪轻轻拍拍她的肩,“你好生将养,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寻本宫。” 母子二人回宫第三天,便是谨行满月这日,静宁宫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殿内,熏香袅袅,各色贺礼堆满了偏厅的案几。 谨承牵着谨烨的小手,两个小皇子踮着脚尖凑在摇篮边,好奇地望着里面熟睡的婴孩。 “皇兄,他好小啊。”谨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声说道,“比我的布老虎还小。” 谨承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谨行粉嫩的小脸: “母后说,小弟弟是早产的,所以比我们出生时瘦弱些人不过他现在长得可快了,你看,脸蛋圆嘟嘟的。” 谨烨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小手:“他什么时候能和我们一起玩啊?” 静嫔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她今日穿着绛红色的宫装,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微微倾身的动作轻轻晃动:“等谨行再长大些,就能陪两位殿下玩耍了。” 殿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司徒琳璟带着温绿韵、林若微等人鱼贯而入。 她们手中捧着各式贺礼,有绣着吉祥图案的小衣裳,有镶着长命锁的金项圈,还有用上等檀木雕成的小玩具。 “静嫔妹妹今日气色真好。”司徒琳璟温声说。 温绿韵也凑过去看了看小家伙,被他的可爱模样逗得忍不住笑。 静嫔一一谢过,命宫人将贺礼收好。 她怀中抱着谨行,小家伙被这么多陌生人惊动,不安地滚动着小身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哎呀,小殿下认生了。”林若微掩嘴轻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金铃铛,“来,看看这个。” 铃铛清脆的声音吸引了谨行的注意,他止住哭声,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看。 众嫔妃见状,都笑了起来,殿内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燕霁雪与刘景煜一同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画面。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刘景煜难得地面露柔和:“看来谨行很得大家喜爱。” 谨承和谨烨见到父皇母后,立刻规规矩矩地行礼。 谨烨还献宝似的举起一个小布偶:“母后你看,这是儿臣给弟弟准备的礼物!” 燕霁雪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烨儿真懂事。” 欢宴持续到日暮时分,宾客们才陆续散去。 静嫔亲自将谨行哄睡,交给乳母照看。 待殿内只剩心腹宫人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都安排好了吗?”她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允儿跪在地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娘娘,那两个稳婆已经……” 静嫔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宫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很好,记住,这件事永远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允儿伏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奴婢明白,那两个稳婆的家人也已经打点好了,他们只当是意外……” 一阵微风吹来,殿内的烛火猛地摇晃起来,在静嫔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转身看向熟睡中的谨行,眼神复杂。 “去把本宫的金锁拿来。”她突然说道,“就是陛下赐的那把。” 允儿连忙去取来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上面刻着“谨行”二字,是刘景煜亲笔所题。 静嫔接过金锁,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字,眼中的冰冷渐渐融化,泛起一丝温柔: “戴在谨行身上吧,保佑他平安长大。” 殿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映出一片寒光。 …… 御书房。 燕霁雪将手中的密信轻轻推到刘景煜面前。 信笺上西陵珏的字迹遒劲有力,寥寥数语报了个平安,末尾还特意提及北疆与东序永结同好的承诺。 “西陵珏平安归国,北疆便不会生乱。”燕霁雪指尖轻点信纸,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刘景煜看完信,唇角微扬:“此次西陵珏成功脱险,多亏将军府及时援手,朕已下旨,赐燕啸虎黄金千两,以示嘉奖。” 燕霁雪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 微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让她忽然想起那个在大觉寺出生的孩子。 自从谨行回宫,静宁宫就日夜不得安宁,孩子的哭声时常传到邻近的宫殿。 “陛下可曾去看过谨行?”她轻声问道,“听闻那孩子近来哭闹得厉害。” 刘景煜眉头微蹙:“太医说是先天不足,需好生将养,静嫔照顾得辛苦,朕已命内务府多拨些人手过去。”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言。 与此同时,静宁宫内,谨行的哭声撕心裂肺。 静嫔抱着孩子在殿内来回踱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她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婴孩,可小家伙依旧哭得小脸通红。 “娘娘,您歇会儿吧。”允儿端着药碗进来,看见主子憔悴的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让乳母来哄会儿。” 静嫔摇摇头,低头看着怀中哭闹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不认乳母,一离了本宫就哭得更凶,这孩子……怎么比本宫想的还要羸弱……” 允儿慌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是啊,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累着娘娘了。” 静嫔苦笑一声,轻轻拍抚着孩子的后背:“可无论如何,本宫都要将他养大……” 太医来诊脉时,谨行已经哭累了,正抽抽搭搭地睡着。 老太医搭脉良久,眉头越皱越紧:“小殿下先天不足,心脉虚弱,需长期调养。” 第426章 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经过一番思索,他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临走时又叮嘱道,“切记不可受惊,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静嫔送走太医,回身看着摇篮中瘦小的孩子,眼中泪光闪烁。 她正欲伸手抚摸孩子的脸颊,忽听宫人通传:“皇后娘娘到。” 静嫔浑身一僵,慌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迎出去。 燕霁雪带着碧桃和一众宫人进来,身后还跟着捧着礼盒的内侍。 “本宫听闻谨行身子不适,特来看看。”燕霁雪温声道,目光在静嫔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静嫔也瘦了不少。” 静嫔勉强扯出一抹笑:“劳娘娘挂念,谨行只是有些夜啼,太医说无大碍。” 燕霁雪走到摇篮边,俯身看了看熟睡的孩子。 谨行的小脸苍白,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格外可怜。 她伸手轻轻拂过孩子的额头,发现触手冰凉。 “本宫带了些补药来。”她示意碧桃呈上几个锦盒,“给小殿下好好将养将养。” 静嫔接过锦盒,手指微微发抖:“臣妾谢娘娘恩典。” 燕霁雪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内,发现角落里摆着几个药罐,其中一个盖子半开,露出里面黑糊糊的药渣。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太医开的方子可有效?” 静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还、还好,谨行服了几剂,夜里睡得安稳些了。” 燕霁雪点点头,没再多问。 离开静宁宫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静嫔正抱着孩子轻轻摇晃,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去查查静嫔在大觉寺生产时的情形。”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立刻吩咐松月,“问问当时都发生了什么,本宫总觉得静嫔有些反常。” 那药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静嫔那么紧张? 这些疑团纠结在她心里,怎么也散不开。 可没想到三日后,松月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娘娘,为静嫔娘娘接生的那两个稳婆已经死了,一个失足落水,一个突发急病,都在这一个月内……” 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什么,怎会这样?” 松月低头不语。 “继续查。”燕霁雪声音冷酷,“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静宁宫那边。” 夜深了,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静宁宫的方向。 那里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翻涌着无数猜测,静宁宫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那稳婆,究竟又是谁杀的? 这一次,松月足足查了五天,可见的确花了心思。 这日夜里,她带回来一样东西。 燕霁雪站在窗前,手里摩挲着这枚铜牌,这便是松月刚带回来的证物。 “娘娘,那武僧已经招认了。”松月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是静嫔娘娘身边的允儿给了他五十两黄金,让他除掉那两个稳婆。” 铜牌上沾着暗褐色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燕霁雪将铜牌翻转,背面刻着“大觉寺武堂”四个小字,正是那武僧的身份凭证。 “人呢?” “关在暗牢里。”松月抬头,“他交代说,允儿特意叮嘱要做得像意外,还给了他稳婆的日常行踪,让他成事之后离开京城,可他却因为牵挂师弟,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所以被人盯上,差点死了,是奴婢救了他。” 燕霁雪低头想了想,将铜牌收入袖中:“备轿,去静宁宫。” 静宁宫内,谨行刚被乳母哄睡。 静嫔正倚在软榻上小憩,忽听宫人惊慌来报:“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她猛地坐起,还未来得及整理,燕霁雪已经带着松月和碧桃走了进来。 燕霁雪今日未着正装,一袭素色长裙衬得她面容格外冷肃。 “皇后娘娘金安……”静嫔慌忙行礼,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燕霁雪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奔入主题:“静嫔,本宫今日来,是想问问大觉寺那两个稳婆的事。” 静嫔脸色微,却不动声色:“稳婆?臣妾、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啪”的一声,那枚带血的铜牌被扔在案几上。 燕霁雪声音凌厉:“大觉寺的武僧慧决已经招了,是允儿指使他杀人灭口。” 静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娘娘明鉴!臣妾冤枉啊!定是那武僧污蔑……” “污蔑?”燕霁雪冷笑一声,“松月。” 松月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是慧决的供词。” 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允儿交代他做这件事的始末,甚至包括他怎么杀死的那两个人,细致入微。 静嫔顿时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颤抖着看向站在角落的允儿,后者早已吓得跪伏在地,不住地磕头。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燕霁雪俯视着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为何要杀那两个稳婆?” 静嫔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突然扑上前抱住燕霁雪的腿:“皇后娘娘!臣妾只是一时糊涂!生产那日,那两个稳婆不尽心,差点害死臣妾和谨行……臣妾、臣妾气不过才……” 燕霁雪皱眉:“就因为这个?” “当时臣妾备受苦楚,差点死掉,那两个稳婆见情况不对,还想临阵脱逃,令臣妾更加惊慌,导致血崩,也正是因为这些,谨行才……臣妾真的气不过,若不是她们,臣妾不会亏空了身子,谨行也不会整日受罪。”她哭得格外凄惨。 燕霁雪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在想她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臣妾知错了!请娘娘恕罪。”见她不说话,静嫔脸色煞白,“臣妾愿意补偿她们的家人,捐钱修庙,抄经超度……只求娘娘开恩!”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静嫔的抽泣声和谨行在隔壁隐约的啼哭。 燕霁雪看着脚下哭得发抖的女子,心中疑虑更深,若只是报复,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灭口? 那两个稳婆到底知道了什么? “两条人命,岂是你抄几卷经书就能抵消的?”燕霁雪冷声道,“那些失去至亲的家人,又该如何补偿?” 第427章 处罚静嫔 静嫔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绝望:“娘娘,臣妾真的知错了……谨行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啊……” 提到孩子,燕霁雪的神色微微松动。 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从今日起,静嫔闭门思过,手抄《地藏经》百卷为死者超度,那两个稳婆的家人,各赏白银千两,田宅一处。” 静嫔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燕霁雪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静嫔仍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脆弱。而隔壁的谨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闹。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站在窗前久久不语。 松月忍不住问道:“娘娘,此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燕霁雪冷笑,“那两个稳婆的死绝不简单,继续查,尤其是她们生前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夜色渐深,一轮冷月爬上枝头。 静宁宫内,静嫔抱着哭闹不止的谨行,在殿内来回踱步。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她却恍若未闻,只是机械地摇晃着,眼中一片空洞。 允儿战战兢兢地进来:“娘娘,皇后娘娘已经起疑了,咱们要不要……” “闭嘴!”静嫔厉声喝道,吓得怀中的孩子哭得更凶。 她慌忙拍抚,声音又软了下来,“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不能再……” …… 第二日,静嫔便送来了金银钱财与地契,托松月去送给两个稳婆家中,静嫔还自罚闭门思过一个月,态度可谓诚挚。 看在她这个份儿上,燕霁雪才勉强饶了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功夫,谨安公主的降生已有八九个月,这天燕霁雪满地爬的谨安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结果惊讶得发现,自己女儿竟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燕霁雪格外惊喜,急忙又尝试着将她放到地上,小家伙不太稳当,但还是扶着床架站了一小会儿。 “安安真棒!”燕霁雪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爱不释手。 她让碧桃去请自己交好的几个姐妹过来同聚。 “娘娘万福!”司徒琳璟和温绿韵携手而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礼盒的宫女。 司徒琳璟今日穿了件杏黄色的襦裙,发间簪着几朵小巧的绢花,显得格外活泼。 温绿韵则是一袭淡绿色罗裙,温婉可人。 “臣妾们给谨安小公主做了几件小衣裳。”温绿韵笑着示意宫女呈上礼盒,“都是最柔软的云锦料子,绝不会磨伤小公主娇嫩的肌肤。” 燕霁雪放下朱笔,示意碧桃接过礼盒:“两位有心了,谨安近来长得快,前日的衣裳今日就嫌小了。” 司徒琳璟凑近了些,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娘娘,能让臣妾们看看小公主吗?听说碧桃近来能扶着东西站起来了呢。” 燕霁雪点点头,示意乳母将谨安抱来。 不一会儿,乳母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进来。 谨安穿着鹅黄色的小袄,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来人,小手不安分地去抓司徒琳璟的袖子。 “哎呀,小公主真可爱!”司徒琳璟惊喜地轻呼,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比画上的仙童还要漂亮!” 温绿韵也凑过来,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拨浪鼓:“安安看这里。” 谨安被声音吸引,伸出小手去够。 司徒琳璟顺势将她放在铺了软毯的地上,扶着她的腋下让她站立。 小丫头的小腿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身体,竟然真的站稳了。 “娘娘快看!”温绿韵惊喜地叫道,“小公主又站起来了!” 燕霁雪连忙放下手中的册子,快步走过来。 只见谨安摇摇晃晃地站着,小脸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司徒琳璟的手指,突然松开一只手,朝燕霁雪的方向伸去。 殿内的宫女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燕霁雪眼眶微热,蹲下身张开双臂:“谨安,到娘亲这里来。” 谨安的小腿颤了颤,竟然真的迈出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她摇摇晃晃地走了三步,最后扑进了燕霁雪的怀里。 “天哪!”司徒琳璟激动地拍手,“小公主不仅会站,还会走了!这才不到一岁呢!” 温绿韵也惊叹不已:“臣妾记得谨承殿下和谨烨殿下都是一岁多才会走的,小公主当真聪慧过人!” 正当众人欢喜之际,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谨承牵着谨烨的手走了进来,两个小皇子刚下学,还穿着整齐的皇子服。 “母后!”谨烨一眼看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妹妹,立刻松开哥哥的手跑过来,“妹妹会走路了吗?” 燕霁雪笑着点头,将谨安放到地上:“来,让哥哥们看看。” 谨安看见两个哥哥,兴奋地手舞足蹈,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最后扑进了谨承怀里。 谨承连忙蹲下接住妹妹,小脸上满是惊喜:“妹妹真厉害!” 谨烨也凑过来,轻轻捏了捏妹妹粉嫩的小脸:“妹妹比我和皇兄都聪明,这么小就会走路了!” 司徒琳璟笑道:“两位殿下可要加把劲了,不然要被妹妹比下去啦!” 谨承闻言,故作委屈地看向燕霁雪:“母后有了妹妹之后,都不疼儿臣了。” “就是就是。”谨烨也撅起小嘴,“昨日儿臣背错了书,母后还罚抄写呢,要是妹妹背错了,母后肯定舍不得罚。” 燕霁雪被两个儿子逗笑,伸手将他们揽入怀中:“胡说,母后何时不疼你们了?” 她轻轻抚过谨承的发顶,“你们是哥哥,将来要保护妹妹的,知道吗?” 谨承立刻挺起小胸脯:“儿臣一定保护好妹妹!谁要是欺负妹妹,儿臣就……就告诉父皇!” 众人被小皇子天真烂漫的话语逗得笑了起来。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连窗外的太阳都似乎更加明媚了几分。 笑闹间,燕霁雪余光瞥见碧桃站在殿门口,神色有些凝重。 她心下了然,轻轻拍了拍谨承的肩膀:“带弟弟妹妹去花园玩吧,母后处理些事情。” 待孩子们离开后,碧桃快步上前,低声道:“娘娘,静宁宫那边有动静了。” 燕霁雪神色一凛:“说。” 第428章 怎么又哭了 “娘娘,静宁宫传来消息。“碧桃递上一封书信,“静嫔娘娘请求带谨行殿下前往大觉寺祈福,说是殿下近来体弱多病,需在佛前诚心祷告。” 燕霁雪展开信笺,静嫔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中言辞恳切,字里行间满是对孩子的担忧,甚至提出愿在大觉寺带发修行,为谨行祈福三年。 “奇怪……”燕霁雪指尖轻点案几,“静嫔向来最重恩宠,怎会主动请求离宫?” 她思索片刻,起身前往紫宸殿下将静嫔的信呈上:“陛下看看这个。” 刘景煜快速浏览一遍,眉头渐渐皱起:“她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带着不解,“谨行虽体弱,宫中太医难道不比寺庙强?” “臣妾也觉得蹊跷。”燕霁雪轻声道,“不如……先答应她,将计就计?” 刘景煜抬眼看她,目光锐利如鹰:“皇后的意思是?” “准她离宫。”燕霁雪声音平静,“臣妾派人暗中盯着,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刘景煜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就依皇后所言。” 三日后,静嫔带着谨行和几个贴身宫人,低调地离开了皇宫。 燕霁雪站在城楼上,望着那辆青布马车渐行渐远,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 “松月。”她唤来心腹,“你亲自带人盯着大觉寺,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松月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觉寺风平浪静。 静嫔每日诵经礼佛,谨行的病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燕霁雪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直到那个雨夜。 “娘娘!”松月浑身湿透地闯入永安宫,“有动静了!” 原来昨夜子时,一个披着斗篷的妇人悄悄进入静嫔的禅院,直到天明才离开。 松月跟踪那妇人下山,在半路将其截住。 “那妇人自称秦湘,见到奴婢吓坏了,她是静嫔的表妹。”松月压低声音,“但属下觉得蹊跷,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为何要深夜秘密探访?” 燕霁雪指尖微凉:“继续查。” 三日后,松月带回了更惊人的消息。 秦湘去年曾离京养病一年,两个月前才回京。 而更关键的是,她离京前曾传出来些风言风语,说她跟什么表哥有过来往,还暗结珠胎, “属下打听到,秦湘在乡下养病期间,曾有人见过她大着肚子。”松月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她回京时,身边并没有孩子……” 燕霁雪目光一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成形。 “松月。”她声音发紧,“去查秦湘离京和回京的确切日期。” “奴婢已经查到了,秦湘离京的日子,正是静嫔被诊出有孕前一个月,而她回京的日子,恰是谨行早产前后不久。”松月低声道。 燕霁雪脸色更加难看。 “娘娘……”松月欲言又止,“要不要直接拿下秦湘审问?”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且不必打草惊蛇。” 夜色如墨。 燕霁雪站在大觉寺的山门外,身后只跟着松月和两名暗卫。 细雨打湿了她的裙角,寒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 “娘娘,静嫔的禅院在后山。”松月低声道,“这个时辰,谨行殿下应该已经睡了。” 燕霁雪点点头,示意松月带路。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 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禅院的灯火透过雨帘隐约可见。 燕霁雪示意暗卫分散警戒,自己则和松月悄悄靠近。 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看见静嫔正抱着谨行轻声哼唱,那温柔的模样与宫中判若两人。 可偏偏这时,谨行忽然啼哭起来,静嫔脸色一变,满是焦躁。 “这孩子怎么又哭了!”静嫔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不耐,“整日哭闹,本宫的耳朵都要聋了!” 允儿急忙上前,“兴许是饿了,奴婢让乳母来看看。” 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个素衣妇人,快步上前:“姐姐,让我来试试。” 燕霁雪瞳孔微缩。 那妇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与静嫔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那份骄矜,多了几分温婉。 她伸手接过孩子,动作娴熟地将孩子搂在怀中,轻轻拍抚。 说来也怪,方才还哭闹不休的谨行,一到这妇人怀中便渐渐止了哭声,小手抓着妇人的衣襟,小脸在她胸前蹭了蹭,竟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的儿……”妇人泪如雨下,声音哽咽,“是娘对不起你……” 静嫔脸色骤变,一把拽住妇人手腕:“秦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 秦湘却突然跪倒在地:“姐姐,求求你,让我带他走吧……” 她仰起泪流满面的脸,“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亲娘啊。” “啪”的一声脆响。 静嫔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混账东西!你是疯了吗,这孩子跟在本宫身边什么光景,跟在你身边又是什么情形,你自己不知道?” 燕霁雪眼中怒火骤起,再看不下去,从暗处现身,推开房门。 木门“吱呀”一声响,惊得屋内二人齐齐回头。 静嫔看清来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娘……” 秦湘抱着孩子僵在原地,眼中满是惊恐。 静嫔急忙朝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燕霁雪缓步走入,目光如刀,在二人之间扫视:“本宫都听见了。” 静嫔浑身发抖,还想辩解:“娘娘明鉴,臣妾这表妹得了癔症,整日胡言乱语……” “够了!”燕霁雪一声冷喝,吓得静嫔噤若寒蝉。 她转向秦湘,“你说,这孩子是谁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任何人也不敢胡说八道。 秦湘紧紧抱着谨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是、是民女的……” 她跪了下去,“是民女与表哥的,表哥承诺娶我,可他食言远走,丢下民女一人,被家中发现后,民女被送到乡下,静嫔姐姐得知后,说,说可以帮我……” 静嫔猛地扑上前想捂住她的嘴,被松月一把拦住。 第429章 竟敢混淆皇室血脉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吗?”静嫔目眦尽裂,形容可怖。 燕霁雪冷眼看着静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混淆皇家血脉!” “臣妾没有,娘娘不要听这个蠢货胡说八道。”静嫔还在狡辩。 燕霁雪彻底没了耐心,冷然道:“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你可得想清楚了。” 静嫔脸色一僵,瞬间瘫软在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娘娘饶命!臣妾当时确实怀了龙种,可生产时……太医说孩子先天不足,怕是活不长……臣妾怕陛下怪罪,才……” 燕霁雪目光如电:“所以你就用秦湘的孩子冒充皇嗣?还杀了替你操办此事的稳婆?” 静嫔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地磕头:“娘娘开恩!臣妾也是一时糊涂……” “那你的孩子呢?”燕霁雪声音冷得像冰,“真正的皇嗣在哪?” 静嫔浑身一颤,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燕霁雪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静嫔歪倒在地:“说!” “在、在臣妾娘家……”静嫔捂着脸,声音细如蚊呐,“是个女儿……臣妾想着女儿无用,就……” 燕霁雪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向秦湘怀中的谨行,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全然不知自己正处在什么境地。 “松月。”燕霁雪强压怒火,“将她们押回宫,秦湘和孩子一起带走。” 静嫔闻言,扑上来抱住燕霁雪的腿:“娘娘开恩!谨行好歹叫臣妾养了这一个多月,您不能……” 燕霁雪一脚将她踢开:“你也配提娘亲二字?” 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为了争宠,你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弃,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静嫔瘫在地上,妆容被泪水糊得一片狼藉。 秦湘则紧紧抱着孩子,不住地磕头:“娘娘开恩!孩子是无辜的……” 雨声渐大,敲打在禅院的瓦片上,如同催命的鼓点。 燕霁雪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翻涌着无数情绪。 皇嗣血脉不容混淆,这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可看着秦湘护子心切的模样,她又无法不动容。 “回宫。”她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入雨中。 松月连忙撑伞跟上,暗卫们押着静嫔和秦湘紧随其后。 马车在雨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泞的山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内,秦湘紧紧抱着熟睡的谨行,眼泪无声地滚落。 静嫔则缩在角落,眼中满是绝望。 燕霁雪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已有了决断。 明日太阳升起时,这个秘密将会被永远埋葬。 紫宸殿内一片肃穆。 燕霁雪将昨夜大觉寺所见一五一十禀明刘景煜,后者的面色随着她的讲述越来越沉。 最后竟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倾倒,朱砂溅落。 “好一个静嫔!好一个平远伯府!”刘景煜声音如雷霆炸响,“竟敢混淆皇家血脉,欺君罔上!” 殿内宫人齐齐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燕霁雪轻叹一声:“陛下息怒,此事牵连甚广,需妥善处置。” 刘景煜霍然起身,龙袍带起一阵劲风:“传旨!静嫔即刻打入冷宫,平远伯褫夺爵位,全家流放岭南!” 燕霁雪看着刘景煜铁青的脸色,轻声道:“陛下,平远伯府虽有过错,但那位小公主毕竟是您的骨肉……” 刘景煜冷笑:“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冒牌货?” “静嫔虽糊涂,但她产下孩子之事是板上钉钉的。”燕霁雪温声劝道,“不如先将小公主接回宫中,以免流落在外,日后再生事端。” 帝王沉默良久,终于松口:“就依皇后所言,立刻召平远伯入宫,将孩子带来。” 不到一个时辰,平远伯战战兢兢地抱着个襁褓入宫。 他满头白发,跪在殿中不住磕头:“老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 刘景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盯着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打开。” 平远伯颤抖着解开襁褓,露出里面熟睡的女婴。 小丫头约莫一岁光景,粉雕玉琢的小脸与谨安有几分相似,此刻正睡得香甜。 燕霁雪心头一软,正要上前,却听刘景煜冷声道:“滴血验亲。” 一碗清水呈上,刘景煜眉头紧蹙,刺破指尖,滴入一滴鲜血。 太医小心翼翼地从女婴指尖取血,两滴血在碗中渐渐相融。 刘景煜面色稍霁,却仍不放心:“换水,换针,再验一次。” 直到三次验亲皆成,帝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小婴儿眼睛乌溜溜的打转,可爱极了。 刘景煜心生喜爱,沉吟片刻道:“赐名谨容,入皇室玉牒,平远伯伙同静嫔,犯下欺君之罪,但念其从前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罚俸一千两,充入国库,至于静嫔……打入冷宫。” 平远伯猛的一惊,立刻跪下,连连叩首:“谢陛下恩典。” 这时,被押在一旁的静嫔突然扑上前: “陛下!臣妾知错了!求您让臣妾抚养谨容,臣妾一定……” “你配吗?”刘景煜冷笑打断,“为了争宠,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弃,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他环视殿中众嫔妃,目光最终落在司徒琳璟身上:“祥嫔。” 司徒琳璟一惊,连忙出列跪倒:“臣妾在。” “朕晋你为祥妃。”刘景煜声音不容置疑,“谨容日后就是你的女儿,你好好抚养她。” 司徒琳璟愕然抬头,下意识地看向燕霁雪。 见燕霁雪微微颔首,这才叩首谢恩:“臣妾定当视如己出,不负陛下所托。” 静嫔瘫软在地,哭得撕心裂肺:“陛下!那是臣妾的亲骨肉啊……” 刘景煜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拖下去。 燕霁雪看着被押走的静嫔,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个处置已是格外开恩,混淆皇嗣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只惩处静嫔一人,连平远伯府都得以保全,已是看在那无辜孩子的份上。 “陛下。”她轻声道,“谨容初入宫,怕是不适应,臣妾有育儿经验,不如让臣妾先带着,待她熟悉了宫中环境,再交给祥妃抚养。” 第430章 失忆的静嫔 刘景煜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就依皇后所言,你与祥妃一同商议。” 当夜,谨容被安置在永安宫偏殿。 燕霁雪亲自看着乳母为她沐浴更衣,小丫头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心疼。 “娘娘。”碧桃轻声道,“祥妃娘娘求见。“” 司徒琳璟进来时,眼中还带着几分忐忑:“娘娘,臣妾回去想了大半天……臣妾从没带过孩子……” 燕霁雪微微一笑,她将熟睡的谨容轻轻放入司徒琳璟怀中:“无妨,本宫会教你,你看,她多像谨安小时候,你不是也没少抱咱们的谨安?” 司徒琳璟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眼中渐渐泛起温柔的光:“臣妾一定好好待她,视如己出。”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三人身上。 燕霁雪看着司徒琳璟怀中熟睡的小公主,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个无辜的孩子,总算有了归宿。 燕霁雪走到窗前,望着冷宫方向那抹暗淡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为避免出事,她还是让人盯着冷宫。 可这才过去不到三天,冷宫就出事了。 “娘娘。”碧桃匆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冷宫那边又闹起来了,静嫔娘娘……” 她欲言又止。 燕霁雪,“她又怎么了?” “回娘娘,静嫔娘娘这几日不吃不喝,日夜哭闹,一直嚷着要见您。”碧桃小心翼翼地说道,“今早更是砸了送饭的碗碟,碎片划伤了手腕,看守的嬷嬷说,她整日念叨着谨容公主的名字,嗓子都哭哑了。” 燕霁雪眉头微蹙。 自从静嫔被打入冷宫,这已经是第三次来报她闹事的消息了。 “带她来见本宫吧。”良久,燕霁雪轻叹一声。 碧桃犹豫道:“娘娘,静嫔娘娘如今形容憔悴,怕是会惊着您……” “无妨。”燕霁雪摇摇头,“总该有个了断。” 约莫半个时辰后,静嫔被带了进来。 昔日那个明艳动人的妃子如今形销骨立,一袭素白的衣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显得她瘦弱不堪。 见到燕霁雪,她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娘娘!”静嫔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求您让臣妾见见谨容吧!臣妾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燕霁雪冷冷扫了她一眼,“就这?” 静嫔哭得不能自已,“求您了娘娘。” 燕霁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当初本宫是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宫会保你一生无忧,可你偏偏……” 偏偏做出这种任何人都没办法原谅的事。 这不是妥妥的作死? 静嫔跪趴下来,一个劲儿扣头,“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只要娘娘愿意救臣妾,臣妾万死不辞,求您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司徒琳璟抱着谨容前来请安,身后跟着两个乳母。 司徒琳璟来这儿向来随意,通常都不用通报就进来,她昨夜第一次将谨容带回去,孩子哭闹不止,好不容易才哄好,今儿她就赶紧带到燕霁雪这儿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静嫔也在。 静嫔一见孩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谨容穿着鹅黄色的小袄,正乖巧地躺在司徒琳璟怀里。 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转过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静嫔的视线。 “我的孩子……“静嫔终于找回了声音,却哽咽得不成调子。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而踉跄了一下。 司徒琳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谨容护得更紧了些。 这个动作刺痛了静嫔的眼睛,她突然发了疯似的扑上前去:“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谨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燕霁雪见状,连忙上前将孩子接过,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静嫔!”燕霁雪厉声喝道,“你吓到孩子了!” 静嫔如梦初醒,看着在燕霁雪怀中哭泣的谨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娘对不起你……娘真是糊涂……还不如一死了之……” 话音未落,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殿中的圆柱撞去! “拦住她!”燕霁雪惊呼,同时将谨容护在身后。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静嫔的额头重重撞在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鲜血顿时从她额前涌出,顺着惨白的脸颊蜿蜒而下。 她软软地倒在地上,身下很快积了一小滩血泊。 “传太医!快传太医!”燕霁雪一边安抚着受惊的谨容,一边急声吩咐。 她看着静嫔毫无生气的样子,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陈子行匆匆赶来,为静嫔诊治良久。 他先用金针止血,又敷上药膏,最后用白布将伤口包扎好。 “娘娘放心。”陈子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静嫔娘娘性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问道,同时示意司徒琳璟将谨容带下去。 陈子行压低声音:“静嫔娘娘头部受了重创,加上此前忧思过度,恐怕……恐怕会有些神志不清。”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竟会这般? 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刘景煜,到底还是处于一份怜悯。 一天一夜之后,静嫔才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燕霁雪身上。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带着几分怯意,全然不似先前的癫狂。 “这位姐姐是……”静嫔的声音轻柔稚嫩,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但她注意到燕霁雪身上的华服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立刻行礼: “妾身是新入宫的静贵人,参见皇后娘娘。” 满殿哗然。 燕霁雪震惊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 静嫔茫然地摇头,目光纯真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儿,于是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臣妾这是怎么了?” 第431章 尽力医治吧 陈子行低声道:“娘娘,这是受了刺激导致的失忆之症,静嫔娘娘的记忆,怕是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 燕霁雪心中十分复杂。 她看着静嫔天真懵懂的眼神,想起她曾经的那些算计与手段,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尽力医治吧。”她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陛下驾到!” 刘景煜刚踏入殿内,就见静嫔眼睛一亮,慌忙从榻上爬起来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她双颊绯红,目光羞涩地偷瞄他,忐忑不安又心怀期待的样子,俨然一副初见天颜的少女模样。 刘景煜眉头紧锁:“这是……” “回陛下。”陈子行躬身解释,“静嫔娘娘受了刺激,记忆回到了刚入宫时。” 刘景煜看着静嫔天真懵懂的眼神,许久没有说话。 “陛下,该如何处理?”燕霁雪问。 “既然如此,就让她搬去皎月馆吧,终生不得出。”刘景煜摆了摆手,拂袖离去。 静嫔闻言大惊,扑通跪下:“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幽禁臣妾?臣妾才刚入宫,怎么会犯错……” 燕霁雪心中一沉。 她知道,此刻在静嫔的记忆里,自己怕是成了陷害她的恶人。 这个误会,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也没必要解释什么,她想。 “带她下去吧。”燕霁雪叹了口气,不愿多言。 宫人们上前搀扶,静嫔却挣扎着不肯走:“陛下!臣妾冤枉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额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染红了白布。 声音渐渐远去,殿内重归寂静。 燕霁雪望着静嫔被带走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曾经骄纵任性的静嫔,如今竟以这样惨烈可怕的方式,永远活在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 “娘娘不必忧心。”司徒琳璟不知何时回到了殿中,轻声道,“皎月馆虽不比从前,但也清净雅致,至少比冷宫强太多了,这也是她的造化。” 燕霁雪微微颔首。 “备些静嫔……从前爱吃的点心送去皎月馆吧。”她轻声吩咐,“再挑一个妥帖的宫人伺候。” 碧桃领命而去。 ……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 自从静嫔被打入冷宫后,宫中关于混淆皇室血脉的流言便如野草般疯长。 “娘娘。“松月匆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奴婢查到几个在背后嚼舌根的宫女,都是浣衣局的粗使丫头。” 燕霁雪目光冷冽:“按宫规处置。” “是。”松月领命而去。不多时,远处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宫女的哭喊声。 燕霁雪也知道,这样的雷霆手段虽能暂时压下流言,却无法真正消除人心中的猜疑。 但是不要紧,用不着解释太多。 她转身走向内室,从暗格中取出皇室的金匮玉碟。 翻开厚重的册页,谨容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关于那个孩子的记录,早已被一笔勾销。 “碧桃。”她轻声道,“派人去打听下秦湘母子的近况。” 碧桃会意:“奴婢已经安排人去照应了,那孩子在生母跟前养的极好,听说再没哭闹过。” 燕霁雪点点头,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那个孩子原本是要处死的,可她动了恻隐之心,实在不想一个可怜的生命就此消逝,便做主将其留了下来,也当为宫里的其他孩子积德。 她正欲再问,忽听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谨承的贴身嬷嬷慌慌张张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太子殿下在上书房晕倒了!” 燕霁雪心里一惊,她顾不得更衣,快步向外走去:“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 嬷嬷跟在后面,声音发颤:“殿下这几日一直有些低烧,却不许奴婢告诉娘娘,今早在书房背书时突然就……” 燕霁雪赶到东宫时,谨承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喝药。 见到母亲进来,他慌忙放下药碗想要起身:“母后……” “躺着别动。”燕霁雪按住他的肩膀,仔细打量儿子的脸色。 谨承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怎么病成这样也不告诉母后?”燕霁雪心疼地问道。 谨承勉强笑了笑:“儿臣没事,就是天气转凉,有些着凉罢了。” 但当燕霁雪温柔注视着他时,他的目光明显亮了几分。 燕霁雪不信,立刻吩咐:“传陈太医来。” 谨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母后,真的不必……” 陈子行很快赶到,仔细为谨承诊脉。 可没想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诊完脉,他将燕霁雪请到外间,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殿下这不是寻常风寒,脉象紊乱,气血逆行,像是……像是中了毒。” 燕霁雪如遭雷击,不可置信道:“中毒?怎么可能!太子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经手……” “微臣也不敢确定。”陈子行擦了擦额头的汗,“但为防万一,还是彻查为好。” 消息很快传到了刘景煜耳中。 他放下朝务匆匆赶来,谨承见到父皇,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光彩:“儿臣参见父皇!” 刘景煜坐到床边,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慈爱:“怎么病成这样?” 他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转头看向陈子行,“怎么回事?” 陈子行将诊断结果又说了一遍。 刘景煜脸色骤变,当即下令彻查。 松月带着人将东宫翻了个底朝天,从饮食到衣物,从熏香到笔墨,一一查验,却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三日过去,调查毫无进展。 谨承的病情却渐渐好转,低烧退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日燕霁雪来看他时,他正坐在窗边看书。 “母后。”谨承放下书卷,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儿臣已经大好了,那些调查是不是可以停了?” 燕霁雪为他披了件外衫:“为何这么说?” “儿臣真的没事了。”谨承的眼神有些闪烁,“母后和父皇不必为儿臣劳心劳力……” 燕霁雪敏锐地察觉到儿子话中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也好,既然查不出什么,那就不查了。” 第432章 谨承的心思 谨承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燕霁雪看在眼里,心中疑云更多。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几日功课可曾落下?太傅讲到哪里了?” “讲到《春秋》了。”谨承答道,突然咳嗽了几声。 燕霁雪连忙倒了杯温水给他。 就在谨承伸手接过的瞬间,她注意到儿子手腕内侧有一个细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刺伤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她握住谨承的手腕。 谨承慌忙抽回手:“前日绘画时不小心被画纸边缘划伤了。” 燕霁雪心中一动。 她记得松月说过,东宫所有的笔墨都检查过,并无异常。 但现在看来,怕是漏了什么。 “母后去看看你的功课。”她起身走向书案,余光却瞥见谨承的脸色变了。 书案上摊开的是《春秋》注释,旁边放着笔墨。 燕霁雪背过身去假装翻阅书卷,实则仔细观察桌案上其他东西。 乍看之下并无异常,可就在这时,她隐约嗅到一股奇异的淡香,来自桌案旁边的画纸! “承儿近来作画如何?”她故作轻松地问道,“母后看看可好?” 谨承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儿臣……儿臣这几日病着,没怎么画……” 燕霁雪已经拿起了那卷画纸。 里面有一副没有画完的梅花图,上面滴了一滴血,凑近闻,那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 “这是……”她声音发颤。 谨承从床上跌跌撞撞地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瞒着母后,儿臣只是不想让母后担心……” 燕霁雪扶起儿子,心中又惊又痛:“到底怎么回事?” 谨承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儿臣也不知,这画纸与寻常画纸不同,儿臣用了之后就觉得不适,但并未声张……” 燕霁雪浑身发冷。 她紧紧抱住儿子,心中后怕不已。 若不是今日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 “松月!”她厉声唤道,“立刻去查,是谁将这画纸送到太子殿下这里的!” “母后,不必了母后。”谨承拉住燕霁雪,“儿臣已经查出了叛徒,并将他处置了,是儿臣身边的太监李庆,他不知被谁收买,想杀了儿臣。” 转头看向怀中瑟瑟发抖的谨承,燕霁雪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傻孩子,为何要瞒着母后?” 谨承抽噎着说:“儿臣怕……怕连累母后,这些事若是儿臣声张,就会对母后不利……” 燕霁雪闻言,心里沉闷难受。 是啊,从前只要谨承出事,别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是她想除掉这个孩子,为自己儿子铺路。 她将儿子搂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敢对她的孩子下手,她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第二日一早, 松月垂首站在燕霁雪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太子殿下只说将人送出了宫,具体去向……” 燕霁雪沉默许久。 昨天她骤然得知此事,心里急躁,忽略了很多细节,直到今天,那些细微末节才逐渐浮上心头。 松月第一次彻查的时候,的确什么也没发现,按照松月的谨慎程度,不可能忽略桌案上的东西。 而且,那个被谨承赶出宫的太监李庆,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再联系谨承的那些奇怪言行…… “不必查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无奈。 松月愕然抬头:“娘娘?” 燕霁雪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本宫近来忙于宫务,忽略了谨承,这孩子心思重,怕是觉得本宫有了谨安,就不疼他了。” 松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太子殿下向来懂事,不会……” “正是因为他太懂事了。”燕霁雪苦笑,“去准备一下,让谨承和谨烨都搬到永安宫来住上一段时间,谨安也接到本宫寝殿来。” 当日下午,谨承就被接到了永安宫。 他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惊讶:“母后,儿臣已经大好了……” 燕霁雪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榻上:“哪里好了,听嬷嬷说,你昨夜又没睡好,再补一会儿,你在母后这儿养着,母后也放心。” 她亲手为儿子掖好被角,“等你睡醒了,谨烨一会儿也过来了,你们兄弟俩正好作伴。” 谨承讷讷点了点头,眼睛发红。 谨烨很快蹦蹦跳跳地来了,身后乳母抱着咿咿学话的谨安。 小丫头一见哥哥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哥……哥……” 谨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挣扎着要起身抱妹妹。 燕霁雪连忙按住他:“别急,让谨安到你身边来。” 谨烨已经麻利地爬上床,挤在哥哥身边:“皇兄,我给你带了宫外买回来的话本!” 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彩绘册子,“都是些有意思的奇闻轶事,可好玩了。” 谨承接过画册,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燕霁雪看着三个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心头那块大石总算轻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谨承。 她亲自为他熬药,盯着他一口口喝完,亲手为他布菜,看着他一口口吃下,夜里还常常起身,为他掖被探温。 谨承的身体渐渐好转,脸色也红润起来。 这日清晨,燕霁雪正在为他梳头,忽听儿子轻声问道:“母后,儿臣是不是让您担心了?” 燕霁雪手中的玉梳顿了顿:“怎么这么问?” 谨承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那张画纸……儿臣其实知道有问题……” 燕霁雪心头一震,却不动声色地继续为他束发:“哦?” “儿臣……儿臣只是想让母后多看看我……”谨承的声音越来越低,“自从有了谨安,母后都好忙……” 燕霁雪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放下玉梳,将儿子搂入怀中:“傻孩子,再怎么有苦衷,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司徒琳璟和林若微带着谨容、谨瑜前来请安。 几个孩子一见面就玩到了一处。 “太子哥哥!”谨瑜献宝似的举起一个小布偶,奶声奶气地喊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是母妃教我做的!” 第433章 同甘共苦 谨承接过布偶,那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针脚粗糙却充满童趣。 他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枕边:“谢谢瑜儿,哥哥很喜欢。” 谨烨也不甘示弱,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太子哥哥吃糖!病就好啦!” 燕霁雪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流涌动。 她悄悄退到一旁,让几个孩子尽情玩耍。 笑声充满了整个寝殿,连窗外的风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司徒琳璟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太子殿下的气色好多了。” 燕霁雪点点头:“是啊,孩子们在一起,比什么药都管用。” 林若微也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娘娘,听说静嫔……近来安静了许多,整日在皎月馆抄写佛经。” 燕霁雪望向窗外,那里正对着皎月馆的方向。 她轻叹一声:“她若能安分守己,也是好事。” 几天下来,谨承又恢复了一贯了乖巧懂事,在功课上也取得很大进步,刘景煜甚至亲自夸他聪慧过人,可当大任。 但燕霁雪怕他再像之前那样缺乏安全感,便跟刘景煜商议,每隔几天,便让他来永安宫住一到两天,刘景煜一开始不答应,后来禁不住燕霁雪的劝说,也不管了。 自此之后,谨承的性格也开朗了许多,对待燕霁雪十分孝敬,底下几个弟弟妹妹也有样学样,对她十分尊敬。 燕霁雪便想,对待孩子还是要宽严相济,给予更多的关爱必不可少。 午后,燕霁雪正在小憩,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直刺入脑,直接将她痛醒过来,叫她差点从榻上跌下去。 “娘娘?”碧桃慌忙上前,“怎么了,可是又头痛了?” 燕霁雪坐了起来,闭目靠在椅背上,指尖死死按住太阳穴。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毫无征兆的头痛如潮水般袭来,每次都让她痛不欲生。 更奇怪的是,这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可今天…… 她猛地睁开眼:“备轿,去紫宸殿。” 殿外,当值的太监见皇后突然驾到,神色明显慌乱起来:“娘娘,陛下正在歇息……” 燕霁雪不等他说完,径直推门而入。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刘景煜正蜷缩在龙榻上,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听到动静,他勉强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雪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来了……” 燕霁雪快步上前,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陛下头痛又发作了?太医呢?” 当值的陈子行慌忙从外间进来:“回娘娘,微臣刚为陛下施了针,药也服下了,只是这次发作得格外厉害……” 刘景煜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得更紧,手指死死揪住锦被。 燕霁雪心头一紧,自己的太阳穴也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前发黑。 “娘娘!”碧桃惊呼着扶住她摇晃的身躯。 燕霁雪摆摆手,强撑着在榻边坐下。 她终于明白了,这几日突如其来的头痛,竟是感应到了刘景煜的痛苦! 生死蛊的牵连,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都退下。”她哑声道,“臣妾来照顾陛下。” 待宫人们退去,燕霁雪轻轻将刘景煜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她运起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 温润的内力如春风化雨,一点点抚平那些翻涌的痛苦。 刘景煜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他睁开眼,眸中满是愧疚:“对不起……又连累你了……” 燕霁雪摇摇头,指尖轻轻拂过他紧皱的眉头:“陛下说这些做什么,你我夫妻一体,本就该同甘共苦。” 刘景煜闭上眼,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燕霁雪小心地将他放平,掖好被角。 她起身走到外间,从案几上拿起彤史翻看。 近一个月的记录显示,刘景煜几乎都是独自就寝,偶尔召幸嫔妃,也并未久留。 “陈太医。”她唤来候在外间的陈子行,“陛下的头疾,近来如何?” 陈子行面露难色:“回娘娘,陛下这头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微臣用尽了法子,也只能暂时缓解……” 燕霁雪心头一沉:“从何时开始的?” “约莫……”陈子行思索片刻,“从静嫔娘娘事发后不久。”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回到内室,看着榻上沉睡的男人。 刘景煜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她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接下来的日子,燕霁雪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刘景煜身边。 她亲自熬药,盯着他一勺勺喝下,亲手为他按摩穴位,缓解疼痛,夜里也常常起身,为他掖好被子。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刘景煜的头疾渐渐有了起色。 这日清晨,他难得地神清气爽,甚至上朝处理了一些政务。 下朝后,他破天荒地召了明贵人侍寝。 消息传到后宫,引起一阵骚动。 明贵人明彩儿是个刚入宫不久的新人,生得清丽脱俗,性子却冷淡得很,平日里连请安都很少来。 如今突然得宠,自然惹人非议。 次日早上,众嫔妃齐聚永安宫。 明彩儿姗姗来迟,一袭淡紫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素玉簪,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嫔妃中显得格格不入。 “哟,明妹妹今日气色真好。”林若雪似笑非笑地说道,“想必是昨夜承恩,得了陛下不少赏赐吧?” 明彩儿淡淡一笑,并不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连茶都不曾喝一口。 司徒琳璟凑到燕霁雪身边,压低声音:“娘娘,这明贵人好生奇怪,昨夜陛下赏了她那么多珍宝,今早却一件都没戴。”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看了明彩儿一眼。 那女子安静得像一幅画,眉眼间没有丝毫得宠的骄矜,反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忧郁。 “德妃娘娘说得对。”张贵人突然插嘴,“有些人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殿内顿时一片窃笑。 明彩儿却恍若未闻,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434章 奇怪的明贵人 “够了。”燕霁雪突然开口,声音不重,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嫔妃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明彩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淡漠的样子。 早会散后,燕霁雪特意留下了明彩儿。 她让宫人都退下,只留碧桃在一旁伺候。 “明贵人。”燕霁雪温声道,“昨夜侍奉陛下,可还习惯?” 明彩儿福了福身:“回娘娘,臣妾一切安好。” 燕霁雪注意到她回答时,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陛下待你如何?” 明彩儿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陛下……待臣妾极好。”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不适,尽管来告诉本宫。” 明彩儿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点头:“谢娘娘关怀。” 待明彩儿退下后,碧桃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明贵人好生奇怪,得了恩宠却不骄矜,得了赏赐却不佩戴,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燕霁雪望向窗外,那里正对着紫宸殿的方向:“本宫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暮色四合,明霞殿内烛影摇曳。 明彩儿独坐窗前,手中摩挲着一枚羊脂玉佩,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三年前那人临行前赠她的信物。 “娘娘。”花颜轻手轻脚地进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您的信。” 明彩儿目光一亮,接过信笺时险些拿不稳。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下月归京,一切安好,勿念。” 落款是“逸清”二字,笔力遒劲,一如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信笺上晕开了墨迹。 明彩儿慌忙用袖口去擦,生怕弄坏了这来之不易的信。 “娘娘别哭。”花颜心疼地递上帕子,“您想的人要回来了,这是好事啊。” 明彩儿苦笑着摇头:“我如今已是陛下的人,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她想起昨夜侍寝时,刘景煜那双漠然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涌。 “明贵人接旨。”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今夜召贵人侍寝!” 明彩儿浑身一僵,迅速抹去泪痕,将玉佩藏入贴身的香囊中。 她整理好衣裙出去接旨,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臣妾领旨。”她跪地行礼,声音恭敬而疏离。 待太监走后,花颜急得直跺脚:“又侍寝,这可如何是好?” “去准备香汤吧。”明彩儿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似乎已经认了命。 沐浴更衣后,明彩儿坐在镜前梳妆。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眼神空洞。 宫人为她戴上刘景煜新赐的珍珠步摇,她却想起那人曾亲手为她簪上的桃花。 “贵人真美。”梳头宫女赞叹道,“难怪陛下如此宠爱。” 明彩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宠爱?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何曾有过真情? 昨夜他虽召她侍寝,却连正眼都不曾看她,只是将她当个新鲜玩意罢了。 轿辇停在紫宸殿外时,明彩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温婉的笑容。 殿内,刘景煜正倚在榻上看奏折,见她进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臣妾参见陛下。”明彩儿盈盈下拜,声音柔得像水。 刘景煜放下奏折,示意她近前:“起来吧。” 明彩儿乖顺地走到榻边,为他斟茶揉肩,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 刘景煜闭目享受着她的服侍,突然开口:“你与旁人不同。” 明彩儿手上动作不停:“陛下过奖了。” “朕是说真的。”刘景煜睁开眼,静静地看向她,“你不争不抢,得了赏赐也不张扬。为何?” 明彩儿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臣妾入宫是为服侍陛下,不是为争宠夺利,陛下日理万机,臣妾只希望能为陛下分忧,不敢再有他求。” 刘景煜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好一个不敢有他求,朕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明彩儿强忍着不适,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刘景煜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挥手让宫人退下:“今夜就留在这里吧。” 夜深人静,刘景煜沉沉睡去。 明彩儿悄悄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如水,洒在她单薄的身影上。 她取出贴身佩戴的玉佩,轻轻摩挲。 下月他就要回来了,可会听说她已经入宫为妃的消息? 可会知道她已非昔日的明家小姐? 想到这里,明彩儿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滑落。 次日清晨,刘景煜难得地神清气爽。 他赏了明彩儿许多珍宝,甚至破例允许她的家人入宫探望。 消息传开,后宫一片哗然。 “娘娘。”碧桃为燕霁雪梳着头,小声道,“明贵人昨夜又侍寝了,今早得了好多赏赐呢。” 燕霁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她可有什么异常?” “奇怪得很,”碧桃撇撇嘴,“得了那么多赏赐,却一件都没戴,还是那副清汤寡水的样子,今早她家人来探望,她也没见,说是身子不适。” 燕霁雪眉头微蹙。 这个明彩儿,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她正欲再问,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松月匆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出事了!谨容公主突然高热不退,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燕霁雪猛地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松月急道,“祥妃娘娘已经急疯了,正在公主寝殿守着。” 燕霁雪顾不得更衣,快步向外走去:“去请陈太医!再派人通知陛下!” 她刚踏出殿门,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碧桃慌忙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燕霁雪强撑着站稳,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她太熟悉了,是生死蛊的感应! 刘景煜那边,怕是又出事了! “先去谨容那里。”她定了定神,“再派人去紫宸殿看看陛下。” 当燕霁雪赶到谨容的寝殿时,只见司徒琳璟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公主,急得满头大汗。 第435章 刘景麒 谨容小脸通红,浑身滚烫,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娘娘!”司徒琳璟见到燕霁雪,眼泪夺眶而出,“谨容从半夜就开始发热,喝了药也不见好……” 午后,谨容公主的寝殿内一片忙乱。 小公主高热不退,哭闹不止,小脸烧得通红。 燕霁雪守在床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不断为谨容擦拭额头和手脚,可那滚烫的温度却丝毫不见消退。 “娘娘,药熬好了。”碧桃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进来,浓郁的药味顿时弥漫整个寝殿。 司徒琳璟连忙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扶起谨容:“容儿乖,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谨容却扭着头不肯喝,药汁洒了大半在衣襟上。 燕霁雪接过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柔声道:“谨容最勇敢了,来,母后喂你。”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嫔妃前来探望。 明彩儿走在最后,一袭淡青色衣裙,显得格外素净。 众人见状都很担忧,可大家都没有法子,毕竟谨容才不到两个月,太小了,也太娇。 “娘娘。”就在这时,明彩儿福了福身,声音轻柔,“臣妾斗胆猜测,公主这病来得蹊跷,会不会是……乳母身子不适,连累了公主?” 林若雪轻哼一声:“明贵人这话说的,乳母李氏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会……” “传乳母来。”燕霁雪打断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毕竟这也是一条线索,之前大家倒是有往这点想,但并未探究到底。 不多时,乳母李氏被带了进来。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看起来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 “奴婢参见娘娘。”李氏跪地行礼,声音洪亮。 燕霁雪打量着李氏,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正欲开口,明彩儿却轻声道:“娘娘,不如让太医给乳母把把脉?有些病症,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林若雪又要出言讥讽,燕霁雪却已点头:“陈太医,给李氏诊脉。” 林若雪愤愤看了一眼明彩儿,不说话了。 陈子行上前,为李氏诊脉片刻,眉头渐渐皱起:“奇怪……” 他又换了一只手,诊得更仔细些,“李氏确实有病在身,只是症状极轻,她自己都未察觉。” “什么?”司徒琳璟惊呼,“那谨容……” “乳母染了风寒,症状虽轻,却通过乳汁传给了公主。”陈子行解释道,“公主年幼,抵抗力弱,所以反应剧烈。” 李氏闻言,吓得跪地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只是这几日觉得有些疲惫,还以为是照顾公主累的……” 燕霁雪扶起她:“罢了,查清楚就好,不怪你,你何时开始觉得疲惫的?” 李氏想了想:“约莫……四五日前?那日奴婢出宫探望家人,回来后就觉得有些乏……” 陈子行眼睛一亮:“这就对了!风寒初起时症状极轻,往往不被察觉,却已具有传染性。” “立刻给李氏开药。”燕霁雪当机立断,“再换一位乳母照顾谨容。” 明彩儿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当燕霁雪的目光扫过来时,她微微福身:“娘娘,臣妾家中有些祖传的退热方子,若娘娘不嫌弃……” “不必了。”林若雪抢白道,“太医院的方子难道还不如你家的偏方?” 燕霁雪却道:“拿来看看吧,多一个方子多一分希望。” 明彩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药方:“这是臣妾祖母留下的,专治小儿高热。” 陈子行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惊讶道:“娘娘,这方子确实精妙!其中几味药的配比,正是太医院常用的法子。” 燕霁雪点点头:“那就按这个方子再熬一副药。” 众嫔妃见状,神色各异。 林若雪撇撇嘴,显然不满明彩儿出了风头。 司徒琳璟则感激地向明彩儿点点头。 待药熬好,燕霁雪跟司徒琳璟配合着,喂谨容服下。 说来也怪,这次谨容竟乖乖喝了药,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热度退了!”司徒琳璟摸着女儿的额头,喜极而泣,“娘娘,热度退了!” 燕霁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看向站在角落的明彩儿,眼中多了几分深思:“这次多亏了明贵人。” 明彩儿谦逊地低下头:“娘娘言重了,臣妾不过是尽了一点心意。” 随后,众嫔妃纷纷告退。 燕霁雪却留了下来,与司徒琳璟一起守着谨容。 小公主睡得香甜,呼吸平稳,小脸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娘娘,您去歇息吧。”司徒琳璟心疼地看着燕霁雪眼下的青黑,“这里有臣妾守着就好。” 燕霁雪摇摇头:“本宫不放心,这孩子受苦了。” 司徒琳璟眼中含泪:“都怪臣妾疏忽,没早些发现乳母的异常。” “不怪你。”燕霁雪安慰她,“李氏看起来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若非明贵人提醒……” 她突然顿住,想起明彩儿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这个看似淡泊的贵人,为何能一眼看出连太医都忽略的问题? “琳璟。”燕霁雪轻声道,“你觉得明贵人如何?” 司徒琳璟思索片刻:“臣妾觉得,明贵人虽然性子冷淡,但心地是好的,今日若不是她……” 燕霁雪点点头,没再多言。 四五日后,谨容终于痊愈,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燕霁雪跟刘景煜都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明彩儿,这一次,她很给面子得佩戴了燕霁雪赏的碧玉镯子,倒是让其他妃嫔惊讶了一番。 这天夜里,刘景煜来了永安宫,逗了逗谨安,本来就和缓的面色更显得愉悦。 “怎么了陛下?”燕霁雪狐疑问道。 “景麒要回来了。”刘景煜道:“就在月底,到时候,你来安排一场接风宴如何?” 刘景麒,是先帝的刘嫔所生的孩子,年纪比刘景煜小五岁,被封为郡王,封地坪洲,向来与刘景煜关系和睦,但几年前便去了封地,如今还是第一次回来。 第436章 私相会 燕霁雪也知道此事,点头应下了,“陛下放心就是。” 五月的御花园,牡丹盛开,芍药争艳。 为迎接刘景麒归京,燕霁雪特设盛宴于琼华台。 琼华台四周垂着轻纱帷幔,微风拂过,趁着满园景色,格外雅致。 燕霁雪端坐在刘景煜身侧,发间的九凤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目光扫过台下众嫔妃,在明彩儿身上略作停留。 今日的明贵人依旧素净,在花枝招展的嫔妃中显得格格不入。 “臣弟参见皇兄,参见皇嫂。”刘景麒大步上前,行了个潇洒的礼。 他一身浅紫色锦袍,腰间悬着羊脂玉佩,剑眉星目间尽是风流倜傥。 刘景煜难得地露出笑容:“景麒一路辛苦了,坪洲那边可好?” “托皇兄洪福,一切安好。”刘景麒笑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嫔妃席,在看到明彩儿时微微一顿,又迅速移开。 燕霁雪注意到他那一瞬的停顿,不动声色地笑道:“郡王在坪洲可还习惯?本宫听皇上说你最爱京中的蟹粉狮子头,那边怕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 刘景麒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坪洲靠海,海味倒是不少,只是终究不及京中的滋味,臣弟可是惦记了三年。” 刘景煜大笑:“那今日就让你吃个够!御膳房特意备了你爱吃的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景麒似有些微醺,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竹筒: “皇兄,臣弟在坪洲得了件有趣的小玩意儿,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助兴?” 刘景煜挑眉:“哦?什么游戏?” 竹筒里装着几支红木签,刘景麒摇了摇:“在场诸位娘娘都是德才兼备,不如这样,咱们用这木签来抽签,抽到谁,谁就表演个节目助兴,如何?” 刘景煜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嫔妃,见无人反对,便点头应允:“也好。” 刘景麒笑着摇了摇竹筒,第一支签抽出,上面赫然写着“温嫔”二字。 温绿韵盈盈起身,福了福身:“臣妾献丑了。” 她命人取来古琴,指尖轻拨,一曲《春江夜》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琴音清越,如同清泉,令人沉醉。 “温妹妹的琴艺越发精进了。”燕霁雪含笑赞道。 刘景煜也龙颜大悦,“温嫔不仅厨艺精湛,琴艺竟也这般脱俗,实在难得。” 温绿韵喜不自胜,连连谢恩。 林若雪在一旁酸溜溜地道:“温妹妹好福气,得了这般厚赏。” 温绿韵也没搭理她。 第二支签抽出时,刘景麒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明贵人。” 席间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明贵人?她会什么呀?” “整日冷着张脸,怕是连笑都不会吧?” “别到时候跳个舞像木头人……” 明彩儿微微一怔,随即起身行礼:“臣妾……” 她犹豫片刻,“臣妾愿献舞一曲。” 刘景煜有些意外:“朕竟不知明贵人还会跳舞。” 明彩儿垂首轻声道:“臣妾幼时学过些皮毛,恐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刘景煜摆手,“你大胆跳便是。” 明彩儿福了福身,退下去更衣。 几个嫔妃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各自眼中都有几分不屑。 不多时,乐声渐起,众人屏息以待。 紧接着一道水红色身影翩然而至。 明彩儿换了一袭水红色广袖舞衣,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宽大的衣袖和裙摆在旋转间如花瓣绽放,刹那间,所有人都被她的独特舞姿吸引。 就在这时,刘景麒竟取出一支白玉箫,起身走到台前,为她伴奏。 箫声清越悠扬,与舞姿相得益彰。 明彩儿随着乐声旋转、跳跃,水袖翻飞间如行云流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真是明贵人?”林若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司徒琳璟也看呆了:“我竟不知她跳得这样好……” 燕霁雪注视着台上光彩照人的明彩儿,心中暗惊。 这个平日里淡如秋水的女子,此刻竟如换了个人,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她下意识地看向刘景煜,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明彩儿,眼中满是惊艳。 舞至高潮处,箫声陡然转急,明彩儿一个漂亮的回身,水袖猛然舞动而出,随即一个利落的收势,稳稳站定。 满堂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刘景煜拍案叫绝:“好!真没想到明贵人舞姿竟这般超群,便赏明贵人云锦十匹,专做舞衣之用!” 明彩儿双颊绯红,盈盈下拜:“谢陛下恩典。” 她偷瞄了一眼刘景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刘景麒收起玉箫,笑道:“皇兄好福气,宫中有如此才貌双全的佳人。” 刘景煜大笑:“景麒若是喜欢,朕再为你选几个美人送去坪洲如何?” 刘景麒摆摆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明彩儿:“臣弟闲云野鹤惯了,可消受不起这等艳福。” …… 夜深了,明霞殿内却灯火未熄。 明彩儿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那张信纸,泪如雨下。 “娘娘……“花颜心疼地递上帕子,“别哭了,伤眼睛。” “他认出我了。”明彩儿哽咽道,“可他什么都不能说,我也什么都不能认……” 花颜叹息:“娘娘何必如此?既然已经入宫,不如……” “你不懂。”明彩儿摇头,“我与他……”她话未说完,忽然铜镜里,自己头上一直佩戴的那只白玉簪不见了踪影! “簪子!”明彩儿顿时大惊失色,“去找,立刻去找!” 主仆二人重回琼花台,提着绢纱宫灯,在殿前的石子小径上来回寻找。 拨开一丛丛夜来香,却始终不见那支白玉簪的踪影。 “娘娘。”花颜提着另一盏灯,声音压得极低,“夜深了,明日奴婢再去寻吧。” 明彩儿摇摇头:“那簪子万万不能丢……” 她话音未落,忽见假山后转出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是刘景麒身边的贴身随从凌云。 “明贵人。”凌云匆匆过来,行了个礼,从怀中取出一封素笺,“我家主子让小的送来。” 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第437章 纠结 明彩儿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亥时三刻,御花园芍药亭,簪在我手。” 花颜见状,连忙退开几步望风。 明彩儿将素笺贴近心口,那里跳得厉害。 她四处张望片刻,见与人注意这里,才勉强放下心。 她知道不该去,可双脚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迈去。 芍药亭隐在一片花影深处,静幽幽的。 明彩儿让花颜守在路口,独自走向亭中, 抬眼望去,只见刘景麒正背对着她站在亭中,高大修长的身影一如从前。 “郡王爷。”明彩儿福了福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景麒转过身,手中正握着那支白玉簪。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常服,比宴席上少了几分贵气,却多了几分亲近。 “彩儿。”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与痛苦,“三年了。” 明彩儿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意:“郡王爷慎言,臣妾现在是……” “我知道。”刘景麒打断她,上前一步,抬起手,将白玉簪轻轻插入她发间,“这支簪子,还是我当年送你的那支。” 明彩儿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刘景麒叹了口气,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 这一触碰,仿佛打开了闸门。 明彩儿再也压抑不住,泪如雨下:“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见我?我……我已经……” 刘景麒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坚定:“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给我时间,你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明彩儿浑身一颤,想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不行的……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相信我。”刘景麒捧起她的脸,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既回来,就不会再放手。” 月光下,他的眼眸如星明亮。 明彩儿望着这双眼睛,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月夜。 当初的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对她许下承诺。 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可心却不受控制地靠近。 当他的唇覆上来时,明彩儿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让她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这颗心就是爱他,从三年前到现在,从未改变。 “彩儿,等我。”许久之后,刘景麒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牢笼。” 明彩儿刚要回应,远处却突然传来花颜的咳嗽声,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分开。 刘景麒最后捏了捏她的手,闪身隐入花丛。 明彩儿慌忙擦干眼泪,刚整理好衣裙,就见林若雪带着宫女朝这边走来。 “哟,明贵人这是怎么了?”林若微狐疑地打量着她微红的眼眶,“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明彩儿强自镇定,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浅笑:“德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丢了簪子,找了半天,好在已经找到了。” 林若雪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是吗?本宫怎么听说,方才有人看见郡王爷往这边来了?” 明彩儿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郡王爷?臣妾并未见到,德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搜一搜这园子。” 林若雪脸色骤变:“你……” 明彩儿福了福身,语气恭敬却带着锋芒:“夜深露重,德妃娘娘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若是着了凉,可就没人替皇后娘娘分忧了。” 林若雪气得脸色发青,却没再多言,甩袖而去。 回到明霞殿,明彩儿将发间的玉簪取下,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娘娘……”花颜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德妃娘娘怕是起疑了。” 明彩儿回过神来,淡漠开口:“无妨,她又没有证据。” 