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独恋外室女?我入宫他悔疯了》 第一章 都是一场戏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他脱去戎装,自降身份,可却看到了他与别的女子合欢。 原来他不止是利用我的身份往上爬,还要把我的眼睛换给眼瞎的心上人。 后来,他当众向我示爱,盼望着与我成亲。 我依然依偎在他怀里,同他一样深情款款。 但他还不知道,与他定亲那日,便是我入宫选秀之时。 —— 东序十年,镇国将军府。 “爹爹,女儿答应进宫选秀。” 燕霁雪着一袭碧霞云锦裙站在镇国大将军燕之鸿面前,白皙无瑕的脸上平静淡然。 燕之鸿诧异的回眸。 “小雪,你说的可是真的?” 进宫选秀的旨意一月前便已下达,圣上说了,只要他这个女儿愿意,选秀必然一路畅通。 多好的圣恩。 可他这女儿却是死活不愿意,非赖着一个军营里刚刚提拔上来的副将。 他不好逼迫,今日来不过走个流程最后问她一次,就进宫回禀圣上的。 她却说。 愿意进宫? 看着燕霁雪平静的点头,燕之鸿威严凌厉的眉眼登时就变得复杂起来。 “小雪,你不用为了爹爹委屈自己,如今圣上刚刚登基,还依赖于我燕家,你若是不愿,那便没有人可以强求于你。” 知晓父亲是心疼她,燕霁雪朱唇翘起:“爹爹,并非委屈,女儿是心甘情愿的进宫的。” “那你和萧卿尘怎么办?” 燕之鸿想到自己女儿这些年对萧卿尘的付出,直言道:“若是进宫,你与他便再无可能。” 听到那人的名字,燕霁雪五指微紧。 她本是大齐第一位女将军,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威风凛凛。 而萧卿尘不过是军中最普通的一名士兵,只因他温柔体贴,满腹情话,燕霁雪便为了他从一匹驰骋沙场的烈马被驯养的成了笼中鸟。 萧卿尘喜欢大家闺秀,那她便脱去戎装,换上自己并不喜欢的裙罗衣衫。 萧卿尘喜欢吃甜食,那她便自降身份整日围着小厨房和厨子钻研。 萧卿尘喜欢听戏,那她便不顾自己将军府的颜面去勾栏瓦舍和她们学习唱曲儿。 可。 当她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接受自己下嫁,满怀喜悦大半夜去找萧卿尘时,却在屋外听到了他和别的女人苟且。 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 燕霁雪重病时,萧卿尘在陪她用膳,燕霁雪被仇家追杀时,萧卿尘在陪她挑选胭脂…… 这样的事情在谢夕瑶出现的这两个月中,屡见不鲜。 可萧卿尘却说谢夕瑶只是妹妹,眼睛又看不见,不像她是将军府独女,身份尊贵,万人拥护,劝她大度。 燕霁雪信了。 所以她拼命的说服自己,她应该和萧卿尘一起关怀谢夕瑶才是。 可,刚刚她站在屋外,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喘息,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说。 “燕霁雪就是我手里的一颗棋子,空有身份没有脑子,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瑶儿。” 他说。 “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拿到将军府的势力,不日后定会将你风风光光的迎进门!” 他还说。 “还有你的眼睛,我也会把燕霁雪的眼睛摘下来换给你!” 男人的话就像是刀子,一字一句的割着她的心肺。 燕霁雪崩溃之下想冲进去质问。 可骨子里的教养和骄傲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想到这儿,燕霁雪深吸了口气,用力压下心中的起伏。 “女儿知道,不过女儿已经不喜欢萧卿尘了,待进宫之前,自会与他断绝关系。” 她平静的说完,端庄行礼:“还请爹爹禀明圣上,答应七日后启程进京,进宫选秀。” “好,好啊。” 燕之鸿心中甚慰:“你能想通便好,那你便好好休整,七日后,爹爹同你一同进京!” —— 燕霁雪回到屋中,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这碍事的装束换掉。 当初知晓萧卿尘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时,她便开始穿自己不喜欢的衣裳,化不喜欢的妆容,只为讨他欢心。 现在想想,真是有病。 为了那样的男人自降身份! 这时,丫鬟小桃敲了敲门:“小姐,萧副将来了。” 燕霁雪回眸,就看到了一抹高大英俊的身影。 男人面容冷硬,剑眉星目,明明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此刻却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含情脉脉。 “小雪……” 萧卿尘进来,看见燕霁雪的这一刻,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下。 燕霁雪穿着一袭暗红色的锦袍,长如瀑布的发丝只简单的用一根缎带束着,上挑的眼尾睿智干净,眉宇间更是英气十足,与身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他眼前亮了一亮。 已经多久,他没有见过如此这般英姿飒爽的燕霁雪了。 见多了她努力敛其锋芒柔柔弱弱的模样,当下,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只是…… 她为何忽然换回了之前的装束? 萧卿尘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故作无事的走进去,眉眼温和:“小雪今日有些不太一样啊。” 燕霁雪看着他这幅伪善的嘴脸,硬是忍下一枪挑了他的冲动,牵起唇角。 “适才同爹爹去了马场一遭。” 萧卿尘不曾怀疑。 他宠溺的笑笑,将怀中的木簪取了出来,眸中满是深情的爱意。 “今日路过商摊,觉着这根簪子适合你,便买了回来,听商贩说,这簪子上的雕花是妖姬,寓意坚贞不渝……” 说这番话时,燕霁雪看到了他领口不经意间露出的吻痕以及领口的红色口脂。 燕霁雪只觉讽刺,垂眸看向了这根廉价的木簪。 总共也不过两三铜钱。 在她将军府,哪怕是身份最低贱的婢女也是瞧不起的。 可就是这样毫无成本的礼物,之前却把她哄的死心塌地。真是愚蠢至极! 萧卿尘见她不为所动,眉心微乎其微的紧了紧。 以前,哪怕是他送枝路边的野花燕霁雪都会高兴的整日合不拢嘴,今日怎么如此冷静…… 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思极此,萧卿尘没来的有些不安。 “小雪,今日你可有找机会和燕将军说起你我二人的婚事?” 他轻轻喟叹:“你可知我有多想与你长相厮守……” 闻言,燕霁雪才将他手中的簪子接过,红唇翘起。 “爹爹已经同意你我二人定亲,定亲之日便定在七日后如何?” 﨔 第二章 如此可笑 萧卿尘大喜。 “小雪,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燕霁雪挑眉:“是真的,不知萧郎可愿意?” “当然愿意了。”萧卿尘将燕霁雪牢牢的抱在怀里,嗓音发颤:“小雪,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我终于可以娶到你了,你放心,往后余生,我定然不会辜负于你!” 不会辜负吗。 燕霁雪嘴角扯起冷意。 我曾信你,爱你,敬你,可你回馈了我什么? 是背叛,还是精心准备的骗局?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萧卿尘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同她多说了几句后,便欣然离去了。 燕霁雪将手里的簪子随意的丢在地上。 进来的小桃见状,微微发愣,刚要捡起来,就听燕霁雪冷漠的吩咐。 “把这根簪子,还有之前萧卿尘所送的礼物通通都处理掉,我的房间,别再出现和萧卿尘有关的物件。” “小姐,你以前不是最珍惜这些东西了吗?” 小桃诧异的询问。 之前萧副将哪怕是送封信,小姐都会如获珍宝,从不让下人去动。 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 燕霁雪瞧都没瞧地上的东西:“垃圾而已。” 话落,便走出了屋子。 “你同管家一起替我安排嫁妆吧。” 果然。 小姐心里还是喜欢萧副将。 小桃叹息一声,默默的将簪子捡了起来,笃定用不了多久,燕霁雪就会让她又把这些礼物找回来。 燕霁雪出了府邸便直奔牙行,和行役商讨了价格后,签下了转让地契。 初见萧卿尘之时,他只住着简陋的茅舍,因着心疼他,便花了重金买下这座宅子。 如今她都要进京了,这宅子留着自然无用。 燕霁雪果断的摁下手印,将契约递给行役。 “七日后来拿宅便是。” “好。” 从牙行出来,燕霁雪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她极其不想看到的一男一女。 是萧卿尘和谢夕瑶。 原来他刚才匆匆离去,是来找谢夕瑶了。 谢夕瑶穿着一袭面料贵重的水色波纹裙,萧卿尘正将一支银簪戴在了她的发髻上,眉眼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一个家中落魄的孤女,穿的竟然都要比得上她这个将军府的千金了。 不用说都知道。 这些都是萧卿尘给她置办的。 想到自己之前拿那些破铜烂铁当宝贝,燕霁雪觉得讽刺又可笑。 懒得理他们,刚要转身离开,一道诧异的嗓音传来。 “小雪?” 萧卿尘看到了她。 燕霁雪回头,就见他拉着谢夕瑶走了过来,一点没有被看到后的窘迫,坦然自若。 “是燕姐姐吗?” 谢夕瑶软软的叫着燕霁雪:“今日是我叫卿尘哥哥来陪我出门的,姐姐你可千万别再像上次一样误会了…” 女子生的娇软,再加上眼睛看不见,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经历了上一世,燕霁雪对她的人品再了解不过。 “误会?” 燕霁雪呵笑:“当然不会了,只不过卿尘对你比对我大方,和你不像是兄妹,更像是夫妻呢。” 谢夕瑶听着这话,连忙摆手,急急的解释。 “燕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卿尘哥哥之间什么都没有的…” 她自责的咬着下唇:“燕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她说着转身就走,结果因为看不见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副无措的样子,让萧卿尘看的一阵心疼。 他用手护住谢夕瑶的肩头,不满的看向燕霁雪:“小雪,你这是做什么?你明明知道瑶儿看不见,为什么还故意为难她?” “我看瞎的是你吧。” 燕霁雪目光锐利:“我何时为难她了。” “你!”萧卿尘脸色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可一时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只是斥责:“瑶儿心思敏感,也是真心把你当姐姐,你为什么总是容不下她呢!” 怎么回事。 以前燕霁雪从不会反驳他的话,甚至还会因为怕他生气和瑶儿道歉,今日怎么…… “是啊,所以这日子不如你们两个去过。”燕霁雪的眉宇间流露出一股不屈的傲气:“你我这亲就别成了。” 萧卿尘脸色一变。 他断然没想到燕霁雪会说出这样的话。 成亲…不一直都是她最盼望的事情吗? 如今燕将军好不容易同意,他们两个人大婚在即,燕霁雪怎么可能会退婚! 一定是吃醋。 等到这儿,萧卿尘的脸色更沉了:“小雪,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瑶儿只是妹妹,你怎么能吃妹妹的醋呢?她身边无依无靠的,你就大度一些不行吗?” 话落,又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将怀中的镯子拿了出来。 “好了。” 他搂住燕霁雪的肩头:“你我不日成亲,就别再因为这些小事置气了…” 燕霁雪眉心一凛,果断推开他。 不料萧卿尘没拿稳,手中的镯子就堪堪跌落在了地上。 谢夕瑶听到动静,弯腰去捡:“燕姐姐别生气,是我不好…啊!” 镯子碎片冷不防的划伤她的手。 见状,萧卿尘忙松开燕霁雪,一脸心疼的将谢夕瑶护在怀里:“瑶儿,你没事吧?” 可在面对燕霁雪时,他眼底的柔情又荡然无存。 “燕霁雪,亏你还是高门贵女,竟也如此小肚鸡肠不可理喻!” 话落,弯腰将谢夕瑶打横抱起,急忙去了就近的医馆。 﨔 第三章 那就成全你们 看着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 燕霁雪冷冷的嗤笑。 若是从前,她定然会又作又闹的跟上去。 可如今,她既已经决定离去,又如何还会介意这些? 她淡漠的收回目光,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府中走去。 — 月色如银,萧氏府内。 燕霁雪握着腰间佩剑走到燕之鸿面前,恭敬行礼:“爹爹您找我。” “雪儿来了,来,坐爹爹身边。” 燕之鸿笑的亲和。 “爹爹已经向京中去信,相信陛下不日便可收到。” “多谢爹爹。” 燕之鸿看着自家女儿凌厉的神态,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抹欣慰。 “看着你如今回到从前的样子,爹爹心中还真是放心不少,只是,你为何忽然就想明白了?” 燕霁雪不屑一笑:“萧卿尘本不是良人,是我的喜欢为他镀上了金身,如今我已知晓他的品行,这个坑便不会再跳。” 燕之鸿点了点头:“听闻管家和小桃已经去准备嫁妆了,置办的如何?可需要爹爹操持?” 萧卿尘刚到院内,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已经开始置办嫁妆了? 他唇角一勾。 就知道白天燕霁雪提退婚之事只是气话。 她这般爱他,怎么可能会离开他呢。 什么镇国大将军独女,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自信的抬了抬下巴:“末将萧卿尘前来拜访将军。” 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燕之鸿脸上的和蔼消失的无影无踪,刚要厉声怒骂,一旁的燕霁雪拦住了他。 燕霁雪对着燕之鸿摇了摇头。 “爹爹,让他进来。” 燕之鸿沉沉的呼了口气,冷声道:“进来吧。” 萧卿尘推开门,恭恭敬敬的向燕之鸿行礼。 “末将见过大将军。” 后又看向了一旁的燕霁雪,声音温润:“小雪,我是来同你解释白天的事情,瑶儿有疾需要多加照扶,故而我才经常陪她。” “不日你我便将成亲,你也别总处处针她,我们三人和谐共处可好?” 和谐共处? 燕霁雪冷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燕之鸿便听不下去了,猛地拍桌。 “哼,针对她,她一个卑贱之女也配?” 他征战沙场多年,又常年练兵,身上的气势颇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萧卿尘心都跟着震了震。 “爹爹,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燕霁雪将茶推到燕之鸿的面前。 燕之鸿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勉强压制住了怒火。 萧卿尘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燕霁雪的身上,心中甚慰。 果然。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偏向他,舍不得他受半分责骂。 知道燕霁雪护着他,萧卿尘也就不惧怕燕之鸿的威严了,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询问道。 “小雪,适才我在门口听到你说嫁妆的事情…不知都准备了些什么?” 将军府独女的嫁妆,怎么着都不会寒酸。 燕霁雪怎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打算,只是,想要将军府的嫁妆,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去拿。 “你只管等着便是,我自会给你惊喜,对了。”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萧卿尘:“不如今晚你留下用膳?” 燕之鸿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蹙眉。 不是说要和萧卿尘断绝关系吗? 怎么还留下用膳了。 萧卿尘受宠若惊:“小雪,这…” “两家人还没坐在一起吃过饭呢,既然你无双亲,就把你的瑶儿妹妹叫过来吧。” 燕霁雪神情坦然。 萧卿尘觉得自己踩在了棉花上,一阵飘然。 今日…燕霁雪似乎格外的大度。 莫非是白日的话起了作用? 如此甚好! 萧卿尘笑着点了点头:“好,还是小雪最为善解人意,瑶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我这就差人去喊她。” 再回来时,餐桌上已然摆好了餐食和酒盅。 燕霁雪主动起身给萧卿尘添满了酒:“爹爹来一趟不容易,你我马上成亲,你可须得在我爹爹面前好好表现。” 萧卿尘心中悸动:“你放心,我的酒量还是可以的。” 燕之鸿在一旁看着,只觉莫名。 刚才燕霁雪同他说今晚会有一出好戏,而他只需要一个劲的去灌萧卿尘喝酒便好。 这是要做甚。 正思虑,燕霁雪朝他递过来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敛去心中对萧卿尘的成见,捏起酒盅。 “既然要入我将军府的门,那这酒量可不能差了。” “您放心。” 萧卿尘赶紧起身与他碰杯,为了彰显自己的酒量,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燕霁雪笑意加深,又给他添了一杯。 “果真好酒量。” 于是,在燕霁雪和燕之鸿的配合下,萧卿尘一口菜都没吃,酒水就已经占了半边肚。 不过半柱香,便以思绪恍惚,看人都带了重影。 “这不会不能喝了吧?” 燕霁雪立刻看向了连脸都没红的燕之鸿:“爹爹,他已经醉了,您还是…” “我没醉,我还能喝。” 萧卿尘拿起酒杯,双目迷离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燕将军,请!” 燕霁雪不屑冷嗤,随即豪迈起身。 “那你们先喝着,我去门口接接瑶儿妹妹。” 院内春风瑟瑟,燕霁雪走到前院,便见小桃领着谢夕瑶走了进来,她顷刻咧开了一抹笑,热情相迎。 “瑶儿妹妹来了。” 燕霁雪主动拉住她的手:“萧郎正在和我爹爹在屋中饮酒,你与我到我的屋中,增进一下感情可好?毕竟你是萧郎的妹妹,日后便也是我的妹妹。” 谢夕瑶顿觉好笑。 卿尘说的果然不错,这燕霁雪果然是个傻子。 妹妹。 谁是你的妹妹? 以后我可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 她敛去心中思绪,眨着纯净的双眸点头应下:“都听燕姐姐的。” 燕霁雪回头看着小桃,在她耳畔低语。 “你去告诉萧副将,说我在房间里等他…” 交代完后,带着谢夕瑶去了自己的房间。 萧卿尘得知消息后,内心一阵雀跃。 同燕霁雪在一起的这些年,他馋她身子馋得紧,可偏偏燕霁雪总说要等成亲之后…无趣又古板。 今日。 可是要同他… 萧卿尘喉结滚动,怀揣着激动的心摇摇晃晃的去了东厢房,一进去,便见“燕霁雪”背对着他躺在榻上,连灯都熄了… “小雪…” “你我二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 院内,燕霁雪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喘息,冷冷轻嗤。 “小桃,去把府里的人全都喊过来,越多越好。” 﨔 第四章 抓奸在床 碧桃一脸为难,更多的则是不解,“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身为燕霁雪身边的大丫鬟,碧桃是最了解自家小姐的,她能不知道燕霁雪对萧卿尘的心思有多重嘛? 她之前劝了无数次,她家小姐还是油盐不进,今天这是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就说家里进贼了。”燕霁雪抿了抿唇,夜风中充满英气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坚毅。 她向来是傲立于世的青柏,爱时死心塌地,一旦回头,便绝不会反悔。 不一会儿,碧桃就带来一帮下人,还没到这儿就高声喊着“抓贼啊”,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 燕霁雪就站在客院的角落,直勾勾盯着房间的窗户,可直到大家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还真是沉迷啊。 燕霁雪冷冷一笑,强烈的厌恶感从心底翻涌而起。 “开门,府里进贼了!”碧桃亲自去敲门,一下敲不开,直接用钥匙去开。 下一刻,几个护院跟丫头一齐冲了进去。 “干什么?!”黑暗中,传来萧卿尘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正在兴头上呢,一瞬间差点不举,都快气疯了。 面对这么多人突然冲进来的下人,他是丝毫没有好脸,眨眼功夫已经想定主意。 他低声道:“小雪,你们家这些下人怎么回事,也太大胆了!” 这个时候,碧桃已经让人点了灯,屋内一片亮堂。 萧卿尘一抬眼,却乍然发现,睡在身边的人不是燕霁雪! 这个柔弱的背影,这熟悉的体香,这不是……这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夕瑶嘛! 这什么情况! “卿尘哥哥,是我……”谢夕瑶低声啜泣着,慌乱之中只能勉强抓住被角遮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卿尘瞬间脸色煞白,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他脑子里飞速运转,可也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偏偏这时,碧桃已经发出尖锐的叫喊:“姑爷,你,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你太过分了!” 萧卿尘顿时脸色一僵,下意识想拦住碧桃,却发现自己衣不蔽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狼狈了。 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一个个眼神儿锐利,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萧卿尘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下人,可都是将军府一力培养起来的,哪怕是个最下等的丫头也会点拳脚功夫…… 不过不要紧。 