她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郡王爷说得对,我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风渐起,御花园中牡丹飘香。 林若雪站在宫道上,冷眼望着远处独自漫步的明彩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娘娘。”身旁的宫女小声道,“明贵人近来几乎每夜都去御花园,一待就是半个时辰。” 林若微把玩着腕上的翡翠镯子:“查清楚她去见谁了吗?” 宫女摇摇头:“明贵人很谨慎,每次都让贴身婢女望风。” 林若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思片刻,她转身吩咐,“去把温嫔、林妃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 次日清晨,众嫔妃齐聚永安宫请安。 明彩儿依旧一袭素色衣裙,安静地坐在角落。 林若雪进来时,故意高声笑道:“哟,明贵人今日气色真好,想必昨夜睡得香甜吧?” 明彩儿抬眸,不卑不亢:“托德妃娘娘的福,臣妾一切安好。” 林若微意有所指:“是吗?本宫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夜里赏花别有一番风味呢。” 明彩儿指尖微顿,随即从容地端起茶盏:“德妃娘娘消息灵通,臣妾确实喜欢夜赏牡丹,那香气比白日里更浓郁些。” “一个人赏花多无趣。“温绿韵插嘴道,“不如叫上姐妹们一起?“ 明彩儿微微一笑:“温嫔姐姐说笑了。臣妾性子孤僻,就爱独处。“ 林若微冷笑一声,环顾四周,突然抬高话音:“只怕不是独处吧?本宫近日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有人夜里在御花园私会外男,实在有辱宫规!”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嫔妃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瞥向明彩儿。 燕霁雪坐在主位,眉头微蹙,低斥:“德妃!休要胡言!” 林若微福了福身:“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宫中已有流言,说有人看见明贵人夜会男子……” “德妃娘娘!”明彩儿忍无可忍,愤而站起身,眼中含泪,“臣妾不知何处得罪了娘娘,竟要如此污蔑臣妾清白!” 林若微嗤笑:“是不是污蔑,查一查便知。” 她看向燕霁雪,“娘娘,不如派人去明霞殿搜一搜?若真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信物……” 燕霁雪眉头紧蹙,并没有立刻答应。 林若雪才安生了一段时间,如今竟然又闹腾起来了,实在是让人烦躁。 况且就算明彩儿私会外男,又怎么会选在御花园那么容易被撞见的地方? 明彩儿却浑身发抖,似是气极:“好!既然德妃娘娘如此说,臣妾愿意自证清白!” 她走上前,跪在燕霁雪面前,“求娘娘派人搜查臣妾寝殿,还臣妾一个公道!” 第438章 你好大的胆子 燕霁雪端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缓缓扫过。 “娘娘。”明彩儿再次磕头,“臣妾请求娘娘派人搜查明霞殿,还臣妾一个清白。” 众人议论纷纷。 林若雪却冷笑一声:“明贵人这是做贼心虚了?既然主动提出搜查,想必早已将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好了吧?” “德妃!”燕霁雪沉声低斥,“慎言。” 林若雪被这一声呵斥惊得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恼恨,却不得不低头:“臣妾失言。” 燕霁雪环视众人,声音清冷:“宫中姐妹合该团结一心,而不是互相倾轧,本宫相信彩儿不会做出那等卑劣之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众嫔妃纷纷行礼告退,唯有明彩儿被燕霁雪单独留了下来。 “娘娘。”明彩儿眼中含泪,“多谢娘娘维护臣妾清白。” 燕霁雪深深看了她一眼:“清白自在人心,你只需安分守己,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明彩儿恭敬应是,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夜色渐深,御花园中牡丹飘香。 明彩儿披着一件素色斗篷,独自走在石子小径上。 月色皎洁,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娘娘。”花颜跟在身后,声音紧张,“德妃娘娘近日一直派人盯着咱们,今夜怕是……” 明彩儿唇角微勾:“就是要她来。“ 说完便进了花丛深处。 果然,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若雪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明贵人!“林若雪厉声喝道,“深更半夜,你在此做什么?” 明彩儿闻言,故作惊慌从花丛中出来:“德妃娘娘,臣妾只是出来赏花……” “赏花?”林若雪冷笑,“怕是私会情郎吧!来人,给本宫搜!尤其是那芍药亭后面!” 明彩儿急忙阻拦:“德妃娘娘,您无凭无据,不能这样污蔑臣妾!” 林若雪一把将她推开:“滚开!搜到了不就是证据!” 明彩儿踉跄几步,跌坐在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德妃娘娘!”花颜惊呼着去扶自家主子,“您怎能动手伤人?” 林若雪充耳不闻,带着人直奔芍药亭后的花丛。 她心里激动极了,这么长时间了,虽然贵为德妃,可因为从前的那些事,这后宫根本没有几个人把她当回事儿,今天她就是要借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好好立立威! 她屏住呼吸,一把拨开茂密的枝叶,得意地喊道:“让本宫看看,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音戛然而止。 待看清面前人林若雪的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陛、陛下……” 花丛深处,刘景煜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如墨。 他身旁的石桌上摆着一盆已经凋谢的昙花,花瓣零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德妃。”刘景煜气场强大,声音冷得吓人,“你好大的胆子。” 林若雪浑身发抖,立刻跪下不住地磕头:“陛下恕罪!臣妾不知陛下在此……” 她都懵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啊。 “不知?”刘景煜冷笑,“朕看你知道得很!深夜带人擅闯御花园,污蔑嫔妃,动手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宫规?” 林若雪面如死灰,磕头声更响:“臣妾知错了,臣妾没想到会是这样,臣妾也是为了后宫清明,求陛下开恩……” 刘景煜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走出花丛,来到仍坐在地上的明彩儿面前。 月光下,她脸色苍白,双眼发红,半天站不起来,显然是崴得不轻。 “陛下……”明彩儿在花颜的搀扶下,勉强用一条腿站直了,低声道:“都怪臣妾没有拦住德妃娘娘,她也是一时情急,还往陛下恕罪。” 刘景煜俯身,亲自将她扶起:“此事与你无关。” 说完转头看向林若雪,目光冷冽,“你自己说,朕与皇后,给了你多少次机会?” 林若雪浑身一颤,“皇上,皇上开恩呐,臣妾知错了,臣妾对不起皇后娘娘与您的宽容……” “你倒是知道!”刘景煜冷喝:“屡教不改,那就回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出来!” “是,多谢陛下。”林若雪瘫软在地,被宫人搀扶着离去时,脸上满是不甘的泪水。 刘景煜扶着明彩儿慢慢走回亭中,声音难得温和:“都怪她糟践了爱妃的一番心意,这昙花本就难得,爱妃悉心培育,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明彩儿低眉顺目:“这昙花能有幸得陛下青眼,也是它的造化。” 刘景煜看了眼那盆已经凋谢的昙花,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没想到爱妃有这般技艺,比宫中花匠更为厉害。” 明彩儿羞涩一笑:“陛下谬赞了,不过是小菜一碟,博陛下一笑罢了。” 刘景煜看着她月光下莹润的面庞,心中一动:“爱妃脚伤了,朕送你回宫。” 明彩儿受宠若惊:“这……怎敢劳烦陛下……” 刘景煜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 明彩儿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绯红。 回到明霞殿,刘景煜亲自将明彩儿放在榻上,命太医前来诊治。 太医诊脉后道:“贵人脚踝扭伤,需静养几日。” 刘景煜点头,扫了一眼花颜:“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待刘景煜离去,花颜才敢上前:“娘娘,今晚也太冒险了,而且,您怎么会知道德妃一定会来?” “因为她日日都派人盯着我,我不过是放出了点风声,她便急不可耐地凑了过来,真是愚不可及。”明彩儿讥讽一笑,喃喃自语,“这宫里最蠢的就是她,但偏偏,皇上与皇后对她格外宽和,这倒奇了……” 她原本以为,刘景煜最起码会降她的位份,没想到只是禁足。 花颜挠了挠头,“兴许,是她巴结皇后的功夫比较到位?” 明彩儿没接这话。 就在这时,太监来传旨,刘景煜又赏赐了一些珠宝首饰给她。 其中最好的一个是一只羊脂白玉镯。 第439章 换个活法 那镯子通体白润,细腻柔滑,极其贵重。 “娘娘。”花颜捧着一盏安神茶进来,眼中满是钦佩,“您这招真是高明,有了今夜这场捉奸的乌龙,往后谁还敢说您与人私通?陛下亲自为您撑腰,这后宫里再没人敢嚼舌根了。” 明彩儿接过茶盏,茶汤映出她清丽的倒影:“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那个蠢货自己撞上来,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花颜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娘娘,那郡王爷……” “嘘。”明彩儿指尖轻抵唇瓣,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警觉,“此事不要告诉他,免得他担心。” 花颜会意,不再多言。 明彩儿轻轻抚过手腕上的白镯,眼中闪过一丝游移,却又很快被坚定取代。 “收好它。”她幽幽开口,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我们得换个活法了。” 只要能帮到那个人,她愿意付出一切。 …… 与此同时,永安宫内灯火未熄。 燕霁雪端坐在主位上,面色沉静如水。 林若雪则哀哀戚戚地跪在殿中央,发髻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骄矜。 “娘娘。”她声音哽咽,“臣妾知错了,求您开恩……” 燕霁雪冷冷打断:“你知道谨瑜最近的功课学得怎么样吗?” 林若雪一怔:“回娘娘,若微说谨瑜的课业一直优秀,常受太傅夸赞。” “是啊,谨瑜向来优秀,可偏偏……”燕霁雪声音不急不缓,“有你这样总拉扯他后腿的生母,他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林若雪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娘娘……” “本宫最后警告你一次。”燕霁雪目光如刀,“你若再胡做非为,日后因为你的关系,致使谨瑜不被皇上喜爱,你也别再来本宫面前求情。” 林若雪浑身发抖,重重磕头:“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就当,就当为了谨瑜,臣妾也会安分守己啊。” 燕霁雪无奈挥挥手,示意宫人将她带下去。 林若雪被搀扶起身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不是对皇后,而是对明彩儿。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看似柔弱的明贵人设计的局。 林若雪刚被带下去,林若微就牵着谨瑜的小手走了进来。 “母后……”谨瑜小声唤道,“瑜儿想娘亲了……” 燕霁雪神色稍缓,招手让他近前:“瑜儿乖,你娘亲犯了错,要闭门思过几日。” 她轻轻抚过小皇子的发顶,“等你娘亲想明白了,自然就能见你了。” 林若微福了福身:“娘娘,若雪她性子急,但心不坏,臣妾在想,这次……她是不是受人蒙蔽。” 燕霁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对若雪的维护之意,本宫理解,但宫规森严,不容儿戏,有空多劝劝她,安分守己比什么都强。” 林若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碧桃进来禀报,刘景煜晋了明彩儿的位份,如今她已经是嫔位。 林若微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 她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补救,“臣妾失礼了,只是觉得明嫔入宫时日尚短,这晋封速度……” 燕霁雪眸光一冷:“慎言,陛下行事,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林若微连忙低头:“臣妾知错。” 谨瑜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到,小手紧紧攥着林若雪的衣角。 燕霁雪见状,神色稍霁:“带瑜儿下去吧,记住本宫的话,好好劝劝你若雪。” 林若雪恭敬应是,牵着谨瑜退下。 走出永安宫,她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殿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母妃。”谨瑜仰着小脸问道,“娘亲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林若雪蹲下身,替他整理衣襟:“很快的,不过瑜儿要记住,以后在宫里见到那位明嫔娘娘,要格外有礼数,知道吗?” 谨瑜懵懂地点点头:“为什么呀?” 林若雪苦笑一声:“因为……”她顿了顿,“因为她现在是陛下最看重的人啊。” 夜色更深了。 明霞殿内,明彩儿正在灯下绣着一个香囊。 花颜匆匆进来,低声道:“娘娘,林妃带着谨瑜殿下去永安宫求情了。” 明彩儿手中针线不停:“意料之中。”她唇角微勾,“林若微比她那个妹妹聪明多了,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 花颜犹豫片刻:“娘娘,林贵人这次吃了大亏,怕是会记恨在心……” “无妨。”明彩儿将最后一针收尾,香囊上赫然是一朵盛放的昙花,“她越闹,陛下越厌烦。而我……只需要做好这个解语花就够了。” 花颜看着自家主子灯下莹润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那个曾经为郡王爷一句话就脸红半日的娘娘,如今竟能在这深宫中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 “对了。”明彩儿突然道,“明日去库房挑几件精巧的玩意儿,给谨瑜殿下送去。” 花颜一愣:“娘娘这是……” “小孩子总是无辜的。”明彩儿轻声道。 “更何况……”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这深宫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明彩儿望着那皎洁的月光,思绪飘远。 她知道,这场宫闱之争才刚刚开始。 林若雪不会善罢甘休,皇后也未必全然信她。 但有了陛下的宠爱,加上今夜这场“捉奸”闹剧带来的震慑,至少短期内,没人敢明目张胆地与她为敌。 至于郡王爷……明彩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藏在衣襟下的玉佩。 那是他临行前送的,她的心一阵刺痛,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 刘景煜放下朱笔,看向跪坐在一旁研墨的明彩儿。 她低垂着眼睫,素净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爱妃。”他突然开口,“昨日你受了委屈,想要什么补偿?” 明彩儿微微福身,“有皇上在,臣妾不委屈。” 刘景煜抬手示意她起身:“朕向来赏罚分明,说吧,想要什么?” 明彩儿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却又迅速垂下眼帘:“既然如此,臣妾……臣妾斗胆,想求陛下恩准出宫半日……” 第440章 出宫 话说到一半,她飞快的抬头看了刘景煜一眼,突然察觉他脸色不对,意识到失言,立刻跪下: “臣妾该死!宫规森严,嫔妃岂能随意出宫?臣妾一时糊涂,求陛下恕罪!” 刘景煜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眉头微蹙。 明彩儿见状,额头抵地,声音发颤:“臣妾知错,再不敢妄求……” “起来。”刘景煜突然摆了摆手道。 明彩儿战战兢兢地抬头,却见他眼中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 “明日戌时,朕带你出宫。” 明彩儿瞪大双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 “怎么?”刘景煜挑眉,“不愿意?” 明彩儿连忙叩首:“臣妾谢陛下恩典!只是……”她犹豫道,“皇后娘娘那里……” “你放心就是。”刘景煜打断她,“退下吧。” 明彩儿退出殿外,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 回到明霞殿,她仍觉得难以置信。 “小姐?”花颜见她神色恍惚,担忧地问道,“可是陛下责怪您了?” 明彩儿摇摇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陛下准我明日出宫。” “什么?”花颜惊呼,“这……” “嘘,”明彩儿示意她噤声,“别声张。” 她眼底划过一抹冷色。 次日,明彩儿换上一身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玉钗,清新自然。 她紧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直到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 “明主子。”德胜在门外轻唤,“陛下在角门等您。” 明彩儿深吸一口气,跟着德胜穿过偏僻的宫道。 角门外,刘景煜一身白色常服,腰间悬着玉佩,像个富家公子般负手而立。 “陛……”明彩儿刚要行礼,就被刘景煜抬手制止。 “在外不必多礼。”他淡淡道,“叫公子即可。” 明彩儿脸颊微红:“是,公子。” 马车缓缓驶入繁华的西市。明彩儿悄悄掀起车帘一角,贪婪地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 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还有各色食物的香气,都让她感到无比愉悦。 “想下去走走?”刘景煜问。 明彩儿连忙放下帘子:“臣妾不敢……” “无妨。“刘景煜示意停车,“既然出来了,就好好逛逛。“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明彩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刘景煜身后半步,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 她在一家糖人摊前驻足,眼中流露出些许渴望。 刘景煜见状,唇角微扬:“想要?” 明彩儿慌忙摇头:“臣妾只是看看……” 刘景煜已经让随行的雁鸣掏出一块碎银:“老伯,来个蝴蝶样式的。” 捧着晶莹剔透的糖蝴蝶,明彩儿笑得眉眼弯弯:“谢公子。” 他们沿着街市漫步,明彩儿不时被两旁的小摊吸引。 她在一家香料铺前深深吸气,陶醉在各种香料的芬芳中。 “喜欢什么,尽管挑。”刘景煜道。 明彩儿犹豫地拿起一小包干桂花:“这个……可以配安神的香囊……” 刘景煜示意随从付钱:“多买些。” 转过街角,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茶楼二层,一位白衣琴师正在抚琴。 明彩儿仰头听着,眼中满是向往。 “想听?”刘景煜问。 明彩儿犹豫道:“公子身份尊贵,茶楼人多眼杂……” 刘景煜已经拉着她上了楼:“无妨。” 坐在临窗的位置,明彩儿捧着茶盏,听着琴声,看着窗外熙攘的街景,只觉得恍如梦境。 “开心吗?”刘景煜突然问。 明彩儿一怔,随即绽开一抹真心的笑容:“很开心。”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就像回到了入宫前的日子……” 刘景煜微微一笑,“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朕都带你出来一次。” 回宫的马车上,明彩儿抱着满怀的香料和小玩意儿,时不时偷瞄身侧的男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长了相依的影子。 “陛下。”她轻声道,“谢谢您,臣妾今天很高兴。” 刘景煜闭目养神,闻言抬了抬眼皮子,却只淡淡“嗯”了一声。 看着她明媚的笑颜,他心中微动。 这个在宫中总是谨小慎微的嫔妃,此刻竟显得如此鲜活生动。 第二日一早。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永安宫,燕霁雪正在梳妆,碧桃手持玉梳为她挽发,铜镜中映出皇后沉静的面容。 “娘娘。”司徒琳璟进来,福了福身,“臣妾有要事禀报。” 燕霁雪示意宫人退下:“祥妃何事如此着急?” 司徒琳璟压低声音:“连着五日了,陛下都召明嫔伴驾,今早臣妾去紫宸殿送谨瑜的功课,正撞见明嫔在为陛下按揉太阳穴……” 她欲言又止,低下头想了又想,才压着声音道:“这势头,倒让臣妾想起当年的顺嫔。” 燕霁雪手中玉簪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插入发髻:“祥妃多虑了,明嫔伺候陛下尽心,是好事。” “可是娘娘。”司徒琳璟急道,“明嫔昨日竟求得陛下带她出宫游玩,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本宫知道了。”燕霁雪打断她,声音平静,妹妹一丝波澜,“陛下自有分寸,你我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司徒琳璟眼底划过惊愕,毕竟她知道燕霁雪对刘景煜的心思,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是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模样? “姐姐,你……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司徒琳璟有些懊恼,她心想燕霁雪肯定是心里难过,但身为皇后,她又不能气量小容不下妃嫔得宠,所以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燕霁雪盯着她看了一眼。 司徒琳璟讪讪一笑,“姐姐莫要生气,陛下他……他的心定然还是在姐姐这里的……” “本宫为何生气?”燕霁雪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眼底划过几分狐疑。 司徒琳璟愣了。 啥意思? “若是每一个妃嫔得宠,本宫都要生气一番,那本宫怕是早就气疯了。”燕霁雪淡淡道:“放心,我不会有任何事。” 待司徒琳璟走后,碧桃小声道:“娘娘,祥妃娘娘说得不无道理,明嫔近日确实风头太盛……” 第441章 燕之鸿去世 燕霁雪望向窗外,目光深远:“去查查,昨日出宫,明嫔都去了何处。” …… 紫宸殿内,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 明彩儿跪坐在他身后,纤纤玉指轻柔地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爱妃手法越发精进了。“刘景煜闭目享受,声音慵懒,“朕这头痛之症,太医院束手无策,倒是让你治好了七分。” 明彩儿抿唇一笑,指尖力道恰到好处:“陛下过奖了,臣妾不过是跟家中老嬷嬷学过些皮毛,陛下日理万机,该多歇息才是。”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腕:“昨日出宫,可还尽兴?” 明彩儿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多谢陛下恩典韦臣妾许久未见街市繁华,一时忘形,还望陛下恕罪。” “朕倒是喜欢看你那模样。”刘景煜难得地露出笑意,“比在宫里鲜活多了。” 明彩儿羞涩低头:“陛下说笑了。” “爱妃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刘景煜把玩着她腕上的玉镯,“朕一并赏了你。” 明彩儿摇摇头:“陛下赏的已经够多了。” 她犹豫片刻,“若说有什么心愿……臣妾想每月初一十五,能去大觉寺上香祈福。” 刘景煜挑眉:“哦?为何?” “为陛下祈福。”明彩儿声音轻柔,“也为臣妾自己,臣妾希望能早日为陛下诞下子嗣。” 刘景煜愣了一下,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暖色:“准了。朕派一队侍卫护送你。” 明彩儿连忙跪下:“臣妾谢陛下恩典。” 消息传开,后宫哗然。 众嫔妃齐聚永安宫请安时,窃窃私语不断。 “听说昨日陛下亲自带明嫔出宫,还去了西市……” “可不是,听说还买了糖人给她……” “肃静!”嬷嬷一声轻喝,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燕霁雪缓步走入,目光扫过众人,在明彩儿身上略作停留。 今日的明嫔依旧素净,只在腰间多系了个精巧的香囊,想必是昨日出宫所得。 “本宫听闻,近日宫中有些闲言碎语。”燕霁雪声音不疾不徐,“关于明嫔伴驾一事,本宫只说一句,陛下喜欢谁,那是谁的福分,其他人若再敢妄议,休怪本宫不客气。” 众嫔妃噤若寒蝉。 待众人退下后,燕霁雪独留下了明彩儿。 “明嫔。”燕霁雪打量着她,“本宫听闻你昨日求得陛下带你出宫?” 明彩儿恭敬行礼:“回娘娘,臣妾一时任性,求了陛下恩典。若有逾矩之处,请娘娘责罚。” 燕霁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倒是会讨陛下欢心。” 她顿了顿,“不过本宫提醒你,这深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恃宠而骄。” 明彩儿深深福身:“娘娘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走出永安宫,花颜小声道:“娘娘,皇后娘娘这是……” 明彩儿唇角微勾,摸了摸腰间的香囊:“无妨,皇后娘娘只是在敲打我,去准备些上好的安神香,明日给永安宫送去。” 另一边,林若雪忧心忡忡地对林若微道:“姐姐,明嫔这般得宠,怕是不妙啊。” 林若微冷笑:“怕什么?当年顺嫔不也风光一时?最后还不是……”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若雪摇头:“明嫔可比顺嫔聪明多了,你看她得了那么多赏赐,却从不张扬,昨日出宫,据说只在茶楼听了个曲儿,买了些香料就回来了。” 林若微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任何人,都不应该越过皇后娘娘,她若是知道分寸,就该收敛些。” …… 夜深了,明彩儿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那个从宫外带回的香囊。 花颜悄悄进来:“娘娘,来消息了。” 明彩儿眼神一凝:“说。” “郡王爷说,一切安排妥当。下月初一,大觉寺见。” 明彩儿将香囊紧紧攥在手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条危险的路,但为了那个人,她愿意冒险。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明彩儿望着那皎洁的月光,想起昨日出宫时,在街角瞥见的那道熟悉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确信,那是郡王府的阿七。 她心中惦念的那个人,一直在暗中看着她。 …… 燕霁雪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时,已经是夜里,她脑子里“嗡”得一下,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报信的松月,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备轿!立刻回府!”她缓了好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外袍都来不及换,只匆匆披了件斗篷就往外奔去。 将军府内一片愁云惨雾。 老管家在门口迎她,双眼红肿:“娘娘,老爷他……” 燕霁雪顾不得多问,提着裙摆直奔松柏院。 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榻上,燕之鸿静静躺着,面色灰败,曾经挺拔如松的身躯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父亲……”燕霁雪扑到床前,声音哽咽。 燕之鸿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在看到女儿时闪过一丝光亮:“雪儿……来了……” 燕霁雪握住父亲枯瘦的手,那双手曾经能挽百斤强弓,如今却连茶盏都端不稳了:“父亲,怎么会这样,您别说话,好好休息,陈太医马上就到……” “不必了……”燕之鸿摇摇头,声音虚弱,“我的身子……自己清楚,已经是强弩之末……” 燕霁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父亲手背上:“不会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燕之鸿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傻孩子……为父这一生……已经无憾了……” “父亲,您别胡说八道。”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女儿照顾您。” 接下来的几日,她一直守在父亲床前,亲手喂药、端水,喂饭,事无巨细。 她记得小时候生病,燕之鸿与母亲也是这样守着她,整夜不眠。 如今角色调换,她却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换父亲多活一日。 夜深了,燕之鸿突然精神好了些,竟能坐起身来。 燕霁雪心中一沉,这是回光返照。 “霁雪……”燕之鸿靠在女儿肩上,声音轻得像风,“为父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将军府……” 第442章 突现刺客 燕霁雪紧紧抱住父亲,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父亲别说了……您会好起来的……” “听我说……”燕之鸿艰难地喘息着,“将军府……就交给你了……啸虎性子急……你要多提点他……” 燕霁雪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女儿记下了……” “还有……”燕之鸿突然抓紧女儿的手,“北疆……要当心……西陵珏虽已臣服……但西陵各部……怕是仍有异动……” 燕霁雪心头一震:“父亲放心,女儿一定谨记。” 燕之鸿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霁雪……为父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燕霁雪泣不成声。 “记住……”燕之鸿的声音越来越弱,“守护好这个家……和这个国……” 话音刚落,那只紧握的手突然松开了。 燕霁雪呆呆地看着父亲安详的面容,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父亲?”她轻声唤道,声音颤抖,“父亲……” 没有回应。 “父亲!”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扑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您别走……求您别丢下女儿……” 身后,是险些哭晕过去的庄姨娘跟燕啸虎。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仿佛连老天都在为他的离去而悲泣。 燕霁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嗓子嘶哑,眼泪流干,她才缓缓抬起头。 父亲的面容依然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美梦。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合上父亲的眼睛。 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 “娘娘……”碧桃红着眼眶进来,“该……该准备后事了……” 燕霁雪木然地点点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骑马射箭,想起父亲送她入宫时不舍的眼神,想起每次回府父亲都会准备她最爱吃的牡丹糕…… “父亲……”她伏在父亲胸前,无声地啜泣,“女儿不孝……没能好好陪您……” 雨声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 燕霁雪终于站起身,擦干眼泪。 她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安详的面容,转身走出内室。 门外,燕啸虎、燕临和一众家将跪了一地,个个眼眶通红。 燕霁雪点点头,转身望向渐亮的天色。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但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守护好这个家,和这个国。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眼泪已经流干,现在的她,必须坚强起来。 “准备丧仪吧。”她轻声吩咐,“按一品军侯的规格,父亲……值得最风光的送别。” 回到宫中,刘景煜已在永安宫等候多时。 见燕霁雪进来,他快步上前:“霁雪……” 燕霁雪缓缓跪下:“陛下,臣妾父亲……去了……” 刘景煜扶起她,难得地放柔了声音:“朕已经下旨,追封燕老将军为忠勇王。” 燕霁雪眼眶又红了:“谢陛下恩典。” 刘景煜犹豫片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节哀。” 这个简单的拥抱,却让燕霁雪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帝王肩头无声落泪。 刘景煜轻拍她的背,眼底一阵疼惜。 许久,燕霁雪才平复情绪,退后一步行礼:“臣妾失态了。” 刘景煜摆摆手:“无妨。”他顿了顿,“岳父大人临终可有交代?” 燕霁雪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父亲要臣妾守护好这个家和这个国,陛下,臣妾请求亲自操办父亲丧仪。” 刘景煜点头:“准了。” 三日后,燕之鸿的丧仪隆重举行。 满朝文武皆来吊唁,北疆、西陵甚至都派了使者前来。 燕霁雪一身素服,站在灵前接受众人致哀,面容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夜深了,吊唁的人都已离去。 燕霁雪独自跪在灵前,望着父亲的牌位发呆。 碧桃轻轻走来:“娘娘,该歇息了。” 燕霁雪摇摇头:“我再陪父亲一会儿。” 碧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下了。 灵堂内只剩下燕霁雪一人,和那盏长明灯。 “父亲……”她轻声呢喃,“女儿会记住您的嘱托……” 燕之鸿下葬这日,天色阴沉如铅。 长街上白幡招展,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 燕霁雪一身素白孝服走在灵柩旁,面色苍白如纸,却挺直了脊背。 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送别的百姓,不少人跪地痛哭,燕老将军一生为国,深受爱戴。 “娘娘。”松月紧张地环顾四周,“人太多了,恐有不妥。” 燕霁雪微微颔首,看了眼身旁的谨承:“加派人手,务必维持好秩序,太子那边多派几个暗卫。” 队伍行至城西时,变故陡生。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燕霁雪的发髻钉入身后树干。 “有刺客!护驾!”松月厉声喝道,瞬间拔剑挡在燕霁雪身前。 霎时间,箭如雨下。 原本跪地痛哭的百姓中,突然冲出数十人,抽出暗藏的兵刃扑向送葬队伍。 街上一片大乱,百姓尖叫逃窜,场面顿时失控。 “保护陛下!保护太子!”燕霁雪厉声喝道,同时抽出腰间软剑。 寒光闪过,两支袭来的箭矢被斩落在地。 刘景煜被侍卫团团护住,面色阴沉如墨:“抓住那些人!” 燕霁雪顾不得多想,挥剑杀入敌群。 她的剑法得父亲真传,招招凌厉。 一个刺客刚冲到她面前,就被愤怒的她一剑封喉。 鲜血溅在她素白的孝服上,触目惊心。 “娘娘小心!”松月突然大喊。 燕霁雪侧身一闪,一柄飞刀擦着脸颊飞过。 她反手一剑,将偷袭者刺了个对穿。 正当战况胶着之际,一声凄厉的呼喊传来:“母后!” 燕霁雪心头一颤,循声望去,只见谨承被两个黑衣人挟持,一柄匕首架在他纤细的脖子上。 “放开太子!”燕霁雪目眦欲裂。 为首的蒙面刺客冷笑:“皇后娘娘若想要太子活命,就独自过来交换!” “母后不要!”谨承挣扎着喊道,“儿臣不怕死!” 燕霁雪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 第443章 明彩儿出手救人 她深吸一口气,将软剑扔在地上:“好,我过去,你们放了太子。” “娘娘不可!”松月急得大喊。 燕霁雪抬手制止她:“照顾好陛下。” 说完,她缓步向前,素白的孝服在风中飘扬,挺直的脊背却那般坚毅。 燕霁雪走到逆贼三步之遥的地方,冷冷开口:“放了太子。” 刺客头领狞笑:“娘娘先过来再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旁闪出,一剑刺穿了挟持谨承的刺客咽喉! 另一个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飞来的一箭射穿了眉心。 “明彩儿?!”燕霁雪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明嫔。 只见她一改往日柔弱模样,手持一柄短剑,身手矫健得不像闺阁女子。 “娘娘快走!”明彩儿一把将谨承推到燕霁雪身边,自己则挡在她们身前。 刺客头领大怒:“找死!”他挥刀砍向明彩儿。 明彩儿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肩膀。 刺客头领吃痛,暴怒之下猛力一挥,刀刃划过明彩儿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袖。 “明嫔!”燕霁雪惊呼。 明彩儿咬牙坚持:“娘娘快带太子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御林军赶到了! 刺客见势不妙,纷纷撤退。 明彩儿还要追击,却被燕霁雪一把拉住:“别追了,你的伤……” 明彩儿这才踉跄一步,胳膊上不住流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娘娘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晕倒在燕霁雪怀中。 “彩儿!”燕霁雪急忙抱住她,这才发现她后背还插着一支箭,方才她竟是用自己的身体为她们挡了一箭! “太医!快传太医!” 回到宫中,燕霁雪守在明彩儿床前,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平日里看似柔弱的嫔妃,今日竟舍命相救…… “娘娘。”陈子行诊完脉,低声道,“明嫔娘娘伤势不轻,但性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追问。 陈子行犹豫道:“箭上淬了毒,明嫔娘娘怕是……短期内难以痊愈,并且治疗过程会受些痛苦。” 燕霁雪眸光一沉:“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她。” 刘景煜亲自处理好丧仪赶来,看到昏迷的明彩儿,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 燕霁雪将事情经过简要禀报。 刘景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明嫔竟有如此身手?” 燕霁雪低声道:“臣妾也觉意外。” 刘景煜沉吟片刻,看了眼明彩儿:“查清楚这些刺客的来历,另外……加派侍卫保护明嫔。” 夜深了,明彩儿终于悠悠转醒。 看到守在床前的燕霁雪,她挣扎着要起身:“娘娘……” “别动。”燕霁雪按住她,“伤口会裂开。” 明彩儿虚弱地问:“太子殿下……” “太子无恙。”燕霁雪声音柔和了许多,“多亏了你。” 明彩儿摇摇头:“臣妾只是……尽本分……” 燕霁雪看着她,突然问道:“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明彩儿眼神闪烁了一下:“臣妾……小时候跟家中护院学过一些粗浅功夫,父亲见我天赋异禀,便请了女师傅进行教授,但从不让我将真本领示人……” 燕霁雪不置可否:“原来是这样。” 她顿了顿,“今日若非你出手相救,本宫与太子恐怕还得多费些周折才能逃脱……” 明彩儿打断她:“娘娘不必言谢,臣妾……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燕霁雪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好养伤,本宫会查清今日之事,给你一个交代。” 走出明霞殿,燕霁雪仰头望向夜空。 今日这场刺杀,绝非偶然。那些刺客训练有素,明显是冲着她跟太子来的。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发现刘景煜正在等她。 “陛下?”她有些意外。 刘景煜示意她坐下:“朕已命人彻查今日之事,刺客中有几个被生擒,正在审问。” 燕霁雪点点头:“臣妾觉得此事蹊跷,那些人就埋伏在谨承周边的队伍里,明摆着想取他性命。” 刘景煜若有所思:“朕知道,岳父大人刚走,就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还真是胆大包天!” 燕霁雪目光坚定:“臣妾会协助陛下,揪出幕后黑手。” 刘景煜转身看她:“你近日劳心劳力,朕本不该再让你操劳。但朝中局势……” “陛下放心。”燕霁雪挺直腰背,“父亲临终嘱托,臣妾铭记在心,守护这个家,和这个国,这是臣妾对父亲的承诺。”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待他离去,燕霁雪独自坐在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发呆。 她知道,从今日起,这深宫中的暗流,将变得更加凶险。但为了父亲,为了谨承,为了这个国,她必须坚强起来。 “父亲,“她轻声呢喃,“您在天之灵,请保佑女儿……” …… 安排好后续事宜,刘景煜去了明霞殿。 花颜正在为自家主子上药,外用的伤药才刚刚敷到伤口,明彩儿便痛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主子,您忍着点,就快好了。”花颜哽咽着,“您的后背……怎么会这样……” 小丫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怖的伤口,乌黑发紫不说,周遭给弥漫着细细的纹路,像铺开的半张蛛网,触目惊心。 “莫怕。”明彩儿反倒是宽慰起自己的婢女了,“没什么的。” 花颜眼泪掉的更凶,“那杀千刀的刺客,真是坏透……” 话音未落,余光瞥见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花颜急忙转头,目光触及刘景煜的一瞬,瞳孔巨震,下一刻,却被他凌厉眼神儿若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她,让她出去,花颜立刻蹑手蹑脚退了下去。 床上趴着的人却恍若未闻,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转移注意力,“今日虽然凶险,但幸好救了娘娘与太子殿下,我受了伤并不要紧,只要娘娘与殿下无碍,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拿过旁边的伤药,继续帮她涂抹。 她后背的伤口,饶是他一个男人瞧了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箭头几乎刺穿了她的脊背,她竟还有心思宽慰一个吓坏了的小丫头? “花颜?”明彩儿有些狐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按了回去。 第444章 封为明妃 明彩儿余光瞥见刘景煜,慌忙撑起身子想拉上衣衫,却不慎牵动伤口,顿时疼得眼前发黑,冷汗涔涔。 “别动。”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明彩儿抬头,正对上刘景煜深邃的目光。 她惊得又要起身行礼,却被他再次温柔地按住肩膀。 “朕来。”刘景煜端起药碗,想亲手为她涂抹。 明彩儿慌乱地摇头:“陛下不可!臣妾伤口狰狞,恐污了陛下的眼……” 她挣扎着要拉上衣衫,却又一次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刘景煜眉头紧锁,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回榻上:“说了别动。” 他蘸了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那道横贯后背的伤口上,“这伤是为救皇后和太子留下的,朕亲自上药有何不可?” 冰凉的药膏触及伤口的瞬间,明彩儿浑身一颤。 她将脸深深埋进软枕,耳尖泛起羞赧的红晕。 刘景煜的手顿了顿,力道更加轻柔:“疼就喊出来。” “不……不疼。”明彩儿的声音闷在软枕里,带着几分颤抖,“只是伤口丑陋,实在不堪入目……” 刘景煜凝视着她后背深可见骨的伤痕,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那伤口还未结痂,仍能想象当时箭矢入肉的凶险。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伤口边缘:“太医说了,用这凝玉膏会加速伤口愈合。” 明彩儿身子不自觉地紧绷,像只受惊的小鹿。 刘景煜察觉到她的紧张,低声道:“你救了皇后与太子,朕心甚慰,待你伤愈,便举行册封礼,晋你为明妃。” “妃位?陛下不可……”明彩儿猛地抬头,又因牵动伤口而轻呼一声。 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陛下,臣妾入宫不过半年,资历尚浅,实在不配……” “朕说你配,你便配。”刘景煜不容置疑地说,继续为她上药。 明彩儿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刘景煜上完药,为她拉好衣衫,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临走之前,还十分温和地说:“好好养伤,朕晚些再来看你。” 待刘景煜的脚步声远去,明彩儿才长舒一口气,眼中的泪光瞬间消散。 她撑着坐起身,神色已恢复平静:“花颜,取纸笔来。” 花颜连忙奉上笔墨。 明彩儿勉强起身,执笔疾书,写到落款时,她突然停住,盯着信笺看了许久,竟将它凑近烛火。 “娘娘?”花颜惊呼,“这不是要给郡王爷的……” 明彩儿看着信笺化为灰烬,淡淡道:“告诉下面的人,这段时间都安分些,尤其是与宫外往来,一律暂停。” 花颜不解:“可是郡王爷那边……” “树大招风。”明彩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此时若与郡王府联系过密,只会引火烧身。” 花颜恍然大悟:“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吩咐。” …… 次日清晨,燕霁雪带着谨承前来探望。 宫人们抬着几大箱珍贵药材和补品,鱼贯而入。 “娘娘金安。“明彩儿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燕霁雪一把按住。 “别动。”燕霁雪温声道,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色,“伤得不轻,好生将养才是。” 她示意谨承上前,“瑜儿,给明娘娘磕头。” 谨承乖巧跪下,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谢明娘娘救命之恩。” 明彩儿慌忙摆手,作势要下榻搀扶:“使不得!太子殿下快请起!” 燕霁雪扶住她,又拉起儿子:“这是应当的,待你伤愈行过册封礼,就是明妃了,受太子一礼也无妨。” 明彩儿低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臣妾不堪为妃,都是陛下与娘娘厚爱……” 燕霁雪细细打量着她谦卑的姿态,眼中闪过满意之色:“你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人来永安宫说。” 她顿了顿,“对了,陛下赏的那些补品,记得按时用,那株百年老参最是养人,让太医配在药里。” “臣妾谢娘娘关怀。”明彩儿恭敬道,眼中满是感激。 送走燕霁雪母子,明彩儿靠在窗边出神。 花颜轻手轻脚地进来:“娘娘,要换药吗?” 明彩儿摇摇头,突然问道:“花颜,你说……他们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 花颜笑道:“娘娘救了皇后和太子呀。” 明彩儿唇角微勾,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是啊,我救了他们……” 她披上衣服,独自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镯,阳光照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晦暗不明的光影。 从明霞殿出来,燕霁带着两个婢女去了天牢。 阴暗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燕霁雪站在刑架前,冷眼看着被铁链锁住的刺客。 那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脸上布满血污,却仍紧咬牙关。 “再问最后一次。”松月厉声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一张脸狰狞如恶鬼,冷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燕霁雪眯起眼睛,缓步上前:“本宫听闻,你是燕老将军的旧敌?” 今日晨起,雁鸣递来消息,说这个刺客终于松了口,承认自己的主子与燕之鸿有旧怨,但其他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开口。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恢复死寂:“是又如何?”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燕霁雪声音冰冷,“给他喂断肠草。” 松月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强行塞入刺客口中。 不多时,药效发作,刺客开始剧烈抽搐,口中吐出白沫,腹中如刀绞般疼痛。 “说!”松月一脚踩在他胸口,“谁指使你刺杀皇后和太子?” 刺客在地上翻滚,整个人都在痉挛,眼看着肠子都要呕出来了,终于忍受不住:“郡……郡王府……我是郡王府的暗卫……” 燕霁雪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裙摆:“哪个郡王?” “坪洲……坪洲郡王……”刺客说完,突然口吐秽物,昏死过去。 燕霁雪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刘景麒?怎么会是他? “娘娘?”松月轻声唤道,“要禀报陛下吗?” 第445章 会不会与萧卿尘有关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本宫亲自去说。” 御书房外,燕霁雪刚要通报,不料却见刘景麒正从远处走来。 他一身深紫锦袍,腰间悬着玉佩,步履从容,丝毫不见心虚之色。 “皇嫂。”刘景麒见到她,恭敬行礼。 “噢?郡王多日不曾入宫了,今日这是……” “皇弟在封地做了点小生意,每年都会分出一部分来孝敬皇兄,这也是臣弟一份心意。”刘景麒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霁雪。 燕霁雪心里一沉,强自镇定:“郡王有心了。” 她压下心头思绪,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当场质问,“陛下在里面,你进去吧。” 目送刘景麒进入御书房,燕霁雪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谈笑声。 刘景煜爽朗的笑声格外清晰,显然对这个弟弟极为信任。 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忍不住在想,仅凭一个刺客的供词,如何能撼动皇室子弟自幼的情谊? “娘娘。”碧桃小声提醒,“您不进去吗?“ 燕霁雪摇摇头:“回宫。” 这件事,她还需要再思考思考,究竟要不要告诉刘景煜,如果要告诉他,又该以何种方式。 可没想到的是,不到两日的功夫,这件事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这日,燕霁雪正在修剪花枝,碧桃匆匆进了院子:“娘娘,不好了!郡王府派刺客的事传出去了,现在满城风雨!” 燕霁雪眉头一拧:“谁传的,怎会如此?” “不清楚。”碧桃摇头,“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郡王意图谋害太子……” 燕霁雪顿时陷入沉思。 她还没来得及查清真相,消息怎么就泄露了? 此消息传出去不到半日,刘景麒就进了宫。 紫宸殿内,他跪在殿中央,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了起来:“皇兄,臣弟可以对天发誓,绝无派人行刺之事……”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皇兄若不信,现在就打死臣弟!” 刘景煜皱眉:“胡闹!空穴来风罢了!” “臣弟冤枉啊!”刘景麒声音哽咽,“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皇兄一定要为臣弟做主啊。” 说着,他膝行过去,跪在刘景煜脚下一个劲儿磕头,毕恭毕敬的态度任谁看了都不会再怀疑他的忠心。 刘景煜沉默良久,亲自扶他起来:“朕会查清此事,你先回去,这段时间不要离京。” 刘景麒含泪谢恩:“谢皇兄信任。” …… 夜深了,燕霁雪辗转难眠。 她起身来到谨承的寝殿,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心中一阵后怕。 这时,刘景煜突然驾到。 燕霁雪连忙整理衣冠相迎:“陛下。” 刘景煜盯着谨承安睡中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雪儿,关于郡王府的事,你怎么看?” 燕霁雪心头一跳,谨慎道:“臣妾以为,此事蹊跷颇多,还需详查。” 刘景煜盯着她:“朕听闻,刺客是在你审问时招供的?” “是。”燕霁雪坦然道,“但臣妾并未将消息外泄。” 刘景煜神色稍霁:“朕知道不是你。” 他叹了口气,“可景麒与朕自幼一起长大,朕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燕霁雪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只需要深入调查一番,总能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谁传的风言风语。 可偏偏,刘景煜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 他不愿意再继续查下去。 那便罢了。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朕会让玄离跟雁鸣继续查下去的。”刘景煜见她神色不明,补充了一句,“皇后放心便是。” 燕霁雪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正准备回永安宫,松月忽然急匆匆递上一封信:“娘娘,西夏来的密信。” 燕霁雪当着刘景煜的面展开信笺,瞳孔骤然紧缩,赫连奕遇刺,险些丧命! 她手中的信纸微微发颤。 赫连奕若真有不测,燕灵儿和两个孩子必定性命难保。 她与刘景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燕霁雪沉吟片刻,唤来松月:“你即刻启程出宫,让燕临去西夏,务必护住燕灵儿母子。” 燕临领命而去后,燕霁雪在殿内来回踱步,心里的担忧止不住的冒出来,令她一阵阵心悸。 她沉思许久,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忽然闪过一个线索。 这次的刺杀,会不会也跟萧卿尘有关? 这个可能性一直在她脑海盘旋,她叫来雁鸣,她沉声吩咐,“去查查那刺客与西陵旧部有无联系。” 雁鸣立刻出宫调查。 三日后,他带回消息:“娘娘,那刺客头目确实与西夏某方势力来往密切,但我们并不能确定那伙人的头领是不是萧卿尘。” 燕霁雪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 她立即起身,“备轿,去紫宸殿。” 她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刘景煜。 紫宸殿内,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 见燕霁雪匆匆而来,他放下朱笔:“皇后,何事如此着急?” 燕霁雪行礼后直入主题:“陛下,臣妾查到新线索,那刺客与西陵旧部关系密切,很可能是萧卿尘在背后操纵。” 刘景煜眉头紧锁:“萧卿尘?” “正是。”燕霁雪点头,“而且,西夏太子赫连奕近日也遭遇刺杀,这两件事太过巧合,臣妾怀疑……” 她话未说完,刘景煜突然拍案而起:“传坪洲郡王!” 刘景麒很快被召入宫中。 听完燕霁雪的推测,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皇兄,臣弟确实冤枉!那萧卿尘狼子野心,一方面刺杀皇嫂与太子殿下,一方面又挑拨我们兄弟关系!他就是想让我东序内部大乱,他好趁虚而入!” 刘景煜面色阴沉:“这次委屈你了。” 刘景麒单膝跪地:“皇兄明鉴,臣弟不委屈。” “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刘景煜问。 “回禀皇兄,自然是加强防备,派专人进行调查,最好能揪出那贼人埋藏在我国的细作。”刘景麒沉声说道。 “好!”刘景煜大手一挥,“此事就交给皇弟去做。” 待刘景麒退下后,刘景煜突然握住燕霁雪的手:“雪儿,这次多亏你明察秋毫。” 第446章 燕霁雪病倒 燕霁雪微微一怔。 刘景煜的手掌温暖干燥,莫名给人一种宽厚舒心之感。 她垂下眼帘:“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刘景煜轻叹一声:“朕近日忙于政务,疏忽了你和谨承,待此事平息,朕带你们去行宫住几日。” 燕霁雪抿了抿唇,“多谢陛下体恤。” 本以为手头上的事都分担出去,肩膀上的担子就能轻一点,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心里那股劲儿散了,燕霁雪竟病倒了。 这日清晨,她刚起身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跌坐在地。 “娘娘!“碧桃惊呼着冲上前,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松月,快去请陈太医!娘娘烧得厉害!” 松月飞奔而去,不多时带着陈子行匆匆赶来。 他诊脉后眉头紧锁:“娘娘这是忧思过甚,又兼风邪入体,需静养一段时日。” 他开了药方,叮嘱道,“万不可再劳心费神。” 碧桃红着眼眶煎药,松月则守在榻前不断更换冰帕。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燕霁雪的高烧仍不见退。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景煜大步踏入内室,面色阴沉如水:“怎么回事?” 碧桃等人慌忙跪地请罪。 刘景煜走到榻前,看到燕霁雪苍白的脸色,眉头拧得更紧。 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这灼热仿佛也烧在了他的心上。 “陛下恕罪。”陈子行战战兢兢道,“娘娘是积劳成疾……” “废物!”刘景煜厉声喝道,“朕养你们何用?连皇后凤体都照顾不好!” “陛下……”燕霁雪虚弱地睁开眼,“不怪她们……是臣妾自己……” 刘景煜挥手打断她:“都退下!” 众人慌忙退出,却在门口撞见了闻讯赶来的明彩儿。 她站在廊下,透过半开的门缝,恰好看见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脸上同样闪过一丝痛楚,那神情,竟也如被风寒侵体。 明彩儿瞳孔微缩。 这太奇怪了,皇后病痛,为何陛下也会……她暗暗记下这个疑点,悄然退到一旁。 内室里,刘景煜亲自拧了冰帕敷在燕霁雪额上。 他动作生疏却轻柔,与平日的威严判若两人。 “陛下不必如此……”燕霁雪想推开他的手。 “别动。”刘景煜按住她,目光温和。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她心头泛起一丝暖意:“臣妾无碍,陛下不必忧心。” “还说无碍?”刘景煜声音低沉,“岳父大人骤然去世,你心痛如绞,朕岂会不知,再加上这几日查案操劳,朕都看在眼里,你安心养病,萧卿尘的事,朕会处理。” 燕霁雪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 刘景煜连忙扶她起身,轻拍她的背脊,“莫要着急,身子要紧。” 一夜过去,在刘景煜的照料下,燕霁雪的热度终于退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入内室,她睁开眼,发现刘景煜竟靠在榻边睡着了,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燕霁雪轻轻抽出手,却不小心惊醒了刘景煜。 “醒了?”刘景煜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可好些了?” 燕霁雪点点头:“多谢陛下照顾。” 刘景煜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朕去上朝了,你好生休息,朕随后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不多时,碧桃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和谨烨殿下在殿外候了一个多时辰了,说是亲手煮了汤……” 燕霁雪连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谨承捧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谨烨跟在后面,两个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母后!”谨承将食盒放在床边,“儿臣和弟弟煮了参汤,您快趁热喝。” 谨烨也凑上前:“是太傅教的方子,说最是补气养神。” 燕霁雪看着两个儿子关切的眼神,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尝了一口,虽然味道有些古怪,却觉得比任何珍馐都要美味:“很好喝,母后很喜欢。” 谨承眼睛亮了起来:“那儿臣明日再煮!” “不行。”谨烨插嘴道,“明日该我煮了!” 看着两个孩子斗嘴,燕霁雪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这一刻,所有的病痛似乎都减轻了很多。 “你们二人,不必过于紧张担忧,不可荒废课业,惹你们父皇担心,明白么?”她低声叮咛道。 两个小人儿认认真真点了头,又陪着燕霁雪说了会话,便被松月带了出去。 午后,司徒琳璟带着林若微等人前来探望。 众嫔妃送上各色补品,嘘寒问暖。 “娘娘凤体要紧。”司徒琳璟关切道,“后宫琐事不必挂心,臣妾会打理妥当。” 林若雪也道:“是啊,娘娘只管安心养病,真没想到陛下这般看重娘娘,昨儿个竟亲自守了一夜呢。” 这话说得林若微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瞥了林若雪一眼,后者立刻噤声不语。 燕霁雪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本宫无碍,劳诸位妹妹挂心了。” 林若雪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手,心想刘景煜的心果然还是在皇后身上,那个明彩儿,不过是皇上一时想起的小玩意儿罢了。 与此同时,明彩儿正在藏书阁翻阅古籍。 她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突然在一页上停住,“生死蛊,南疆秘术,种蛊者同生共死,痛楚相连……” 她瞳孔骤缩,脑海中闪过刘景煜与燕霁雪痛苦交织的神情。 原来如此!难怪陛下能感应到皇后的病痛。 她悄悄撕下这一页藏入袖中,决定找机会验证此事。 …… 第二日清晨,燕霁雪刚用过药,便听宫人来报:“娘娘,燕小将军与明懿长公主求见。” “快请。”燕霁雪连忙让碧桃扶自己坐起身,整理了下衣冠。 燕啸虎与明懿长公主一同入内,两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忧色。 燕啸虎上前行礼:“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燕霁雪示意他们坐下,“已经好多了。” 明懿长公主握住燕霁雪的手,眼中含泪:“皇嫂瘦了许多,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您这般不爱惜自己,不知该有多心疼。” 第447章 生死相随 提到父亲,燕霁雪鼻尖一酸。 这两日病中,她总是梦见父亲站在床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燕霁雪声音哽咽,“我这两日常梦见父亲。他站在我榻前,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总是开不了口……” 燕啸虎眼眶发红:“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他临终前还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您。” 明懿长公主擦了擦眼角:“只要我们兄妹团结一心,定能让将军府越来越兴旺,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燕霁雪看着兄嫂关切的目光,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自从入宫为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亲情了。 “对了。”明懿长公主突然欲言又止,“还有一事……”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直说就是。”燕霁雪有些急了。 燕啸虎接过话头:“是姨娘,自父亲走后,她便茶饭不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什么?”燕霁雪震惊地坐直了身子,“为何不早说?” 明懿长公主叹息:“姨娘性子倔,不许我们告诉您,说怕耽误您养病,可今早她突然昏厥,太医说……说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燕霁雪心如刀绞。 庄姨娘虽非她生母,但自幼待她如亲生,父亲走后,姨娘竟哀毁至此。 “我这就去向陛下请旨,回府探望。”燕霁雪挣扎着要起身。 燕啸虎连忙按住她:“娘娘身子还未痊愈……” “无碍。”燕霁雪坚定地说,“父亲走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 紫宸殿内,刘景煜听完燕霁雪的请求,眉头微蹙:“你病体未愈,不宜奔波,朕可以派最好的大夫去将军府诊治。” “陛下。”燕霁雪跪地恳求,“姨娘待臣妾如亲生,如今她危在旦夕……臣妾不能不孝。” 刘景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朕准了,但你要多带些太医同去。” “谢陛下恩典。” 从紫宸殿出来,燕霁雪便跟着燕啸虎夫妇回了府。 回到将军府,燕霁雪刚下轿,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了过来:“姑姑!” 燕霆,燕啸虎与明懿的独女,哭得梨花带雨:“您快救救祖母吧!她都不肯吃药……” 燕霁雪弯腰将小侄女抱起,轻轻擦去她的泪水:“霆儿不哭,姑姑这不是来了吗?” 燕霆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祖母说……说要去陪祖父……霆儿不要祖母走……” 这话听得燕霁雪心头一颤。她亲了亲侄女的脸蛋:“乖,带姑姑去看祖母。” 香河苑内,庄姨娘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枯槁,与燕霁雪记忆中那个温婉端庄的妇人判若两人。 “姨娘……”燕霁雪轻声唤道,在床沿坐下。 庄姨娘缓缓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雪儿,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姨娘病成这样,我怎能不来?”燕霁雪握住她枯瘦的手,“父亲若知道您这般不爱惜自己,该有多心疼?” 提到燕之鸿,庄姨娘眼中泪光闪烁:“老爷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姨娘!”燕霁雪声音哽咽,“父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他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您,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父亲交代?” 庄姨娘别过脸去:“你不懂……二十多年夫妻,他走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燕霁雪心头一震。 她从未见过庄姨娘这般失态。 在记忆中,姨娘永远是那个温柔似水,从容不迫的当家主母。 “霆儿还小,她最喜欢您了。”燕霁雪轻声道,“她不能没有祖母,姨娘,就当是为了霆儿,您也要保重自己啊。” 提到小孙女,庄姨娘神色微动。 燕霆适时地扑到床边:“祖母!您吃药好不好?霆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淘气了……” 庄姨娘终于流下泪来,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傻孩子……” 燕霁雪趁机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姨娘,把药喝了吧。父亲在天之灵,定希望您好好的。” 在众人的劝说下,庄姨娘终于肯服药了。 燕霁雪亲自喂她喝完药,又嘱咐太医好生照料。 离开香河苑时,明懿长公主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多亏了娘娘,姨娘总算肯吃药了。” 燕霁雪摇摇头:“姨娘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她顿了顿,“不如让霆儿多陪陪她,有孩子在身边,或许能让她重拾生的念头。” 明懿长公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燕霆也乖巧地应了声,说自己会像爹娘一样照顾祖母。 燕霁雪并没有在将军府过夜,她看着庄姨娘吃完今日的最后一顿药之后便带着婢女折返。 回宫的路上,燕霁雪靠在轿中闭目养神。 今日见到庄姨娘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父亲。 原来这世间真有生死相随的情意,能让一个人甘愿放弃生命…… 她突然想起刘景煜。若有一日……她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就当是为了他,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轿子微微一顿,打断了她的思绪。 永安宫已经到了。 燕霁雪刚下轿,就看见刘景煜站在殿前等她。 “陛下?”她有些意外。 刘景煜上前扶住她:“朕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打量着她疲惫的神色,“家人如何了?” 燕霁雪心中一暖:“多谢陛下关心,姨娘已经肯服药了,太医说她的病是心病,只要大家多多陪伴,时常逗她开心,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慢慢好起来。” 刘景煜点点头:“那就好,朕瞧你你脸色还是不好,朕送你回寝殿休息。” 燕霁雪没有推辞。 走在回廊上,她突然轻声道:“陛下,臣妾今日看到姨娘的模样,才更加深切地明白何为生死相许……” 刘景煜脚步微顿,侧目看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燕霁雪摇摇头:“只是有些感慨。” “你与朕之间,难道不是生死相随?”刘景煜微微笑着看她,目光幽深静谧。 这句话让燕霁雪心头一颤。 月光下,刘景煜的侧脸棱角分明,眼中是她许久未见的温暖。 第448章 发现端倪 她不禁在想,今日这般,就已经很好。 几天之后,将军府传来好消息,在燕啸虎和明懿长公主的悉心照料下,庄姨娘终于慢慢振作起来。 燕霁雪心里的一块大石也卸了下去。 这日清晨,燕霁雪刚起身,碧桃就喜滋滋地捧着一封信进来。 “娘娘,将军府来信了!庄姨娘能下床走动了,还说往后要帮着大少爷一起支撑门楣呢!” 燕霁雪连忙接过信笺,细细读来。 信中,明懿长公主详细描述了庄姨娘近日的变化,开始主动用膳,过问府中事务,甚至亲自教导燕霆女红。 字里行间,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太好了……”燕霁雪眼眶微热,指尖轻轻抚过信纸。 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姨娘终于走出悲痛,也该欣慰了吧。 她将信笺小心收好,起身来到妆台前。 铜镜中的自己气色好了许多,连日的静养总算有了成效。 “娘娘今日气色真好。”碧桃一边为她梳发,一边笑道,“陛下若是见了,定会高兴。” 燕霁雪唇角微扬:“去备些上好的补品,给将军府送去,再挑几匹时新的料子,给霆儿做衣裳。” 用过早膳,燕霁雪在院中散步。 初夏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照在身上格外舒适。 她走到一株秋海棠前,轻轻抚过盛开的花朵。 自从病愈后,她越发珍惜这样的宁静时光。 “娘娘。”松月匆匆走来,“陛下带着太子和谨烨殿下来了,说是要检查功课。” 燕霁雪点点头:“本宫这就去迎接陛下。” 花厅里,刘景煜端坐在主位,谨承和谨烨恭敬地站在一旁,各自捧着功课。 燕霁雪进来时,正好听见刘景煜在提问。 “《论语》有云:君子不器,何解?” 谨承挺直腰板,声音清朗:“回父皇,此言君子当博学多能,不可如器皿般用途单一。” 刘景煜微微颔首,又问:“那为何又说君子不重则不威?” 这次是谨烨抢着回答:“儿臣知道!这是说君子若不庄重,就没有威严!”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错。” 随后,他停顿片刻,稍作思索看向谨承,“你昨日作的《荷花赋》,朕看了,立意尚可,但用典不够精准。” 谨承虚心受教:“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燕霁雪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刘景煜虽为帝王,但对孩子们的教导却从不马虎。 但凡有时间,都会亲自指点。 “母后!”谨烨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她,欢快地跑过来。 燕霁雪摸摸他的头:“烨儿乖,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父皇还夸我呢!”谨烨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刘景煜也看了过来:“皇后今日气色不错。” 燕霁雪福了福身:“托陛下洪福,臣妾已大好了。” “那就好。”刘景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谨承,目光沉了下来,显得格外严肃,“继续背《孟子》。” 燕霁雪没有打扰他们,悄悄退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取出绣绷开始绣花。 这是她病中养成的习惯,太医说做些自己愿意做的是能让心思沉静,有益身心。 针线在绢布上穿梭,一朵海棠渐渐成形。 燕霁雪全神贯注,连明彩儿何时来的都没察觉。 “娘娘金安。”明彩儿盈盈下拜,“臣妾见今日天气晴好,特来陪娘娘说说话。” 燕霁雪抬头微笑:“明妃有心了,坐吧。” 她在病中期间,明彩儿已经被册封了明妃,但当时明彩儿要求不举行册封礼,后宫上下以及刘景煜都赞赏她品行高洁。 明彩儿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燕霁雪绣花:“娘娘的手艺真好,这海棠跟真的一样。”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燕霁雪淡淡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托娘娘福,已经无碍了。”明彩儿说话时,低下头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显然她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娘娘与陛下近日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燕霁雪手中针线不停,闻言淡淡道:“陛下日理万机,能抽空来检查太子功课,已是难得。” 明彩儿点点头,状似无意地说:“是啊,陛下对娘娘和太子真是关怀备至。” 她正要再说,突然一只蜜蜂嗡嗡飞来,落在她手背上。 “啊!”她惊叫一声,猛地站起,讪讪这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燕霁雪的手臂。 “嘶。”燕霁雪倒吸一口冷气,针尖深深扎入指尖,一颗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娘娘!”明彩儿惊慌失措,“臣妾该死!臣妾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花厅的门猛地被推开,刘景煜大步流星地走来:“怎么回事?” 他一把抓起燕霁雪的手,看到指尖的血珠,眉头紧锁:“怎么这么不小心?” 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陛下不必紧张,不要紧的。” 刘景煜似乎意识到什么,迅速松开她的手:“朕听见惊叫声,出来看看。” 他咳嗽一声,目光责备地看向明彩儿,“明妃,你莽撞了。” 明彩儿跪地请罪:“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 燕霁雪摇摇头:“无碍的,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明妃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刘景煜盯着明彩儿看了片刻,淡淡道:“起来吧。以后小心些。” “谢陛下,谢娘娘。”明彩儿起身,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眼中的精光。 方才那一瞬间,她看得清清楚楚,陛下冲出来时,分明是捂着手指的! 刘景煜转向燕霁雪:“朕还有奏折要批,先回紫宸殿了,太子和二皇子的功课已经检查完,让他们自行温习即可。” 燕霁雪点头:“臣妾明白。” 待刘景煜离去,明彩儿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刚刚似乎吓着了,要不要传太医?” “不必。”燕霁雪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珠,“小伤而已。” 明彩儿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中的猜测越发确定。 皇上与皇后之间,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傍晚时分,明彩儿回到明霞殿,立刻命花颜取来几日前从藏书阁偷偷带出的古籍。 她翻到记载生死蛊的那一页,细细研读。 第449章 明彩儿的沉沦 “娘娘,您在看什么?”花颜好奇地问。 明彩儿合上书页,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没什么,去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七日之后,便是五月底。 这日午后,明彩儿带人来到大觉寺。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面上蒙着轻纱,将太监宫女安置在外头,只带着花颜一人随行。 寺内古树参天,香火缭绕,本该是个让人心静的地方,可她的心却跳得厉害。 “娘娘。”花颜小声提醒,“郡王爷在后山禅院等您。” 明彩儿深吸一口气,穿过幽深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禅院。 推开门,刘景麒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阳光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王爷。”明彩儿轻声唤道。 刘景麒转过身,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彩儿,你终于来了。” 明彩儿示意花颜守在门外,自己走进禅房,将门轻轻掩上:“我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这么急?”刘景麒上前想牵她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明彩儿咬了咬唇,压低声音:“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陛下与皇后之间,像是中了生死蛊。” 刘景麒瞳孔骤然收缩:“生死蛊?这是何物?” “殿下且听彩儿慢慢道来。”明彩儿点头,“那日皇后被针扎伤,陛下竟也同时感到疼痛,我查阅古籍,确认这就是南疆秘术生死蛊,能让两人痛感相连,生死与共。 换句话说,他们之中但凡一个人……另外一个,也绝对不可能善终。” 刘景麒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在原地沉吟许久,才突然大笑起来:“好啊,好好好,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明彩儿一愣:“王爷何出此言?” 刘景麒突然抓住她的双肩,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彩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燕霁雪那贱人死了,刘景煜也活不成!到时候,这江山就是我的了!” 明彩儿震惊地后退一步:“王爷!你……你怎么能这么想?” 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面前这个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恶魔。 她声音发颤,“陛下励精图治这么多年,朝野上下无不称颂,皇后娘娘也是人人称赞的好皇后,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怎能……” “妇人之见!”刘景麒冷笑一声,面上的温柔荡然无存,“你以为我真甘心做个闲散郡王?这些年我在坪洲暗中经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登上那个位置!” 明彩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淡泊名利、温润如玉的郡王爷吗? “王爷……”她声音发抖,“你变了。” 刘景麒愣了一下,却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傻丫头,我没变,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太单纯,看不透罢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发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明彩儿浑身僵硬:“我们的将来?是吗?” “是啊。”刘景麒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当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我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明彩儿心头一震。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刘景麒双宿双飞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她甚至在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假死出宫。 “不……”她脑子里凌乱一片,下意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我不能帮你害陛下和皇后,他们……他们待我不薄……” 刘景麒眼神一冷:“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逼近一步,“你既已知晓我的计划,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帮我,要么……”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明彩儿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你……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我心悦你,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明明你是我的,你先认识的我,刘景煜凭什么抢走你,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在宴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刘景麒眼眶发红,将她搂入怀中,“彩儿,你知道我舍不得伤害你,帮我这一次,好吗?” 明彩儿浑身发抖,脑中一片混乱。 她爱了多年的男人,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徒? 可事到如今,她似乎已无路可退…… “我……我要考虑一下?”她最终颤声问道。 刘景麒脸色微变,却并没有发作,将她搂得更紧。 明彩儿僵硬地依偎在他怀里,眼中含泪:“王爷,收手吧……” “不,这天下谁都能劝我,唯独你不行。”刘景麒突然怒了,一把将她推倒在禅榻上,俯身压下。 “你以为我筹备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了你,我忍了这么久,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竟要我放弃?” 明彩儿惊恐地看着他狰狞的面容,这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郡王爷判若两人。 “王爷,别这样……”她眼底满是惊慌。 “乖一点。”刘景麒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可怕,“从前,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我的女人吗?若不是刘景煜抢走了你,你早就是我的王妃。” 说完,他吻住她颤抖的唇。 明彩儿试图挣扎,却根本无法反抗他循循善诱一般的低语,“你是我的,你一直都是我的……”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心爱之人缠绵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禅房外,微风卷起落叶,沙沙作响。 花颜站在廊下,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动静,急得直跺脚,却不敢贸然闯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 明彩儿恍惚地走了出来。 “娘娘!”花颜惊呼,连忙上前搀扶。 明彩儿木然地摇摇头:“回宫。” 一路上,明彩儿如同行尸走肉。 花颜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她制止。 回到明霞殿,明彩儿立刻命人备水沐浴。 她将自己浸在热水中,茫然地搓洗着身上的痕迹,泪水无声滑落。 “娘娘……”花颜心疼地看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彩儿摇摇头,声音嘶哑:“去把妆奁最底层的锦盒拿来。” 第450章 我只是想帮你 花颜取来锦盒,里面是刘景麒早些年送给明彩儿的信物,玉佩、香囊……明彩儿一把抓起这些东西,想要扔进火盆,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手。 她颓然沉入浴桶,抱膝痛哭。 多年的爱恋,今日终于看清了真相。 那个她以为清风明月般的男子,骨子里竟是个野心勃勃的豺狼! “娘娘,您别这样……”花颜手足无措地安慰。 明彩儿擦干眼泪,强自镇定:“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从今往后,约束好宫人,安分守己。” 花颜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夜深了,明彩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她想起刘景麒狰狞的面容,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他粗暴的占有……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可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爱着他。 即使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她的心还是会为他跳动。 “我该怎么办……她轻声呢喃,泪水再次滑落。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 三日后的早上,明彩儿正在明霞殿内绣着一方帕子,突然花颜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 “小姐,不好了!夫人突然晕倒了,府里来人报信,说、说怕是……” 刹那间,绣花针从明彩儿指间滑落。 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怎么回事?母亲身子一向硬朗,怎会突然……” 花颜急得直掉眼泪:“说是今早用过早膳后突然吐血昏迷,府里已经请了太医,可、可诊不出缘由……” 明彩儿双腿发软,扶着桌沿才没跌坐在地。 她强自镇定,抹去眼角的泪水:“备轿,我要去见陛下。” 紫宸殿外,明彩儿跪在冰冷的石阶上,额头抵地:“臣妾求见陛下!” 殿门开启,德胜走出来:“明妃娘娘,陛下正在批阅紧急军报……” “求公公通传!”明彩儿抬起泪眼,“臣妾母亲病危,恳请陛下准臣妾出宫探望!” 德胜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于心不忍:“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 不多时,刘景煜大步走出殿门。 明彩儿见他出来,立刻重重叩首:“陛下,求您开恩,准臣妾回府探望母亲!” 刘景煜见她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眉头微蹙:“起来吧。朕准了。” 他转向德胜,“去太医院,调张太医随行。” 明彩儿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 刘景煜伸手虚扶一把:“去吧,若有需要,尽管差人来报。” 明彩儿含泪告退,匆匆出了宫门。 马车疾驰向中书令府,她双手紧握成拳,心里忐忑到了极点。 母亲一向身子康健,怎会突然病倒?这其中必有蹊跷…… 中书令府内一片混乱。 明彩儿直奔母亲寝房,只见云氏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唇边还残留着血迹。 太医正在诊脉,眉头紧锁。 “娘!”明彩儿扑到床前,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女儿来了,您醒醒……” 云氏微微睁开眼,气若游丝:“彩儿……”话未说完,又昏睡过去。 明彩儿转向太医:“张太医,我母亲究竟得了什么病?” 张太医面露难色:“回娘娘,夫人这症状……似是中毒。” “中毒?”明彩儿如遭雷击,“怎么可能?母亲向来宽厚待人,从不与人结怨,谁会对母亲下毒?” 她立刻下令封锁府邸,严查近日所有进出人员和饮食。 可查了一整日,却毫无头绪。 府中下人个个清白,食材来源也无可疑之处。 夜深了,明彩儿守在母亲床前,看着云氏越发灰败的脸色,心如刀绞。 