萧卿尘飞快的穿好衣服,又拉了被子将谢夕瑶捂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燕霁雪也进了屋子。 “卿尘,你做了什么?” 她眉头紧蹙,咬着牙盯着面前男人,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刺穿他的心脏。 “你别误会。”萧卿尘声音急促,“我以为,以为那是你……小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以为那是我?呵,我堂堂将军府嫡女,我能做的出那种腌臜事?萧卿尘,你太让我失望了!” 燕霁雪边说边上前,巴掌抡圆了狠狠抽了过去。 萧卿尘也是个武将,但还是被这重重的一下打得飞了出去,狼狈至极。 火辣辣的痛也让他一度想要发怒,可他自知理亏,硬生生忍了下来。 “小雪,你不相信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们两个都要定亲了,你怎么能这样让我难堪?” 说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 燕霁雪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讥讽,沉吟片刻,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萧卿尘当即勾了勾唇角,又耐着性子解释:“小雪,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以为是你,我可以对天发誓!”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萧卿尘,我是喜欢你,可我也不是什么都容得下的贱人。”燕霁雪两手环胸,目光凌厉而吓人。 “我又何尝不是唯爱你,今天的事真是意外,夕瑶她也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放她一马……” “混账!”燕霁雪一记冷厉的眼风扫过去,戾气骤现,“我放她一马,她凭什么,你是我的未婚夫,平白无故倒是便宜了她,你让我如何能忍!” 听了这话,萧卿尘心里的忧虑瞬间无影无踪。 他就知道,燕霁雪心里还是有他的,只需要稍加引导安抚,什么都能商量。 “我知道,可这一次真是阴差阳错,那这样,以后我还是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直到她的眼睛恢复正常怎么样,小雪,她那样可怜,你宅心仁厚,一定不忍心看着她死吧?” 萧卿尘故意放低身段,小心讨好。 燕霁雪满眼“心痛”,两手环胸在屋内徘徊许久,这才道:“你既已跟她有染,还能是兄妹么?萧卿尘,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说完转身就走,一副受了沉重伤害的样子。 萧卿尘赶紧将她追了回来,握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地发誓: “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矢志不移的,别人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我敢发誓,这辈子要是有二心,让我不得……好死!” 以往每次他发誓,燕霁雪都舍不得他说出最后那几个字,每一次都会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 可今天,她却无动于衷,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萧卿尘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却不知哪里不对。 硬着头皮发完了誓,又腆着脸去哄燕霁月。 “发誓不够。”后者冷冷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夫,只能跟着一生一世,旁的,谁也不许!” 这话说的萧卿尘心里格外熨帖。 看吧,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他,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如此吃醋,却又如此大度。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他愠怒,微微有些不耐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分明就是一次意外,我誓也发了,承诺也承诺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么?” 燕霁月冷哼一声:“除非你,你立下字据,我才肯信你。” 萧卿尘当即一愣,“什么?” 很快,碧桃就拿来了笔墨纸砚。 燕霁月格外冷静,“我说你写。” “吾萧卿尘,因醉酒与表妹谢氏同塌而眠,惹出笑话,今被未婚之妻燕霁雪当场抓获……” 﨔 第五章 他怎么这么蠢 燕霁月声线压的很低,气场很强。 特别是在她直盯着萧卿尘的时候,眼睛里一点儿笑纹都没有,更显得冷酷。 萧卿尘脸色一沉,不可置信的瞪着她,这才终于发现,她变了。 如果是在从前,遇到这种事,他只要稍加解释,她一定会无条件信任他。 就连捂在被子里的谢夕瑶也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咬牙道: “燕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之事本就是误会,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让表哥这样为难? 你若是不愿相信他,我去死就好了,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因此事产生龃龉!” 说着,便摸着从床上下来,要去撞墙。 萧卿尘自然舍不得心爱之人受此屈辱,急忙将她抓住,顺势抱在怀里。 谢夕瑶委屈痛哭,两人互相安慰,更显得燕霁月不过一个外人。 “够了!”燕霁雪心里的厌恶几乎压不住,抓起一个茶杯砸过去,正好砸中萧卿尘的额角。 萧卿尘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发作,发现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伴随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打我?”他快气疯了,猛的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燕霁雪又是一巴掌恶狠狠甩了过去。 “啪!”这一声比刚刚那声还要响亮,惊得地上的谢夕瑶都抖了一下。 燕霁雪冷笑,“你背信弃义,打你一万个巴掌都难解我心头之气,要是真有想法道歉,就该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 “不要,你怎么能打表哥,他那么爱你……”谢夕瑶哭着喊着,就好像打在萧卿尘脸上,痛在她心里。 可她眼睛看不见,只能跪在地上,用双手摸着去找自己的萧哥哥,却一不小心摸到地上的茶杯碎片,割破了手,痛得发抖。 萧卿尘见状,甚至都顾不得所受的屈辱,急忙上前将谢夕瑶扶住,“瑶瑶,你怎么样?” 他声音都在抖,眼看着就要压不住心头之气了。 “燕霁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无情,连这么一个可怜人都不愿放过,你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温柔美丽的女子吗?” 他将谢夕瑶搂在怀里,却愤怒的瞪着燕霁雪。 这要是放在从前,燕霁雪怕是立刻就会哭着说自己错了,请他原谅。 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讥讽。 她恐怕才是瞎了眼的那个,竟然看上这么一个脏东西。 “噢?我无情?我可怕?”燕霁雪讥讽冷笑,“如果今日换做是我跟别人躺在一起,你当如何?” “你……”萧卿尘脸色骤变。 可终究还是说不上来该当如何。 “你真的变了,让我陌生。”他深呼吸一口气,“从前的你,不会这样。” “你也变了,自从你跟这个所谓的表妹搅在一起,你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燕霁雪毫不客气地回怼。 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萧卿尘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真蠢呐! 他怎么这么蠢! 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安抚她,让她消气,而不是跟她杠。 长久的沉默与权衡利弊之后,他终于缓了缓声音,道: “小雪,我知道你今天生气,难免出言无状,我向你道歉,我可以立下字据,日后若是我再有这般举动,你就拿着那字据,我任你处置。” 说完,他拿笔蘸墨,略一思索之后就开始按照燕霁雪的要求来写了字据。 洋洋洒洒大半张,满是对今日之事的愧欠,以及悔改的决心。 燕霁雪拿起来一看,不够满意,又对他说: “今日之事,非你一人之错,你再多加一句,你们二人日后绝不可能有任何瓜葛,如违背诺言,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她也需要按下手印,我才肯信。” “你不要得寸进尺!”谢夕瑶急了。 “你们不愿意?”燕霁雪冷笑,“好啊,那定亲礼也不必准备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各不相干。” “不可。”萧卿尘立刻驳斥:“你就这么狠心,你拿我们的感情当儿戏么!” “是谁有错在前?”燕霁雪目光如炬。 萧卿尘没话可说。 “我写。” 没法子,他只能这样忍。 拿起笔的瞬间,他就在想,等他成了将军府的男主人,今日的这点屈辱日后一定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燕霁雪拿着字据,心满意足的离开。 碧桃有些不解,“小姐,您干嘛对他那样宽容,他已经做出那种事了,我们应该将他赶出去,让他们的丑闻响彻京城!” “傻丫头,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燕霁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碧桃,“且再让他得意几天吧。” 碧桃抿了抿唇,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自家小姐的话。 与此同时,客院内。 谢夕瑶哭得肝肠寸断。 “她怎能如此过分,她也太恶毒了,她凭什么这么对你,卿尘哥哥,我们不如一起走吧?” 她抱着萧卿尘的脖子,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萧卿尘心里同样煎熬,紧紧抱着谢夕瑶: “不可,万万不可,我现在完全依仗着她,好不容易爬到副将这个位置,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他眼底划过一抹阴狠,那是属于从最底层爬到半路的野心之人特有的冷厉。 “最起码,还得再等一年,等我与她成亲,完全掌握她的钱与权,再建立一番事业,到时候我自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好。”谢夕瑶痛定思痛,坚强地抹了眼泪,“卿尘哥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帮着你。” 第二天,萧卿尘起了个大早就来燕霁雪院子外,想与她共进早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却偏偏被碧桃跟松月两个丫头拦住了。 她们两个都是燕霁雪身边的得力大丫头,替她掌管栖雪阁,深受信任。 “不好意思萧副将,我们小姐的院子,闲人不得擅入。”碧桃小脸一扬,挑眉看着面前人。 松月则面无表情,但跟碧桃一个意思。 “你们看清我是谁。”萧卿尘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要冒出来了。 以往,他可从来不会主动示好,今天可是极度的例外。 燕霁雪该亲自出来迎接,再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而不是这样做作拿乔。 﨔 第六章 试试就试试 燕霁雪得到消息的时候,萧卿尘已经恼火了,他非要冲进去,跟几个丫头吵的面红耳赤,说一句颜面尽失也不为过。 她早早起了床,已经打了两套拳,洗漱完毕,早点早就吃过了,他现在才来。 还真是可笑。 燕霁雪放下手里的兵书,起身来到屋外。 萧卿尘一眼看到她,当即露出笑脸,“小雪。” “你怎么来了,今天该回去了,记得好好安顿谢表妹,莫要再让我失望了。”燕霁雪淡淡看着他,眼底多了几分生疏。 四目相对,萧卿尘有些惊愕,感觉面前人变了不少,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的问题。 她不是一向按照他的喜好来穿衣打扮的么,脂粉裙钗一个不落,还会用芳香怡人的桃花香粉。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昨天一样打扮得如此英气? “小雪,还在生气么,我是特意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萧卿尘上前两步,却又被冷面丫头松月拦住,顿时恼怒,压着火气质问燕霁雪: “小雪,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往常可从来不会这样,今天竟这般无理?” 燕霁雪双手背在身后,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这才乖乖退了下去。 萧卿尘上前,压低声音道:“小雪,这两个丫头有奴大欺主的架势,你把她们都卖了,我重新给你找两个听话懂事的怎样?” “用不着。”燕霁雪往外走去,“你赔礼道歉,礼物呢?” 萧卿尘顿时一愣,他哪里准备礼物了,他今天过来可是有要紧事要跟她讲。 “小雪,我们两个七日之后就要定亲了,所有的惊喜与礼物,都在那个时候揭晓如何?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京城最盛大的定亲礼。”萧卿尘含情脉脉地握住燕霁雪的胳膊。 后者一阵膈应,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冷然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准备吧。” 萧卿尘吃瘪,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顿感不悦,“小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对我如此冷淡,莫非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我不该生气?”燕霁雪反问。 萧卿尘一噎,又笑了一下,“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不是正在好好弥补么,我今天就把表妹重新安置一下,你我心意相通,定然不会为这么一件小事影响彼此的感情对不对?” 燕霁雪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张丑恶嘴脸,等着他说出真实意图。 以往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有求于她。 可她从前一直觉得心爱之人求她帮忙,那是她的荣幸。 “小雪,定亲礼需要的东西实在繁杂,花销骤然增大,我……你能不能暂且借我一点银两,等我发了俸禄再还你。” 果然。 又是来借钱的。 这么长时间,他不知道都从她这儿借走了多少钱,怕是都花在那所谓的表妹身上了。 燕霁雪沉吟片刻,道:“我最近手上也不宽裕,不过可以给你指个门路,你去问他借,等到月底,我爹会派人去平账。” “这不好吧?”萧卿尘蹙眉。 “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在那儿借了不少,你还信不过我么?”燕霁雪有些不耐。 萧卿尘当即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燕霁雪有多爱他,有多在乎他,怎么可能会害他? 何况他去问这个人借,到时候岂不是可以借得更多,还不用他还。 “那好,就先谢过小雪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萧卿尘说完这话,总算出去了。 他直奔城外,竟从燕霁雪的这个名叫郑十三的朋友手里借了三千两。 得到消息,燕霁雪也颇为震惊。 他还真敢啊,一借就是三千两银子,以他的那点俸禄得还到何年何月去。 不过不要紧。 与她无关。 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京郊大营。 燕霁雪骑着马跟着燕之鸿进了军营,众位将士默默注视着他们,个个红光满面。 燕之鸿今日前来巡视,燕霁雪便跟来了,她几天之后就要进宫,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来这种地方。 燕霁雪带着两个女扮男装的松月来到演武场,一堆士兵呼呼喝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场内那匹时不时发出长嘶的黑鬃马汇聚。 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马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烈马,怕是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像是没有人能降服它。 燕霁雪跟松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足有七八个士兵兴致勃勃的上前尝试,要么被马一脚踹飞,要么上到马背上,还没坐稳就被甩下去,惨不忍睹。 松月发出一声低笑,“小……公子,他们都不行啊。” 但她觉得,自家小姐可以。 两人之前在边塞随军作战时,燕霁雪曾不止一次降服牧民奉上的野马。 “你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这马可是汗血宝马,岂是一般人能降服的,有能耐你们来试试,看你们瘦的跟猴儿一样,怕是还没靠近那马,就已经被踩碎了骨头。”有人听到松月的耻笑,顿时怒火中烧。 他是刚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鼻血还在脸上挂着,敞着个大胸脯子,气血方刚的。 松月正准备开口,被燕霁雪拦了下来。 她不想惹事。 从前她也是像今天这样,扮作燕之鸿的勤杂小兵,跟着他出生入死。 后来还扮作男儿身,在沙场浴血奋战三年多,硬生生从默默无闻的小卒一名,被升为校尉,又一步一步靠着军功爬到了破虏将军的位置。 只可惜还没上升到更高的位置,就遇到了萧卿尘,自此从云端跌落。 想起从前,再看看现在,燕霁雪心里无比怅然。 如果她这几年一直都在军中历练,凭借她的天分与努力,怕是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喂,说你呢,想什么呢?有能耐过来试试。”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挑衅。 燕霁雪置之不理,转身要走,却被一名健壮的兵士拦阻。 “瞧瞧你这瘦鸡一样的小身板,怕是都没靠近那马匹,就被踹飞了吧。” “放肆!”松月大怒。 那兵士却酣畅一笑,“就这体格子还笑话俺们?” 燕霁雪勾了勾唇角,上前一步:“试试就试试。” 﨔 第七章 这马疯了 燕霁雪今天也是男装,头发竖的高高的,皮肤特意涂黑了些,还在脸上点了几个痣,让人看不出她是谁。 但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刻,大家竟都发觉,她挺有精气神儿。 她身姿挺拔,虽然纤瘦,但四肢充满力量感,特别是双腿,明显是个练家子。 很多人都在打量她,觉得她的长相太过阴柔,像个娘们儿。 “小娘们儿一样的个头,一样的四肢,还是别过去了,小心被马一脚踹飞。”有人大声嘲讽。 军营里就是这样,男人们在一起肆无忌惮,插科打诨,闲下来就聊女人,聊荤段子,一个个没个正经。 一但遇到这种场合,就会攀比攀比谁更有力量,谁更厉害。 因此燕霁雪并没有将那些话放在眼里,她今天之所以来了兴致,不过是觉得有趣。 她也看得出来,这匹马是匹好马。 她先绕着这健壮的那儿打量了一圈儿,马十分愤怒,不断的喷着响鼻,这是在警告别人别靠近它。 它还试图逃跑。 燕霁雪静静地等着。 周围人却没了耐心,“干什么呀这是,不行的话就让开,让别人上,你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呢?”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一高大男子也注意到了燕霁雪。 “主子,您带来的这马真厉害,到现在还没人能降服呢。”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压低声音,对自己身边的人说道。 他脸上多了几分调笑,“都说谢大将军麾下能人辈出,比朝中其他将领厉害多了,怎么今天……让人略微失望啊。” “是么。”高大伟岸的男子目光一直盯在场中的燕霁雪身上。 漆黑深邃的眸子倏然折射出一抹冷光。 燕霁雪似有所感,转头看了这边一眼,却只看到一堆嚷嚷着要让她腾地方的士兵。 而这个时候,这匹黑鬃马已经彻底被众人激怒,肉眼可见的狂躁,一直想突出大家的包围。 燕霁雪盯着它的后蹄看了看,而后一跃而起,轻松落在它背上。 众人一声惊呼,都有些惊讶。 “小……”萧卿尘竟然也在,一眼看到马背上的女人,当即眉头一拧,但他明白此时此刻绝不能暴露燕霁雪的身份。 这个死女人,就这么爱逞强吗?不怕被马踩死了? 他心里堵着一团气,想要待会儿等她狼狈地被摔下来,一定要借机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别被甩下来了!”有人大声道。 燕霁雪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身量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轻的多,上马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抓缰绳。 而是贴着马背趴下来,紧紧抱住它的脖子,硬生生靠着这股劲儿熬过最容易被甩下来的一刻。 可没想到这时,马儿竟然扬起前蹄,直立而起,燕霁雪瞬间也被带起来,差点甩下去,她拼命咬牙,依旧抱着马脖子,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差点就要坚持不住。 