太医说若再找不到解毒之法,母亲撑不过三日…… “小姐。”花颜红着眼眶进来,“二小姐说有事找您。” 明彩儿疲惫地点点头:“让她进来。” 明馨儿蹑手蹑脚地进来,确认四下无人后,小声道:“姐姐,方才有个陌生人递了封信给我,说是……说是能救母亲。” 明彩儿浑身一震:“什么信?” 明馨儿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那人说,要姐姐亲启。” 明彩儿接过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明日午时,清风茶楼,昭。”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刘景麒!他怎么会知道母亲中毒?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让她不寒而栗。 “姐姐?”明馨儿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好差……” 明彩儿强自镇定:“没事,这事别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明馨儿连连点头。 次日午时,明彩儿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只带花颜一人,悄悄来到清风茶楼。 二楼雅间内,刘景麒早已等候多时。 “彩儿。”他起身相迎,笑容温柔,“你来了。” 明彩儿冷着脸:“我母亲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刘景麒挑眉:“怎么会?我只是一直关注令堂,得知她出事,便立刻帮她找了大夫而已。” 明彩儿却将信将疑,“是么?” 刘景麒叹息一声:“彩儿,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他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我只是想帮你。” 明彩儿低下头,掩住心里不断翻涌的愁绪。 刘景麒见她脸色不对劲儿,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直起身:“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在你心里,我竟然是那种恶人。” 他转身欲走,“彩儿,你太让我伤心了。” “等等!“明彩儿叫住他,声音发颤,“你真的能救我娘?” 刘景麒瞥了她一眼,笑容溢了出来,“那还有假,但是……彩儿,若是你肯帮帮我,令堂日后就都由我照顾了,你看如何?” 明彩儿心里一沉。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话的言外之意。 可是现在母亲危在旦夕,她又怎么可能拒绝? 沉吟许久,她才点了点头,咬牙道:“我答应你。” 刘景麒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乖。“ 他道:“那位大夫明日会上门,到时你让他进去为母亲把脉,他自会救她。” 明彩儿咬牙:“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但你若敢骗我……” 第451章 救命 “放心。”刘景麒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我怎么会骗我心爱的女人?” 回到中书令府,明彩儿立刻跟门口守卫交代了,若有医者上门,立刻迎进门来。 她胆战心惊地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府中管事来报:“娘娘,门外有位游方郎中,说是能治夫人的病。” 明彩儿心头一跳,这定是刘景麒派来的人!她连忙道:“快请进来。” 那郎中鹤发童颜,背着个药箱,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大夫。 他为云氏诊脉后,从药箱中取出几味药材,亲自煎药。 “夫人中的是百日枯。”郎中低声道,“这药能暂时压制毒性,但需每月服一剂,慢慢清理余毒。” 明彩儿心中一沉,“那毒……何时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这得看夫人的身体状况,老夫现在也拿不准。” 郎中留下药方和几包药材,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娘娘放心,只要按时服药,夫人定能痊愈。” 送走郎中,明彩儿站在院子一角,望着虚空发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刘景麒笼罩了。 可她又能怎样。 “小姐。”花颜轻声唤道,“起风了,回屋吧。” 明彩儿摇摇头:“你去照顾母亲,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傍晚,明彩儿便回了宫。 …… 自从中书令夫人病重一事传出后,燕霁雪一直惦记着明彩儿的情况。 “碧桃。”她转身问道,“明妃回宫了吗?” 碧桃福了福身:“回娘娘,明妃娘娘昨儿个傍晚就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听明霞殿的宫女说,明妃娘娘回宫后一直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没用。” 燕霁雪眉头微蹙:“备轿,本宫去看看她。” 明霞殿内,明彩儿正坐在窗前发呆,听到宫人通报皇后驾到,慌忙擦了擦眼角,起身相迎。 “臣妾参见娘娘。”她福身行礼,声音还带着些许哽咽。 燕霁雪上前扶起她,这才发现明彩儿双眼红肿,面色苍白,显然哭了一整夜:“快起来,你母亲怎么样了?” 明彩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娘娘挂念,母亲病情已经稳定了。” 燕霁雪拉着她坐下,细细打量她的神色:“本宫看你气色不好,可是有什么难处?” 明彩儿摇摇头:“臣妾只是……只是担心母亲,一时情难自禁,太医说母亲中的毒很是蹊跷,需要长期调养……” 燕霁雪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本宫已经吩咐下去,让太医院每日派人去中书令府诊视,另外……” 她转头看向碧桃,“去把库房里那株百年老参取来,再拿些上好的灵芝和雪莲,一并赐给明妃。” 明彩儿受宠若惊,连忙跪下:“娘娘厚赐,臣妾不敢当……” “快起来,照顾妃嫔,本来就是本宫应尽的职责。”燕霁雪亲自扶起她,“本宫已经传话给燕啸虎,让他多关照着中书令府。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告诉本宫。” 明彩儿眼眶又红了:“娘娘大恩,臣妾……”她声音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燕霁雪温和地看着她:“好了,别哭了,你母亲会好起来的。” 她突然觉得明彩儿今日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你也要保重身子,别让母亲担心。” 明彩儿重重点头:“臣妾明白,娘娘也要保重凤体,近日天凉,您……” 她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您千万别着凉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本宫会的。” 送走燕霁雪后,明彩儿站在殿门口,望着皇后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皇后待她如此亲厚,她却……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不敢再想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中恢复了平静。 明彩儿每日按时去给燕霁雪请安,表现得恭敬而温顺。 燕霁雪虽然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见她母亲病情逐渐稳定,也就没再多想。 转眼到了六月十五,明彩儿按例去大觉寺上香。 清晨,她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裙,只带了花颜一人随行。 大觉寺香火鼎盛,香烟缭绕。明彩儿跪在佛前,虔诚地叩拜。 她默默祈求佛祖保佑母亲早日康复,也祈求……自己能早日摆脱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上完香,明彩儿来到寺后的静室小憩。 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刘景麒正站在窗前,阳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 “王爷?”明彩儿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您怎么在这里?” 刘景麒转过身,眼中满是柔情:“彩儿,我等你多时了。” 明彩儿警惕地看着他:“王爷有事?” 刘景麒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还记得这个吗?” 明彩儿瞳孔微缩,那是她十六岁时绣给刘景麒的定情信物,上面绣着一对比翼鸟。 “你……”她声音发颤,“你还留着……” “我从未忘记过我们的誓言。”刘景麒上前一步,眼中泪光闪烁,“彩儿,这些年,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 明彩儿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那些年少时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他们在元宵灯会的初遇,在月下许下的誓言,在离别时的难舍难分…… 刘景麒趁机上前,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别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明彩儿想推开他,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让她神思恍惚。 这香气,好熟悉…… “彩儿。”刘景麒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明彩儿眼前一阵模糊,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刘景麒搂在怀中。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浑身发软。 “不……”她微弱地挣扎着,“我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刘景麒的声音带着蛊惑,“你明明还爱我……”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明彩儿脑中一片空白。 那香气越来越浓,让她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第452章 明彩儿的异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明彩儿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静室的榻上。 刘景麒正温柔地为她整理发丝。 “你……”她惊恐地坐起身,“你对我做了什么?” 刘景麒一脸无辜,握住她的手:“彩儿,我们是两情相悦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明彩儿慌乱地整理衣衫,心中满是懊悔和恐惧。 她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若是被陛下和皇后知道…… “彩儿。”刘景麒突然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会一心一意待你,至于其他的事,你不需要多管。” 明彩儿抬头看他:“其他的事?” 刘景麒眼中闪过一丝野心,但很快又恢复温柔,“这些我都会处理好,你只需要安心做我的女人就好。” 明彩儿心头一震:“不,你不能……” “嘘。”刘景麒用手指按住她的唇,“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回宫的路上,明彩儿一直沉默不语。 花颜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您脸色很差,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明彩儿摇摇头:“我没事。”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喃喃自语,“花颜,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香,能让人神志不清?” 花颜一愣:“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口问问。”明彩儿勉强笑了笑,心中却疑云密布。 今日在大觉寺,她分明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之后便……她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明霞殿,明彩儿立刻命人备水沐浴。 她拼命搓洗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所有的罪孽和不堪。 夜深了,她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出神。 今日之事,让她彻底发现,那个她曾经深爱的少年郎,早已变了模样。 而她,也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小姐。”花颜轻手轻脚地进来,“该歇息了。” 明彩儿点点头,却没有动。 …… 几日后。 午后,紫宸殿内,刘景煜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笔,揉了揉太阳穴。 德胜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热茶:“陛下,该翻牌子了。” 刘景煜扫了一眼托盘,目光在“明妃”的绿头牌上停留片刻:“传明妃侍寝。” 德胜领命而去,不多时却独自回来,跪地禀报:“陛下,明妃娘娘说……说她身子不适,恐不能侍奉陛下……” 刘景煜眉头一皱:“又病了?”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日明彩儿推脱侍寝了。 “是……”德胜额头冒汗,“娘娘说近日茶饭不思,恐过了病气给陛下……” 刘景煜冷哼一声:“下去吧。”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次日清晨,众嫔妃齐聚永安宫请安时,窃窃私语不断。 “听说昨儿个明妃又推了侍寝……” “可不是,这都第几日了?” “仗着救过皇后和太子,就这般目中无人……” …… “够了!“坐在上首的燕霁雪冷声打断,“明妃母亲病重,她忧心过度导致身子不适,何来恃宠生娇一说?” 众嫔妃噤若寒蝉。 林若雪小声嘀咕:“娘娘就是太宽厚了……” 燕霁雪目光如刀:“德妃,慎言。” 请安散后,燕霁雪独自坐在殿中沉思。 明彩儿近日行为确实反常,若只是因母亲病重而忧心,为何之前还能正常侍寝? “松月。”她突然开口,“去明霞殿看看,明妃究竟怎么了。” 松月领命而去,半盏茶的功夫回来禀报:“娘娘,明妃娘娘确实没有卧病,但神色憔悴,似有心事重重。” 燕霁雪眉头微蹙:“本宫亲自去看看。” 明霞殿内,明彩儿正在窗前发呆,听闻皇后驾到,慌忙起身相迎:“娘娘金安。” 燕霁雪扶起她,细细打量。 明彩儿虽未施粉黛,但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只是眼神飘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能安眠。 “听说你身子不适?”燕霁雪温声问道。 明彩儿低头:“回娘娘,臣妾只是……只是近日睡不安稳,恐侍寝时失仪,所以……” 燕霁雪拉着她坐下:“你母亲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了吗?为何还这般忧心?” 明彩儿绞着手中的帕子:“臣妾……臣妾担心母亲病情反复……”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本宫。” 明彩儿眼眶微红:“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臣妾只是需要些时日调整心绪。” 离开明霞殿后,燕霁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松月,去查查明妃近日的行踪。” 松月很快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娘娘,六月十五那日,坪洲郡王也去了大觉寺。” 燕霁雪心头一跳:“同一天?” “是。”松月点头,“不过据寺中僧人所说,郡王爷一直在与方丈论经,并未与明妃娘娘碰面。” 燕霁雪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疑虑未消:“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夜深了,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出神。 她不愿怀疑明彩儿,那个曾舍命救她和太子的女子,更不愿怀疑刘景麒,那个与陛下情同手足的堂弟。 但作为皇后,她不能对任何异常视而不见。 “娘娘。”碧桃轻声道,“夜深露重,该歇息了。” 燕霁雪摇摇头:“再等等,明妃推辞侍寝后,陛下可有不悦?” 碧桃摇头:“奴婢不知。” 燕霁雪轻叹一声。 她知道刘景煜对明彩儿颇为宠爱,连续多日被拒,心中定然不快。 但更让她担忧的是,明彩儿这反常举动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明日。”她突然道,“让谨承和谨烨多去明霞殿走动,明妃一向喜欢孩子,或许能让她开怀些。” 次日,谨承和谨烨果然去了明霞殿。 明彩儿见到两个孩子,强颜欢笑,陪着他们玩耍。 但细心的谨承还是发现了异常:“明娘娘,您怎么老是走神呀?” 明彩儿勉强一笑:“殿下看错了,我没事。” “母后给我们下达指令,让我们兄弟二人逗娘娘开心,娘娘要是不开心的话,我们就去请父皇过来……” 第453章 明妃怀孕 “不用。”不等谨承把话说完,明彩儿下意识开口:“你们两个在,我已经很开心了,陛下日理万机,何必搅扰他呢?” 孩子们离开后,明彩儿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 “小姐。”花颜担忧地看着她,“您这样躲着陛下也不是办法啊……” 明彩儿摇摇头:“你不懂……”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她怎么敢告诉任何人,每次看到刘景煜,她都会想起那日在大觉寺的荒唐,想起刘景麒的威胁,想起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 另一边,燕霁雪听完谨承的汇报,眉头紧锁。 明彩儿竟然让太子传这样的话,显然是在刻意躲避陛下。这绝不仅仅是忧心母亲病情那么简单。 “松月。”她沉声道,“加派人手盯着明霞殿,还有,查一查坪洲郡王近日的动向。” 松月欲言又止:“娘娘是怀疑……” “本宫什么都不怀疑。”燕霁雪打断她,“只是防患于未然。” 夜深人静,燕霁雪独自站在廊下,望着明霞殿的方向出神。 月光如水,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她想起明彩儿救她和太子时的奋不顾身,想起她近日反常的举动,想起那个同样出现在大觉寺的刘景麒…… “娘娘。”碧桃轻声道,“明日还要早朝,该歇息了。” 燕霁雪点点头,转身回殿。 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表面的平静下往往暗流涌动。 而她作为皇后,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 明霞殿。 花颜看着日渐消瘦的明彩儿,终于忍不住劝道:“小姐,您不能再这样躲着陛下了,若是惹得陛下生疑,后果不堪设想啊。” 明彩儿手中的绣绷微微一顿,针尖在绢布上留下一个歪斜的针脚。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每次想到要面对刘景煜,她就…… “小姐。”花颜跪在她面前,声音哽咽,“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夫人啊。”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明彩儿头上。 是啊,母亲的性命还捏在刘景麒手里。 刘景麒…… 她沉吟许久,终于咬了咬唇,开了口:“去准备些上好的燕窝,我亲自给陛下炖羹。” 片刻后,明彩儿捧着炖好的燕窝羹来到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 “陛下。”她盈盈下拜,声音轻柔,“臣妾炖了燕窝羹,请您尝尝。” 刘景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爱妃来了?朕还以为,你永远不打算见朕了。” 明彩儿心头一颤,强自镇定:“臣妾不敢,前些日子确实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陛下,这是臣妾亲手炖的,请陛下尝尝。” 刘景煜接过玉碗,尝了一口:“嗯,火候正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明彩儿,“爱妃今日气色不错。” 明彩儿低眉顺眼:“托陛下洪福,臣妾已经大好了。” “既如此。”刘景煜放下碗,声音低沉,“今晚就留下侍寝吧。” 明彩儿指尖微颤,却没有拒绝:“臣妾……遵旨。” 这一夜,明彩儿强忍着心中的煎熬,尽力迎合刘景煜。 事后,刘景煜龙颜大悦,赏了她许多珍宝绸缎。 “爱妃近日辛苦了。”他抚着明彩儿的发丝,“明日朕再去看你。” 明彩儿微微一笑:“谢陛下恩典。”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明彩儿一颗心重重沉了下去。 转眼到了七月初,御花园的荷花盛开。 燕霁雪在太液池畔设宴,邀众嫔妃共赏美景。 “娘娘这宴席办得真及时。”司徒琳璟笑着奉上一盏荷花茶,“这花开得正好。” 燕霁雪浅尝一口:“祥妃有心了。” 这时,嘉宁长公主从旁边走了过来,一袭淡紫色衣裙,显得格外素净。 成亲半年,她很少回宫,但大家都知道,玄离对她百依百顺,两人恩爱有加。 “皇嫂!”嘉宁笑着行礼,“臣妹来迟了。” 燕霁雪拉她坐下,打量着嘉宁的神色:“自家姐妹,何必多礼?怎么,不开心?” 嘉宁摇摇头,强颜欢笑:“没有的事。” 她望向池中盛放的荷花,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了然:“孩子的事急不得,玄离待你可好?” “他很好。”嘉宁眼睛发红,“正因为他太好,可我们……” “怎么,他嫌弃你未曾怀孕?”燕霁雪蹙眉。 嘉宁忙道:“不,没有的事,他从不提子嗣之事,我才更觉得愧疚……” 燕霁雪正要宽慰,忽听一阵惊呼。 转头看去,明彩儿竟晕倒在席间! “明妃!“燕霁雪连忙起身,“传太医!”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明彩儿扶到偏殿。 不多时,陈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面露惊色:“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明妃娘娘这是喜脉,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殿内一片哗然。 燕霁雪大为惊讶:“好!好!赏!重重有赏!” 林若微也笑着道贺:“明妃有喜,实乃宫中大喜事。” 燕霁雪目光扫过众人,却在嘉宁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黯然。 燕霁雪不禁在想,她得帮帮嘉宁才是。 明彩儿被送进殿内休息,为避免打扰她,燕霁雪只让花颜进去伺候,还让太医在外面侯着。 明彩儿醒来之后,花颜叫了太医进去复查。 “恭喜娘娘,您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太医的声音在明彩儿耳中炸开,她浑身一僵,似是懵了。 一个月……那正是大觉寺那日之后不久! “娘娘?”花颜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搀扶,暗中捏了捏她的手腕。 明彩儿猛然回神,强自镇定地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太医。”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细细听来,全是颤抖。 太医退下后,殿内一片寂静。 明彩儿呆坐在床沿,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月……若按时间推算,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刘景麒的!她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小姐……”花颜小心翼翼地唤道,声音压得极低,“您别慌……” 明彩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花颜,这孩子……这孩子可能是……” “嘘。”花颜连忙制止她,“娘娘慎言!” 第454章 打掉这个孩子 她快步走到门前,确认四下无人,才回到明彩儿身边,“小姐,不管是谁的,现在都只能是陛下的。” 明彩儿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可若是……若是他的……这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啊!” 花颜握住她冰凉的手:“小姐,您先冷静,算算日子,您上个月初五不是还侍过寝吗?那日距离现在也差不多一个月……” 明彩儿一怔。 是啊,那日她刚回宫不久,刘景煜确实召她侍寝过。 可大觉寺那日是六月十五……前后相差不过十日,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正当她思绪混乱之际,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明彩儿脸色刷地变白,慌忙擦干眼泪。 花颜手忙脚乱地为她整理衣冠,刚收拾妥当,刘景煜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爱妃!”刘景煜满面春风,“朕听闻你有喜了?真是太好了。” 明彩儿强撑着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刘景煜亲自扶起她,眼中满是欣喜,“朕甚是欢喜,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朕。” 明彩儿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臣妾……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求腹中孩儿平安康健。” 刘景煜朗声笑道:“这是自然,朕已命太医院精心准备安胎药,定会保你们母子平安。” 母子……这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明彩儿心上。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陛下恩典。” 刘景煜抚上她的小腹,声音温柔:“日后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皇子,朕便封他为王,若是公主,朕定给她最尊贵的封号。” 明彩儿鼻尖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陛下这般期待,若这孩子真是刘景麒的……她不敢再想下去。 “爱妃怎么了?”刘景煜注意到她的异样,“可是身子不适?” 明彩儿慌忙摇头:“臣妾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刘景煜不疑有他,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去:“你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待刘景煜的脚步声远去,明彩儿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床榻上。 花颜连忙关紧殿门,回身扶住她:“小姐,您振作些……”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明彩儿突然抓住花颜的手,声音颤抖,“我不能……不能冒这个险……” 花颜大惊:“小姐!不能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也比混淆皇室血脉强!”明彩儿眼中满是决绝,“若被陛下发现,不仅是我,整个中书令府都要陪葬!” 花颜急得直跺脚:“小姐三思啊!您想想,若这孩子真是陛下的呢?您岂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 明彩儿痛苦地闭上眼:“可若是……的……” “不会那么巧的。”花颜压低声音,“您上个月初五侍过寝,时间也对得上,再说,只要您不说,谁会知道?” 明彩儿猛地睁开眼:“你让我欺君?” 花颜跪在她面前,声音哽咽:“小姐,这是您唯一的出路啊!您想想夫人,她还需要您每月送解药呢!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怎么办?” 提到母亲,明彩儿如遭雷击。 是啊,母亲的性命还捏在刘景麒手里…… “而且。”花颜继续劝道,“有了这个孩子,您在后宫的地位就稳固了,将来若真是皇子,您后半生也有了依靠……” 明彩儿怔怔地看着花颜,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 是啊,不管这孩子是谁的,都是她的骨肉。 在这深宫之中,子嗣就是嫔妃最大的倚仗。 她缓缓抚上小腹,眼中泪光闪烁。 “小姐。”花颜看出她的动摇,趁热打铁道,“您就安心养胎吧,您就当是为了夫人,为了您自己……” 明彩儿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孩子……是我的希望。” 花颜松了口气:“小姐英明。奴婢这就去熬安胎药。” 明彩儿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牡丹出神。 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心中百感交集。 “孩子。”她轻声呢喃,“不管你是谁的孩子,娘亲都会保护你……” 这一刻,明彩儿下定了决心。 她要好好养这个孩子,哪怕只是为了母亲,为了自己在这深宫中的立足之地。 盛夏的御花园里,瓜果飘香。 燕霁雪与明彩儿坐在凉亭中,一针一线地绣着手中的帕子。 “娘娘的针脚真是精巧。”明彩儿看着燕霁雪绣的荷花,由衷赞叹道,“这花瓣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香气似的。” 燕霁雪微微一笑:“熟能生巧罢了。” 她看向明彩儿的小腹,“你如今有了身孕,做任何活计都要适量,别累着了。” 明彩儿轻轻抚了抚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娘娘,臣妾有些担心……您当年怀两位殿下时,可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燕霁雪放下针线,想了想,认真道:“前三个月最是要紧,饮食要清淡,寒凉之物一概不能碰,我那时害口害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还有,每日要适当走动,但不能劳累……“” 明彩儿听得入神,却在听到前三个月时突然一怔。 前三个月……那不正包括大觉寺那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手中的针险些掉落。 “明妃?”燕霁雪注意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明彩儿猛地回神,强笑道:“臣妾没事,只是看着那边玩耍的孩子们出了神。” 她指了指不远处嬉戏的几位小皇子小公主。 燕霁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微扬:“是啊,孩子们最是天真可爱,等你腹中孩儿出生,也会这般活泼……”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燕霁雪抬头望去,只见刘景煜带着刘景麒正朝凉亭走来。 明彩儿身子一僵,手中的绣花针差点脱手。 “陛下。”燕霁雪起身行礼。明彩儿也慌忙站起,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一下。 “小心!”燕霁雪连忙扶住她。 刘景煜快步上前:“爱妃没事吧?你现在身子重,动作要慢些。” 第455章 再见刘景麒 明彩儿低着头,声音微颤:“臣妾失仪了……” “皇嫂的绣工越发精进了。”这时,刘景麒笑着看向燕霁雪手中的绣绷,又转向明彩儿,“恭喜明妃娘娘有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明彩儿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郡王爷……” 刘景煜揽过明彩儿的肩:“朕带景麒来赏花,没想到遇见你们。” 他看向燕霁雪,“皇后,明妃如今有孕在身,你要多照看着些。” 燕霁雪点头应下:“臣妾明白。”她目光在明彩儿和刘景麒之间不着痕迹地扫过,心中疑虑更深。 刘景麒笑容温和:“皇兄放心,有皇嫂照看,明妃娘娘定能平安生产。” 他看向明彩儿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这孩子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啊。” 明彩儿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去,她强撑着笑道:“郡王爷说笑了……” “好了。”刘景煜拍拍明彩儿的肩,“你们继续。朕与景麒去那边走走。” 待二人离去,明彩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 燕霁雪连忙扶住她:“明妃,你脸色很差,要不要传太医?” 明彩儿摇摇头:“臣妾没事……只是有些乏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本宫送你回宫休息吧。” 回明霞殿的路上,明彩儿一直心神不宁。 刘景麒那句“这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在她耳边不断回响。他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 “明妃。”燕霁雪突然开口,“你与郡王爷,可是旧识?” 明彩儿心头一跳:“回娘娘,臣妾入宫前曾在家宴上见过郡王爷几面,并不相熟。” 燕霁雪点点头,没再多问。 但明彩儿知道,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怕是已经看出了什么。 将明彩儿送回明霞殿后,燕霁雪站在殿外沉思良久。 明彩儿今日的异常,刘景麒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证实。 …… 明彩儿独自站在御花园的僻静角落,手中紧攥着一张字条,“戌时三刻,梅林相见。” 花颜在一旁急得都要哭了:“小姐,您真的要去吗?” 明彩儿将字条揉碎,丢入一旁的池塘:“我别无选择。” 戌时将至,明彩儿披上一件素色斗篷,只带花颜一人,悄悄来到御花园深处的梅林。 “你来了。”刘景麒从暗处走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等你多时了。” 明彩儿冷着脸:“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刘景麒不慌不忙地绕到她面前,笑着看着她,“彩儿,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明彩儿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郡王爷请自重要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回去了。” 刘景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换上温柔的神色:怕什么,这里没人,我的人在外面守着的。” 他突然伸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住口!”明彩儿猛地拍开他的手,声音发颤,“这不是你的孩子!” 刘景麒脸色一沉:“彩儿,你我都知道真相,我都说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又何必瞒着本王?” 明彩儿奋力挣扎,目光变得凌厉:“放开我!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他现在只能是陛下的,不然的话,你想让你我二人下地狱吗?” “嘘。”刘景麒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入怀中,“别这么着急吗,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我的就行……”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凑了过去,在她侧脸落下一吻。 明彩儿眼中含泪,用了力推开他,“你疯了!” 刘景麒吃痛松开,她趁机后退几步:“你这个疯子!若被人发现,我们都得死!” 刘景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那样胶黏:“放心,没人会发现在彩儿,你不明白吗?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希望!” “希望?”明彩儿冷笑,“你是想利用这个孩子达成你的野心吧?” 刘景麒突然上前,再次将她搂入怀中:“傻丫头,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吗?等我们的孩子出生,若是皇子,将来就是太子,甚至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刘景麒的话。 明彩儿的手掌火辣辣地疼,眼中满是愤怒:“你休想!你利用我还不够,难道还想利用这个孩子,想让他生生世世被人戳脊梁骨吗?” 刘景麒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温柔:“打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倔强的性子。” 明彩儿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 刘景麒趁机上前,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打疼了吗?” “别碰我!”明彩儿偏头避开,“我要回去了。” 刘景麒叹了口气,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恨我们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你走吧,下次再见。” 明彩儿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去。 走出几步,她突然回头:“刘景麒,若你敢伤害我母亲……” “放心。”刘景麒微笑,“只要你乖乖听话,夫人自然会平安无恙。” 回到明霞殿,明彩儿瘫坐在床榻上,手中的瓷瓶几乎要被捏碎。 花颜连忙端来热茶:“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明彩儿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你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个孩子,如今只能是陛下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改变这个事实,为了母亲,为了这孩子……我会演好这场戏。” “放心吧娘娘,奴婢也会好好保护您。”花颜握住她的手,赌咒一般说道。 明彩儿恍惚点了点头。 …… 另外一边,燕霁雪将嘉宁长公主的事告诉了刘景煜,她想帮帮嘉宁。 “若是嘉宁自己不愿意生子,臣妾也不会替她忧心,可现在她比玄离想要,臣妾便在想,让她多进宫来,调理调理身子。”燕霁雪道。 刘景煜点了点头,“你安排就好,你做事,朕信得过,对了,明妃这两日如何了?” 燕霁雪想起那日见到明彩儿时她的那点异样,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思来想去,她道:“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子不舒服的缘故,臣妾昨日去探望,她看起来有些忧虑,陛下要是有空,便多去看看她,叫她开心。” “嗯。”刘景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第456章 求个心安也好 秋风送爽,御花园中各色花朵飘香。 燕霁雪特意将嘉宁长公主请回宫中,姐妹二人在亭中对坐品茗。 “皇嫂这里的茶总是格外香。” 嘉宁轻抿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远处嬉戏的谨承、谨烨吸引。 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嘉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燕霁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你和玄离成亲也有半年了,可有什么打算?” 嘉宁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我自然是想要个孩子的……可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怀上……” 燕霁雪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急,我认识一位擅长妇科的民间大夫,已经让他在外等候了,不如让他给你看看?” 嘉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可以吗?” “当然。”燕霁雪微笑,“你我姐妹,何必见外?” 老大夫为嘉宁诊脉后,抚须道:“长公主只是有些体寒,并无大碍,稍加调理,定能如愿。” 嘉宁却叹了口气:“在府里,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可这都半年了……” “这种事急不得,既然大夫说了你的身子无恙,那便放宽心。”燕霁雪安慰道,“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嘉宁勉强一笑,犹豫片刻又道:“皇嫂说得是,我想去大觉寺上香祈福,不知……” “去吧。”燕霁雪点头,“求个心安也好。” 三日后,嘉宁带着贴身婢女溪柳,悄悄来到大觉寺。 建在林间的寺庙格外清幽,香客不多。 上完香后,嘉宁见这里风景宜人,便唤来一个小僧,让他带着自己随便转转。 小沙弥主动提议:“长公主可要去后山看看?那里的银杏叶正黄,景色极美。” 嘉宁欣然应允。 后山小径蜿蜒,两旁银杏金黄灿烂。 映入眼帘全是美丽景色,嘉宁眼底不由自主划过几分欣然。 小沙弥与溪柳一开始跟在嘉宁长公主身后,走了一会儿,嘉宁想独自转转,便让二人在远处跟随。 走着走着,嘉宁余光忽然瞥见一对身影在桥对面的凉亭里,她心里一动,看了过去。 只见远处凉亭中,的确有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 那女子的背影,十分熟悉,嘉宁想了又想,竟觉得那女子有几分像明妃! “那是……”嘉宁眯起眼,正要细看,那两人却似有所觉,匆匆分开。 女子转身的瞬间,嘉宁分明看到一张与明妃极为相似的侧脸! “明妃娘娘?”嘉宁下意识唤道。 那女子身形一顿,随即快步离去,转眼消失在银杏林中。 男子也迅速转身,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嘉宁心头一跳,连忙追了上去,却被小沙弥拦住:“长公主,那边是禁地,不对外开放。” “方才那两人是谁?”嘉宁急切地问。 小沙弥一脸茫然:“什么人?小僧没看见有人啊。” 溪柳也疑惑道:“殿下,除了我们,这里确实没有别人……” 嘉宁脸色变了变。 她明明看得真切,怎会……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回宫的路上,嘉宁心神不宁。 那女子的侧脸,分明就是明妃!可明妃此时应该在宫中才对…… “溪柳。”她不禁喃喃自语,“你刚才真的没看见人?” 溪柳摇头:“奴婢只看见树影晃动,许是风吹的?” 嘉宁眉头紧锁。 不对,她分明看见了!那身段,那侧颜,绝不会认错! 一回到宫中,嘉宁直奔永安宫。 见她匆匆而来,燕霁雪问:“怎么了?这么急?“” “皇嫂!”嘉宁压低声音,“我今日在大觉寺,好像看见明妃了!” 燕霁雪眸光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嘉宁详细描述了所见,“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见了我立刻躲开了,可奇怪的是,沙弥和溪柳都说没看见人……” “怎么可能?”燕霁雪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你确定是明妃?” “那侧脸太像了!”嘉宁肯定地说,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可若真是明妃,她此时应该在宫中才对……” 燕霁雪沉吟片刻:“走,我们去明霞殿看看。” 明霞殿外,宫女们见皇后和长公主驾到,连忙行礼。 花颜迎出来,福身道:“娘娘金安,长公主金安,我家主子正在歇息,容奴婢通传……” 燕霁雪摆摆手:“不必了,本宫和长公主就是来看看明妃。” 殿内,明彩儿病恹恹地靠在榻上,见二人进来,作势要起身:“臣妾参见娘娘,参见长公主……” “快躺下。”燕霁雪上前按住她,“本宫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来看看。” 嘉宁仔细观察着明彩儿。 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发丝微乱,一副病容,与她在寺中看到的那位神采奕奕的女子判若两人。 “多谢娘娘关心。”明彩儿声音虚弱,“臣妾腹中不适,有些头晕,歇息片刻就好。” 燕霁雪为她掖了掖被角:“可请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明彩儿轻咳一声,“说是孕期常见的症状,无大碍。” 嘉宁忍不住问道:“明妃娘娘今日一直待在宫中吗?” 明彩儿点了点头:“是啊,从早上起就觉得头晕,一直没出门。” 她看向花颜,“花颜一直守着我。” 花颜连忙道:“回长公主,主子确实没有出门。” 嘉宁将信将疑。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许是你眼花了,或是看到相似之人。” 嘉宁摇头:“那侧脸太像了……” “好了。”燕霁雪拍拍她的手,“这事到此为止。明妃如今身怀龙嗣,若传出什么闲话,对谁都不好。” 嘉宁欲言又止,最终点头:“皇嫂说得是。” 而此时,明霞殿内,明彩儿确认二人走远后,立刻从榻上起身,快步走到屏风后。 那里丢着一套粗使宫女的衣裳,还带着些许尘土。 “小姐。”花颜跟进来,声音发颤,“长公主她……” “她看见了。”明彩儿脸色阴沉,“幸好我们赶在她前面回宫,幸好你在宫里守着……快把这衣服处理了。” 花颜点了点头,却道:“小姐,这太危险了!若长公主坚持查下去……” 第457章 必有蹊跷 “她查不出什么。”明彩儿冷静地说,“沙弥不会承认,刘景麒也会处理好他那边的痕迹,只是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花颜忧心忡忡:“郡王爷那边……” “他比我们更怕事情败露。”明彩儿冷笑,“放心吧,他会处理好的。” 夜幕降临,嘉宁躺在寝宫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所见,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突然坐起身:“溪柳,明日再去一趟大觉寺!” 与此同时,永安宫内,燕霁雪也在沉思。 嘉宁不是胡言乱语之人,她既说看见了明妃,必有蹊跷。 “松月。”她低声吩咐,“去查查明妃今日的行踪。还有,大觉寺那边也查一查。” 松月领命而去。 燕霁雪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出神。 若明妃真敢私自出宫,还与男子私会……她不敢再想下去。 次日清晨,嘉宁果然又去了大觉寺。 可这一次,无论她如何询问,寺中僧人都一口咬定昨日除了她,再无其他贵客到访。 那处凉亭也被锁了起来,说是那处发现了大蛇,围了起来不让别人进去了。 嘉宁无功而返,心中更加疑惑。 回宫路上,她恰好遇见正要出宫的刘景麒。 “郡王。”嘉宁行礼。 刘景麒笑容温和:“长公主这是去哪了?” “去大觉寺上香。”嘉宁骤然看到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那天看到的那个人,二人竟然完全重合了! 她吓了一跳,按下心里的思绪,不动声色地问:“郡王可曾去过大觉寺?” 刘景麒面不改色:“偶尔去听方丈讲经,怎么,长公主对佛法也有兴趣?” 嘉宁摇头:“只是去求个心愿罢了。” 她顿了顿,“昨日在寺中,似乎看见一个熟人,却转眼不见了,真是奇怪。” 刘景麒眸光一闪:“许是长公主眼花了,寺中香客众多,认错人也是常有的。” 嘉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言。 刘景麒走后,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 这件事,松月那边也没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终究无疾而终。 …… 七月的骄阳炙烤着皇宫,连殿檐下的铜铃都被晒得发烫。 明霞殿内,明彩儿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花颜捧着食盒,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主子,“这都第三日了,您再不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 明彩儿摇摇头,推开食盒:“实在没胃口……这孩子闹得厉害,闻到油腥味就想吐。” 花颜急得直跺脚:“可太医说了,您这胎象不稳,若再不好好进食,恐怕……” “朕听说明妃又吃不下饭了?”殿外突然传来刘景煜的声音。 花颜慌忙跪下,明彩儿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免礼。”刘景煜大步走进来,看着明彩儿憔悴的面容,眉头紧锁,“怎么又瘦了?” 明彩儿勉强一笑:“臣妾没事,只是天热,胃口差了些……” 刘景煜转向花颜:“太医怎么说?” 花颜战战兢兢地回答:“回陛下,太医说娘娘害喜严重,需设法开胃。” 刘景煜沉吟片刻:“去请皇后过来。” 不多时,燕霁雪匆匆赶来。 看到明彩儿虚弱的样子,她眉头微蹙:“明妃这是……” “皇后。”刘景煜开门见山,“朕记得你怀谨烨时也害喜严重,你给明妃说说当时的情况。” 燕霁雪回忆道:“臣妾那时也是吃什么吐什么,直到偶然尝明懿带来的宫外一家铺子的臭豆腐,才开了胃口。” 她看向明彩儿,“明妃可愿试试?” “臭豆腐?”明彩儿目光迟疑,“臣妾未入宫前,倒是听说过此物,可听说这东西闻起来奇臭……” “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你不妨试试。”燕霁雪笑着说。 明彩儿看了眼刘景煜,勉强点了点头。 刘景煜见状,龙颜大悦:“好!朕这就派人去寻那王婆,请她入宫为明妃做臭豆腐!” 当日下午,一个精瘦的老头被带进了御膳房。 他从容地炸着臭豆腐,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惹得宫人们纷纷掩鼻。 “这、这真的能吃吗?”一个小太监捏着鼻子嘀咕。 “你不要命了,这可是当初救了皇后娘娘以及谨烨殿下的好东西,快闭嘴!”另外一个太监提醒。 花颜没搭理那两个人的低语,捧着刚出锅的臭豆腐回到明霞殿。 明彩儿闻到味道,竟并没有觉得恶心厌恶,甚至坐了起来:“什么味道,如此奇特?” 花颜立刻将臭豆腐奉上。 明彩儿尝试着夹起一块金黄的臭豆腐,蘸了蘸辣酱,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外酥里嫩的口感,配上独特的发酵香气,让她胃口大开。 “好吃!”明彩儿眼中闪着光,一连吃了四五块,“怪不得皇后娘娘爱吃,真是美味!” 花颜喜极而泣:“小姐终于能吃下东西了!” 消息传到永安宫,燕霁雪也松了口气:“能吃就好,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血燕,给明妃送去。” 次日,明彩儿亲自到永安宫道谢:“多谢娘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娘娘想起臭豆腐,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霁雪扶起她:“你我姐妹,何必言谢?” 她看着明彩儿略微恢复血色的脸颊,欣慰道,“你能吃下东西,本宫就放心了。” 明彩儿眼中含泪:“娘娘恩情,臣妾没齿难忘。” 与此同时,嘉宁长公主却在为另一件事奔波。 这日,她打听到司徒琳璟娘家有一张祖传的生子秘方,据说十分灵验。 犹豫再三,她带着厚礼来到司徒琳璟的毓秀宫。 “祥妃娘娘。”嘉宁笑容甜美,“今日特来拜访,带了些江南的新茶,娘娘尝尝?” 司徒琳璟有些意外:“长公主客气了,不知长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嘉宁抿了口茶,寒暄片刻,终于开口:“听说娘娘娘家有一张生子秘方……” 司徒琳璟手一抖,茶盏差点打翻:“长公主从何处听来?” 第458章 生子方 她家里的方子太烈,燕霁雪后来已经不让她随意给别人用了。 “娘娘别紧张。”嘉宁压低声音,“我只是……成婚半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玄离虽不说什么,可我……” 司徒琳璟叹了口气:“长公主,那方子虽灵验,却极伤身子,我祖母当年用了那方子生下我父亲后,足足卧床半年,还有其他的,身体若是不好,极有可能保不下来……” “我不怕!”嘉宁急切地说,“只要能怀上孩子,什么苦我都能吃!” 司徒琳璟摇头:“此事若让皇后娘娘知道……” “别告诉皇嫂!”嘉宁抓住她的手,“娘娘,同为女人,你当理解我的不易,求你帮帮我……” 看着嘉宁哀求的眼神,司徒琳璟心软了:“罢了。”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笺,“这方子需在月事干净后连服七日。” 嘉宁如获至宝,小心地将方子收入袖中:“多谢娘娘!这份恩情,嘉宁铭记于心。” 司徒琳璟扶起她:“长公主千万保重,若有不妥,立刻停用。” 嘉宁连连点头:“我明白。” 回到公主府,嘉宁迫不及待地命人按方抓药。 溪柳看着那一包包药材,忧心忡忡:“殿下,这药真的没问题吗?” 嘉宁坚定地说:“为了孩子,值得一试。” 当晚,嘉宁忍着苦涩,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入喉中,黄连般的苦涩感从胃部蔓延开来,苦得她冷汗直流,差点呕吐出来。 “殿下!”溪柳惊呼,“您没事吧?” 嘉宁强撑着摇摇头,擦了擦冷冷:“没、没事……良药苦口利于病。” 一连三日,嘉宁都按时服药。 每次喝下药后,她都会一吐再吐,却始终咬牙坚持。 第四日清晨,她突然晕倒在房中,吓得溪柳连忙去请太医。 太医诊脉后,面色凝重:“长公主服用了什么?脉象如此紊乱!” 溪柳支支吾吾不敢说。嘉宁虚弱地睁开眼:“没、没什么……只是些调理身子的药……” 太医摇头:“这药性太烈,长公主身子受不住,若再服用,恐有不测。” 嘉宁眼中含泪:“可我还差三日……” “殿下!”溪柳哭着跪下,“求您别再用这药了!驸马爷若知道,该多心疼啊!” 提到玄离,嘉宁终于崩溃大哭:“我只是想要个孩子……为什么这么难……” 消息传到宫中,燕霁雪立刻派人将嘉宁接回宫中调养。 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燕霁雪心疼不已:“傻丫头,孩子的事急不得,你这般糟蹋自己,让皇嫂怎么放心?” 嘉宁伏在她怀中痛哭:“皇嫂,我害怕……我怕永远都怀不上孩子……” 燕霁雪轻抚她的背:“不会的,太医说了,你只是有些体寒,调理一段时日就好了那方子别再用了,知道吗?” 嘉宁抽泣着点头:“我知道了……” 另一边,明彩儿因能吃下臭豆腐,身子日渐好转。 这日,她正在明霞殿小憩,花颜匆匆进来:“小姐,陛下赏了好多东西来!” 明彩儿睁开眼,只见宫人们抬着一个个箱子鱼贯而入。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稀药材……琳琅满目。 “陛下说了。”领头的太监谄笑道,“明妃娘娘能吃东西了,陛下龙心大悦,特赐下这些物件,让娘娘好生养胎。” 明彩儿勉强笑了笑:“谢陛下恩典。” 她看着那些赏赐,心中却五味杂陈。 陛下待她越好,她心中的愧疚就越深。 夜深人静,明彩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大缸里的荷花出神。 腹中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 “孩子。”她轻声呢喃,“娘亲会保护你……” 七月底的骄阳炙烤着宫墙,嘉宁长公主的病却一日重似一日。 燕霁雪坐在永安宫的窗前,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却浑然不觉。 “娘娘。”碧桃匆匆进来,“太医说长公主又吐血了!” 燕霁雪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她快步来到嘉宁暂住的偏殿,只见嘉宁面色青白,唇边还带着一丝血迹。 司徒琳璟正守在床边,脸上满是自责,“娘娘,都怪臣妾不好,不该给嘉宁公主那个方子。” “皇嫂,此事不怪祥妃娘娘……”嘉宁虚弱地唤道,想要起身却被燕霁雪按住。 “别动。”燕霁雪转头看向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医跪在地上,额头冒汗:“回娘娘,长公主不仅是药性相冲,更像是……中了毒。” “中毒?”燕霁雪瞳孔骤缩,“那方子不是只是伤身吗?” 司徒琳璟连忙解释:“娘娘明鉴,那方子虽霸道,但绝不会让人吐血不止,除非……除非长公主本身就有隐疾,或者……” “或者被人下了毒。”燕霁雪声音冰冷,“去查!把这几日经手过长公主饮食汤药的人,全部带来!” 消息传到宫外,玄离立刻放下军务赶回。 他跪在嘉宁床前,握着妻子冰凉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查!给我彻查到底!” 一时间,公主府和宫中的下人们都被集中审问。 起初毫无头绪,直到第三天,一个叫阿夏的婢女引起了注意。 “这丫头最近行为古怪,”溪柳回忆道,“前几日奴婢还看见她在药房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了什么……” 玄离立刻命人将阿夏拿下。 审问时,阿夏起初矢口否认,直到用刑后才招认:“是奴婢做的……奴婢恨长公主……” 燕霁雪亲自审问:“为何要害长公主?” 阿夏浑身发抖,声音哽咽:“去年……去年奴婢的姐姐被指婚给账房的儿子,那是个酒鬼,动不动就打人……奴婢求长公主做主,长公主却说……说这是家事,她不便插手……” “胡说!”溪柳怒斥,“长公主最是心善,若知道那人家暴,绝不会不管!” 阿夏泪流满面:“奴婢的姐姐上个月被活活打死了……奴婢一时糊涂,就想……就想报复……” 燕霁雪盯着她看了许久:“谁指使你的?” 第459章 引蛇出洞 阿夏猛地抬头:“没、没人指使……是奴婢自己,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不要迁怒奴婢的家人……” 话音未落,阿夏突然挣脱侍卫,一头撞向殿柱!“砰”的一声闷响,阿夏被柱子弹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快传太医!”燕霁雪厉声道。 然而为时已晚。 阿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求……求娘娘……饶了奴婢的家人……” 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 殿内一片死寂。 嘉宁不知何时被搀扶过来,看到这一幕,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 燕霁雪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嘉宁,你先回去休息。” “皇嫂……”嘉宁虚弱地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泪水,“就这样吧……别查了……” “不行!”燕霁雪斩钉截铁,“这事蹊跷太多,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玄离也沉声道:“公主放心,臣一定会揪出幕后黑手。”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沉思。 阿夏的死太过蹊跷,像是早有准备。 一个婢女,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又哪来这么烈的毒药? “松月,”她突然开口,“去查查阿夏的底细心,尤其是她姐姐的死,是否真如她所说。” 松月领命而去。 第二天早上,她便带回来真实可信的消息。 阿夏的姐姐确实死了,也的确是被丈夫打死的,并且死的时候,身染恶疾。 更奇怪的是,阿夏在事发前一个月,曾秘密见过一个陌生人。 “娘娘。”松月低声道,“那人虽做平民打扮,但有人看到他飞檐走壁,显然不是一般人。” 燕霁雪眉头紧蹙,“所以,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信息。” 松月点头:“奴婢不敢妄言,但时间太过巧合,阿夏见完那人后不久,就开始在长公主的药里动手脚……” 燕霁雪合上卷宗,眼中寒光闪烁:“继续查,但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次日清晨,燕霁雪刚用过早膳,刘景煜就匆匆而来:“皇后,嘉宁的事朕听说了,你怀疑有人指使?” 燕霁雪犹豫片刻:“臣妾只是觉得蹊跷,一个婢女,哪来这么烈的毒?又为何在招供后立刻自尽?” “陛下。”她最终说道,“臣妾会加派人手保护嘉宁。至于其他,等查清再说。” 送走刘景煜,燕霁雪立刻去了嘉宁的寝殿。 嘉宁的气色比昨日好些,正靠在床头喝药。 “皇嫂。”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燕霁雪接过药碗,亲自喂她:“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来,吃药。” 嘉宁摇摇头,眼中含泪:“不怪皇嫂,是我太心急……玄离待我那么好,我却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他……” 燕霁雪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别胡思乱想,孩子会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嘉宁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皇嫂,那个阿夏……真的只是恨我吗?” 燕霁雪眸光一闪:“为何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嘉宁蹙眉。”就是觉得不对劲若她真恨我,为何不直接下剧毒?这毒虽厉害,却不会立刻致命,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要让我长期卧床,受尽痛苦……”嘉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皇嫂,你说会不会我得罪了谁,自己却不知道?” 蝉鸣聒噪,嘉宁长公主倚在偏殿的软榻上,茫然望着窗外发呆。 “先别想那些,本宫与你皇兄会调查到底的。”燕霁雪道。 嘉宁犹豫片刻,压低声音,“皇嫂,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燕霁雪会意,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怎么了?” 嘉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想引蛇出洞。” “不行。”燕霁雪立刻猜到她的想法,断然拒绝,“你的身子还没好全,太危险了。” “皇嫂。”嘉宁握住她的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寝食难安,况且……若真有人要害我,这次不成,定会再下手,与其日日提防,不如主动出击。” 燕霁雪沉思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必须听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三日后,嘉宁带着溪柳和两名侍卫,乘轿出了宫门。 她特意选了一家离皇宫较远的香铺,慢悠悠地挑选香料。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小半个时辰之后,溪柳发现了异常。 “殿下。”溪柳小声道,“斜对面绸缎庄门口,有个穿灰衣的男子一直在看我们……” 嘉宁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块沉香:“记下他的样貌特征。” 买完香,嘉宁故意绕到人少的巷子。 果然,那灰衣男子悄然尾随。 就在他靠近轿子时,暗处突然冲出几名侍卫,将他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男子挣扎着喊道,“我只是路过!” 侍卫从他怀中搜出一把匕首,还有一张嘉宁的画像。 “带走!”嘉宁长公主冷声喝道。 回到宫中,燕霁雪已在偏殿等候。 侍卫将男子押上来时,他还在叫嚷:“冤枉啊!我只是个过路的!” 嘉宁冷笑一声:“过路的会随身带着我的画像?” “我,我……” “掌嘴!”燕霁雪冷声道。 侍卫一记耳光下去,男子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说!”嘉宁厉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男子咬牙不语。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又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皮开肉绽,嘴都歪到了一边。 “我说!我说!”男子终于熬不住,“是……是李家的旧部……” “李家?”嘉宁一怔,猛然站了起来,“胡说八道,李荣已经被流放了,哪里还有什么李家?” 男子声音发颤,“我家公子被流放前,留下话要报复您……” 嘉宁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真是李荣,那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侍卫一脚踹在他膝窝,男子疼得跪倒在地。 燕霁雪冷眼旁观:“继续审,他一个人定然没法作案,审出他的背后之人。” 一连十几鞭下去,男子终于吐露实情:“是……是李荣的唐弟李文……他一直在暗中联络旧部……说要为兄长报仇,我不过是其中一个……” 第460章 有了身孕 “李文?“嘉宁皱眉,“他不是在岭南吗?” 男子摇头:“三个月前就偷偷回京了……藏在城南的宅子里……” 燕霁雪立刻下令:“去查!” 不多时,侍卫来报:“娘娘,城南确实藏着一伙李家旧部,为首的正是李驸马之弟李文,他们……他们还供出了几个同伙,都是宫中当差的。” 嘉宁身子一晃:“果然如此……” 燕霁雪扶住她:“别怕,皇嫂会处理。” 当夜,刘景煜得知此事,震怒不已:“好个李家!竟敢谋害长公主!” 他当即下旨,“将李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嘉宁却轻声道:“皇兄,李文固然可恶,但李家其他人未必知情……” 刘景煜拍拍她的手:“嘉宁心善,但谋害皇室,罪不容诛!” …… 八月的午后,蝉鸣声透过雕花窗棂传入殿内。 自从那件事之后,嘉宁长公主就一直住在宫里陪着燕霁雪,平静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她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此刻,她正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棋盘上的白玉棋子,神色恬淡。 “怎么,又让着本宫?”燕霁雪执黑子落下,笑着看向对面的嘉宁。 嘉宁摇摇头,唇角微扬:“是皇嫂棋艺精进了。” 她指尖的白子迟迟未落,目光有些飘远。 自从住在宫里之后,玄离日日来陪,见她不再执着于求子之事,反倒宽慰她:“子嗣之事,顺其自然便是,你我夫妻情深,何必为此忧心?” 起初嘉宁仍是郁郁,渐渐的,倒是慢慢放下了,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忧,或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嘉宁?”燕霁雪轻声唤道,“可是身子不适?” 嘉宁回过神来,将白子落下:“没事,只是想起前些日子……皇嫂,我是不是变了许多?” 燕霁雪细细打量她。 确实,眼前的嘉宁与一个月前判若两人。 那时她眉间总凝着愁绪,如今却舒展开来,连眼角都带着盈盈笑意。 “是变了。”燕霁雪柔声道,“变得更好了。” 嘉宁轻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眩晕袭来。 她扶住桌角,眼前一阵阵发黑。 “嘉宁!”燕霁雪连忙起身扶住她,“快传太医!” 一阵忙乱后,老太医诊完脉,突然露出惊喜之色:“恭喜娘娘,长公主这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了!” 殿内霎时寂静,继而爆发出一阵欢呼。 嘉宁呆坐在榻上,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我……我有孕了?” 燕霁雪喜极而泣,踏踏实实为她感到高兴:“快,快去告诉玄离和陛下!” 消息传到宫外,玄离几乎是飞奔入宫。 他一进殿就跪在嘉宁榻前,颤抖着握住她的手:“真的?我要当爹了?” 嘉宁望着丈夫激动的面容,泪水夺眶而出:“嗯,是真的,太好了……” 她也是真没想到,命运如此神奇。 她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声音哽咽:“我的孩子……” 刘景煜闻讯赶来,同样喜悦:“太好了!朕这就下旨,厚赏太医院!再派最好的嬷嬷去照顾嘉宁!” 一时间,永安宫内喜气洋洋。 燕霁雪看着嘉宁被众人围着嘘寒问暖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为子嗣愁眉不展的女子,竟在放下执念后如愿以偿? 离开偏殿,刘景煜仍拉着燕霁雪的手不放,“雪儿,宫中近来多了这两桩喜事,不如办个家宴,热闹一番?” “好。”燕霁雪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见他神情愉悦,她心里也多了几分欣然。 …… 太液池波光粼粼,池畔的宴会正酣。 燕霁雪特意命人在水榭四周挂上轻纱帷幔,既挡了暑气,又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池边的席位上,众嫔妃笑语盈盈,几位小皇子在花丛间追逐嬉戏,一派和乐景象。 “皇嫂,你看谨烨跑得多欢。”嘉宁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温柔,“等我的孩子出生,定要让他和堂兄们一起玩耍。” 燕霁雪笑着为她斟了杯花果茶:“那是自然,到时候这宫里就更热闹了。” 她看着嘉宁红润的面色,欣慰道,“你如今气色好多了,真好,谁能想到这突然就有了,真是大大的喜事。” 嘉宁抿嘴一笑:“多亏皇嫂日日督促我喝那些补汤。” 水榭另一侧,明彩儿独自站在荷花池旁,指尖轻抚着一朵半开的粉荷。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纱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素净。 “明妃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林若雪端着酒杯走过来,眼中带着几分讥诮,“不去和大家一起热闹?” 明彩儿收回手,淡淡道:“这里清静。” 林若雪轻哼一声:“娘娘如今圣眷正浓,又怀有龙嗣,怎么反倒郁郁寡欢?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明彩儿眸光一冷:“多谢姐姐关心,我并无心事。” 林若雪还想再说,林若微突然走了过来,拉住林若雪的手臂,“皇后娘娘正找你呢。” 林若雪不情不愿地被拉走,边走边嘀咕:“装什么清高……” 林若微压低声音:“你少说两句,明妃如今怀着龙嗣,陛下正宠着呢。” 林若雪撇撇嘴,没再说话,心里却愈发不忿。 她不经意间转头,忽然瞥见坪洲郡王刘景麒正坐在远处的席位上,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明彩儿的身影。 那眼神……林若雪心头一跳,怎么像是…… 她不由得对那二人多了几分关注。 小半个时辰之后,大家都三三两两在池边赏荷,忽见明彩儿悄然离席,往假山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刘景麒也起身离席,朝同一个方向去了。 林若雪心头狂跳。 这太蹊跷了!她环顾四周,燕霁雪正和嘉宁说笑,司徒琳璟在逗弄小皇子,其他人也都各自谈笑,竟没有人注意那一幕。 “姐姐。”她拉住林若微,“我好像发现……” “我先回去了。”林若微却打断她,“谨瑜说他困了,你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林若雪犹豫片刻,终究没把话说出口,“你们先回吧。” 待林若微走远,她一咬牙,独自朝假山方向跟去。 假山深处,藤蔓掩映着一个隐蔽的石洞。 第461章 一定会找到证据 假山后的石洞被层层藤蔓遮掩,明彩儿刚站定,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猛地转身,刘景麒已经近在咫尺。 “王爷!”明彩儿压低声音,后退一步抵在石壁上,“你怎么来了?” 她本来只是想清净清净,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竟敢跟了过来, 刘景麒唇角微扬,伸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怎么,当了明妃娘娘,就不认旧情人了?” 明彩儿偏头避开他的触碰:“请王爷自重,这里是皇宫,若被人看见……” “怕什么?“刘景麒不以为意地向前一步,将她困在石壁与自己之间,“放心,不会有人过来的。” 明彩儿咬住下唇,强自镇定:“王爷找我何事?” 刘景麒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塞进她手中:“把这个,下在皇后的饮食里。” 明彩儿如遭雷击,瓷瓶差点脱手:“你疯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这是弑后大罪!” “嘘……”刘景麒食指抵在她唇上,“不是毒药,只是让她慢慢虚弱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等她病倒,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明彩儿死死攥着瓷瓶,目光如炬:“我不会害皇后娘娘……” “彩儿,别傻了。”刘景麒突然放软了声音,捧起她的脸,“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等我登上那个位置,你就是我的皇后,我们的孩子就是太子,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明彩儿眼中泛起泪光:“可那是谋逆,你怎么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我们好好筹谋,大不了我死遁离开皇宫,我们去坪洲,双宿双飞……” “没用的。”刘景麒不以为意,“你想想,若陛下知道这孩子是我的,会如何?到时候不仅你会被杀,我还有你母亲,你父亲,明家上下上百口人,都得死……” 明彩儿浑身一颤,泪水滚落:“你……” “乖。”刘景麒吻去她脸上的泪,“按我说的做,每月一次,三个月后皇后就会缠绵病榻,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一切都交给我。” 明彩儿痛苦地闭上眼。 她想起燕霁雪对自己的种种关照,心里复杂极了。 “我……”她声音哽咽,“我需要时间考虑……” 就在这时,假山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 明彩儿脸色煞白,压低声音道:“有人!” 刘景麒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放心,不会有事。” 明彩儿却吓坏了,一个劲儿推他,“快离开这里,你别发疯了,你难道想我们同归于尽!” 刘景麒似笑非笑得看了她一眼,却仍站在原地不作为,“你先出去,听话。” 明彩儿吓得脸色发青,“你到底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皇宫,万一有人进来……” 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景麒她唇上轻啄一口:“别怕。” 明彩儿呆立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刘景麒的温度。 她瞪了他一眼,强自镇定地理了理衣裙,刚走出假山,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林若雪。 “明妃娘娘!”林若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似笑非笑道,“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明彩儿面色如常:“本宫出来透透气,德妃有事?” 林若雪冷笑一声:“透气?娘娘还真是有雅兴,可我怎么看见有人跟着娘娘进了假山?” 明彩儿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德妃怕是眼花了,这假山后除了本宫,并无他人。” “是吗?”林若雪不依不饶,“那不如让我进去看看?” “德妃,你非要同我作对吗?”明彩儿冷笑。 林若雪更加笃定,不着痕迹地逼近几步,“怎么,明妃心虚了?慌了?有胆子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却没胆子承担后果?” “你……” “闪开!”林若雪不由分说,直接推开她。 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假山深处,明彩儿心跳如鼓,却强撑着不露半分慌乱。 她只能祈祷刘景麒不被发现。 片刻后,林若雪一脸不甘地走出来:“怎么会……我明明看见……” “你看错了。”明彩儿提起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讥讽一笑,“这假山后除了藤蔓石头,什么都没有。” 林若雪咬牙切齿:“明妃,您别得意,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明彩儿微微一笑:“德妃慎言,污蔑嫔妃私会外男,可是大罪,况且,本宫如今怀着龙嗣,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陛下耳中……” 林若雪脸色一变,想起上次的事,终究没敢再多言。 明彩儿不再理会她,转身朝宴会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很稳,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她自己知道,贴身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宴席上,燕霁雪正在逗弄谨烨。 见明彩儿回来,她笑着招手:“明妃来得正好,快尝尝他们新上的板栗糕。” 明彩儿强压下心中的惊惶,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娘娘。” “明妃脸色不太好?”燕霁雪关切地问,“可是身子不适?” 明彩儿连忙摇头:“臣妾没事,只是有些热。” 她看向嬉闹的孩子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太子殿下和弟弟们感情真好。” 燕霁雪笑道:“是啊,他们整日形影不离婚,等你的孩子出生,也会与其他人一样要好的。” 明彩儿下意识抚上小腹,心中百味杂陈。 宴会持续到日暮时分。 明彩儿始终强撑着笑脸,与众人谈笑风生。 没人看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除了偶尔扫向假山方向的余光,泄露了一丝不安。 回到明霞殿,明彩儿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床榻上。 花颜连忙端来安神茶:“小姐,您怎么了?” 明彩儿摇摇头:“没事,只是累了。”她看向妆台,那里藏着刘景麒给她的瓷瓶,“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待花颜退下,明彩儿取出瓷瓶,在手中反复摩挲。 瓷瓶冰凉,却仿佛烫手一般,让她几次想将它摔碎。 “娘娘……”她喃喃自语,想起燕霁雪温柔的笑脸,心如刀绞。 第462章 遇蛇 月光如水,洒在她苍白的脸上。 明彩儿知道,无论她如何选择,都将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 咸福宫内,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浴池四周。 林若雪浸泡在撒满花瓣的温水中,白皙的肩膀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她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白天在假山后的那一幕。 “明妃那个贱人,肯定有鬼!”她猛地拍打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一旁的婢女连翘连忙递上丝帕:“娘娘,您别气了,这事没有证据,说出去也没人信啊,何况陛下对您本来就不悦,再这样下去,恐怕……” 林若雪接过帕子,狠狠擦着脸:“我明明看见有人跟着她进了假山!怎么会凭空消失?一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 连翘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娘娘,咱们还是听皇后娘娘的话……” “闭嘴!本宫自有分寸!“林若雪厉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除非找到确凿证据,否则我不会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连翘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浴池边缘:“娘,娘娘……蛇!” 林若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通体漆黑的蛇正从窗棂缝隙中缓缓爬入,猩红的信子一吐一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啊……”林若雪尖叫一声,猛地从水中站起。 这一起身不要紧,房梁上竟又垂下一条碗口粗的黑蛇,正对着她的头顶吐信! “救命啊!有蛇!”连翘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林若雪僵在原地,浑身发抖。 浴池四周不知何时已经爬进来五六条黑蛇,将她团团围住。 那些蛇昂着头,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来人啊!快来人!”林若雪声音都变了调。 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太监举着扫帚冲了进来。 为首的太监刚要上前,却见林若雪赤身裸体站在浴池中,顿时傻了眼。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林若雪又羞又怒,立刻大声呵斥。 太监们慌忙退到屏风外,却又不敢真的离开:“娘娘,蛇、蛇怎么办?” “废物!”林若雪气得浑身发抖,“去找会抓蛇的人来!” 一阵鸡飞狗跳后,侍卫们终于将蛇全部清除。 但林若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裹着被子缩在床角,脸色惨白吓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永安宫。 燕霁雪刚卸下钗环准备就寝,碧桃就匆匆进来:“娘娘,咸福宫出事了!” “怎么回事?”燕霁雪皱眉。 “说是德妃娘娘沐浴时,突然爬进来好多黑蛇,差点伤着她……” 燕霁雪立刻起身:“备轿,本宫去看看。” 她赶到咸福宫时,林若雪仍缩在床上发抖。 殿内一片狼藉,打翻的香炉、散落的衣物,还有几个被打碎的瓷瓶。 “若雪?”燕霁雪轻声唤道。 林若雪猛地抬头,看到燕霁雪,竟像见到救星一般,赤着脚扑了过来:“娘娘!有人要杀我!” 燕霁雪扶住她颤抖的身子:“慢慢说,怎么回事?” 林若雪嘴唇哆嗦着:“是、是有人报复我……因为白天……” 她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燕霁雪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白天怎么了?” 林若雪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娘娘,我今日在假山后,看见明妃与人私会!” 燕霁雪眸光一凝:“你确定?这话可不能乱说!” “千真万确!”林若雪激动地抓住明彩儿的手,“我亲眼看见那个人跟着她进了假山,可等我进去,却什么都没找到!娘娘,这些蛇一定是那人放的!他要杀我灭口!” 燕霁雪眉头紧锁:“你可看清那人是谁?” “娘娘,我发誓我没有看错!”林若雪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被角,“那人是……是坪洲郡王刘景麒!” 燕霁雪不禁眉头一蹙:“若雪,这话可不能乱说,今日宫宴上,郡王明明还在席间。” “可我真的看见了!”林若雪急得眼眶发红,“就在未时三刻左右,我亲眼看见郡王跟着明妃进了假山!而且他身手极好,一眨眼就不见了,我,我便没有看到他去了哪。” 燕霁雪眸光一沉。 她确实记得,宫宴中途刘景麒曾离席片刻,约莫两刻钟才回来。 “此事到此为止。”燕霁雪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查清之前,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林若雪张了张嘴,却在看到燕霁雪凌厉的眼神后噤了声。 “那些蛇。”燕霁雪转移话题,“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 话音刚落,松月匆匆进来,在燕霁雪耳边低语几句。 燕霁雪脸色微变:“当真?” 松月点头:“千真万确,咸福宫外的花丛里,发现了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些褐色的粉末。 燕霁雪接过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引蛇香?” “正是。”松月低声道,“南疆的玩意儿,撒在哪儿,蛇虫鼠蚁都会往那儿聚。” 林若雪一听,顿时浑身发抖:“果然有人要害我!娘娘,这一定是明妃派人干的!她怕我说出她的秘密!” 燕霁雪将纸包收起,沉声道:“此事本宫会彻查,你近日不要单独行动,身边随时要有人跟着。” 夜已深沉,咸福宫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檐角几盏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曳。 “娘娘。”松月提着琉璃宫灯,恰到好处地落后半步,“夜深露重,可要加件披风?” 燕霁雪轻轻摇头,目光投向远处明霞殿的方向:“去瞧瞧明妃。” 松月会意,不再多言。 主仆二人沿着蜿蜒的回廊前行, 明霞殿外,守夜的宫女正打着瞌睡,忽见皇后驾到,慌忙要进去通报。 燕霁雪抬手制止,指尖在唇边轻轻一点,示意噤声。 内室里,明彩儿其实早已惊醒。 她本就浅眠,加之近日心事重重,方才听到殿外脚步声时便已坐起。 “娘娘金安。”明彩儿迎至门前,恰到好处地露出,“不知娘娘深夜前来,臣妾有失远迎。” 燕霁雪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 第463章 明彩儿的真面目 她微微一笑:“本宫路过,见明霞殿还亮着灯,便来看看。” 明彩儿侧身让路:“娘娘请进。” 她转身时,将一本摊开的诗集合上,“臣妾正在读些诗词,不觉夜深。” 燕霁雪在圆桌旁落座,指尖轻点桌面:“《楚辞》?明妃好雅兴。” 明彩儿不动声色地斟茶:“娘娘说笑了,还请尝尝这菊花茶,能安神。” 燕霁雪接过茶盏却不饮,只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菊瓣:“本宫方才从咸福宫过来,德妃今日受了惊。” 明彩儿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继续斟茶:“臣妾听说了,说是遇见了几条蛇?” 她放下茶壶,面露关切,“德妃妹妹可还好?” “无碍。”燕霁雪将茶盏轻轻转动,“只是德妃说,今日白天在假山后看见了什么人。” 窗外月光洒下,映得明彩儿的面容忽明忽暗。 她唇角微扬:“假山?臣妾今日倒是在那儿赏过荷,德妃娘娘还曾逼近臣妾,问臣妾是不是与人私会,臣妾实在无奈,娘娘要是有空,可否劝诫一二,不然她屡次污蔑臣妾,臣妾就只好请陛下做主了。” 燕霁雪目光如水:“是吗?那明妃可曾遇见……其他人?” 明彩儿忽然轻笑出声:“娘娘这话问得奇怪,御花园人来人往,遇见几个宫人也是常事。” 二人对视片刻,燕霁雪缓缓起身:“时候不早,明妃早些歇息吧。” 明彩儿行礼相送:“恭送娘娘。” 待燕霁雪的脚步声远去,明彩儿仍站在原地未动。 她盯着地上摇曳的烛影,忽然伸手掐灭了最近的一盏灯。 黑暗中,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娘娘……”花颜颤抖着声音上前。 明彩儿抬手制止,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永安宫的方向,“明日你亲自去太医院,就说我夜里惊梦,要取些安神的药。” 花颜取来锦盒,明彩儿却没有立即打开。 她取出一方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方才燕霁雪用过的茶盏,然后将帕子投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面容。 “皇后起疑了。”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我们不能慌。” 她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羊脂玉佩,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郡王那边,暂时不要联系。”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怎么办?”花颜低声道。 明彩儿沉默许久,她忽然开口,“明日记得把我那件杏黄色的衫子找出来,陛下最喜欢我穿那个颜色。” 翌日清晨,明彩儿早早起身,特意换上了那件杏黄色的衫子。 花颜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在鬓边簪了一支白玉兰,显得清丽脱俗。 “小姐,真要这么做吗?”花颜忧心忡忡地问。 明彩儿对镜描眉,动作不疾不徐:“去准备些点心,要陛下最爱吃的桂花糕。” 花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明彩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抚了抚略微隆起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御书房外,明彩儿捧着食盒静候传召。 阳光透过廊下的藤蔓,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低眉顺目,任谁看了都只道是个温婉贤淑的妃子。 “明妃娘娘。”德胜出来相迎,“陛下请您进去。” 明彩儿福了福身,莲步轻移。 进得殿内,只见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眉头微蹙。 她轻轻放下食盒:“陛下,臣妾做了些点心……” 刘景煜抬头,见她一身杏黄,衬得肌肤如雪,不由神色一缓:“明妃有心了。” 明彩儿取出糕点,亲自奉上:“臣妾听闻德妃妹妹昨日遇蛇受惊,心中不安,陛下可曾去看过?” 刘景煜接过糕点:“朕政务繁忙,还未得空。” “德妃妹妹性子直,怕是吓坏了。”明彩儿声音轻柔,“不如……臣妾陪陛下一道去看看?就当散散心?” 刘景煜见她如此体贴,龙颜大悦:“明妃心地善良,朕心甚慰。” 咸福宫内,林若雪正倚在窗边出神。 昨夜惊魂未定,她几乎一夜未眠。 忽听外面传来“陛下驾到”的呼声,她慌忙起身整理衣冠。 “德妃。”刘景煜大步走入,身后跟着明彩儿。 林若雪刚要行礼,却在看到明彩儿时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她……她怎么……” 明彩儿上前一步,关切道:“妹妹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吓着了?”她伸手想扶林若雪,却被对方猛地躲开。 刘景煜眉头一皱:“德妃,你这是做什么?” 林若雪嘴唇发抖,看看刘景煜,又看看明彩儿,眼中满是不甘与挣扎。 她想起燕霁雪的叮嘱,终是咬牙低头:“臣妾……臣妾失礼了。” 明彩儿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面上却愈发温柔:“妹妹怕是吓坏了。” 