危机关头,她放开手,就地一滚,轻松站了起来,甩了甩晕眩的脑袋,心里已经有了驭马之策。 可偏偏这时,周围响起一阵唏嘘,多是嘲讽跟讥诮,笑话她也不过如此。 “别逞能了,立刻跟我走!”萧卿尘上前,一把抓住燕霁雪的胳膊,一脸不耐烦。 燕霁雪想都没想,一把甩开他,飞快的冲出人群。 萧卿尘气的够呛,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甩开了,望着空荡荡的手心,他不免有些恼火,莫名其妙的,有种一切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这什么意思,怎么跑了,我还以为他会比其他人好一点。”黑衣小哥有些不解,看了一下燕霁雪离开的方向,却发现她去了马厩。 “她还会回来的。”高大男子似笑非笑的说。 此人长身玉立,即便收敛了自身气度,可但凡有眼睛的人,一眼看过去,都能将他与其他碌碌之辈区别开来。 他身上有种无法形容的上位者的气息,气场强大,特别是那双眼睛,犹如幽深古井,透着神秘幽暗。 果然,没一会儿,燕霁雪又回来了,右手蜷起来,不知道手里藏了什么。 她再一次飞身一跃,上了黑鬃马的背,并像刚刚那样抱住它的脖子,黑鬃马瞬间愤怒嘶叫起来,狂躁地在马场内转圈儿,试图将她甩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那抹纤瘦的身体上,大家屏住呼吸,对她竟然产生了一丝期待。 这时,燕霁雪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到马鼻子面前揉了揉,黑鬃马雷击一般瞬间安分下来,连狂跳的幅度都小了。 众人不断称奇,大声呼喝,燕霁雪却没有放松警惕,她慢慢收回手,拉起缰绳,试图坐直身体。 没想到下一刻,这马竟突然带着她一跃而起,冲出围栏,冲向人群。 马疯了,眼看着就要撞向来不及闪躲的那几个士兵。 “主子,快闪开!” “啊!这马疯了!” “快躲开!” …… 众人乱作一团,燕霁雪也是头皮发麻,她用尽全力,双手拉住缰绳狠狠一甩,马头被她扯向一边,堪堪躲开了那几个士兵。 这一瞬间,燕霁雪的目光划过人群,正好触碰到一双幽暗的双眸。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唯独他静静站在原处,不躲不闪,似乎笃定她不会让马疯癫。 他是谁? 她从来没见过。 马终究还是被她驯服了,她骑着它在军营飞奔了一圈儿,承接所有人的欢呼与称赞,一颗心也飞扬起来。 她单手拉着缰绳,上半身微微弓起,高高的马尾发随风而舞,像不倒的旗帜。 “太厉害了这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可不是,那马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一匹,没想到被一个小个头驯服了。” “她叫什么名字,看着眼神儿,怎么又像是没见过。” …… 萧卿尘远远看着,目光复杂,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一个女人家,那么抛头露面的干什么,像个疯婆子。 到底还是要像夕瑶表妹那样温柔如水才好。 燕霁雪红光满面的去了自己父亲营帐,却被告知大将军在会见重要客人,不得擅闯。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萧卿尘那里。 﨔 第八章 你的功夫还不如我 他是父亲的副将,也有自己的营帐,紧邻着父亲的。 “小姐,你的手受伤了,我这就去找药。”松月一眼看到燕霁雪手心被磨出的红痕,顿时眉头一蹙。 “怎么了?”萧卿尘也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露出紧张的神情,“受伤了,我给你敷药。” 说完立刻拿出药箱,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外伤药。 他突然想起来,外伤药都被他拿回家了,谢夕瑶前阵子不慎摔伤了腿,需要用到各种伤药,就连祛疤膏他也准备了。 “萧副将,我们小姐之前怕你受伤,不是给了你十几盒伤药,怎么一盒也没有了?”松月不满的问道。 萧卿尘脸色难看,将药箱盖住,为难道:“小雪,对不起啊,你给我的药,我拿去分给其他人了,要不我去问问他们?” “不必了,松月,我们先回去吧。”燕霁雪淡漠开口。 自从卸甲,她在军营就没有了一席之地,今日跟随父亲来此已经不合规矩,更不能在此耽搁时间,惹人非议。 “我送你。”萧卿尘跟着出了营帐,“小雪,你毕竟是个女子,日后我们成亲,你只需要相夫教子即可,刀枪剑影,为夫自会为你挡开。” “噢,是么?”燕霁雪嗤笑,“我怎么记得,你的功夫还不如我。” 她可是跟着父亲在战场上练出来的真本事,一刀一枪都是要取人性命的,比那些空练出来的花架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两人从前虽然没有正式比武,但好几次二人身陷险境,都是燕霁雪临危不惧,带他们脱困,萧卿尘最大的作用,只是激发她的隐藏能力。 被她这话一怼,萧卿尘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难堪。 偏偏她还没有任何解释宽慰的意思,任凭他尴尬着。 萧卿尘更加觉得不对劲。 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燕霁雪的胳膊,将她拽到避人处。 “小雪,我感觉你这两天情绪很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对我还是有意见,你要是不愿与我定亲,我也不强求。” “那好啊,那我们就不定亲了。”燕霁雪淡漠地看着他,目光疏离而讥讽。 萧卿尘一下子懵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他心里一阵难受,“你什么意思,怎能如此伤我的心,不与我定亲,你要与谁定亲?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这般计较?” 燕霁雪真的很想笑。 怎么就成了她斤斤计较。 “是你说的。”她抽回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伤口涌出血来,小指头也传来闷痛,像是折了。 要是在从前,萧卿尘必定会发现她的痛,第一时间帮她解决,而此时,他只会动动嘴皮子。 爱与不爱,如此明显,之前她竟愚蠢至此,丝毫没有发现。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我晚上回去再去看你。”萧卿尘哄诱着她,“回去记得涂药。” 燕霁雪懒得理他,带着松月往出走。 没想到这时,一个年轻小哥匆匆走来,“二位请留步。” 燕霁雪一愣,回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 “小哥,这是我们主子叮嘱我拿给你的。”他说完,飞快的将一个瓷瓶递到燕霁雪手里,转身就走。 燕霁雪都没来得及拒绝,那瓷瓶已经到手里了。 回到家,松月帮她处理了伤口,“小姐,我们用这个药么?它可是顶好的金疮药。” 燕霁雪自然也认得那药,心想能给出这药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不过这人究竟是谁,她无从得知。 “待会儿我拿给爹爹,他老人家刀口上舔血,多的是用到伤药的时候。”她道。 药还没涂完,下人禀报,燕之鸿来了。 燕霁雪连忙起身相迎,将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 “你怎的也不告诉我,就突然回来了。”燕之鸿面露喜悦,像是有什么好事,“要是你多留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位贵人。” “我正是怕冲撞贵人,不想爹爹被人指摘,这才赶紧离开的。”燕霁雪扶着燕之鸿坐下,笑着说。 她并没有过多的窥探欲,知不知道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对她没有影响,因此没打算询问。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今天降服了一匹黑鬃马,有没有受伤?”燕之鸿敏锐地注意到燕霁雪手上有伤,不免有些担忧,握住她的手看了看。 “无妨。” “你呀……”燕之鸿脸上的笑忽然收敛起来,叹了口气,“你心性纯良,又向来快人快语,爹爹真怕你进了宫难以适应。” 怕归怕,总归还是要进的,不然的话,陛下对燕家,怕是会有不满。 燕霁雪亲昵地搂住燕之鸿的胳膊,“爹爹,既然进宫已经是女儿最好的选择,女儿自然没什么可说的,您就放心吧,就算是为了爹爹,为了兄长,为了尚且年幼的庶弟庶妹,为了我们燕家这一大家子人,女儿也一定会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绝不行差踏错半步。” 燕之鸿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这般想,爹爹也就放心了,不过……你与萧卿尘?” “爹爹请放心。”燕霁雪清冷的面孔沉了下来,“女儿自有安排。” 是夜,将军府万籁俱寂。 萧卿尘在后门通报,想让燕霁雪出门相见。 “你去问问什么事。”燕霁雪埋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兵书,头都懒得抬一下。 松月从后门出去,就见萧卿尘扶着自己的表妹谢夕瑶,两人都一副难堪模样。 “萧副将这是怎么了?”松月有些不耐烦,就站在门内问话。 萧卿尘急声道:“你家小姐呢,小雪呢?我找她有要紧事,她怎么让你出来敷衍?” “小姐白日受了伤,此刻已然睡下,有什么不妥?”松月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柔柔弱弱依偎在萧卿尘怀里的谢夕瑶,目露鄙夷。 “这位谢小姐,跟你这般亲近,怕是不妥吧?” “我们只是表兄妹,松月姑娘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夕瑶咬了咬牙,怼了一句。 松月嗤笑,“噢,是么?那那天是谁从萧副将床榻之上衣不蔽体的下来,还需要我当众挑明么?” 装什么装? “松月,你们家小姐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萧卿尘恼火了,“你让她出来,我直接跟她说!” 﨔 第九章 又去借了三千两 萧卿尘那张脸完全沉了下来,格外难看。 他低头想了想,才道:“松月,你告诉你家小姐,若此刻不出来见我,我们的亲事就此作罢!” 燕霁雪很快听到这话。 有些好笑。 有些人还真是蠢出升天了,提出这种要求。 “小姐,那位谢小姐似乎病了,惺惺作态,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咱们当真不管不顾?”松月打量着燕霁雪的表情,有些忐忑。 她觉得,自家小姐就该快快得跟那蠢王八断了联系,省得这事儿传出去,惹人笑话。 “他既然出了招,我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燕霁雪一甩头发,大跨步迈了出去。 她仍旧着一身红装,头发高高竖起,英姿飒爽。 萧卿尘以为自己就要玩脱了,没想到看到了她,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明亮了。 又端了起来。 “怎的这样慢,夕瑶表妹病的厉害,我一个大男人没法子,只好来找你帮忙。”萧卿尘扶着谢夕瑶往前走了两步,那说话的语气还带着指责。 燕霁雪淡漠的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萧卿尘扶着谢夕瑶的那只手上。 两人这般姿态可谓亲密无间,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别人都不能信。 “可我也不是大夫,治不了谢小姐呀。”燕霁雪两手一摊,“表妹病了,你不给找大夫,倒让她来我这儿,你觉得我会帮她?” “燕霁雪,你如今怎的这般无情,她是我的表妹,不也是你的,我知道你们将军府里养着一位厉害的府医,可妙手回春,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她……” “表哥,既然燕姐姐为难,我们莫要打搅了,还是回吧。”这时,谢夕瑶柔柔弱弱地开口。 她这个样子,瞬间激起萧卿尘的心疼,将她搂得更紧。 “小雪,就当我求你,你如今帮我,日后我自会好好待你,此生不负你。”他目光恳切,那叫一个虔诚。 燕霁雪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又是何必呢,有意思吗? 她正准备拒绝,没想到谢夕瑶竟晕了过去,萧卿尘急得大喊,眼看着就要给燕霁雪跪下。 “罢了,带回来吧。”燕霁雪两手环胸,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这二人,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府医陈大夫是位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他为谢夕瑶把了脉,发现她是寒邪入体,虚得卧床静养,辅以汤药调理。 但陈大夫按照给燕家人调理身体的惯例,不仅给出药方,还给了食疗的方子。 甚至旁的人该如何侍奉也给做了指示,可谓面面俱到。 “既然陈大夫给了各种方子,还有调理的法子,你们为何不照办?”萧卿尘猛然起身,质问道。 燕霁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手边翻着兵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陈大夫只有照顾我们家里人的义务,没道理去贴钱贴人照顾一个陌生人呀。”她懒懒得说了这么一句。 萧卿尘脸色就是一变,冷笑,“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自己人,不然的话,何至于让他们这般羞辱我,你分明就是……” 话还没说完,燕霁雪抬起了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明明温平静谧,却暗藏剑锋。 萧卿尘剩下的话甚至说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格外屈辱。 心想日后一定要十倍奉还。 “我有义务照顾你的表妹吗?”燕霁雪有些不耐烦了,但仍压着不悦,慢慢道: “何况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我还未成亲,我又是贴钱给你买大宅子,又是推荐你去我爹爹麾下做事。 还四处为你筹钱,现在更是没底线的连你妹子都要顾着,旁人会不会说我倒贴,又会不会说你吃软饭? 我倒罢了,你却不行,你以后可以要当大将军的人,万万不能有任何污点,你说是与不是?” 从前她以为他爱她,珍惜她,做那些没有尊严的事,是甘之如饴。 可如今,她是万般不愿了,非但如此,还觉得恶心。 “你……”萧卿尘所有的话都被怼了回去,一脸难堪,“你就当帮帮我,表妹她身子孱弱,拖着不治,万一有什么危险该当如何啊?” “你不是去借了钱?”燕霁雪声音淡淡,“如若不够,再借就是。” 萧卿尘顿时一愣。 是啊,这不也是一个好法子。 他立刻就出了门,又去借了三千两银子。 燕霁雪得知此事,只觉得自己真真瞎了个彻底。 “姐,你就这么爱那个男人啊,我今天带着丫头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去找了你那个朋友借银子。 事后我们还去问了,借了整整三千两啊,治个病而已,再昂贵的药材,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吧,你该不会真打算给他平账?” 燕灵儿大跨步从院子外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是燕之鸿的二女儿,姨娘所生,自小生长在京城,跟燕霁雪关系不远不近,但性格比较泼辣。 “灵儿怎么来了,爹让你出府么,你怕是又想尝尝蹲马步的滋味儿了。”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她比这个小丫头年长三岁,二人关系还算不错,但燕灵儿向来直言快语,有时候说话格外让人无奈。 “我哪里还顾得上爹爹的责罚,我只知道那个姓萧的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再越陷越深了。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看不出来他跟那个谢夕瑶关系匪浅么?你可是我燕灵儿的姐姐,你怎么能……” “好了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燕霁雪起身将燕灵儿连推带搡,给请了出去。 燕灵儿气得够呛,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萧卿尘拿了钱之后,立刻按照陈大夫开的方子抓了药,买了食材,还聘了两个厨娘,专门照顾谢夕瑶。 两人住在栖雪阁旁边闲置的听月轩内,院子不小,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厅。 是以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栖雪阁内都会知晓。 “小姐,萧卿尘还亲自下厨为了谢夕瑶煮了粥。”碧桃一脸恼火,她想起来从前萧卿尘跟自家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全是小姐各种逢迎,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去。 燕霁雪微微一愣,只觉得可笑。 﨔 第十章 一脸无语 她也的确没想到,萧卿尘会做到那个份儿上。 他曾说过,男人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伺候女人的。 她信以为真,自己肩负起照顾人的责任,将他捧得高高的。 现在想想,她当时脑子真的被门挤了。 “不管他。”燕霁雪合上书本,“碧桃,松月,随我出府,本小姐要好好置办些嫁妆了。” 她前脚刚走,燕灵儿就得了消息。 “我倒是会会这对狗男女。” 燕灵儿去了听月轩。 萧卿尘正在为谢夕瑶喂粥。 他将谢夕瑶扶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手圈着她,那叫一个暧昧。 “卿尘哥哥,这样会不会不好?”谢夕瑶柔若无骨的样子,惹得萧卿尘又是一阵怜惜。 “无妨,应该的。”他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你我本该如此。” 谢夕瑶耳边立刻浮起一片绯红。 “狗男女!”燕灵儿破门而入,指着谢夕瑶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你这贱人,明知道萧卿尘是我姐姐的人,你还这般做作勾引!” 谢夕瑶吓的浑身一抖,眼泪簌簌淌了出来,急忙依偎进萧卿尘怀里。 萧卿尘也惊了一下,手里的粥碗差点从手里翻落。 他勉强稳住心神,“燕二小姐,你怎能如此无礼?” “我无礼,你明明是我姐的男人,却成天跟这个贱人牵扯不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燕灵儿直接亮出自己的匕首,咬着牙道: “我告诉你,我姐姐被你骗了,我可不会,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个贱人送走,不然的话,当心她的性命!” “卿尘哥哥,救我!”谢夕瑶呜呼一声,竟然再一次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萧卿尘怀里。 燕灵儿都惊了。 好家伙,她这么厉害,几句话把人吼晕了? 萧卿尘急疯了,急忙使唤婆子将陈大夫请了过来。 “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萧卿尘好歹也是从军中历练出来的,盛怒之下,气势也是有的。 但他像是忘了,这里是燕家。 “哈哈,我怕你不成?”燕灵儿嗤笑。 “我让你姐教训你!”萧卿尘声音锐利。 燕灵儿当即脑袋一缩,眉头蹙紧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连爹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唯独怕姐姐,因为爹爹娘亲疼她,舍不得训斥,姐姐是真揍她。 以往,她每次跟萧卿尘闹翻,燕霁雪从来没有维护过她。 “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姐才不会冷落我。”燕灵儿撂下这句话,打算趁早逃走。 毕竟她姐回来了,她可就完蛋了。 不想还没出院子,就见燕霁雪迎面走了进来。 燕灵儿吓得不轻,缩在角落不敢言语,想溜出去,却发现松月在外面守着。 “小雪,你怕是要管管你妹妹,瑶瑶身子骨弱,可经不起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恐吓。”萧卿尘见燕霁雪来了,立刻出门告状,等着看燕灵儿的好戏。 此时,燕灵儿像个愤怒的鹌鹑,恨不得掐死萧卿尘,却又不敢动弹。 “恐吓?”燕霁雪有些好笑,“你是说,我妹妹吓唬了你表妹两句,你表妹就晕了?我记得从前谢表妹虽然柔弱,却也不是这般无用之人啊,萧副将,你对表妹实在太过呵护了。” 几句话,讽刺值拉满。 萧卿尘瞬间爆炸,“你这什么意思,从前天开始,你就一直冷着我,我知道我有些事做得不对,却也不该被你这般奚落羞辱!” 还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我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萧副将,你过激了。”燕霁雪唇角勾了勾,又看向角落里那只鹌鹑。 “灵儿,我给你买了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去看看。”她道。 燕灵儿瞪大眼睛。 什么? 镶了宝石的匕首?! 不对啊,她姐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没有训斥她。 她刚刚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跟姐姐解释了。 “姐,你,你……”燕灵儿都快哭了,甚至怕燕霁雪故意诓她,把她引诱过去再收拾她。 “快点走。”燕霁雪有些不耐,过去一把抓住燕灵儿的胳膊,要把她拉走。 “燕霁雪!”角落,男人再次暴怒,“你什么意思,纵容自己的妹妹欺负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你就带你表妹搬出去,这有何难啊?”燕霁雪两手一摊,留下一记淡漠的眼神儿,转身就走。 萧卿尘整个人都木了。