她转向刘景煜,“陛下,不如让太医再来看看?” 刘景煜点头:“明妃说得是,你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 林若雪死死攥着衣角,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她多想告诉陛下,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的女子,是如何在假山后与人私会!可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刘景煜政务在身,略坐片刻便起身离去。 明彩儿却留了下来,说是要陪林若雪说说话。 待刘景煜走远,明彩儿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忽然轻笑一声:“德妃妹妹,昨日在假山后,看得可清楚?” 林若雪猛地抬头:“你……” “我什么?”明彩儿逼近一步,眼中带着挑衅,甚至忽然抓住林若雪的手腕,“你不是看见我与人在假山后私会吗?怎么,不敢告诉陛下?” 林若雪浑身发抖,想要挣脱:“放开我!” 明彩儿不但不放,反而加重了力道:“你猜,若我现在摔倒,说是你推的……陛下会信谁?” 林若雪又惊又怒,猛地抽回手:“滚开!” 明彩儿却顺势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脸色瞬间惨白,捂着肚子哀叫起来:“啊……我的孩子……” 花颜急忙冲了进来:“娘娘!” 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快传太医!明妃娘娘见红了!” 第464章 引蛇出洞 林若雪呆立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明明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个贱人,竟然碰瓷! 太医匆匆赶来,诊断后神色凝重:“明妃娘娘动了胎气,需立即服药静养!” 刘景煜闻讯赶回,见状大怒:“德妃!你好大的胆子!” 林若雪跪在地上,泪如雨下:“陛下,臣妾没有用力推她!是她自己诬赖臣妾……” “住口!”刘景煜厉声打断,“你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明妃,她却以德报怨,如今你更是蓄谋伤害皇子,还敢狡辩?”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皇上难道就一点也不相信臣妾吗?”林若雪泪流满面,觉得天都塌了。 刘景煜冷冷开口,“德妃心胸狭窄,大逆不道,即日起,褫夺德妃封号,降为答应!” 林若雪如遭雷击,瘫坐在地。 她忽然抬头,眼中满是决绝:“陛下!明彩儿她昨日确实与人私会!臣妾亲眼所见!她刚刚还亲口承认……” “荒谬!”刘景煜怒不可遏,“你竟还如此不知悔改!” 林若雪绝望地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她忽然惨笑一声:“好……既然陛下不信……” 她猛地起身,朝殿柱撞去! “拦住她!”一声厉喝从殿外传来。 燕霁雪匆匆赶到,却还是晚了一步。 林若雪额头鲜血直流,软软倒在地上。 “快传太医!”燕霁雪蹲下身,将林若雪抱在怀中,“你这是何苦……” 林若雪气若游丝:“娘娘……臣妾……没有撒谎……明彩儿……她……狼子野心……” 话未说完,她已晕了过去,陷入昏迷。 太医赶来急救,殿内一片忙乱。 明彩儿躺在软榻上,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她捂着肚子轻声呻吟:“陛下……臣妾肚子好痛……” 刘景煜连忙过去安抚:“别怕,太医马上来。” 燕霁雪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然明了。 她轻轻擦去林若雪脸上的血迹,在她耳边低语:“本宫信你。” 殿内一片混乱,太医们围着昏迷不醒的林若雪忙碌着。 燕霁雪站在一旁,看着林若雪苍白的面容,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她转头看向刘景煜,声音微颤:“陛下,德妃伤得不轻,臣妾恳请让陈太医为她诊治。” 刘景煜眉头紧锁,目光从林若雪身上扫过,又落在明彩儿身上。 明彩儿正躺在软榻上,捂着肚子轻声呻吟,眼角还挂着泪珠。 “陛下。”明彩儿虚弱地开口,“德妃妹妹只是一时糊涂……” 刘景煜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转向燕霁雪:“皇后,德妃以下犯上,险些害了明妃腹中龙嗣,朕看不必……” “陛下!”燕霁雪声音陡然提高,引得殿内众人侧目。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德妃伴驾多年,虽然迟钝些,可也不是那等愚蠢之人,何况就算看在谨瑜的份上,也该给她几分颜面。” 刘景煜愣了一下:“皇后这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燕霁雪直视他的眼睛:“臣妾只是不明白,若雪也曾深受陛下宠爱,可如今……就算恩宠不再,至少陛下对她多一丝信任,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她的错处!” 刘景煜一怔,目光闪烁。 他看向林若雪额头上狰狞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衬得她脸色更加惨白。 明彩儿见状,连忙挣扎着要起身:“陛下,皇后娘娘说得对……” 她话音未落,突然捂着肚子痛呼一声,“啊……” 刘景煜立刻转身扶住她:“别动!太医,快来看看明妃!” 随后,刘景煜让人将明彩儿带回明霞殿。 燕霁雪冷眼看着那一幕,转身对陈子行道:“陈太医,你去看看德妃。” 陈子行领命而去,仔细检查后回禀:“回娘娘,德妃娘娘头部受创严重,怕是……怕是要昏迷一段时日,何时能醒,臣不敢断言。” 燕霁雪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德妃娘娘可能……”陈子行低声道,“可能会一直这样昏睡下去。” 殿内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谨瑜带着哭腔的呼唤:“母妃!母妃怎么了?” 林若微牵着谨瑜匆匆进来,小男孩一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母亲,顿时大哭起来。 他扑到林若雪身上,小手颤抖着去摸她的脸:“母妃,瑜儿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瑜儿啊……” 燕霁雪眼眶一热,蹲下身将谨瑜搂入怀中:“谨瑜乖,母妃只是睡着了……” “母后。”谨瑜抽泣着问,“母妃什么时候能醒?” 燕霁雪无言以对,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抬头看向林若微,后者眼中满是愤怒与悲痛。 “娘娘。”林若微压低声音,“明妃绝对有问题!德妃姐姐不会无缘无故……” 燕霁雪微微摇头,示意她噤声。 她看了眼正在安抚明彩儿的刘景煜,轻声道:“松月,送谨瑜回去休息。”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疲惫地坐在窗前。 林若微跟了进来,眼中含泪:“娘娘,德妃姐姐绝不会……” “本宫知道。”燕霁雪打断她,“但现在没有证据。” 不一会儿,松月匆匆进来:“娘娘,查过了,那些蛇确实是被人引来的,但线索断了。” 燕霁雪沉思片刻:“不必查蛇的事了,明彩儿有问题,本宫现在几乎可以确定。” 林若微急切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燕霁雪压低声音,“封锁明霞殿,放出消息,就说明妃突然病重,命不久矣。” 林若微眼前一亮:“娘娘是想……” “引蛇出洞。”燕霁雪冷冷道,“若明彩儿真与刘景麒有染,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明妃病重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城。 明家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匆匆入宫,却被拦在了宫门外。 “皇后娘娘有令,”松月站在宫门前,声音不卑不亢,“明妃娘娘需要静养,不宜见客。” 明老夫人急得直跺脚:“老身是明妃的亲祖母,怎么连老身都不能见?” 松月福了福身:“老夫人恕罪,这是太医的嘱咐我明妃娘娘缠绵病榻,受不得惊扰。” 第465章 燕霁雪的筹谋 明家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心有不甘地离去。 消息传到紫宸殿,刘景煜眉头紧锁:“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明妃明明无碍,她为何放出这个消息,而且为何阻拦明家人探视?” 他叫来燕霁雪,后者闻言淡淡道:“陛下,臣妾自有考量。” “什么考量需要瞒着朕?”刘景煜声音沉了下来。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不忿,“臣妾目前还不能确定真相,但……请陛下相信臣妾,臣妾绝不会做出危害后宫的事。” 殿内一时寂静。 “你信了林若雪的话,怀疑明彩儿?”他问。 燕霁雪沉默许久才道:“陛下,明妃若是真的无辜,便不怕臣妾调查。” 刘景煜盯着燕霁雪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朕信你,但别让朕等太久。” “谢陛下。”燕霁雪福身告退,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两日过去,刘景麒那边却毫无动静。 燕霁雪站在永安宫的窗前,指尖轻叩窗棂:“郡王府可有异动?” 松月摇头:“郡王这两日闭门不出,连茶楼酒楼也不去了。” “倒是沉得住气。”燕霁雪冷笑一声,“既然这样……去明霞殿。” 明霞殿外,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 燕霁雪踏入内室时,明彩儿正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书,见她进来,立刻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燕霁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明妃身子可好些了?” 明彩儿放下书卷,面色苍白却强撑笑意:“托娘娘洪福,已经好多了,只是臣妾不明白,娘娘为何放出假消息,又为何禁止臣妾家人入宫?” 燕霁雪不答反问:“明妃这两日睡得可好?” 明彩儿一怔:“还、还好……” “是吗?”燕霁雪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那明妃可认识这个?” 明彩儿瞳孔骤缩……那是刘景麒的字迹! 她强自镇定:“臣妾不知娘娘何意。” “大觉寺的方丈已经交代了。”燕霁雪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你和刘景麒的私情。” 明彩儿手指猛地掐进被褥,面上却不露分毫:“娘娘说笑了,臣妾与郡王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燕霁雪冷笑,“那为何方丈说,六月十五那日,你们在禅院后……” “娘娘!”明彩儿突然提高声音,字字如刀,“臣妾不知是谁在污蔑臣妾,但臣妾对陛下一片忠心!臣妾肚子里怀的是陛下的骨肉,臣妾敢以性命担保!” 燕霁雪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话锋一转:“刘景麒,根本不在乎你。” 明彩儿呼吸一滞。 “他若真在乎你。”燕霁雪步步紧逼,“为何这两日毫无动静?明知你病重,却连个信都不送?” 明彩儿咬住下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痛楚,却仍倔强道:“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他只是在利用你。”燕霁雪声音放柔,却更显锋利,“利用你腹中的孩子,达成他的野心,而你……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明彩儿如遭雷击,瘫坐在床上。 她精心构筑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崩塌,但腹中的孩子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头:“娘娘如此费尽口舌,究竟想要什么?” 燕霁雪眯起眼:“本宫只要真相。” “真相就是……”明彩儿一字一顿,“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腹中孩儿是龙嗣无疑,若娘娘不信,待孩子出生,滴血验亲便是!” 必须这样说,必须坚定信念,不然一切都完了! 燕霁雪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击,一时语塞。 两人对视良久,燕霁雪终是起身:“好,那本宫就等着看看对了,明妃好自为之。” 门关上的瞬间,明彩儿浑身脱力般倒在床上。 她颤抖着抚上小腹,泪水无声滑落。 …… 阴暗的偏殿内,烛火摇曳。花颜被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却倔强地昂着头。 燕霁雪坐在她对面,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 “本宫再问一次。“燕霁雪声音冷冽,“明妃与刘景麒私会,你可知情?” 花颜嘴唇干裂,却仍坚定道:“奴婢不知娘娘在说什么。明妃娘娘清清白白,从未做过逾矩之事。” 燕霁雪眸光一沉,“你可知欺瞒本宫是什么下场?” 花颜被迫仰头,眼中却无惧色:“奴婢只知道,明妃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宁可一死,也不会污蔑主子。” 燕霁雪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有如此骨气。 “松月。”她转向身旁,“去取穿肠药来。” 松月会意,很快取来一个小瓷瓶。 燕霁雪将药粉倒入茶中,递到花颜面前:“喝了它,本宫就信你。” 花颜看着那杯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娘娘。”花颜声音发抖,“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何必……” “喝!”燕霁雪厉声打断。 花颜颤抖着接过茶杯,在即将送到嘴边时,突然将茶泼向松月,同时猛地挣脱绳索,朝柱子撞去! “拦住她!”燕霁雪大惊。 松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花颜的衣襟。 花颜额头已经磕出血痕,却仍挣扎着要再撞。 燕霁雪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你宁愿死,也要护着明彩儿?” 花颜嘴角渗出血丝,却笑了:“娘娘……明妃娘娘待奴婢如姐妹……奴婢……死也不背叛她……” 燕霁雪心头一震。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碧桃也曾这样护在自己身前。 那时她被人陷害,碧桃宁可受刑也不肯诬陷她…… “松月。”燕霁雪突然松开手,“带她下去包扎。” 松月惊讶:“娘娘?” “去吧。”燕霁雪摆摆手,声音有些疲惫。 待花颜被带下去,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明霞殿出神。 花颜的忠诚,让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或许……明彩儿真的…… 不,不可能。 燕霁雪摇摇头,明彩儿,绝对有问题!那个向来闲云野鹤的郡王爷,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清白。 “娘娘。”松月回来复命,“花颜已经安置好了,她……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第466章 忠心护主 燕霁雪沉思片刻:“暂且将她关起来吧,不要再为难她。” 松月领命而去。 燕霁雪站在烛光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突然想起林若雪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想起谨瑜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必须想点别的办法,撬开花颜的嘴。 两日后,花颜被放出偏殿。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明霞殿,一进门就看到明彩儿站在廊下,正望着院中的银杏树出神。 “娘娘!”花颜眼眶一热,快步上前行礼。 明彩儿转过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花颜!你回来了!” 她上前扶起花颜,细细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伤痕,“他们对你用刑了?” 花颜摇摇头:“奴婢没事,奴婢没有背叛娘娘……” 明彩儿拉着她进屋,亲自为她倒了杯热茶:“慢慢说,皇后娘娘都问了你什么?” 花颜捧着茶盏,将这两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明彩儿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啊敲:“所以……你真的什么都没说?” “当然!”花颜激动地抬头,“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出卖娘娘!” 明彩儿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好丫头,辛苦你了,你先好好休息,这几日不必当值了。” 花颜感激地应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明彩儿站在床前,看着她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轻轻退出内室,唤来另一个婢女翠青。 翠青与花颜一同进宫,都是母亲给她的陪嫁,忠心不二。 “去查查,”她压低声音,“花颜有没有说假话。” 翠青领命而去。 明彩儿心里格外复杂。 花颜的忠诚她从不怀疑,可是,万一呢? 次日清晨,花颜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差事已经被翠青接手。 她不解地去找明彩儿:“娘娘,奴婢已经好了,可以继续伺候您……” 明彩儿正在梳妆,闻言头也不回:“你身子还没养好,多休息几日,翠青很能干,你不用担心。” 花颜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但她不敢多问,只能默默退下。 接下来的日子,明彩儿明显疏远了花颜。 重要的事务都交给翠青处理,连贴身伺候的活计也不再让花颜经手。 花颜几次想找明彩儿问个明白,却总是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花颜独自坐在偏院的石凳上,眼中含泪。 她为了明彩儿险些丧命,为何换来的却是疏远? 与此同时,永安宫内,燕霁雪正在和林若微商议。 “娘娘。”林若微忧心忡忡,“若雪已经昏迷多日,太医说再不醒,恐怕……” 燕霁雪放下茶盏:“本宫知道,走吧,去看看她。” 咸福宫内,林若雪静静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 燕霁雪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若雪,本宫来看你了。” 林若雪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燕霁雪心中一痛,转头对林若微道:“去请陛下来一趟吧。” 林若微犹豫:“陛下会来吗?” 燕霁雪眸光一沉:“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刘景煜来到咸福宫。 他站在床前,看着曾经活泼娇俏的林若雪变成这副模样,眉头微蹙:“皇后找朕何事?” “皇上,若雪她身子一直好不起来,我们都很担忧。”燕霁雪声音平静,“只是希望陛下看在她多年侍奉的份上,多来看看,或许陛下的声音,能唤醒她。” 刘景煜沉默片刻,终是走到床前,轻声道:“若雪,朕来看你了。” 林若雪依然毫无反应。 刘景煜叹了口气,看向燕霁雪:“皇后,明妃的事查得如何了?” 燕霁雪心中一紧:“还在查。” “雪儿,朕知道你是为了后宫安稳,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事,还是不应该太过较真。”刘景煜声音微冷,“毕竟明妃怀着龙嗣,若有什么闪失……” “陛下放心,”燕霁雪轻声打断他,“臣妾自有分寸。” 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林若微忍不住道:“娘娘,陛下这是……” “他心中有疑,却不愿相信。”燕霁雪轻叹一声,“继续观察吧,对外宣称明妃的病好了,另外,菊花宴该提上日程了。” 松月点了点头。 金秋十月,御花园中菊香四溢。 燕霁雪精心筹备的赏菊大会如期举行,各色名菊竞相绽放,将园子装点得绚烂夺目。 王公命妇们身着华服,三三两两地在花丛间穿行,赞叹声不绝于耳。 “娘娘这凤凰菊当真绝妙!”司徒琳璟指着正中那盆金灿灿的菊花惊叹道。 只见那菊花花瓣舒展如凤尾,花心微微隆起似凤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真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凰。 燕霁雪含笑点头:“这是南疆进贡的珍品,今年才开了三朵。” 刘景煜携着明彩儿缓步而来,闻言也驻足观赏:“果然名不虚传,爱妃觉得如何?” 明彩儿今日着一袭鹅黄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金步摇,衬得人比花娇。 她柔声道:“臣妾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菊花,当真如凤凰涅槃般惊艳。” 众人正赞叹间,燕霁雪余光瞥见刘景麒站在不远处。 他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悬着玉佩,看似随意地赏着花,却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明彩儿的方向。 “郡王爷也来了?”燕霁雪故作惊讶地迎上去。 刘景麒拱手行礼:“皇后娘娘盛情相邀,臣岂敢不来?” 燕霁雪细细打量他。 刘景麒面色如常,举止得体,与明彩儿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但就在方才,她分明捕捉到两人交换的那个眼神,虽只一瞬,却暗含深意。 燕霁雪正要再问,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她转身看去,只见站在明彩儿身旁的花颜不知怎的,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摔进了菊花丛中! “啊!”花颜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不慎打翻了那盆最珍贵的凤凰菊。 花盆碎裂,泥土四溅,几片花瓣甚至飞溅到了刘景煜的龙袍上。 园中霎时一片死寂。花颜瘫坐在碎瓷片中,脸色惨白如纸。 第467章 弃子 “大胆奴婢!”刘景煜看着龙袍上的污渍,勃然大怒。 花颜慌忙跪地磕头:“陛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有人……有人推了奴婢!” 明彩儿脸色一变,厉声呵斥:“胡说八道!本宫就在你身边,哪有人推你?” 她慌张地看向刘景煜,微微福身,“陛下,这丫头毛手毛脚,冲撞圣驾,实在该罚!” 花颜不可置信地抬头:“娘娘……娘娘!奴婢真的……” “住口!”明彩儿打断她,“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竟如此不知分寸!” 燕霁雪静静观察这一幕,不禁蹙眉。 这是要借刀杀人了。 她缓步上前:“陛下息怒,花颜一向稳重,今日之事确有蹊跷。” 刘景煜余怒未消:“皇后不必为她开脱!这等莽撞的奴婢,留着何用?” 明彩儿趁机道:“陛下,不如将这丫头送出宫去,免得再生事端。” 花颜闻言,如遭雷击:“娘娘!奴婢从小在宫中长大,无亲无故,出宫后如何生存?求娘娘开恩!” 她跪行几步,想去拉明彩儿的裙角,却被对方避开。 燕霁雪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 她轻声道:“陛下,花颜虽有过错,但罪不至逐出宫门,不如……送去罪奴所管教一段时日?” 明彩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旋即附和:“皇后娘娘仁慈。就依娘娘所言,送她去罪奴所反省吧。” 花颜瘫软在地,泪如雨下。 她不明白,为何从小伺候的娘娘会如此绝情。 方才明明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为何娘娘不肯相信? 刘景煜冷哼一声:“罢了,就按皇后说的办。” 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园子噤若寒蝉的宾客。 侍卫上前拖起花颜。 在被带离前,花颜最后看了一眼明彩儿,眼中满是绝望与不解。 明彩儿却别过脸去,不与她对视。 待人群散去,燕霁雪独自站在狼藉的菊花丛前。 松月悄声道:“娘娘,奴婢看得真切,是翠青推的花颜,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隐藏好了。” 燕霁雪讥讽一笑,“明妃啊明妃,还真是下得了手。” 明霞殿内,烛火摇曳。 明彩儿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茶水压惊 翠青跪坐在一旁,轻轻为她揉捏着太阳穴。 “娘娘不必忧心。”翠青声音轻柔,“花颜的事,很快就能处理。” 明彩儿眉头微蹙:“她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 翠青手上动作不停:“娘娘心善,但此事关乎您与腹中孩儿的安危,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啊。” 明彩儿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窗外秋风拂过,带来一阵桂花香。 “娘娘。”翠青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郡王爷让奴婢带给您的。” 明彩儿接过纸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彩儿安好?事不宜迟,速决皇后。” 她指尖微颤,将纸条凑近烛火。 火苗窜起,瞬间吞噬了那张薄纸。 灰烬飘落在香炉中,如同她最后的一丝犹豫。 “翠青。”明彩儿声音冷了下来,“花颜的事,你去办,要干净利落,别留痕迹。” 翠青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奴婢明白,娘娘放心,罪奴所那种地方,死个把奴婢再寻常不过。” 明彩儿别过脸去,望向窗外的月色:“去吧。” 罪奴所的牢房阴冷潮湿,花颜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单薄的囚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盯着从铁窗透进来的一线月光,数着这是被关进来的第十五天。 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她已经麻木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时,花颜本能地往墙角缩了缩。 这些日子,狱卒的鞭子与呵斥已经让她形成了惊吓反射。 “花颜姐姐?”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花颜猛地抬头。 翠青提着食篮站在铁栅外,花颜踉跄着爬起来,铁链哗啦作响。 “你怎么……”花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翠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 铁门打开的吱呀声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娘娘让我来看看你。”翠青从食篮里取出一件崭新的棉衣,轻轻披在花颜肩上,“天冷了,别冻着。” 花颜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低头闻了闻棉衣上熟悉的熏香味道,是明霞殿常用的沉水香。 这个发现让她哭得更凶了,泪水滴在棉衣上,一滴又一滴。 翠青又取出几样点心,都是花颜平日爱吃的。 特别是那荷花酥,做成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形状,酥皮层层分明。 “快吃吧。”翠青把荷花酥递到她嘴边,“娘娘说,等过些日子就接你回去。” 花颜颤抖着手接过,咬了一小口。 甜腻的莲蓉馅在舌尖化开,甜的要命。 这样的点心,在明霞殿她早已经吃腻了,可今天她只尝了这一小块,便已经感动到要哭。 “翠青。”花颜咽下点心,急切地抓住翠青的手,“你一定要告诉娘娘,我真的没有背叛她。那玉佩……” “我知道。”翠青打断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娘娘只是一时气恼,我会替你解释的。” 花颜还想说什么,翠青已经站起身:“我得走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铁门重新锁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花颜捧着那块咬了一口的荷花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翠青今日的眼神闪烁不定,而且以明彩儿的性子,若真有心接她回去,断不会等到现在。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继续吃时,牢房的阴影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影。 花颜吓得差点叫出声,待看清是松月,才捂着胸口喘气。 “这点心再吃两口,你怕是就该去阎王殿报到了。”松月的声音冷得像冰。 花颜手一抖,荷花酥掉在地上,碎成几瓣:“你……你什么意思?” 松月弯腰捡起一块,掰开露出里面的莲蓉:“不信?你大可以继续吃。” 花颜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绞痛,她干呕了几声,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点心。 第468章 想见皇后 “不可能……翠青怎么会……”花颜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们一起进宫,她就像我的亲妹妹……” 松月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手。 一个太医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捡起地上的荷花酥仔细检查。 片刻后,他低声道:“回禀姑娘,里面掺了雾蓬草的粉末,服用后一个月之内必死无疑,毒性缓慢侵蚀五脏六腑,查不出痕迹。” 花颜躲在墙角,听着太医的话,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泪流满面,沉默许久之前,突然发疯似的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手腕上划,被松月一把拦住。 “为了一个要杀你的人寻死,值得吗?”松月夺下瓷片,“你就不想报仇?” 花颜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我……我不会背叛娘娘……” 松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花颜听着脚步声渐远,看着地上那些精致的点心,突然笑了。 低低的笑声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比哭声还难听。 三日后,燕霁雪亲自来到罪奴所。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花颜,这个曾经面色红润的小宫女如今却形销骨立,像一朵枯萎的花。 “本宫可以放你出宫。”燕霁雪示意侍女端来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几锭银子和一套粗布衣裳,“这些足够你在宫外安身。” 花颜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在地面上撞出血痕:“谢娘娘恩典……”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好。 花颜眯着眼看了看天边的晚霞,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天空。 她紧了紧肩上的包袱,里面装着燕霁雪给的银两和那套粗布衣裳。 她先找了个客栈安身,休整了三五日,打算找个营生。 可这天夜里,她带着买回来的东西刚推开门,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柄短刀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在墙上溅起一串火星。 “谁……”花颜踉跄着后退,看着从屋子里走出的三个黑衣人。 回答她的是一道寒光。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一切,花颜绝望地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耳边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她睁开眼,看见松月手持长剑挡在她面前。 松月武艺高强,没一会儿便逼退了黑衣人。 花颜瘫坐在地,看着松月与黑衣人缠斗。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负伤逃走时,她才颤抖着开口:“是……是皇后娘娘派你来的?救我吗?还是……这些黑衣人就是你们的手笔?” 松月收剑入鞘,冷笑一声:“若是我家娘娘要杀你,何必放你出宫?” 花颜怔住了。 她看着松月坚定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袖下露出的伤痕。 心里一阵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原来……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娘娘……她真的不要我了……” 松月站在一旁,静静等她哭完。 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花颜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松月姐姐。”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想见皇后娘娘。” 夜色沉沉,永安宫内的烛火摇曳不定。 燕霁雪端坐在案前,目光落在跪在殿中央的瘦弱身影上。 花颜的衣衫褴褛,露出的手腕上布满淤青,可那双眼睛却布满恨意。 “娘娘。”花颜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奴婢可以作证,明妃与坪洲君王有首尾。” 燕霁雪的手指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抬眸,目光如刀般锐利:“你可有凭据?” 虽然早已经猜到会是这样,可听着花颜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奴婢没有凭据,但奴婢每次都亲眼所见。”花颜低下头,像下定了决心。 “他们常在何处相见?”燕霁雪问。 “大觉寺的禅房。”花颜毫不犹豫地回答,“慧决方丈一定知情,每次郡王前去,都是方丈亲自引路。”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燕霁雪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 她沉默片刻,抬手示意松月上前。 “带她去偏殿安置,好生照看。”燕霁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一早,随本宫去大觉寺。” 花颜重重磕了个头,额头在地面上撞出一声闷响。 松月扶她起身时,发现她的衣袖已经被泪水浸透。 次日寅时,天还未亮,燕霁雪已经换好一身素净的常服。 松月为她系上披风时,忍不住低声道:“娘娘,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燕霁雪摇了摇头,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藏入袖中:“人多眼杂,反而不便,让几个身手好的远远跟着就行。” 大觉寺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迎客僧见到两位女客,正要上前询问,松月已经亮出一块玉牌。 僧人脸色一变,连忙躬身退开。 慧决方丈闻讯赶来时,燕霁雪正在大殿上香。 老方丈须发皆白,面容慈祥,手持念珠快步走来:“阿弥陀佛,娘娘驾临寒寺,老衲有失远迎。” 燕霁雪将香插入炉中,转身微微一笑:“方丈不必多礼,本宫近日心神不宁,特来求个清净。” 慧决含笑引路:“娘娘请随老衲来。” 穿过几重院落,三人来到一处僻静的禅房。 房前栽着几株梅花,此刻还未到花期,枝干却苍劲有力。 松月站在门外,手始终没有离开刀柄。 禅房内檀香袅袅,慧决亲自斟茶:“娘娘请用,这是寺中自采的山茶,最是清心宁神。” 燕霁雪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 她抬眸直视慧决的眼睛:“方丈可认得坪洲郡王?” 慧决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不动声色,“郡王殿下确实偶尔来寺中礼佛。” “是吗?”燕霁雪轻轻放下茶盏,“那他与明妃娘娘一同来时,方丈也是这般招待的?” 禅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慧决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手中的念珠停止了转动。 “娘娘这是何意,坪洲郡王与明妃娘娘自然不能一同招待。”慧决蹙眉道。 “可是明妃的婢女已经招认,明妃确与坪洲郡王在你这大觉寺颠鸾倒凤,本宫已经知道一切,方丈还是什么也不肯说吗?”燕霁雪淡漠开口,极具压迫感。 第469章 真相大白 慧决仍旧不承认,直到燕霁雪耗尽了耐心,让松月叫人,把这个冥顽不灵的东西抓走。 偏偏这时,慧决缓缓抬头,眼中的慈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娘娘既然知道了一切。”慧决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那就别想回去了。” 话音未落,禅房的窗户突然全部关闭! “方丈竟早有准备?”燕霁雪冷笑。 慧决慢慢后退,脸上的皱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娘娘不该来查这件事。” 他拍了拍手,四周的暗门突然打开,十几名手持棍棒的武僧鱼贯而入,“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松月长剑横扫,逼退两名武僧,厉声喝道:“保护娘娘!” 外头的护卫立刻冲了过来。 燕霁雪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下一刀,鲜血顿时涌出。 剧痛很快会立刻传到刘景煜身上,她也会多一分回去的希望。 她握紧匕首,与松月背靠背站立,冷眼看着围上来的武僧。 “方丈可想过后果?”燕霁雪的声音在刀光剑影中依然清晰,“谋害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慧决冷笑一声:“等陛下找到这里时,只会发现娘娘不慎坠崖的尸首。” 棍影如雨点般落下。 松月剑法凌厉,接连刺倒三人,但武僧人众,她们渐渐被逼入角落。 燕霁雪的披风被棍风扫到,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反手一匕首划开一名武僧的喉咙,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 两人都是行伍出身,轻易不会有事,渐渐的,一帮武僧都有些疲累,慧决却不信邪,又换了一批。 人多了起来,数量上的优势便显现出来,燕霁雪与松月背对背应敌,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有些挺不住。 “娘娘,束手就擒吧。”慧决站在角落,冷声开口。 “恶贼,休想!”燕霁雪低喝一声,可下一秒,肩膀一阵痛意,竟有人用长剑刺中了她的肩膀。 剧痛袭来,燕霁雪险些支撑不住。 不禁有些后悔,就应该多带些人出来。 可谁能想到,这个杀千刀的慧决竟敢谋害一国皇后。 就在此时,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皇后!” 刘景煜手持长剑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队禁军。 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还带着冷汗,那是生死蛊传来的痛楚。 当他看到满屋的武僧和燕霁雪染血的肩膀时,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 “陛下?!”慧决的脸色瞬间惨白。 刘景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剑刺穿最近的一名武僧,厉声喝道:“全部拿下!一个不留!” 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很快控制了局面。 燕霁雪松开匕首,看着刘景煜快步走来,心中百味杂陈。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这一切,但此刻,他眼中的关切是如此真实。 “伤到哪里了?”刘景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满眼担忧。 燕霁雪摇摇头,她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慧决,声音冷了下来,“陛下,此事关系重大。” 刘景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的温柔瞬间被寒冰取代。 他松开燕霁雪,一步步走向慧决,长剑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朕的皇后,你也敢动?” “陛下,饶命啊!”慧决大喊,不住地磕头。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刘景煜铁青的面容。 燕霁雪站在他身侧,将花颜的供词与在大觉寺的遭遇一一道来。 “陛下,臣妾本不愿相信,但花颜以性命担保,慧决方丈又如此反应……”燕霁雪顿了顿,“臣妾不得不来验证。” 刘景煜脸色铁青,阴沉到了极点,他忽然猛地起身,厉声喝道:“来人!即刻封禁大觉寺,将慧决押入天牢,严加审讯!” 殿外侍卫领命而去,脚步声急促远去。 刘景煜转身看向燕霁雪,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伸手抚上她包扎好的手掌,声音沙哑:“疼吗?” 燕霁雪轻轻摇头:“比起陛下的心痛,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刘景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回宫。” …… 明霞殿内,明彩儿正对镜梳妆。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唇上点着淡红的胭脂。 她轻轻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娘娘。”翠青匆匆进来,“陛下往这边来了。” 明彩儿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整理衣裙:“快,把本宫新制的香点上。” 殿门被猛地推开时,明彩儿正端着茶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陛下……” 她的话戛然而止。 刘景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寒意。 明彩儿的手一抖,茶盏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打湿了她的裙角。 “陛、陛下……”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刘景煜一步步走近,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 明彩儿踉跄着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陛下?” “贱人!”刘景煜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竟敢……”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只是厌恶地挥手,德胜立刻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走了进来。 那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明彩儿一见之下,脸色瞬间惨白。 “不……”她摇着头往后退,“陛下,这是臣妾与您的骨肉啊……” 刘景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也配提骨肉?” 他冷笑一声,“德胜!” 德胜上前,与另一名太监合力按住明彩儿。 药碗凑到嘴边时,明彩儿拼命挣扎,药汁洒了大半在她衣襟上。 “陛下!臣妾冤枉!”她哭喊着,这一瞬间,她才真正感觉到了帝王之怒,感受到了深深的后悔,她怕极了,不住地哭喊,“这孩子真的是陛下的啊!” 刘景煜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朕或许会留你全尸。” 明彩儿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看着刘景煜冰冷的眼睛,终于明白一切都完了。 药碗再次凑近时,她突然停止了挣扎。 第470章 流言蜚语 “臣妾说……”她哭得声音都哑了,“求陛下……放过臣妾的家人……” 刘景煜松开手,冷冷地看着她。 明彩儿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臣妾入宫前……确实与郡王有旧情……但入宫后,臣妾一心侍奉陛下,直到……直到那日在御花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郡王找到臣妾,他还把控了臣妾的母亲……” 刘景煜的眼神微微一动。 明彩儿抓住这个机会,跪行几步抱住他的腿:“陛下!臣妾是被逼的!臣妾真的……” “够了!”刘景煜一脚踢开她,“你选择背叛朕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 他转身走向殿门,头也不回地下令:“灌药。” 凄厉的哭喊声在身后响起,刘景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走出殿门时,德胜匆匆追上来:“陛下,药已经……” 刘景煜抬手制止他:“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朕要她亲眼看着,背叛朕的下场。”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正在官道上疾驰。 刘景麒的脸色阴沉,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身后不远处,追兵的火把连成一条长龙。 “殿下!”亲卫大喊,“前面是断崖!” 刘景麒咬牙,猛地勒住缰绳。马蹄在悬崖边堪堪停住,碎石滚落深渊,久久听不到回音。 追兵的火光越来越近,刘景麒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地调转马头:“杀出去!” 刀光剑影中,刘景麒的肩膀中了一箭。 他闷哼一声,挥剑砍断箭杆,正要继续突围,坐骑却突然被绊马索绊倒! 马匹嘶鸣着栽倒,刘景麒被甩了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在悬崖边停住。 追兵的火把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郡王殿下。”为首的将领冷声道,“陛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景麒冷笑一声,突然纵身一跃! “殿下!” 惊呼声中,刘景麒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悬崖下。 追兵们冲到崖边,只看到翻滚的云雾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消息传回宫中时,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 他听完禀报,冷冷扫了一眼传信的太监:“继续搜。” 燕霁雪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明家……” “满门抄斩。”刘景煜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明日午时。” 燕霁雪沉默片刻:“陛下,明家上百口都是无辜的……” “那又怎样?”刘景煜声音冷酷,“谁让他们家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妃子?” 燕霁雪还想再劝,却被刘景煜制止。 殿内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燕霁雪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中百味杂陈。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冰凉。 “陛下,保重龙体。” 刘景煜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但他很快松开,起身走向窗边:“雪儿,陪朕走走吧。” 两人漫步在御花园中。 秋风带着凉意,桂香阵阵。 刘景煜突然开口:“朕是不是很失败?“ “陛下。”她轻声道,指“不必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神。” 刘景煜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静静地看着她:“雪儿,朕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这句话烫得燕霁雪心头一颤。 她看着眼前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无奈让她几乎有些不忍直视。 但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将那一瞬间的悸动掩藏在长睫之下。 “臣妾永远都在。”她轻声应道,声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刘景煜将她拉近,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不住,“只要有你在,朕就觉得这江山社稷,还有可依之处。” 燕霁雪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知道此刻的温情有多珍贵,也知道这份信任有多难得。 但她更清楚,帝王的心就像这天上的月亮,永远不可能只照亮她一个人。 “陛下。”她微微退开一步,仰头看着他,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您是天子,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臣妾身为皇后,自当为您分忧。” 刘景煜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这些年,辛苦你了。” 燕霁雪摇摇头,后退一步福了福身:“这是臣妾的本分,陛下,夜凉了,该回宫了。” 刘景煜伸手为她拢了拢披风,指尖在她肩上停留了一瞬:“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明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如同一阵寒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后宫。 咸福宫内,林若雪依然昏迷不醒,苍白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燕霁雪站在床前,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娘娘。”林若微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听说……明家满门都被……” 她没敢说完,只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燕霁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若雪的脸上,有些无奈,“若微,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福气。” 林若微浑身一颤,立刻跪了下来:“臣妾失言,请娘娘恕罪!” 燕霁雪这才转身,伸手将她扶起:“起来吧,在这深宫之中,安分守己的人,本宫自会护着,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一个,本宫抓一个。” “娘娘圣明。”林若微眼眶微红,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那明彩儿被打入冷宫,也算是为若雪正名了,不过……娘娘,若雪她……还能醒过来吗?”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太医说,要看天意的不过本宫相信,她一定会醒的,毕竟她还有谨瑜。” 走出咸福宫,燕霁雪深吸一口气。 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松月悄声上前:“娘娘,回宫吗?” “去御花园走走吧。”燕霁雪淡淡道,“透透气。” 御花园中,几个低位嫔妃正在赏菊,见到燕霁雪连忙行礼。 她们的眼神闪烁,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燕霁雪知道,明妃突然被打入冷宫和明家的覆灭,已经让整个后宫都笼罩在恐惧之中。 “娘娘金安。”众人齐声道。 燕霁雪微微颔首:“不必多礼,秋日风大,各位妹妹注意身子。” 嫔妃们面面相觑,没想到皇后会如此温和。 第471章 见最后一面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明妃娘娘她……” “明妃犯下大错,被打入冷宫。”燕霁雪打断她,声音平静,“各位妹妹还有什么疑问?” 众人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问一句。 回宫的路上,松月低声道:“娘娘,她们都在猜测……” “让她们猜去吧。”燕霁雪目视前方,“真相往往比谣言更可怕。” 转过回廊,迎面碰上了司徒琳璟。 她见到燕霁雪,明显松了口气:“娘娘,臣妾正要去永安宫请安。” 燕霁雪点点头:“一起走吧。” 司徒琳璟跟在她身侧,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娘娘,近日宫中流言纷纷,臣妾担心……” “担心什么?”燕霁雪侧目看她。 司徒琳璟咬了咬唇:“担心有人借机生事,扰乱宫闱。” 燕霁雪抿了抿唇,笑容很让人有安全感,“放心,有本宫在。” 冷宫的消息是在一个阴沉的午后传来的。 “她说想见娘娘最后一面。”松月的声音压得很低,“日夜哭喊,已经不成人形了。” 燕霁雪沉默良久,终是放下手里的书本,吩咐道:“备轿。” 冷宫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一路行去,宫道越来越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砖石。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就越发浓重,混合着药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守门的太监见是皇后驾到,慌忙打开沉重的宫门。 “吱呀”一声,门内景象令人心惊。 院子里杂草丛生,屋檐下结着蛛网,几个面黄肌瘦的宫人缩在角落,见到来人立刻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燕霁雪缓步走入正殿,里面的气味更加明显。 松月奉上一个面罩,为她遮去部分臭味。 燕霁雪抬眼打量一番,目光锁定铺着干草垛的角落。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几乎看不出来是个人,旁观者只能从她略微起伏的胸口判断她还活着。 听到脚步声,这人猛地抬起头来。 “娘娘……”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 燕霁雪眉头一蹙,险些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曾经如花的容颜如今枯槁如鬼,双眼深陷,脸上布满污垢、泪痕还有血迹。 衣衫破烂不堪,露出下面青紫的皮肤。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腐臭味,流产后的恶露未清,伤口已经化脓。 “你,皇后娘娘……”明彩儿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腿伤重重摔回草堆,她伸出枯瘦的手,颤巍巍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我的家人……他们怎么样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燕霁雪甚至不忍将明家的下场告诉她。 可明彩儿目光太过炙烈,近乎执拗。 燕霁雪沉默了片刻,终是开了口:“明家满门,三日前已经问斩。” 明彩儿的眼睛猛地瞪大,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濒死的野兽。 “不可能!”她嘶喊着,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朝燕霁雪爬了过来,“你骗我!你这个毒妇!” 侍卫立刻上前将她按倒在地。 明彩儿在尘土中挣扎,污浊的脸上涕泪纵横:“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多事……” 燕霁雪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本宫只是找到了真相,真正下旨的,是陛下。” 明彩儿的挣扎突然停止。 她趴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有肩膀在剧烈颤抖。 良久,她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骤然一变,哭了出来,又哭又笑的样子格外瘆人。 “陛下……哈哈哈……陛下……”她抬起头,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表情,“他与我同眠的时候,说最喜欢我的眼睛……现在却……哈哈哈……” 燕霁雪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帝王之心。” 明彩儿止住笑,死死盯着她:“那你呢?你怎么能这么淡然?眼睁睁看着他宠幸这个,宠爱那个……” 燕霁雪的目光越过她,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本宫不仅是燕霁雪,还是东序的皇后,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将军府的依靠。” 是啊,若只为了儿女情长,她怕是早就已经疯了多少回了。 明彩儿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她艰难地爬行几步,抓住燕霁雪的裙角:“娘娘,既然我家人已逝……求您……给我个痛快……” 燕霁雪弯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陛下要你活着,没人敢让你死。” 明彩儿面色一白,死死盯着燕霁雪,突然暴起想要撞墙,却因断腿再次摔倒。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咙里发出不甘的低吼:“刘景麒……都是刘景麒害的,他说过爱我,可是他却一步步害我至此……要不是他……” “你若没别的话可说……”燕霁雪有些不耐,转身欲走。 明彩儿突然喊道:“等等!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刘景麒的!” 燕霁脚步顿住。 明彩儿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松月急忙阻拦:“娘娘,小心有诈。” 燕霁雪犹豫片刻,还是俯身凑近。 就在这一瞬间,明彩儿突然暴起,枯瘦的双手直掐向她的脖颈! “去死吧!”明彩儿嘶吼着,眼中是最后的疯狂。 侍卫迅速将她制住,按倒在地。 燕霁雪后退一步,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衣领,眼中终于露出厌恶之色。 明彩儿被按在地上,依旧疯癫一般笑着,笑声中带着最后的恶毒:“刘景麒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你们的秘密了!哈哈哈……他全都知道了!” 燕霁雪顿时身形一震。 她死死盯着明彩儿,声音冷冽骇人:“你说什么?“ “我说……”明彩儿喘着粗气,嘴角流出带血的唾沫,“他早就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你们的秘密……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燕霁雪不再看她,强忍心中不安,转身快步走出冷宫。 第472章 难得你们有心 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她扶住宫墙,深深吸了几口气。 “娘娘?“松月担忧地上前。 燕霁雪摆摆手,声音有些发颤:“回宫。” 轿子起行时,冷宫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哭嚎,那声音久久回荡在宫墙之间,令人毛骨悚然。 燕霁雪闭上眼,明彩儿最后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秘密? 呵,她与刘景煜之间最大的秘密,不就是生死蛊么? 刘景麒竟然知道了这个秘密,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细想。 夜幕降临,燕霁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的星斗。 冷宫中那股腐败的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明彩儿癫狂的面容更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想起明彩儿问过的问题,为什么能如此淡然?如此安静地看着刘景煜去宠爱别的女人。 燕霁雪轻轻抚上心口,那里藏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答案。 她早就看透了。 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能在意。 帝王的爱如同镜花水月,她早就学会了只取自己能承受的那一部分。 她思前想后,还是在第二天去了御书房,将明彩儿临死前的话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刘景煜。 刘景煜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放心,朕会加派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刘景麒找出来!” 燕霁雪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以及这几日明显消瘦的面容。 自明彩儿事发后,刘景煜已经多日未曾踏足后宫,连日常的奏折批阅都显得心不在焉。 “陛下。”她轻声道,“朝政虽要紧,但龙体更需保重。” 刘景煜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态:“朕知道,只是这些日子,总觉得……”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曲调清越婉转,如清泉流过山涧,让人心神为之一静。 “这是……”刘景煜微微怔住。 燕霁雪含笑:“是司徒妹妹在练习新曲,臣妾听说她近日谱了支《清平乐》,特意请她来演奏,权当给陛下解解闷儿。” 刘景煜面色稍霁。 燕霁雪又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温绿韵端着食盒盈盈而入:“陛下万安,娘娘万安,臣妾新做了些点心,请陛下尝尝。” 刘景煜不由得露出笑意,“绿韵的手艺一直不错,快拿来给朕尝尝。” 食盒打开,是几样精巧的江南点心。 温绿韵细心地将点心摆好,柔声道:“这是臣妾家乡的做法,用了新采的桂花,最能安神静心。” 刘景煜尝了一块,眉头渐渐舒展:“难得你们有心。” 司徒琳璟的琴声适时响起,配上温绿韵的茶点,殿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刘景煜连日来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不少,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赏。”他心情大好,“你们二人各赐玉如意一对,珍珠十斛。” 二人立刻露出惊喜模样,一左一右陪在刘景煜身边,又是讲笑话又是唱曲儿,惹得刘景煜连连发笑。 二人退下后,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感慨道:“霁雪,朕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只有你最懂朕的心思,最能让朕开怀。” 燕霁雪微微一笑:“陛下开心,后宫才能安稳,后宫安稳,臣妾才能安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关心,又恪守了皇后的本分。 刘景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走吧,陪朕去看看德妃。” 燕霁雪不禁有些讶异,从前常是她跟林若微变着法儿请刘景煜去看林若雪,今日太阳竟打西边出来了。 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 “多谢陛下,若雪得知陛下前去看她,一定能尽快醒来。”她道。 咸福宫内,林若雪依旧昏迷不醒。 但与前几日不同,她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床头还摆着新鲜的花束。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稚嫩的读书声。 刘景煜示意宫人噤声,与燕霁雪一起悄悄走到窗边。 只见林若微正坐在床前,手把手教谨瑜认字。 六岁的小皇子捧着《孝经》,一字一句地读给昏迷的母亲听。 阳光透过窗纱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母妃,瑜儿今天学了新字。”谨瑜小声说着,将小手放在林若雪掌心,“太傅夸瑜儿进步了,您听见了吗?” 林若微轻轻抚摸着病床上人的头发,柔声道:“若雪,瑜儿很乖,您放心。” 刘景煜站在门外,目光柔和了许多。 他缓步走进屋内,谨瑜立刻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刘景煜难得亲昵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在读什么?” “回父皇,是《孝经》。”谨瑜仰着小脸,“儿臣想读给母妃听,希望母妃快点醒过来,陪伴儿臣。” “你有这般孝心,你母妃定会让你得偿所愿。”刘景煜一改往日的严厉,露出的笑容十分和蔼。 他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住林若雪的手:“德妃,朕来看你了,瑜儿很懂事,可见你跟林妃教导有方,孩子日夜期盼你能醒来,你……” 燕霁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知道,刘景煜此刻的温情未必能持续多久,但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挂念这个为他生下皇子的女人。 “陛下。”她适时开口,“太医说德妃近日有好转的迹象,手指能动一动了。” 刘景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真?” 他仔细端详林若雪的面容,“脸色确实好些了。” 林若微连忙道:“多亏皇后娘娘日日派人送来参汤,又请太医精心调理。” 刘景煜看向燕霁雪,目光中带着赞许:“皇后费心了。” 在咸福宫待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刘景煜才起身离去。 临走时,他特意吩咐太医要好生照料,又赏了谨瑜一套文房四宝。 回宫的路上,刘景煜忽然道:“霁雪,朕幸而有你。” 燕霁雪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说笑了,臣妾只是尽皇后的本分。” 刘景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但燕霁雪知道,今夜之后,刘景煜对她的信任又深了一层。 而这份信任,将成为她在这深宫中最坚固的护身符。 第473章 突然病倒 秋意渐浓,宫中的桂花已经谢了大半。 燕霁雪近日总觉得身子不大爽利,起初只是偶尔头晕,她只当是秋日燥热,未曾在意。 那日清晨,众嫔妃来请安时,燕霁雪正说着话,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她强撑着扶住椅背,指尖掐进掌心,试图保持清醒。 “娘娘?”司徒琳璟最先察觉不对,“您脸色不太好。” 燕霁雪勉强笑了笑:“无碍,许是昨夜没睡好。”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娘娘!”众嫔妃惊呼声中,燕霁雪已经失去了意识。 刘景煜正在上朝,闻讯立刻罢朝赶来。 太医们跪了一地,个个面色惶恐。 “到底怎么回事?”刘景煜的声音冷得吓人,“皇后凤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晕倒?” 陈子行战战兢兢地回话:“陛下,娘娘脉象虚浮,似是劳累过度……” “次次都是这个理由!”刘景煜猛地一拍案几,“查不出来缘由,你们全都革职查办!” 太医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再言语。 刘景煜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燕霁雪,心里“突突”地跳。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发现指尖冰凉。 他冷然起身,字字如刀,“传朕旨意,太医院会诊,若查不出病因,统统提头来见!” 室内冷寂一片。 三日过去,燕霁雪时醒时昏,每次醒来都越发虚弱。 太医院用了无数珍稀药材,却始终不见起色。 刘景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宫中人人自危。 这日黄昏,燕霁雪难得清醒片刻。 她看着守在床边的刘景煜,轻声道:“陛下不必忧心,臣妾只是有些累……”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发现原本莹润的指甲已经失去了光泽,不免心中一痛。 “雪儿,朕已经让啸虎去民间寻名医了,你放心,一定有办法。” 燕霁雪勉强笑了笑,没过多久,又沉沉睡去。 刘景煜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担忧。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燕霁雪生谨烨时难产,也是这般虚弱地躺在榻上,那时他就在心中发誓,绝不再让她受这般苦楚。 “德胜。”他沉声吩咐,“多派几个人去帮燕啸虎。” 第七日清晨,燕啸虎终于带着一个青袍道人匆匆入宫。 那道人须发皆白,却步履矫健,仙风道骨,看着是个有能耐的。 “陛下。”燕啸虎行礼道,“这位是琼山道人,数月前曾治好小女的惊悸之症,亦深受百姓信赖。” 刘景煜打量着道人,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行礼:“贫道参见陛下。” “若能治好皇后,朕必重赏。”刘景煜自然放心燕啸虎,直接引琼山道人来到寝宫,“若治不好……” 琼山道人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他仔细为燕霁雪诊脉,眉头渐渐皱起。 诊完脉,他又查看了燕霁雪的眼底和舌苔,面色越发凝重。 “如何?”刘景煜急切地问。 道人并不搭话,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透明液体:“请陛下让娘娘服下此药。” 刘景煜犹豫片刻,还是亲自喂燕霁雪服下。 不过片刻功夫,惊人的变化发生了,燕霁雪原本苍白的面色突然变得灰败发青,嘴唇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怎么回事!”刘景煜又惊又怒。 琼山道人面色凝重:“陛下莫急,这是毒物显形的征兆。” 他仔细检查燕霁雪的指甲和发根,“陛下请看,娘娘中的是一种南疆的慢性奇毒,无色无味,初期症状与体虚相似,极难察觉。” 刘景煜脸色骤变,扫了一眼其他人:“毒?何人如此大胆!” 松月跟燕啸虎都是一抖,齐刷刷跪下。 “幸而发现得早。”道人取出银针,在燕霁雪指尖刺了一下,滴出的血竟是暗黑色,“若再晚半月,毒入心脉,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刘景煜死死攥着拳,指节发白:“可能治好?” “贫道尽力而为。”琼山道人写下药方,“需以金针逼毒,辅以汤药,连服七七四十九日后方可清除余毒。” 治疗过程极其痛苦。 最明显的症状是疼痛,四肢百骸都痛那般,燕霁雪每次醒来都痛到浑身发颤,冷汗浸透衣衫。 刘景煜日夜守在榻前,亲自为她擦汗喂药。 有次燕霁雪痛极咬破了嘴唇,鲜血染红了枕畔,刘景煜竟急得将自己的手伸到她嘴边让她咬。 “陛下……”燕霁雪虚弱地拉住他的衣袖,“不必如此……” 刘景煜红着眼睛:“朕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你自己也不行。” 随着治疗深入,燕霁雪渐渐好转,但刘景煜的疑心却越来越重。 他秘密调查了所有经手过皇后饮食的人,却一无所获。 这毒下得极其隐秘,连太医院院判陈子行都未能察觉。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燕霁雪苍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她靠在软枕上,手中捧着一碗汤药,却迟迟未饮。 这几日身子渐好,思绪也越发清晰起来。 “松月。”她忽然开口,“明妃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娘娘是指?” 燕霁雪轻轻搅动汤药:“本宫中的这毒,下得极其隐秘,太医院都未能察觉,说明下毒之人不仅精通毒理,更对宫中了如指掌,可谁最想让本宫死?” 松月神色一凛:“娘娘怀疑明妃?” “她与刘景麒关系匪浅,刘景麒又知道生死蛊的秘密。”燕霁雪的声音很轻,“若是我死了,陛下必定也必死无疑,到时候这偌大的江山岂不就会轻易落入刘景麒之手? 若说这宫中有谁既能弄到这等奇毒,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她没再说下去,但松月已经明白:“奴婢这就去查。” 两日后,松月带回消息时,面色凝重:“娘娘猜得不错,看守冷宫的太监说,明妃前些日子确实有些反常。” “怎么说?” “她时常对着墙壁自言自语,有时哭有时笑。”松月压低声音,“最奇怪的是,有次她突然说毒已经下了,你答应过要放过我娘的。” 燕霁雪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可查证过了?” 第474章 真相大白 “奴婢暗中查过,为明妃母亲治病的大夫,就是刘景麒安排的。”松月道,“看来是被刘景麒的人控制,用来威胁明妃。” 燕霁雪沉默良久,终是道:“带本宫去冷宫。” 冷宫依旧阴冷潮湿,但比上次来时多了些人气。 几个粗使宫女正在打扫庭院,见到皇后驾到,慌忙跪地行礼。 明彩儿已经被关进最里间的牢房。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枯黄如草,脸上布满污垢和伤痕。 “明妃。”燕霁雪轻声唤道。 明彩儿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当她看清来人时,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皇后娘娘……您还没死啊……” 松月厉声呵斥:“放肆!” 明彩儿却笑得更大声了,她挣扎着爬向铁栏,枯瘦的手指抓住栏杆: “毒……毒不死你……哈哈哈……刘景麒那个骗子……” 燕霁雪蹲下身,与她平视:“什么毒?谁让你下的?” 明彩儿突然瞪大眼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能说……说了我娘会没命的……” 她忽然又哭起来,“娘……女儿对不起您,您被我连累了,一家人都被我连累了……” 看着她这般疯癫模样,燕霁雪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她起身,对松月道:“给她个痛快吧。” 松月应了声。 燕霁雪最后看了一眼明彩儿,那个曾经明媚动人的女子,如今像个破碎的玩偶般蜷缩在黑暗中,又哭又笑地念叨着“娘”。 晚间刘景煜来时,燕霁雪将此事告知。 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雪儿,你太心软了,背叛之人,合该受尽折磨而死。” 燕霁雪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她已经神志不清,况且也已经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了。” 她垂下眼帘,“说到底,是臣妾没有管好后宫,才让这等事发生。” 刘景煜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一软:“朕不是怪你,只是担心你这般心软,日后难免吃亏。” “有陛下在,臣妾不怕。”燕霁雪微微一笑,“况且,经此一事,臣妾会更加小心。” 三日后,燕霁雪的身子大好。 刘景煜特意在御花园设宴,赏赐琼山道人,并让燕啸虎带着家人入宫领赏。 庄姨娘今日特意穿了件暗红色绣金线的褂子,发间簪着燕霁雪赏的翡翠簪子,显得格外精神,气色也好了不少。 明懿长公主牵着燕霆的手,小丫头穿着粉色的襦裙,蹦蹦跳跳地跑来。 “给皇后姑姑请安!”燕霆像模像样地行礼,逗得众人都笑了。 燕霁雪伸手将小侄女揽入怀中:“霆儿又长高了。” 燕霆是个小吃货,在燕霁雪怀里扭来扭去,看到旁边桌子上放的点心,就安分不下去了,一个劲儿想伸出手去够,又惹得大家发笑。 燕霁雪亲自拿了一块点心给燕霆,后者笑着拍了拍手,可爱极了。 不一会儿,碧桃带着谨承谨烨他们过来,燕霆便跟哥哥们一起去玩。 燕霁雪笑着摸摸明懿的肚子,“听说公主又有喜了,真是恭喜呀。” 明懿脸上泛起红晕:“才三个月,太医说胎象很稳。” 庄姨娘笑着插话:“娘娘不知道,咱们明懿近日可爱吃酸,都说是个小子呢!” “娘,快别说了。”明懿不好意思地看了庄姨娘一眼,赧然低下头去。 凉亭里欢声笑语,另一边却是剑光闪烁。 燕啸虎与刘景煜正在比武,两人剑来剑往,引得众人围观。 “陛下剑法越发精进了!”燕啸虎格开一剑,朗声笑道。 刘景煜:“是你小子退步了!” 最终燕啸虎略逊一筹,收剑行礼:“臣认输。” 燕霁雪含笑上前:“你这皮猴儿已有父亲当年的风范了。” 提到燕之鸿,气氛顿时僵硬起来,燕霁雪自觉失言,也有些后悔。 庄姨娘擦了擦眼角:“若是老爷还在……” “娘放心,儿子定会撑起将军府的门楣,不负父亲威名。”燕啸虎宽慰地说。 刘景煜拍拍他的肩:“朕信你。” 他转而看向燕霁雪,“说起来,燕老将军若在天有灵,看到今日这般景象,也该欣慰了。” 燕霁雪望着家人,眼中泛起泪光。 她想起父亲临终的嘱托,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如今能看到家人团聚,弟弟变得稳重,心中百感交集。 宴席间,庄姨娘悄悄拉住燕霁雪的手:“娘娘身子可大好了?听说前些日子……” “已经无碍了。”燕霁雪柔声安慰,“倒是姨娘,要好生保重。” 明懿在一旁轻声道:“娘娘不知道,娘近日天天在佛堂为您祈福呢。” 燕霁雪心中一暖,正要说话,忽见燕霆举着一块糕点跑来:“姑姑吃!霆儿特意留给您的!” 小丫头踮着脚,努力将糕点举高。 燕霁雪弯腰接过,发现是块桂花糕,做成小兔子的形状,甚是可爱。 “霆儿真乖。”她将小侄女搂入怀中,眼角微微湿润。 刘景煜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温柔。 他举杯对燕啸虎道:“来,朕敬你一杯,感谢你为皇后寻来良医。” 燕啸虎连忙举杯:“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 夕阳西下,宴席渐散。 燕霁雪站在廊下,看着家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既温暖又酸楚。 “舍不得?”刘景煜走到她身边。 燕霁雪轻轻靠在他肩上:“臣妾只是觉得,能护得家人平安,便是最大的福分。” 刘景煜揽住她的肩:“有朕在,定会护你们周全。” 秋日的午后,永安宫内暖意融融。 燕霁雪特意命人在殿内多添了几盆菊花,金灿灿的花朵与殿中的金器交相辉映,显得格外喜庆。 今日她在永安宫设宴宴请暂住宫中的明懿长公主,特意请了后宫几位位份较高的嫔妃作陪。 “娘娘这布置真雅致。”司徒琳璟最先到来,奉上一对精巧的玉如意,“这是臣妾娘家送来的,给长公主殿下添个彩头。” 明懿笑着接过:“祥妃太客气了。” 话音未落,温绿韵也到了。 她亲手捧着一食盒点心:“臣妾做了些江南糕点,请长公主尝尝鲜。” 第475章 贺蒹葭 接着林若微、贵人张嫣然、贺蒹葭等人陆续到来,每人都带了份小心意。 明懿看着眼前这些笑语盈盈的嫔妃,不禁感叹:“皇后娘娘将后宫打理得真好,记得母后在时,各宫娘娘见面都带着三分假笑,背地里不知多少算计。” 燕霁雪苦笑:“妹妹不在宫中,不知这水面下的暗流。” 明懿压低声音:“可我看她们对您是真心敬重。” “人与人交往,重要的不过是以心换心罢了,我爱护她们,她们自然也对我心存善念。”燕霁雪抿了抿唇,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都是困于深宫之中的可怜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娘娘……臣妾有样东西想请您过目。”贵人贺蒹葭怯生生地走过来,手里捧着几本装订整齐的书册。 燕霁雪含笑接过:“贺嫔这是?” 贺蒹葭脸颊微红:“娘娘勿要笑话臣妾,是臣妾闲来无事写的画本子……想请娘娘指点一二。” “噢?是嘛?”燕霁雪翻开书页,只见扉页上工整地写着《玉笛情缘》四个字。 她细细翻阅,讲述的是富家千金与落魄书生在元宵灯会上一见钟情,却因门第之见被迫分离,最终相约私奔,却被抓回最终悲剧收场的故事。 “文采斐然。”燕霁雪由衷赞叹,“贺嫔好才情,本宫从前竟不知贺嫔有这般能耐。” 贺蒹葭眼睛一亮:“娘娘觉得好?” “只是这结局……”燕霁雪沉吟道,“有些黯然了,不如改成书生考取功名,堂堂正正迎娶千金?” 贺蒹葭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是!臣妾这就去改!其实……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 燕霁雪扶起她:“但说无妨。” “臣妾想……想将画本子传到宫外刊印。”贺蒹葭声音越来越小,“所得银钱,一半捐给慈幼局,一半……孝敬娘娘。”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旁边的明懿长公主都屏息看着燕霁雪,这等事在后宫可谓前所未有。 燕霁雪沉思片刻,忽然笑道:“这主意甚好,银钱不必给本宫,全部捐给慈幼局便是,不过,暂且不要让其他人知晓此事。” 贺蒹葭喜极而泣:“多谢娘娘!娘娘真如传说中一般宽容大度!” 宴席间气氛越发融洽。 酒过三巡,燕霁雪命人取来一副棋:“许久未与妹妹对弈了,来一局?” 明懿笑道:“皇嫂还记得我爱这个。” 两人对坐弈棋,众嫔妃在一旁观战。 燕霁雪落子从容,明懿则步步为营。 棋至中盘,明懿忽然道:“姐姐可知,京中如今都在传诵您的贤德。” 燕霁雪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哦?” “说您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嫔妃们和睦相处,连民间都效仿呢。”明懿落下一子,“都说这是东序之福。“ 燕霁雪淡淡一笑:“虚名而已,本宫不甚在意。” 这时,贺蒹葭捧着改好的画本子过来:“娘娘请看,臣妾按您的意思改了结局。” 燕霁雪细细翻阅,见书生高中状元,风光迎娶千金,两家冰释前嫌,结局圆满。 她满意地点头:“甚好,贺嫔有这等才情,是该让更多人看到。” 贺蒹葭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道谢,还偷偷将自己的画本子分发给其他嫔妃欣赏。 夜色渐深,燕霁雪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 今日的宴会看似圆满,但她知道,这后宫的和睦就像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破裂。 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力维护这层平稳安定。 几日后的一天,刘景煜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忽然放下御笔,揉了揉眉心:“朕近日听闻,后宫嫔妃们都在沉迷什么……画本子?” 燕霁雪正在一旁为他研墨,闻言微微一笑:“陛下也听说了?不过是些消遣读物罢了,听说贺嫔写得尤其好,姐妹们都很喜欢。” 刘景煜挑眉:“贺嫔?就是那个总低着头的?她还有那能耐?” “正是。”燕霁雪柔声道,“那孩子文采斐然,写的故事很是动人,可是个秒人呢,陛下可要见见?” 刘景煜本欲拒绝,但看着皇后含笑的模样,忽然改了主意:“也罢,传她来吧。” 贺蒹葭被传召时,心中既惊且喜。 她特意换了身水红色绣缠枝莲的宫装,发间簪了支金步摇,显得她格外娇艳动人。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娘娘。”她行礼时悄悄抬眼,正对上刘景煜打量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刘景煜看着她泛红的耳尖,觉得有几分趣味:“听说你写的故事很受欢迎?” 贺蒹葭声音轻柔:“臣妾胡乱写的,让陛下见笑了。” 一副赧然模样,更显得清丽脱俗。 刘景煜招手让她上前,贺蒹葭乖乖往前挪了几步,依旧乖巧。 燕霁雪在一旁观察,见贺蒹葭虽表现得体,但眼中闪过的欣喜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心中了然,却不点破,只道:“臣妾有事先行退下,不打扰陛下雅兴了。” 当晚,刘景煜便召了贺蒹葭侍寝。 事后赏了她一柄玉如意,却也没再多表示。 贺蒹葭心中虽有些失望,但想到总算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又振作起来。 此后月余,刘景煜又召了她两次。 贺蒹葭每次侍寝都精心准备,时而抚琴,时而吟诗,倒是让刘景煜觉得有几分新鲜。 但帝王恩宠终究浅淡,不过比其他嫔妃略多些关注罢了。 这日请安时,贺蒹葭特意坐在了前排。 她今日穿了新制的鹅黄色宫装,发间簪着陛下赏的珍珠钗,显得格外娇俏。 司徒琳璟笑着打趣:“贺嫔妹妹近日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贺蒹葭抿嘴一笑:“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今日天气好,心情也跟着好了。” 燕霁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叹。 她早知道贺蒹葭有争宠之心,只是没想到这般急切。 众人散去之后特意留她说话。 “贺嫔。”燕霁雪语气温和,“陛下赏识你的才情是你的福气,但切记要谨守本分。” 贺蒹葭心中一凛,连忙跪下:“娘娘教诲的是,臣妾一定谨记。” 燕霁雪扶起她:“本宫不是要责怪你,只是在这深宫中,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唯有稳扎稳打才能长久。” 贺蒹葭低头称是,一脸羞臊。 第476章 合谋 京城郊外的竹林深处,一座隐蔽的院落隐藏在层层翠绿之中。 院外那几个看似寻常的农户和樵夫,实则是精心伪装的高手,他们目光锐利,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院内,萧卿尘一袭墨色长袍,站在廊下听着医师的回禀。 秋风拂过他冷峻的面孔,衬得他更加阴鸷。 “王爷。”老医师躬身道,“里面的贵人伤势极重,能从那样高的悬崖摔下保住性命,已是奇迹。” 萧卿尘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声音冷淡:“还要多久能醒?” “就这两日了。”医师话音未落,一个哑奴突然从里屋跑出,激动地比划着手势。 萧卿尘眸光一凛,快步走进屋内。 床上的病员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睁开眼,警惕地打量着来人:“你……是谁?这是哪儿?” “救你的人。”萧卿尘在床边坐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郡王爷,早就听说王爷大名,可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刘景麒瞳孔骤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剧痛跌回枕上:“你怎知我的身份?” “我不光知道你的身份。”萧卿尘挑了挑眉,眼底划过得意之色,“还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亦知你是因为什么出的事。” 刘景麒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戒备:“你到底是谁?” “萧卿尘。”他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个名字,“或许你更熟悉我另一个身份,西夏湘王。” 刘景麒倒吸一口凉气。 西夏湘王的名号他自然听过,从前宫里传出秘闻,这个湘王跟如今的皇后娘娘有过一段,也不知是真是假。 “为何救我?”刘景麒声音沙哑。 萧卿尘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我们都恨同一个人,燕霁雪。” 听到这个名字,刘景麒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他想起自己被追杀的惨状,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啧。”萧卿尘皱眉,“这么激动做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郡王若是就这么气死了,岂不是正合了那对黑龙恶凤的意?” 刘景麒剧烈喘息着,任由医师为他施针。 待气息稍平,他哑声道:“你与燕霁雪有何仇怨?” 萧卿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咬牙切齿道:“她欠我的,可比欠你的多得多,你只需知道,我想要她的命,想得发疯!” 刘景麒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救本王,是想让本王帮你杀了她们?” “不仅仅是帮我。”萧卿尘声音充满引诱,“杀了那二人,郡王爷不就有机会夺取皇位?” 刘景麒脑中飞快转动。 是啊,这的确是他的一次机会。 “你想我怎么做?”他道。 “郡王爷在京城钻营多年,自然会有许多门生故旧,借用那些人的力量,引一个人出来,应当不难。”萧卿尘慢条斯理。 “谁?”刘景麒问。 “燕啸虎。”萧卿尘冷然开口:“燕霁雪与刘景煜在宫里,轻易接触不到,那便只有从宫外下手。” 是了,燕霁雪最在意的无非是两个人,刘景煜和燕啸虎。 刘景煜身边守卫森严,但燕啸虎…… “半月后,燕啸虎会去京郊打猎,这么长时间,够我们筹谋了。”萧卿尘露出微笑,似乎已经计谋得逞。 刘景麒若有所思:“倒是好计策,不过……”他忽然看向刘景麒,“湘王殿下就这般信我?不怕我转头将你卖了?” 萧卿尘直视他的眼睛:“本王若想卖你,何必大费周章相救?况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我懂。” 两人相视而笑,却各怀心思。 萧卿尘心中冷笑,这刘景麒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狡猾多疑。 而刘景麒也在暗自盘算,这西夏湘王绝非善类,合作之后需得小心提防。 “既如此。”萧卿尘伸出手,“合作愉快。“ 刘景麒与他击掌为盟,忽然道:“湘王在京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萧卿尘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霎时间,院外那些伪装的“农户”“樵夫”齐齐转身,露出腰间隐藏的兵刃。 足足有三十余人,个个目光锐利,身手矫健。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萧卿尘淡淡道,“郡王只需知道,与我合作你必定不会吃亏便是。” 刘景麒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声色,“不过燕霁雪不是省油的灯,计划需得周密。” 待萧卿尘离去,刘景麒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出神。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破碎的玉佩,那是明彩儿最后留给他的信物。 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中渐渐凝聚起狠厉之色。 “燕霁雪……”他喃喃自语,“你让我失去一切,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 而远在宫中的燕霁雪,对此还一无所知。 半月后,郊外密林。 燕啸虎一身戎装,胯下骏马踏着落叶缓行,身后跟着十余亲兵。 他今日心情颇佳,方才一箭射中了一只肥硕的野鹿,正命人拾取猎物。 “将军好箭法!”副将笑着奉承,“今晚可以给夫人炖鹿肉补身子了。” 燕啸虎大笑:“公主最近害喜得厉害,正好给她补补……再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能猎只狐狸,给皇后娘娘做条围脖。” 一行人沿着林间小路前行,马蹄踏碎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中异常安静,连鸟鸣声都稀疏可闻。 燕啸虎渐渐察觉不对,勒住马缰:“等等。” 亲兵们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中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穿过枝丫的呜咽。 “将军,有些不对劲。”副将低声道,“太安静了。” 燕啸虎眯起眼睛,手按在剑柄上:“撤!” 话音未落,数十支弩箭突然从林中射出! 亲兵们慌忙举盾格挡,但仍有人中箭落马。 “保护将军!”副将大喝,拔剑护在燕啸虎身前。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个个身手矫健,招式狠辣。 燕啸虎挥剑迎敌,连斩数人。 但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渐渐将燕家军分割包围。 “冲出去!”燕啸虎大喝,一马当先冲向林外。 第477章 被绑架 就在即将冲出重围时,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将燕啸虎连人带马罩住!骏马受惊嘶鸣,奋力挣扎,却越缠越紧。 “将军!”副将急欲来救,却被黑衣人死死缠住。 燕啸虎拔剑欲割破网绳,却发现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够。 就在这时,更多黑衣人涌上,一帮人一起用力,挥出一片毒烟。 “捂住口鼻!”燕啸虎心惊胆战地大吼,但迷药很快生效,他还没来得及反抗,视线已经渐渐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副将拼死冲来却被乱刀砍倒的场景。 黑衣人迅速将昏迷的燕啸虎装入麻袋,抬上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 车夫鞭子一扬,马车沿着林间小道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林中重归寂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远处山头上,一个黑影静静伫立,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身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猎场外的侍卫久等燕啸虎不至,派人入林搜寻,却只找到副将冰冷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 …… 是夜。 京郊密林的深处,一座荒废的山神庙里,燕啸虎被铁链锁在石柱上。 鞭痕遍布他的脊背,鲜血浸透了破碎的戎装,但他仍挺直着脊梁,目光如炬地瞪着眼前的人。 “写!”萧卿尘将沾墨的笔掷到燕啸虎面前,“给你的好姐姐写求救信!” 燕啸虎嗤笑一声,一口血沫吐在萧卿尘衣袍上:“呸!你这腌臜货!也配让本将军写信?” 萧卿尘眼中寒光一闪,挥手甩出一条鞭子,毒蛇般抽在燕啸虎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还真是有骨气!就是不知道你的皇后姐姐,是否也这般硬气?” “休想用我来威胁皇后!”燕啸虎猛地挣扎,铁链哗啦作响,“有本事就杀了我!” 萧卿尘冷笑:“杀你?太便宜你了。” 他俯身捏住燕啸虎的下巴,“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那个好姐姐是如何跪地求饶的!” “呸!”燕啸虎恶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挂在萧卿尘脸上,他立刻怒不可遏,一拳砸在燕啸虎脸上,后者闷哼一声,险些晕过去。 萧卿尘冷笑:“既然燕将军不肯写,那就按计划行事,将消息送去将军府。” 夜深人静,将军府内却灯火通明。 明懿长公主挺着微隆的肚子,在厅中焦急地踱步。 庄姨娘坐在一旁,手中佛珠转得飞快,脸色苍白如纸。 “已经三个时辰了……”明懿声音发颤,“啸虎从未这样杳无音信过……” 庄姨娘强自镇定:“公主莫急,已经派人去寻了……”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射入厅中,钉在柱子上,箭矢上绑着一封血书。 明懿惊得后退一步,侍从连忙取下血书。 只见上面写着:“燕啸虎在我手中,欲救其人,命燕霁雪独带十万两黄金,明日午时于断山崖交换,若带他人,立斩无赦!” “天啊!”庄姨娘看到落款处的血手印,当场晕了过去。 明懿强撑着身子:“快!备车!我要进宫见皇后娘娘!” 永安宫内,燕霁雪听闻消息后,她猛地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娘娘!”松月急忙扶住她。 燕霁雪稳住心神,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详细说来!” 明懿哭着将血书呈上:“皇嫂,这可如何是好?啸虎他……” 燕霁雪看完血书,指尖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月,即刻传本宫旨意,命京兆尹带兵搜山!” “不可!”明懿急忙阻拦,“血书上说若带他人,立斩无赦啊!” 燕霁雪攥紧血书,脸色铁青。 她知道这明显是个陷阱,但四弟的性命…… “本宫去。”她沉默许久,突然道,“备黄金,本宫亲自去断山崖。” 明懿大惊:“不行!太危险了!让我去!我毕竟是长公主,他们不敢……”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燕霁雪打断她,“你若有事,本宫如何向啸虎交代?” 正当二人争执时,刘景煜来了。 他看到血书后,脸色顿时阴沉如水:“胡闹!这明显是陷阱,朕绝不允许你去!” 燕霁雪跪了下来,眼中含泪:“陛下,可啸虎是臣妾唯一的弟弟,臣妾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他……” 气氛一时僵住。 刘景煜扶起她,语气坚决:“朕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你涉险。” “不。”燕霁雪咬了咬牙,“陛下,臣妾不会轻易出事,请您相信臣妾。” 她的态度格外坚定。 刘景煜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这样,你明日照常去,但不得独自一人,让松月带暗卫暗中跟随,朕再派一队精锐埋伏在断山崖附近。” 燕霁雪犹豫道:“可万一被他们发现……” “所以需要周密计划。”刘景煜铺开地图,“断山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他们既然选在那里交易,必定有埋伏。” 他指着一条小路,“这里可以埋伏一队弓箭手,另外……” 夫妻二人仔细谋划至深夜,最终定下计策。 燕霁雪明日独自驾车前往,松月带暗卫暗中保护,雁鸣率精锐埋伏在崖顶,见机行事。 次日午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向京郊断山崖。 燕霁雪一身素衣,亲自驾车,车上装着十个沉甸甸的箱子。 断山崖上狂风呼啸,四周寂静得可怕。 燕霁雪停下马车,朗声道:“黄金在此,放人!” 片刻后,一名黑衣蒙面人从巨石后走出,冷笑道:“皇后娘娘果然守信。” 他拍拍手,“带燕将军上来!” 燕啸虎被两个蒙面人押上来,浑身是伤,但目光依然锐利:“姐!快走!这是陷阱!” 燕霁雪心中一痛,却强自镇定:“本宫已如约而至,该你们放人了。” 黑衣人大笑:“娘娘以为这么简单?跪下!” 燕霁雪面色不变:“本宫乃一国之母,岂能跪你这等逆贼?” “不跪?”刘景麒猛地掐住燕啸虎的脖子,“那就让你四弟先走一步!” “住手!”燕霁雪急道,“本宫跪!” 就在她屈膝的瞬间,燕啸虎突然暴起,撞开黑衣人:“姐,别管我,快走!” 第478章 先解决这些麻烦再说 断山崖上,狂风卷起沙石,打得人脸颊生疼。 他猛地撞开押着他的蒙面人,却因伤势过重踉跄倒地。 他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喊道:“姐,快走!别管我!” 两个蒙面人立即上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燕啸虎的伤口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衫。 “放开他!”燕霁雪厉声喝道,手中瞬间射出两柄飞刀。 那飞刀去势凌厉,直取蒙面人要害。 令人震惊的是,两个蒙面人竟在瞬息之间侧身避开,动作之敏捷远超寻常高手。 燕霁雪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这些人的武功路数诡异,绝非普通匪类。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笑声从巨石后传来:“多年不见,雪儿你的飞刀技艺越发精湛了。” 萧卿尘缓步走出,一袭墨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面容依旧俊美,只是眼角多了几分阴鸷,看向燕霁雪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愫。 “萧卿尘!”燕霁雪瞳孔骤缩,“果然是你!” “是我。”萧卿尘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燕霁雪冷笑:“想我?是想我死吧!” “怎么会?”萧卿尘缓步上前,“我若想你死,何必大费周章引你来此?” 他瞥了眼被按在地上的燕啸虎,“我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燕啸虎奋力挣扎:“姐,别听他的!这厮没安好心!” 一个蒙面人立即用刀柄重击他的后背,燕啸虎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住手!”燕霁雪急道,手中又扣住几枚飞刀。 萧卿尘摆手示意蒙面人退开,自己蹲下身,用指尖抬起燕啸虎的下巴: “燕将军何必如此倔强?只要你姐姐点头,我立刻放你走。” 燕啸虎猛地啐了他一口:“做梦!我燕家儿女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萧卿尘也不动怒,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唾沫,起身走向燕霁雪:“霁雪,你应该明白,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 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但只要你答应跟我回西夏,做我的女人,我不仅可以放了燕啸虎,还可以保燕家一世荣华。” 燕霁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妃?萧卿尘,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本宫乃大燕皇后,岂会与你这等无耻宵小为伍?” “皇后?”萧卿尘冷笑,“可你本应该是我的,如若当年你没有进宫,如今早已经是西夏的王妃。” “我呸!”燕霁雪一脸厌恶。 萧卿尘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阴狠取代:“既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 他猛地挥手,“给我好好伺候燕将军!” 蒙面人立即对燕啸虎拳打脚踢,燕啸虎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住手!”燕霁雪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上前。 萧卿尘凑近她,压低声音:“霁雪,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燕啸虎能撑多久,全在你一念之间,跟我走,我保证善待燕家,否则……” 燕霁雪猛地拍开他的手:“否则怎样?杀了我四弟?那你还有什么筹码?” 萧卿尘挑眉:“看来皇后娘娘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作对了?” 他突然提高声音,“来人!将燕将军的手指一根根折断!我倒要看看,燕家的骨头有多硬!” “你敢!”燕霁雪厉喝,手中飞刀直取萧卿尘面门。 萧卿尘轻松避开,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冲动。”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带着危险的诱惑,“我再问最后一次,跟不跟我走?” 燕霁雪死死瞪着他,脑中飞快思索对策。 燕霁雪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犹豫:“跟你回西夏?萧卿尘,你当真敢带我回去?” 萧卿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有什么不敢?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弥补这些年的遗憾,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燕霁雪心中暗骂他的无耻,面上却露出思索之色:“可你能给我的实在有限,你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可给我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向崖下。 松月带领的暗卫应该已经就位,现在只需要再拖延片刻。 萧卿尘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脸色一沉:“你在拖延时间?” 他猛地挥手,“给我动手!” 蒙面人立即举起刀,对准燕啸虎的心口。 燕霁雪急道:“等等!我……我答应你!” “慢着!”萧卿尘挑眉:“哦?皇后娘娘终于想通了?” 哪怕她只是虚以逶迤,他也愿意。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他:“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须先放了我四弟。” “当然。”萧卿尘微笑,“只要你过来,我立刻放人。” 燕霁雪一步步走近,心中计算着距离。 就在她离萧卿尘只有三步之遥时,突然厉声喝道:“动手!” 这是最好的时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最适合偷袭。 霎时间,数支弩箭从崖下射来,精准地命中蒙面人。 松月带领暗卫从天而降,瞬间控制住局面。 萧卿尘脸色大变,猛地扑向燕霁雪:“你这贱人!” 燕霁雪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三枚飞刀:“你去死吧!” 飞刀直取萧卿尘面门,却被他用剑格开。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中,燕霁雪肩头的伤隐隐作痛,却仍咬牙坚持。 “姐!小心身后!”燕啸虎突然大喊。 燕霁雪回头,只见刘景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长剑直刺而来!她急忙闪避,却被萧卿尘趁机扣住手腕。 “这次,你别想再逃!”萧卿尘眼中满是疯狂。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萧卿尘手臂!他吃痛松手,燕霁雪立即挣脱。 “陛下!”燕霁雪惊喜地看到刘景煜亲自带队赶到。 刘景煜面色冷峻:“给朕拿下这些逆贼!” 悬崖上顿时陷入混战。 燕霁雪趁机救下燕啸虎,兄妹二人背靠背迎敌。 “姐,你的伤……”燕啸虎担忧地看着她渗血的肩头。 “无碍。”燕霁雪咬牙,“先解决这些麻烦再说!” 第479章 悬崖边的救赎 就在战况激烈之时,萧卿尘突然吹响一声诡异的口哨。 霎时间,更多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竟然还有西夏的高手! “不好!”燕霁雪心中一沉,“他们有备而来!” 刘景煜立即下令:“保护皇后和燕将军!撤退!” 但为时已晚,西夏高手已经截断了退路。 萧卿尘站在高处,冷笑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眼看局势危急,燕霁雪突然心生一计。 她故意露出破绽,诱使萧卿尘近身。 就在他伸手抓来的瞬间,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迎面撒去! “啊!”萧卿尘猝不及防,被粉末迷了眼睛,痛苦地后退。 燕霁雪趁机拉着燕啸虎突围:“快走!” 断山崖上,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沙石。 燕霁雪肩头的箭伤不断渗血,将素衣染成刺目的鲜红。 她强忍着剧痛,与燕啸虎背靠背迎敌,目光却时刻关注着不远处的刘景煜。 “姐,你的伤……”燕啸虎格开一剑,担忧地看向姐姐。 “无碍。”燕霁雪咬牙,逼退一个蒙面人,“小心左侧!” 混战中,更多西夏高手从暗处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 刘景煜带队奋力拼杀,却渐渐陷入劣势。 “娘娘!退路被截断了!”松月急声喊道,手中双刀舞得密不透风。 就在这时,萧卿尘突然从侧面突袭,一剑直取燕啸虎后心! 燕霁雪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地转身扑向四弟,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了一剑。 “噗嗤!” 长剑没入她的腹部,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燕霁雪踉跄一步,却见萧卿尘眼中闪过狠厉,猛地抬脚踹向她心口! “姐!”燕啸虎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其他高手缠住。 燕霁雪被这一脚踹得飞向悬崖边缘,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抓住悬崖边一株顽强生长的枯树,整个人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雪儿!”刘景煜不顾一切地扑到崖边,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坚持住!” 燕霁雪抬头,看到皇帝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臂,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两人被生死蛊制约,她受了伤,他必定也是痛不欲生,可他竟硬生生忍了,还这般救她。 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此时的一幕触动。 就在这时,燕霁雪却瞥见萧卿尘正悄无声息地接近刘景煜背后,手中匕首闪着寒光! “陛下小心!”燕霁雪厉声喊道,毫不犹豫地挣脱了刘景煜的手,跌落的瞬间,她猛地甩出袖中最后一枚飞刀。 “铛!” 飞刀精准地打偏了匕首,萧卿尘猝不及防,踉跄一步。 刘景煜趁机反身一剑,刺中他的肩膀。 “陛下……”燕霁雪看着上方的情景,眼底划过恐慌,可惜,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能祈祷自己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不!”刘景煜撕心裂肺的呐喊在悬崖上空回荡,他眼睁睁看着那抹染血的衣裙消失在云雾之中,整个人如遭雷击,跪倒在崖边。 燕啸虎拼死杀到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惨叫一声:“姐!” 萧卿尘捂着流血的肩膀,冷笑道:“好一个情深义重,临死还要救自己的夫君。” 他看向失魂落魄的刘景煜,“陛下现在感觉如何?失去最爱之人的滋味?” 刘景煜缓缓抬头,眼中燃起滔天怒火:“给朕……杀!” 皇帝亲自拔剑冲向萧卿尘,招式凌厉无比,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松月和雁鸣也杀红了眼,带领暗卫与西夏高手展开殊死搏斗。 悬崖上顿时血光四溅。 刘景煜如同疯了一般,剑剑直取萧卿尘要害,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疯子!”萧卿尘被逼得节节败退,肩上伤口不断渗血。 就在此时,崖下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刘景煜动作一滞,猛地看向云雾缭绕的地方:“霁雪?” 萧卿尘趁机突袭,匕首直刺刘景煜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燕啸虎飞身扑来,将他救下,可此时此刻,燕啸虎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趴在地上大喘气。 “啸虎!”刘景煜声音充满担忧。 燕啸虎口中涌出鲜血,他浑不在意地擦掉,哑声道:“救,皇后……她可能还……” 话未说完,他便晕死过去。 刘景煜眼中已是一片血红:“萧卿尘,你的死期到了。” 他如同地狱修罗般冲向萧卿尘,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 萧卿尘渐渐不支,身上又添数道伤口。 “保护王爷!”西夏高手见状,纷纷涌上来护主。 松月立即带人拦住:“休想!” 混战中,刘景煜终于找到破绽,一剑刺穿萧卿尘的右胸! 萧卿尘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到崖边。 “这一剑,是为了霁雪。”刘景煜步步逼近,“下一剑,是为了燕啸虎。” 就在他举剑欲斩时,崖下突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救,命……” 刘景煜动作一顿,猛地看向崖下:“是霁雪!她果然还活着!”坚持住!朕来救你!” 他毫不犹豫地顺着悬崖向下攀爬,松月急忙跟上:“陛下!危险!” 悬崖陡峭,碎石不断滚落。 刘景煜不顾一切地向下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回他的皇后。 终于,在距离崖下两人高处的一个平台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燕霁雪躺在平台上,腹部仍在渗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雪儿!”刘景煜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朕来了,坚持住!” 燕霁雪艰难地睁开眼,露出一丝虚弱的笑:“陛下...没事就好……” “别说话,保存体力。”刘景煜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朕这就带你回去。” 他抱起燕霁雪,在松月的协助下艰难地向上攀登。 每走一步,燕霁雪的伤口都在渗血,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终于回到崖顶,御医立即上前救治。 刘景煜紧紧握着燕霁雪的手:“朕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会。” 燕霁雪虚弱地摇头,眼泪涌了出来:“陛下,您也痛……” 是啊,两人痛感相通,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可他竟然硬生生忍了。 第480章 让他活着受罪 刘景煜轻轻擦去她额上的冷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 燕霁雪还想说什么,却因剧痛晕了过去。 刘景煜立即抱起她:“回宫!” 马车疾驰回宫的路上,刘景煜始终紧紧抱着昏迷的燕霁雪,眼中满是后怕与心疼。 “雪儿。”他在她耳边低语,“朕绝不会再让你涉险,从今往后,朕会好好保护你。” 怀中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轻轻蹙了蹙眉。 …… 七天之后。 阴暗的天牢深处,萧卿尘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浑身血迹斑斑。 狱卒刚用盐水泼过他的伤口,此刻他正痛苦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燕霁雪一袭黑衣,在松月的搀扶下缓步走入。 她的腹部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但目光却异常平静。 “你来做什么?”萧卿尘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来看我笑话?” 燕霁雪示意松月在门外等候,独自走到牢笼前。 她静静打量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后又让她心碎的男人,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心中竟生不出半分快意,只觉得可悲。 “萧卿尘。”她轻声道,“落得这般下场,你可曾后悔?” “后悔?”萧卿尘突然大笑,笑声在牢房中回荡,带着几分癫狂,“我后悔当初没有早点杀了你!” 燕霁雪摇摇头:“时至今日,你还在执迷不悟。” “滚,你这个贱人,滚!”萧卿尘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出来掐死燕霁雪。 后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底只余厌恶。 如果不是想亲自来确定牢里的人是他,她还真的不会轻易踏足这里。 直到现在,燕霁雪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作恶多端的萧卿尘,竟然真的被抓了,还变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样。 就在这时,松月匆匆进来:“娘娘,西夏来使到了。陛下请您过去。” 燕霁雪最后看了萧卿尘一眼,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萧卿尘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燕霁雪!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紫宸殿内,西夏使臣恭敬行礼:“奉我国新王赫连奕之命,特来拜见大燕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说着,使臣取出一封信函:“我国先王临终遗愿,希望大燕能释放湘王萧卿尘,新王与王后特意嘱托,愿以千金相赎。” 燕霁雪与刘景煜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三日前,赫连奕刚登基,燕灵儿又贵为皇后,此刻提出这个要求,显然是想稳固地位,收买人心。 刘景煜沉吟片刻,缓缓道:“使臣可能有所不知,萧卿尘涉嫌谋害我朝皇后与将军,已于七日前逃跑,至今下落不明。” 使臣一愣:“这……” “不过。”刘景煜话锋一转,“既然是新王所托,朕自会派人全力搜寻,一旦找到,必定妥善处置。” 燕霁雪接口道:“还请使臣转告新王与新后,大燕与西夏永结盟好之心不变。” 使臣只得躬身告退。 待殿内只剩二人时,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这般处置,你可觉得妥当?” 燕霁雪轻叹:“萧卿尘罪该万死,但此刻杀他,恐引发两国争端,不如先关着,日后再做打算。” 刘景煜点头像,他轻轻抚摸她腹部的绷带,“你的伤……还疼吗?” 燕霁雪微微一笑:“有陛下在,就不疼了。” 这话虽是安慰,但伤势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当夜,燕霁雪伤口发作,疼得浑身冷汗,却咬牙强忍,不想让刘景煜担心。 然而刘景煜很快感受到她的痛苦,匆匆赶到永安宫。 见到妻子疼得脸色发白,他心如刀绞,立即传召御医。 “陛下……”燕霁雪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臣妾没事……” “别说话。”刘景煜亲自为她擦汗,“疼就喊出来,朕在这里。” 御医用了最好的止痛药, 但伤口太深,疼痛依旧难忍。燕霁雪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刘景煜看在眼里,突然将手臂递到她唇边:“疼就咬朕。” 燕霁雪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 刘景煜不由分说地将手臂塞进她口中:“无碍,咬吧。” 那一夜,两人就这样相互支撑着度过。 每当燕霁雪疼得厉害时,就紧紧抓住刘景煜的手,而刘景煜则始终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三日后,燕霁雪伤势稍好,又去了一趟天牢。 萧卿尘比上次更加狼狈,显然受了不少刑罚。 见到燕霁雪,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又变得怨毒。 燕霁雪让狱卒打开牢门,缓步走入。 她蹲下身,与被铁链挂住的萧卿尘平视:“西夏来使了。” 萧卿尘眼中猛地燃起希望:“是来救我的?” “赫连奕登基了,燕灵儿为后。”燕霁雪淡淡道,“他们想用千金赎你。” 萧卿尘眉头一拧,“这什么意思?” “可惜,我们已经告诉他们,你已经畏罪潜逃,下落不明。”燕霁雪注视着他的眼睛,“萧卿尘,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已经是一个死人。” 萧卿尘愣住,随即疯狂大笑:“贱人,你这个贱人!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燕霁雪平静地看着他:“比起你做的,这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起身,“我会让你活着,活着恕罪。” 最后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萧卿声嘶力竭的咒骂,她却只觉得异常爽快。 燕霁雪以为在那种程度的刺激下,萧卿尘用不了多久会自尽,没想到他一直坚持不懈,奄奄一息,却始终不肯放弃生命。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的石室里,萧卿尘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伤,面色灰败。 狱卒每日只给他一碗稀粥,他却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 盐水泼在伤口上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怎么还不死?”狱卒私下议论,“这都半个月了,伤成这样还能撑得住。” 燕霁雪得知后,心中微动。 她本以为以萧卿尘的骄傲,定会自行了断,没想到他竟如此顽强。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角落里,男人嘶哑地自语,眼中闪烁着执拗的光芒,“我要活着……活着看你们……” 第481章 生不如死的滋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卿尘的伤势时好时坏,却始终吊着一口气。 他的头发变得花白,面容憔悴得不成人形,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燕霁雪偶尔会从狱卒那里得知他的消息,每次听闻他还活着,都会微微蹙眉。 “娘娘。”松月忍不住问,“您为何不直接……” “直接杀了他?”燕霁雪摇头,“那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活着,日复一日地体会这种希望被磨尽,生不如死的滋味,而且……我还有别的……” 可随意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宫里逐渐起了点流言蜚语,悄无声息地飘散在每个角落。 有人说皇后对萧卿尘旧情未了,才迟迟不肯处决。 有说她心慈手软,终究难成大事。 这些话语传到燕霁雪耳中,她只觉荒谬可笑,并不放在心上。 这日深夜,刘景煜处理完政务来到永安宫。 见燕霁雪仍在灯下忙碌,不由皱眉:“伤势未愈,怎的还不休息?” 燕霁雪放下笔,微微一笑:“臣妾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事情。” 刘景煜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腹部的绷带上,语气不觉放柔:“还疼吗?” “好多了。”燕霁雪轻声道,却在不经意间蹙了下眉。 刘景煜察觉了,伸手欲查看伤势,却被燕霁雪拦住:“陛下,不必……” “朕看看。”刘景煜不容拒绝地解开她的衣带,当看到那道依旧狰狞的伤口时,眼神一暗,“御医怎么说?” 燕霁雪脸颊微红,别过脸去:“说还需静养些时日。” 刘景煜取来药膏,亲自为她涂抹。 指尖触及肌肤时,燕霁雪微微一颤。 “疼吗?”刘景煜立即放轻动作。 燕霁雪摇头,声音细若蚊蚋:“谢陛下……” “谢什么?”刘景煜瞪她,“夫妻之间还需言谢?” 燕霁雪脸更红了,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司徒琳璟和温绿韵红着眼睛冲进来,竟连礼都忘了行,一左一右握住燕霁雪的手。 “娘娘!您怎么样了?”司徒琳璟声音哽咽,“听说您伤得很重,臣妾日夜难安……” 温绿韵更是直接落泪:“那日听说您坠崖,臣妾险些晕过去……我们二人早就想来探望,可是陛下不允……我们今日实在忍无可忍,只好……” 刘景煜被晾在一旁,脸色渐沉:“明知皇后需要静养,还来打扰?” 两人这才注意到皇帝也在,吓了一跳,慌忙行礼,却仍不肯放开燕霁雪的手。 司徒琳璟抽泣道:“陛下恕罪,臣妾实在是担心娘娘……” 温绿韵也道:“臣妾这几日食不下咽,就想着亲眼看看娘娘是否安好……” 刘景煜见她们这般模样,也不好再斥责,只得冷哼一声:“看过了就退下吧,让皇后好生休息。” 谁知两人竟齐齐跪了下来:“求陛下让臣妾再多陪娘娘一会儿!” 燕霁雪无奈地笑笑:“陛下,就让她们陪臣妾说会儿话吧。” 刘景煜看着三个女人泪眼相对的模样,只得拂袖离去。 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别聊太久,你还需要休息。” 待皇帝走后,司徒琳璟才压低声音:“娘娘,宫中那些流言……” “本宫知道。”燕霁雪淡然一笑,“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温绿韵忧心忡忡:“可是陛下他……” “陛下若信那些,今日就不会来为本宫上药了。”燕霁雪拍拍两人的手,“你们的心意,本宫明白。” 虽然燕霁雪并不在乎,可皇后威严不容挑衅,负责暂掌宫务的林若微当即就将散布流言的人揪了出来,鞭笞一顿,逐出宫去。 燕霁雪得知此事,知道林若微是为了她好,也没有多说什么。 又过了几日,燕啸虎带着明懿长公主进宫请罪。 一进殿,燕啸虎就跪了下来:“臣护卫不力,累及娘娘受伤,请娘娘责罚!” 明懿也跟着跪下,泪眼婆娑:“皇嫂,都是我们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燕霁雪连忙让松月扶他们起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她仔细打量燕啸虎,见他面色仍有些苍白,立即传太医来诊脉。 太医仔细检查后回禀:“燕将军伤势已无大碍,但还需好生调养,近期不能练武。”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燕霁雪叮嘱道:“吃一堑长一智罢了,日后定要加倍小心,那些贼人既然敢对你下手,必定还有后招。” 燕啸虎连连点头:“臣明白,日后定当谨慎行事,绝不再让娘娘忧心。” 明懿抚着微隆的小腹,轻声道:“这次真是吓坏了,若不是皇嫂派人及时相救,只怕……” “都过去了。”燕霁雪温声安慰,“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更要好好保重。” 明懿抿了抿唇,露出安心的笑容。 燕霁雪养病期间,林若微代管宫务,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各宫嫔妃也时常来探望,带来各色点心和玩意儿为燕霁雪解闷。 这日,贺蒹葭捧着一本崭新的画本子前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娘娘,臣妾新写了一本,请您过目。” 燕霁雪接过一看,扉页上工整地写着《凤归》二字。 翻开细读,竟是讲述一位女将军成为皇后的故事,其中许多情节明显以她为原型。 “这……”燕霁雪有些惊讶。 贺蒹葭连忙解释:“臣妾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觉得娘娘的故事值得传颂……” “不妥。”燕霁雪蹙眉道:“让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正说着,刘景煜走了进来。 见到画本子,好奇地取过翻阅。看着看着,竟笑出声来:“好个贺嫔,倒是会写。” 贺蒹葭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妾只是……” “起来吧。”刘景煜龙颜大悦,“写得不错,赏珍珠一斛!” 贺蒹葭又惊又喜,连连谢恩。 燕霁雪有些无奈地笑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好?” 刘景煜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看到你日渐好转,朕自然高兴,再说,这书写得确实好,将你的英姿都写出来了。” 燕霁雪微窘:“陛下就别打趣臣妾了。” 第482章 刘景煜的维护 这时,太医来为燕霁雪换药。 刘景煜亲自在一旁帮忙,动作轻柔细致。 燕霁雪心中温暖,低声道:“这些日子,辛苦陛下了。” “说什么傻话。”刘景煜仔细为她系好绷带,“你是朕的皇后,朕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养病的日子漫长却也不乏温情。 燕霁雪看着宫中众人为她忙碌操心,心中满是感激。 她知道,自己肩负的不仅是皇后的责任,更是这些人的期望与信任。 可让人惊讶的是,贺蒹葭所著的《凤归》不知何时流传出了宫墙,在京城各大书坊悄然售卖。 书中将以燕霁雪为原型的女主角描绘成智勇双全、仁德兼备的贤后,很快在民间引起轰动。 茶楼酒肆间,说书人慷慨激昂地讲述着书中皇后娘娘的英勇事迹。 闺阁之中,女子们也争相传阅,以书中的皇后为楷模。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书中内容写的就是当今皇后娘娘,可谁也不会多嘴。 然而朝堂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日早朝,御史大夫赵世昌躬身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刘景煜斜倚龙椅,淡淡道:“讲。” 赵世昌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近日市井流传一书,名《凤归》,内容僭越,竟将皇后娘娘比作女中尧舜,更有人传言,娘娘干预朝政,牝鸡司晨,实非国家之福!”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几位老臣纷纷附和:“陛下,皇后娘娘虽贤德,然妇人干政,终究不合礼法。” “是啊陛下,如今民间只知皇后贤明,不知陛下圣德,长此以往,恐生祸端啊!” 刘景煜面色渐沉,却仍耐心等着大家把话说完。 就在众臣以为皇帝会采纳谏言时,他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牝鸡司晨!” 他猛地起身,目光如刀扫过众臣:“你们可知道,若不是皇后,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朕有今日,皇后功不可没!” 赵世昌硬着头皮道:“陛下隆恩,皇后娘娘忠心可嘉,然妇人干政,甚至带兵打仗……” “干政,打仗?”刘景煜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皇后替朕分忧解难,肃清宫闱,安定朝纲,这叫干政?” 他停在赵世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朕问你,若是没有皇后,蛮族大举入侵,你们这些人,能活到今天?” 众臣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 刘景煜环视四周,声音响彻大殿:“都给朕听好了!皇后不仅是现在的皇后,将来更是太后!若是朕有什么不测,她就是掌政太后!谁再敢非议皇后,休怪朕不客气!” 这番话如同惊雷,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自古以来,从未有皇帝在朝堂上如此明确地表明对皇后的支持,甚至公然提出让皇后摄政的可能。 消息很快传到永安宫。 “陛下真这么说?”燕霁雪难以置信地问。 松月点头:“满朝文武都听见了,陛下还说,还说若是他不测,娘娘就是掌政太后。” 燕霁雪怔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她既感动于刘景煜的维护,又担忧这般言论会引来更多非议。 傍晚时分,刘景煜带着食盒来到永安宫。 盒中装着燕霁雪最爱吃的桂花糕和杏仁茶,还冒着热气。 “今日可好些了?”他自然地坐在她身旁,查看她的伤势。 燕霁雪轻叹,直接开门见山:“陛下今日在朝堂上,为何要说那些话?” 刘景煜不以为意:“朕说的都是实话。” 说着,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尝尝,朕特意让御膳房新做的。” 燕霁雪接过糕点,却食不知味:“陛下如此维护臣妾,只怕会惹来更多非议。” “非议?”刘景煜冷笑,“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多说半个字,霁雪,你为朕、为这个国家做的,朕都记在心里,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好。” 燕霁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年来,她始终谨守本分,不敢有半分越矩,就是怕给人口实。 如今听到皇帝这番话,不禁眼眶微热。 “陛下……”她声音哽咽,“臣妾何德何能……” “傻话。”刘景煜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你是朕的皇后,是东序的国母,理应得到应有的尊崇。” 就在这时,谨承前来请安。 年近十岁的小太子已经颇有储君风范,行礼问安一丝不苟。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刘景煜招手让他近前:“今日太傅教了什么?” 谨承恭敬回答:“回父皇,太傅讲了《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刘景煜满意地点头:“说得很好,你要记住,为君者当以百姓为重。” 他看向燕霁雪,“更要孝顺母后,你母后为了东序,为了我们父子,付出了太多。” 谨承郑重跪下:“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母后为儿臣、为天下所做的一切,儿臣永世不忘。” 燕霁雪扶起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看着谨承日渐成长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待谨承退下后,刘景煜轻声道:“霁雪,你可知道朕为何今日在朝堂上说那些话?” 燕霁雪沉默,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因为朕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刘景煜目光深邃,“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是东序不可或缺的国母,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权掌管这个国家。” 燕霁雪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陛下……“她轻声唤道,眼中泛起泪光。 刘景煜将她揽入怀中:“有朕在,你永远不必独自面对一切。” 他的话如同一阵暖流,涌进她的内心深处,驱散一切阴霾。 …… 阴冷的天牢深处,燕霁雪再次站在了萧卿尘的牢房前。 令她惊讶的是,尽管浑身是伤、面色灰败,萧卿尘却依然顽强地活着,苟延残喘。 “你倒是命硬。”燕霁雪淡淡道。 萧卿尘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没看到你死,我怎舍得死,” “你该为自己争取一下。”燕霁雪不理会他的挑衅,直入主题:“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与你合谋的,究竟还有谁?” 第483章 鱼死网破还顾忌什么 她顿了顿,“你若如实交代,本宫可以让你与谢夕瑶合葬。” 听到“谢夕瑶”三个字,萧卿尘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大笑:“合葬?你也配提她?在我心里,你这辈子都比不上她,你也永远别想知道还有谁想让你死,只要有他在一天,你就永远不会好过……” 燕霁雪冷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突然道:“是刘景麒,对不对?” 萧卿尘的表情瞬间凝固,虽然只有一刹那的失态,却足以让燕霁雪确认猜测。 “果然是他。”燕霁雪冷笑,“本宫早该想到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对京城布防如此熟悉?还有谁这么痛恨本宫。” 萧卿尘咬牙切齿:“你这贱人!” “好了,你现在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也没有了。”燕霁雪转身吩咐狱卒,“好生照料湘王,别让他死了,本宫要他永远留着一口气,好好体会活着的滋味。” “燕霁雪!你这个毒妇!”萧卿尘疯狂地挣扎着,铁链哗啦作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燕霁雪头也不回地离开天牢,身后的咒骂声渐渐远去。 她心中已然明了,刘景麒必定还在京城某处潜伏,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两天后的夜里,京城郊外的密林中,刘景麒正狼狈地逃窜。 他的衣袍被树枝划破,脸上沾满泥土,完全没了往日郡王的威仪。 “快!这边!”他低声催促着仅剩的两个随从,“穿过这片林子,有个农户可以藏身。”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箭矢不时从耳边掠过。 刘景麒拼尽全力奔跑,终于看到林间那座简陋的农舍。 “进去!”他踹开柴门,三人迅速躲入屋内。 追兵赶到时,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农舍和散乱的柴堆。 为首的将领仔细搜查后,挥手道:“继续追!他跑不远!” 待马蹄声远去,刘景麒才从地窖中爬出,浑身沾满草屑。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燕霁雪!你这个贱人!竟敢如此赶尽杀绝!” 随从低声道:“王爷,现在怎么办?咱们的人折了大半,京城是回不去了。” 刘景麒眼中闪过狠厉:“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去,把萧卿尘还活着、被东序扣押的消息散播出去,我倒要看看,西夏那边会作何反应!” “可是王爷,这样会不会……” “照做!”刘景麒厉声道,“如今已是鱼死网破,还顾忌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袍,对另一个随从道:“带我去见赵先生。” 夜幕降临时,刘景麒悄悄来到城南一处宅邸。 这里是他的旧幕僚赵元启的住处,平日里极为隐蔽。 赵元启见到狼狈的刘景麒,大吃一惊:“王爷!您这是……” “别问那么多。”刘景麒打断他,“给我准备些干净衣物和吃食,再找个可靠的大夫。” 赵元启连忙吩咐下人准备,压低声音问:“王爷,听说皇上在朝堂上发了大火,为皇后正名。” “那个昏君,被燕霁雪迷了心窍!”刘景麒冷笑,眼中闪过算计,“不过这样也好,越是如此,越会有人看不下去。” 赵元启忧心忡忡:“可是王爷,如今咱们势单力薄,该如何是好?” 刘景麒沉吟片刻:“你先帮我联系旧部,记住,要绝对可靠,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喃喃自语,“燕霁雪,你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第二日,京城中悄然流传起一个消息,西夏湘王萧卿尘并未死,而是被秘密关押在东序大牢,受尽酷刑。 消息很快传到西夏使馆,引起轩然大波。 西夏使臣立即求见刘景煜,要求给出解释。 紫宸殿内,刘景煜面色阴沉:“使臣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使臣躬身道:“外臣不敢妄言语只是如今京城都在传,说湘王被关在东序,受尽酷刑若陛下不能给出明确答复,外臣只好如实禀报我国陛下。” 刘景煜冷笑:“既然如此,使臣不妨亲自去天牢查看。” 他吩咐德胜,“带使臣去天牢,所有牢房都可查看。” 使臣在牢里转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萧卿尘的踪迹,只得悻悻离去。 但消息已经传开,朝中议论纷纷。 燕霁雪得知后,立即猜测是刘景麒在背后搞鬼。 “他这是想借西夏之手施压。”燕霁雪对刘景煜道,“陛下,不如将计就计。” 刘景煜挑眉:“皇后的意思是?” “既然消息已经传开,不如悬赏捉拿刘景麒,他给咱们制造麻烦,咱们还能轻易饶了他不成,说不定能利用民间的力量揪出他的所在。”燕霁雪沉吟道。 刘景煜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 很快,朝廷正式发布公告,下发悬赏令,刘景麒的画像贴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此事,萧卿尘自然被忘到了一边。 而躲在幕僚家中的刘景麒得知消息后,气得摔碎了茶杯:“好个燕霁雪!果然狡猾!” 赵元启忧心道:“王爷,如今朝廷加大搜捕力度,这里也不安全了不如先离京避避风头?” 刘景麒阴沉着脸:“不!如今正是风头上,不能随意离开,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秋意渐浓,宫中的梧桐叶已染上金黄。 这日午后,燕霁雪与林若微一同前往咸福宫探望林若雪。 殿内药香弥漫,林若雪依旧静静地躺在榻上,脸上泛着苍白之色。 “德妃今日如何?”燕霁雪轻声问值守的太医。 太医躬身回禀:“回娘娘,德妃娘娘脉象平稳,只是,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林若微坐在榻边,仔细为床上人擦拭手指,柔声道:“若雪,谨瑜前日又被太傅夸了,说他文章作得好呢。” 就在这时,燕霁雪敏锐地注意到,当听到“谨瑜”二字时,林若雪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故意又提起:“是啊,那孩子越发像你了,眉眼间都有你的影子。” 果然,林若雪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燕霁雪立即吩咐:“快去将谨瑜殿下带来。” 第484章 林若雪醒来 然而宫人很快回报:“娘娘,殿下说身子不适,不便前来。” 燕霁雪与林若微对视一眼,都觉蹊跷。 谨瑜素来孝顺,怎会不愿来探望生母? “本宫亲自去看看。”燕霁雪起身,与林若微一同往谨瑜的住处去。 寝殿内,谨瑜确实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见到皇后和林妃,他慌忙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燕霁雪按住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可传太医看了?” 谨瑜眼神闪烁:“儿臣只是,只是有些头疼,歇歇就好。” 燕霁雪打量着他红润的面色,心中已然明了。 她在床沿坐下,温声道:“谨瑜,为何不愿去见你母妃?” 谨瑜低下头:“儿臣没有不愿,只是身子不适……” “看着本宫的眼睛说话。”燕霁雪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谨瑜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儿臣,儿臣怕见到母妃那样,心里难受……” 这话听起来合理,但燕霁雪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不动声色地又问了几句,便带着林若微告辞。 一出殿门,燕霁雪立即吩咐松月:“去查查,近日二皇子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松月领命而去。 林若微忧心忡忡:“娘娘,谨瑜那孩子向来孝顺,今日这般实在反常。” 燕霁雪颔首:“本宫也觉得蹊跷,且再等等看。” 半日后,松月带回消息,脸色凝重:“娘娘,查到了,二皇子的乳母秦氏,近日时常在殿下面前说些,不妥的话。” “什么话?”燕霁雪眸光一冷。 “说,说德妃娘娘怕是醒不过来了,让殿下多亲近林妃娘娘。”松月低声道,“还说林妃娘娘与皇后娘娘交好,将来更有前途……” 燕霁雪猛地拍案而起:“好个刁奴!竟敢离间皇子与生母!” 她当即带人前往谨瑜住处。 秦氏正在喂谨瑜吃药,见到皇后驾到,慌忙跪地行礼。 燕霁雪看也不看她,直接问谨瑜:“本宫再问你一次,为何不愿去见生母?” 谨瑜吓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燕霁雪冷笑:“可是有人教你不要去?” 秦氏浑身一颤,连忙磕头:“娘娘明鉴!奴婢万万不敢!” “不敢?”燕霁雪取出松月查到的证词,“这些日子,你都对二皇子说了什么?” 秦氏看到证词,顿时面如土色:“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燕霁雪厉声道,“教皇子疏远生母,趋炎附势,这叫好心?” 她下令,“来人!将这刁奴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 侍卫上前要拖人,谨瑜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跪在燕霁雪面前:“母后饶命!不关秦嬷嬷的事!是儿臣,是儿臣自己不想去的!” 燕霁雪看着他:“为何?” 谨瑜泪流满面:“儿臣怕,怕看到母妃那样,心里难受,秦嬷嬷说,让儿臣多想想开心的事,所以儿臣才……” 燕霁雪心中了然。 这秦氏倒是狡猾,利用孩子的恐惧心理,潜移默化地离间母子感情。 她蹲下身,轻轻擦去谨瑜的眼泪:“傻孩子,你母妃最惦记的就是你,每次听到你的名字,她的手指都会动呢。” 谨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真的吗?” “本宫何时骗过你?”燕霁雪柔声道,“你母妃虽然不能说话,但心里都明白,你若不去看她,她该多伤心?” 谨瑜低下头,小声道:“儿臣知错了。” 燕霁雪看向瑟瑟发抖的秦氏:“看在二皇子为你求情的份上,板子免了解但宫中留你不得,今日就出宫去吧。” 秦氏连连磕头:“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待秦氏被带走后,燕霁雪亲自带着谨瑜前往咸福宫。 一路上,她柔声开导:“谨瑜,你要记住,在这深宫之中,真心待你的人不多,生母永远是最疼你的,明白吗?” 谨瑜重重点头:“儿臣明白了。” 来到林若雪榻前,谨瑜看到母亲苍白的面容,顿时红了眼眶。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母妃,儿臣来了。” 令人惊喜的是,林若雪的手指竟然真的动了动,仿佛在回应儿子的呼唤。 谨瑜惊喜地抬头:“母后!母妃真的能听见!” 燕霁雪含笑点头:“所以日后要常来陪你母妃说话,知道吗?” “儿臣一定常来!”谨瑜坚定道。 待谨瑜退下后,林若微轻声道:“多谢娘娘,若不是您明察秋毫,谨瑜怕是真要被人教坏了。” 燕霁雪叹息:“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试你我更要多加小心,保护好孩子们。”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梧桐叶,心中感慨万千。 “传本宫旨意。”她转身吩咐,“所有皇子公主的乳母、侍从,都要重新审查,若有品行不端者,一律更换。” 松月领命而去。 林若微感激道:“娘娘思虑周全。” 燕霁雪轻轻摇头:“本宫只是尽分内之责。”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咸福宫突然传来惊天消息屏德妃苏醒了! 燕霁雪正在用早膳,闻讯立即放下筷子,匆匆赶往咸福宫。 才到宫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她快步走进内殿,只见林若雪正紧紧抱着谨瑜,母子二人哭成一团。 “母妃!您终于醒了!”谨瑜泣不成声,“儿臣日日都在盼着……” 林若雪抚着儿子的头,泪如雨下:“我的瑜儿,长高了,也壮实了……” 燕霁雪站在殿门口,看着这感人一幕,眼中也不禁泛起泪光。 这时刘景煜也闻讯赶来,见到苏醒的林若雪,龙颜大悦:“德妃终于醒了!太好了!” 林若雪见到帝后,慌忙要下床行礼,被燕霁雪急忙扶住:“你身子还弱,不必多礼。” 刘景煜也道:“好好躺着休养,你能醒来,朕心甚慰。” 待皇帝离去后,殿内只剩燕霁雪与林若雪二人。 林若雪突然抓住燕霁雪的手,急切地问:“娘娘,明妃她,怎么样了?” 燕霁雪轻叹:“她早就死了,当初确实是与刘景麒有染,还怀了孽种。” 第485章 赫连明月 林若雪闻言,竟喜极而泣:“苍天有眼!终于,终于真相大白了!臣妾当初所言,句句属实啊……” 燕霁雪拍拍她的手:“本宫知道,如今陛下可能会补偿你,但你切记要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 林若雪连连点头:“臣妾明白,经此一劫,臣妾只想好好陪着瑜儿,再别无他求。” 是夜,永安宫内烛火温馨。 刘景煜与燕霁雪相偎而坐,说起白日之事。 “朕还记得当初德妃指控明妃时,无人相信。”刘景煜轻叹,“如今想来,倒是委屈她了。” 燕霁雪靠在他肩上,抬头看向皇帝,“陛下可否给她些许慰藉?” 刘景煜沉吟片刻:“朕明日就下旨,复她的荣宠,赏赐谨瑜金银珠宝、文房四宝,再加派太医好生调理她的身子。” 燕霁雪微笑:“陛下圣明。” 第二日,圣旨传到咸福宫。 林若雪跪接圣旨,听到皇帝不仅恢复她的位份,还厚赏谨瑜,不禁热泪盈眶。 “臣妾谢陛下隆恩!”她郑重叩首,心中满是感激。 谨瑜更是欢喜,捧着新得的白玉镇纸爱不释手:“母后,您看!父皇赏的!” 燕霁雪含笑看着,心中欣慰。 她特意嘱咐林若雪:“如今你刚苏醒,好生休养要紧,宫中事务暂且不必操心,本宫会让人帮着打理咸福宫。” 林若雪感激涕零:“娘娘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待燕霁雪离去后,林若雪拉着谨瑜的手,轻声道:“瑜儿,日后定要孝顺皇后娘娘,若不是她,母妃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谨瑜重重点头:“儿臣明白,皇额娘是天下最好的人!” 消息传开,后宫皆惊。 谁也没想到昏迷多时的德妃竟能苏醒,更没想到帝后如此厚待。 原本有些小心思的嫔妃,见状也都收敛了许多。 司徒琳璟和温绿韵相约来看望,见到林若雪气色渐好,都十分欢喜。 “姐姐可算醒了!”司徒琳璟握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们了。” 温绿韵也道:“如今可好了,谨瑜殿下也有母亲照顾了。” 林若雪看着昔日姐妹,心中温暖:“多谢你们挂念,日后还要请各位妹妹多多指教。” 燕霁雪站在廊下,听着殿内的欢声笑语,唇角泛起欣慰的笑意。 松月轻声道:“娘娘,如今德妃苏醒,后宫越发和睦了。” “是啊。”燕霁雪望着湛蓝的天空,“这深宫之中,能多一份真心,便是多一份温暖。” 她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心中感慨万千。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日子一天赛一天的冷,眨眼功夫,就到了除夕。 这天,皇宫内外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含元殿内金碧辉煌,百盏宫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殿中央铺着猩红地毯,两侧筵席摆开,珍馐美馔琳琅满目。 皇子皇女们身着节日盛装,欢聚一堂。 太子谨承领着弟弟妹妹们向帝后行礼。 “父皇万福!母后万福!”孩子们齐声贺岁,稚嫩的嗓音让刘景煜龙颜大悦。 “好好!都起来吧!”他笑着招手,“来,到父皇这儿来领赏钱。” 孩子们欢呼着涌上前,谨承作为长兄维持秩序:“别挤别挤,一个个来!” 燕霁雪含笑看着,亲手将装有金瓜子的红包分给每个孩子。 当她将红包递给谨瑜时,特意多给了一个:“这个给你母妃带去。” 谨瑜郑重接过:“儿臣代母妃谢母后恩典!” 这时,乐声潺潺,舞姬翩然入场,水袖翻飞间,舞得满殿生辉。 酒过三巡,各国使节开始献礼。 西陵进贡的葡萄美酒,南疆献上的珍奇异果,东海呈上的夜明珠,琳琅满目的贺礼让人目不暇接。 正当众人沉醉在这歌舞升平的氛围中时,西夏使臣躬身出列: “启禀陛下,我国陛下特备薄礼,恭祝东序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新年安康。” 刘景煜含笑抬手:“西夏王有心了。” 使臣击掌三声,殿门缓缓开启。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名身着绯色纱裙的女子翩然而入。 霎时间,满殿寂静,笙箫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那女子生得极美,肌肤在宫灯映照下宛如凝脂,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含情目似秋水潋滟,顾盼生辉,她步履轻盈,宛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臣女赫连明月,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她盈盈下拜,声音清灵悦耳。 满殿宾客皆看得痴了。 乐师忘了奏乐,舞姬忘了动作,连侍立的宫女太监都屏住了呼吸。 皇子皇女们也睁大了眼睛,谨烨小声问哥哥:“她是仙女吗?” 燕霁雪虽贵为皇后,见多识广,也不禁为这女子的美貌所震撼。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刘景煜,只见皇帝眼中满是惊艳之色,竟一时失神。 “好个绝色佳人!”刘景煜回过神来,朗声笑道,“西夏王这份礼,朕收下了!即日起,封赫连氏为丽妃,赐居永和宫!” 旨意一出,满座哗然。 众嫔妃面面相觑,眼中皆是不安与嫉妒。 唯有燕霁雪神色如常,她轻轻击掌,乐声重新响起。 同时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赫连明月叩首谢恩,起身时眼波流转,在刘景煜脸上停留片刻,方才翩然退至一旁。 宴席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 众人皆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眼看那新封的丽妃。 只见她举止优雅,谈吐得体,不仅容貌绝世,才情也颇为出众。 燕霁雪端起酒杯,含笑对刘景煜道:“陛下得此佳人,实乃东序之福,臣妾敬陛下一杯。” 刘景煜闻言大笑,握住她的手:“皇后贤德,朕心甚慰。” 他虽这般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赫连明月的方向。 谨瑜悄悄问谨承:“大哥,那个新娘娘为什么一来就是妃位啊?” 谨承低声道:“父皇自有道理,咱们好生吃饭便是。” 宴至深夜,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皇宫映照得五彩斑斓。 孩子们兴奋地指着天空,暂时忘记了方才的插曲。 当众人散去时,燕霁雪特意走到赫连明月面前:“丽妃初来,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来找本宫。” 第486章 她的筹谋 赫连明月莞尔一笑,美得让人窒息:“谢娘娘关怀。” 回到永安宫,碧桃忍不住道:“娘娘,那丽妃……” “很美,是不是?”燕霁雪淡淡一笑,“本宫都看得移不开眼呢。” 碧桃忧心忡忡:“可是一入宫就封妃,这……” “陛下喜欢,有何不可?”燕霁雪卸下钗环,“况且她是西夏送来的人,听说还是赫连奕的亲堂妹,是位郡主,位份太低反而不好。”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最后几朵烟花,轻声道:“这深宫之中,来来去去的美人还少吗?重要的是守住本心。” 然而,当她想起赫连明月那双看似温柔却暗藏锋芒的眼睛时,心中还是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永和宫内红烛高照,氤氲的暖香在殿中缭绕。 赫连明月卸下一身华服钗环,如云青丝披散在素白寝衣上,更衬得肌肤莹润如玉。 她跪在刘景煜脚边,仰起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眼中含着盈盈水光,令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看了都要为之心动。 “陛下。”她的声音柔得像春日融化的雪水,“臣妾有一桩心事,藏在心底许久,今日斗胆向陛下倾诉。” 刘景煜俯身扶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腕:“但说无妨。” 赫连明月顺势依偎在他膝前,红唇微启:“臣妾在西夏时,曾偶然得见一幅陛下画像,自那日后,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羞怯,又有几分表露真心的大胆,“为了能来东序,臣妾日日苦练才艺,在选妃比试中拔得头筹,才得以如愿以偿。” 刘景煜闻言一怔,随即朗笑:“竟有此事?爱妃倒是痴心。” “臣妾不敢隐瞒陛下。”赫连明月将脸轻轻贴在他膝上,“那画中的陛下英武非凡,臣妾便立誓非君不嫁,如今得见天颜,更胜画中百倍,臣妾便想,臣妾真是幸运……” 她声音渐低,似是不胜娇羞。 刘景煜抚着她如瀑青丝,心中熨帖无比。 这些年后宫嫔妃虽多,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而真挚地表达爱慕之情。 “爱妃放心。”他柔声道,“朕既封你为妃,自会好生待你。” 说着,他站了起来,“朕先去沐浴。” 赫连明月起身为他宽衣解带:“让臣妾服侍陛下沐浴可好?” 她微微低头,欲说还休,美不胜收。 刘景煜有些意外,抿唇一笑,握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浴房。 浴池中水汽氤氲,赫连明月只着一件轻纱,曼妙身姿在纱下若隐若现。 她帮刘景煜散开头发,仔细为他擦洗,动作轻柔如羽,纤手划过他的胸膛,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时而用那双含情目偷瞧他,又娇羞地垂下眼帘,颊边泛起淡淡红晕。 刘景煜享受着她的服侍,只觉得这些年的后宫嫔妃,竟无一人及得上她的温柔小意。 沐浴更衣后,赫连明月却突然跪在刘景煜面前:“陛下,臣妾知道这要求很是僭越……但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刘景煜挑眉:“爱妃但说无妨。” “臣妾知道,唯有皇后娘娘才能与陛下行天地之礼。”她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落下,“但嫁人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臣妾斗胆,求陛下与臣妾行个简单的拜堂之礼,就当是……成全一个痴心女子的梦。” 刘景煜怔住了。 这个要求确实僭越,但看着赫连明月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听着她哽咽的恳求,竟不忍拒绝。 “罢了。”他终是心软,“就依你。” 赫连明月喜极而泣,连忙让婢女拿来两套婚服。 虽然没有凤冠霞帔,但那身大红嫁衣穿在她身上,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烛光下,她眼波流转,朱唇微启,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刘景煜也很顺她的意,接过她递过来的婚服穿上。 “陛下真是英俊神武。”赫连明月羞赧地低下头,不胜曼妙,刘景煜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里说不出的意动。 两人在寝殿内简单拜了天地。 礼成后,赫连明月依偎在刘景煜怀中,柔声道:“如今臣妾已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而后,她竟主动踮起脚尖,在刘景煜侧脸吻了一下。 正当刘景煜心痒难耐,准备一亲芳泽时,她却突然退开一步,跪了下来:“陛下,今夜是除夕,您该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好似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刘景煜不悦:“爱妃这是何意?” 赫连明月抬起的脸上满是为难与不安:“今日是除夕,陛下若留在永和宫,只怕对皇后娘娘不公,宫中人多口杂,臣妾不想刚入宫就惹人非议。” 她低声道,“况且……臣妾已是陛下的人,来日方长……臣妾愿意等。” 刘景煜面色稍霁,却仍有些不舍:“爱妃何必如此……” 赫连明月膝行上前,轻轻为他整理衣襟: “陛下若是真心疼惜臣妾,就该给臣妾一个堂堂正正的地位,而不是让臣妾刚入宫就背负骂名字臣妾要的,是长长久久的恩爱,不是这一夕的欢愉。” 这番话听得刘景煜心中宽慰,终于点头:“爱妃倒是想得周到。” 他起身更衣,赫连明月细心伺候,临行前还为他披上斗篷,指尖在他领口流连片刻:“夜深露重,陛下小心着凉。” 待刘景煜离去后,婢女婵儿不解地问:“娘娘为何要支走陛下?这可是您第一次侍寝啊!” 赫连明月褪下婚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轻易得到的东西,谁会在意?我要的不是一夜恩宠,而是陛下的心。”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绝美的容颜:“刘景煜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若我也像那些嫔妃一般急不可耐,只怕很快就会被遗忘。” 婵儿恍然大悟:“娘娘英明!” 赫连明月轻轻梳理长发,喃喃自语:“更何况,今日是除夕,我若真留了陛下,岂不是同时得罪了皇后和众嫔妃?这深宫之中,树敌太多可不是好事。” …… 与此同时,刘景煜走在通往永和宫的路上,心中还在回味赫连明月的温柔体贴。 第487章 讨好与融入 她那双含情目中的倾慕,那欲拒还迎的娇羞,那懂事知礼的体贴……无一不让他心痒难耐。 “这个赫连明月。”他暗自思忖,“倒是个妙人。” 永和宫内,燕霁雪正准备歇下,见皇帝突然到来,有些惊讶:“陛下怎么来了?丽妃她……” 刘景煜脱下斗篷,上面还带着赫连明月身上的暖香,他将她揽入怀中:“今日朕只想陪着你。” 燕霁雪靠在他怀中,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 这个赫连明月,恐怕不是个简单角色。 能哄得刘景煜开心,却不让他留在永和宫,可见是个聪明的,且看以后吧。 大年初一的清晨,永安宫内暖意融融。 燕霁雪端坐主位,含笑看着殿内济济一堂的嫔妃与皇子皇女。 宫人们捧着锦盒鱼贯而入,将新年贺礼分发给众人。 “谨承。”燕霁雪唤来太子,“这是母后为你寻的孤本《战国策》,望你勤勉攻读。” 谨承郑重接过:“儿臣谢母后厚赐,定不负母后期望。” 接着是谨瑜,燕霁雪赠他一方端砚:“愿你学业精进。” 众嫔妃也各有赏赐。 司徒琳璟得了一副翡翠头面,温绿韵获赠江南进贡的云锦,连林若微都收到一盒上等血燕。 “谢娘娘恩典!”众人齐声谢恩,殿内一派和睦景象。 这时,赫连明月盈盈起身:“臣妾也备了些薄礼,望娘娘和各位姐姐不弃。” 她示意宫女呈上一叠绣帕。 众人起初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寻常绣品。 但当绣帕分发到手时,却都吃了一惊。 给燕霁雪的是一方金线绣凤凰图案的绢帕,凤凰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闪着金光。 司徒琳璟得的是牡丹图,用的竟是罕见的七彩丝线。 温绿韵的荷花帕用了透纱技法,仿佛真有一朵荷花浮在水面。 “这……”司徒琳璟忍不住惊叹,“这绣工当真了得!” 有嫔妃小声嘀咕:“不过是绣帕罢了,未免太廉价……” 但立即有人发现端倪:“你们看这丝线!都是顶级的金丝银丝,还有天蚕丝!” 温绿韵仔细摩挲着绣帕,忽然道:“这荷花下的水纹,似是用的西域进贡的冰蚕丝,一匹价值千金呢!” 众人这才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绣帕,实则价值不菲。 更难得的是,每方绣帕都符合各人的喜好,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燕霁雪颔首微笑:“丽妃有心了,这般绣工,这般用料,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赫连明月谦逊道:“臣妾手艺粗陋,让娘娘见笑了,只是想着姐妹们平日用得上,才绣了这些。” 众嫔妃见状,也纷纷道谢回礼。 燕霁雪欣慰道:“后宫和睦,是本宫最愿见到的,望诸位日后也能如此相互扶持。” “谨遵娘娘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待众人离去后,赫连明月却留了下来:“娘娘,臣妾初来乍到,多谢娘娘关照。” 燕霁雪知道她有话要说,便示意她坐下:“照顾嫔妃,本就是本宫之责。”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赫连明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臣妾离西夏前,王后特意托臣妾带信给娘娘。” 燕霁雪接过信,只见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写着“大姐亲启”。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足足五六页信纸,字里行间都是燕灵儿的近况。 “大姐亲启,见字如面,曦儿已会走路,日日追着宫人满殿跑,前日竟将赫连奕的玉玺抱来玩耍,吓得宫人魂飞魄散……” 燕霁雪看着信,不禁笑出声来。 信中详细描述了赫连曦的成长趣事,还有燕灵儿在西夏王宫的生活。 字里行间透着幸福与满足。 赫连明月在一旁轻声道:“王后在西夏很得陛下宠爱,虽然宫中也有几位嫔妃,但都不成气候,小太子聪明伶俐,前日还认得了十几个字呢。” 燕霁雪眼中泛起泪光:“本宫这个三妹,自小就让人操心,如今见她过得好,总算放心了。” 赫连明月笑道:“王后常说起娘娘,说小时候总跟在大姐身后转,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臣妾,说大姐最是宽厚,定能与臣妾相处融洽。” 她抬眼看向燕霁雪,目光真诚:“不瞒娘娘,臣妾在西夏时就常听人说起您的贤名,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臣妾真心想与娘娘当好姐妹。” 燕霁雪被她坦率的性格感染,不由得露出笑容:“丽妃快人快语,倒是难得,只要安分守己,本宫自会护你周全。” 赫连明月立即起身行礼:“臣妾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唯有谨守本分,方能长久。” 她眼中闪着聪慧的光,“臣妾别无他求,只愿能常伴陛下与娘娘左右。” 燕霁雪打量着她,心中暗叹。 这个赫连明月确实不简单。 既能用绣帕讨好众人,又能用家书打动自己,言语间既表忠心又显真诚,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时候不早了。”燕霁雪淡淡道,“丽妃先回宫休息吧。” 赫连明月恭敬行礼:“臣妾告退。愿娘娘新年安康。” 待她离去后,燕霁雪独自坐在殿中,反复看着燕灵儿的来信。 信中那些生动的描述,让她仿佛看到了小妹在西夏的幸福生活。 “碧桃。”她轻声唤道,“你觉得丽妃此人如何?“ 碧桃沉吟片刻:“奴婢觉得……丽妃娘娘看似单纯,实则心思缜密,今日这出,既讨好了众人,又用家书打动了娘娘,最起码降低了大家的警惕心,可谓一举多得。” 燕霁雪颔首:“确实是个聪明人,但愿她真如所言,能安分守己。” 她望向窗外,春雪初霁,阳光正好。 这深宫之中,又多了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 初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永和宫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赫连明月正与婢女婵儿在廊下低声说话,声音柔美如莺啼。 “皇后娘娘当真是宽厚大度。”她轻抚着方才燕霁雪赏的玉镯,“昨日我去请安,娘娘不仅耐心听我说话,还特意问起我在西夏的家人。” 婵儿笑道:“娘娘对主子真好。” 第488章 大度的赫连明月 赫连明月眼中闪着钦佩的光:“难怪都说东序皇后贤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般气度,那般胸怀,当真配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 她正说着,忽见刘景煜从转角处走来,显然将方才的话都听了去。 赫连明月慌忙下跪:“陛下恕罪!臣妾不该妄议皇后娘娘……” 刘景煜含笑扶她起身:“爱妃何罪之有?你说得很对,皇后确实贤德。” 赫连明月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羞怯:“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皇后娘娘待人和善,陛下更是英明神武……” 她忽然住口,似是说错了话般低下头。 刘景煜挑眉:“哦?朕又如何英明神武了?” 赫连明月双颊绯红,声音细若蚊蚋:“陛下哪里都好……文韬武略,仁德英明……” 她悄悄抬眼,正对上刘景煜的目光,又慌忙垂下眼帘,“臣妾不敢妄议。” 这一低眉一笑间,风情万种。 刘景煜只觉得心头一热,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 “爱妃这般夸赞,朕倒要好好谢谢你了。”他声音微哑,拉着她往寝殿走去。 赫连明月似羞似怯,却并未挣脱,反而柔顺地依偎着他:“陛下……这青天白日的……” 刘景煜已情动,哪里顾得许多,径直将她带入内室。 赫连明月半推半就,纤纤玉指为他宽衣解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撩人的韵味。 寝殿内很快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赫连明月的声音柔媚入骨,将刘景煜撩拨得欲罢不能。 “陛下……轻些……”她似求饶般呻吟,却将身子贴得更近。 刘景煜从未见过这般会伺候人的女子,只觉得魂都要被她勾了去。 正当情浓时,殿外传来德胜焦急的声音:“陛下!几位大人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了!” 刘景煜这才想起今日要接见大臣,却舍不得怀中温香软玉:“让他们等着!” 赫连明月却柔声劝道:“陛下……国事要紧……” 她虽这般说,玉臂却仍缠着他的脖颈,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垂。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德胜再次催促:“陛下,大臣们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赫连明月这才轻轻推开刘景煜:“陛下快去吧……臣妾今晚等您……” 刘景煜依依不舍地起身,赫连明月亲自为他更衣,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撩拨,让人心痒难耐。 临走前,刘景煜特意吩咐:“赏丽妃东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玉如意一对!”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贺蒹葭正在御花园赏梅,听到宫女议论,气得折断了手中梅枝:“好个狐狸精!青天白日就勾引陛下,真是不知羞耻!” 恰好燕霁雪路过,闻言蹙眉:“贺嫔,慎言。” 贺蒹葭急忙行礼,却仍忍不住抱怨:“娘娘,那丽妃也太……太会耍手段了!这才几天,就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 燕霁雪淡淡扫她一眼:“陛下宠幸谁,自有陛下的道理,你这般议论,成何体统?” 贺蒹葭讷讷不语,心中却更加不忿。 待燕霁走远,她对贴身宫女道:“本宫倒要会会这个狐狸精!” 而此时的永和宫内,赫连明月正对镜梳妆。 婵儿一边为她梳头,一边笑道:“主子真是好手段,这才几日,陛下就这般宠爱您了。” 赫连明月唇角微勾,抚摸着颈间的红痕:“这才只是开始,陛下越是沉迷,就越离不开我。” 她望向镜中绝美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去打听打听,陛下平日都喜欢些什么,投其所好,方能长久。” 婵儿很快回来了,说刘景煜喜欢书法,写的字颇有风骨。 赫连明月微微一笑,“这样啊。” 第二日,她便去了御书房。 金丝楠木案几上铺着雪白的宣纸,墨香在暖炉的热气中氤氲开来。 赫连明月一袭淡粉宫装,此刻正咬着唇,一脸苦恼地盯着面前的毛笔。 “陛下。”她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这笔怎么如此不听话?臣妾写出来的字,像蚯蚓爬似的。” 刘景煜坐在她身侧,闻言轻笑:“爱妃初学汉字,能写成这样已是不易。” 他伸手握住她执笔的纤纤玉指,“来,朕教你。” 赫连明月顺势依偎进他怀中,青丝间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刘景煜鼻尖。 她仰起脸,眼中满是崇拜:“陛下真厉害,臣妾在西夏时也请过汉文老师,却都不及陛下教得好。” 刘景煜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热,手上力道不由重了几分,在宣纸上留下一道浓墨:“爱妃为何突然想学汉字?” 赫连明月眼波流转,忽然低下头,声音清灵:“臣妾……臣妾想写陛下的名字……” 刘景煜一怔,随即开怀大笑,“好!朕今日就教你!” 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赫连明月认真跟着学,却故意将“景”字写得歪歪扭扭。 “哎呀,又写坏了!”她懊恼地轻呼,“陛下名字太难写了……” 刘景煜被她这娇憨模样逗乐,忍不住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无妨,多练几次就会了。” 赫连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天真地问:“那陛下可否多教臣妾几次?臣妾想将陛下的名字写得漂漂亮亮的……” 燕霁雪静静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 她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燕窝羹,转身对德胜道:“将这羹汤送进去吧,就说本宫来过了。” 德胜迟疑道:“娘娘不亲自……” “不必了。”燕霁雪淡淡一笑,“陛下正忙,本宫就不打扰了。” 德胜端着羹汤进去时,刘景煜正从背后环着赫连明月,手把手教她写字。 见到德胜,刘景煜挑眉:“何事?” “回陛下,皇后娘娘方才送来燕窝羹,见陛下正忙,就先回去了。” 赫连明月立即从刘景煜怀中起身,面露忧色:“陛下快去追娘娘吧!臣妾不想因为自己,让陛下与娘娘之间生了隔阂。” 刘景煜闻言,也觉得不妥,当即起身:“爱妃说得是,朕去去就回。” 第489章 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快步追出御书房,果然看见燕霁雪正要拐过宫墙。 “雪儿”他唤道,几步追上她,“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就走?” 燕霁雪转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臣妾见陛下正教导丽妃习字,不忍打扰。”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你既来了,自然要进去才是。” 他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你……没生气吧?” 燕霁雪轻笑:“陛下说笑了,教导后宫姐妹本是臣妾分内之事,陛下亲自教导,臣妾感激还来不及,怎会生气?” 她语气平和,笑容温婉,全然看不出丝毫情绪。 刘景煜心中莫名有些失望,他宁愿看到她吃醋的模样,也好过这般云淡风轻。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他拉着她的手,“今日梅花开得正好。” 燕霁雪顺从地应下:“臣妾遵命。” 御花园中红梅似火,白梅如雪。 刘景煜牵着燕霁雪的手漫步其中,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往常这般散步,燕霁雪总会与他谈论朝政宫务,或是说说皇子公主的趣事。 今日却异常沉默。 “雪儿。”他忍不住开口,“你今日似乎格外安静。” 燕霁雪抬眼,眸光平静:“陛下多虑了,臣妾只是欣赏这梅花,一时忘了说话。” 刘景煜停下脚步,直视她的眼睛:“你当真不介意?” 燕霁雪愣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丽妃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懂,陛下亲自教导,是她的福分。” 她抬手为他拂去肩头落梅,“只要陛下开心,臣妾就开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刘景煜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朕记得你刚入宫时,朕也曾教过你。”他试图唤起她的回忆,“那时你怎么也不肯学,后来朕也不再强求,你的字却越来越好……” 燕霁雪眸光微动,随即又恢复平静:“陛下谬赞了,人的心性都是会变的。”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梅林深处。 这时,德胜匆匆来报:“陛下,大臣们已在议事殿等候。” 刘景煜叹口气:“朕先去处理政务,晚些再去陪你。” 燕霁雪躬身送驾:“恭送陛下。” 待刘景煜离去后,燕霁雪独自站在梅林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娘娘……”碧桃担忧地上前。 燕霁雪摇摇头:“本宫没事。” 她望向御书房的方向,轻声道,“回宫吧。”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出神。 碧桃忍不住道:“娘娘若是心里不痛快,何必强颜欢笑?” 燕霁雪轻叹:“本宫是皇后,怎能如寻常女子般争风吃醋?陛下宠幸谁,是他的自由,本宫要做的,是守住这个位置,守住该守的人。” 这日清晨,众嫔妃照例来永安宫请安。 当赫连明月踏入殿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今日的妆容格外精致,远山眉,秋水眸,唇上点着新制的胭脂,不浓不艳,却恰到好处地衬得她肤若凝脂。 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金丝嵌红宝石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丽妃今日真是光彩照人。”燕霁雪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含笑赞道。 赫连明月盈盈一拜:“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她眼波流转,看向众嫔妃,“若是姐妹们不嫌弃,臣妾可以教大家如何上妆。”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众嫔妃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赫连明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贺蒹葭轻哼一声,小声嘀咕:“西夏的妆容,怎配用在我们脸上……” 温绿韵倒是有些心动,偷瞄着赫连明月精致的妆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燕霁雪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丽妃有心了,既然如此,不如先拿温嫔试试手?” 温绿韵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娘娘,臣妾……” “妹妹别怕。”赫连明月已经亲切地挽住她的手,“保证让你焕然一新。”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等着看笑话。 谁不知道温绿韵长相只是清秀,平日里全靠那身书卷气撑着。 再怎么修饰,也不可能惊为天人吧。 赫连明月仿佛没听见这些议论,吩咐婵儿去取她的妆奁。 不一会儿,几个宫女抬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箱子,里面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精巧的瓷盒和玉瓶。 更令人惊讶的是,还有十几套搭配好的衣裙首饰,每一套都色彩协调,做工精良。 “这些都是臣妾从西夏带来的。”赫连明月解释道,“有些颜料和香料,是东序没有的。” 她将温绿韵带到屏风后,先是细细端详她的面容,手指轻轻描绘她的轮廓。 “妹妹脸型秀气,只是眉梢略垂,显得不够精神。”说着,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刀,“我先为你修整眉形。” 温绿韵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见赫连明月手法娴熟,动作轻柔,渐渐放松下来。 屏风外,众人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和赫连明月温柔的指导声。 “抬头……对,就这样……” “闭眼……别怕,这个不会疼……” “抿一下唇……” 约莫半个时辰后,屏风终于被撤去。 当温绿韵缓步走出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原本平淡的五官此刻竟变得明艳动人! 赫连明月没有刻意用脂粉改变她的容貌,而是巧妙突出了她眉眼上的优势,令她立刻变得眉目含情。 更妙的是,她为温绿韵选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如玉,那股子书卷气不仅没减,反而更添几分清丽脱俗。 “这……这真的是我吗?”温绿韵对着铜镜,难以置信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司徒琳璟第一个冲上前。 “天哪!绿韵,你简直像换了个人!”她转向赫连明月,眼中满是热切,“丽妃妹妹,能不能也帮我……” 其他嫔妃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请求赫连明月为她们化妆。 方才的轻视和怀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赫连明月笑吟吟地应着,却不居功:“这都是温妹妹底子好,臣妾不过略施粉黛罢了。” 燕霁雪在一旁静静观察,心中暗叹赫连明月的手段高明。 第490章 元宵宴上的变故 短短一个早晨,就从众人眼中的西夏狐媚子变成了受欢迎的丽妃姐姐。 “娘娘。”赫连明月忽然走到燕霁雪面前,恭敬行礼,“臣妾斗胆,想为娘娘上妆,不知……” 燕霁雪微微挑眉:“本宫年纪长,不必了。” “娘娘风华正茂,何出此言?”赫连明月真诚地说,“臣妾观娘娘眉目如画,只是平日操劳国事,妆容过于素净,若能稍加修饰,必定更加光彩照人。” 她话说得诚恳,眼神清澈,让人难以拒绝。 燕霁雪沉吟片刻,终是点头:“那就有劳丽妃了。” 赫连明月欣喜地取来一套特制的妆品:“这是臣妾用西夏秘方调制的,最适合娘娘这般雍容华贵的气度。” 她的手法比对待温绿韵时更加轻柔细致,一边为燕霁雪描眉画鬓,一边轻声细语:“娘娘的眉形极好,只需略加勾勒……唇色可以再明艳些,更显气色……” 当妆成之时,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碧桃都忍不住惊叹:“娘娘今日真是……真是……” 铜镜中的燕霁雪,眉目如画,朱唇皓齿,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丝毫未减,却多了几分明艳动人。 