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燕霁雪那潇洒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他只要稍微不悦一些,她会立刻注意到,哄着他,捧着他,只为了让他绽开笑脸。 哪怕她的亲弟弟亲妹妹,都得为他让路,他永远是她心里的第一。 可今天——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很陌生。 她真的变了么? 萧卿尘心里一阵空洞,后背隐隐发凉。 “姐,你真给我买了匕首啊?我自己偷偷在外面打的那把被爹爹收走了,我手里这个是四弟的,我都没有自己的武器。”燕灵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霁雪,目光忐忑。 燕霁雪没有说话,带她到了自己房里,让松月将买回来的东西给她看。 宝盒打开,一把闪耀夺目的匕首静静躺在那儿。 燕灵儿几乎喜极而泣,急忙拿起来,打开一看,寒光闪了她的眼睛。 “谢谢姐,你今天好奇怪啊,都没有收拾我。”她抹了一把眼泪,抱住燕霁雪的胳膊不愿放开。 “收拾你作甚?”燕霁雪问:“你做了什么?” 燕灵儿瞬间呆滞。 秋后算账来了? 她撒腿就跑。 还是松月得知了来龙去脉,告诉了燕霁雪。 “他们像是要搬走,东西收拾了好一会儿了,磨磨蹭蹭还是不肯出门。”松月说。 燕霁雪懒得多管,起身往外走,“我们再出去一趟,我想起来那本《入蜀记》忘了买。” 她刚一出门,就见萧卿尘抱着谢夕瑶在听月轩门口站着,要走不走的。 见她出来,他那张臭脸更难看,还冷笑了一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燕霁雪,你现在向我还有表妹道歉,我可以不走,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他道。 他斜着眼睛看人,鼻孔朝天。 燕霁雪一脸无语。 﨔 第十一章 诡计 这男人,真是她曾经看上的那个?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所有人看她是眼神儿都恨铁不成钢了。 “我们走吧。”她看了一眼两个丫头。 丫头们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经过萧卿尘时,两人还冷哼一声,实打实的看不上。 “燕霁雪!”萧卿尘哪怕再蠢,也看得出来不对劲了。 可他直到这时还是不愿相信,曾经那个为了讨他欢心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此时此刻怎么变了。 不应该这样啊。 “有何指教?”燕霁雪回过头看他,目光凉凉的。 “燕小姐,表哥对你一往情深,你们两个绝不能因为我就互不相信呀。”这时,谢夕瑶低声开口,一件愧疚的样子,不知道的没准儿以为她真是心地良善之辈。 “燕霁雪,你这到底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了无数次,我跟夕瑶只是兄妹关系,她无依无靠,又看不见,我不照顾她,难道让她去死么?”萧卿尘怒声质问。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我何曾阻碍你照顾她?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燕霁雪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你好好照顾表妹,我出去有事。” “你……”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离开,萧卿尘心里一阵拥堵。 他只好憋着一肚子火气,带着谢夕瑶回了自己暂住的清水巷。 这栋宅子也是燕霁雪自掏腰包买下来的,当时就因为他说了一句喜欢,她便豪掷千金。 萧卿尘静静地坐在月光下,陷入沉思。 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都还没拿到,怎么能甘心? 必须得采取一点措施才行。 第二天下午,燕霁雪接到萧卿尘派人传来的信,说他在揽月楼包了一桌酒席,有事跟她说。 “小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碧桃提醒道。 燕霁雪淡淡一笑,“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 从前为了他,她付出不少,也闹出不少笑话,如今她也想看看他都有什么能耐。 她坦然赴约,依旧一身红装,又美又飒。 萧卿尘已经等了很久。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白衣,发带也用白色的丝绸代替,本来就俊美的面孔更显得勾魂夺魄。 燕霁雪忽然就明白了,当初自己对这个人,那是见色起意。 “这么隆重,有事?”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十几道美味,坐了下来。 萧卿尘走上前,为她倒了杯酒。 “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认认真真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你最近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 小雪,那件事,我虽然向你做出保证,却还远远不够,我应该好好的跟你道个歉,祈求你的原谅。” 说完,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将空酒杯给她看。 “小雪,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就算怀疑任何事,也不能怀疑这一点。”他深情地看着她,双目发红,让人不忍猜忌。 可偏偏,此时此刻这一番模样,在燕霁雪看来相当可笑。 “我知道,不必解释。”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笑着开口。 这个男人别的不行,那张脸还是很有分量的,她愿意给那张脸一个面子,喝了那酒。 可是,那酒刚刚下肚,她就感觉一股涩味儿从咽喉翻涌上来,古怪得很。 不对劲! “歉也道了,我走了。”燕霁雪急忙起身,可没想到双腿一软,脑子里也“嗡”得一声。 “小雪,你怎么了?”萧卿尘慌忙扶住她,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要往床上扶。 燕霁雪察觉他的意图,一巴掌过去,却被他抓住。 他也是一员武将,不管寒暑都在苦练武艺的武将。 “小雪,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杯就倒,还是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晚点儿我送你回去。”说话的时候,萧卿尘声音也死死发颤,很明显他也喝了同样的东西。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恶。 此人竟卑劣至此! “萧卿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我走。”她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勉强压下那股奇异的在体内乱窜的气息。 萧卿尘却硬生生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放倒在床上,“我知道你难受,你放心,我守着你。” 说着,手就伸到了她腰间,要去扯她的腰带。 燕霁雪勃然大怒,反手一记耳光扇过去。 萧卿尘没来得及躲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脸上立刻起了一个鲜红手印儿。 他也恼了,却硬生生忍了,一边按着她的肩膀,一边低声道:“小雪,你我二人早就该如此了,我心悦你,你亦当我为此生挚爱,我们情难自禁……” 他甚至低下头去,试图吻她。 燕霁雪勉强按捺住心里的厌恶,调整呼吸,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剧痛袭来,她总算找回一丝力气,在他吻下来的瞬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进来!”她大喊。 房门被人冲破,松月先一步闯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松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燕霁雪声音恍惚。 下一秒,萧卿尘忽然翻了起来,两枚暗器从手里射出,分别刺向松月跟碧桃。 松月轻松躲了过去,碧桃却被伤到肩膀,痛得蹲了下去,瑟瑟发抖。 “敢伤我的人!”燕霁雪暴怒,想要起身替碧桃报仇,却发现自己双腿软的厉害。 “小雪,你怎么样?”萧卿尘急忙解释:“对不起啊,我以为她们是坏人,我这就……” “滚开!”燕霁雪用尽全力推开他,急忙去看碧桃。 直到此时,她仍双腿发软,气息紊乱。 “小姐,碧桃肩膀好疼……”碧桃一句话还没说完,竟然吐出一口血来,就那么晕了过去。 燕霁雪顿时反应过来,碧桃中了毒。 这个萧卿尘,简直恶毒。 “小雪,你放心,我知道解药怎么制,最多只需要七日。”他急声道:“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你的丫头进来了,我以为是……” “住口!”燕霁雪咬牙忍着体内不适,跟松月一起扶着碧桃出了门。 回到府内,燕霁雪叫来陈大夫为她施针解毒,忙活了好一会儿压制了体内毒素。 﨔 第十二章 再遇 可是碧桃的情况并不好,一直昏迷不醒,陈大夫也束手无策。 燕霁雪又请了城内其他名医,均没有法子。 只能依靠下毒者。 燕霁雪知道萧卿尘的想法。 他不是蠢东西,前两天不过是还坚信自己的吸引力,不愿相信燕霁雪已经对他无感。 但这几天下来,他该看清的也看清了,必然会使出其他办法来逼她。 碧桃就是他的那个计谋。 真狠啊。 燕霁雪就在想,当初自己可能对萧卿尘有三分爱意,他便已经察觉,便加以引导诱惑,生生将这三分爱意激发到了十成,这其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能分辨清楚? 她这会儿顾不得思考那么多。 “我去去就来,你陪着她。”她吩咐完松月,立刻骑马出门。 她记得父亲的军营内有一位西域来的随行医师,擅长疑难杂症,也精通各种毒术,去求他来,说不定可以解困。 很快到了京郊大营。 燕之鸿正在与贵人商议大事,听到有人通传,顿时不悦。 疾步出来,看到女儿一脸焦灼,便问:“何事惊慌?” “父亲,洛神医在不在,我身边有个人中了毒,我得救她。”燕霁雪声音急促,握着燕之鸿的胳膊,目光带着恳求。 她今天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还是那身飒爽的红装。 鲜艳的红色衬得她尤为明艳,但此刻她眉间多了一缕忧色,让人心疼。 “谁病了,洛神医出城采药去了,怕是得十几日才能回来呀。”燕之鸿眉头紧锁。 “碧桃,碧桃中了毒,爹爹可知道洛神医他去了何处,女儿这就去寻他。”燕霁雪又问。 燕之鸿不禁一愣,一个小丫头而已,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你且回家等着,为父正与贵客商议军中要事,不能分心。”燕之鸿摆了摆手,要打发她走。 燕霁雪急了,“还望爹爹告知女儿,碧桃虽然只是一个婢女,但她从小跟女儿一起长大,情同亲生姐妹,女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 “不知这婢女生了何病?”这时,营帐内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 此人明显是个年轻男子,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出奇的内敛大气,令人不敢小觑。 燕霁雪意识到此人非富即贵,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因此没敢抬头。 “不是生了病,是中了毒,如今人已经昏迷过去了,我那婢女身娇体弱,不比常人,两天之内没有解药,怕是凶多吉少。”她声音微微发颤。 “既然如此,燕将军,那我们不若同去贵府看看?”这位贵客开了口。 燕霁雪听到几不可查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却被燕之鸿按了一下肩膀,制止了她的举动。 她当即明白过来,这位贵客,身份贵得厉害。 “如此,也好。”燕之鸿恭敬道。 回去的路上,燕霁雪被迫坐进了马车里。 那位贵客则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在她的马车前面走着。 燕霁雪实在好奇,偷偷掀起帘子看了对方一眼,感觉他的身影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不过…… 她视线一转,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兄弟。 就是那天给她送药的那个! 很快到了将军府。 碧桃果然已经半死不活。 “小姐,奴婢实在没法子,就让陈大夫帮忙针灸一番,没想到非但没有让她好转,反而催发了她的毒,导致她又吐了一口黑血,都怪我……”松月急忙跪下请罪。 燕霁雪眉头紧锁,看着碧桃那俏丽的小脸儿已经泛出淡淡青色,更是忧心如焚。 “雁鸣,去帮她看看。”这时,门外那位贵客沉声吩咐了一句。 燕霁雪其实刚刚看到了他的长相。 这位不知名的贵客,长相与声音不怎么匹配,听声音以为他是绝代风华,没想到见到他的脸之后,燕霁雪只觉得他虽也算气度不凡,但终究比她想象之中差了些。 雁鸣,也就是之前那个给燕霁雪送药的小哥,应了一声之后进了屋内。 “燕小姐,又见面了。”他笑着看了燕霁雪一眼,就上前给碧桃摸脉。 燕霁雪与松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位年轻小哥,竟然会医术。 “这毒的确凶险,不该胡乱针灸的,不过幸好我这儿有解毒丹,可药到病除。”雁鸣随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一颗,交给松月。 “这么简单?”松月狐疑。 “小丫头,你可别小瞧了这丹药,虽不是专门用来解此药的,可它威力不小,稍微有点道行的毒药都可解决,所以你们用不着担心。”雁鸣两手环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燕霁雪就吩咐松月,用温水化开此药,给碧桃服下。 这个时候,燕之鸿已经陪着屋外那位客人去了前厅。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陈大夫再帮碧桃把脉,就已经发现她的脉象平稳了许多,可见这条命是保住了。 “小姐,那位贵客是谁呀,气质绝佳,怕是位王爷也不一定啊。”松月神神秘秘的问。 燕霁雪摆了摆手,“不该猜的不要乱猜。” 与此同时,前厅内。 燕之鸿低着头,冷汗淋漓。 “这次的廖本昌贪墨案,就交给燕将军来查吧,给你十日,如何?”男子单手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却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雾,气场极强。 连燕之鸿这样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煞神,竟也被对方威仪所压制,大气也不敢喘。 “臣领命。”沉默了一瞬,燕之鸿起身跪拜。 如果燕霁雪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 她跟松月最多以为这位贵客是某位王爷,谁承想,竟是皇帝陛下! “廖本昌本是你的部下,区区三品,竟能吞下几百万两赈灾银,实在令人胆寒。”刘景煜声音淡漠,温平中透着强烈的杀气。 燕之鸿跪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臣有罪,臣定当竭尽全力,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他道。 刘景煜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起来吧。” 燕之鸿战战兢兢的谢了恩。 “燕将军的女儿,倒是跟朕知道不大一样。” 﨔 第十三章 试探 燕之鸿瞬间冷汗直流。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他女儿了。 他急忙伏在地上,“陛下,微臣之女比较顽劣,如有过错,还请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一般计较。” 他做出一副惶恐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惊讶。 他可是堂堂大将军,就算拜服天子,也不必要如此做小伏低,枉顾尊严吧。 刘景煜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炬。 “起来吧,爱卿何至如此。”他走上前,亲自将燕之鸿扶了起来,“寻常世家女子莫不温婉贤淑,朕只是感慨燕小姐个性不同而已,爱卿不必忧心。” 燕之鸿讪讪一笑,很是不好意思,“小女自小就被微臣惯坏了,不过她为人还算仗义,微臣也就没有过多约束。” 刘景煜起身往外走,“纯粹些,也不错。” 这话什么意思? 燕之鸿脑门上又开始冒冷汗。 这位新天子,却也是真的城府极深,不是寻常人能够揣测的。 “陛下不若用过午膳再走,微臣家中饭食比不上御膳房,却也新鲜质朴。”燕之鸿低声道。 “不必。”刘景煜步子加快了些,经过花厅时,突然瞥见一抹红衣背影穿过回廊往后面走去。 正是燕霁雪。 这个小丫头,生的倒是伶俐,他还以为大将军的女儿也跟他一样,是个粗人。 刘景煜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两面,心里微微起了两分好感。 他初登帝位,后宫没有多少佳丽,况且那些女子大多拘谨,见了他很是放不开手脚。 但愿这位燕姑娘,能给后宫带来一点不同。 “对了。”他的思绪很快缓了回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根本不会让别人看出他的情绪。 “这次的贪墨案,爱卿可要尽心去查。”他道。 刘景煜走后,燕之鸿好半天没有换过神来。 让他好好查案,查案就查案吧,为什么同样的话要说两遍,有什么特殊指示吗? 燕之鸿很是伤脑。 下午的时候,燕霁雪又去了趟府外,买了不少书籍,有兵书,也有志怪书,还有各种游记。 只要是书,她都喜欢,毕竟书能包罗万象,是个很好的解闷儿之法。 经过青柏院,注意到父亲大人在院中散步,眉间忧愁。 燕霁雪将书交给松月,已经走了过去。 燕之鸿有些事从不避讳自己女儿,便将自己的狐疑说了出来。 “为父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这种时候正好派的上用场,那桩贪墨案牵连虽多,却也没有那般难查,陛下何故不信任为父啊?”燕之鸿捋了捋胡子,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燕霁雪低下头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今天见到的那位。 他长的比她想象中差了点,但是那身气度,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父亲大人在朝中交友甚多,深得人心,大家愿意帮忙也是情理之中,这桩案子刚刚出来的时候,刑部不就有人送来卷宗供父亲大人翻阅,但是……”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后怕。 燕霁雪声音冷了下来,“父亲大人人脉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大家也都知道父亲是个纯臣,不参与朝堂争斗,所以陛下才对父亲寄予厚望,还让女儿入宫。 可如果,父亲将这些人脉与资源全都据为己有,把持朝政动摇人心……” “这绝不可能!”燕之鸿急声道:“小雪,不可胡言乱语!” “女儿知道父亲不会,可是陛下知道吗?陛下足够信任父亲吗?”燕霁雪眉头紧蹙,一字一句道: “有没有可能,这一次陛下就是专门试探父亲,您想,如果您找人帮忙破解此案,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任务,陛下会不会怀疑您势力太大,会颠覆朝纲啊?” 燕之鸿瞬间沉默。 “您想想看,您是个将军,带兵打仗您肯定在行,但是查案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您这种人做的,他属于大理寺卿的职则。”燕霁雪又补充了一句。 她已经说的足够明显,燕之鸿不可能听不明白。 “可是,为父又该怎么做。”燕之鸿叹了口气,多有无奈之感。 燕霁雪道:“我们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就靠我们自己的人手去调查,到时间之后我们差不清楚,您直接进宫请罪。” “让为父再想想吧。”燕之鸿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燕霁雪看着他那略微垮下来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伴君如伴虎,这事儿她比谁都清楚。 进入皇宫,究竟是另一番新天地,还是新的考验与挑战,她还说不定。 第二天早上,燕之鸿就将燕霁雪叫了过去。 “为父已经想好,就按照小雪说的来做。”他道:“陛下既然不放心为父,为父就给亮出自己不愿结党的态度给他,做小伏低些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大丈夫能屈能伸,父亲是真正的大男子。”燕霁雪笑道。 今天她还是想出去,入宫的日子近在眼前,满打满算,她也只剩下三天。 可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萧卿尘。 他着一袭白衣,打着一把白色纸伞,站在细雨中,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衣衫都湿了。 看到她出来,他那枯木一般的双眼立刻亮了,匆匆过来,将头顶的伞移到她头上。 “小雪,终于等到你出来了,这是碧桃的解药,我昨天特意告假去了一趟云州,找到了那位炼制此药的高人,花费重金买下来的。” 说话间,他将一个蓝色小瓷瓶递到燕霁雪面前。 后者微微有些惊愕。 他竟然会主动送解药? 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小雪,真的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自己会伤到碧桃,那天,那天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想着只要与你……你就能消气,是我太狭隘了,我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这个态度,看起来真的很有诚意。 燕霁雪甚至有些看不懂他。 他把解药给她,那他又有什么把柄拿捏她,让她心甘情愿跟他定亲? 还是说,他还是觉得她不会厌弃他? “你的确有错。”燕霁雪接过那药,放进袖子。 心里一阵冷意。 﨔 第十四章 我自有分寸 萧卿尘笑着看她,“小雪,三日后就是我们的定亲礼,你不妨与我同去看看我亲手布置的礼厅?” “我今日有事,你自行斟酌就好。”燕霁雪根本懒得搭理他半分,转身就上了马。 “你……” 萧卿尘藏在温平面具下的锋芒瞬间泄露。 他不甘心,立刻跟了上去。 燕霁雪跟松月来到东大街,安置好马匹,就进了城内最大的一家藏书楼。 她将自己昨夜整理好的需要采买的书目名单给了店家,后者说找出这些书还需一些时间,可以让她稍作休息。 燕霁雪没有多留,带着松月在城内闲逛,想着买些吃食回去给碧桃补补身子。 两人刚出藏书楼,就有一顶不怎么起眼的青色马车徐徐行驶过来,停在门外。 这马车猛的一看没什么奇特,但用来拉车的却是两匹洁白无瑕的高头大马,马儿通体雪白,毛皮顺滑鲜亮,两匹马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路人纷纷回头,足见这车马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 “主子,到了。”雁鸣先行下了车,掀开帘子,一抹高大的身影也从车上下来。 “那不是燕姑娘。”雁鸣一转头,正好看到燕霁雪的背影。 刘景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抹枣红色的身影,长发束起,一如既往地张扬夺目。 他多看了一眼。 莫名觉得,这抹身影竟与他记忆里某个影子慢慢重合, “让开,都让开!” 忽然,一阵呼喝声夹杂着烈马的嘶鸣,从不远处袭来。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但还是有躲闪不及的被撞倒,只能自认倒霉。 燕霁雪也被那骤然响起的急促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拉着松月退后。 她看向来人,觉得这位在闹市横冲直撞的人有些眼熟,等他跑近了,她再一看,竟是爹爹同僚平南王的儿子,刘翰墨。 这个刘翰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成日不务正业,走街串巷,欺压百姓,调戏妇女的事早已经屡见不鲜, 不仅在京内风评极差,还不止一次连带着他爹平南王都被圣上训斥责罚。 燕霁雪记得,这个刘翰墨还曾当众说过她是个女罗刹,这辈子指定嫁不出去,但被她随手丢进了荷花池。 眨眼功夫,刘翰墨已经率众奔至燕霁雪面前。 偏偏这时,一声尖锐的哭声响起,是个小小的女童,不知怎么回事被人推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刘翰墨的马踩在脚下。 这女童看着不过四五岁,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让开,快让开!” 刘翰墨也看到这一幕,眉头一拧,双手猛扯缰绳试图避开,没想到马儿一声长嘶,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朝着女童踩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燕霁雪长鞭一甩,堪堪将小女童卷了出来,她吓坏了,哭得昏了过去。 那女童的妈妈赶紧跑出来,将孩子抱起来,连连感谢。 可就在这时,那马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连马带人一起翻在地上。 刘翰墨被压下马身下,痛得惨叫起来,他的随从急忙上前帮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救了出来。 燕霁雪不禁有些狐疑,马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翻倒。 除非有内力极高之人隔空发力。 会是谁呢? “燕霁雪!”刘翰墨被随从扶了起来,一眼看到燕霁雪,一下子怒了,“你这贱人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本世子腿都被你害断了!” 他觉得是燕霁雪使了内力,伤了马,害了他。 “那是你罪有应得。”燕霁雪冷冷一笑,“识相的话赶紧滚蛋,不然的话……” “你害人你还有理了,我的腿啊……去年冬天你把我丢进水里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刘翰墨咬牙切齿瞪着燕霁雪,一字一句道: “你现在立刻跪下来向本世子道歉,再赔本世子一万两银子治腿,否则的话,本世子就进宫告御状,让你们一家全都去蹲大牢!” 燕霁雪笑了出来,“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刘翰墨又痛又怒,看着她这个毫不在乎的样子,牙齿都要咬碎了。 “你这贱人,贱人给我等着!”他气得脸色发青,一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从去叫人来。 没想到他父亲平南王正好就在附近的酒楼宴请好友,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平南王是先帝的弟弟,当今皇帝的叔叔,有从龙之功,是以不管是先帝还是如今的皇帝,都对他颇为恩遇。 但是他生的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连带着皇帝对他的信任值大幅下降,他实在伤透脑筋。 平南王刘昶来到此处的第一时间,就要让人把他这个逆子拉起来给燕霁雪道歉。 刘翰墨却朝燕霁雪啐了一口,“要我跟她道歉,除非我死,爹,明明是她欺负人,她打伤了我的马,让我摔了个半死,您为什么让我给她道歉,她配吗,她一个嫁不出去的女罗刹!” “混账!”刘昶真觉得自己仅剩的一点脸面都要被这个蠢货儿子给败光了。 他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这个蠢儿子一巴掌,“立马道歉!” “不道!”刘翰墨一手捂着脸,咬牙切齿,“她不配,她凭什么?” 燕霁雪也不说话,两手环胸,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刚刚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他要是不道歉,大家伙儿明里暗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但燕霁雪也在想,平南王一生光风霁月,威名赫赫,他的夫人也是名门闺秀,怎么会生出刘翰墨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是别有解释呢? “啪!”平南王狠狠一巴掌甩到自己儿子脸上。 刘翰墨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本来就不好的腿更不好了。 不过他竟挺有骨气,誓死也不道歉,还是平南王出面,跟燕霁雪说项了两句。 燕霁雪是个晚辈,也不能不给长辈面子,去查看了那个小女童,知道她没事,也就走了。 可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人拉进隐蔽的巷子里。 竟是萧卿尘。 “你刚刚为什么多管闲事,要是今天那位平南王没有过来,你可就惨了。” 﨔 第十五章 你敢对天发誓么 “你知不知道那个刘翰墨,是个典型的恶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干嘛非要跟他杠上,何况刚刚多危险呢,要是你也被那马伤到怎么办?” 萧卿尘抓着燕霁雪的胳膊,脸色相当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担心她。 燕霁雪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她还在想,刚刚究竟是谁暗中帮了她。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点不听话?”萧卿尘蹙眉。 燕霁雪愣了一下。 听话? 是啊,从前的她的确很听话,听话到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个性,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弃之如敝履。 “那你是喜欢我的全部,还是只喜欢我听话的样子?”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边的一切,被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看到。 雁鸣回到自己主子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看。 “说。”刘景煜看了他一眼。 雁鸣立刻低下头,“回主子的话,奴才看到燕小姐,跟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一处,两人明显关系匪浅。” 刘景煜手里的折扇“啪”得一收,“噢,是么?” 雁鸣紧张地挠挠头,“既然燕将军同意自己女儿进宫,那燕小姐合该是纯洁无瑕的才对,怎会与他人私相授受?” “查。”刘景煜丢下这个字,眸色冷厉。 燕霁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她拿到书,跟松月去了一趟别的地方,随后打道回府。 距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 燕霁雪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静,她没有再出去,专心在家陪伴家人。 大哥远在边,并不知道这件事,知情者除了燕之鸿,就只剩下燕灵儿与燕啸虎。 燕灵儿对姐姐很是不舍,买了不少礼物相送,燕啸虎来燕霁雪院子里转了一圈,却看中了燕霁雪一屋子的兵器,厚着脸皮讨要了好几件。 “姐,你进了宫是要当娘娘吗,以后再见面,我跟弟弟是不是要给你磕头呀?”燕灵儿支着脑袋,有点怅然地说。 燕啸虎随手拿起一颗桃子咬了一口,吊儿郎当地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有点欠打地说: “就算姐当了皇后,也是我们的姐姐,姐,到时候能不能给弟弟我指个漂亮的小娘子当媳妇?” 燕霁雪瞪了他一眼,将一把大锤抡出去,燕啸虎堪堪接住,手都震麻了,悻悻的挠挠头,“知道了知道了,谨言慎行。” 府里就他们几个,庄姨娘卧病在床,燕霁雪临别在即,便带了礼物过来探望,顺带告别。 庄姨娘生的婉约大方,寻常对燕霁雪还有燕霁杨很是上心,两人也对这位长辈十分敬重。 “一转眼,小雪都长这么大了,真好。”庄姨娘孱弱无力地靠在床上,面色微白,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 “姨娘身子不大好,还是要好生保养才行。”燕霁雪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走之后,府里一切还得多劳姨娘操心。” 庄姨娘眼底划过一抹不舍,但为了让她放心,还是露出笑容,“不妨事,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 “是,这几年多亏了庄姨娘,庄姨娘对父亲,对我还有哥哥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燕霁雪不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这些话已经尽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姨娘。”燕霁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郑重其事地交到庄姨娘手里,“这个信件,还望姨娘替我保管,等需要的时候,我会差人来取。” 那里面装着萧卿尘当时写下的证词。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庄姨娘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讶然,似乎没想到她会做此举动。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管。”她道。 一眨眼功夫,两天时间没了。 这天是燕霁雪待在家里的最后一天。 她指挥几个丫头收拾了些自己的东西,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些书籍,一点银票,几只钗环,多余的也不允许拿进宫里。 傍晚。 院墙外传来猫儿的叫声。 松月忽然来通报,说萧卿尘来了,要见燕霁雪。 后者没有多留,出去了,她在想,如果直到今天萧卿尘都没有什么发现,那可就太蠢了。 幸好他比她想象之中聪明一点。 “小雪,有人告诉我,你要入宫选秀,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心狠手辣丢下我?!” 萧卿尘似是彻底破防,直勾勾瞪着燕霁雪,那叫一个恼怒。 “谁告诉你的?”燕霁雪问。 这事儿只有他们一家知道,宫里怕是都没几个人知晓内情。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对我!”萧卿尘脸色极其难看,满脸质问,搞得好像是燕霁雪忘恩负义。 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她两手环胸,看着面前人那张假模假样的脸,心里尤其恶心。 “所以,你是真的要走,为什么,就因为我……一时不察?可你明明已经原谅我了。 你曾经都做了什么你难道忘了,你明明答应过要跟我永生永世在一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这么绝情?你伤透了我的心!” 此时此刻,萧卿尘脸上的痛苦与愤怒不像作假。 但他更多的还是震惊,毕竟曾经的燕霁雪对他怎么样,他一清二楚。 可这才过去多久? “不好意思,我吃不了夹生的饭,也不稀罕跟别人共侍一夫。”燕霁雪慵懒开口: “你应该明白,在你那个表妹出现之前,我还是很愿意跟你相守一生的,可惜她的存在让我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你这种朝三暮四…、背信弃义之人,也配不上我的真心。” “你……”萧卿尘双目赤红,“我那一次分明是无心之举,我都跟你解释过多回,我跟她不过是……” “你敢对天发誓么?”燕霁雪不耐烦了,冷冷道:“敢拿你们两个的前途性命发誓,说你要是没有背叛我,没有跟她苟且,就让你们两个永生永世不得好死,你敢吗?” 萧卿尘一下子哽住。 﨔 第十六章 后顾之忧暂且解除 他咬了咬牙,“就算我跟她有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何至于此,大不了我跟她断开不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接受不了不干净的男人。”燕霁雪有些无奈,“我也跟你说过多回,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既无心我便休。” 说完就要走。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燕小姐,急什么呀,话都还没说完呢。” 竟是刘翰墨。 燕霁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怪不得萧卿尘会知道那些,原来是刘翰墨告诉他的。 刘翰墨可是平南王世子,关于宫中某些秘闻,怕是谁都不比他清楚。 “世子,又见面了。”燕霁雪脸上丝毫没有惧怕,反而多了几分戏谑。 刘翰墨两手环胸,坐在木制轮椅上被人推着过来,那张还算俊俏的面孔上浮现着幸灾乐祸。 他倒是一点儿心思也不藏着掖着。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这女罗刹还真的有人要,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要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倒是要抛下这位情郎进宫选秀去呢?” 刘翰墨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简直像个无赖。 “世子好像有点多管闲事。”燕霁雪冷笑。 刘翰墨:“你这女罗刹都天天多管闲事,我怎么就不行,我告诉你,这闲事儿我今天还就管定了,本世子见不得你这等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抛弃自己情郎的人,本世子非要插手!” 这话说的,好像他有多高尚。 “小雪,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无数次告诉你,我知道错了,你怎样责罚我都可以,怎样教训我也都可以,但我是真心爱你的,失去你我会死的,你……” “那你发誓。”燕霁雪厌恶极了他这副恶心嘴脸,“你发誓,跟你的谢表妹恩断义绝,此生再无往来,我就姑且信你。” 萧卿尘沉默。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霸道,男人多娶一个老婆怎么了,你这是善妒,以后就算与他成亲,他也可以用这罪名休了你的。”刘翰墨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卿尘低下头想了想,又道: “小雪,我只是怜悯她,觉得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又瞎了眼睛,离了我她根本活不下去,你让我发这种誓,不就是想逼死她么? 这怎么可能,小雪,你素来宽容慈悲,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根本不会影响你地位的可怜女人呢?” “我为什么要容得下她?”燕霁雪都快笑了,“你有什么特殊能耐,能让我容得下她? 论家世,你不如我,论长相才学,你也比不上我,论人品,你更是没有。 连最微不足道的一点,也就是你的心意,本就不多,如今还要分一半给别人,我凭什么委曲求全?你也配?” 她这话,可谓字字珠玑。 萧卿尘一张脸直接煞白。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女人,一瞬间有种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错觉。 “你,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不堪?”他苦涩一笑,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愤怒。 不就是因为他没钱没势么,所以她才厌弃了她。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欧呦呦不得了不得了,本世子真该多喊些人来瞧瞧,看看你这所谓的将门虎女究竟是个什么腌臜货。 本世子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东西,你这诸多事说出去,恐怕不仅你要身败名裂。 就连将军府也得跟着你一起蒙羞,燕将军怕是要后悔死了,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 刘翰墨摸着下巴看着燕霁雪,一脸讥诮。 一旁,萧卿尘还在各种质问,各种声讨,各种替自己感到不值。 燕霁雪却淡淡看了一眼刘翰墨,“敢问世子爷,你是从何处得知,我要入宫选秀?” 刘翰墨脸上笑容不变:“当然是从……” 话说到一半,忽然脸色一僵,猛然看向燕霁雪,目光酷寒,“你什么意思?” 燕霁雪看了眼自己葱白的指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世子爷还真是厉害,宫里都还没传出消息,我们将军府也还没接到圣旨,你倒是先这么多人一步,知道这个消息了。 那下次我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关朝野要闻,就直接从世子爷这儿问喽。” “你别胡说八道!”刘翰墨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燕霁雪,你这是污蔑!” “污蔑,我污蔑你什么了?”燕霁雪嗤笑,“我不过是夸了世子爷两句而已,世子爷的能耐如今也就只有我一人知晓。 可要是我不高兴,立刻让我的丫头们传扬出去,世子爷,你觉得满京城的人会怎么想,坐在龙位上那个人又会怎么想?” 刘翰墨已经汗流浃背了。 燕霁雪也要入宫选秀这事儿,是他昨天才在自己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满京城怕是也没几个人知道。 他父亲,自然也是通过自己的某种手段,从宫里得知的消息。 可要是这件事从他这儿宣扬出去,岂不是让宫里那位知道,他们家手眼通天,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出去。 最蠢的是他竟然还来威胁燕霁雪这个贱人。 离大谱。 “燕霁雪,本世子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刘翰墨实在不甘,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燕霁雪两手一摊,“首先,向我道歉,其次,萧卿尘的嘴,就拜托世子爷来封了,如果我跟他的事有丝毫泄露,我就算要死,也得拉你一个垫背。” “你……”刘翰墨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小雪,你先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你……” “把他给我抓住。”刘翰墨咬牙切齿,吩咐自己的随从。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刻上前,将萧卿尘抓住。 “世子,不能让她跑了。”萧卿尘拼命挣扎着,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浓烈的郁气。 “你还好意思说,真蠢死了,自认倒霉吧,以后就当她死了,别给本世子惹麻烦。”刘翰墨不耐烦的瞪了萧卿尘一眼。 “可是……” “没有可是。”刘翰墨让人将萧卿尘按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贱人不好招惹,在没有绝对的证据能将她弄死之前,你最好给我闭上你那张破嘴!否则的话,别怪本世子不客气。” 﨔 第十七章 送别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强按下心里的怅然,来到燕之鸿所住的院子。 