最妙的是,赫连明月没有刻意将她画年轻,而是突出了她作为皇后的雍容气度,让人一见便心生敬仰。 “丽妃好手艺。”燕霁雪由衷赞道。 赫连明月谦虚地行礼:“是娘娘天生丽质,臣妾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这一日,永安宫内欢声笑语不断。 众嫔妃在赫连明月的巧手下,个个容光焕发。 就连一向清冷的林若微,也在她的建议下换了个更显气色的唇色,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当众人散去时,司徒琳璟亲热地挽着赫连明月的手臂:“丽妃姐姐,明日可否来我宫里坐坐?我那儿新得了些上好胭脂,想请你品鉴……” 温绿韵也凑过来:“我宫里有些江南来的香粉,姐姐一定要来看看……” 赫连明月一一应下,态度亲切却不失分寸。 待众人走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婵儿心疼地递上热茶:“主子何必这般辛苦?讨好她们做什么?” 赫连明月轻抿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懂什么?在这深宫之中,孤立无援才是最危险的,今日之后,她们都会是我的好姐妹……” 她唇角微勾:“而皇后娘娘……想必也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夕阳西下,将赫连明月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站在廊下,看着远处嫔妃们欢快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眨眼功夫,便到了元宵佳节,宫里照旧要举行宫宴,这一次,燕霁雪特意让赫连明月准备了舞蹈,想让她大放异彩。 到了这日,含元殿内,王公贵族济济一堂,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燕霁雪端坐凤座,看着殿中央的歌舞表演,时不时与旁边的刘景煜低语几句。 忽然乐声一变,转为西域风情的曲调。 八名身着轻纱的舞姬翩然而入,簇拥着一位蒙面女子款款而来。 那女子身段婀娜,面上覆着金丝面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 随着乐声渐急,她开始旋转,轻纱飞扬间,隐约可见雪肤红唇。 舞至高潮处,她一个腾跃,宛若仙女,落地时裙裾如花绽放,赢得满堂喝彩。 “这是……”燕霁雪侧首问身旁的松月。 松月低声道:“回娘娘,这便是丽妃娘娘准备的西域蒙面舞。” 燕霁雪微微颔首,心下了然。 宁国侯世子萧归已经喝得半醉,此刻更是看得眼都直了。 当舞者一个旋身来到他席前时,他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揭那面纱:“美人儿,让本世子瞧瞧你的模样……”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知情者已经纷纷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刘景煜。 果然,他已面色冷沉,眼看着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赫连明月一个闪身,灵巧地避开萧归的手,同时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那双平日里柔情似水的眼睛,此刻竟如寒冰般冷冽,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萧归竟被这一眼吓得酒醒了大半,脚下一软,跌回座位上。 他身旁的宁国侯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起身告罪:“陛下恕罪!犬子无状,冒犯了丽妃娘娘!” 刘景煜面色阴沉,正要发作,赫连明月却已摘下面纱,盈盈下拜。 “陛下息怒,今日上元佳节,小侯爷不过是酒后失态,并无恶意。“她眼波流转,看向萧归,“是吧,小侯爷?” 萧归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是!臣酒后失仪,请陛下、娘娘恕罪!” 刘景煜见赫连明月如此大度,面色稍霁:“既然丽妃不计较,朕便饶你这次,日后若再敢放肆,定不轻饶!” 宴席继续,但气氛已不如先前热烈。 燕霁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忖,这赫连明月倒是有几分手段,既保全了皇家颜面,又显得自己宽宏大量,还让那萧归欠了她一个人情。 舞毕,赫连明月回到席间,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刘景煜亲自为她斟了杯酒:“爱妃舞姿曼妙,朕今日大开眼界。” 赫连明月娇羞低头:“陛下过奖了,臣妾不过是略通皮毛,博大家一笑罢了。” 她抬眸时,恰好对上燕霁雪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赫连明月的眼中满是恭敬,而燕霁雪的笑容里则带着几分深意。 宴席散后,赫连明月回到永和宫,一进门就瘫坐在软榻上,揉着酸痛的脚踝。 婵儿心疼地为她捏肩:“主子何必亲自跳舞?让舞姬们表演不就好了?” 赫连明月闭目养神:“你懂什么?今日这一舞,既让陛下看到了我的才艺,更重要的是……” 她没说完,但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却让婵儿莫名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燕霁雪正在永安宫与碧桃说话。 “娘娘,奴婢还是觉得,那丽妃心思不纯。”碧桃意味深长道:“可是她究竟想做什么,奴婢看不通透。” 燕霁雪自顾自抿了口茶水,脑海里浮现出今日宴席上的一幕幕,“她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争宠罢了,至于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要她做了,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咱们且等着看就是。” 第491章 贺蒹葭有孕 夜色渐深,永和宫内暖香袅袅。 赫连明月沐浴更衣后,特意选了一袭轻薄的绯色纱衣,青丝松松绾起,更添几分慵懒媚态。 “陛下可在养心殿?”她轻声问婵儿。 “回主子,陛下刚批完奏折,正在歇息。” 赫连明月唇角微扬,亲手端了碗参汤,款步往养心殿去。 殿内,刘景煜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见是赫连明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爱妃怎么来了?” “臣妾见陛下操劳,特意炖了参汤来。”赫连明月将汤碗放在案几上,柔顺地跪坐在榻边,为刘景煜揉按太阳穴。 她的手法轻柔得当,带着淡淡馨香。 刘景煜舒服地叹口气,将她揽入怀中:“还是爱妃最贴心。“ 赫连明月依偎在他胸前,指尖轻轻划着他的衣襟:“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哦?爱妃但说无妨。” 她抬起盈盈水眸,脸上泛起红晕:“臣妾,想为陛下生个孩子。” 见刘景煜怔住,她急忙补充,“臣妾知道这要求有些僭越,但,但臣妾实在想要一个与陛下的骨肉……” 刘景煜心中极为熨帖,抚着她的青丝笑道:“爱妃有此心意,朕心甚慰。” 赫连明月眼中顿时涌出欢喜之色:“陛下答应了?倘若臣妾有幸生下孩子,臣妾一定会好生教养孩儿,让他成为陛下的骄傲。” 情动之下,刘景煜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赫连明月娇羞地将脸埋在他胸前,眼中却闪过一丝得色。 云雨过后,赫连明月伏在刘景煜胸前,柔声道:“陛下,可否赏臣妾坐胎药?或是,请太医为臣妾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 刘景煜当即吩咐:“传陈太医!” 陈子行匆匆赶来,为赫连明月仔细诊脉。 片刻后回禀:“陛下,丽妃娘娘脉象平和,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待微臣开几副调理的方子,好生将养便是。” 赫连明月急切地问:“那,可否用坐胎药?” 陈子行迟疑道:“这,需先调理好身子,否则恐对娘娘和皇嗣不利。” 刘景煜摆手:“那就先开调理的方子,等爱妃身子养好了,再用坐胎药不迟。” 赫连明月虽有些失望,仍乖巧应下:“臣妾都听陛下的。” 她转向陈子行,“有劳太医费心,若能早日为陛下诞下皇嗣,本宫定有重赏。” 陈子行连称不敢,躬身退下开方。 待殿内只剩二人,赫连明月又依进刘景煜怀中:“陛下待臣妾真好,不知我们的孩儿,是会像陛下这般英武,还是像臣妾。” 刘景煜被她这般模样逗笑:“无论是男是女,朕都会疼爱。” 这一夜,赫连明月亲自盯着宫人煎药,将陈子行开的方子反复看了数遍。 婵儿忍不住道:“主子何必如此着急?来日方长啊。” 赫连明月眸光幽深:“你懂什么?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子嗣的妃嫔,终究是无根的浮萍,我要的,不仅仅是一时恩宠。” 次日,赫连明月开始按时服药调理。 她甚至特意去向燕霁雪请教养生之道,表现得十分用心。 “丽妃妹妹如此想要子嗣,倒是难得。”燕霁雪温言道,“只是这事急不得,好生调理才是正理。” 赫连明月恭敬行礼:“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若能如愿,定让孩子好生孝顺娘娘。” 她这般态度,让原本有些疑心的燕霁雪也放下心来。 毕竟,期盼子嗣是后宫妃嫔的常情,赫连明月如此表现,倒也合情合理。 只有赫连明月自己知道,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是一个稳固的地位,一个无人能撼动的保障。 在这深宫之中,恩宠如流水,唯有血脉与权势,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 几日后永安宫。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众嫔妃的身上。 燕霁雪正含笑听着众人闲话家常,忽见贺蒹葭面色苍白,以帕掩口,似有不适。 “贺嫔可是身子不适?”燕霁雪关切地问。 贺蒹葭勉强一笑:“许是昨夜着了凉,有些反胃。” 话未说完,她突然干呕起来,吓得身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 司徒琳璟眼尖,忽然道:“贺嫔妹妹这症状,倒像是……” 燕霁雪立即会意,吩咐松月:“快传太医!” 陈子行匆匆赶来,为贺蒹葭仔细诊脉。 片刻后,他面露喜色,躬身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贺嫔娘娘这是喜脉,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贺蒹葭自己也惊呆了,抚着小腹喃喃:“臣妾,臣妾月事一向不准,竟不知……” 刘景煜闻讯赶来,龙颜大悦:“好,真是太好了!贺嫔有赏!” 众嫔妃纷纷上前道贺,唯有赫连明月站在角落,脸上血色尽失。 她死死攥着帕子,指甲掐进掌心。 一个月来,她日日服用坐胎药,夜夜承欢,肚子却毫无动静。 而这个平日不声不响的贺蒹葭,竟不声不响地怀上了龙种! 燕霁雪注意到她的异样,温声道:“丽妃不必心急,你还年轻,好生调理,子嗣总会有的。” 赫连明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娘娘说的是,臣妾是为贺嫔姐姐高兴。” 可她眼中的失落,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回到永和宫,赫连明月终于卸下伪装,将妆台上的脂粉一扫而空! “为什么!”她对着铜镜嘶声低吼,“我日日服药,夜夜承欢,为什么怀不上!那个贺蒹葭凭什么!” 婵儿吓得跪在地上:“主子息怒!许是,许是缘分未到。” “本宫一定要想想办法才是。”赫连明月自言自语道。 暖阳透过窗棂,洒在贺蒹葭苍白的脸上。 她无力地靠在软枕上,又是一阵干呕,宫女急忙递上痰盂。 “还是吃不下东西吗?”燕霁雪蹙眉问道,亲自来看望孕中的贺嫔。 贺蒹葭虚弱地摇头:“回娘娘,臣妾一闻到食物味道就……”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恶心。 燕霁雪环视殿内,目光落在小几上那碟精致的红枣酥上。 那点心色泽诱人,散发着异常浓郁的香气。 第492章 被算计的林若雪 “尽力保胎。”燕霁雪沉声道,“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从本宫库里取。“ 她再次来到贺蒹葭宫中,见对方昏睡不醒,心中忧虑更甚。 那碟红枣酥依旧摆在案上,香气似乎比前几日更浓了些。 “这点心放了多久了?”她问宫女。 宫女回道:“温嫔娘娘日日都送新的来,说这是她家乡的安胎秘方。” 燕霁雪若有所思,吩咐道:“去请温嫔过来。” 温绿韵很快到来,见到贺蒹葭的模样,眼中满是担忧:“娘娘,贺嫔妹妹这是。” “本宫正想问你。”燕霁雪指着那碟红枣酥,“你说这是安胎的方子?” 温绿韵点头:“是臣妾家乡的偏方,红枣补血,配上几味温补的药材,最是安胎养气。”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补充,“臣妾自己也常吃,绝无问题的。” 燕霁雪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便道:“本宫不是疑你。只是贺嫔如今这般状况,还是谨慎些好。” 她命陈子行仔细查验那红枣酥,果然只是普通点心,并无不妥。 温绿韵点了点头,应下了。 走出殿门,燕霁雪缓步走向养心殿。 殿内传来轻柔的谈笑声,她透过半开的殿门,看见刘景煜正握着赫连明月的手,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陛下。“燕霁雪轻声打断,“贺嫔近日胎象不稳,臣妾想请陛下过去看看。” 刘景煜立即放下毛笔,眉头微蹙:“贺嫔还是没好?朕这就去。” 赫连明月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展露温婉笑容:“臣妾也一同去吧,臣妾宫中有些西夏特制的百草丹,最是温养身子。” 三人来到贺蒹葭寝宫时,只见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到圣驾,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快躺着。”刘景煜上前按住她,“身子要紧,不必多礼。” 赫连明月关切地走近:“贺嫔姐姐脸色这般差,定是难受得紧。” 她转身吩咐婵儿,“去将我那白玉瓶装的百草丹取来。” 婵儿很快捧来一个精致的白玉瓶。 赫连明月却不急着给药,而是先递给随行的陈太医:“还请太医仔细查验,确保无误再给贺嫔姐姐服用。” 陈太医接过药瓶,仔细查验后回禀:“陛下,娘娘,此药皆是温补药材配制,于身子无害。” 赫连明月这才亲自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小心喂给贺蒹葭:“姐姐放心,这是西夏王室秘方,最是养胎安神。” 燕霁雪跟刘景煜相视一笑,也觉得她颇有心意。 接下来的四五日,赫连明月日日亲自来送药,看着贺蒹葭服下。 说来也奇,贺蒹葭的身子竟渐渐好转,孕吐减轻,面色也红润了些。 这日,贺蒹葭终于能下地行走,特意来到永和宫道谢。 赫连明月正在院中修剪花枝,见到她来,忙放下银剪迎上前。 “姐姐怎么来了?身子才刚好,该好生休息才是。”她柔声道。 贺蒹葭躬身行礼:“多谢丽妃娘娘赠药之恩,若不是娘娘的百草丹,臣妾怕是至今还下不了床。” 赫连明月连忙扶起她:“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她挽着贺蒹葭的手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姐姐如今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贺蒹葭感激道:“已经大好了,娘娘的药真是神奇,臣妾这几日觉得身子比从前还要轻快些。” “那就好。”赫连明月嫣然一笑,“若是需要,随时来取,这后宫之中,咱们姐妹更该互相照应才是。” 贺蒹葭连连点头,又坐了片刻方才告辞。 待她离去,赫连明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她轻抚着方才修剪的花枝,目光幽深地望向永安宫的方向。 春日午后,御花园里百花争艳,笑语盈盈。 林若微正带着谨瑜在牡丹丛中摘花,六岁的小皇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一朵粉牡丹递给母亲。 林若雪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含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不远处,谨承和谨烨正在追逐嬉戏。 十岁的谨承已然有了储君风范,即便玩耍也保持着仪态,谨烨则活泼好动,笑声清脆如银铃。 赫连明月缓步走到林若雪身旁,柔声道:“德妃姐姐真是好福气,能看着孩子们这般玩耍。” 林若雪微笑颔首:“丽妃妹妹说得是。” 赫连明月目光追随着奔跑的谨承和谨烨,感叹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真是越发优秀了。听说太子前日作的文章,连太傅都赞不绝口,二皇子昨日在骑射课上,也是拔得头筹。” 她忽然压低声音,“不愧是皇后娘娘教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堪当大任。” 林若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仍保持着得体:“是啊,不过我们谨瑜年纪还小,能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好。” 这话里透露出几分不满。 “姐姐说得是。”赫连明月连忙道,“谨瑜殿下乖巧懂事,将来定能当个清闲王爷,逍遥自在。”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掩口道,“哎呀,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太子和二皇子实在太出色了。” 林若雪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平静:“丽妃妹妹多虑了,谨瑜能平安喜乐,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的几日,林若雪渐渐注意到,无论是在嫔妃闲谈中,还是在宫人议论里,谨承和谨烨总是被交口称赞,而谨瑜却鲜少被提及。 即便偶尔说到,也多是乖巧懂事,体贴母亲之类的话,从未有人夸赞他的才学或能力。 这日,林若雪终于忍不住对林若微说起此事:“妹妹可发现,宫中众人似乎都只看重谨承和谨烨?” 林若微正在绣花,闻言抬头笑道:“姐姐多心了,谨瑜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有出息。” “可是谨烨比他还小两岁,就已经常被夸聪明伶俐了。”林若雪蹙眉,“谨瑜如今也该开始习武读书了,却不见有人重视。” 林若微放下绣绷,柔声劝道:“姐姐,谨瑜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已经很好了,何必与其他皇子比较?” 林若雪看着妹妹淡然的神情,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失望。 第493章 药性太强 她想起林若微终究不是谨瑜的生母,自然不会真正为他的前程筹谋。 “妹妹说得是。”林若雪勉强笑笑,“是本宫想多了。” 但她心中已然埋下一根刺。 每当看到谨承和谨烨受到夸赞,而谨瑜被众人忽视时,这根刺就隐隐作痛。 她开始更加关注谨瑜的学业,时常亲自督促他读书习字,甚至暗中打探有哪些名师可请。 夜深人静时,林若雪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熟睡中的谨瑜,轻声自语:“我的瑜儿,母妃绝不会让你永远被埋没。” 二月十二,贺蒹葭生辰,宫中一派喜庆气氛。 众嫔妃齐聚永和宫偏殿,为贺蒹葭庆贺。 殿内张灯结彩,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和贺礼。 刘景煜特意前来,赏下一对翡翠玉镯和十匹云锦:“贺嫔有孕在身,要好生休养,待皇子出生,朕必有重赏。” 燕霁雪也含笑赠礼:“等你生下孩儿,正好与谨容谨安年纪相仿,日后可一同读书玩耍。” 贺蒹葭喜不自胜,连连谢恩。 众嫔妃纷纷上前道贺,唯有林若雪站在人群外围,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她看着贺蒹葭微隆的小腹,又想起燕霁雪方才的话,“与谨烨一同读书玩耍”。 这意味着,将来又会多一个皇子与谨瑜争夺父皇的注意和资源。 宴至中途,林若雪借故离席,独自来到殿外廊下。 春寒料峭,她却觉得心头燥热。 谨瑜已经因为性格温顺而被众人忽视,若是再来一个皇子…… “德妃姐姐怎么独自在此?”赫连明月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声音轻柔如羽,“可是殿内太闷了?” 林若雪迅速收起思绪,转身微笑:“只是出来透透气。” 赫连明月与她并肩而立,望着殿内的热闹景象,似是无意道:“贺嫔妹妹真是好福气,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这般重视,将来这孩子出生,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林若雪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自然,皇室子嗣,本就金贵。” “是啊。”赫连明月轻叹,“只可惜谨瑜殿下,性子太过温厚了些,在这深宫之中,太过老实反而容易吃亏。” 说完便云淡风轻似的离开了。 林若雪独自站在廊下,那句“太过老实反而容易吃亏”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宴席散后,林若雪回到咸福宫。 谨瑜正在练字,见到母亲回来,高兴地举起宣纸:“母妃看!儿臣今日写的字!” 纸上工整地写着“孝悌忠信“四字,笔法虽稚嫩,却十分认真,林若雪看着儿子纯真的笑脸,心中那个邪恶的念头越发清晰。 她温柔地抚摸谨瑜的头:“瑜儿写得真好,去歇息吧,母妃有些累了。” 待谨瑜睡下后,林若雪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香囊。 那是去年她生辰时,贺蒹葭亲手绣给她的。 “德妃姐姐,愿您平安喜乐。”当时贺蒹葭真诚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林若雪猛地攥紧香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不能再犹豫了,为了谨瑜的前程,有些事,不得不做。 “贺蒹葭。”她对着摇曳的烛火轻声自语,“要怪就怪你怀的不是时候。” 二月十二贺蒹葭生辰过后,林若雪开始频繁出入永和宫。 这日午后,她又带着亲手做的点心前来拜访。 “丽妃妹妹的百草丹当真神奇。”林若雪将食盒放在案几上,“贺嫔服用后气色好多了。” 赫连明月含笑为她斟茶:“姐姐过奖了,不过是些寻常药材罢了。” 林若雪轻抿一口茶,状似无意道:“我瞧着那药丸色泽特别,可是加了什么特殊药材?” “也没什么特别的。”赫连明月从妆台抽屉取出一个锦囊,“就是这几味药配的。” 林若雪接过细看,忽然“咦”了一声:“这味雪灵芝,我娘家倒有些珍藏,都是顶级的材料,妹妹若需要,我明日送些过来。” 赫连明月眼前一亮:“那真是再好不过,只是这药材珍贵……” “无妨。”林若雪温婉一笑,“都是为了贺嫔妹妹的身子。” 三日后,林若雪亲自送来一盒上等雪灵芝。 赫连明月打开一看,只见药材晶莹剔透,确非凡品。 “这。”她迟疑道,“似乎与我用的不太一样?” 林若雪从容解释:“这是雪山之巅采摘的,药性更温和些。妹妹若不信,可让太医查验。” 赫连明月不疑有他,将药材收入药柜。 当夜制药时,她特意多放了些这雪灵芝,想着能让药效更好。 殊不知,林若雪早已在药材上做了手脚。 那雪灵芝经过特殊炮制,与百草丹中的另一味药相克,会慢慢损伤胎元。 接下来的日子,赫连明月依旧每日给贺蒹葭送药。 起初一切如常,贺蒹葭甚至觉得身子比从前更轻快了。 直到半月后的一个雨夜,贺蒹葭突然腹痛如绞。 太医们连夜诊治,却只说是胎气不稳,开了些安胎药便离去。 三日后,贺蒹葭在晨起时发现裙摆染血。 陈太医匆匆赶来,把脉后面色大变:“娘娘这是,小产之兆。” 消息传到咸福宫时,林若雪正在教谨瑜写字。 听到宫女禀报,她手中毛笔“啪”地掉在纸上,吓了谨瑜一跳。 “怎么会。”她声音发颤,“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待宫女退下,林若雪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永和宫的方向。 雨丝打在窗棂上,如同她心中无声的泪。 她成功了。 但为何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空虚与罪恶感? 次日清晨,林若雪去探望贺蒹葭。 见到昔日活泼的贺嫔如今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姐姐,”贺蒹葭虚弱地唤她,“我的孩子,没了……” 林若雪握住她冰凉的手,喉头发紧:“妹妹,节哀,身子养好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她忽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药瓶,“这,这不是丽妃的药吗?” 贺蒹葭泪如雨下:“太医说,可能是药性太强。” 林若雪心里一震。 她原本计划让药效慢慢显现,没想到竟直接导致小产。 第494章 你好自为之 而所有人的怀疑都指向了赫连明月。 离开时,她在廊下遇见匆匆赶来的赫连明月。 对方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德妃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林若雪强自镇定:“妹妹别急,太医会查清楚的。” 她轻轻拍了拍赫连明月的肩,“你也是一片好心。” 回到咸福宫,林若雪瘫坐在椅上。 事情的发展远超她的预期。她本只想让贺蒹葭胎象不稳,好让那孩子出生后体弱多病,不会对谨瑜构成威胁。 可现在…… “母妃?”谨瑜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您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林若雪急忙擦去眼角湿意:“没事,母妃只是,被风迷了眼。” 她将谨瑜搂入怀中,嗅着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 为了他,她双手已沾满鲜血。这条路,终究是回不了头了。 贺蒹葭小产的消息如同惊雷,震动了整个后宫。 刘景煜闻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彻查此事。 太医院所有经手贺嫔脉案的太医都被拘来问话,永和宫和咸福宫的宫人也一一受审。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 刘景煜面沉如水,听着陈太医的回禀:“陛下,臣仔细查验过贺嫔娘娘近日所用药物,发现百草丹中有一味雪灵芝,药性被改动过。” “雪灵芝?”刘景煜冷声道,“哪来的?” 陈太医跪地:“是,是德妃娘娘送给丽妃娘娘的,丽妃娘娘将其加入百草丹中。” 燕霁雪坐在一旁,闻言指尖微微一颤。 她看向跪在殿中的林若雪,只见对方脸色苍白,却仍强作镇定。 “德妃。”刘景煜声音冰冷,“你可有话说?” 林若雪抬起头,眼中含泪:“陛下明鉴!臣妾送的确实是上等雪灵芝,绝未做过手脚!臣妾与贺嫔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赫连明月也跪了下来,泣不成声:“陛下,是臣妾疏忽!德妃姐姐好心赠药,臣妾未仔细查验就加入百草丹中,臣妾罪该万死!” 这时,去咸福宫搜查的侍卫回来复命,手中捧着一个暗格中搜出的药方。 陈太医接过一看,脸色大变:“陛下!这方子上记载的炮制之法,正是改变雪灵芝药性的方法!” 林若雪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摇头:“不,这不是臣妾的,臣妾从未见过此物!” 刘景煜将药方掷到她面前:“笔迹是你的,药材是从你宫中搜出的,你还有何话说?” “臣妾冤枉!”林若雪泪如雨下,“定是有人陷害臣妾!陛下明察啊!” 燕霁雪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陛下,此事尚有疑点,德妃与贺嫔素无嫌隙,为何突然下此毒手?” 刘景煜冷笑:“朕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逼视林若雪,“说!你为何要害贺嫔的皇嗣?” 林若雪原本还想替自己说话,可下一刻,刘景煜却道:“你若老实交代,朕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倘若还是嘴硬,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林若雪瞬间瘫在地上,泪如雨下。 她咬紧下唇,半晌才低声道:“臣妾,臣妾一时糊涂,见贺嫔得宠有孕,心生嫉妒,忽而出此下策……” “既已认罪。”刘景煜冷声道,“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林若雪被侍卫拖了出去。 经过燕霁雪身边时,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赫连明月仍跪在地上哭泣:“陛下,臣妾也有罪,若不是臣妾疏忽。” “罢了。”刘景煜疲惫地摆手,“你也是被人利用,日后用药,需更加谨慎。” 待众人退下后,燕霁雪独自留在殿中。 她拾起那张药方,仔细端详。笔迹确实是林若雪的,但她总觉得,历经过那么多波折的林若雪,不会再次做出这么蠢的事。 “松月。”她轻声唤道,“去查查,德妃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第二日,松月带回消息:“娘娘,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前些日子丽妃娘娘常与德妃娘娘说些,关于皇子们的话。” 燕霁雪眸光一凛:“什么话?” “说,说太子和二皇子如何优秀,谨瑜殿下如何,不起眼。”松月低声道,“还说若是贺嫔娘娘生下皇子,谨瑜殿下就更没出头之日了。” 燕霁雪缓缓坐下,心中已然明了。 好个赫连明月,竟用这般手段借刀杀人! 她立即去见刘景煜,将查到的线索一一禀明。 刘景煜闻言沉默良久,最终叹道:“即便如此,德妃下毒是事实,不能不罚。” “陛下。”燕霁雪轻声道,“德妃固然有错,但幕后真凶更该严惩,丽妃此举,不仅害了贺嫔的皇嗣,更险些让德妃蒙冤。” 正当此时,忽有侍卫急报:冷宫中的林若雪悬梁自尽了! 燕霁雪匆匆赶到冷宫时,只见林若雪已被救下,颈间一道深红勒痕。 她扑到榻前,握住林若雪冰凉的手:“何苦如此!你连谨瑜也不顾了吗?” 林若雪睁开眼,泪如泉涌:“娘娘,臣妾一时糊涂,但那张药方,真的不是臣妾的。” 燕霁雪心中一震:“你说什么?” “臣妾确实换了雪灵芝,但只想让贺嫔胎象不稳。”林若雪泣不成声,“那药方,那药方是有人模仿臣妾笔迹。” 燕霁雪立即命人取来药方,仔细比对后果然发现几处细微破绽。 她心中寒意顿生,好精妙的算计!不仅借林若雪之手除掉了贺嫔的胎儿,还要将她置于死地! “本宫知道了。”她为林若雪掖好被角,“你好生休养,一切有本宫做主。” 走出冷宫时,燕霁雪面若寒霜。 然而当她来到永和宫时,却见赫连明月正跪在佛前诵经,面容悲悯,仿佛真的为贺嫔和林若雪伤心。 见到燕霁雪,她泪眼婆娑地迎上来:“娘娘,德妃姐姐她……都是臣妾的错。”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表演,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深宫之中,真心难得,算计却从不缺席。 “丽妃。”她淡淡开口,“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意味深长的四个字,燕霁雪转身离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她心中越积越深的忧虑。 第495章 最好的归宿 赫连明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夜色深沉,燕霁雪独自来到养心殿。 殿内烛火摇曳,刘景煜正对着一幅西夏地图出神。 “陛下。”燕霁雪轻声开口,“臣妾以为,丽妃之事还需深查。” 刘景煜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上的西夏王都: “霁雪,赫连明月是西夏王亲自送来和亲的,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西夏,若说此事是西夏指使,他们应当没有这个胆子。” 燕霁雪心中一沉:“可是陛下,那药方笔迹的破绽,还有德妃宫女的供词……” “朕知道。”刘景煜打断她,语气疲惫,“朕会让人再查。但如今两国交好,不宜因此事大动干戈。”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孤月:“况且,若真是西夏所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燕霁雪骤然明白过来,脸色煞白:“陛下是说,灵儿她在西夏……” “赫连奕若敢指使公主在我大后宫兴风作浪。”刘景煜声音冰冷,“那燕灵儿在西夏的处境,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燕霁雪心里一沉,她立刻写信给燕啸麒,过问他与燕灵儿的近况,并让他迅速回信。 十天之后,燕啸麒终于有了回应。 燕霁雪站在窗前,手中攥着刚刚收到的家书。 燕啸麒的字迹苍劲有力,字里行间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消息: “灵儿与曦儿安好,三日前才在西夏王宫相见,灵儿身为王后,备受尊崇,曦儿聪慧伶俐,已能诵诗,勿念。” 她反复读了几遍,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或许,真是她多虑了?赫连明月的所作所为,可能只是后宫常见的争宠手段,与西夏王室无关? “娘娘。”松月轻声道,“既然大公子安好,您也可放心了。” 燕霁雪将家书仔细收好,轻叹一声:“但愿如此。” 但她心中那丝不安,却始终难以完全消散。 她来到御花园,正遇见赫连明月在亭中抚琴。 琴声悠扬婉转,一如她的人,美丽而难以捉摸。 “丽妃好琴艺。”燕霁雪缓步走近。 赫连明月连忙起身行礼:“娘娘谬赞了,臣妾闲来无事,胡乱弹奏罢了。” 燕霁雪打量着她:“丽妃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可曾想念西夏?” 赫连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自然是想的,尤其是臣妾的侄儿曦儿,最是惹人疼爱。” 这话说得自然无比,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燕霁雪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是啊。”燕霁雪顺着她的话道,“孩子们若能在一处长大,倒是美事一桩。” 赫连明月嫣然一笑:“娘娘说得是,若是两国能永结盟好,这样的美事未必不能成真。” 两人又闲谈片刻,赫连明月始终表现得得体大方,言语间全是对两国交好的期盼。 燕霁雪心中的疑虑,不禁又动摇了几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独自沉思。 赫连明月的表现天衣无缝,大哥的家书也证实了灵儿的平安。或许,真是她多心了? “松月。”她吩咐道,“让西境的人继续留意灵儿的动向。”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然而夜深人静时,燕霁雪仍会莫名惊醒。 她总觉得,赫连明月那双看似纯净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看不透的东西。 这日后宫请安时,赫连明月特意带来一副绣品:“娘娘,这是臣妾新绣的《百子图》,愿我大皇子嗣绵延,国运昌隆。” 绣工精美绝伦,一百个孩童栩栩如生,嬉戏玩闹,甚是可爱。 众嫔妃纷纷赞叹。 燕霁雪也是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丽妃有心了。” 待众人散去后,燕霁雪独自对着那幅《百子图》出神。 图中的谨瑜笑得天真烂漫,而现实中的谨瑜,却已经失去了生母的庇护。 “赫连明月。”她轻声自语,“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若雪被囚禁在冷宫的第三日,燕霁雪终于求得刘景煜同意,前来探望。 冷宫凄清,林若雪独自坐在窗前,往日的光彩早已消失殆尽。 “德妃。”燕霁雪轻声唤道。 燕霁雪在她对面坐下:“本宫已经向陛下求情,陛下答应,只要你诚心悔过,可以从轻发落。” 林若雪忽然笑了,笑声凄楚:“悔过?臣妾是该悔过,悔不该轻信他人,悔不该被嫉妒蒙蔽双眼!” 她猛地抓住燕霁雪的手:“但臣妾以谨瑜的性命起誓,从未想过要害死贺嫔的孩子!臣妾只是,只是想让那孩子体弱些,不会威胁到谨瑜。” 燕霁雪叹了口气,“你自己也有孩子,谨瑜也是从小体弱长大的,你竟忍心让别人的孩子重蹈覆辙,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林若雪痛苦地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很快,刘景煜下定决断,贬林若雪为庶人,送往大觉寺修行,此生不得回京,谨瑜过继给林若微抚养,从此没有第二个母亲。 旨意传到冷宫时,林若雪正在给谨瑜写信。 听到太监宣读圣旨,她整个人都木了。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谨瑜是我的命啊。” 传旨太监冷眼看着:“庶人林氏,即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 林若雪瘫坐在地,脑中一片混乱。 忽然间,她想起赫连明月那些看似无心的话语,那些明褒暗贬的挑拨,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我要见皇后!”她猛地抓住太监的衣摆,“求求你,让我见皇后最后一面!” 燕霁雪得知消息,犹豫之后还是赶来冷宫。 只见林若雪跪在地上,一见她就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娘娘!臣妾冤枉!臣妾是被人设计的!” 她将赫连明月如何挑拨,如何暗示她换药的过程和盘托出,最后泣不成声:“臣妾蠢钝,中了她的圈套,但臣妾以性命起誓,绝未想害死皇嗣!” 又是这句话。 即便她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悲剧已经酿成,那就是她的错。 燕霁雪心里一阵无奈,或许林若雪真的不适合皇宫,去大觉寺修行,说不定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496章 宽慰 燕霁雪扶起她:“但药确实是你换的,这一点无可辩驳。” 林若雪绝望地摇头:“臣妾认罪,但求娘娘小心赫连明月!她绝非表面那般简单!臣妾怀疑,怀疑贺嫔小产之事,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 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那日臣妾送去雪灵芝时,她分明查验过,若真有问题,她为何不说?还有那药方,臣妾从未写过,定是她模仿臣妾笔迹!” 燕霁雪有些无奈。 这些疑点她也想过,但始终找不到证据。 “娘娘。”林若雪死死抓住她的手,“赫连明月此人,心思深沉得可怕,她今日能害臣妾与贺嫔,来日就能害其他人,甚至,甚至敢对娘娘下手!” 她忽然跪下,重重磕头:“臣妾死不足惜,但求娘娘护好谨瑜,那孩子,那孩子是臣妾唯一的挂念了。” 次日清晨,林若雪被押送出宫。 经过永和宫时,她看见赫连明月站在廊下,正含笑目送她离去。 那一刻,林若雪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你等着。” 赫连明月笑容不变,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 马车驶出宫门时,林若雪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困了她半生的皇宫。 她知道,从今往后,谨瑜将唤别人为母妃,而她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赫连明月。”她攥紧衣袖,咬牙切齿,“若我有朝一日能回来,定要你血债血偿!” 而永和宫内,赫连明月正对镜梳妆。 婵儿低声道:“主子,德妃临走前那眼神,怕是恨极了主子。” 赫连明月轻笑:“恨又如何?一个废人罢了。” 她描眉的手顿了顿,“倒是皇后,似乎起疑了。” “那……” “无妨。”赫连明月放下眉笔,“戏,总要慢慢唱才精彩。” 镜中,她的笑容美艳依旧,却让人不寒而栗。 初春的御花园本该是欢声笑语,近日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抑。 刘景煜已连续七日独宠赫连明月,永和宫夜夜笙歌,其他宫殿却冷清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这日请安时,贺蒹葭面色憔悴地坐在角落,郁郁寡欢。 燕霁雪看在眼里,温声劝道:“贺嫔要放宽心,孩子总会再有的。” 贺蒹葭抬头,眼中满是苦涩:“娘娘,臣妾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臣妾心里难安啊。” 燕霁雪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贺嫔,没有证据的事,莫要胡乱猜测。” 她环视众嫔妃,“陛下宠爱谁,自有陛下的道理,诸位妹妹当好本分才是。” 话虽如此,当晚燕霁雪还是委婉地向刘景煜进言:“陛下,近日宫中姐妹似乎都有些郁郁,是否该……” 刘景煜正抱着谨安小心地哄着,头也不抬:“朕知道了,明日会去其他宫里走走。” 然而第二日,他依旧宿在永和宫。 赫连明月更是变着法子讨他欢心,又是跳舞,又是抚琴,又亲手烹制西夏美食,将皇帝的心抓得牢牢的。 燕霁雪见此情形,只好另想办法。 这日傍晚,她特意带着三个皇子来到养心殿。 “父皇!”谨承恭敬行礼,“儿臣近日学了《论语》,特来请父皇指点。” 谨烨也抢着说:“儿臣也是,儿臣跟哥哥一样,太傅夸儿臣有天分!” 唯有谨瑜小心地站在最后,小手里攥着一幅画,却不敢上前。 刘景煜难得露出笑容,仔细考教谨承和谨烨的功课,对两个儿子的进步十分满意。 “很好!”他拍拍谨承的肩,“颇有朕当年的风范。” 又摸了摸谨烨的脑袋,让他再接再厉。 谨瑜鼓起勇气上前,展开手中的画:“父皇……儿臣画了幅山水……” 刘景煜瞥了一眼,淡淡道:“嗯,放着吧,朕有空再看。” 随即起身,“朕还有公务要忙,你们先退下。” 谨瑜举着画站在原地,小脸瞬间苍白。 燕霁雪和旁边的林若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待孩子们退下后,林若微忍不住道:“陛下似乎……对谨瑜有些冷淡。” 燕霁雪轻叹:“自从若雪出事,陛下就对谨瑜有了心结。” 她望向窗外,“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啊。” “娘娘明鉴。”林若微竟然跪了下来,眼中含泪,“近日陛下对谨瑜越发冷淡,那孩子虽然不说,但臣妾看得出来他心里难受……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霁雪放下朱笔,亲自扶她起身:“你的心思,本宫明白,谨瑜那孩子,本宫是看着长大的,他性子温厚,自有他的好处。” 林若微急切道:“可是陛下他……” “陛下是一国之君,难免有偏颇之时。”燕霁雪轻拍她的手,“但你要知道,帝王之心虽难测,血脉之情却割不断,谨瑜是陛下的骨肉,这份父子之情,不会因为一时冷落就消失。” 她望向窗外正在练字的谨瑜,语气越发温和: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在陛下面前为谨瑜争宠,而是好生教导他,让他读书明理,习武强身,待他长成栋梁之材,陛下自然会看到他的好。” 林若微似有所悟:“娘娘的意思是……” “就像园中的树木。”燕霁雪微微一笑,“有的花开得早,有的果结得晚,但只要根基扎实,迟早会有枝繁叶茂的一天,谨瑜现在需要的不是拔苗助长,而是耐心栽培。” 她命人取来一匣子书籍:“这是本宫为谨瑜挑选的,都是些修身养性的好书,你且拿回去,每日陪他读上几页。” 林若微接过书匣,感激涕零:“臣妾代谨瑜谢娘娘恩典。” “去吧。”燕霁雪柔声道,“记住,在这深宫之中,最难得的是一颗平常心,谨瑜有你这个母妃疼爱,已是他的福分。” 林若微离去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燕霁雪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帝王偏心难改,但作为皇后,她必须稳住后宫人心。 这时,谨瑜正好练完字过来请安。 燕霁雪特意将他唤到身边,仔细看他写的字:“这笔‘永’字写得甚好,比前几日有进步。“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97章 半夜遇袭 谨瑜小脸微红:“谢母后夸奖。” “本宫听说你近日在读《孝经》。”燕霁雪柔声问,“可有什么心得?” 谨瑜认真道:“儿臣觉得,孝顺不仅要敬爱父母,更要修身立德,不让父母蒙羞。” 燕霁雪欣慰点头:“说得很好,你要记住,读书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为了明事理、修身心,只要你堂堂正正做人,该你的,谁也夺不走。” 她特意取下一块玉佩赐给谨瑜:“这是你父皇年轻时戴过的,今日本宫替你父皇赏给你,望你牢记今日之言。” 谨瑜郑重接过,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儿臣定不负母后期望。” 待谨瑜离去后,松月轻声道:“娘娘为何不直接向陛下为谨瑜殿下说情?” 燕霁雪摇头:“陛下正在气头上,此时进言反而不好,况且……” 话说到一半,她便不说了。 夜深人静时,燕霁雪独自站在廊下,望着满天星斗。 她想起白日里谨瑜那双纯净的眼睛,想起林若微担忧的神情,心中越发坚定。 “松月。”她轻声吩咐,“日后让谨承和谨烨多带着谨瑜玩耍,兄弟和睦,才是皇室之福。” …… 夜色如墨,嘉宁公主府突然传来凄厉的呼救声。 一个蒙面贼人持刀闯入,将已有七个月身孕的嘉宁公主粗暴地挟持在怀中。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贼人厉声喝道,刀刃在嘉宁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你们,你们疯了,你挟持的可是公主殿下,她有点三长两短,你们……”婢女颤声提醒道,与此同时使眼色给其他人,赶紧把玄大人从宫里叫回来。 “抓的就是公主!”黑衣人狞笑一声,竟一匕首扎在嘉宁胳膊上。 刹那间,强烈地痛楚袭来,嘉宁惨叫一声,她突然感到腹中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腿间涌出:“啊!我的肚子,肚子好痛……” “公主,公主!”婢女慌不择路,朝着黑衣人扔出去一个妆奁匣子,“这些全是宝贝,拿了赶紧滚,别伤害我们公主!” 贼人见情况不妙,慌忙接过匣子逃窜。 公主府顿时乱作一团,侍女们急忙扶住瘫软的嘉宁,只见她月白色的裙摆已被鲜血染得猩红。 “快!快传太医!” 婢女急得满头大汗,“立即进宫禀报皇后娘娘!” 永安宫内,燕霁雪正准备歇下,忽见松月急匆匆进来:“娘娘!嘉宁公主府出事了!公主受惊早产,情况危急!” 燕霁雪立即起身:“陛下呢?” “陛下已经在永和宫歇下了……”松月低声道,“德胜说陛下今日劳累,不便打扰……” 燕霁雪眸光一冷,当即下令:“备轿,传陈太医和张太医随本宫去公主府!再让太医院所有妇科圣手即刻前往!” 公主府内一片混乱。 嘉宁躺在产床上,面色惨白如纸,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前。 见到燕霁雪,她虚弱地伸出手:“皇嫂……救救我的孩子……” 燕霁雪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本宫在这里,太医马上就到。” 陈太医诊脉后脸色凝重:“娘娘,公主受惊过度,胎位不正,血崩之兆……怕是……怕是难保啊……” 嘉宁闻言,泪如雨下:“皇嫂……若是只能保一个……保孩子……求您……” “胡说!”燕霁雪厉声道,“孩子不能没有娘!本宫绝不让你有事!” 她转头对太医们说,“无论如何,母子都要保住!” 她不顾产房血污,亲自守在嘉宁床边。 当嘉宁痛得几乎昏厥时,她一遍遍为她擦汗鼓劲:“嘉宁,坚持住!想想孩子,他还没见过娘亲呢……” 血水一盆盆端出,产婆急得满头大汗:“娘娘,公主力气快耗尽了……” 燕霁雪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参片放入嘉宁口中:“这是百年老参,最能提气死嘉宁,为了孩子,再坚持一下!” 参片果然起了作用,嘉宁渐渐恢复了力气。 终于在黎明时分,一声微弱的啼哭响起,是个男孩,虽然瘦小得像只小猫,却活了下来。 “孩子……我的孩子……”嘉宁虚弱地想要抱孩子,却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太医急忙施救,燕霁雪则小心地将婴儿包裹好。 这时她才注意到,孩子的右脚有些异样,似乎是胎里带来的残疾。 “娘娘……”产婆担忧地看着她。 燕霁雪却温柔地笑了:“无妨。只要母子平安,便是天大的福分。” 她将孩子抱到嘉宁身边,轻声道:“嘉宁,你看,孩子多像你。” 嘉宁悠悠转醒,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泪水再次涌出:“谢谢皇嫂……若不是您……” “好好休养。”燕霁雪为她掖好被角,“本宫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她刚将新生儿交给乳母,出了门,正细心叮嘱注意事项,忽听房梁上传来异响。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淬毒的冷箭直射燕霁雪心口! 冷光闪烁,竟避无可避! “娘娘小心!”松月惊呼一声,猛地冲上去将燕霁雪推开,自己却硬生生挡下了那一箭! “噗嗤”一声,箭矢穿透松月的肩胛骨,涌出的鲜血竟是骇人的墨黑色! “松月!”燕霁雪大惊失色,急忙扶住瘫软的松月。 公主府的侍卫们一拥而上,那黑衣人见行刺失败,立刻飞身而走。 “立刻去追!”燕霁雪咬牙切齿道。 她顾不得追查凶手,立即将松月平放在榻上。 只见松月面色迅速发青,呼吸微弱,显然箭上淬有剧毒。 “传太医!快!”燕霁雪厉声喝道,同时运起内力,快速封住松月周身大穴,延缓毒性蔓延。 陈太医匆匆赶来,一见松月的伤势顿时脸色大变:“这是……寒冰毒!” “寒冰毒?”燕霁雪心中一凛,“可能解?” 陈太医摇头叹息:“此毒极为阴狠,中者七日之内必死无疑,除非……能找到解药。” 燕霁雪握紧双拳:“何处能有解药?” “这……”陈太医欲言又止,“此毒源自西域,据说只有……只有西域王室才有解药……” 燕霁雪眸光骤冷。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98章 解蛊之法 西域……这与西夏脱不了干系! 她立即下令:“严守公主府!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随后又叫来碧桃,让她立刻飞鸽传书给燕啸麒,让他帮忙寻找解药,务必在七日之内送回来。 望着松月灰白的面孔,燕霁雪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 太医正在为松月诊治,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玄离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闯了进来,面色凝重。 “娘娘,刺客抓到了。”玄离将黑衣人踹倒在地,“是萧卿尘的余孽,来为旧主报仇的。” 燕霁雪眸光一冷:“解药在何处?” 那黑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的笑脸:“解药?哈哈哈……萧王爷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寒冰毒无药可解!” 燕霁雪上前一步,厉声道:“本宫再问一次,解药在哪儿?” 黑衣人突然暴起,口中射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 距离太近,燕霁雪虽及时闪避,毒针仍擦过她的手臂,顿时一阵刺麻。 “娘娘!”玄离大惊,一掌劈晕黑衣人,急忙上前查看。 燕霁雪已迅速封住手臂穴道,但毒针上的剧毒仍在蔓延。 她脸色发白,却强自镇定:“无妨,只是小伤……” 就在这时,刘景煜与赫连明月闻讯赶来。 一进殿,刘景煜突然按住手臂,脸色骤变:“霁雪!你受伤了?” 燕霁雪尚未回答,赫连明月却敏锐地注意到刘景煜捂着手臂的那个动作。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曾听巫师提过,生死蛊能让两人痛感相通,性命相连,难道…… 赫连明月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惊骇。 若真如此,那燕霁雪与刘景煜之间,竟有着如此深刻的羁绊! “陛下不必担心。”燕霁雪强忍疼痛,“只是皮肉伤。” 刘景煜却不由分说地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当看到那发黑的手臂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给朕审,务必审出解药所在!”刘景煜立刻下令。 他执意留在府中照顾燕霁雪,亲自为她输送内力压制毒性。 “陛下不必如此费心。”燕霁雪虚弱地靠在榻上,“臣妾还能撑得住。” 刘景煜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别说话,好生调息。” 燕霁雪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暖意,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谢陛下……”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刘景煜目光深沉,“你若有事,朕……” 他忽然按住心口,显然又感受到燕霁雪的痛楚。 待燕霁雪稍有好转,刘景煜召来玄离,再次叮嘱:“务必审出解药!无论用什么方法!” 玄离领命而去。 刘景煜又对德胜道:“送丽妃回宫。” 赫连明月乖巧行礼:“臣妾告退,愿娘娘早日康复。” 回到永和宫,赫连明月立即召来婵儿:“去查查,陛下与皇后可曾有过同时重伤垂危的时刻?” 婵儿很快带回消息:“主子,听说多年前陛下曾中奇毒,是皇后娘娘以命换命才救回的,后来皇后娘娘生产时难产,陛下也痛苦不堪,两人都险些……” 赫连明月眼中闪过精光:“果然如此!” 她想起西夏巫师说过的话,生死蛊一旦种下,同生共死,无人能解。 但赫连明月不甘心。 她吩咐婵儿:“去找巫师,问问有没有解蛊之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可不能让燕霁雪跟刘景煜一直那样羁绊着。 嘉宁公主府内,新生的婴孩安静地躺在锦绣摇篮中,不哭不闹,乖巧得令人心忧。 太医反复诊脉后,面色沉重地摇头:“公主,小公子胎里不足,五脏虚弱……脉象如游丝,只怕……只怕需要好好将养。” 嘉宁闻言,身子一软,当场晕厥过去。 侍女们慌忙施救,府内顿时乱作一团。 消息传到燕霁雪耳中时,她正守在松月榻前。 接连的打击让她心力交瘁,喉头一甜,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娘娘!”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搀扶。 就在这时,玄离疾步而来,衣袂带风:“娘娘!审出来了!您中的寒毒,需以那歹徒的心头血为药引,方可解毒!” 太医立即照方配药,取来歹徒的鲜血加入药中。 一碗墨黑的汤药下肚,燕霁雪果然觉得体内寒意渐消,苍白的脸颊终于恢复些许血色。 然而松月的情况却依旧危急。 昏暗的烛光下,松月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燕霁雪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起这些年来主仆二人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心如刀绞。 那歹徒在严刑下坦言:“松月姑娘中的是另一种奇毒七日断肠散,解药只有下毒之人才有点小的……小的实在不知啊!” 已经过去三日了,恐怕燕啸麒那边就算找到解药,也没办法四天之内送回来。 还得靠她们自己。 燕霁雪强撑病体,来到关押歹徒的密室。 “本宫可以放你走。”她对那歹徒道,声音冷如寒冰,“但你要帮本宫找到你的同伙,拿到解药。” 歹徒难以置信地抬头:“娘娘当真放我走?“ “本宫一言九鼎。”燕霁雪眸光如刀,“但你若敢耍花样,天涯海角,本宫必取你性命,你若能取回解药,本宫不仅饶你不死,还赏你黄金千两。” 歹徒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咬牙道:“小的遵命!” 当夜,那歹徒果然挣断绳索,悄悄逃离公主府。 玄亲自带人暗中跟踪,只见他七拐八绕,专挑偏僻小巷,最终消失在城南一处荒废的宅院中。 “娘娘。”玄离回报,“那处宅院看似废弃,实则暗藏玄机。属下发现院中有新鲜脚印,不止一人。” 燕霁雪握紧手中茶盏:“继续盯着,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七日期限将至,松月已危在旦夕。 燕霁雪日夜守在她身边,用内力为她续命。 看着松月痛苦的模样,她眼中第一次露出狠厉之色:“若松月有事,本宫定要那些人陪葬!” 第四日深夜,那歹徒终于出现在城外山林中。 他按照约定发出三声猫叫,片刻后,林中传来回应。 几个黑影从树丛中钻出,为首的蒙面人冷声道:“老七?你怎么逃出来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99章 你不得好死 歹徒按照燕霁雪教的话回道:“那皇后中毒已深,府中大乱,我趁乱逃出来的。” 蒙面人疑心未消:“可有尾巴?” “绝对没有!我绕了三天才敢来……” 话未说完,玄离已经带人杀到!霎时间林中刀光剑影,厮杀声惊起一片飞鸟。 “有埋伏!”蒙面人厉喝一声,挥刀迎战。 这些歹徒武功高强,招招狠辣,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玄离剑如游龙,直取为首蒙面人。 两人交手数十招,竟不分胜负。 就在这时,那投降的歹徒突然反水,从背后一刀刺向玄离! “大人小心!”一个侍卫飞身挡刀,当场毙命。 玄离怒极,剑势陡然凌厉,终于一剑挑飞蒙面人的面巾。 面巾下竟是一张刀疤纵横的脸! 战斗越发激烈。 燕霁雪派来的精锐侍卫与这些亡命之徒殊死搏斗,林中顿时尸横遍地。 最终,玄离一剑刺穿刀疤脸的心脏,其余歹徒见首领已死,纷纷束手就擒。 “解药在哪?”玄离厉声问道。 一个歹徒颤声道:“在……在首领怀中……” 玄离果然从刀疤衣服中搜出一个小瓷瓶。 他立即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公主府。 燕霁雪拿到解药时,松月已经气若游丝。 她亲自将解药喂入松月口中,紧张地守在一旁。 半个时辰后,松月的脸色渐渐恢复,呼吸也平稳下来。 太医诊脉后欣喜道:“娘娘,毒性开始退了!松月姑娘有救了!” 燕霁雪这才长舒一口气,跌坐在椅上。 连日来的担忧让她筋疲力尽,但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这些苦难,这些伤痛,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无论是前朝余孽,还是其他什么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黎明时分,燕霁雪独自站在廊下,玄离前来复命:“娘娘,所有活口都已押入天牢,只是……那刀疤脸临死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王爷的仇,总会有人报。” 燕霁雪冷笑:“萧卿尘人都半死不活了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她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天牢,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天牢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 燕霁雪一袭玄色宫装,缓步走入这人间地狱。 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清晰,如同死亡的鼓点。 “带萧卿尘。”她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狱卒拖来一个形销骨立的人形。 曾经的西夏湘王,如今只剩下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 萧卿尘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燕霁雪时迸发出最后的恨意。 “带他去见见他的忠臣。”燕霁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萧卿尘被拖到那些被俘的歹徒面前时,死士们全都愣住,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们誓死效忠的湘王?”燕霁雪的声音如同冰刃,“看看你们的主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 一个歹徒挣扎着抬起头:“休要骗我们!王爷英明神武,怎会是这般模样!” 燕霁雪示意狱卒抬起萧卿尘的脸。 那张曾经俊美无俦的面容,如今布满污垢与伤痕,唯有眼中的怨毒依旧鲜明。 “认不出来?”燕霁雪轻笑,“也难怪,你们王爷如今这副尊容,确实与从前判若两人。” 萧卿尘嘶声道:“燕霁雪,你这贱人,要杀便杀……何必羞辱本王……” “杀你?”燕霁雪摇头,“那太便宜你了,本宫要让你活着,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野心如何化为泡影,让你那些忠心的部下如何唾弃你。” 她走到一个年轻的歹徒面前:“你叫赵贵是吧?本宫查过,你一家老小都死在萧卿尘的阴谋中,你却还在为他卖命,可笑不可笑?” 赵贵猛地抬头:“你胡说!” “胡说不胡说,你心里清楚。”燕霁雪淡淡道。 她又看向另一个歹徒:“你妹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送给西夏贵族当玩物?而牵线搭桥的,正是你们敬爱的王爷。” 歹徒们开始骚动,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生根发芽。 萧卿尘疯狂挣扎:“燕霁雪!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燕霁雪终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卿尘,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众叛亲离,苟延残喘,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了,这才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萧卿尘瞳孔骤缩,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 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王爷!”一个老部下终于认出他,失声痛哭。 但更多的歹徒开始唾骂:“骗子!枉我们为你卖命!” 燕霁雪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萧卿尘最后的一口气,终于断了。 不是死于肉体之痛,而是死于信念的崩塌。 “好好看着,”她对歹徒们说,“这就是背叛家国、残害百姓的下场。” 当她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萧卿尘最后一声嘶吼:“燕霁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沉寂。 天牢外,阳光刺眼。 燕霁雪微微眯起眼,感受着久违的暖意。 “娘娘。”玄离低声道,“萧卿尘……断气了。” 燕霁雪望着湛蓝的天空,轻声道:“拉出去,扔了吧。” 回到宫中,燕霁雪独自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不是为萧卿尘超度,而是为所有因他而死的无辜生灵。 松月养伤期间,司徒琳璟与温绿韵相约前来探望。 两人提着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着各色补品。 “松月姑娘可好些了?”司徒琳璟关切地问,“臣妾带了些血燕来,最是补气血。” 温绿韵也道:“臣妾做了些茯苓糕,健脾安神,松月姑娘尝尝。” 燕霁雪含笑看着她们:“你们有心了。” 闲谈间,司徒琳璟忽然压低声音:“娘娘,您可知近日宫中事务由谁打理?” 燕霁雪挑眉:“不是林妃在管着么?” “是林妃主理不错。”温绿韵接口道,“但陛下竟让丽妃协理!如今永和宫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燕霁雪手中茶盏微微一滞:“哦?丽妃协理宫务?”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500章 碧桃的好事 “可不是么!”司徒琳璟愤愤道,“那赫连明月如今好不得意,见天儿往养心殿跑,美其名曰请教宫务,实则……” 她忽然住口,小心地看了眼燕霁雪。 燕霁雪却笑了:“实则什么?接着说。” 温绿韵轻声道:“臣妾听说,丽妃常深夜还在养心殿请教,有时直至天明才归……” 司徒琳璟忍不住道:“娘娘!那赫连明月绝非善类,您可得提防着些!” 燕霁雪静静听着,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良久,她忽然轻笑一声:“本宫知道了。” 待二人离去后,燕霁雪独自坐在窗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碧桃。”她轻声唤道。 “娘娘。”碧桃无声走了出来。 燕霁雪从妆匣深处取出一个小瓷瓶:“把这个,想办法下在丽妃的饮食里。” 碧桃接过瓷瓶,面色不变:“奴婢明白。” 三日后,碧桃回来复命:“娘娘,事成了,丽妃近日饮的玫瑰露中,都加了料。” 燕霁雪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她就算再怎么蹦跶,又能怎么样?”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依旧美丽的容颜,轻声道:“在这深宫之中,恩宠如流水,唯有子嗣才是根本,而你……赫连明月……” 未来很长时间内,你都不会有孩子了。 嘉宁长公主与玄离的孩子被赐名玄翼,满月宴这日,公主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嘉宁长公主抱着孩子,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 虽然小公子仍旧瘦弱,但总算能正常进食,还会发出微弱的哭声。 燕霁雪与刘景煜一同前来,身后宫人捧着各式贺礼。 燕霁雪亲自将一枚沉甸甸的赤金长命锁戴在孩子颈间,柔声道:“愿我们玄翼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刘景煜也赐下厚赏,又特意加派太医常住公主府,确保孩子安康。 明懿长公主挺着微隆的肚子,由燕啸虎小心搀扶着走来。 她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东海珍珠,轻轻放在孩子襁褓旁:“姐姐,这是我特意为玄翼求的珍珠,能安神定惊,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嘉宁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道谢。 宴至中途,燕霁雪觉得有些闷热,便信步来到后院透透气。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海棠花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忽然,她听见假山后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透过花木缝隙,她看见自己的贴身婢女碧桃正与侍卫雁鸣站在一处。 “这个你拿着。”雁鸣将一个小布包塞给碧桃,“前日出宫时买的,想着……想着你可能喜欢。” 碧桃低头接过,声音细若蚊蚋:“多谢雁鸣哥哥……” 月光照在碧桃脸上,映出两团可疑的红晕。 雁鸣也是耳根通红,手足无措地站着。 两人沉默片刻,雁鸣忽然道:“我……我前日升了副统领,月俸涨了……” 碧桃抬头,眼中闪着光:“真的?那……那很好……“ 又是一阵沉默。 雁鸣似乎鼓足了勇气:“碧桃,我……我其实……” 就在这时,碧桃突然瞥见远处的燕霁雪,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慌忙退开一步:“奴婢告退!” 雁鸣也惊慌失措地行礼:“属下告退!” 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匆匆各自离去。 燕霁雪站在原地,唇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她想起碧桃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早该到了婚配的年纪。 雁鸣更是跟了她多年的侍卫,人品武功都是上佳。 “娘娘,奴婢,奴婢刚刚……” “无事,回去吧。”燕霁雪笑了笑,没有多言。 回到宴席上,燕霁雪特意留意了二人。 只见碧桃侍立在一旁,始终低着头,耳根却还红着。 雁鸣在远处值守,目光不时飘向这边,与碧桃视线相触时又慌忙避开。 刘景煜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声问:“怎么了?” 燕霁雪轻笑:“陛下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刘景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会意一笑:“雁鸣跟了朕多年,也该成家了。” “是啊。”燕霁雪若有所思,“碧桃也是个好的,做事稳妥,性子也越来越沉稳了?。” 宴席结束后,燕霁雪特意留下碧桃伺候。 更衣时,她状似无意地问:“碧桃,你今年二十有四了吧?” 碧桃手一颤,梳子差点落地:“回娘娘,是……” “可有中意的人家?”燕霁雪透过铜镜看她,“若有,本宫可为你做主。” 碧桃顿时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娘娘……” “傻丫头。”燕霁雪转身扶起她,“女子总要嫁人的,本宫瞧雁鸣那小子不错,你若愿意……” 碧桃脸红得快要滴血,“娘娘莫要笑话奴婢了,奴婢说不嫁人便不嫁人。” 燕霁雪无奈,只当她是害羞。 “松月。”燕霁雪叫来松月,“你可注意到碧桃近日有些不同?” 松月闻言笑道:“娘娘也发现了?那丫头最近总魂不守舍的,绣花时常常走神。” 燕霁雪沉吟片刻:“去查查,她近日都与谁接触。” 她是想再确定一下。 两日后,松月带回消息:“娘娘猜得不错,碧桃最近常与雁鸣侍卫见面,有时是传递物品,有时是……说几句话。” 她压低声音,“守夜的宫女说,曾见他们在西偏殿廊下说话,雁侍卫还送了碧桃一支银簪。” 燕霁雪唇角微扬:“雁鸣跟了陛下多年,是个可靠的人,碧桃也到了年纪……” 她再次召来碧桃,状似无意地提起此事,想为二人做媒。 碧桃正在为她梳头,闻言手一颤,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奴婢真的不想嫁人!求娘娘别再提了!” 燕霁雪一怔。 她原以为碧桃会羞涩应下,没想到反应如此激烈。 “你这是怎么了?”她柔声道,“雁鸣人品端正,又是御前侍卫,与你正是般配。” 碧桃只是摇头,眼圈却红了:“奴婢……奴婢配不上雁侍卫……求娘娘别再说了……” 燕霁雪见她如此,只得暂时作罢。 但心中疑虑更甚,便让松月继续留意。 又过了几日,松月忧心忡忡地回报:“娘娘,事情有些蹊跷,碧桃似乎……在躲着雁侍卫,前日雁侍卫在宫门口等她,她竟绕道走了。” 燕霁雪蹙眉:“可查出原因?” 第501章 另外的选择 松月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怕是碧桃心里有顾忌。” 燕霁雪干脆直接将碧桃叫了过来,打算最后问她一次。 “娘娘!”可没想到碧桃听了她的话,当即眼圈瞬间就红了,“您别再为奴婢操这份心了!奴婢说过无数次,奴婢不嫁人,这辈子就在宫里伺候您,哪儿也不去!” 燕霁雪放下书卷,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她:“快起来,地上凉,你这又是何苦?女子终归要有个归宿,我总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碧桃却不肯起,反而抬起头,眼神异常决绝:“娘娘若是嫌奴婢笨手笨脚,打发奴婢去洒扫庭院也好,去浣衣局也罢,奴婢绝无怨言!但若是再用成亲的事赶奴婢走……” 她猛地磕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地面,声音颤抖却清晰,“奴婢……奴婢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也好过离开娘娘。” 燕霁雪被她话语里的决绝惊得心头一颤。 看着地上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深知这丫头外表柔顺,内里刚烈,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终是软下心肠:“罢了罢了,快起来,本宫不提了,总行了吧?” 碧桃这才抽噎着站起身,依旧低着头,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 燕霁雪看着碧桃这般模样,心中疑窦渐生。 她并非真想赶碧桃走,只是觉得她与雁鸣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愫流动,若两情相悦,成全他们也是一桩美事。 可碧桃反应如此激烈,莫非是雁鸣那边…… 思及此,她挥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去,悄悄请御前侍卫雁鸣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找他,莫要声张。” 不多时,雁鸣随着小太监躬身入内。 他身着侍卫劲装,身姿挺拔,面容英朗,行动间带着武人的利落。 见到皇后,他立刻单膝跪地行礼,神色恭敬:“卑职雁鸣,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召见,有何吩咐?” 燕霁雪让他起身,赐了座,并未绕太多圈子,温和地问道:“雁鸣,你在宫中当差也有些年头了,本宫瞧着你一向稳重可靠,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觉得本宫身边的碧桃如何?” 雁鸣显然没料到皇后会问这个,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眼神飘忽了一瞬,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都低了几度:“回娘娘话……碧桃姑娘……她、她很好。” “哦?哪里好?”燕霁雪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语气依旧平淡。 雁鸣似乎放松了些,眼神里透出真诚的光彩:“碧桃姑娘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做事又细心周到,性子活泼,笑起来……很好看,而且她很坚强,从不抱怨辛苦,卑职觉得……她各方面都很好。” 他话语里的欣赏和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燕霁雪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有了几分底,但还有一个心结必须解开。 她放下茶盏,声音放缓,却带着一丝审视:“雁鸣,你是个实诚人,本宫再问你一句,你心里……可还放着灵儿?” 雁鸣闻言猛地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很快便化为一片坦然的释然。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娘娘明鉴,过去的事……卑职早已不敢奢望,也真正放下了,如今对碧桃姑娘……并非是寻求慰藉或移情, 是日久天长,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是真心实意觉得她好,想……想一辈子对她好,护着她,让她开心。”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格外真挚有力。 燕霁雪看着他眼中坚定的光芒,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今日之事,勿对外人言。” “卑职明白,谢娘娘,卑职告退。”雁鸣行礼后,躬身退了出去,步伐都比来时轻快了些。 待雁鸣的脚步声远去,燕霁雪才转向内侧那面精美的苏绣屏风,轻声道:“出来吧。” 只见碧桃慢吞吞地从屏风后挪了出来。 她显然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指紧张地绞着衣带,眼神躲闪,不敢看燕霁雪。 “他的话,你都听到了?”燕霁雪拉过她的手,感觉她指尖冰凉,“雁鸣是个可靠的人,他的话,本宫听着是真心的,他既已放下前尘,又对你情深意重,你……” “娘娘!”碧桃猛地抽回手,再次跪了下来,这次却没有哭,只是倔强地摇着头,“奴婢谢谢娘娘为奴婢费心!雁鸣……雁鸣他的心意,奴婢……奴婢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感动,可是……可是奴婢还是不能答应成亲!” “这又是为何?”燕霁雪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你既知他心意,也并非对他无情,为何……” 碧桃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抗拒,声音急切: “娘娘,成了亲,奴婢就要出宫了,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日日在您身边伺候了,宫规森严,嫁为人妇的宫女,哪能轻易再入宫闱?奴婢舍不得娘娘!”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语气里带着超越她年龄的清醒: “再者……成了亲,就是进了另一个笼子,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打理家务,终日困于方寸之地。 奴婢在宫里这些年,虽为奴婢,却有娘娘护着,行动起居,反而比许多高门里的夫人奶奶们更自在些,奴婢不想失去这份自由!” 她顿了顿,又认认真真开口,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奴婢觉得,现在这样就好……能偶尔见见他,说几句话,心里记挂着,但不必被名分束缚,不必去应付那许多繁琐人事。 成了亲,日子未必就如现在这般轻松快活,说不定……反而不会幸福。” 燕霁雪怔怔地看着碧桃,这番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以为碧桃只是舍不得她或是害羞扭捏,却没想到这丫头心里竟藏着这般透彻甚至近乎叛逆的想法。 她对自由和现状的珍视,远超过对成亲的向往。 她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复杂而深沉。 第502章 捧杀 她再次扶起碧桃,语气不再强求:“本宫竟不知,你想了这许多……也罢,此事本不再逼你,你的心意,你的顾虑,本宫都明白了。 日子是你自己的,如何选择,终究要你自己想清楚,无论你作何决定,本宫……都依你。” 碧桃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感激光芒,低声道:“谢娘娘成全。” 燕霁雪看着她,心中暗叹:这丫头,竟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 或许,她选择的这条路,未必不是另一种明智。 …… 连着几日来,燕霁雪总觉得宫中气氛有些异样。 来往请安的妃嫔们眼神闪烁,窃窃私语声在她经过时会倏然停止,换上恭敬却略显刻意的笑容。 就连她宫中几个较为活络的小宫女,也在打扫擦拭时交换着欲言又止的眼色。 这日,她正翻阅尚宫局送来的账册,碧桃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屏退左右后,低声道: “娘娘,宫外……以及前朝,近来有些关于太子的流言传得甚嚣尘上。” 燕霁雪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哦?都说些什么?” “说……说太子殿下虽年仅十岁,却已显露出仁君之相,德才兼备,聪慧过人,是……是天命所归的未来天子。” 碧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安,“还说陛下英明神武,太子殿下承继陛下与娘娘您的优良品德,实乃我朝之福。” 账册被轻轻合上。 燕霁雪的面色沉静如水,眸底却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天命所归?”她轻声重复,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好一个天命所归,这般赞誉,竟放在一个十岁孩童身上?” 她几乎立刻嗅到了其中浓烈的“捧杀”意味。 将谨承捧得如此之高,近乎神化,其心可诛。 一来,这等于将谨承置于炭火之上,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其他有皇子的妃嫔嫉恨, 二来,更是最阴险的一招,离间。 皇帝刘景煜正当盛年,雄才大略,最是大展宏图之时。 这般大肆宣扬太子如何天命所归,将他这个父皇置于何地? 哪怕他再疼爱谨承,听得多了,心中岂能毫无芥蒂? 帝王心术,最忌惮的就是有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过早地觊觎或被认为能取代自己。 “去,请太子过来一趟。”燕霁雪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太子谨承很快便到了。 他穿着杏黄色的常服,身量虽未长成,但步履沉稳,仪态端正,小小年纪已自有威仪。 见到燕霁雪,他规规矩矩地行礼,带着对养母天然的亲近与敬重。 “儿臣给母后请安。” “承儿过来坐。”燕霁雪挥退众人,只留母子二人在内殿。 她并未直接提及流言,而是温和地问了问他的功课和近日起居。 谨承一一答了,条理清晰,态度恭谨。 燕霁雪凝视着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承儿,近日宫外有些关于你的议论,你可曾听闻?” 谨承微微一怔,随即那双过于早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低下头,轻声道: “回母后,儿臣……略有耳闻。” “哦?你如何看?”燕霁雪心中微紧,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谨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丝毫得意或惶恐。 反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母后,那些话,并非儿臣所愿,亦非儿臣所能承受。 儿臣深知,与父皇相比,儿臣如同萤火,差之远矣。 父皇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儿臣终其一生,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真诚的敬仰和自知之明: “那些溢美之词,不过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儿臣能做的,唯有更加勤勉,读书习武,修心养性,希望能稍稍触及父皇的背影。 不负父皇与母后的期望,将来能为我朝、为百姓略尽绵力,便已是儿臣最大的福分。” 燕霁雪听着他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 这孩子的心性竟如此通透老练。 可他才十岁,本该更无忧无虑些,却早已深谙宫廷生存的法则,不得不如此谨慎谦卑。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柔声道: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母后就放心了。 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越是身处高位,越要谨小慎微。 外间的风言风语,不必放在心上,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谨承郑重应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略显高昂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刘景煜处理完政务,信步走来永安宫,恰好行至殿门外,将谨承那一番肺腑之言听了个真切。 他原本因前朝流言而有些微不悦的心,如同被熨烫过一般,瞬间变得舒坦平和。 那些关于天命所归的浮夸话语,在儿子这番清醒自知对比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微不足道。 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带着谨承出来,二人都有些讶然。 谨承恭敬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他当年模样,刘景煜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欣然。 “承儿近来长得愈发结实了,不如随父皇去演武场试练试练?”他拍了拍谨承的肩膀,笑着问。 谨承漆黑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亮光,看了看燕霁雪,才急忙应声,“儿臣遵旨。” 演武场上,刘景煜看着一身利落骑射装束的谨承,淡淡笑道: “朕听闻你近日功课不曾落下,箭术也不知生疏了没有,让朕看看。” 谨承沉稳应是,取弓搭箭、凝神开弓,动作一气呵成,虽力量尚且不足,但姿势标准,目光专注。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正中靶心稍偏的位置,比起他上次演示,进步颇多。 刘景煜眼中真正闪过一抹惊讶。 他知道谨承勤奋,却没想到进步如此神速。 他面上不显,只点了点头:“尚可,还需勤加练习,力道方面需要提升。” “是,儿臣遵命。”谨承恭敬回答,并无半分骄矜之色。 看着儿子谦卑而努力的模样,刘景煜心中那最后一点因流言而起的疙瘩也消散了。 第502章 捧杀 她再次扶起碧桃,语气不再强求:“本宫竟不知,你想了这许多……也罢,此事本不再逼你,你的心意,你的顾虑,本宫都明白了。 日子是你自己的,如何选择,终究要你自己想清楚,无论你作何决定,本宫……都依你。” 碧桃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感激光芒,低声道:“谢娘娘成全。” 燕霁雪看着她,心中暗叹:这丫头,竟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 或许,她选择的这条路,未必不是另一种明智。 …… 连着几日来,燕霁雪总觉得宫中气氛有些异样。 来往请安的妃嫔们眼神闪烁,窃窃私语声在她经过时会倏然停止,换上恭敬却略显刻意的笑容。 就连她宫中几个较为活络的小宫女,也在打扫擦拭时交换着欲言又止的眼色。 这日,她正翻阅尚宫局送来的账册,碧桃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屏退左右后,低声道: “娘娘,宫外……以及前朝,近来有些关于太子的流言传得甚嚣尘上。” 燕霁雪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哦?都说些什么?” “说……说太子殿下虽年仅十岁,却已显露出仁君之相,德才兼备,聪慧过人,是……是天命所归的未来天子。” 碧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安,“还说陛下英明神武,太子殿下承继陛下与娘娘您的优良品德,实乃我朝之福。” 账册被轻轻合上。 燕霁雪的面色沉静如水,眸底却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天命所归?”她轻声重复,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好一个天命所归,这般赞誉,竟放在一个十岁孩童身上?” 她几乎立刻嗅到了其中浓烈的“捧杀”意味。 将谨承捧得如此之高,近乎神化,其心可诛。 一来,这等于将谨承置于炭火之上,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其他有皇子的妃嫔嫉恨, 二来,更是最阴险的一招,离间。 皇帝刘景煜正当盛年,雄才大略,最是大展宏图之时。 这般大肆宣扬太子如何天命所归,将他这个父皇置于何地? 哪怕他再疼爱谨承,听得多了,心中岂能毫无芥蒂? 帝王心术,最忌惮的就是有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过早地觊觎或被认为能取代自己。 “去,请太子过来一趟。”燕霁雪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太子谨承很快便到了。 他穿着杏黄色的常服,身量虽未长成,但步履沉稳,仪态端正,小小年纪已自有威仪。 见到燕霁雪,他规规矩矩地行礼,带着对养母天然的亲近与敬重。 “儿臣给母后请安。” “承儿过来坐。”燕霁雪挥退众人,只留母子二人在内殿。 她并未直接提及流言,而是温和地问了问他的功课和近日起居。 谨承一一答了,条理清晰,态度恭谨。 燕霁雪凝视着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承儿,近日宫外有些关于你的议论,你可曾听闻?” 谨承微微一怔,随即那双过于早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低下头,轻声道: “回母后,儿臣……略有耳闻。” “哦?你如何看?”燕霁雪心中微紧,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谨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丝毫得意或惶恐。 反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母后,那些话,并非儿臣所愿,亦非儿臣所能承受。 儿臣深知,与父皇相比,儿臣如同萤火,差之远矣。 父皇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儿臣终其一生,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真诚的敬仰和自知之明: “那些溢美之词,不过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儿臣能做的,唯有更加勤勉,读书习武,修心养性,希望能稍稍触及父皇的背影。 不负父皇与母后的期望,将来能为我朝、为百姓略尽绵力,便已是儿臣最大的福分。” 燕霁雪听着他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 这孩子的心性竟如此通透老练。 可他才十岁,本该更无忧无虑些,却早已深谙宫廷生存的法则,不得不如此谨慎谦卑。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柔声道: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母后就放心了。 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越是身处高位,越要谨小慎微。 外间的风言风语,不必放在心上,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谨承郑重应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略显高昂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刘景煜处理完政务,信步走来永安宫,恰好行至殿门外,将谨承那一番肺腑之言听了个真切。 他原本因前朝流言而有些微不悦的心,如同被熨烫过一般,瞬间变得舒坦平和。 那些关于天命所归的浮夸话语,在儿子这番清醒自知对比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微不足道。 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带着谨承出来,二人都有些讶然。 谨承恭敬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他当年模样,刘景煜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欣然。 “承儿近来长得愈发结实了,不如随父皇去演武场试练试练?”他拍了拍谨承的肩膀,笑着问。 谨承漆黑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亮光,看了看燕霁雪,才急忙应声,“儿臣遵旨。” 演武场上,刘景煜看着一身利落骑射装束的谨承,淡淡笑道: “朕听闻你近日功课不曾落下,箭术也不知生疏了没有,让朕看看。” 谨承沉稳应是,取弓搭箭、凝神开弓,动作一气呵成,虽力量尚且不足,但姿势标准,目光专注。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正中靶心稍偏的位置,比起他上次演示,进步颇多。 刘景煜眼中真正闪过一抹惊讶。 他知道谨承勤奋,却没想到进步如此神速。 他面上不显,只点了点头:“尚可,还需勤加练习,力道方面需要提升。” “是,儿臣遵命。”谨承恭敬回答,并无半分骄矜之色。 看着儿子谦卑而努力的模样,刘景煜心中那最后一点因流言而起的疙瘩也消散了。 第503章 挑拨离间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赞赏和作为父亲的骄傲。 是夜,重华殿。 烛光摇曳,帐幔低垂。 