她知道爹爹在等她。 果然,燕之鸿已经在院子里备好了茶点与茶,静静等候她的到来。 “爹爹。”燕霁雪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望着虚空发呆的燕之鸿抬起头来,看到女儿的一瞬,露出笑容。 他给燕霁雪倒了杯茶,顶级的雪山云雾茶充满怡人清香,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一眨眼功夫,就到你入宫的时候了,爹爹真是舍不得。”燕之鸿幽幽叹了口气。 他一辈子都在领兵作战,冷硬心肠,没想到到了年老之际,却这样心柔柔软。 “爹爹,女儿以后无法再在爹爹面前侍奉,请爹爹饶恕女儿不孝之罪。”燕霁雪鼻子微微一酸,朝着燕之鸿行了个跪拜大礼。 燕之鸿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父女两个相视一笑,只剩下无奈与不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要是现在后悔,爹爹豁出这张老脸,也可以……” “不,爹爹,女儿不后悔。”燕霁雪笑了笑。 她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家是必须有女儿进宫的,说是陛下的恩宠,其实也是一种制衡手段,他们家就她一个年龄身份都够的女儿,她自然得为家里考虑。 之前,是因为她全心全意爱着萧卿尘,眼盲心瞎,都快忘了自己家什么状况,实在不该。 燕之鸿满脸愧疚,“都怪爹爹没用,不能让你无拘无束的挑选自己的夫君。” “爹爹您这说的什么话,您为了一大家子操心了半辈子,女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呢,何况能进宫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别人不知道得多眼红。”燕霁雪笑着给燕之鸿倒了杯茶。 沉默片刻,燕之鸿终于才说出心里最真实的话: “小雪,既然你已经做出这个选择,那你心里那个人,就该彻彻底底地放下,毕竟你以后要在陛下身边侍奉,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爹爹,我没有。” 真是可笑,她如果现在还对那个贱男人念念不忘,那她自己都想把自己送去浸猪笼。 “你听爹爹说完。”燕之鸿握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道: “你心里有人,爹爹其实很清楚,但你一旦入宫,你们两个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万万不可心存侥幸。 我们一家不求你能荫蔽家族,只需要你在宫中能够自保,平平安安的就好,知道吗?” 如此情真意切,燕霁雪怎么能不感动。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但此时此刻,她不能哭。 “爹爹,您放心,女儿有分寸,绝对不会胡来。”她赌咒一般说道。 燕之鸿望着她红扑扑的面孔,叹了口气,“当初就应该让你跟着你庄姨娘在家里养着,别的大家闺秀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的女儿,却只会领兵打仗,唱些牧歌,这怎么好呢。” 燕霁雪哭笑不得。 琴棋书画她的确没有京城那些大家闺秀懂得多,但也不是没有涉猎。 当初在边塞之时,她除了每日射箭骑马,也曾跟着军师读过许多书,领教到了许多权谋之术。 还学会了吹箫,舞剑,她这点能耐,再加上她的头脑,她自我感觉已经足够应对后宫那些纷纷扰扰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不仅要在后宫站稳脚步,还要成长为燕家的一棵大树,一生一世保护家族繁荣昌盛。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燕霁雪就起了床。 她生怕家人担忧,干脆早点离开。 她打算带松月跟碧桃两个丫头进宫,松月没的说,碧桃的身体却还没好利索,暂时不能进宫,因此她就只带松月。 早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拿自己的红裙,却被碧桃阻拦。 给她换了一身相对比较温柔婉约的裙子,还给她挽了发髻,将许久没戴的珠钗全拿了出来。 燕霁雪脑袋上重重的,她实在受不了,便让碧桃赶紧停手,最后拆啊拆,只剩了一支翠绿的玉簪,点缀在如墨一般的乌发间。 碧桃本来还想抗议,但一眼看过去,的确发现淡妆素雅的小姐要比刚刚满头珠钗的样子好看的不少。 “小姐真美,小姐是最美的。”碧桃有些不舍,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燕霁雪无可奈何,“过阵子,我就让人把你接来,还会再见的。” 碧桃扁了扁嘴巴,“小姐一言九鼎,奴婢相信小姐。” 碧桃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她知道上一次是小姐救了她,别的人家,丫头病了,可能最多给请个大夫,能治好的治,治不好的就听天由命。 可是她跟松月,还有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就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被厌弃过。 这一次小姐为了救她闯进军营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大家都是大小姐就是菩萨转世,心肠太好了。 “好了好了,到时间了。” 燕霁雪实在受不了这等煽情场面,拉了松月就往外走。 可没想到,燕灵儿,燕啸虎,甚至庄姨娘都起身了,大家都在清晨的薄雾中等着她。 燕霁雪不禁一愣,一时间竟感觉腿脚重千金,迈不出去一步。 “姨娘,小妹,小弟。”她勉强扯出微笑,“你们怎么起的这么早?” 庄姨娘用帕子沾了沾泪水,在一双儿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堆金银珠宝,沉甸甸地塞到燕霁雪手里。 “小雪,宫里险恶,四处都需要打点,你多带些银钱,姨娘才肯放心。”庄姨娘低声说道。 燕灵儿也急忙将自己准备的银两拿出来,“姐姐,我也有,我攒的私房钱全都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 燕啸虎手里没多少钱,只将一个镶嵌了宝石的匕首送给燕霁雪,“这可是小爷我最心爱的,今天心情好,给你了。” 话还没说完,眼尾已经红了。 燕霁雪忍了又忍了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谢谢大家,大家的心意我……” “心意要领,东西也要收,不然我们心里很不踏实的。”燕灵儿急声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﨔 第十八章 一介武夫的女儿 “小雪!”没想到这时,一阵嘶哑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不由得眉头紧蹙,一阵厌恶。 萧卿尘,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小雪,你真的要走了么,你怎么能真的这么狠心绝情,你忘了当初我们都说过什么,我们可是发过誓的,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怎么能丢下我?” 萧卿尘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竟然哭了。 燕霁雪淡漠一笑,眼底划过嘲讽,“一生一世很长,我不敢当真。” “可是我当真了,在我心里你早已经是我的妻子,我最爱的只有你啊……” “住口!”不等他把话说完,燕啸虎已经一拳揍了过去。 萧卿尘瞬间倒地,牙齿都磕坏了。 “就你这狗东西,也敢妄想我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怎么那么不要脸!” 燕啸虎早就看萧卿尘不顺眼了,以前也很想把他一顿胖揍,但燕霁雪一直拦着,今天可没人帮这个狗东西了。 萧卿尘武功不弱,很快反应过来,跟燕啸虎对了几招,但他注意力都在燕霁雪身上,当然处于下风,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小雪,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再想想,就算你不跟我成亲,不跟我在一起,可你也不能为了我就去进宫啊,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多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怎么能……啊!” “闭嘴,闭嘴,你这贱人闭嘴!”燕啸虎干脆扑过去,脱下自己的鞋袜塞到萧卿尘嘴里,给他一顿恶心。 “小虎,放了他。”燕霁雪冷然开口。 两人都是一愣。 萧卿尘可激动坏了,急忙起身,抹掉脸上的血,“小雪,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一定不忍心丢下……” “萧卿尘,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后妃,你要是安安静静闭上你那张嘴,我们就相安无事,可你要是敢四处宣扬我们的事,我一定会让我爹永绝后患。”燕霁雪面无表情道。 这是最后的警告。 萧卿尘脸色一僵,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痛色,“你,你真的要走……” 说着,他又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已经被揍得变了性的金簪。 “这个簪子,我早就想送给你了,本来想等着到我们定亲那天,可现在等不到了,你能不能拿着它,当个留念?” 他眼巴巴看着她,好像她要是不把这簪子收下,就是犯了滔天罪恶。 燕霁雪扫了一眼那金灿灿的簪子,有些惊讶。 “你还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她嗤笑,接过那簪子,用力拧了拧,揉成了一个金疙瘩,丢到萧卿尘手里。 “不好意思,旧人旧物,我都不稀罕,记住我说的话,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燕霁雪说完,潇洒离去, 乘坐马车去宫门口的路上,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团气,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不要紧,一切才刚刚开始。 未来也不会太差。 “小姐,到了。”松月小声提醒。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下了马车。 果然已经有许多秀女下了车,在此等候。 燕霁雪打眼一瞧,没有一个与她相熟的。 这些女子都是世家千金,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而且都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养在深闺里。 可即便如此,大家也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唯独燕霁雪落了单。 燕霁雪是将门虎女,往那一站光身量都比这些人高挑挺拔,看起来很有精气神。 那些贵女们倒是也风姿绰约,可光是看着都很柔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你们看,她长得好壮实,像头牛。” “是啊,据说是大将军的女儿,怪不得举止这么粗鲁。” “陛下最喜欢诗词歌赋,武将的女儿能入他眼么?” …… 一帮人窃窃私语。 燕霁雪听到了也当没听见。 一帮小姑娘而已,哪里值得她多费心思。 “呦,这不是燕小姐么,你在这儿干什么,该不会也跟我们一样,是来参加选秀的吧?” 这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一愣,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蒋月柔。 平南王夫人的外甥女,威宁侯蒋槐的大女儿,也就是刘翰墨的表妹。 去年冬天,燕霁雪之所以会把刘翰墨丢进荷花池里,就是因为这个蒋月柔背地里笑话燕灵儿脚大,没有教养,还联合其他几个贵女欺负燕灵儿。 当时燕霁雪知道这事儿,本来想着都是小姑娘之间的事,说开了也就好了,没想到刘翰墨非要来凑热闹,调戏燕灵儿,还说她燕霁雪是个粗鲁的女罗刹,以后肯定没人要。 燕霁雪当然不能忍。 她跟蒋月柔也就是那个时候结下了梁子。 只是没想到,这个蒋月柔也来参加选秀了。 “是又如何?”燕霁雪淡淡开口。 蒋月柔当即笑了出来,一脸嘲讽,将燕霁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好家伙,我真不敢相信,一介武夫的女儿,也能被陛下看中么,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五大三粗的,老虎看了你都得绕着走吧?” 她这话一出来,周围一堆贵女都低声笑了起来。 “是呀,我力气很大,怕是一把就能捏断你的脖子,你要试试吗?”燕霁雪丝毫也不惯着,淡淡笑道。 只不过,她可是从战场上杀伐下来的,身上带着沉沉煞气,目光也凶狠异常,令人胆寒。 蒋月柔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脸色都变了。 “我就不信你能被选中,你这莽汉怕是连第一轮都过不了就会被送回去,我就等着看你好戏。”蒋月柔悻悻说道。 其他人也离得远了些,生怕被燕霁雪身上的煞气侵扰似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动点手脚,让她们在御前出丑?”松月看不下去,低声道。 燕霁雪脸色一沉,看了自己这个心腹婢女一眼。 松月当即低下头,“奴婢不该多言,奴婢知错。” 燕霁雪拍了拍她的肩膀,“松月,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北疆,也不是将军府,一旦行差踏错,我们都会没命,所以我们要怎么样?” “沉得住气,谨言慎行,不轻易与人为敌。”松月头低得更低,很是惭愧。 燕霁月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没必要。” 﨔 第十九章 被单独带了进去 松月点头,“小姐的教训,奴婢谨记于心。” 很快,有宫里的嬷嬷来带领大家进去。 不过是一组一组地排的,蒋月柔就被分到了最先去的那一组,还是排在第一个。 她简直肉眼可见的高兴,经过燕霁雪时,还洋洋得意的轻哼一声,只不过没有被宫里的嬷嬷看到。 燕霁雪静静等着。 可那些姑娘很快都被叫走了,唯独她被剩了下来。 这倒怪了。 足有一个时辰,里面第一批的人里没有被选中的人都已经被送出来了,她还在原地停着。 “你们看,她竟然还在呢,明摆着那是不让她进去,她还非在这儿留着,真丢人。” “有没有可能,选秀名录里根本没有她,真不知道她一介武夫之女在这儿干什么。” “就是啊,我们虽然落选了,好歹见过了皇上,不虚此行啊。” …… 经过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燕霁雪却始终身板挺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 像是丝毫没把那些声音放在眼里。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刺眼,燕霁雪还是没有被叫进去的迹象。 松月都有些不解,但她谨记燕霁雪说的,要沉得住气。 两个时辰之后,就连被选中的那些秀女,也都一一出来了。 “咱们以后同为陛下的妃嫔,可要互相扶持才是。” “是啊,我们彼此之间好好相处,互为支撑。” 蒋月柔也出来了,看到燕霁雪依旧安静地站在那儿,顿时一愣。 可把她惊讶坏了。 “燕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是不是有人欺骗了你,那名录里根本没有你,你又何必在这儿多等那么久呢?”蒋月柔幸灾乐祸,捂着嘴轻笑。 “要我说,燕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太阳这般大,把你晒坏了可怎么是好?”蒋月柔身边那位小姐也跟着说了一句。 几个人相视一笑,都拿燕霁雪当乐子。 “宫门外,不得喧哗。”这时,一位气派又端庄的嬷嬷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 蒋月柔一眼认出这位安嬷嬷是太后身边的最得力嬷嬷,顿时惊了一跳,谄媚上前,“安嬷嬷,什么风儿把您吹出来了?” 安嬷嬷朝着蒋月柔福了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向燕霁雪,“燕小姐,请跟奴婢进去。” 周围人都愣了一下。 谁也想不到,燕霁雪会被安嬷嬷亲自带走。 这什么情况,该不会燕霁雪得罪了太后娘娘,被带进去治罪的? “那个贱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竟然劳得安嬷嬷亲自来抓她。”蒋月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燕霁雪被安嬷嬷带到了太后所住的寿康宫。 主仆二人都很震惊。 “燕小姐,请脱衣服。”安嬷嬷声音没什么起伏,透着几分压迫感。 燕霁雪顿时脸色一僵,“敢问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别的秀女肯定没有这一流程,为什么偏偏是她? 难不成,宫里的人知道了她的事? “奴婢奉太后娘娘命令,亲自来为燕小姐检查身子,还望燕小姐配合。”安嬷嬷道。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太后的命令。 那她也只有遵从了。 她总不能还没进宫,还没获得位份,就先得罪了这宫里最大的女主人。 “那就有劳安嬷嬷了。”燕霁雪声音淡漠,说完便解了外衣,一层层剥落。 她是个敞亮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此时此刻她痛痛快快地接受检查,说不定还能让太后高看几分。 安嬷嬷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有点惊讶。 以往那些闺阁女子,大都极其看重名誉,动辄不会让人查验身子,这位燕小姐却很是不同。 很快,燕霁雪将最后一件里衣都脱掉,露出原本的模样。 安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两名有经验的嬷嬷立刻上前,将燕霁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燕霁雪丝毫没有不悦,平静的配合,她的肩膀跟后背有几道伤,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因为时间比较久,如今怕是也难恢复如初。 她并不介意,也不知道这些人介不介意,皇上介不介意。 “燕小姐,请躺到这个榻上来。”这是,另外一个嬷嬷开了口。 燕霁雪也是丝毫不慌,上前就躺了上去,按照这位嬷嬷的指示岔开腿,任由其检查。 如果她没有跟萧卿尘有什么牵扯,她是誓死也不愿受此等羞辱。 可她偏偏跟萧卿尘有过一段,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有人已经知道,人家来验证些事,她自然得好好配合。 一了百了,省得给以后埋下隐患。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位嬷嬷朝着安嬷嬷点了点头。 “燕小姐,请更衣吧。”安嬷嬷笑着说道,“燕小姐是个敞亮人,以后会有福报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燕霁雪通过检验了? “有劳安嬷嬷。”她也报之微笑。 这天晚上,她被安排在宫里,暂居永安宫。 “小姐,皇上跟太后,究竟什么意思,一般的秀女就算被选中了,也有回家接受礼仪教导的时间,为何我们省去了那一步,直接在宫里住下了?”松月有些不安的问。 燕霁雪正将自己带来的书籍分类整理,听了这话,笑了笑,“可能是我们比较特殊,礼仪规矩那迟早都是要学的,你就等着吧。” 果然,第二天,安嬷嬷就带了人过来,介绍说这位莫名是夏嬷嬷,专门负责教导燕霁雪宫中规矩。 夏嬷嬷看起来就很古板,一张脸格外冷硬,手里还拿着教鞭,她身后两个小宫女手里也分别拿着几分书籍以及笔墨纸砚,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燕小姐,今日奴婢先教您后妃所需恪守的职责,您仔细倾听即可。”夏嬷嬷说道。 她的声音很沉,古板严苛,让人心里发木。 燕霁雪道了:“是。” 就在桌前静坐。 夏嬷嬷拿起一本书,开始了她的授课。 “第一,妃嫔应尊崇圣训,恪守妇道,以贞静柔顺为先。 第二,言行举止,应妥帖有度,不得轻浮放浪。 第三,不可僭越,不可……” 燕霁雪安安静静听着,可听着这些,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﨔 第20章 我们主人有请 她猜到了入宫会失去自由,但是没想到第一天到这儿,就已经得罪了人,被狠狠给了一个下马威。 关键是,她还没办法替自己辩解。 罢了。 燕霁雪就在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吧。 现在局势不明,她对宫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还是暂且收敛着,谋定而后动。 安嬷嬷的讲解很快完成,但她又让宫女拿来笔墨纸砚,让燕霁雪将宫中女戒连抄三遍才能休息。 这也是教导的一种,所谓磨炼脾性,提高定力。 燕霁雪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当即开始了。 松月在旁边给她磨墨,四名宫女在两侧侍奉。 这一抄,就是三个时辰,哪怕燕霁雪耐力强大,此时此刻也觉得手酸背软,想要休息。 直到深夜,整个宫城都陷入寂静,她才终于能歇下来。 “小姐,请恕奴婢多嘴,那位嬷嬷分明就是有意刁难,我们难道真要一直这样下去?”松月一边给昏昏欲睡的燕霁雪按揉胳膊一边说: “而且您到现在也还没见到陛下,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燕霁雪打了个哈欠,勉强睁开眼睛,“又沉不住气了,松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松月张了张嘴,有些无措。 燕霁雪直起身子,笑着说:“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一点敲打,一点磨炼么,没什么大不了,你家小姐我有的是耐心跟她们耗下去。” 月朗星稀,燕霁雪在浑身酸痛中沉沉睡去,宫城外,却有人彻夜难眠。 “卿尘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那女人怎么这么残忍,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 谢夕瑶痛苦的落下泪水,伸出手想摸一摸自己心爱之人,却摸到一手血,顿时哭得很厉害。 萧卿尘正用捡来的破布包扎被打断的胳膊,他都快痛死了,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断了。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将燕霁雪恨了个彻彻底底。 他原本以为,那贱人走了就走了,他虽觉得惋惜,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他从她手里套了那么大一套宅子,还有几千两银子,这些都够他跟谢夕瑶生活一段时间了。 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那房子已经被她卖了,买家带着打手上门,直接将他们两个赶了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当初借的那几千两银子,利滚利竟然涨到了几万两,债主找到他,逼着他还债。 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哪里还得起,只能卖掉自己宝贵的佩剑,竟然还远远不够,债主竟然要剁了他的手,他拼死保住了,那人竟又看上了谢夕瑶,要让他把谢夕瑶给对方抵债。 他怎么可能答应,只能暂且答应对方,七天之内还完剩下的一万两。 这一天,是萧卿尘此生最狼狈的一天,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被燕之鸿从军营除名,以往的种种全都付诸流水。 他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也没有任何尊严的最底层的贱民。 当然,这一切都归咎于燕霁雪那个贱人。 此时此刻,他竟然走投无路到带着谢夕瑶在城外破庙中暂住,就连破破烂烂的泥菩萨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当初以为抓住了燕霁雪,就能踩着她的肩膀步步往上,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从云端跌落。 萧卿尘真恨啊。 可他又能怎么办,燕霁雪已经进了皇宫,两个人怕是自此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不甘心,他真的很不甘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继续过这种苦日子的。”萧卿尘望着虚空,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 他文武双全,又生的俊朗,能抓住一个燕霁雪,就能抓住第二个,第三个。 女人,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一个工具而已。 “啪!”破庙的半边门忽然被人踹开,一道魁梧身影走了进来。 谢夕瑶吓出一声尖叫,扑进萧卿尘怀里,“卿尘哥哥,我好害怕。” 萧卿尘将她搂紧,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样貌,但气场强大。 他两手环胸,淡淡道:“萧公子,我们主人有请。” …… 一夜过去。 天还未亮,夏嬷嬷又带着几个小宫女进了永安宫。 见房内漆黑一片,夏嬷嬷面无表情的说:“去叫人。” 小宫女立刻上前,开了门之后不管不顾地进去,一盆冷水就往床上泼。 这也是磨性子的一个手段。 当然,也只有像燕霁雪这样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种特殊优待。 “燕小姐,教习期间不可惫懒,该起了。”夏嬷嬷踱了进去,声音冷若冰霜。 床上却没什么动静。 夏嬷嬷脸色并不好看,“把灯点上。” 宫女立刻照办。 可当屋内烛光亮起,照亮一切,夏嬷嬷连带两个宫女才震惊地发现,燕霁雪并不在床上,她的被褥已经铺的整整齐齐。 奇了怪了。 “人呢?”夏嬷嬷蹙眉,“去找!” “嬷嬷来了。”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音。 不是燕霁雪又是谁。 夏嬷嬷当即一愣,转头,正好对上燕霁雪那双漆黑璀璨的眸子。 她像是刚刚打完两套拳,脸蛋儿红润,额头冒着热汗,整个人朝气蓬勃,很有精气神儿。 “燕小姐,这是做什么去了?”夏嬷嬷狐疑问道。 燕霁雪淡淡一笑,“我有晨起练武的习惯。” …… 寿康宫内。 “你说那丫头,愣是一句话未曾多说?” 荣太后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抿着茶水,腕间那截翠绿的镯子与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嬷嬷恭恭敬敬的答:“回太后娘娘的话,不管奴婢怎样苛待刁难,燕小姐从来不发一言,只是认真照做。” “竟还是个软骨头。”荣太后冷哼一声,眼底划过讥讽之色,“阮清霜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夏嬷嬷急忙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皇帝那边有何动静?”荣太后又问。 安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近日政务繁忙,未曾踏足后宫。” 荣太后一愣,“噢?是么,也没去贵妃那里?” 贵妃许娴贞,可是皇帝唯一的心头好。 﨔 第二十一章 见面 安嬷嬷摇了摇头,上前在荣太后耳边低语两句。 后者眉头微蹙,“还没有捉到那贼人?” “未曾。” “简直胆大包天,还差点伤了许贵妃,怪不得皇帝这几日都没来寿康宫。”荣太后冷声道:“福佳,你也派人盯着点。” 安嬷嬷恭敬应了声,退了下去。 眨眼功夫,十天一闪而过。 燕霁雪也被单独教了这么一段日子。 这件事也传遍了整个宫里。 这天,四位新晋新晋宫嫔都来寿康宫里拜见太后。 蒋月柔被封了柔嫔,她的闺中密友徐兰芝被封了美人,还有另外两位被封为贵人。 皇帝不是个贪恋美色的,因此这一次选妃只留下四人,加上许贵妃与良妃,统共也只有六位。 众妃前来拜会,却得知送太后还在礼佛,只好在花厅等候。 “你听说了没有,燕霁雪也在宫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被关着,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该不会得罪了太后娘娘。”蒋月柔压低声音说道。 她是新晋秀女里位份最高的一个,也最招摇,最外向。 徐兰芝坐在她身边,闻言露出狐疑之色,“我倒是也听说了,说是太后娘娘一直在派人教导她礼仪,看样子太后娘娘还挺器重她。” “器重?”蒋月柔差点笑出声来,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最靠近上首的许贵妃,声音再度压低,“你开什么玩笑,她一个莽夫之女,能得到什么器重,我看怕是羞辱教训还差不多。” “柔嫔。”没想到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许贵妃忽然开口,“嬷嬷们有没有教过你们,不可在背后妄议她人?” 蒋月柔脸色一僵,起身行礼,“是,嫔妾知错。” 心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在想,许娴贞不过是靠着许丞相才入了宫中伴驾,不然的话,凭借她那平平无奇的样貌,怎么可能入得陛下青眼? 许贵妃,你就等着看吧,我迟早越过你去。 蒋月柔心想,一个嫔位远远不够,她要一步步往上爬。 妃位,贵妃位,甚至……皇贵妃,或者再往上。 与此同时,佛堂内。 长宁郡主刘婉心,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了荣太后起来。 “太后,心儿好想你啊,心儿好不容易才能进宫来一趟,祖母能不能只陪着心儿,不见外面那些人了?” 刘婉心,生的娇俏玲珑,肤白貌美,特别是一双眼睛很是灵动,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她是个美人胚子。 荣太后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不是特敕你随时可以入宫,是你贪玩不愿,倒安排起哀家来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边说,一边往花厅走去。 今天可是几位嫔妃一起拜会的日子,她自然得去瞧瞧。 刘婉心当即撇撇嘴,“太后,那心儿也要去看看。” 荣太后哪里不知道她的打算,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她一起去了花厅。 众人起身行礼。 刘婉心扫了一眼这几个女孩子,心里有些失望。 原来这就是新入宫的几个嫔妃,好像也没什么太起眼的,中规中矩罢了。 荣太后让大家都上前,她一一瞧过之后,笑着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 “宫里人丁稀薄,你们谁要是能生下皇长子,哀家重重有赏。” “是。”几人一齐起身,恭敬回话。 “去将燕小姐也叫出来,见见大家。”荣太后吩咐道。 听到这个名字,底下几人都有些惊讶。 特别是蒋月柔,还有刘婉心。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一丝不悦。 但很快都错开目光。 安嬷嬷亲自将燕霁雪带了进来。 十天的特殊“教导”,让她瘦了一圈,下巴尖了,肩膀窄了腰肢也细了,但她依旧身姿挺拔,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拜见太后娘娘。”她行了个跪拜礼。 荣太后没有叫她起身。 其他人也目光各异。 安嬷嬷给荣太后端来一杯茶,后者安安静静喝着,像是忘了底下还跪着一个人。 蒋月柔跟徐兰芝目光交汇,两人都在揣测,这是什么情况。 “你就是燕霁雪?”这时,刘婉心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燕霁雪面前,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瞬间如临大敌。 这个燕霁雪,不是说是武将之女,粗鄙不堪么,她怎么长得这样明艳,英气之余,还多了几分清冷。 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许是时常被风霜侵袭,比不上那些柔若无骨的娇弱嫔妃肤色细腻,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刘婉心甚至觉得,燕霁雪长得比向来以貌美著称的良妃苏采萍还要漂亮。 她的美是从边塞的风霜雪雨里磨炼铸造出的,仿若镶金戴玉的铠甲。 此刻,其他人也紧紧盯着燕霁雪的一举一动。 她却并没有回话,依旧只是安安静静跪在那儿,等着坐在最上首的那个人发话。 “起来吧。”荣太后终于慵懒开口,声音威严道:“福佳,赐座。” 燕霁雪恭敬道谢,在距离太后最远的位置坐下。 “听说燕小姐被太后娘娘差人单独教习了十几日,看来太后娘娘很是看重燕小姐呢。” 刘婉心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燕霁雪那张淡漠的面孔上,“她们可都没有你这种待遇。” “是啊,我们都是在各自家里接受嬷嬷教导的,唯独燕小姐是在宫里,可真是让我等羡慕呢。”蒋月柔也开了口,似笑非笑的,赤裸裸的笑话。 “太后恩典,臣女万般荣幸。”燕霁雪淡声说。 蒋月柔不禁微微变色,没想到燕霁雪竟还是个软钉子,怎么碰都没什么反应。 这时,太后身边的刘婉心道: “诸位都是如花美眷,也都是各自家中培养出来的翘楚,正好今天来拜见太后娘娘,不如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给太后瞧瞧怎么样,也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刘婉心头上插着一对华丽的金步摇,随着她说话的动静轻轻摆动,让人挪不开眼。 燕霁雪静静听着,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波还是冲着她来的。 可这个时候,蒋月柔已经自告奋勇,让宫人去拿了古琴来,她要弹琴给大家听。 﨔 第二十二章 刁难 蒋月柔是个急性子,太后也并没有责怪于她,笑着顺着刘婉心的话说: “今儿天气也好,你们一个个的娇艳大方,哀家瞧着也高兴,那就让哀家看看你们都有什么能耐。” 蒋月柔是个标准的世家贵女,弹琴自然不在话下,两名太监抬来古琴之后,她便坐了下来。 她弹了一曲《春江曲》。 琴声悠扬,引来了春日蝴蝶,令花园里更多了几分色彩。 徐兰芝个性柔婉些,在蒋月柔弹琴的时候,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幅字,“喜至庆来,永永其祥”。 她看起来扶风弱柳,没想到写出来的字却婉若游龙,自有一番风骨。 蒋月柔用超高的琴艺令荣太后展颜一笑时,徐兰芝也借机献上自己的字,太后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其他两人,一个高歌一曲,另外一个翩翩起舞,同样引得大家赞赏不已。 许贵妃倒是没有展示什么,她给太后献上一对自己亲手所绣的护膝,被太后连夸孝顺。 就连身子骨不好的良妃,也献上了自己做的红枣桂花糕,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太后送吃的,太后也打心底里喜欢她。 只剩下燕霁雪。 她处境尴尬。 说是秀女,但其他人都已经各自晋封,她却没有封赏。 说是宫嫔,同样说不过去,自从入宫,她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过,太后跟许贵妃也从来没有提过她的事。 当初进宫之前,陛下是答应她必定入选,可就因为入宫之前的事,她已经受到这诸多刁难,还不知道究竟会怎样。 “燕小姐,到你了。”刘婉心好似一眼看透燕霁雪的窘境,笑着提醒。 不对,是所有人都看得到她的窘迫,但大家都在看好戏。 这个时候,如果她燕霁雪真像大家想的那样,畏畏缩缩,不知所措,或者胡乱说话,那可就真是无药可救。 还不如装糊涂。 反正她也已经猜到,顶多就是这几天,皇帝一定会给她一个明示。 “太后娘娘,臣女不善歌舞,亦不通音律,恐污了您的眼。”燕霁雪思索片刻,恭敬的说道。 “这话从何说起啊?燕小姐毕竟也是千金小姐,哪怕只是没那么精通,最起码会肯定是会的吧,难道你存心想让太后不悦?”刘婉心半开玩笑似的说,眼底划过一抹威压之色。 荣太后也慢声开口:“会什么,就来展示看看吧,毕竟进了宫。” 这话说的,好像如果一点才艺都没有,会让人耻笑似的。 “太后娘娘,我看燕小姐一定是太过谦虚了,我早就听外界传言说,燕小姐不仅武艺高强,还会骑射投壶,甚至还会蹴鞠呢。”蒋月柔适时笑道。 可这时,荣太后却是脸色一变。 皇帝的妃子,哪一个不是恭顺娴淑,哪里需要会武功,会骑射,会玩一些男人才喜欢的游戏? 未免太失体统。 荣太后一张脸已经阴沉下来,“燕小姐,她说的可是真的?” 话里话外,已经是浓浓的威胁。 燕霁雪心里一震,压着声音开口:“回禀太后娘娘,臣女会吹箫。” 她的确会吹箫,是爹爹的军师曲良俦教她的,当初在军营,曲军师不仅教她吹箫,还教她御敌权谋之术,甚至他手里那几百本书册,也已经一一被她看过。 她一直在忍,从进了宫到现在一直在忍。 可是不忍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随时能被别人取走性命的臣子的女儿,她怎么敢又怎么能惹这后宫权利的顶峰之人,荣太后。 她只能顺从。 “去拿。”荣太后使了个眼色给夏嬷嬷。 燕霁雪低眉顺眼接过夏嬷嬷递过来的玉萧,检查之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女献上一曲《关山月》。” 曲军师告诉她,《关山月》是一首充满哀伤的曲子,因为它悠远绵长的曲调寄托着戍边将士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每每听曲军师在营帐前吹起这首《关山月》,就有无数士兵黯然落泪。 燕霁雪上过战场,走过北疆绵延千里的边境线,见识过极寒之地硕大的雪片,更听到夜半时分敌军来犯的声声嘶吼。 她是个很能忍的人,她忍得了边境的一切困苦,死亡与杀戮都不曾打败她,此时此刻这点屈辱与轻蔑,又能奈她何? 可她还是要吹《关山月》。 她想念父亲,想念家人,甚至想念北疆长空之上自由翱翔的雄鹰。 此刻,这座宫城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北疆。 “开始吧。”荣太后看着她那低眉敛目的样子,勾了勾唇角。 武将的女儿又怎样,不也没了傲骨。 幽远的萧声很快流泻出来。 悠远,苍凉,古朴,震撼。 一瞬间,燕霁雪将这里的所有人拉到了遥远的北疆。 凄冷的月光,肃杀的北风,铺天盖地的风雪,沉默着的坚毅将士的面孔…… 一切的一切,身临其境一般的感觉。 荣太后瞬间勃然变色。 “燕霁雪,你这什么意思?”她低声呵斥。 燕霁雪并没有停下,她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她又回到了北疆,与那里的一切融为一体。 其他人也都愣住,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花厅内气氛肃杀。 直到燕霁雪的吹奏结束,温暖的日光才重新洒在大家身上。 “你这吹得什么鬼东西?”荣太后阴沉着脸,“大家都乐呵呵的,偏你……” 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燕霁雪,竟发觉这丫头脊背挺得笔直,那张平静的面孔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怒火而产生丝毫裂纹。 看样子,她小瞧了这丫头片子。 “回禀太后娘娘,《关山月》是臣女随父亲在边境之时,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每逢臣女思乡之时,便会吹奏此曲。”燕霁雪不卑不亢道。 “燕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怨恨陛下,怨恨太后,让你们一家镇守边关,饱受思乡之苦?”刘婉心直盯着燕霁雪,目光如炬。 蒋月柔等人瞬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不。”燕霁雪依旧不动声色,“能在边关长大,能随父亲镇守疆土,是臣女莫大的荣耀。” “那你为什么偏偏在太后面前吹奏这等充满怨气的曲子?”刘婉心步步紧逼。 﨔 第二十三章 刺杀 “谁说此曲充满怨恨?”燕霁雪并不服气,看着刘婉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郡主殿下,臣女在吹奏此曲时,心里只有期盼与幸福,何来怨恨?” “你……”刘婉心怒了,“你分明是在狡辩,我又不是聋子,难道听不出来你想表达什么?” “噢,那郡主说臣女想表达什么?” “你就是怨恨太后娘娘苛待你,让夏嬷嬷单独教你礼仪,你这莽夫之女怕是没少被打吧,你手上还有戒尺印儿呢!”刘婉心气得几乎发狂,想都没想,一番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莽夫之女?”燕霁雪猛然抬眸,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要吃人的寒光,“郡主说臣女的父亲是个莽夫?” 刘婉心一愣,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可她不想道歉,这里又没有别人,谁能向着燕霁雪这个贱人说话? “还有,郡主殿下何至于认为,被太后娘娘差人单独教导就是苛待?郡主殿下莫不是对太后娘娘的安排别有意见?”燕霁雪逼视着刘婉心,忽然,她眼睛里划过一抹讥讽,但转瞬即逝。 别人可能来不及抓住,但刘婉心却看了个正着。 她气炸了,直接指着燕霁雪的鼻子说:“你这贱人挑拨离间,你还敢说你对太后没有怨恨,你吹那首曲子分明就是为了泄愤,你不仅对太后心存不满,连带着你父亲也是个心术不正的……” “住口!”不等她把话说完,荣太后已经低声呵斥。 刘婉心猛的一僵,脸色全白了,急忙跪下,“姑母,心儿也是一时糊涂。” “退下!”荣太后瞪了她一眼。 刘婉心得意得看了一眼燕霁雪,起身要走。 却被燕霁雪拦住,“太后娘娘,长宁郡主污蔑臣女,羞辱臣女的父亲,她必须道歉!” 这里这么多人,这事儿传出去,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刘婉心都得道歉。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燕霁雪当个病猫了! “我不过是一时失言,再说了,也是你挑衅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刘婉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燕霁雪,眼底弥漫着讥讽。 荣太后也道:“她是无心的,燕小姐不必多想。” 一支箭矢忽然飞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荣太后。 杀气十足。 燕霁雪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然抬头,那箭已经擦过她的肩膀,朝着最中间的荣太后射了过去。 她想都没想,拔下头上的玉簪猛的一甩,只听“叮”得一声,那箭堪堪被她的簪子撞飞,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刺进了旁边的柱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所有人面容失色,特别是荣太后,已经惊得站了起来,颤巍巍道:“有刺客!” 与此同时,又有几支箭凌空射来,竟不知道究竟从哪个方向而来,但目标都是花厅里的几位嫔妃还有太后。 几个女孩子失声尖叫起来,急忙寻找地方躲避,赶来救驾的太监们试图护送着大家躲进殿内。 可这个时候,几个宫嫔已经惊慌失措,有的已经瘫软在地,拉都拉不起来,根本没办法配合。 耽搁之下,就有太监被箭射到,受了重伤,身子骨最弱的良妃被射中后背,直接晕了过去。 燕霁雪却第一时间夺下太监手里的弓箭,朝着箭雨射来的方向狠狠射了一箭。 “噗通!”一声,有人从高处跌进了花厅旁的荷花池里。 燕霁雪心里一沉,看来刺客还不止一个。 她又问旁边的太监要了几支箭,张弓搭箭,射出一支。 又有一个人惨叫着坠落。 箭雨也稀薄了不少。 “追!”这时,一阵清冷威严的声音从花厅外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人。 这人个头极高,宽肩窄腰,头戴玉冠,一张脸俊美无俦,特别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黑曜石一般耀眼夺目。 