赫连明月依偎在刘景煜身侧,青丝垂落,声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 她似是无意间提起,语气带着几分义愤: “陛下,臣妾今日听闻宫外有些不着调的风声,真是气人极了。” 她纤纤玉指轻轻划过皇帝的胸膛,带着撒娇的意味, “那些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竟把太子殿下夸得那般天花乱坠,说什么天命所归。 太子殿下自然是极好的,皇后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自然是咱们东序最好、最出色的皇子,臣妾瞧着也喜欢得紧呢,可偏偏……” 她将谨承高高捧起,每一句赞美都听起来真挚无比,仿佛只是单纯地为太子和皇后抱不平。 “可是呀……”她话锋轻轻一转,语气带上些许担忧,“这般夸大其词,若是传到不知情的人耳中,岂不是要给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招惹是非? 太子殿下年纪还小,正当潜心学习,怎禁得起这般捧杀? 真是其心可诛!陛下您定要明察,莫要让小人离间了天家父子情深才是。” 她的话语听起来句句在维护谨承和燕霁雪,谴责传播流言之人,甚至提醒皇帝注意不怀好意之人的离间。 然而,在她一遍遍强调谨承的优秀和燕霁雪的教导有方时,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流言和刘景煜微妙心境的此刻。 这些话就如同最细腻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深处。 刘景煜闭着眼,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困倦,并未多言。 但赫连明月知道,她的话已经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帝王的心湖。 她依偎得更紧些,唇角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极淡、极隐秘的弧度。 燕霁雪啊燕霁雪,你优秀又如何,厉害又如何,过满则亏的道理你竟不懂,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几天后的一天,碧桃捧着燕霁雪赏赐给贺蒹葭的一对玲珑白玉瓷瓶,心事重重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那日燕霁雪找她谈过话之后,她虽然拒绝了对方出宫嫁人的提议,可后来再见雁鸣,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总想躲避着他。 这种感觉格外煎熬,快把她逼疯了。 她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将心里话完全亮出来,至于日后怎样,日后再说罢了。 就在一个回廊转角,一抹鲜艳夺目的色彩骤然映入眼帘。 碧桃没来得及闪躲,收势不及,竟直直撞了上去! “啪!”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碧桃只觉得怀中一轻,低头看去,那对娘娘特意吩咐要小心护送的白玉瓷瓶,已然摔落在青石地上,成了无数碎片。 而被她撞到的人,正是宠冠后宫的赫连丽妃。 今日她穿着一身石榴红锦裙,云鬓珠翠,艳光四射。 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得身旁侍女及时扶住才站稳。 “奴婢该死!冲撞了娘娘,奴婢该死!”碧桃瞬间脸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声请罪。 冲撞宠妃,损毁御赐之物,哪一条都够她吃不了兜着走。 赫连明月柳眉微蹙,抚了抚被撞到的胳膊,目光落在跪地颤抖的小宫女身上,认出了是皇后身边的碧桃。 她红唇微启,正要说话…… “发生何事?”一个沉稳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 雁鸣正巡逻至此,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几乎是立刻冲了过来,先是迅速扫了一眼现场,看到碧桃跪地、赫连明月面色不虞、以及满地碎片,心下顿时明了。 他强压住想去扶碧桃的冲动,率先向赫连明月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急切: “卑职参见丽妃,娘娘受惊了,此事……想必是这宫女一时不慎,绝非有意冲撞娘娘,还望娘娘大人大量,饶她这次。” 赫连明月何等敏锐之人。 雁鸣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担忧眼神,以及他下意识挡在碧桃身前半步的姿态,尽数落入她眼中。 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跟玩味,面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宽和温婉的表情。 “无妨,”她声音柔和,轻轻抬手,“不过是意外罢了,本宫又岂是那般小气之人?快起来吧。” 后一句是对碧桃说的。 碧桃惊魂未定,颤抖着谢恩:“谢、谢娘娘恩典……” 赫连明月目光在雁鸣和碧桃之间流转一圈,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只是日后行走宫闱,还需小心些才是,莫要再这般魂不守舍了。 这次摔的是瓶子,下次若惊了圣驾,可就没人能替你求情了。” 她语带双关,既点了碧桃,似乎也瞥了雁鸣一眼。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碧桃连忙磕头。 赫连明月不再多言,仪态万方地扶了扶鬓角。 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领着侍女翩然离去。 雁铭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低声道:“快起来,没事了。” 他想伸手,又碍于宫规缩回,只眼中满是关切。 碧桃低着头站起身,脸上依旧毫无血色,看也不敢看他,匆匆收拾了碎片残骸,逃也似的离开了。 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赫连明月端着一碗亲手炖的冰糖燕窝,柔顺地在一旁伺候笔墨。殿内气氛温馨静谧。 忽然,赫连明月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轻笑出声。 “爱妃因何发笑?”刘景煜随口问道。 “臣妾是想起下午遇到的一桩小事,觉得颇有意味。” 赫连明月放下砚台,声音柔柔地响起,“下午臣妾在回廊遇上皇后娘娘身边的碧桃姑娘,那丫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竟不小心撞了臣妾,还把要给贺嫔送去的一对玉瓶给摔了。” 刘景煜笔尖未停,只“嗯”了一声,示意她在听。 “当时可把那丫头吓坏了,跪在地上直发抖,恰巧,雁鸣侍卫经过,急忙忙就过来替她解围求情呢。” 赫连明月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一件趣闻,“陛下您是没瞧见,雁鸣侍卫那紧张的模样,眼睛都快长在那小宫女身上了,臣妾瞧着,这两人倒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第504章 碧桃的心思 她观察了一下刘景煜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便继续笑道,语气更加温婉体贴: “臣妾想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和陛下您身边的人,若是能成就一段佳话,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岂不是说明陛下与娘娘身边的人都如此和谐相配,正应了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 臣妾一时心喜,便没忍心追究,让他们走了,陛下,您说是不是天赐的缘分?” 她这番话,听起来句句都是在为两对主仆和谐感到高兴,想要成全美事,讨皇帝欢心。 然而,刘景煜执笔的手却缓缓顿住了。 “皇后身边的人,和朕身边的人?”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殿内原本轻松的氛围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赫连明月。 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惊疑和审视。 赫连明月则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低头微笑,像是依旧沉浸在那件令人欢喜的小事里。 可她心里的盘算却一丝也不少。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与御前侍卫若结为夫妻,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皇后的人和他身边最亲近的护卫力量有了更紧密的联系。 这究竟是天赐的缘分,还是有意为之的拉拢和安排? 燕霁雪在他心中是挚爱,他信任她,但帝王的疑心病是刻在骨子里的。 尤其是在近期太子流言风波未平之时,任何可能暗示皇后扩张影响力的蛛丝马迹,都会让他本能地警惕。 “莫要乱说,宫里禁止下人私通。”刘景煜忽然搁下笔,声音骤冷。 赫连明月捕捉到他眼神那一瞬间的变化,面上却立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陛下!臣妾……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臣妾愚钝,只是……只是觉得那是好事,想着陛下若成全他们,也是一段佳话……臣妾初来乍到,不知宫规,但绝无他意!请陛下恕罪!” 她仰起脸,美眸中瞬间盈满了泪水,楚楚可怜,仿佛真的只是因为想讨好却不小心闯了祸。 刘景煜看着她惊恐跪地的模样,眼中的锐利慢慢收敛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抬了抬手。 “起来吧。”他声音恢复平淡,“朕没有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以后多熟悉宫规便好。” 赫连明月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余光敏锐地注意到,刘景煜重新拿起朱笔,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知道,有些种子,只需要轻轻撒下,自会在猜疑的土壤里慢慢生根发芽。 烛火摇曳,将内殿照得温暖而静谧。 碧桃跪在燕霁雪脚边的软垫上,思来想去许久,终于将在宫道上撞到赫连明月、打碎玉瓶、雁鸣解围以及赫连明月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后。 她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和深深的忧虑。 “……娘娘,奴婢蠢笨,闯下大祸,还……还可能被丽妃拿住了把柄。” 碧桃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自责,“奴婢总觉得,娘娘最后看奴婢和雁鸣的那一眼,还有那些话,不像只是单纯放过那么简单,她……她会不会借此生事,在陛下面前……挑拨些什么?奴婢怕连累娘娘。” 燕霁雪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说话。 她看着碧桃,这个从小跟在她身边,看似活泼单纯的小丫头,原来心里竟藏着这般细腻的思量和敏锐的洞察力。 她能一眼看穿赫连明月温和表面下可能隐藏的机锋。 也能想到此事可能引发的更深远的连锁反应,这份心思,在深宫之中,实属难得。 她伸出手,轻轻将碧桃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动作轻柔。 “碧桃。”燕霁雪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说明你真的长大了,懂得在这宫里看人看事了。” 她微微倾身,目光柔和却坚定地看着碧桃的眼睛: “但是,不要过于忧惧,陛下与我并非初识,我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误解困境, 一路走到今日,彼此之间的信任,并非外人三言两语或是一点小小风波就能轻易瓦解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刘景煜的了解和信心,那是一种建立在共同岁月和深厚情感基础上的笃定。 “赫连娘娘若真想借此做文章,那是她的事,陛下自有圣断,不会仅凭一面之词或些许猜疑就动摇根本。” 碧桃听着皇后的话,看着她沉静而强大的面容,心中的惶恐被一点点抚平。 但她依旧摇了摇头,眼神执着:“可是娘娘,就算陛下信您,这宫里暗箭难防,奴婢……奴婢还是怕。 奴婢不想因为任何事,让您和陛下之间有一丝一毫的不痛快。” 说着,她眷恋一般轻轻地将额头抵在燕霁雪的膝盖上,声音变得依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进宫时懵懂无助的小女孩。 “娘娘,奴婢还记得刚进宫的时候,又怕又想家,晚上偷偷哭,是您把奴婢叫到身边,给奴婢点心,教奴婢规矩……还有松月……” 她声音更咽了一下,“奴婢常常在想,我们能伺候娘娘,是天大的福气,这宫里冷,但娘娘这里暖。 奴婢们没什么大本事,就只想守着这份暖和,谁要想破坏它,奴婢……奴婢拼了命也不答应。” 燕霁雪听着膝下传来带着哭音的倾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触动。 她想起碧桃和松月这些年来陪伴她的点点滴滴,她们的忠心,依赖,以及毫无保留的维护。 在这冰冷的宫墙内,这些真挚的情感,何其珍贵。 她缓缓抚摸着碧桃的头发,就像安抚一个孩子。 “傻丫头……”燕霁雪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本宫知道了。” 她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你们既真心待本宫,本宫也必会护你们周全。” 她轻声承诺,语气却重如千斤,“只要本宫在这永安宫一日,便无人能随意欺辱你们。” …… 晨光透过长窗,洒在御书房光洁的金砖地上。 刘景煜刚批阅完一摞奏折,正捏着眉心稍作休息,便听内侍通报皇后来了。 第505章 帝后情深 燕霁雪着一身淡雅宫装,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屏退了左右。 “陛下。”她盈盈一礼,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刘景煜放下手,唇角微扬,显然对于她的到来很是愉悦。 燕霁雪走到他御案旁,很是自然地替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奏章,语气随意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小事: “昨日宫里出了点小意外,想着还是来跟陛下说一声,免得日后从别人嘴里听到,变了味道。” 刘景煜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是碧桃那丫头,毛手毛脚的,在宫道上不小心撞到了丽妃,还把要赏给贺嫔的一对玉瓶给摔了。” 燕霁雪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对自家丫头不省心的无奈,“正巧雁鸣当值经过,赶紧上前替她解围求情,丽妃大度,并未追究。” 刘景煜听着,面色未变,只是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想起昨夜赫连明月那番“美意”之言,心中已然明了皇后为何特意前来。 燕霁雪继续道,目光坦然地看着刘景煜: “不瞒陛下,臣妾之前确实觉着雁鸣那孩子不错,有心撮合他与碧桃。 还特意私下问过雁鸣的意思,那孩子倒是实诚,说对碧桃是真心实意。” 她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可谁知,臣妾刚跟碧桃提了个头,那丫头就反应极大,说宫规森严,侍卫与宫女之间不能那般,臣妾说愿意保媒,她也不愿意,甚至以死相逼。”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染上几分真实的感慨,“臣妾见她意志坚决,也只好由她去了。” 刘景煜听到这里,眸色深沉,已然完全明白了燕霁雪此番坦诚的用意。 他身体微微后靠,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历经风雨的女子,故意问道:“霁雪,你今日特意来告诉朕这些,是为何?” 燕霁雪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语气变得认真而直接: “臣妾是怕有人借此做文章,让陛下误会,以为是臣妾处心积虑,要将自己身边的宫女安排给陛下身边的得力侍卫,有何……不该有的心思。” 她将“拉拢”这个词说得含蓄,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刘景煜闻言,先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随即忽然失笑,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她:“你呀你……燕霁雪,你真是……” 他站起身,绕过御案,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朕若是连这点都疑你,这皇帝岂不是白当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你想拉拢?尽管拉拢去好了!” 他语气一顿,带着几分霸气和理所当然。 俯身靠近她,低声道:“朕身边的人,早就是你的人了,连朕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拉拢的?嗯?” 最后那个尾音上扬,带着亲昵的调侃。 燕霁雪被他这话说得脸颊微热,心中却如同涌入暖流,熨帖无比。 但她还是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 “陛下话虽如此,可是……人心易变,世事难料。 有些话,说开了总比藏着掖着好,臣妾只是觉得,还是提前防范为好。” 刘景煜收敛了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他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也懂她的谨慎并非多余。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力道沉稳而温暖。 “霁雪,”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坚定,“朕说过,没有人能瓦解我们之间的信任。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绝不能。” 他的目光如同磐石,不容置疑:“你的心,朕明白,朕的心,你也无需怀疑,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风言风语……” 他冷哼一声,“朕还没昏聩到那种地步。” “陛下金口玉言,那可不能反悔。”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难得的娇俏,目光在御书房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回刘景煜本人身上,狡黠一笑。 “那对白玉瓶既是摔了给贺嫔妹妹的赏赐,总得补上一样,陛下这里宝贝多,不如随便赏臣妾一样,臣妾借花献佛,送给贺嫔,叫她欢喜欢喜。” 刘景煜见她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心下好笑,纵容地点头:“看中什么,拿去便是。” 只见燕霁雪上前一步,纤纤玉指并未伸向多宝阁上的奇珍异宝,反而径直探向他腰间。 刘景煜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佩玉的丝绦已被她灵巧地解开,那枚他日常佩戴的龙纹玉佩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就这个吧。”燕霁雪将玉佩握在手里,笑得眉眼弯弯,“陛下日日贴身戴着,沾着真龙天子的福气,送给贺嫔妹妹,岂不是比那对瓶子更显恩宠?” 刘景煜看着空了的腰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啊……朕的随身之物你也敢拿去送人?也就你敢这般放肆。”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全是宠溺,没有丝毫真正责怪的意思。 一块玉佩而已,若能换她此刻展颜,博她一笑,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答应了可不许反悔。”燕霁雪将玉佩小心收好。 “去吧去吧,”刘景煜挥挥手,故作嫌弃状,“赶紧拿去,别在这儿晃朕的眼,朕还有奏折要批。” 燕霁雪笑着行礼告退,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御书房。 等候在外的碧桃和松月见皇后出来,连忙迎上。 碧桃脸上还带着昨日闯祸后的些许忐忑,但见娘娘神色愉悦,甚至比进去时更轻松几分,心下稍安。 松月伤势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细心地将一件薄披风给皇后披上。 燕霁雪将那块龙纹玉佩拿出来递给碧桃: “喏,把这个给贺嫔送去,就说本宫赐下的,补偿昨日那对瓶子。” 碧桃和松月一看那玉佩的形制和质地,尤其是上面明显的龙纹,都吃了一惊。 这分明是陛下日常之物! “娘娘,这……”碧桃有些迟疑。 “无妨,陛下亲口允许的。”燕霁雪笑道,心情颇好地沿着宫道缓缓而行。 碧桃和松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了然。 第506章 绝不能留下痕迹 碧桃小心地将玉佩收好,忍不住对身旁的松月感叹:“你看,陛下对娘娘真是……连贴身的玉佩说给就给了。” 松月微笑着点头,声音轻柔却带着笃定: “是啊,陛下与娘娘之间的情分,早已超越寻常,那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磨难。 一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信任,岂是外人几句闲言碎语就能动摇分毫的?” 碧桃闻言,深以为然,用力点头。 …… 春光明媚,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带来阵阵芬芳。 最是适合玩耍的好时节。 柔软的草地上,谨安穿着粉嫩的小襦裙,正在乳母的帮扶下,努力尝试走路。 她张开两只小短胳膊,咯咯笑着,跌跌撞撞地扑向蹲在前方张开怀抱的燕霁雪。 “安儿真棒,到母后这里来!”燕霁雪脸上洋溢着温柔灿烂的笑容。 她教导孩子,多以鼓励为主,因此几个孩子都跟她亲近。 不远处,司徒琳璟也带着谨容在一旁玩耍。 谨容比谨安小几个月,正被乳母抱着,好奇地去摸一旁低矮的小绿草。 司徒琳璟性情温和,看着孩子们愉快的笑脸,也不自觉露出恬静的笑。 “姐姐快看,安儿这步子走得越发稳了。”司徒琳璟有些惊讶地对燕霁雪说。 “是啊,最近几天大有进步。”燕霁雪将小女儿一把抱起了起来。 又在谨安软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惹得谨安笑得更欢。 “容儿也长得很好呢,两个孩子做个伴,一起学得快。”燕霁雪道。 司徒琳璟点了点头,“我们谨容也不比哥哥姐姐差。” 正是一派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不远处的谨烨正绷着一张小脸,闷闷不乐地坐在石凳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见半天无人搭理他,他终于忍不住,跳下石凳。 跑到燕霁雪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控诉:“母后偏心。” 燕霁雪一愣,急忙放下谨安,弯下腰与他平视: “烨儿何出此言?母后哪里偏心了?” 问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分辨,但还是想引导孩子亲口把话说出来, 谨烨果然小嘴一瘪,指着正被乳母和司徒琳璟围着逗弄的两个妹妹: “母后跟祥妃娘娘只抱妹妹,只夸妹妹,都不理烨儿了!母后是不是只喜欢妹妹,不喜欢烨儿了?” 说着,眼圈竟有些红了。 燕霁雪差点笑出来,但还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是母后跟祥娘娘错了,忽略了烨儿。” 她将谨烨也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傻孩子,母后怎么会不喜欢烨儿?烨儿最乖了,还总是惹母后发笑。 母后喜欢谨安,喜欢谨容,也喜欢我们烨儿,只是妹妹们还小,刚学会走路,需要多看着点,怕她们摔着。 烨儿是哥哥,是最勇敢的小男子汉了,母后心里不知道多为我们烨儿骄傲呢。” 谨烨被母亲搂在怀里,听着这般解释,那点小委屈立刻烟消云散。 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燕霁雪怀里,小声嘟囔: “那……那母后以后也要多抱抱烨儿。” “好,好,母后都记下了。”燕霁雪失笑,心中却因这孩子的单纯可爱而无比温暖。 她总是觉得,这几个孩子就是老天爷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她一辈子都会珍而重之, 司徒琳璟在一旁看着,也掩唇轻笑。 与此同时,永和宫内。 暖香袭人,却驱不散赫连明月眼底的震惊与狐疑。 她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这个绝对心腹的桂嬷嬷,桂嬷嬷。 “消息确认了吗?”赫连明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微微的颤抖。 桂嬷嬷神色肃穆,重重点头。 “娘娘,千真万确,我们的人动用了埋得最深的线,才从族中禁地里一位即将身死的老蛊婆口中撬出这解法。 生死蛊,无药可解,唯有一法……需以中蛊双方亲生骨肉的心头血为引。 配以秘药,将蛊虫诱至那孩子体内,再……再连同宿主一并焚灭,才能彻底根除,救回其父母性命。” 赫连明月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即便她见惯了大风大浪,自以为没什么能让她惊讶的了,也被这解法的残酷惊得心跳不止。 “竟,竟是如此……”她喃喃自语,眉头蹙紧,“用亲生孩子的命来换?这……这如何能行得通?” 她立刻就能想象到刘景煜和燕霁雪得知此法后的反应。 那二人视子女如珍宝,尤其是燕霁雪,怎可能同意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生路? 桂嬷嬷也低声道:“确实难如登天,陛下和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应允。” 赫连明月在殿中缓缓踱步,最初的震惊过后,大脑又开始飞速运转。 绝路……或许也能变成一条险路。 毕竟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还没逼到那个份儿上罢了。 “不……未必行不通。” 她忽然停下脚步,唇角勾了勾,“若是旁人,自然无望,但若是燕霁雪……或许有可能。” 桂嬷嬷疑惑地看向她。 赫连明月眼中闪烁一丝冷光,低下头喃喃自语。 “孩子固然重要,可是陛下难道不是更加重要,他可是顶要紧的。 燕霁雪对陛下情深义重,而且她最明白陛下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拖累陛下。 如果她中毒将死,她绝不愿拖累陛下同死! 届时,为了救陛下,她或许……或许会被逼同意使用这唯一的解法。” 这个念头一出来,赫连明月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但是没办法,燕霁雪几乎没有弱点,这是唯一的一个。 必须要这么做! “可是娘娘,皇后娘娘深居简出,戒备森严,如何能让她中毒? 而且需得是能引发蛊毒却又不立刻致命的毒……”桂嬷嬷提出难题。 赫连明月沉默片刻:“你说的对,我们不能用见血封喉的剧毒,那样太明显,也达不到效果。 需要一种……缓慢的,不易察觉的,能让她渐渐虚弱以至逐渐走向死亡的药物……” 她沉思许久,吩咐道:“记住让他们去想办法,务必小心,绝不能留下任何与我们相关的痕迹。” 第507章 唯一的解法 “是,老奴这就去办。”桂嬷嬷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赫连明月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的牡丹花丛,目光幽深如古井。 燕霁雪,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挡了路,怪这深宫从来就是你死我活。 她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半个月后的一天。 赫连明月端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西夏点心,亭亭玉立地走了过来。 她一直都很美,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儿到玉鞋上缀的东珠,就连走路都像是在跳舞。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祥妃姐姐。”她行礼后,目光柔和地落在司徒琳璟脚边的孩子们身上。 “远远就听到这里的欢笑声,真是让人心情愉悦,臣妾做了些家乡的小点心,拿来给两位公主和皇子尝尝鲜。” 她说着,自己先拈起一块小巧的奶糕,轻轻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后,才将点心碟子递给乳母。 笑道:“我们西夏的点心风味独特,可能有点甜,怕孩子们吃不惯,臣妾先试试味。” 她倒是很有心计,这番举动周到又坦荡,向燕霁雪表明自己绝无下毒的可能。 燕霁雪朝着乳母微微示意,后者才给两个孩子各拿了一块。 “没想到丽妃还有这种手艺,真是不容易。”她客套道。 旁边,谨烨和谨安尝了尝嬷嬷递过来的点心,顿时眼睛发亮,都说甜甜的,很好吃。 赫连明月笑了笑,“甜的东西不能多吃噢,一两块就够了,你们想吃的话,以后丽娘娘还给你们做好不好?” 两个孩子争相点头。 看着两个孩子可爱的样子,赫连明月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皇后娘娘和祥妃姐姐真是好福气,有这般玉雪可爱的儿女承欢膝下,着实让臣妾羡慕。” 燕霁雪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对于赫连明月,她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 可没想到这时,正漫不经心着看孩子们吃点心的燕霁雪,竟毫无预兆地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娘娘!” “母后!” 惊呼声四起。 离得最近的碧桃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险险地在燕霁雪摔扶了起来。 只见燕霁雪双目紧闭,唇色发白,已然失去了意识。 “快!快传太医!”碧桃急得破了音。 松月也立刻上前帮忙,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谨安哇的一声哭起来,谨烨满脸不安。 赫连明月也露出担忧的神色,连声道: “怎么会这样?方才还好好的!快,快扶皇后娘娘进入寝殿!” 一阵忙乱后。 太医院院判带着几位太医匆匆赶来,仔细诊脉、察看,却一个个面露难色,面面相觑。 刘景煜也闻讯赶来。 “回禀陛下。”院判跪地,额上沁出冷汗,“皇后娘娘脉象……乍看并无异常, 只是略显虚浮,似是劳累所致,并无中毒、急症之兆。 这突然晕厥,臣等……臣等实在查不出缘由。” 刘景煜脸色铁青,怒道: “查不出缘由?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晕倒,一群废物!” 可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榻上的燕霁雪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她眼神初时有些迷茫。 看到围在床前的刘景煜和众人,有些不解地开口:“我……我这是怎么了?” “皇后,你感觉如何?”刘景煜立刻握住她的手,目光急切。 燕霁雪揉了揉额角,蹙眉道:“方才……好像突然很困,就睡过去了,还做了个很短暂的梦,光怪陆离的,也记不清了。” 此时此刻,她感觉除了有些乏力,并无其他不适。 太医们再次诊脉,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 刘景煜虽忧心忡忡,但见燕霁雪似乎无大碍,也只能暂且将太医斥退。 命他们日夜守候在偏殿,随时待命。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同样毫无征兆的晕厥又发生了两次。 一次是在用膳时,一次是在傍晚散步途中。 每次都是突然倒下,片刻后自行苏醒。 除了乏力并无其他症状,太医依旧诊断不出任何问题。 燕霁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便暗中吩咐碧桃,派人秘密出宫,遍访民间名医奇人。 几天后,永安宫内殿。 燕啸虎风尘仆仆地入宫,身后跟着一位装扮奇特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眼神却很锐利,透着一股洞察一切的精明。 “娘娘。”燕啸虎神色凝重,“这位是乌黛夫人,来自西夏深山的蛊医,臣机缘巧合下得知其名,费尽周折才请来。” 燕霁雪心中一动,燃起一丝希望,立刻请乌黛夫人上前。 后者也不多言,伸出干枯的手指,搭在燕霁雪腕间。 她的手指冰凉,按压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她又仔细查看了燕霁雪的眼睑、舌苔。 半盏茶功夫过后,她才收回手,声音沙哑: “娘娘并非简单晕厥,您中了毒,一种慢性的毒。 此毒单拎出来,分量尚轻,并不即刻致命,只会让人逐渐精神萎靡,偶尔晕眩。” 燕霁雪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乌黛夫人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 “但麻烦在于,您体内有蛊虫活动的痕迹,这慢性毒药,正在被您体内的蛊虫缓慢吸收。 日后一旦爆发,两种力量交织,所带来的痛苦将远超寻常毒发或蛊发,会令人……生不如死。” 燕霁雪脸色霎时一变,身体微微摇晃。 碧桃连忙扶住她。 “蛊虫?”燕霁雪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夫人……您既然能看出,那……这蛊,可能解?”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紧紧盯着乌面前的人。 乌黛夫人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却又缓缓摇头: “能解,但是……娘娘,您一定不会用那种方法。” “什么方法?”燕霁雪急切地问。 乌黛夫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燕霁雪,一字一句: “生死蛊,同生共死,唯一解法,需取您与陛下亲生骨血……以特殊药引,将您二人体内的蛊毒尽数转移至那孩子体内。 再诛灭蛊体连同其宿主,方能彻底根除。” 第508章 怎么又瞒着朕 每一个字都像一支冰冷的箭,重重刺入燕霁雪的心脏。 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用她孩子的命……来换她和刘景煜的命? 这怎么可能? 她的谨烨跟谨安是她的命啊。 “不……别说了……” 燕霁雪猛地打断乌黛的话,声音颤抖。 她用手紧紧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忘记刚刚听到的一切,“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乌黛夫人看着她剧烈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沉默地垂下了眼帘。 …… 是夜,永和宫一片安静。 赫连明月正对镜卸去钗环,婵儿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之色。 她挥手屏退了小宫女,亲自接过玉梳,一边为赫连明月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 一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娘娘,永安宫那边传来消息,国舅爷今日秘密带入宫一位老妇人,长相奇特,不像中原人士,直接被引荐给了皇后娘娘。” 赫连明月把玩着金步摇的手微微一顿。 美眸流转,闪过一丝兴趣:“哦?可知是什么来历?” “奴婢使了银子,从永安宫一个外围洒扫的小太监嘴里套出点话。” 婵儿声音更低,“听说……那老妇人姓乌,是从西夏来的,好像……是个蛊医!” “蛊医?” 赫连明月猛地转过身,眼睛亮了起来,“西夏来的蛊医?可知具体名号?” “好像……听那老太监模糊提了一句,叫什么……乌黛夫人?”婵儿努力回忆着。 “乌黛……乌黛……”赫连明月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为一声轻笑,“竟然是她!真是……真是天助我也!” 她激动地站起身,在妆台前踱了两步。 “本宫正愁那迷香虽好,却终究是外物,难以精准控制蛊毒发作的时机和程度,更怕被太医查出端倪。 没想到,燕霁雪竟然自己把最合适的人送到了眼前! 乌黛夫人……本宫虽未亲眼见过,但早年在家时曾听族中长辈提起过。 她是西夏境内极负盛名的蛊医,若得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老天爷赐下的绝佳机会。 有乌黛夫人出手,无论是下毒、引蛊还是最后施行那残忍的解法,都将变得可信得多! “婵儿。”赫连明月站了起来,抑制不住的激动。 “想办法,务必想办法秘密接触一下这位乌黛夫人,许以重利,或者抓住她的什么把柄,务必让她为我们所用!” 然而,婵儿却并未立刻领命,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迟疑,隐隐还有忧虑。 她谨慎地开口:“娘娘,此计虽好,但……奴婢觉得,此刻贸然接触乌黛夫人,风险极大。” “为何?”赫连明月挑眉。 “娘娘您想,”婵儿分析道,“乌黛夫人是国舅爷秘密请来的人,此刻必定在永安宫的严密关注之下。 我们的人若此刻贸然前去接触,极易暴露行迹。 一旦被皇后的人察觉我们在打听甚至试图收买她请来的大夫。 那岂不是不打自招,明摆着告诉皇后,她的病与我们有关吗?” 她看着赫连明月渐渐冷静下来的神色,继续劝道: “况且,能劳动国舅爷亲自去请的人,必定不是寻常利诱所能打动。 万一她假意应承,反而将我们的意图告知皇后,那我们岂不是满盘皆输? 奴婢以为,此刻绝非与之联系的好时机,一动不如一静。” 赫连明月听完婵儿的话,亢奋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重新坐回妆凳前,想了好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是本宫心急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此刻的确不宜轻举妄动。燕霁雪正是警惕的时候。 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她沉吟片刻,眼中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那就先按兵不动,让我们的人只远远盯着永安宫的动静。 留意乌黛夫人的进出和诊断情况即可。 至于其他……且看看这位乌黛夫人,究竟能诊出些什么,又会给出什么样的良方吧。” …… 夜色深沉,养心殿内的刘景煜正埋头批阅奏折,心口却猛地一悸。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是生死蛊的感应,霁雪出事了。 他立刻丢下笔,起身往外走。 “摆驾永安宫!” 当刘景煜疾步踏入永安宫内殿时。 只见燕霁雪正靠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 碧桃和松月正小心地在一旁伺候着。 “雪儿!”刘景煜几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怎么也捂不热一般。 “你怎么了?朕方才忽然心口剧痛,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他不敢说下去,眼中满是忧虑。 燕霁雪强撑着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反手轻轻回握他: “陛下别担心,臣妾没事……可能就是有些累了,方才突然有点头晕心慌,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试图轻描淡写,不愿他过度忧心。 但刘景煜如何能信? 那锥心的刺痛感绝非寻常。 他扫你一眼一旁跪着的碧桃和松月,声音沉了下去。 “皇后到底怎么了?说!若有半句隐瞒,朕绝不轻饶!” 碧桃和松月吓得浑身一颤,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还要瞒朕多久!”刘景煜又发出一声低喝。 两个下头互相看了一眼,在皇帝冰冷的目光逼视下,终究不敢再隐瞒。 碧桃带着哭腔叩首道:“陛下息怒!娘娘……娘娘她近日已经无故晕厥过数次了。 太医……太医们都查不出缘由!方才娘娘也是突然就痛苦不堪,却硬撑着不让奴婢们声张……” 松月也补充道:“娘娘是怕陛下担心,乌黛夫人说娘娘是中了慢性毒。 这毒与蛊虫相冲,日后发作起来会……会痛苦万分……” 说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她也心疼自己的主子。 “中毒?”刘景煜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猛地看向燕霁雪,眼中充满心疼,“你……你怎么又瞒着朕,之前怎么答应朕的?” 第509章 是谁指使的 第509章 是谁指使的 燕霁雪见他已知晓,无奈地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臣妾只是不想……” “不想朕担心?”刘景煜打断她,语气无奈又心痛。 “这是担心的事吗?这是有人要害你,朕岂能容人如此践踏!” 他霍然转身,对着殿外厉声喝道: “来人,给朕彻查,皇后近日饮食、用药、接触之物,所有经手之人,给朕一个一个盘问。 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下毒之人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皇帝震怒,整个皇宫都被紧张的气氛笼罩。 慎刑司、内务府、侍卫处多方联动,雷厉风行地展开了严密的搜查和审讯。 大家速度很快,调查的重点迅速锁定在御膳房。 皇后近日的饮食并无特殊,皆与宫中份例相同。 但有一道据说有安神效果的甜汤,是单独为皇后熬制的。 经过层层追溯和审讯,一个负责传递这道甜汤的小宫女经受不住,崩溃招认了。 她被带到刘景煜和燕霁雪面前,涕泪横流,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皇后娘娘饶命!是……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在传递甜汤的路上。 偷偷……偷偷将一点药粉撒了进去……” “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什么药?”刘景煜的声音冷得吓人。 小宫女哭得几乎晕厥:“是……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奴婢不知道是什么。 指使奴婢的人……是……是以前在宫外时认的一个干姐姐。 她……她是……是逆王刘景麒府中的旧人! 她让奴婢潜伏宫中,伺机…而动,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奴婢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啊!” 竟然又是刘景麒的余孽! 他竟然埋藏得那么深,人都已经失踪了,其爪牙竟然还遍布宫内! 刘景煜脸色铁青,“拖下去!严加看管,给朕继续挖,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说完,他厌恶地挥手。 侍卫立刻将哭喊求饶的小宫女拖了下去。 殿内恢复寂静,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虽然找到了下毒之人,但刘景煜和燕霁雪心中都明白,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可是,刘景麒的残余势力为何偏偏在此时下这种慢性毒。 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目的? “陛下,臣妾没事。”燕霁雪抿了抿唇,笑着说。 刘景煜紧紧握住燕霁雪的手,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钝痛。 也只有她总是这样为他考虑,可偏偏,每次受到伤害的总是她。 他缓了缓,沉声道:“是朕疏忽,竟让这等宵小钻了空子。 从今日起,你的所有饮食起居,朕会再加派一倍心腹人手,绝不让任何人再有可乘之机!” 燕霁雪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 永和宫内。 红烛高燃,帐幔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宜人的暖香。 侍寝之后,赫连明月并未如常依偎在君王身侧,替他排解心事。 反而悄然起身,仅着一层轻纱寝衣,在刘景煜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欲言又止。 刘景煜斜倚在榻上,正闭目养神,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睁开眼,蹙眉道: “爱妃这是做什么?地上凉,起来。” 赫连明月却不起身,反而重重磕下头去,一下,两下,再一下。 再抬起时,已是泪光盈盈,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难过: “陛下,臣妾……臣妾有罪!臣妾今夜斗胆,有一事不得不言。 即便陛下震怒,将臣妾处死,臣妾也非说不可!” 刘景煜见她神色异常庄重,便也坐直了身子,不解道:“何事如此严重?说吧。” 赫连明月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颤声道: “臣妾,臣妾无意中发现……陛下与皇后娘娘,竟身中生死蛊,同生共死……此事可是真的?” 她像是鼓起了所有勇气,才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刘景煜瞳孔骤然收缩。 身上慵懒的气息猛然被冰冷的压迫感所取代。 他站了起来,俯身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从何处听来?” 赫连明月泪水滚落得更急。 “陛下忘了,臣妾是西夏人,从小接触蛊医,对于那些凶狠厉辣的蛊,也略有耳闻。 那次偶然发现陛下会因皇后娘娘而痛,臣妾才确定了这个猜想……” 她猛地向前跪行两步,情绪激动。 “此蛊凶险异常,乃是将陛下与娘娘的性命系于一线,若有万一,岂非……岂非……” 她似乎痛心得难以言表,缓了口气才继续道: “岂非危及社稷根本?于陛下、于娘娘是莫大风险,于我们东序江山大大的不利啊。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如此涉险,臣妾恳求陛下,无论如何,定要设法解开此蛊!” 刘景煜的脸色已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冷冷一笑,眼中风暴积聚:“住口,后宫不得干政,更不得妄议朕与皇后之事! 谁给你的胆子窥探秘辛,又在此胡言乱语?” 盛怒之下,他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这一瞬间,往日所有的恩宠全都烟消云散。 赫连明月被打得侧过头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这种事在往常绝不可能发生。 因此,她直接懵了。 她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就着这个姿势再次深深叩首。 “陛下打得好,臣妾知道此言大逆不道,臣妾窥探宫闱秘事,罪该万死,陛下如何责罚臣妾,臣妾都绝无怨言!”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痴痴地望着刘景煜。 “可是陛下……臣妾……臣妾只是深爱陛下,陛下就是臣妾的天。 臣妾只要想到陛下龙体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就如万箭穿心,日夜难安!” 她哽咽着,话语却愈发决绝: “若能解此蛊毒,换陛下万全,莫说只是责罚,便是立刻要了臣妾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臣妾也心甘情愿,绝无半分犹豫。 陛下,臣妾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见您承受半分危险!” 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悲壮无比。 配上她那绝美的容颜和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也会感动不已。 刘景煜挥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第510章 赫连明月的表白 看着脚下这个哭得浑身颤抖、却口口声声愿为他去死的女人。 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惊讶所取代。 他没想到赫连明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份浓烈的爱意和胆色,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收回了手,身上的戾气稍稍收敛。 他弯下腰,伸手扶住了赫连明月的胳膊,“起来吧。” 赫连明月借着他的力道,柔弱无力地站起身。 却依旧低垂着头,轻声啜泣,等待着皇帝的判决。 刘景煜看着她,目光深沉难辨:“你的心意,朕知道了,但生死蛊之事,非同小可,解蛊之法……” 他顿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燕霁雪转述给他的那个残忍的方法。 眼神一暗,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此事朕自有主张,不必你再操心,今日之言,朕当你没说过,以后也休要再提。” 赫连明月难过的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中,听到这番话,身体微微一僵。 刘景煜……竟然拒绝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番以退为进,甘愿牺牲的表白,至少能激起皇帝对解蛊的强烈渴望。 毕竟他可是皇帝,皇帝不都想千秋万代吗,不都想在权利的巅峰多待几年吗? 他不怕死吗? 可他竟然直接将这条路堵死了? 这个认知让赫连明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远比刚才那一巴掌更让她震惊。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刘景煜对燕霁雪以及他们共同孩子的重视,远超她的想象。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 但她迅速将这一切情绪隐藏起来。 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入刘景煜的胸膛,声音依旧哽咽。 “是……臣妾遵命……臣妾再不敢妄言了……只要陛下安然无恙,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 次日一早。 阳光正好,燕霁雪本想由碧桃和松月扶着,在殿外的廊下稍稍走动,透透气。 可她刚迈下两级台阶,那熟悉的眩晕感再次猝不及防地袭来。 眼前天旋地转,黑暗袭来,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娘娘!”碧桃的惊呼声响起。 但已经晚了。 燕霁雪身体一软,完全失去了平衡,直接从剩余的几级台阶上摔了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宫人们惊恐的尖叫。 碧桃和松月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冲下台阶。 只见燕霁雪侧卧在冰冷的石地上,已然昏迷不醒, 额角被台阶边缘磕破,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染红了她的脸颊和衣领,触目惊心。 “快!传太医院传乌黛夫人!”碧桃带着哭腔,几乎破音。 整个永安宫乱作一团。 燕霁雪被紧急抬回内殿榻上。 太医匆匆赶来,处理了额角的外伤,包扎妥当。 但对于晕厥的根本原因束手无策,只能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等待发落。 得到消息的乌黛夫人很快被请来。 她仔细检查了燕霁雪的瞳孔、脉象,又查看了她的伤口。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愈发凝重。 恰在此时,燕霁雪悠悠转醒。 额角的剧痛和浑身的钝痛让她蹙紧了眉头。 映入眼帘的是乌黛夫人那双深邃而悲悯的眼睛。 “娘娘。”乌黛夫人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您此次摔伤是意外,但晕厥绝非偶然。 您体内的蛊虫,在吸收了那慢性毒素之后,已然发生了异变,变得……愈发躁动和强大。” 燕霁雪的心猛地一沉。 乌黛夫人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它如今不仅能与毒物反应,更开始……放大您身体的感知。 往日一分的痛楚,如今或许会变成五分、十分。 些许的不适,都可能引发剧烈的反应。 长此以往,您的身体会逐渐被拖垮,每一次发作都可能比上一次更危险,痛苦也会……倍增。” 她看着燕霁雪瞬间失血的脸色,缓缓道: “老身之前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再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不是办法。 那又能怎么样呢? 燕霁雪躺在榻上,额角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方才的危险。 乌黛夫人的话如同最冰冷的判决,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她之前一直强撑着,告诉自己没事,告诉自己不能屈服于那个残忍的选择。 她相信刘景煜,相信他们的感情能战胜一切。 可如今……这日益失控的身体,这放大数倍的痛苦。 这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的意外……她跟刘景煜真的还能撑下去吗? 她不怕死,她早就做好了与刘景煜同生共死的准备。 但是……但是他是皇帝啊! 一国之君,身系天下苍生。 他的安危,从来就不属于她一个人,甚至不属于他自己,他承载着天下百姓的希望。 若因为她的缘故,让他也时刻处于这种致命的风险之中,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怎么能如此自私?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动摇了她原本坚决的想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的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刘景煜显然是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的。 龙袍都未来得及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大步闯入内殿。 “雪儿!”他一眼就看到榻上脸色苍白,额角裹着纱布的燕霁雪,顿时脸色一沉。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塌边,“怎么会摔下台阶?太医怎么说,乌黛夫人,皇后情况如何?” 他的关心一如既往。 若是往常,燕霁雪会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心。 可此刻,迎着他担忧的目光,听着他急切的询问,燕霁雪的心却一阵阵钝痛。 他的好,他的爱,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负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想要抚上她脸颊的手,不敢与他对视。 “臣妾……臣妾没事……只是不小心踩空了……劳陛下挂心了……” 她的反应不同于往日。 刘景煜也是一愣,不解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却看不出她低垂的眼帘之下蕴藏着什么。 他不免有些着急,“雪儿,你不是答应过我,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承担呢,怎么不说话,你要违背誓约?” “陛下,臣妾没有……”燕霁雪喉头一阵哽咽。 第511章 快传太医 燕霁雪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实在想不到,她自以为的强大,竟然会在真正的考验到来时功亏一篑。 “雪儿,你再不说实话,朕真的生气了。”刘景煜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迫使她抬头看他。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舍不得埋怨。 “陛下,您是天子……”燕霁雪喃喃自语,满是纠结无措。 “朕不仅是皇帝,更是你的夫君。“刘景煜声音坚定,毋庸置疑的意味让燕霁雪心里一颤。 “朕知道你还是在为生死蛊的事忧心,可朕早已经想好,朕绝不可能牺牲亲生孩子来救命,那蛊既然解不了,便不管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朕就让让燕啸麒任辅国大臣,燕啸虎从旁协助,他们兄弟忠心耿耿,定能辅佐新君。” 燕霁雪震惊地望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她从未想过,刘景煜竟如此信任她的家人,甚至愿将江山托付。 “可是……” “没有可是。”刘景煜冷硬的面孔上浮现出笑意,目光温暖,“这几年,朕已为太子选定了足可信任的太傅,咱们的谨承,不也已经显露出治国安邦的大才了,你我二人都不必担忧。” 说话间,他将他搂进怀里,轻轻安抚。 燕霁雪焦灼的心,竟真的在这种春风化雨的宽慰下柔和下来了。 没什么可怕的,她想,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便没有度不过的难关。 床榻下,七岁的谨烨紧紧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他原是躲在这里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却听到了这般可怕的对话。 待刘景煜离去后,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前来探望。 燕霁雪与她们说了会儿话,司徒琳璟提议去外面散心,燕霁雪本来不愿,架不住两个好姐妹的好意央求,跟着出去了。 等到宫里无人,谨烨才悄悄从床底爬出,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痕。 他远远的望了一眼燕霁雪跟司徒琳璟两人离开的背影,溜出寝殿。 嬷嬷已经找疯了,他谎称自己躲在了花丛里,不小心睡着了,嬷嬷这才放下心,带他去吃点心。 可今天的点心,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吃。 吃进去的全都是苦的。 谨烨很苦恼,也很难过。 次日清晨,谨烨抱着自己最珍爱的木匣来到谨承宫中。 匣子里装着他最心爱的小木鹰,弓箭和弹弓。 “哥哥。”他将木匣推到谨承面前,“这些都给你。” 谨承惊讶地看着弟弟:“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玩具吗?怎么……” “我长大了,不玩这些了,我打算好好读书。”谨烨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哥哥,咱们两个以后都要好好孝顺父皇母后,对不对?” “那当然了。”谨承察觉不对:“烨儿,你怎么了?” 谨烨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没什么,就是觉得哥哥以后要当太子,会很辛苦,以后咱们一起孝顺父皇母后,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那哥哥就替烨儿一起孝顺他们,好不好?” 谨承不由得蹙眉,不得其解。 “哎呀,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谨烨哈哈笑了笑,忽然一头扎进谨承怀里,“哥哥永远是烨儿最好的哥哥。” 谨承虽然疑惑,但见弟弟如此懂事,心中不免升起感动来。 他收下了礼物:“放心,哥哥会的,烨儿也是最好的弟弟。” 谨烨转身跑开时,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很危险,但为了救父皇母后,他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谨烨变得异常懂事。 他日日守在燕霁雪榻前,抢下了喂药的活,笨拙地喂燕霁雪喝药,还用小手为她擦汗。 燕霁雪十分感动,有空便亲自辅导他温书。 可没想到,夜里谨烨也赖在母后床上不肯走,非要抱着她才肯入睡。 “母后。”他小声说,“烨儿最喜欢母后了……” 燕霁雪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母后也最喜欢烨儿了,乖乖,睡觉吧。” 这种贴心让她倍感温暖,身体都好了许多。 不仅如此,谨烨对妹妹谨安也格外照顾,时常抱着她玩耍,教她认字。 “我们烨儿真是长大了。”燕霁雪看着这一幕,欣慰中也有些许疑惑。 她看向碧桃跟松月,“这孩子这两天怎么了,怎么也不出去玩了?” 以往谨烨玩心重,可让嬷嬷头疼了,经常跑的不见人影。 碧桃挠了挠头,“可能是殿下忧心娘娘的身体,不忍离开。” 松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是这样,娘娘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燕霁雪不禁失笑,打算亲手给烨儿做一件大氅,按照她的速度,到冬天了或许刚好可以穿。 这天晚上,谨烨将脸埋在她怀中,闷声道:“烨儿最爱母后,要永远陪着母后。” “母后也爱烨儿。”燕霁雪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孩子这几天怎么这么粘人。 但她也因为这孩子带来的温情多了很多幸福。 第三日午后,御花园内阳光正好。 谨烨跟谨瑜在御花园玩耍,两人玩起了捉迷藏,谨瑜捂住眼睛数数,等他转过头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谨烨了。 他连忙去找燕霁雪。 与此同时,假山上,谨烨看着谨瑜快速跑开,心里下定了决心。 母后,父皇,谨安,谨瑜……再见了。 他闭上眼睛,从假山上跳了下去,下落的瞬间便歪在地上,额角重重撞到石头,鲜血直涌。 “好痛……” 比他想象中更痛。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救父皇母后,他再痛都可以。 “殿下!”宫人们惊呼着围上前去。 燕霁雪听到消息后,立刻奔了出来。 当她看到儿子满头是血的模样,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幸好松月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 “烨儿,我的烨儿!怎么会这样?” 她扑到谨烨身边,颤抖着手为他擦拭血迹,声音慌张得不成样子。 刘景煜也很快赶来。 见到这副惨状,瞬间乱了方寸:“太医,太医呢?快传太医!” 陈子行战战兢兢上前,正要为谨烨诊治,却被孩子虚弱地推开。 第512章 去把烨儿带来 “母后。”谨烨艰难地睁开眼,小手紧紧抓住燕霁雪的衣袖,“儿臣,儿臣若是能救父皇母后,会很开心的……” 燕霁雪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什么:“烨儿,你……” “那日,儿臣躲在床下,都听到了……”谨烨气息微弱,“父皇母后……同生共死……儿臣不要……” 燕霁雪已经泪流满面,心痛到难以呼吸,这可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最爱的一个孩子啊。 怎么会这样? 刘景煜脸色骤变,厉声道:“胡闹,快让太医诊治!” 谨烨却死死抓着母亲的手,目光决绝:“没用的……母后,就算这次治好,儿臣还会……还会摔第二次,第三次,儿臣想救你们……” 他望向一旁面色复杂的的乌黛夫人,“求您……帮帮我,帮帮父皇母后……” 乌黛夫人跪倒在地,枯树一般的脸上满是不忍,纵使她已年近古稀,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都说父母爱子,可孩子对父母的爱,竟也是如此感人至深, 燕霁雪紧紧搂着儿子的小身躯,泪水已经淹没了眼睛:“傻孩子,你是母后的心肝儿……你若有事,母后也活不下去啊……” 谨烨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母后……要活着……和父皇一起,母后很好……” 话说到一半,他竟然吐了血,一阵挣扎之后,才艰难的将目光投向刘景煜,眼中满是哀求,“父皇……答应儿臣,这是儿臣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比不上谨承有能力,也比不上谨安惹父皇母后开心。 他能做的,实在有限。 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没用的孩子! 刘景煜双目赤红,猛地抱起儿子:“朕不准,谨烨,你必须好好的活着,父皇母后用不着你来救!陈子行,若治不好谨烨,朕要你陪葬!” 谨烨却在他怀中挣扎,鲜血染红了龙袍:“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陈子行深深跪了下去,竟也哽咽起来:“陛下,殿下伤及后脑要害,即便救治,也……也恐难保全啊……” 燕霁雪看着眼前一片,忽然明白了这孩子连日来的反常。 那些贴心的举动,那些懂事的话语,原来都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燕霁雪的眼泪已经快流干了。 这个时候,她却想到了自己前几日的难过。 以及更重要的东西。 她用力抹去泪水,抱着谨烨缓缓跪倒在地,难过得语不成调:“陛下,既然如此,臣妾愿意解……蛊……” 短短几句话,像是榨干了她的最后一丝精气神。 她跪倒在地,已没有力气起身,松月跟碧桃也跪下,哭着劝她三思,她却摇了摇头,用沉默展示自己的坚持。 刘景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皇后,你糊涂了!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朕什么,你怎可……” “臣妾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燕霁雪艰难开口,“陛下,这是解蛊的唯一方法,好好的,咱们……臣妾……余生都将活在煎熬中……” 她真像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 谨烨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小手轻轻握住父母的手: “父皇母后……要好好的,儿臣心甘情愿……” 他缓缓闭上眼睛,气息越来越弱。 陈子行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面露难色地摇头:“陛下……二皇子……怕是……” 燕霁雪猛地抱住儿子,失声痛哭。 刘景煜眼中尽是绝望。 他只觉得可笑,贵为天子,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子跟儿子,还要眼睁睁看着孩子为他们赴死。 老天爷,怎么对他如此狠心? “陛下,求您了……”燕霁雪再次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刘景煜鼻头酸涩,苦涩一笑,抹去泪水,也跪了下去,最后抱了抱自己的孩子。 “好……” 这个字,重若千钧。 痛彻心扉。 乌黛夫人颤抖着手取来银刀,在谨烨腕上轻轻一划。 鲜血滴入玉碗中,泛着殷红的光泽,血腥气立刻弥散开来。 随后,她又用匕首划开燕霁与刘景煜的指尖,将他们三人的血融合在一起。 鲜血染红了玉盆,殿内静得只剩下鲜血涌出的声音。 这时,燕霁雪感觉心头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发了疯要从体内窜出来,痛得她差点坐不住。 碧桃跟松月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指尖渗出一条细细的丝状物。 乌黛夫人立刻将燕霁雪的手握住,替她包扎伤口。 随着蛊虫引出,燕霁雪与刘景煜都感觉体内那股奇怪的联系逐渐消散。 蛊虫顺着血液进了谨烨体内,痛得他发出一阵尖锐的痛喊,直接吐出一口黑血,险些晕过去。 “烨儿,烨儿!”燕霁雪大喊一声,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疼痛。 谨烨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怀里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可他至死唇角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仿佛完成了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壮举。 燕霁雪抱着儿子渐渐冰冷的身体,喃喃自语:“烨儿,烨儿,母后……会用余生赎罪……” 刘景煜跪在一旁,紧紧握住妻儿的手。 帝王的眼泪汹涌而至,滴在谨烨苍白的小脸上。 可惜,就算再痛再悔,他们也救不回自己的孩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仿佛上天都在为这个可怜的谨烨而哭泣。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永安宫内的哭声。 但燕霁雪心中的痛,却永远无法被淹没。 她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儿子,更是一部分的自己。 她在撕心裂肺地哭泣过后,晕厥过去,直到三日后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感觉眼睛极痛,几乎睁不开。 “碧桃……”她虚弱地唤道,“本宫做了个噩梦……梦见烨儿……” 碧桃急忙上前,听到这话,却猛然跪在榻前,泣不成声。 燕霁雪蹙眉:“哭什么?去把烨儿带来,那孩子昨夜没跟本宫一起睡,想必吓坏了。” 碧桃只是叩头,哭得说不出话。 “碧桃,你怎么回事,本宫说话你没听见吗?”燕霁雪突然厉声道,“去把谨烨带来!” 第513章 接受不了现实 一宫的宫人齐齐跪下,哭声震天。 燕霁雪终于意识到什么,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她望着眼前一幕,喃喃自语:“不……不会的……” 她颤抖着跌下床,却发现铜镜里,自己头上多了一抹白色。 一夜白头? 这时刘景煜走进来,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十岁。 “陛下……”燕霁雪抓住他的衣袖,几乎发不出声音,“烨儿……烨儿在哪?” 刘景煜闭上眼,艰难地道:“雪儿,咱们……节哀……” “不!”燕霁雪不可置信的摇头,“你带我去见他,现在!” 刘景煜沉默地扶起她,一步步走向皇陵。 当看到那个小小的牌位时,燕霁雪崩溃了。 “烨儿……我的烨儿……”她扑在牌位上,“母后对不起你……母后该死啊……” 刘景煜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霁雪……别这样……烨儿……烨儿会难过的……” 燕霁雪却仿佛听不见,只是死死抱着牌位,一遍遍唤着儿子的名字。 她的心仿佛被撕裂,痛得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凝固,只停留在这最她痛苦的节点。 不知道待了多久,刘景煜才下令,将燕霁雪带了回去。 谨烨的丧仪办的很快,燕霁雪醒来之前就已经完成,他怕她受不住那样巨大的打击。 宫里愁云惨雾弥漫。 第二天早上。 谨承牵着谨安的小手,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 谨安捧着一束刚摘的百合,奶声奶气地说:“母后,安儿给您送花花……” 燕霁雪蜷在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听到声音,她缓缓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烨儿……是烨儿回来了吗?” 谨安被母亲陌生的眼神吓到,躲到哥哥身后。 谨承安抚了妹妹,上前轻声道:“母后,是安儿和承儿来看您了。” “不是烨儿……”燕霁雪突然激动起来,“我的烨儿呢,你们把我的烨儿藏到哪里去了?” 谨承吓了一跳:“母后,您……” “出去!”燕霁雪猛地挥手打翻谨安手中的花束,“都出去,我要找我的烨儿!” 谨安“哇”地一声哭出来。谨承急忙护住妹妹,眼中含泪:“母后,您别这样……” 刘景煜闻讯赶来,见到这一幕,心如刀绞。 他上前想扶住燕霁雪,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燕霁雪嘶声道,“我要赎罪……让我死……让我去陪烨儿……” 刘景煜死死抱住她:“雪儿,你冷静些!” 身为父亲,他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冷静?”燕霁雪凄然一笑,“我的儿子为我而死,你让我怎么冷静?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坏的母亲,为什么,我……” 看她这个样子,刘景煜痛心疾首:“来人,将皇后捆起来……好生照看。” 宫人们含泪用软绸将燕霁雪轻轻缚在榻上。 她不再挣扎,只是空洞地望着帐顶,脑子里满是小儿子的一颦一笑。 此后半月,燕霁雪如同行尸走肉,不言不语。 司徒琳璟,温绿韵林若微等人轮流前来探望,她却始终毫无反应。 刘景煜每日下朝便来陪她,后来索性将奏折都搬到永安宫批阅。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霁雪,朕知道你痛……但为了朕,为了承儿和安儿,你要撑下去……” 燕将军府的女眷也被特许入宫探望。 庄姨娘见到女儿这般模样,老泪纵横:“雪儿……你别这样,我们都很难过,可是,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明懿跟燕啸虎站在一旁,来的路上想了一万句宽慰的话,可看到这一幕,两人都不知所谓。 太痛了。 他们也深切得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痛苦。 可他们无能为力。 刘景煜还请了道士在宫中设坛超度,诵经祈福,可燕霁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夜夜被噩梦纠缠。 “放开我,让我死……”她常在深夜惊醒,哭求着,“烨儿在等我……让我去陪他……” 刘景煜能做的只是抱住她,一遍遍安抚:“不行……朕不能再失去你了……” 如此过了月余,燕霁雪虽不再寻死,却依旧沉默寡言。 她常独自坐在谨烨生前最爱的秋千上,一坐就是整日。 这日黄昏,刘景煜下朝回来,见她又在秋千上发呆,便轻轻为她披上斗篷。 “陛下。”燕霁雪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臣妾想……去皇陵看看。” 刘景煜心中一痛:“好,朕陪你去。” 皇陵中,燕霁雪跪在谨烨牌位前,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 “烨儿,母后来看你了。”她低声呢喃,“母后对不起你……” 刘景煜站在永安宫窗前,望着榻上日渐消瘦的燕霁雪,心痛难耐。 太医说她忧思过度,再这样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传燕啸虎进宫。”刘景煜终于下定决心。 燕啸虎匆匆赶来,再次见到姐姐的模样,不禁红了眼眶:“陛下有何吩咐。” “带皇后回将军府住些时日吧。”刘景煜声音沙哑,“或许……在家能好些。” 燕啸虎郑重行礼:“臣定会好生照顾娘娘。” 他走到榻前,轻声道:“姐姐,啸虎带你回家。” 燕霁雪缓缓抬眼,目光空洞:“回家……” “对,回家。”燕啸虎柔声道,“我们都很想你。” 燕霁雪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点头。 将军府内,明懿长公主和庄姨娘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燕霁雪下车,两人急忙迎上前。 “我的儿啊……”庄姨娘见她发髻间掺杂的白丝,忍不住落泪。 明懿强忍心里的难过,扶住燕霁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燕霁雪却只是淡淡点头,任由她们将她扶进栖雪阁。 这里依旧保留着她出嫁前的模样,这是燕之鸿下令为她保留的,说不管她出嫁多久,她永远是将军府的一份子。 吃了药,燕霁雪有些昏昏欲睡。 “睡会儿吧。”明懿站起身,主动为她掖好被角,“我在这儿陪着皇嫂。” 燕霁雪闭上眼,很快沉沉睡去。 但即便在睡梦中,她依旧眉头紧锁,不时喃喃着“烨儿”。 痛苦从现实中蔓延到了梦里。 第514章 回到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的几天,燕霁雪大多时间也都在昏睡。 明懿和庄姨娘轮流守着她,变着法子做些她从前爱吃的点心,她却总是吃不下几口,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圈。 “这样下去不行啊……”庄姨娘忧心忡忡,“得想个法子让她振作起来。” 明懿沉思片刻:“或许,可以……让谨安来陪陪她,皇嫂最心疼小女儿了?” 庄姨娘点了点头,“说不定可以。” 次日,明懿亲自回了趟宫里,将谨安接到将军府。 谨安在明懿的搀扶下走到榻前,小声唤道:“母后,安儿来了……” 燕霁雪缓缓转头,看到女儿,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伸手轻抚谨安的脸颊:“安儿。” “母后不哭……”谨安笨拙地为她擦泪,“烨哥哥说,要母后开心……” 燕霁雪猛地一震:“烨儿……说的?” 谨安点头:“安儿想哥哥,睡觉,他说自己很好……” 她才刚开始学说话没多久,说话颠三倒四,别人都听不明白。 燕霁雪却懂了,她紧紧抱住女儿,失声痛哭。 不仅她在难过,所有人都在难过,就连最小的谨安也无法幸免。 窗外,明懿和庄姨娘相视而泣。 她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事实总算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了,这就很好。 当晚,燕霁雪难得地多用了半碗粥。 第二日,阳光明媚,明懿长公主特意选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带着燕霁雪缓缓驶出将军府。 她原本不肯出来,明懿好说歹说才让她改了口。 车帘微掀,街市的热闹景象映入眼帘。 马车听过一家茶楼面前,里面传出来阵阵喝彩,明懿听了又听,说,“你听,说书人在说你的故事,百姓们都在夸你呢。” 燕霁雪茫然望向窗外,耳畔飘来宾客们的议论声。 “听说当年西夏犯边,是皇后娘娘亲自带兵退敌的!。 “何止啊陛下中毒那次,也是娘娘以命换命……” “这样的贤后,真是百年难遇!” 这些话语从前她早就听腻了,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特殊。 可今天,再听到这些,她却不免心里一动。 百姓们很爱戴她。 她微微动容,轻声音沙哑:“他们……还记得这些?” “怎会不记得?”明懿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是东序的功臣,是百姓心中的支柱,皇嫂,要不是你,东序何来今天啊,你不知道民间百姓有多爱重你……” 燕霁雪抿了抿唇,眼底多了几分感动。 “咱们下去走走吧,买些胭脂水粉,或者点心吃食。”明懿见她神色稍霁,很是高兴得提议。 燕霁雪不忍心让身怀六甲的明懿失望,只好跟着她一起下去。 街市熙熙攘攘,行人如织,一派和谐景象。 身边明懿叽叽喳喳一个劲儿介绍着京城的一切,哪里有好吃的,哪里的画本子最好看,哪里的点心最好吃,恨不得将那些全都塞到燕霁雪脑子里。 松月跟碧桃在后面跟着,两人却对周围一切提不起兴趣,她们的注意力全在燕霁雪身上。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面容土黄的老妇人瘫坐在地,哭得喘不上气: “我的钱袋!那是我给儿子治病的救命钱啊!”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窜到几人面前,手中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包。 “松月!”燕霁雪眼神一凛,久违的锐气重现眼中,“拦住他!” 主仆二人如离弦之箭般追去。 那贼人见势不妙,左绕右绕,飞快地钻进一条窄巷。 燕霁雪见他就要逃跑,毫不犹豫飞身而起追了过去。 “站住!”她在半空中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强大的威压。 贼人被这气势所慑,脚步一滞。 松月趁机上前,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他制住。 “饶命!”贼人跪地磕头,“小的,小的娘亲病重,实在走投无路了……” 燕霁雪按住他的肩膀,夺回钱袋:“走投无路便去偷人救命钱,哪里来的胆子!” “饶命啊,再也不敢了。”那小贼跪趴下去,连连磕头。 这时,老妇人颤巍巍赶来,见到失而复得的钱袋,老泪纵横:“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老身给您跪下了……” 她说着就要跪下,燕霁雪急忙扶住她的胳膊:“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快请起。” “夫人大恩……”老妇人泣不成声,“不知夫人尊姓大名,老妇定当日夜为您祈福……” 松月正要开口,被燕霁雪眼神制止。 她柔声道:“不必挂怀。快些去给令郎治病吧。” 望着老妇人蹒跚离去的背影,燕霁雪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这一刻,她的心似乎微微热了起来。 她活着,还有别的意义。 回府的马车上,燕霁雪不再像往日那般沉默。 她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轻声道:“明懿,你说为什么老天爷偏偏对我这么不公?” 明懿愣了愣,她目光一痛,低声道,“皇嫂,谨烨是个好孩子,他的死,大家都很痛心,可既然他已经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你跟皇兄的确该振作起来,这样谨烨的死才有意义不是?” 再次听到儿子的名字,燕霁雪的心还是钻心的痛。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她连忙去擦,却越擦越多,越来越失态。 明懿难过的看着她,“对不起皇嫂,我说了不该说的,你,你打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一点,皇兄让我照顾你,我却让你伤心……” 说话间,明懿也止不住的落泪。 她也知道谨烨的好,那孩子活泼可爱,每次看到她,都会甜甜的叫她“姑姑”,她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定会给他单独留一份,可惜啊。 “不哭了。”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们都不哭了。” 回到将军府,燕霁雪再次将自己封闭进了栖雪阁,不愿说话。 就这么过去了三天。 这天下午,太阳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暮春的倦懒。 燕霆从栖雪阁外偷偷溜了进来,见燕霁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发呆,便走了过去。 她拉着燕霁雪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姑姑,教我射箭好不好,大家都说您是神射手!霆儿还没见识过呢。” 第515章 雪团 燕霁雪吓了一跳,望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沉吟许久,才无奈地让人拿出弓箭。 给了燕霆一把小弓,她自己拿了一把大的。 她手指搭上弓弦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驰骋沙场的日子。 “手腕要稳。”她轻声指导,“姿势要准。” 燕霆学得认真,一箭射出,竟正中靶心。 “哇,中了!我竟然中了!”她欢呼着扑进燕霁雪怀中:“姑姑好厉害,姑姑一教我就会了。” 燕霁雪唇角微扬,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道:“难道不是霆儿本来就已经练的很厉害了?” 燕霆早就跟着燕啸虎射箭了,这孩子还挺能装。 燕霆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姑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但是爹爹没有姑姑你教的好嘛,你再教我一会儿吧。” 燕霁雪抿了抿唇,重新指导这个小侄女。 燕霆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挺有天分,不比小时候的燕霁雪差,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燕霁雪不禁想起年少时的自己。 “姑姑,我们去喂鱼吧!”燕霆见燕霁雪不说话,以为她又不高兴了,想了想,拉着她往池塘跑,“池里的锦鲤可漂亮了。” 燕霁雪三天来第一次走出栖雪阁,外头的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池塘边,燕霆一边塞给燕霁雪一把鱼食,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府中趣事。 燕霁雪静静听着,将鱼食撒入水中,看锦鲤争相跃起。 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她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喵~”这时,一阵猫叫声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回头,看到燕霆的婢女拿着猫笼走了过来。 笼子里,一只雪白的狸猫正慵懒地舔着爪子,憨态可掬。 见到众人,它又“喵”了一声,伸出小爪子扒拉笼门。 “它叫雪团。”燕霆得意地说,“是我从街上救回来的。” 那白猫生的圆润可爱,毛色顺滑,闻起来还香香的,燕霁雪忍不住上前,伸手逗弄。 雪团竟然不怕生,蹭着她的手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燕霁雪看着小猫绿色的瞳孔,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轻声道:“真可爱。” 燕霆见状,开心地说:“姑姑,要是谨烨哥哥也在,他肯定也喜欢雪团,他曾说过最喜欢小动物了……” 她话音未落,燕霁雪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眼底的光彩也变得暗淡。 “姑姑。”燕霆慌了神,急忙站了起来,“都怪我,我,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姑姑……” 明懿闻声赶来,见状急忙将女儿拉到身后,轻声道:“皇嫂,你没事吧?” 燕霁雪缓缓蹲下身,看着笼子里的小猫,声音微微发颤:“烨儿,烨儿也喜欢小猫,他之前也说过,以后要养一只……” 可那时她以宫中规矩为由,又怕他被猫儿伤到,始终没有答应。 “我,我甚至没让他养只猫……”想到从前自己严厉的样子,她悔不当初,“我算什么母亲……” 明懿心疼地扶住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是……” 雪团“喵喵”叫着,还用小爪子轻轻扒拉燕霁雪的手,仿佛在安慰她。 燕霆小心地递上手帕:“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燕霁雪接过手帕,擦去眼泪,轻声道:“不怪你……是姑姑,太想他了。” 她望着笼中的白猫,忽然道:“霆儿,能让雪团陪我几日吗?” 燕霆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姑姑您尽管养着!” 当晚,燕霁雪将雪团带回房中,亲自给小猫洗了澡,擦干净。 小白猫乖巧地窝在她膝上,温暖的小身子仿佛带着某种慰藉。 她轻轻抚摸着雪团,喃喃自语:“烨儿,母后养了你最喜欢的小猫……你看到了吗……”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一人一猫身上。 夜晚,燕啸虎风尘仆仆地回到将军府。 有些急切地问守在院中的明懿:“皇后娘娘今日如何,可曾好些?” 明懿含笑递上热茶:“好多了,今日难得有精神,上午教霆儿射箭,下午在园子里喂鱼,傍晚还逗了会儿雪团,气色看着红润了不少,不枉费咱们霆儿费尽心思啊。” 燕啸虎一愣,“噢?霆儿的主意?” 明懿点了点头,“皇嫂还是难过,也只能慢慢地从这些小事中让她走出来了。” “嗯,多谢夫人了。”燕啸虎长舒一口气,连日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这些日子,辛苦你和霆儿了。” 明懿轻叹:“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只是……” 她压低声音,“宫里可有什么消息,陛下那边怎么说。” 燕啸虎神色一黯:“陛下日日遣人来问娘娘的情况,宫中事务繁杂,林妃虽尽力打理,终究……终究不是正宫。”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朝中已有议论,说皇后久不归宫,恐生变故,娘娘毕竟是六宫之主,总不能一直待在府里。” “再让她歇些时日吧。”明懿蹙眉打断他的话,“宫里不是有林妃在么?她处事稳妥,不会出什么乱子,娘娘如今刚有些起色,若是回宫再见那些伤心地……” 她说着眼眶微红,幽幽叹了口气。 栖雪阁。 松月也将朝中的风言风语说给燕霁雪听。 “娘娘,咱们先别管那些。”碧桃宽慰道:“过些日子回去也行。” 燕霁雪低着头不语。 雪团似感受到她的情绪,轻轻“喵”了一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的手。 燕霁雪轻抚着白猫柔软的皮毛,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 是啊……她是东序的皇后,是六宫之主。 她的命,是烨儿用性命换来的……怎能就此消沉? “烨儿……”她喃喃自语,“母后……母后不会让你白牺牲的。” 次日清晨,燕霁雪罕见地早起梳妆。 她换上一身淡紫宫装,将白发仔细绾起,戴上简单的珠钗。 镜中的女子虽然消瘦,眼中却有了些许神采。 “皇嫂?”明懿见到她时吃了一惊,“你这是……” “明懿。”燕霁雪微微一笑,声音虽轻却坚定,“这些日子,辛苦你和啸虎了。” 明懿愣了愣,不明所以,却知道燕霁雪的心已经慢慢活了过来,她也为她感到高兴。 第516章 艰难生产 这时,燕霆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见到燕霁雪打扮整齐,惊喜地扑过来:“姑姑,您今天真好看!” 燕霁雪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霆儿,这些日子多谢你陪姑姑解闷,谢谢你给姑姑的小猫。” “那姑姑以后还教我射箭吗?”燕霆仰着小脸,眼巴巴地问。 “教。”燕霁雪眼中泛起笑意,“等姑姑再好些,一定教你。” 早膳时分,将军府难得热闹起来。 庄姨娘特意做了燕霁雪最爱吃的莲子羹,“来来来,雪儿,多吃点,这些天你都瘦了好多。” 燕霁雪轻轻笑了笑,不忍拂了庄姨娘的好意,接过粥碗。 明懿为她夹了一块鱼,“来,皇嫂吃鱼,这鱼是今早上现杀的,可新鲜了。” “还有这个牛肉羹也好吃,酥饼也不错,给姑姑吃……”燕霆不顾礼仪站了起来,伸长胳膊给燕霁雪夹了一块酥饼,眼巴巴看着她。 燕霁雪心里一软,“谢谢霆儿,姑姑吃,你也吃。”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一家人身上,暖融融的。 燕霁雪望着关心她的家人,心中涌起久违的暖意。 她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总不能一直让大家为她担心。 临行前一日,将军府上下正为皇后明日回宫做着准备。 明懿长公主挺着孕肚,还在细致地指挥侍女们收拾行装。 “把那件银狐裘带上。”她扶着酸痛的腰吩咐,“宫里地气寒,霁雪受不得凉……还有那对暖玉手炉……” 燕霁雪十分无奈,明懿也是宫里出来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不知道宫里的物质有多充盈,可燕霁雪也明白,这都是一家人对她的关爱。 庄姨娘也在旁边各种忙碌,一会儿拿些点心出来,一会儿又将自己的体己钱塞到碧桃手里,忙的不行。 “皇嫂,以后有空就回来住……” 话音未落,明懿突然脸色煞白,捂住高高隆起的肚子踉跄一步,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明懿!”燕霁雪急忙扶住她,“您怎么了?“ 明懿痛得嘴唇发颤,指甲几乎掐进燕霁雪的手臂:“肚子……抽筋似的痛……怕是要生了……”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 侍女们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庄姨娘看到明懿裙摆下渗出的水渍,急得脸也变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提前呢,产婆说要明天才来,快快快,热水,快烧热水!” “都冷静!” 燕霁雪突然厉声喝道。 皇后娘娘的威仪让喧闹的厅堂瞬间寂静。 燕霁雪短暂的思索之后,立刻吩咐道: “松月,你脚程快,立刻去太医院请张太医! 庄姨娘,准备干净布巾和止血药,再去请嬷嬷来。 啸虎抱明懿进东厢房,其他人就地待命,不得慌乱。” 众人顿时找到主心骨。 燕啸虎急忙抱起痛得蜷缩的明懿往东厢房跑。 明懿却死死抓住燕霁雪的手,声音颤抖:“皇嫂……陪我……我害怕……” 燕霁雪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产房……她最怕的地方。 她好几次进入产房陪产,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那里有太多不堪的回忆,还有紧张与鲜血,甚至绝望。 “姐,帮帮她吧。”燕啸虎沉声道,目光恳切,“明懿需要你,有你在,她才能撑下来。” 燕霁雪望着明懿几乎扭曲的面容,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好……我陪你。” 产房内,明懿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 燕霁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自己的掌心却全是冷汗。 “明懿……坚持住……”她声音发颤,“太医马上就来了……” 明懿痛苦地摇头,汗水浸透了枕褥: “皇嫂,当年,当年你生谨安时,是不是也这么痛,像有刀在肚子里绞……” 燕霁雪心中一刺,强忍泪水:“都过去了,你都生了霆儿,肯定也能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明懿专心呼呼气……” 这时,庄姨娘慌慌张跑进来,将燕霁雪叫了出去,带着哭腔: “太医被堵在路上了,说是前头有贵人出行,封了道。” “什么?”燕啸虎急得一拳捶在墙上,“我去开路!” “皇嫂!”房内的明懿高声尖叫,下一秒哭声却虚弱起来:“完了……我不行了,好痛……” “不许说丧气话!”燕霁雪冲了进去,而后吩咐松月去取一株山参来。 她冷静沉着的模样感染了众人。 山参很快拿来,松月将她切成片给明懿含在嘴里。 燕霁雪俯身对明懿道:“相信我,你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想想霆儿,想想即将出世的小世子……” 明懿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重拾信心,咬牙点头。 两个时辰后,当明懿几乎力竭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长空,令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松下来。 “是个小公子。”接生嬷嬷喜极而泣,“母子平安!” 燕霁雪瘫坐在椅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她望着襁褓中啼哭的婴儿,那皱巴巴的小脸恍惚间与谨烨初生时的模样重叠。 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她的心里也一阵压抑的痛。 “皇嫂……”明懿虚弱地握住她的手,泪水滑落枕畔,“多谢你,若不是你……” 燕霁雪轻轻摇头,眼中泪光闪烁:“你该感谢你自己,你够坚强。” 她走出产房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好的时候。 金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一层暖光。 燕啸虎红着眼眶向她行礼:“娘娘,今日多亏有你在,不然的话,我们……” 他一个七尺男儿,何曾有过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 燕霁雪抿了抿唇,心里一阵暖流涌入,“我好像……明白了。” 她的存在,有更大的意义。 她既然活了下来,难道不是要带着谨烨的那一份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不然的话,孩子的牺牲岂不是成了笑话? 将军府外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刘景煜风尘仆仆地踏进府门,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雪儿……”他快步走向迎出来的燕霁雪,声音里满是忐忑。 “你……你可还好?明懿怎么样了?朕听说了她即将生产,连忙赶了出来,可迟了?” 第517章 回宫 燕霁雪微微福身,“劳陛下挂心,明懿已经没事了,她生了个男孩儿,母子平安,臣妾也无事。” 刘景煜怔怔望着她。 她虽依旧消瘦,眼中却有了神采,不再像前些日子在宫里那样看不到希望。 “好……太好了……”他声音有些哽咽,“朕想去看看小外甥。” 接生嬷嬷将孩子抱到温暖的偏殿,刘景煜小心接过襁褓,看着这孩子红扑扑的小脸,眼中泛起温柔: “这小子……眉眼像咱们明懿。” “是啊,孩子生的很漂亮,以后必定是个有福气的。”燕霁雪目光恍惚,像是想到了谨烨刚刚出生的时候。 怕被刘景煜看出端倪,她问,“陛下可要为孩子赐名?” 刘景煜沉吟片刻,目光却温柔得看向她,“这孩子是你看着出生的,你还是孩子的亲姑姑,就由你来取名吧。” 燕霁雪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她低头凝视着婴儿,神情变得柔和:“叫……燕昭吧,昭,光明之意,愿他此生光明磊落,平安喜乐。” “燕昭……”刘景煜重复着这个名字,很快笑了出来,“好名字。” 他将孩子交还给嬷嬷,转身轻轻握住燕霁雪的手:“雪儿……随朕回宫吧,承儿和安儿……都很想你。” 燕霁雪心里一沉。 要回宫吗?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她下意识想拒绝,可是望着他期盼的眼神,回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好。” 离府那日,将军府上下都来送行。 燕霆抱着雪团,眼圈红红地拉着燕霁雪的衣袖:“姑姑以后还来看霆儿吗?” “当然来。”燕霁雪柔声应道,“姑姑教你的箭法,要好生练习。” “姑姑,雪团给你带回去养吧。”燕霆将雪白的小猫塞到燕霁雪怀里,燕霁雪愣了愣,感受到怀中温暖,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小猫,很好。 马车缓缓驶离将军府。 燕霁雪回头望去,见庄姨娘跟燕啸虎站在门口,远远的目送马车,久久不愿回去。 可偏偏这时,谨烨的音容笑貌又在眼前回荡。 他好像在说,母后,你终于想开了。 “烨儿……”燕霁雪在心中默念,“母后……会好好的。” 马车驶入宫门时,夕阳正好西沉。 碧瓦红墙上泛着金色的光芒,一如她初见这座宫殿时的模样。 刘景煜轻轻握住她的手:“回家了,霁雪。” 她望着熟悉的宫墙,声音微颤:“是啊,回家了。” 但愿以后会好。 燕霁雪刚踏入永安宫的大门,便见司徒琳璟、温绿韵、林若微等人激动的迎了出来。 “娘娘!”司徒琳璟第一个冲上来,眼中含泪,“您总算回来了,我们想死你了。” 温绿韵也跑过来握住燕霁雪的手,“娘娘一路辛苦,快进去歇歇,我们几个让人把永安宫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就等你回来了。” 燕霁雪望着众人关切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劳诸位妹妹挂心,本宫……已经无碍了。” 司徒琳璟仔细打量她,见她虽消瘦却精神不错,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不在这些日子,可把臣妾们急坏了,您是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压低了声音,“永和宫那位,如今可是风光无限呢。” 温绿韵轻咳一声,示意她慎言。 司徒琳璟却不理会,继续道:“陛下这些日子……夜夜宿在永和宫,前儿个还封了她做丽贵妃,赏赐无数,更过分的是……” 她凑近些,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陛下竟特许西夏使者团进京,说是让丽贵妃见见族人,她无子封妃也就罢了,如今竟成了贵妃,陛下还为了她做出那般迁就,也太过分了。” 燕霁雪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初: “陛下厚爱,是丽贵妃的福气,虽然逾矩了些,可也不是没有例外,咱们莫要多说什么。” “娘娘!”司徒琳璟急道,“您就不担心吗,那赫连明月……” “琳璟。”燕霁雪淡淡打断,“后宫姐妹,理应和睦相处。”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皇后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的燕霁雪虽也大度,却会维护宫规,也不会对这等事无动于衷。 她像是没了心气儿,对一切事物都无所谓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时宫人来报:“皇后娘娘,丽贵妃前来请安。”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悦。 可偏偏没办法,赫连明月现在位份在她们之上,见了面,只有她们行礼的份儿。 赫连明月身着华服翩然而入,见到燕霁雪立即行礼:“臣妾恭迎娘娘回宫。” 她笑意盈盈,发间金步摇光彩照人,“娘娘气色真好,想来在将军府休养得宜,见娘娘这般好,臣妾也就不担心了。” 燕霁雪微微一笑,想到司徒琳璟说的话,随口问了一句,“劳贵妃挂心,本宫听说……贵妃族人近日进京了?” 赫连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僵硬,急忙低下头,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娘娘,臣妾知道这样不妥,可是臣妾太过想念他们,求了陛下,陛下这才答应……” 寥寥几句话,听起来挺谦卑,可满宫里也只有她获得这般殊荣。 司徒琳璟气得撇了撇嘴,正要开口讽刺几句,却被温绿韵悄悄拉住。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司徒琳璟,让她稍安勿躁。 而后道:“陛下思虑周全,贵妃家人入京,于两国交好也是美事。” 她的态度相当平淡,像是没有因为这些而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悦。 赫连明月倒是有些怔愣,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想了又想,才故作矜持道:“娘娘大度,若无事,臣妾不打扰娘娘与诸位妹妹叙旧了。” 待她离去,司徒琳璟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句,又道:“娘娘,您看她那得意样,陛下如今被她迷得……” “琳璟。”燕霁雪轻叹,“陛下是一国之君,宠幸谁都是常理我们身为妃嫔,当以和睦为要,这些话,还要我再说多少次?” 第518章 噩梦连连 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道:“更何况,本宫如今只想好生抚养谨安,打理好后宫事务,其他事……不重要了。” 众人见她如此,虽心有不甘,也不好再劝。 是夜,刘景煜来到永安宫。 见燕霁雪正在哄谨安入睡,他站在门口踌躇片刻,辗转许久才踏了进去:“雪儿,朕……” 燕霁雪抬头,朝他嘘声,示意他不要吵到孩子。 而后她起身带他来到外间,才淡淡问道:“陛下可是为丽贵妃族人进京的事,臣妾觉得陛下处置得宜,增进两国邦交,是好事。” 刘景煜怔住,准备好的说辞全无用武之地。 他望着面前人平静的侧脸,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你……不介意?”他忍不住问,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期待。 燕霁雪有些不解:“为何要介意?陛下是天子,自有决断,做什么都是应该,臣妾自然相信陛下。” 她语气温和,说的话也全无漏洞,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刘景煜一噎,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既然这样……你不介意就好。”他沉沉叹了口气,目光在她脸上瞥了几眼,却见她没有留下他的意思,只好安慰了几句,拂袖离开了。 待刘景煜离去后,燕霁雪独自坐在镜前,半天不发一言。 镜子里的人憔悴了不少,发里的白丝也多了几根,仿佛被吸干了精血,抽干了精气神儿。 “娘娘……“碧桃担忧地道,“您若是心里不痛快,大可以找机会收拾丽贵妃……” “本宫没有不痛快。”燕霁雪声音淡漠,“只是明白了,有些事,根本不重要。” 夜深人静,永安宫内。 “母后,母后,烨儿好害怕,你来陪烨儿好不好?” “母后,烨儿好想你。” “母后,这里好冷,母后快来陪烨儿。” …… “烨儿。” 燕霁雪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坐了起来,强烈的空洞感将她淹没,伴随着心里的一阵阵惊悸。 “烨儿,我的烨儿……”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放下,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可只有夜深人静时,寂静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遗忘。 守夜的松月急忙上前:“娘娘又梦魇了?” 燕霁雪脸色苍白,眼中满是难过:“我梦见烨儿在哭,他说好冷……好痛……” 这样的夜夜惊梦持续了半月有余。 燕霁雪眼见着再一次消瘦下去,原本合体的宫装如今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浓重。 “娘娘。”太医诊脉后忧心忡忡,“您忧思过度,心结难解,再这样下去,只怕药石无医啊……” 听到这话,旁边的刘景煜顿时怒了,“朕要你们做什么吃的?” 几个太医吓得全都跪了下去。 “陛下,不必迁怒他们。”燕霁雪抿唇一笑。 “滚,都滚!”刘景煜厉声喝道。 他带着谨承和谨安来到榻前。 谨安迈着小短腿艰难地爬上床,小手轻抚母亲的脸:“母后不哭……安儿陪您……” 谨承也一脸担忧,“母后,您要保重身子,儿臣,儿臣与妹妹不能没有母后……” 燕霁雪难过极了,她也想振作起来,可她的心仿佛被抽走了,根本由不得她。 刘景煜上前握住燕霁雪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无奈: “雪儿,你告诉朕,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朕……朕什么都愿意做……” 燕霁雪望着他眼底深切的悲伤,心口一阵钻心的痛。 她虚弱地摇头,泪水无声滑落:“陛下,臣妾,臣妾也不想这样,可是……” 她颤抖着抓住心口的衣襟:“这里……好痛……每当闭上眼,就看见烨儿……看见他满身是血……” 刘景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们……” “不……”燕霁雪泣不成声,“是臣妾……是臣妾害了烨儿……” 谨安也哭了起来,谨承红着眼眶抱住妹妹,小声安慰着。 一家四口相顾无言,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凄凉。 此后数日,刘景煜罢朝守在永安宫,亲自为燕霁雪喂药梳洗。 可她的身子依旧一日日衰弱下去,有时甚至昏睡整日。 “陛下。”陈子行跪地禀报,“娘娘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刘景煜望着榻上昏睡的妻子,眼底满是无措。 燕霁雪缓缓睁眼,望着丈夫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难受。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陛下也瘦了……” “你若不好起来,朕如何能好?”刘景煜握住她的手,“为了朕,为了承儿和安儿……振作起来,好吗?” 燕霁雪望着他恳切的眼神,实在不忍让他再度陷入痛苦:“臣妾……尽力……” 随后,刘景煜再次召来乌黛夫人为燕霁雪诊脉, 老妇人干枯的手指搭在皇后腕上,眉头越皱越紧。 “陛下。”乌黛夫人跪地回禀,“娘娘这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寻常药石……只怕难以见效。” “朕自然知道!”刘景煜不耐烦了,每个太医都是这么说,可是没一个人给出有用的法子:“可有治疗之法?” 乌黛夫人沉吟片刻:“老奴哭得,若让娘娘去皇陵守一段时日,或许能得些安宁,那里清净,又离谨烨殿下近些……” 刘景煜猛然站了起来,眼底生出希冀。 对呀,他从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燕霁雪最疼爱孩子,必然愿意去皇陵陪伴烨儿。 “即刻准备,朕亲自送皇后去皇陵!” 消息传到燕霁雪耳中,她黯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皇陵好,好啊,可以陪着烨儿了……” 三日后,凤驾准备启程。 司徒琳璟,林若微,温绿韵等嫔妃都来送行。 “娘娘。”司徒琳璟红着眼眶,“让臣妾陪您去吧,您一个人,臣妾实在不放心……” 林若微也道:“臣妾也愿同往。” 温绿韵却拉住她们:“琳璟姐姐要照顾谨容,若微姐姐要照看谨瑜,还是我去最合适。” 她转向燕霁雪,握住她的手,语气透着豁达,“臣妾无牵无挂,正好陪娘娘说说话。” 第519章 突然走水 燕霁雪摇头:“不必,本宫一个人……” “娘娘莫要推辞。”温绿韵坚定地说,“臣妾已经请示过陛下,陛下也准了。” 她不由分说地登上马车,吩咐宫人:“启程吧。”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燕霁雪望着温绿韵,轻声道:“何必……陪本宫受苦。” 温绿韵为她掖好毯子:“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如今娘娘有难,臣妾岂能坐视不理,何况臣妾也不想待在后宫了,正好出去清静清静。” 见她这样说,燕霁雪也没有再拒绝,心里暗暗记下了她的好。 皇陵坐落于京郊青山之中,庄严肃穆。 燕霁雪住进陵园旁的静心斋,这里陈设简单,却十分清净。 每日清晨,她都会去谨烨墓前静坐,温绿韵默默陪在一旁,从不打扰。 “烨儿……”燕霁雪轻抚冰凉的墓碑,“母后来陪你了……” 起初,她依旧夜夜惊梦。 但奇怪的是,每次醒来,温绿韵总在身边,轻声为她诵经安抚。 “娘娘。”温绿韵某日忽然道,“您可知……臣妾为何执意要来?” 燕霁雪摇头。 “因为臣妾明白失去至亲的痛。”温绿韵眼中含泪,透着不忍,“臣妾的娘亲……也是这般郁郁而终,那时若有人陪着……或许……”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心里感激。 日子一天天过去,燕霁雪的脸色渐渐好转。 她开始能在谨烨墓前平静地说话,偶尔露出淡淡的笑意,仿佛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 一个月后,刘景煜前来探望,见到燕霁雪面色红润了些,他欣喜不已:“霁雪,你好了许多。” 燕霁雪微微一笑:“让陛下忧心了,这里……很安宁。” 她望向远处的谨烨墓,轻声道:“臣妾想……再多住些时日。” 刘景煜点头:“好……只要你开心。” 皇陵的日子宁静如水。 燕霁雪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活下去,直到重拾希望。 可没想到,变故突发。 这夜,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燕霁雪在佛前诵完最后一卷《地藏经》,正要歇下。 却见雪团突然焦躁不安,对着门窗嘶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炸毛了。 “雪团怎么了?”温绿韵起身查看,忽然脸色一变,“娘娘……哪里来的烟味!” 燕霁雪眉头一蹙,敏锐地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异香:“是迷香,有人要对我们下手!” 话音未落,火光已从门窗缝隙窜入! 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就将静心斋吞没。 “走水了!”外面传来守卫的惊呼,但火势窜的太快,他们一时竟然难以靠近。 温绿韵急得脸色发白:“娘娘!我们从后窗……” “来不及了!”燕霁雪冷静地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如刀,“火是从四面同时烧起来的,门窗都被人从外封死了,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 她突然想起什么,强忍着头晕目眩的难受,冲进内室,从枕下取出一个瓷瓶: “这是从宫里带的解毒丹,快服下,能抗一会儿,那迷香混在烟火里,药性更强!” 两人服下药丸,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时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砸下,直冲温绿韵头顶,眼看着就要酿成大祸。 “小心!”燕霁雪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猛地将她推开。 与此同时横梁“哐啷”一声砸了下来,火星四溅,燕霁雪被火星灼伤了手臂,痛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娘娘!”温绿韵惊魂未定,扶着燕霁雪后退几步,见到燕霁雪被烧伤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您受伤了,都怪我,都怪我……” “无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燕霁雪撕下衣襟迅速包扎伤口,“这火……起得太蹊跷,迷香,纵火,封门……是冲着我们来的,她们是想要我们永远死在这里!”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燃烧的窗棂:“守卫就在外面,却迟迟不进来救人,还真是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火几乎已经将她们蒸熟,外面的云梯才终于架到窗前。 “救命,娘娘还在里面!”温绿韵大喊。 几个守卫披着打湿的被子冲了进来,将二人救出,她们刚到外面,还没反应过来,着火的屋顶就轰然塌陷。 “臣等救驾来迟!”守卫长跪地请罪,低下头时眼里却划过一抹精光,“今夜雷雨太大,发现时已经……” “起来吧。”燕霁雪淡淡道,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守卫长昨夜……在何处值守?” “臣妾臣一直在岗……”守卫长额头渗出冷汗。 “哦?”燕霁雪轻抚受伤的手臂,“那为何火烧起来的时候,未见任何人示警?” 守卫长顿时语塞。 燕霁雪不再追问,转身对温绿韵道:“绿韵,本宫有些冷了。” 温绿韵立即会意,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柔声道: “娘娘受惊了,臣妾扶您去歇息。” 没一会儿功夫,刘景煜闻讯赶来。 见到燕霁雪手臂的灼伤,他勃然大怒:“查,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燕霁雪却平静道:“陛下息怒,臣妾……已有头绪。” 她屏退左右,轻声道:“昨夜的火,起得蹊跷,又是迷香,又是放火的,这是想让我们在睡梦中死去,更可疑的是,守卫的反应速度……慢得令人费解。” 刘景煜脸色阴沉:“你是说……” “皇陵守卫森严,外人难以进入。”燕霁雪目光锐利,“除非,有人被收买了。” 刘景煜点了点头,“朕会彻查,给皇后一个交代。” 说完他也转身出了门。 室内一片安静,燕霁雪轻抚着雪团的毛发,对正在为她换药的温绿韵道:“这场火……烧得好。” 温绿韵小心地涂抹药膏,眼中满是心疼,险些落泪:“娘娘何出此言?您都伤成这样了……” “它让本宫看清了……”燕霁雪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温绿韵轻声问:“娘娘……可要臣妾做些什么?” 燕霁雪微微一笑:“你做得已经够多了……遭了,烨儿!” 第520章 发疯的燕霁雪 她忽然想到这点一般,急忙冲了出去,跌跌撞撞冲向供奉牌位的太庙。 外头下起大雨,雨水混着血水从她手臂淌下,在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痕迹,她却浑然不觉。 “烨儿子我的烨儿……”她声音破碎,“母后来了,别怕……” 她的烨儿最怕打雷下雨,她哪里忍心让他独自承受? 太庙大殿安然无恙,燕霁雪送了口气,但当她推开沉重的殿门,眼前景象让她如遭雷击。 谨烨的牌位竟掉落在供桌下,上面沾满了灰烬和污水,香炉翻倒,供果散落一地,像是遭了贼。 “烨儿!”燕霁雪喉咙里溢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吼。 扑过去将牌位紧紧抱在怀中,“烨儿,母后对不起你……母后没护住你……” 她颤抖着手用衣袖拼命擦拭牌位,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寒光。 “松月,给本宫查,就是翻遍整个皇陵,也要把动烨儿牌位的人揪出来!” 她的心都要碎了。 一旁的温绿韵也很难过,天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东西,连一个去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松月速度很快,才一夜便在雁鸣跟玄离的帮助下查出了真相。 她跪下禀报:“娘娘,是皇陵守卫副统领王敬所为,他在殿外泼了火油,还,还故意弄掉了殿下的牌位,臣在他住处搜出了这个……” 她将一包未用完的迷香和半桶火油送到燕霁雪面前。 燕霁雪缓缓起身,声音嘶哑,“他为什么这么做,把他带过来!” 王敬被五花大绑押到殿前,浑身发抖:“娘娘饶命!是……是有人指使……” 他被松月施以极刑,已经伤痕累累,只想留一条命。 “指使?”燕霁雪一脚踹翻他,“谁指使你动本宫皇儿的牌位?说!” 她夺过侍卫的廷杖,狠狠砸下:“你不说,很好,本宫今日……亲自行刑!” 不等王敬开口,廷杖已经重重落下,王敬被打趴在地上,惨叫连连:“是……是刘,刘景麒的人……给了臣黄金百两……” 燕霁雪愣了一下,听到“刘景麒”三个字,眼底的目光更加旺盛,廷杖如雨点般落下,“动本宫可以,动烨儿……死!” 她疯了一般发泄所有怒火。 鲜血飞溅,染红了她苍白的脸庞。 在场众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何曾见过温婉的皇后露出如此癫狂的模样? “还有谁?”她目光如刀扫过跪了一地的守卫,“还有谁参与此事?” 几个守卫吓得瘫软在地,谁也不敢抬头。 燕霁雪毫不留情:“拖出去了杖毙!就地行刑!” 惨叫声响彻皇陵。 燕霁雪站在血泊中,抱着谨烨的牌位,笑得那样骇人,“烨儿,母后为你报仇了,你不用怕……” 温绿韵跪地哭求:“娘娘,您的手在流血,我给您包扎吧,好不好?” 这一夜,她亲眼目睹以往温柔善良的皇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完全懵了。 燕霁雪却恍若未闻,仍旧呆呆抱着谨烨的牌位,像是陷入彻底的疯魔。 消息传回宫中,刘景煜震惊不已:“霁雪她……怎会……” 玄离低声道:“娘娘像是变了个人,听说她抱着殿下的牌位坐了一夜……” 刘景煜快马加鞭立刻去了皇陵。 当他冲进太庙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燕霁雪仍旧抱着谨烨的牌位坐在地上。 头发凌乱,目光空洞,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襟。 “霁雪!”他踉跄着跪倒在她面前,声音里全是痛彻心扉的难过,“朕来迟了……朕的错……” 燕霁雪缓缓抬头,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冰冷的恨意:“陛下,有人要杀臣妾……还动烨儿的牌位。” 她颤抖着抚摸牌位上的污渍:“他们往烨儿的牌位上泼污水,说他是,是短命鬼……说他不配享皇家香火……” “放肆!”刘景煜猛地起身,他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竟比燕霁雪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敢这般胡言乱语!” “王敬死前说了三个字……”燕霁雪冷冷道,“刘景麒。” “又是他!”刘景煜一拳砸在案上,“这个逆贼,朕当年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朕这就下旨,全国通缉刘景麒余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凡包庇者,以谋逆论处!” 追杀令连夜发出。 各地官府闻风而动,刘景麒的秘密据点一个个被端,党羽纷纷落网。 七日内,一百余人被就地正法,血染刑场。 七日后,玄离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到皇陵:“陛下,抓到刘景麒的心腹了。” 燕霁雪缓缓走下台阶,冷眼看着跪地求饶的叛党:“说,刘景麒在哪?” 叛党颤抖道:“郡王爷,早已逃离,这一切都是他指使,他说,说要让陛下断子绝孙……” 燕霁雪冷笑,“好……很好。” 她突然拔下金簪,狠狠刺入叛党咽喉。 鲜血喷溅了她一身,她却毫不在意。 刘景煜震惊地看着她:“霁雪……你……” “陛下觉得臣妾残忍?”燕霁雪抚摸着谨烨的牌位,眼泪已经流干了,“他们往烨儿牌位上泼污水的时候,可曾心软过?他们说烨儿是短命鬼的时候……可曾心软过?” 她声音嘶哑,字字泣血:“我们的烨儿,到死都在想着救父皇母后,他们却连他的牌位都不放过!” 刘景煜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哽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护好你们母子……” 燕霁雪心里一阵紧缩。 现在,也只有他的怀抱能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这是她仅有的温暖了。 “陛下,我们的烨儿,那样好,那样可爱……” 她微微一笑,像是看到了心爱的小儿子。 刘景煜走后,松月匆匆来到燕霁雪身边,低声禀报:“娘娘,臣查到另一件事,赫连明月近日暗中接触过永安宫的下人。” 燕霁雪猛地抬头:“什么?” 好啊,到处都是暗算,到处都是居心叵测! “有个叫柳儿的宫女揭发,丽妃曾试图用金银收买她,要她监视娘娘的一举一动。”松月声音发沉,“柳儿不敢答应,丽妃便威胁要让她家人不好过……” 燕霁雪冷冷一笑,“她不过是浑水摸鱼罢了,以为本宫无暇顾及她么?” 呵! 她想错了。 第521章 你今天做得很好 第二天,燕霁雪重返永安宫。 殿内已被人清扫整理过,可是看起来还是莫名的清冷,少了孩子的欢笑声,哪里还有往日的热闹。 燕霁雪环视四周,不由自主想起谨烨在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但是这种痛苦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强了太多。 看啊,时间真是一个厉害东西,一开始她有多痛苦慌张,如今,她竟然已经慢慢恢复。 “去请丽贵妃吧。”燕霁雪走上台阶,吩咐道。 碧桃应了一声,下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赫连明月便前来请安,手中还捧着一只宝蓝色的香盒。 看到燕霁雪端坐在上首,她脸上露出欣然之色,“臣妾听闻娘娘近日心神耗损,特意寻来此香,此乃西夏贡品,有宁神静气之效,望娘娘……” 话未说完,燕霁雪猛地抬手。 “啪!” 一记耳光猝不及防甩在赫连明月脸上。 她踉跄一步,手中的香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香粉洒了一地。 赫连明月一脸懵,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燕霁雪,“娘娘?您……您这是为何?” “为何?”燕霁雪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本宫离宫这些时日,你倒是费心了,暗中用金钗,玉镯收买本宫殿内侍女,探听永安宫动静,赫连明月,谁给你的胆子!” 赫连明月瞳孔一缩,脸上那点委屈也变成了惊骇: “臣妾没有,娘娘明鉴,定是有人诬陷臣妾。 臣妾只是关心娘娘凤体,绝无此心,请娘娘相信臣妾!” “相信?”燕霁雪冷笑一声,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掴去,打得赫连明月偏了脸,差点跌在地上。 “本宫不在,陛下无暇他顾,你在这后宫之中是如何作威作福,真当本宫一无所知吗?” 燕霁雪目光凌厉,扫过殿内几个宫人。 而后,她看向站在碧桃身边低着头的宫女,“柳儿,你来说。” 柳儿身体一颤,上前跪倒,声音微颤: “回禀娘娘,丽贵妃确曾多次私下寻奴婢,许诺各种厚礼,要奴婢说出娘娘近日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心情如何。 还,还让奴婢留意陛下是否来过,说了什么,奴婢不敢隐瞒,已将所赠之物悉数上交给了碧桃姐姐,还有……”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几件明显价值不菲的首饰。 赫连明月看着那些眼熟的首饰,吓了一跳,只能徒劳地摇头哭泣: “不是的,陛下,陛下救救臣妾……” 她下意识地望向殿外,期盼着那个能救她的人出现。 没想到这时,刘景煜的身影果然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是听闻动静赶来的,冷峻的脸变得铁青。 赫连明月如同见了救命稻草,立刻膝行几步,扑倒在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娘如此动怒,臣妾只是关心娘娘啊陛下……” 刘景煜先是不解地看向面色冷沉的燕霁雪,又低头看了一眼哭得几乎晕厥的赫连明月。 尚未开口,燕霁雪已冷声道: “陛下不必问她,柳儿,将你方才所言,再对陛下说一遍。” 柳儿依言重复,刘景煜越听脸色越是阴沉。 看向赫连明月的目光变得失望。 赫连明月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她从未见过刘景煜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她。 难道燕霁雪在他心里就那么重要?一点儿也不能伤害吗? “陛下,臣妾冤枉,是她们串通起来诬陷臣妾!”赫连明月咬了咬牙,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够了!”刘景煜厉声打断她,声音含怒,“证据确凿,还敢狡辩,丽贵妃,你太让朕失望了!” 赫连明月彻底僵住,连哭泣都忘了。 她原以为自己圣眷正浓,陛下至少会维护一二,却没想到他在皇后面前,竟是如此不给她面子。 一股怨毒悄然取代了惊恐,在她心底浮现。 燕霁雪疲惫地闭了闭眼,“赫连明月窥探中宫,行为不端。 即日起,褫夺协理六宫之权,禁足永和宫两个月,静思己过,无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赫连明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也有明显的不甘之色。 但在帝后冰冷的注视下,最终只能将那股情绪咽下去,磕下头去。 “臣妾,领旨谢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被宫人搀扶起来,踉跄着退出永安宫。 转身离去的那一瞬,她眼底的恭敬顺从全然消失,只剩下浓烈的愤恨。 殿内恢复寂静,刘景煜走到燕霁雪身边,叹了口气,握住她冰凉的手。 燕霁雪没有看他,只是望着殿外赫连明月消失的方向,目光沉沉。 “雪儿,你今天做得很好。”刘景煜抿了抿唇,在她身边坐下,“这才是你六宫之主该做的事。” 燕霁雪却有些讶然,“我处置了你最爱的妃子,你不怨我?” 刘景煜无奈,瞪了她一眼,“再受宠,能比得过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燕霁雪一噎。 看着面前人含笑的面孔,心里渐渐浮起几丝暖意。 “只要你高兴就好。”刘景煜将她搂在怀里,宽慰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燕霁雪回到宫里,并且雷厉风行处置了赫连明月的事,如一块巨石投入后宫的深潭,激起千层浪。 六宫震惊,人心惶惶。 往日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窃窃私语几乎瞬间绝迹。 永安宫当值的宫人们行走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触怒了这位已变得截然不同的皇后。 “娘娘如今,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丽贵妃那般得宠,说禁足就禁足,说夺权就夺权。” “往后这日子可得更加谨慎了,千万别惹祸上身。” …… 一些不怀好意的议论却难免在背人的角落里流传。 这些话语,偶尔飘进了太子谨承的耳中。 第一次他并未多言,第二次他也当没听见,直到第三次。 他摔了琉璃盏,只对身边的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内侍脸露惊惧之色,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不过半日,几个在杂役处嚼舌根说得最起眼的宫人便被揪了出来,按在庭中结结实实挨了板子。 第522章 不能让那贱人得意太久 消息悄然传开,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 自然明白了太子维护母亲的决心,也再无人敢公然议论永安宫之事。 内侍前来禀报处理结果,谨承正换好衣服,打算前往永安宫探望燕霁雪。 “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谨承淡淡吩咐了一句,便去了皇子所接谨安。 这段时间,谨安也被养在别处,见到哥哥,高兴得蹦蹦跳跳。 永安宫内。 听到通传,燕霁雪缓缓回过头,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时,那冰封的眼神才微微松动。 “儿臣给母后请安。” 谨承恭敬道。 “母后……”谨安小声唤着,试探地松开哥哥的手,迈着小步子靠近。 看向女儿可怜的样子,燕霁雪心里一痛,将她抱在怀里,“安儿,最近有没有听话?” 谨安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有,有听话……” 燕霁雪握住女儿的小手,恍然自己最近忽略了两个孩子,心里顿时生出愧疚。 这时,谨承稳步上前,“母后,宫中若有任何纷扰,儿臣会为您扫清。 那些不识尊卑,胡言乱语之人,儿臣已小惩大诫,母后不必为此劳神。” 燕霁雪微微一怔,看着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一股暖流悄然涌入心田。 这时,谨安也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母后……吃药……病好……” 小丫头还记得母亲需要吃药,笨拙地表达着关心。 两个懂事的孩子像两道微光,穿透了燕霁雪厚重的心防。 她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些许,伸出手,一手轻轻抚上谨安的脸蛋,另一只手握住了谨承的手。 目光充满欣慰,“承儿长大了……懂得护着母后和妹妹了。” 谨承反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郑重地许下承诺: “母后,以后儿臣会保护您,保护妹妹,您……好生休养,一切有儿臣。” 这一刻,深宫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永和宫内,禁足的赫连明月斜倚在软榻上,指尖烦躁地敲着矮几。 听闻太子谨承杖责宫人,她美艳的面容上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皇后如今地位愈发稳固,手段更是狠厉决绝,实在太棘手了。 “那个贱人!”赫连明月咬牙切齿,“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她怎么不死在皇陵?不行,我必须采取点措施才行,不能让那贱人得意太久!” 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叫来婵儿,想商议一番。 “娘娘。”婵儿却低声劝道,“眼下风头正紧,皇后娘娘盯着呢,咱们……还是暂且隐忍,莫要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赫连明月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殿外宫女来报: “娘娘,二小姐在外求见。” 赫连明月蹙了蹙眉,她这个妹妹赫连清瑶,是跟她的族人们一起进京的。 仗着有几分姿色向来心高气傲,当初还跟她抢夺过和亲人远,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赫连明月略一沉吟,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不多时,赫连清瑶在婵儿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大红衣裙衬得肌肤胜雪,乌黑发髻里簪着一枚通透的玉簪。 她的容貌虽然比不过赫连明月,却比她多了几分书卷气,落落大方得很。 “妹妹给姐姐请安。”赫连清瑶盈盈一拜,低下头去,一副恭敬柔顺的样子。 “起来吧。”赫连明月语气平淡,打量着她这招摇的装扮,心里不悦。 “不在府里待着,怎么想到进宫来看我这被禁足的姐姐了?” 赫连清瑶起身,凑近了些,拿起团扇轻轻为赫连明月扇着风。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是担心姐姐受了委屈,特来探望。 姐姐这般品貌,竟被皇后娘娘如此责罚,真是……让人心疼。” 她顿了顿,又突然压低声音,“姐姐,皇后虽手段厉害,但终究因为痛失爱子伤了元气,陛下虽然爱重她,却也不能无时无刻照顾她的情绪。 再者,陛下终究是一国之君,需要有人尽心服侍,我们姐妹若是能同心协力,必定能扳倒那位,姐姐你说是不是?” 听了这话,赫连明月眼底掠过一丝厉色。 她这个好妹妹,竟然存了这种龌龊心思。 想借着她被禁足的机会,踩着她往上爬,分她的宠,甚至取代她的位置! 怎么这么不要脸。 赫连明月心中满是恼火,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一脸期待的赫连清瑶。 “妹妹有心了。”她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后宫之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皇后也没有那么好扳倒,最重要的是陛下心意,实在难以揣测。” 话说到这里,瑟却话锋一转,“不过妹妹既有此雄心,空口白话可不成。 总得让姐姐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在这深宫里立足,又能如何……帮到姐姐我?” 赫连清瑶闻言立刻道: “姐姐放心,只要姐姐肯给妹妹机会,妹妹自有办法引得陛下注目,届时,我们姐妹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哦?”赫连明月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既然如此,那姐姐我便拭目以待。 你若真有那个本事,能让陛下喜欢,姐姐自然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只是……” 她沉默片刻,笑容收敛,“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惹出什么祸端,可别怪姐姐事先没提醒你。” 赫连清瑶喜上眉梢,连忙保证:“姐姐放心,妹妹定然不会让姐姐失望!” 待赫连清瑶离去后,赫连明月脸上的笑意登时消失。 “这个小贱蹄子,从前就跟本宫争来夺去,如今竟然打起了争宠的心思,早知道品如此,就不该把他们接来!” 她要后悔死了。 “要怪就怪二小姐偷偷跟着随行队伍。”婵儿担忧地上前:“不过娘娘,您真要让二小姐她……” 赫连明月冷笑一声,“本宫正愁没机会试探陛下如今的态度,也没有趁手的刀去对付燕霁雪。 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本宫为何不成全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且让她去试试水,成了,或许真能分皇后之宠,于本宫有利。 若不成,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妹,折了也就折了。” 第523章 赫连清瑶 养心殿内。 刘景煜靠在御榻上,奏折散落一旁,正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呼吸沉重。 陈子行已经为他施了针,可今日他的头疾很严重,竟然半天缓不过来。 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宫人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刘景煜还未开口,燕霁雪已经掀帘走了进来。 “怎么又疼得这样厉害?”她快步走到榻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他揉按额角。 “可是今日朝务又繁重了?还是夜里着了凉?” 她的力度恰到好处,令刘景煜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丝。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声音疲惫:“无妨,老毛病了,朕没让他们传你过来的……” “臣妾本来就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赶上陛下不舒服,陛下难道还想瞒着臣妾。” 燕霁雪叹了口气,手下动作不停,又侧身对跟进来的宫人道: “去换盆温水来,再取些清凉膏。” 温水很快端来,燕霁雪亲自浸湿了软巾,宁干后,轻轻敷在他的额头上。 刘景煜微叹一声,似乎舒适了不少。 燕霁雪又取来药膏,用指腹蘸了少许,小心地涂抹在他的太阳穴和人中处,打着圈按摩。 “政务是忙不完的,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她一边按摩,一边低声劝着,“这般硬熬着,伤了根本如何是好?” 刘景煜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心中的烦躁,身体的痛楚都被抚平了些许。 他微微睁开眼,看到她忧虑的侧脸,心中不由得一软,反手轻轻握住她正在忙碌的手: “朕知道了,让你担心了……你的身子也没好利索,别累着了。” 他的手心很烫。 燕霁雪摇摇头,任由他握了一下,便抽出手继续替他按摩: “臣妾不累,陛下快闭眼歇歇,别说话了。”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手指持续为他缓解头痛。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和她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景煜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均匀。 燕霁雪不敢停下,直到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小心地为他掖好被角,拭去他额间的汗珠,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榻边守着他。 这一守,便是整整一夜。 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刘景煜的眉头彻底松开,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燕霁雪才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离开前,她仔细叮嘱了当值的内侍和太医: “陛下刚睡沉,莫要惊扰。若陛下醒来问起,便说本宫回去换身衣裳就来。” 回到永安宫,她几乎是强撑着才没有立刻倒下。 但想到刘景煜终于能安睡片刻,她也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很值得。 这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一直伺机而动的赫连清瑶认为时机已到,精心打扮后,便设法向养心殿递了话,称有缓解头疾的良方进献。 刘景煜正被头痛反复折磨,听闻后,又知是赫连部族的人,便皱了皱眉,允她前来。 赫连清瑶袅袅步入殿内,她生得确实极美,特别是那双清亮的眼眸,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刘景煜抬眸看了一眼,也被她鲜艳的容貌惊艳,觉得她跟赫连明月不愧是姐妹。 但随即目光便落回她手中捧着的锦盒上:“你说有缓解头疾的法子?” “回陛下。”赫连清瑶跪地行礼,“臣女家中有一祖传方子,制作成丹药服下,或者可以让陛下减轻痛苦,再搭配臣女的按摩手法,效果更佳。” 刘景煜淡淡瞥了她一眼,“呈上来吧。” 赫连清瑶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枚乌黑的丹药,“此药用了多种珍稀药材,不仅能缓解痛苦,还可将养身子,是大补之药。” 她并未把话说完整,这药里掺有少量秘制麻醉成分,能强力舒缓神经,所以功效非凡。 刘景煜将信将疑,但他已经接连几日被头痛症折磨,也不愿再让燕霁雪担心,便让陈子行先行检查。 陈子行又是嗅又是切下一点用水化开,亲自尝试,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可以吃。 赫连清瑶这才奉上清水,请刘景煜服下一粒丹药,随后点燃特制的安神香,上前为他按摩头颈部的穴位。 她手法独特,加之丹药与香薰的作用,刘景煜果然觉得那钻心的疼痛有所缓和。 没一会儿,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意识弥散,竟真的陷入了许久未有过的深睡眠。 这一觉竟睡了两个多时辰,醒来时,他只觉神清气爽,多日来的疲惫和头痛一扫而空。 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看向恭敬候在一旁的赫连清瑶: “你此法,确有些效用,想要什么赏赐?” 赫连清瑶心中狂喜,却努力维持着恭顺温良的模样。 “陛下安然,便是万民之福,臣女不敢讨赏……” “无妨,你献药有功,该赏。”刘景煜淡淡笑了笑。 赫连清瑶犹豫片刻,这才鼓起极大勇气道,“若陛下真要赏……臣女恳请陛下,宽恕明月姐姐禁足之罚,姐姐她日夜思念陛下,深知错了……” 刘景煜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 “此事不必再提。”他语气冷了几分,“换一个。” 赫连清瑶心头一紧,立刻顺势而下: “臣女失言了,陛下恕罪,能为陛下分忧已是臣女莫大荣幸,岂敢再妄求赏赐? 方才所言,陛下只当臣女年少无知,胡言乱语罢了。” 她这般以退为进,反倒让刘景煜觉得她懂事知分寸,那点不悦也散了。 他随意扫了一眼,对身旁内侍道:“赏她一支金簪吧。” 内侍领命,取来一支做工精巧的赤金簪子。 赫连清瑶双手接过,叩首谢恩。 一退出养心殿,赫连清瑶立刻雀跃起来。 她握着那支金簪,快步回到永和宫,一见到赫连明月,便迫不及待地展示皇帝的赏赐。 “姐姐你看,陛下还是念着你的,我一求情,他虽未答应,却也没真生气呢,还赏了我一个簪子。” 赫连清瑶语气激动,仿佛立了大功。 第524章 越是无欲无求,越是图谋大 赫连明月看着她手中那支金簪,心中冷笑,面上却浮起欣慰的笑容。 她轻轻拉过赫连清瑶的手,笑着说:“真是辛苦妹妹了,看来妹妹果然深得陛下心意,姐姐日后还要多倚仗妹妹了。” “姐姐哪里的话,要是没有姐姐,妹妹还指不定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妹妹不愿意草草嫁人,偷偷跟着队伍前来,就是为了帮姐姐,也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前程来,妹妹如今非得感谢姐姐不可。”赫连清瑶一副真诚模样。 “噢,原来是这样。”赫连明月勾了勾唇角,“那以后你我姐妹联手,这宫里总有我们二人一席之地。” “没错。”赫连清瑶忍不住笑。 翌日下午,御书房内。 刘景煜端坐案后批阅奏折,燕霁雪静静站在书架前翻阅古籍。 刘景煜忽然抬头,将一份奏折推至案边: “霁雪,你看看凉州递来的这份军报,凉州地界总是匪寇不断,看来得花大力气整顿才是。” 燕霁雪便走过去,接过细看,“的确,匪寇作乱,百姓们何以安居乐业,陛下合该派人平乱。” 刘景煜点了点头,“有理,朕派刘震云去。” 这时,德胜轻手轻脚地进来,躬身禀道: “陛下,娘娘,赫连部族的二小姐赫连清瑶在外求见,说是……是来为陛下献药的。” 刘景煜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见到燕霁雪,赫连清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规规矩矩行礼: “臣女赫连清瑶,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刘景煜并未抬头。 赫连清瑶站起身,“回禀陛下,今日确实还需按摩。” 她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玉盒,“这是陛下今日的药。” 刘景煜揉了揉眉心,“那就开始吧。” 赫连清瑶心中欢喜,面上却愈发恭谨。 她的手法确实独特,力度不轻不重,带着奇异的舒缓。 燕霁雪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安静地看着,发现这个赫连清瑶倒是有几分能耐,举止大方,不卑不亢,比赫连明月还多了几分气场。 看样子,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燕霁雪笑着道,“赫连小姐这般尽心,确实难得,今日又劳烦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赫连清瑶收回手,低下头道: “回娘娘的话,陛下昨日已赏过臣女一支金簪了,能为陛下稍解不适,是臣女的福分,不敢再求其他赏赐。”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满是惶恐,好像真的不图其他。 燕霁雪淡淡听着,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心中已如明镜。 越是装的无欲无求,所图谋的,往往越大。 她不再多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赫连清瑶等了片刻,未见皇后再有下文,心中略有些失望。 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更加卖力地按摩。 接连七日,赫连清瑶都准时出现在养心殿。 燕霁雪有时也在,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做自己的事,并不多言,赫连清瑶也足够守礼,一直对她十分恭敬。 这日,燕霁雪不在,赫连清瑶伺候完毕,却并未立刻收拾东西退下。 她跪坐着,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陛下……连日来见陛下为国事操劳,清瑶虽愚钝,却也心有不忍。 清瑶别无他长,唯这粗浅手法或能为您稍解疲乏。 不知……不知可否恳请陛下恩准,让清瑶留在御前,哪怕只是做个端茶递水,为您解乏的侍女,清瑶也心满意足。” 刘景煜放下狼毫笔,抬眼看了看她。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宫装,姿态放得极低,但那点心思,他如何看不明白。 不过,留个懂医术、按摩手法又好的侍女在身边,于他而言确实便利。 他最终淡淡开口:“既然你有此心,便留下吧,跟在德胜手下学着规矩,莫要出差错。” “谢陛下恩典!”赫连清瑶立刻叩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消息很快传到了仍在禁足中的赫连明月耳中。 她顿时有些愕然,她原以为这个妹妹心比天高,定会直接求个名分,却没想竟甘愿做个侍女。 赫连清瑶得了空,便来永和宫探望姐姐。 面对赫连明月探究的目光,她倒是很坦然,“姐姐是不是觉得妹妹太没出息了?” 赫连明月没说话,只看着她。 赫连清瑶笑了笑,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 “姐姐你想,陛下如今眼里心里都装着谁? 贸然求个位份,不仅扎眼,怕是立刻就要惹皇后娘娘不快,陛下也未必乐意。 倒不如先安安分分地待在身边,能近身伺候,时时见得着面,说得上话,这情分……是慢慢处出来的。 日子长了,陛下习惯了妹妹在身边,自然水到渠成。”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再说了,侍女不过是伺候人的,对谁都构不成威胁,不是吗? 妹妹只想好好伺候陛下,可不敢有别的妄想,更不敢……碍了谁的眼。”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明晃晃地表明自己无意与赫连明月相争。 赫连明月听完,心中确实掠过一丝惊讶。 她原以为赫连清瑶只是个空有美貌、急于上位的蠢货。 却没想她竟能想到这一层,懂得以退为进,也懂伏低做小来消除潜在的敌意。 “你倒是……想得周全。” 赫连明月语气不明地回了一句,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更有几分脑子。 …… 这天早上,空气中水汽弥漫。 谨承起了床便觉得喉咙干涩,脑袋也昏沉沉的,像是生了风寒。 他强撑着坐起身,唤了贴身小太监福安进来。 “殿下,您脸色不大好……”福安一进来就瞧出不对劲,伸手想探他的额头。 谨承偏头避开,声音有些哑:“无妨,许是昨夜没睡稳,伺候更衣吧。” 他不想声张,尤其不想让燕霁雪知道此事。 自从弟弟去了后,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好不容易近来才稍稍有了些活气,他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福安有些担忧,却不敢违逆,只得伺候他穿上太子常服。 “殿下,要不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或者,去回禀皇后娘娘一声?”福安小声建议。 第525章 谨承生病 “不准去!”谨承猛地打断他,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一点小不适罢了,用不着大惊小怪,更不许去扰了母后清净,若让孤知道谁多嘴……” 他扫了一眼殿内侍立的几个宫人,眼神带着警告。 所有宫人都吓得低下头,连声道“奴才不敢”。 福安更是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一颗心却揪了起来。 可是整个上午,谨承都觉得自己像是在云雾里行走,太傅讲的书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始终咬着牙硬撑,不肯露出异样。 午后,谨承照例来御书房向刘景煜禀报近日学业。 进入殿内,他强撑着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刘景煜正与一位大臣议事,闻声抬头,目光在儿子脸上停顿了一下:“起来吧,脸色怎么不太好?” “回父皇,许是昨夜看书晚了些,无碍。”谨承垂下眼睫,低声回道。 刘景煜让大臣先下去,招手示意谨承上前来。 谨承走上前去,开始陈述太傅所授的课业内容。 刘景煜听着,眉头微蹙,感觉谨承状态不好,声音嘶哑,呼吸也乱。 正欲细问,却见谨承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顿住,他精瘦的身子晃了一晃,竟然倒了下去。 “承儿!”刘景煜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儿子险些倒地的身子。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谨承身上烫的吓人。 “快传太医!”刘景煜急声喝道,将谨承半抱到一旁的软榻上。 殿内顿时一阵忙乱。 恰在此时,赫连清瑶正端着一盏刚沏好的参茶进来,见状立刻放下茶盏上前。 “陛下,太子殿下像是发了高热。”她声音冷静,边说边伸手探了探谨承的额头,“果然是这样,需先散散热。” 她不等刘景煜吩咐,便小心地将谨承身上那件锦缎外袍解开。 又示意内侍取来浸湿的软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和脖颈两侧。 刘景煜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赫连清瑶并未停手,仔细查看了谨承的眼睑和舌苔。 又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诊片刻,才抬头对刘景煜道: “陛下,太子殿下脉象虚浮,似是忧思劳神过度,最要紧的是需安心静养,好好休息才是。” 刘景煜面色担忧,将信将疑。 这时太医也急匆匆赶到,诊脉后所说与赫连清瑶判断大致相同,开了方子,连忙就去煎药。 刘景煜这才看向赫连清瑶,有些惊讶似的问:“你竟通晓医术?” 赫连清瑶低下头去,态度谦逊:“回陛下,臣女在西夏时,曾有幸跟随王室太医学过几年皮毛,不敢称通晓,方才情急,僭越了,请陛下恕罪。” 刘景煜看着榻上昏睡中仍蹙着眉头的儿子,目光深沉,末了只道: “你做得很好,这几日,太子这边的调理,你也多费心看着点。” “是,臣女遵命。”赫连清瑶轻声应下,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喜悦。 永安宫内,燕霁雪得知谨承病倒的消息,也是一惊,匆匆赶向东宫。 踏入内殿,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谨承正靠坐在床榻上,刚刚喝完药,碗底还残留着些许深褐色的药汁,福安正替他擦拭嘴角。 听到脚步声,谨承抬起头,见到是母亲来了,急忙想要下床,却被燕霁雪按住。 “母后……”他声音嘶哑,低下头不敢看燕霁雪的眼睛。 燕霁雪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仍是一片滚烫。 她的心揪紧了,看着儿子这副模样,一颗心揪了起来,仿佛看到曾经的谨烨。 “病得这样重,为何不早点告诉母后?若不是你父皇派人来知会,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她语气急得不行,不免带上了责备之意。 谨承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抿紧嘴唇,沉默了片刻,才小心开口: “儿臣妾儿臣不想让母后担心,母后已经很累了,儿臣,儿臣没想给您添麻烦……” 他说着,眼眶红了起来,自责和愧疚几乎要将他压垮。 燕霁雪看着他这副模样,那点责备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心疼。 她在床沿坐下,轻轻将儿子揽入怀中,感觉到他滚烫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肩膀,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傻孩子。”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你是母后的孩子,你病了,母后怎么会觉得是麻烦?”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以后不许再这样硬撑,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告诉母后,知道吗?” 谨承靠在母亲怀里,闻着那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他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时,碧桃端着药走了进来。 药味弥漫,浓得发苦。 谨承乖乖接过药碗,抿了一口,却差点吐出来,燕霁雪连忙让人拿来蜜饯给他喂了一颗,“缓一缓,缓一缓再喝。” 都怪她,她想,是她没护好孩子们,一个没了,一个病成这样。 她算什么母亲? 燕霁雪喉咙堵得发疼,险些呼吸不过来。 “是母后不好……”她忍不住哽咽。 谨承猛地抬头,急得要坐起来,“不是!与母后无关!” 燕霁雪再次按住他,手抖得厉害,碰到他单薄的肩胛骨,心里又是一揪。 这段时间她只知道自己沉浸在痛苦里,却忘了谨烨也是谨承的弟弟,谨承又如何能忍受失去弟弟的痛苦? 这孩子,一直在忍,一直在痛啊,怪不得竟这么瘦了。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便是碧桃的通传,说林若微来了,燕霁雪抹掉泪水,让她进来。 林若微的声音响起,带着小心:“娘娘,殿下……你们这是?” 她看到屋内情形,脚步顿住,目光在燕霁雪湿润的眼角和谨承焦急的脸上转了转。 她手上还端着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香气四溢。 “无事,迷了眼睛罢了。”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 林若微放下碟子,声音放得更柔,“殿下还烧着,可不能着急动气。” 她走上前,自然地拿起温着的帕子,递给燕霁雪,“娘娘也定是累坏了。” 燕霁雪接过帕子,没擦,只是攥着。 第526章 地动了 林若微坐到床边,转头看向燕霁雪,“幼儿的心最是敏感,您若煎熬,殿下心里担忧,又如何能安心将养?” 她这话说的在理。 燕霁雪不是不明白,可她心里就是难以描述的堵得慌。 她看着林若微眼底下熬出来的青影,有些不忍,“本宫知道,你不必担心。” 林若微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随便聊了几句其他的,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霁雪正替谨承拢了拢被角,闻言手上动作没有停顿,只“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就是最近在陛下身边做御前侍女的那个赫连清瑶。” 林若微微微蹙眉,语气里带出点不以为然,“娘娘可能不知道,她呀,现在可是御书房的常客了。 陛下头痛,她又是送药油又是按摩的,殷勤得不像话,听说……陛下还挺受用,今天又赏了她一斛珍珠。” 林若微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燕霁雪的脸色,见她没什么表情。 才继续道:“赫连明月还在禁足呢,这位倒好,不声不响就凑上去了。 姐妹俩,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娘娘,咱们可得留点神,防着些才好。” 燕霁雪沉默着听完,沉静的面孔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像是不以为意。 她拿起旁边温着的药碗,吹了吹,递到谨承嘴边,看着他小口喝下去。 等谨承喝完药,燕霁雪才慢悠悠地开口: “她们姐妹俩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咱们不用担心,陛下也有分寸。” “一个禁足了还不安分,一个急着往上爬,让她们争去。”她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若微“我瞧着就行,费那心思防她们?” 林若微愣了一下,似懂非懂。 她仔细看了看燕霁雪,见她真是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心里琢磨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也是,您心里有数就行。是妹妹多嘴了。”她笑的释然。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谨承绵长的呼吸声。 林若微又说了几句其他的话,退了下去。 燕霁雪叫来碧桃,问了问最近赫连清瑶的动作。 “娘娘,林妃娘娘所言非虚,赫连姑娘如今算得上陛下身边的红人,帮陛下调理身体不说,还兼帮陛下处理一下简单的事务,几乎与德胜公公平起平坐了。”碧桃回答。 燕霁雪有些惊讶,“与德胜都平级了,看样子赫连清瑶有点能耐。” “用不着咱们敲打敲打。”碧桃迟疑着问。 “不用。”燕霁雪摆了摆手,“咱们静静等着就行。”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到了六月底,京城便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间,天气也是说变就变。 这天,晌午还热的慌,转眼就黑云压顶,电闪雷鸣,正好京城都笼罩在一团黑云之下。 彼时燕霁雪正陪着谨安在榻上午睡,小那头被雷声惊得直往母亲怀里钻。 燕霁雪轻拍着女儿的背,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 莫名其妙的,她感觉床榻摇晃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睁眼看了一眼,没什么奇怪,便又放心闭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身下的榻猛地一晃,桌上的茶盏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紧接着,整个永安宫都像是摇晃起来,横梁上灰尘“扑簌簌”落了下来,弥漫着呛人的味道。 “地动了!”外面不知是谁尖声叫喊。 燕霁雪瞬间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第一反应就是死死把懵懂的谨安整个护在身下,用身体牢牢罩住她,母女两个躲在床榻角落相对稳固的小天地。 房内的多宝阁上不断掉落精美的玉器,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的骇人,小小的谨安已经吓得大哭,躲进燕霁雪怀里瑟瑟发抖。 “娘娘!公主殿下!”碧桃和松月用手遮住头,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两人头发散乱,脸上都是灰,扑到榻边,帮着燕霁雪将谨安抱了出去,在宽阔的院子里等待这场浩劫的结束。 剧烈的晃动持续了一小会儿,却漫长得像过了好几年。 终于,一切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殿外倾泻而下的雨声和宫女隐约的啜泣声。 燕霁雪这才低下头检查怀里的谨安: “安儿?安儿吓着没有?伤到哪儿没有?” 声音都是抖的。 谨安小脸煞白,瘪着嘴要哭不哭,倒是没受伤。 燕霁雪这才觉得腿软,一口气还没喘匀,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 刘景煜在紫宸殿! “碧桃,看好谨安,松月,跟我走!” 她声音急促,都来不及整理仪容,就从满地狼藉里往外冲。 一路上全是惊慌失措的宫人,大家见到皇后娘娘连行礼问安都顾不上,都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紫宸殿内也是一片混乱,侍卫们正在雁鸣的指挥清理掉落的砖瓦,各个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燕霁雪冲进去,一眼就看到刘景煜坐在椅子上,衣袖挽起,手腕上一道伤口正在渗血,太医正围着处理。 “陛下。”她冲过去,目光飞快地在他身上扫视,“伤得重不重,还有别处伤到吗?” 刘景煜见她浑身湿透,脸色也很沉重,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宽慰: “朕无碍,不用担心,你与安儿怎么样?” “臣妾跟安儿都好。” 燕霁雪的心刚落下一点,视线一转,就看到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她身下淌了一滩血,不省人事,旁边还有太医正面色沉重地给她把脉。 赫连清瑶右手边,一个御前宫女打扮的女子被玄离死死押在一旁,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没了气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燕霁雪惊住了。 旁边一个惊魂未定的太监赶紧回话: “回娘娘,地动的时候,殿内乱成一团,那贱婢莲若竟趁乱掏出匕首行刺陛下! 幸亏赫连姑娘反应快,扑过去挡了一下,替陛下挨了这一刀,她自己却被刺中了……” 燕霁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赫连清瑶,她竟然会替刘景煜挡刀? “陛下,这……”燕霁雪蹙眉。 刘景煜脸色阴沉,目光落在赫连清瑶身上,“她毕竟救了朕,无论如何,救活她。” 第527章 赫连清瑶被刺 太医额上全是汗,“陛下,赫连姑娘伤及肺腑,失血过多,臣等只能说……一定尽力!” 燕霁雪稳了稳神,立刻对旁边吓坏了的太监道: “都别愣着,需要什么药,立刻去取,务必保住赫连姑娘的性命!” 殿内众人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动了起来。 折腾了一整夜,赫连清瑶那条命总算被太医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消息传到永安宫时,天刚蒙蒙亮。 从紫宸殿回来,燕霁雪一夜也没怎么合眼,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很不踏实。 得知人救回来了,她松了口气,简单梳洗后,便带着人往赫连清瑶暂时养伤的偏殿去。 殿里药味浓得刺鼻,混着点血腥气。 赫连清瑶躺在榻上,脸白得跟身上的血流干了差不多,呼吸微弱,看着就让人揪心。 她听见动静,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看到是燕霁雪,她似乎想动,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吸了口冷气。 “别动。”燕霁雪快走两步到榻边,声音放轻了些,“好好躺着,太医说了,你得静养。” 赫连清瑶喘了口气,声音又细又哑,“娘娘,陛下,陛下他……” “陛下没事。”燕霁雪知道她问什么,接过话,“就手腕划了下,皮外伤,多亏了你反应快,替他挡了那一下。” 她语气也缓了些,温声道,“你救驾有功,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安阳县主。” 赫连清瑶听着,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闪过一丝欣然。 她抿了抿唇,气若游丝:“多谢陛下娘娘……” 燕霁雪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殿门轻轻合上。 屋里只剩自己人时,赫连清瑶才痛苦地呻吟出声。 伤口疼得钻心,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人用剪刀在她肉上剪,痛得她简直想死。 她不禁一阵后怕,又忍不住懊恼自己太过冲动。 当时地动山摇,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手足无措,刘景煜正大声让大家镇定,她是离他最近的一个。 谁能想到正好看见那宫女掏出刀子扑过来,她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机会来了。 扑上去挡一下,做做样子,这救命之恩不就到手了,要是真救了一国之君,以后还怕荣华富贵到不了手? 可谁承想那宫女下手那么狠,她根本没挡住,反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 刀子扎进来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疼,真疼啊,完全动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现在想想都后悔,早知道这么险差点把命搭上,她就不逞这个能了。 不过…… 她慢慢吸着气,忍着剧痛,脑子里又开始盘算。 虽然过程吓人,结果总归是好的。 有了这份恩情在,往后在这宫里,她的日子总算能踏实些了,至少比她那还被禁足的姐姐强。 这么一想,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 地动后的第二天,宫里还是乱糟糟,上下弥漫着一团丧气。 燕霁雪起来后没顾上歇口气,就把各宫的主位娘娘们都请到了御花园。 人陆陆续续来了,个个脸上都还带着点后怕。 温绿韵坐下时“嘶”了一声,下意识揉了揉胳膊。 “怎么了?”燕霁雪眼尖,立刻担忧问道。 “回禀娘娘,臣妾没事,就是吓到了。”温绿韵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跑的时候不小心在门框上磕了一下,不碍事。” 燕霁雪眉头拧紧了:“太医看过没有?” 她挨个看过去,“还有谁伤着了,别瞒着,此刻不是硬撑的时候。” 底下几位妃嫔互相看了看,都说只是小磕碰,没有什么大碍。 燕霁雪这才稍稍放心,又温声安抚了大家几句,让都回去好生歇着。 随后叫来内务府主管,吩咐内务府加紧派人查验各宫损坏情况,务必尽快恢复到从前。 一切都有条不紊。 可燕霁雪心里还是没有放松下来,连着好几天吃不下睡不好。 晚上,她特意叫了钦天监的监正过来问话。 那老监正站在底下,说话吞吞吐吐: “回娘娘,星象确是有些异动,近日地气不稳,恐还有余震,但臣也不敢妄断……” “大概何时,厉不厉害?”燕霁雪急声问,直接站了起来。 老监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颤巍巍: “臣学艺不精,实在难以精准推算,只是观这迹象,怕是不会太平……” 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坊间还有些不中听的流言,说是因为,皇室杀孽过重,才招致天谴……” “胡说八道!”燕霁雪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手都在发抖。 那老监正也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燕霁雪沉吟许久,却无力得摆了摆手,让监正下去。 她知道这话迟早会传到刘景煜耳朵里。 果然,夜里她去养心殿,就见他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对着烛火出神,案上的折子一动没动。 “还在想那些混账话?”燕霁雪走过去,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按揉起来。 刘景煜没回头,声音哑得厉害:“他们说,是报应。” “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燕霁雪脸色一沉,在他身边坐下。 “天要下雨,地要动,那是老天爷的事,跟陛下有何关系?哪朝哪代没经历过地动,难道都是皇帝失德?” 她看着他熬红的眼睛,心里又酸又涩: “陛下,此事无关你我,咱们问心无愧,现下要紧的是宽慰大家,做好灾后重修。” 刘景煜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你说的在理,但是朕也在想……” 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像是有难言之隐。 燕霁雪也低着头,想到了别处。 “雪儿?”刘景煜察觉她的异样,不禁问道。 “陛下,如今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咱们不能如此干坐着。”燕霁雪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沉静,“咱们不如大大方方地办一场祭天,告慰上苍。” “祭天?”刘景煜眉头拧紧了,“这时候?万一再生事端……” “正因为是这时候,才更得去。”燕霁雪语气坚决,“不去,就是坐实了咱们心里有鬼,不敢面对天地祖宗。” 第528章 圣莲教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到时候,祭文不能只求老天爷保佑我东序国泰民安,就说我朝开国,安邦定国过程中免不了动刀兵,但陛下仁厚,从未滥杀无辜,对百姓也格外爱护,从无逾矩,请上苍示下,究竟因何降下天谴。” 刘景煜他仔细忖度着燕霁雪的话,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如今人心惶惶,不是被动安抚的时候,也应该做出些让大家心安的事来,不然举国上下乱作一团还得了? 半晌,他重重一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 祭天的事一定下来,皇宫上下再次陷入紧张的气氛。 钦天监,礼部,内务府的人时常进出永安宫,了解各种事项,连着几天,燕霁雪忙的脚不沾地,却也因为忙碌淡化了地动带给她的心悸。 很快到了祭天仪式这日。 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天气乍晴,可没料到没一会儿,一阵阴风袭来,乌云遮天蔽日,眼看着就要下雨。 燕霁雪有些担忧地站在刘景煜身后,面前传来礼部官员拖着长调的“跪……” 帝后二人一道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接连三次,燕霁雪最后一次起来时,险些被厚重的礼服绊倒。 此刻,谨承站在他们稍后一些的位置,努力维持着少年太子该有的风度,但时不时吹来的冷风还是让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好不容易熬到最关键的时刻,主祭官高声吟诵祷文,刘景煜正准备上前敬香。 变故突然发生。 一阵邪风猛刮过来,卷起祭坛上的灰烬,呛得人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侍卫们发出一声声惊呼,这风太邪性了,又黑又沉,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一片混乱中,燕霁雪的心却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就往谨承那边看去,灰蒙蒙的雾气中,似乎有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快速靠近谨承所在的位置。 “承儿!”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猛冲过去,便跑边命令侍卫保护太子。 有一阵黑雾袭来,带着迷烟的味道,燕霁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母后!”谨承也急了,朝着燕霁雪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嗤”一声轻响传来,燕霁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察觉后背一阵微痛,竟是有人用长剑将她的衣袖划开了一道口子。 “有刺客,护驾!”刘景煜的怒吼声穿透烟雾传来,他怒不可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全部拔剑冲向那几个像是凭空出现的黑衣人。 两拨人很快打成一团,燕霁雪趁机护着谨承后退,后背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母后,您没事吧?”谨承着急得询问。 燕霁雪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母后没事,不必担忧。” 片刻之后,几个黑衣人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不成气候,刘景煜派人围攻,几人眼看着就要被一网打尽。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将拳头大小的东西朝着人多的地方狠狠一扔! “砰!”得一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场面彻底失控。 “咳咳咳……” “什么东西炸了?” “快!保护陛下后退!” 趁着场面更加凌乱,那几个黑影迅速后退,几下就消失在了缭绕的烟雾里。 等到烟雾稍稍散去,侍卫们围拢过来,地上只留下一个烧焦的小坑,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 刘景煜脸色铁青,几步走到燕霁雪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伤着没有?” 燕霁雪摇摇头,一颗心狂跳不止。 后背被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只紧紧抱着还在发抖的谨承。 谨承小脸煞白,但仍强按着心里的惧怕,他注意到燕霁雪后背被划破了,急忙低声道:“母后,你受伤了,儿臣让太医给您看看。” “查!”刘景煜见燕霁雪后背有伤,顿时目光如炬。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给朕彻查,那些人是哪来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祭坛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恐怖,方才的庄重虔诚荡然无存。 众人回宫,燕霁雪便下令所有人待在自己宫里,可就算没有她这道指令,妃嫔们也是吓得连宫门都不敢出, 宫人们当差时也个个谨小慎微,佛阴影里随时会扑出夺命的恶鬼。 侍卫处和内廷司的人连轴转,终于,玄离和雁鸣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们在皇城西边一处早就荒废的宫苑里,截住了一个形迹鬼祟,正试图翻墙出去的太监。 那人身手了得,被发现后拼死反抗,玄离和雁鸣联手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摁住,雁鸣的胳膊还被划开一道伤口。 人被扔进了暗牢最深处,嘴巴却硬得像块石头,无论怎么问,一个字都不吐。 刘景煜得到禀报,冷冷喝道,“给朕撬开他的嘴。” 惨烈的极刑之下,钢铁也得化成铁水。 玄离再次出现在养心殿时,声音因为连日的审讯而沙哑不堪,“陛下,招了。” 那个刺客被十八般酷刑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三个字:“圣莲教……” “圣莲教”三个字瞬间点燃了刘景煜的怒火。 他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一下。 “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群乱臣贼子给朕揪出来!” 他将此事交给燕啸虎去督办,不惜一切代价。 没过两天,燕啸虎便风尘仆仆地进宫来了。 他像是两日未眠,一张脸布满风霜,剑眉也蹙紧了,显然追查不利。 “陛下,娘娘,”他行完礼,直起腰来,一副请罪的样子,“都怪臣无能,情况比想的麻烦。” “说清楚。”刘景煜声音也紧绷起来。 “这圣莲教,根子扎得比我们想的深多了。 京城里头,还有周边几个州县,信他们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打着救苦救难,替天行道的幌子,专挑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人诓骗,说什么只有圣莲教才能拯救世人,骗了不少百姓成为教徒。” 燕啸虎顿了顿,抿了口茶水继续道: “底下一些州县官府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见人越聚越多,慌了神,抓又抓不完,怕上头责罚,下手就没了轻重。 第529章 微服出宫 好些人连着那些可能只是去凑热闹的百姓一起抓了,或者直接杀人平事。 这么一来,没平息事态,反而逼得更多人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干脆真投了圣莲教……” 刘景煜听得脸色阴沉至极,这帮京官简直愚蠢至极。 一直沉默旁听的燕霁雪也冷下脸,沉声说道: “陛下,不能再这么硬剿下去了,杀的人越多,恨朝廷的人就越多,圣莲教的根基反而越稳。” 刘景煜立刻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臣妾想亲自出宫一趟。”燕霁雪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臣妾想去看看,这圣莲教到底是怎么蛊惑人心的,他们的窝点在哪,头目是谁。 光坐在宫里听下人禀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可!”刘景煜想也不想便挥手拒绝,“外面现在乱成一团,你出去太危险了,绝对不行!” 燕霁雪迎上他担忧的目光,叹气道: “正因为乱,臣妾才更得去,不亲身了解情况,臣妾不放心,何况有松月还有啸虎跟随里应外合,臣妾不会有事。” 她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刘景煜的眼睛: “陛下,民心不能丢,丢了民心,就算杀光十个圣莲教,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冒出来,这件事,臣妾去做最合适。” 刘景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知她一旦下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务必万事小心,燕啸虎,你挑一队绝对可靠的便衣护卫保护皇后,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臣遵旨。”燕啸虎抱拳领命。 燕霁雪让人找来一身浆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上仔细用深色的脂粉混着点灰尘抹了好几层,显得粗糙暗沉。 头发也只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子松松挽着,几缕碎发故意垂在额前,显得毫无生气。 松月也跟她一样换了装扮,就连两人最亲近的碧桃也认不出来。 两人没往繁华地方去,一路打听,找到了京城东边多是穷苦百姓居住的清泉巷。 巷子窄巴巴的,地面坑洼不平,空气里混着潮湿的霉味,与皇宫可谓天差地别。 两人租下了巷子尽头一间低矮的瓦房,屋里除了一张板床,一张破桌,啥也没有。 隔壁住着一户姓王的人家,男人每天清早挑担子出去卖菜,婆娘刘大娘在家操持,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子。 安顿下来第二天,燕霁雪拿着几个铜板去隔壁换了点菜。 刘大娘是个热心肠,见她面生,又是个独身女子,不由得想多跟她话几句家常。 “雪儿妹妹,打哪儿来啊?”刘大娘一边择菜一边上下打量她,目光透着几分市侩。 “青州那边来的。”燕霁雪含糊应着,“投奔的亲戚还没找到,先跟妹妹找个地方落脚。” 刘大娘叹口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就你一个人,家里男人呢?” 燕霁雪垂下眼,幽幽叹了口气,“跟野女人跑了,那个狠心肠的负心汉,我恨不得掐死他。” 刘大娘脸上立刻露出同情:“可怜见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你往后有啥打算,要不要我帮你张罗张罗?” 燕霁雪连忙摇头,“谢谢大娘好意了,我就想着能找个活计,养活自己跟妹子。” “哎,好说好说。”刘大娘拍拍她的手,“有啥难处,尽管开口。” 接下来几天,燕霁雪跟松月就在清泉巷附近转悠。 两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些教徒以右手上的莲花图案为标志,大都是些人高马大的汉子,并且不少人还有武功。 “娘娘,那些教徒竟是些心肠良善之人。”松月拿着一把扫把从屋外回来,将自己的见闻说给燕霁雪听。 “奴婢看见几个穿着普通,手臂上都有莲花的男子在帮巷口的孤寡老人挑水劈柴,分些粗粮,百姓们对他们似乎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敬畏。” 燕霁雪不由得叹了口气,深感棘手。 这几天她也发现了,周围百姓对圣莲教并没有太强烈的抵触情绪,就教隔壁刘大娘也受过他们的恩惠。 “告诉燕啸虎,让他们暂且不要行动。”她吩咐道。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这天,巷子里突然一阵鸡飞狗跳。 一队官兵凶神恶煞地冲进来,挨家挨户地盘问,想将潜藏在百姓中的教徒一网打尽。 “他们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他们最近不要有任何动作?”燕霁雪眉头紧锁。 “奴婢不知,奴婢并没有给他们发布指令啊。”松月也一副惊讶模样,“该不会是陈敬驰自己的命令?” 陈敬驰是京城的京兆尹,算得上父母官。 “先出去看看。”燕霁雪压下心里的紧张,推门而出。 就见一队官兵冲进巷子里的各家,一个个凶神恶煞,比刺客歹徒还凶,哪里有父母官该有的样子。 不料这时,刘大娘从屋里冲出来,对着房梁上骂骂咧咧: “杀千刀的哪里来的小贼,又偷老娘晾的菜干,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一边骂,一边对着那两个愣住的教徒使眼色,朝着他们冲了过去,作势要打。 那两人反应极快,跟刘大娘对骂了两句,随即低下头,混入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几下就没影了。 官兵被刘大娘这一打岔,没发现异常,推了刘大娘一把,往别处去了。 燕霁雪站在自家门口,见状急忙上前将刘大娘扶了起来。 等刘大娘喘着气回来,她状似无意地问:“大娘,刚才那两个人……您认识?” 刘大娘左右看看,把她拉进屋里,关上门才压低声音:“哎,都是可怜人,他们并无恶意,咱们穷苦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官府说他们是乱党……” “屁的乱党。”刘大娘啐了一口,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官兵才是祸害,去年我外甥女去城外河边洗衣裳,差点让几个喝醉的兵痞子欺负了,我跟妹妹去告官,那官老爷硬说我没凭据,还把我轰了出来! 可是那圣莲教的人,却替我们狠狠教训了那几个兵痞子,不然的话,我们一家如今还会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