他着一身黑衣,上好的锦衣衬得他身上多了几分凌厉之气,那种特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令人不敢小觑。 燕霁雪有些惊讶,此人她分明没有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只不过,这人身边的雁鸣她认得。 他是皇帝? 这么说来,那天在军营里见到他,他是易了容。 难怪。 刘景煜带来的侍卫立刻将花厅包围起来,另有一队人马去追击刺客。 “皇帝哥哥,姑母她被吓坏了,你可一定要严惩那刺客!”刘婉心一眼看到他,急忙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刘景煜拧眉将她推开,低声道:“谁受了伤?” “良妃,良妃受了伤晕过去了。”刘婉心哭泣不止,像个柔弱的兔子。 相比于她,站在旁边还手持弓箭的燕霁雪,倒显得过于冷静了。 “臣女参见陛下。”燕霁雪上前行跪拜礼,却被刘景煜扶了起来。 “你救太后有功,随朕进来吧。”他道。 寿康宫内,荣太后喝了安神汤,才勉强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看了一眼殿内几人,大家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唯独燕霁雪特殊,安安静静的,像是走了神,在想别的事情。 荣太后怎么看她怎么不悦。 “母后,儿臣的人已经抓住了那几个刺客,正在严加审问,母后不必过于忧心。”刘景煜说道。 荣太后点了点头,“煜儿自行安排即可。” “陛下可一定要抓住那些坏人,他们太可恨了。”蒋月柔泪眼婆娑的望着刘景煜,可怜兮兮的。 徐兰芝抹着眼泪道:“多亏了陛下来得及时,不然我等可要遭殃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向刘景煜投去柔弱的眼神儿。 大家像是都忘了燕霁雪。 忘了要不是她,荣太后人已经没了。 刘景煜没有搭理她们,径直走向燕霁雪,沉声问:“可有受伤?” 燕霁雪一愣,望着面前这抹俊美面孔,她竟下意识低下头,哑声道:“臣女无碍。” “你肩膀被箭擦伤了,朕让太医为你医治。”刘景煜说完,一记冷眼撇向角落待命的太医院判。 江轩然急忙提着药箱过来,战战兢兢得对燕霁雪说:“微臣替燕、燕小姐把把脉。” 﨔 第二十四章 真不愧是天下之主 刘景煜眉头微拧。 刚刚,燕霁雪自称臣女。 江轩然称她“燕小姐。” 难不成,太后还没替她定下位份? 他近日忙碌,选秀一事全由许贵妃打理,那日许贵妃拿了拟定的名册给他,说燕霁雪的位份太后说她来定。 他也就没有多管。 近几日他并没有踏入后宫,本以为燕霁雪已经被安排妥当,没想到时到今日还没一个正式的位份。 “母后,这是何意?”刘景煜看向荣太后。 后者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微沉。 身为宫里最有权力的女人,他自然明白这一批秀女里,刘景煜最中意谁,可她偏偏不想让那个贱人的女儿如此轻而易举就成了宫嫔。 所以才将燕霁雪单独列了出来,说亲自来教导。 原本今天之后,她就打算给那丫头一个最低等的更衣,没想到偏偏遇上了刺杀一事。 那贱丫头竟帮她挡了一箭,怕是不好处理。 想到这儿,荣太后道:“本宫思来想去许久,此事还是由煜儿定夺比较好。” 刘婉心蹦了出来,咬牙道:“哥哥,燕霁雪她故意吹奏怨曲,惹得姑母不快,这样性格尖锐,不服管教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要将她纳入后宫,否则必定会引起祸患。” 刘婉心跟刘景煜都是太后的孙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刘景煜对这个妹妹格外厚待,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这么大胆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今天—— “朕怎么听说,你污蔑朕的嫔妃,还羞辱朕的臣子。”刘景煜冷冷一笑,眼底的寒意令人窒息,“刘婉心,你好大的胆子!” 偌大的宫殿内,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刘婉心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燕霁雪也是一愣。 有些狐疑。 皇帝陛下,竟然会向着她,而非自己的妹妹。 “煜儿,你这是怎么了?”荣太后蹙眉说道:“你吓着心儿了。” “朕吓着她?”刘景煜面色不虞,冷冷道:“母后未免太娇惯她了。” 这句话太重了! 荣太后脸色更加难看。 他竟为了区区一个燕霁雪,斥责她这个母亲。 “刚刚若不是雪妃,母后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刘景煜沉吟片刻,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雪妃? 什么意思? 皇帝要封燕霁雪为雪妃? 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凭什么她一进宫就能被封为妃? 这起点也太高了。 “哥哥,你这什么意思,你要封她为妃?”刘婉心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没错。”刘景煜冷然道:“她救了太后一命,难道担不起一个妃位?” 刘婉心牙齿都要咬碎了。 今天本来是要羞辱那个贱人,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那贱人凭什么啊! “煜儿,你还是三思而行才是。”荣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儿子心意已决。”刘景煜淡漠地看了一眼燕霁雪:“雪妃,还不谢恩。” 燕霁雪终于从极大的震惊中缓了过来,福身道:“妾身多谢陛下恩典。” 她好歹也是受了夏嬷嬷十几天严苛的训练,宫中各种礼仪她已经不在话下。 刘景煜静静看着她,感觉燕霁雪跟别人不一样。 不仅是因为她的脾气秉性,还有她的眼神儿。 她的眼里有倔强,还有不服输的狠劲儿。 她看起来柔弱,可当危险来临,她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所有人的人,她比其他人都要勇敢。 他不禁想起在宫外见到的她的那几次。 第一次在军营,她驯服了他送去的那匹烈马,她骑在马背上的潇洒身姿,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 第二次也是在军营,她匆匆闯进营帐,替自己的丫鬟求一颗救命药,她很仁慈,也很善良。 第三次是在京街上,她长鞭一甩,从马蹄下救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儿,挽救了一个家庭,还跟张扬跋扈的刘翰墨对骂了一通。 燕霁雪不能用寻常眼光去看待。 “哥哥,心儿不服。”刘婉心眼睁睁看着刘景煜一双眼睛落在燕霁雪身上挪不开,实在忍无可忍。 “你有何不服?”刘景煜上前,牵住燕霁雪的胳膊,带着她在座位上坐下,而后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刘婉心。 这一举动更引发了刘婉心的嫉妒之心,后者咬着牙道:“她刚刚触怒了太后娘娘,她……” “怎么,朕的话你当耳旁风?”刘景煜脸色阴沉,“道歉!” 简简单单二字,透着强烈的杀气。 刘婉心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眼泪涌了出来。 道歉,她要道歉吗? 她才不想道歉。 她要是道了歉,那个贱人以后叫了她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刘婉心哀求的看向荣太后。 后者同样脸色铁青,可正准备开口,刘景煜已经道:“不道歉也行,那就禁足半年,不许出门,更不许进宫!” “我道歉。”刘婉心浑身一僵,急忙爬起来,对着燕霁雪说了一句:“燕小姐,不,雪妃娘娘,心儿言行无状,惹怒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心儿吧?” 说着,眼泪涌得更凶。 这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燕霁雪还是在永安宫,不过她跟着刘景煜回到宫里的时候,十几个宫女太监已经就位。 刘景川赏赐了她很多东西,还准许她可以回家两日,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阖府上下。 “臣妾谢陛下。”燕霁雪自称“臣妾”时还是感觉怪怪的,有点尴尬。 因此她低着头,没敢让他看到她的眼睛。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刘景煜尽收眼底。 “你今天做的很好。”他在主位坐了下来,面带微笑看着她。 好帅。 这是燕霁雪脑子里的所有想法。 刘景煜真的拥有一副绝佳的容颜,老天爷单独为他打造的一样。 笑起来时灿若星辰,整个世界都亮了,板着脸时却又极具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真不愧是天下之主。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燕霁雪扯出一抹笑。 “宫里比不得外面潇洒自在,你且得一些日子适应了。”刘景煜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深处笑意浮现,“所以回去的两天,你可以再多买些自己的喜好玩意儿。” 﨔 第二十五章 陪燕霁雪吃饭 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知道她在外头买了不少东西带进了宫里? “陛下在跟臣妾开玩笑?”燕霁雪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跟君王相处,拘谨得很。 “过来这边坐。”刘景煜朝着她招了招手。 燕霁雪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可是皇帝的命令,她怎么敢违抗,她不想活命了? 但是…… 好尴尬。 她就坐在皇帝身边,她竟然坐在了皇帝身边! 回去之后一定要跟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好好说道说道。 “咕咕……” 糟糕! 她肚子怎么突然响了。 她差点忘了,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 “饿了?”刘景煜笑着问。 燕霁雪头埋得很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他问。 “肉。”燕霁雪想都没想,一句话冲了出来,“臣妾想吃肉,大口大口吃肉,臣妾在府里……” 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扯远了,赶紧住嘴。 “你跟随大将军在北疆时,吃惯了各种牛羊肉吧,那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个烤羊腿怎么样?”刘景煜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窘迫,笑着问。 燕霁雪忽然意识到,刘景煜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不近人情,他挺有温度。 “多谢陛下。”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很快,烤羊腿上来了,宫女刚将美食端上来,燕霁雪就流了口水,要不是碍于刘景煜在,她早就飞快的冲过去,直接吃起手抓羊肉了。 “不必拘束,吃吧。”刘景煜说,“以后在朕面前,你没必要那般拘谨。” 这句话,他对许贵妃还有良妃都说过,燕霁雪是听到这句话的第三个人。 但许贵妃肩负着统领后宫之责,是最恪守宫规的一个,哪里敢将这句话当真,她跟刘景煜在一起,更多的是相敬如宾。 而良妃也出身世家大族,从小受到家族各种教诲指导,也从来不敢逾越半分,因此虽然很受宠爱,却也从来都规规矩矩。 刘景煜看着燕霁雪毫不顾忌地坐了下来,正准备拿手直接抓起羊肉吃,还是用了筷子,不由的又笑了一下。 他向来寡言少语,不会轻易展露笑容,今天却一直被她的举动逗引发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陛下莫要笑话臣妾,臣妾若是饿的狠了,会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的。”燕霁雪吃了一口之后,赶紧抽空说了这么一句。 自从进了宫之后,她吃的东西就精细得不像话,切成丝状的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火腿,就算一碟子全吃下去也不够尽兴,何况夏嬷嬷还不允许她多吃,规定每道菜不许超过三口。 天知道她有多憋屈。 而她也不是那等愿意委屈自己的性子。 因此既然得了刘景煜的允许,她当然要多吃点。 “为朕布菜。”刘景煜吩咐身边的大太监道。 赵泰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服侍。 心想今儿个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皇上竟然陪着一个刚刚册封的妃子吃饭,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啊,还不让妃子服侍,这更稀奇了。 刘景煜看着燕霁雪吃得很香,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谢陛下赏赐。”燕霁雪很诚心地道谢,“今日若不是陛下,臣妾可能会被训斥。” 说话时,她又夹了一块肉,刘景煜就看到她的手心又红又肿,明显是被戒尺打的。 刘景煜将赵泰叫到跟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赵泰立刻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拿来一盒药膏,双手奉到刘景煜面前。 “你手受伤了,让你的婢女帮忙涂药。”他将那药推到燕霁雪那边,声音暗哑。 燕霁雪实在受宠若惊,站了起来,“陛下,这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你是朕的妃子,今日又救了太后,你是有功之臣,朕就该给你赏赐。”刘景煜似乎心情很不错,话都说多了几句。 燕霁雪只好收下。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松月以及刘景煜赏的一堆东西回了家。 封妃的圣旨早已经传到了府里,但当门口守卫看到她,将这一消息传回府里时,将军府还是沸腾了。 “姐,姐你回来了!”燕啸虎第一个冲出来,看到燕霁雪的瞬间,眼泪飙了出来。 燕灵儿更是激动不已,跑出来一把抱住燕霁雪的腰,嚎啕大哭,“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我好想你啊,我感觉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你们两个给我退下!”这时,一阵威严的声音传来。 燕之鸿扶着庄姨娘出来,两人眼里也有激动,但他们要比两个孩子冷静沉稳得多,知道如今燕霁雪的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必须要行大礼。 “微臣参见雪妃娘娘,娘娘千岁。”燕之鸿第一个跪了下来。 燕霁雪一下子僵住,反应过来的瞬间急忙上前,想将爹爹扶起来。 燕之鸿却道:“娘娘不可,娘娘如今是宫妃。” 燕霁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周围那么多百姓都在看着,她但凡有一丝丝行差踏错,说不准这事儿都能传出去,给别人弹劾他们的借口。 庄姨娘也跪了下来,燕灵儿跟燕啸虎见状,也很有眼色地跪了下来,齐刷刷行礼。 “起来吧。”燕霁雪勉强压住泪意,上前一步,将燕之鸿虚扶了一下。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门。 关上门,当然没了那么多约束。 燕灵儿就问燕霁雪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吃得惯吗,住得惯吗,跟别人相处怎么样,会不会产生什么龃龉? 燕啸虎则关注的是,燕霁雪封妃之后还能不能时常回来,他还想让燕霁雪继续教他射箭。 两人吵吵嚷嚷,实在聒噪。 燕霁雪看着他们,有点无奈。 “好了好了,你们退下去,让你姐说。”庄姨娘无奈道。 “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在宫里过得很好,陛下也对我很好。”燕霁雪报喜不报忧。 燕之鸿却盯着她的手看了看,半天不发一言。 燕霁雪又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分给大家,给了燕灵儿一对金簪,一对玉镯,还有两匹上好的锦缎。 给了庄姨娘一只白玉宝瓶,还有两只步摇,剩下的古玩字画都给了燕之鸿。 﨔 第二十六章 回家省亲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碧桃一下子冲上来,抱着燕霁雪不放。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碧桃连哭带嚎的,实在让人无奈。 燕霁雪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碧桃噘着嘴,“小姐惯会笑话奴婢。” “对了,我让你留意的事怎么样了?”燕霁雪沉声问。 碧桃抹了一把眼泪,“萧卿尘被老爷从军中革职了,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奴婢前几天去找了齐四,他竟然说萧卿尘给他还了钱,至于那钱从哪儿来的,奴婢不知。” 燕霁雪有些惊愕。 萧卿尘的确已经走投无路了,会是谁帮了他呢? “小姐,你这次回宫的话,会不会带奴婢一起,奴婢想伺候小姐到天荒地老。”碧桃又抱住燕霁雪,生怕她立刻就跑了似的。 “小桃,带你进宫我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件事你得清楚。”燕霁雪有些无奈地说:“宫里不比府里,宫规森严,稍不留神就会得罪贵人,被人责罚,哪有府里这样安全,所以我劝你三思。” “奴婢早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奴婢一定要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当初要不是小姐从人牙子手里救了奴婢,奴婢怕是早已经进了怡红楼了,既然宫里那么难熬,小姐肯定也需要奴婢。”碧桃语气十分坚定。 燕霁雪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她始终放心不下萧卿尘那个人。 以前她一直觉得,萧卿尘十分优秀,文武双全,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 直到现在她才逐渐回过味儿来,他其实是个心机城府很深的人,如果不然,当初怎么可能光凭借一张嘴就把她哄得团团转,为了他差点葬送自己的前程。 而他现在竟然神秘消失了,按照他的脾气秉性,他绝对不可能带着谢夕瑶回到祖籍,就怕他万一跟某个人联合起来,那就麻烦了。 燕霁雪将自己的顾虑跟燕之鸿说了,提醒后者务必要多加留意,燕之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小雪,跟你一同进宫的秀女们都是入选之后被送回府,再受教导,怎么你跟别人不同,而且还是过了十几天之后才突然封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渊源?”燕之鸿问。 燕霁雪早就猜到自己爹爹会想到这些,但还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老人家说出事实真相。 看她面色犹豫,燕之鸿道:“傻孩子,你现在进了宫,一切都不熟悉,可谓寸步难行,若是有什么需要为父帮忙的,为父自然不遗余力,前提是你得将一切告诉为父才是。” 燕霁雪点了点头,放下心里的顾虑,将自己狐疑的点都说了出来。 最奇怪的就是,她感觉太后对她的态度十分古怪,明明她那天还救了太后,太后却仍旧对她没什么好感,还放任刘婉心欺负她。 “荣太后竟然这样过分,未免太欺负人了。”燕之鸿眉头紧蹙,叹了口气,可抬起头的一瞬,却像她刚刚那样犹豫。 思虑良久,他才道:“太后当初还未嫁入皇室时,曾对为父表露过心意,但当时为父已经在跟你母亲议亲。 何况为父也对她没有那种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并没有答应。 后来她坐上皇后之位,没想到依旧心存怨恨,多次召你母亲进宫,多番羞辱。 后来你母亲随爹爹去了北疆,才算摆脱,没想到她现在对你下手了。” 燕霁雪心里巨震,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过也没有关系,女儿如今已经被封了妃,女儿只要没有行差踏错之处,她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拿女儿怎么样。” 燕之鸿满眼心疼,“好女儿,你记住为父的话,为父不需要你光耀门楣,只需要保证你自己平安健康就好。” 燕霁雪被封为雪妃,并且被皇帝破格准许出宫探亲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燕霁雪的闺中密友,刑部侍郎的千金——司徒琳璟,得知此事,立刻上门来找燕霁雪。 司徒琳璟也是个妙龄女孩儿,生的唇红齿白,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她跟燕霁雪都是练家子,两个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关系一直不错。 司徒琳璟的妹妹司徒琳琅也跟燕霁雪一起进了宫,被封为宁贵人,但她很是胆小怕事,因此在宫里的时候,燕霁雪都没能跟她说上两句话。 “你现在可是尊贵的雪妃娘娘了,我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所谓的朋友,来见你是不是还得行跪拜大礼呀?”司徒琳璟直接冲进院子,大大咧咧的开了口。 燕霁雪本来跟燕灵儿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下棋呢,听到这话,两姐妹都无奈起身,将这位风风火火的热辣女子给迎了进来。 “雪妃娘娘金安。”司徒琳璟竟然真的装模作样地要给燕霁雪行礼,被燕霁雪瞪了一眼才吐了吐舌头,作罢。 “这个给你,知道你不喜欢金玉这些俗物,这串珍珠可是南海的珍珠,你拿回去,自己佩戴或者送给夫人都好。”燕霁雪将装着珍珠的礼盒递到司徒琳璟手里。 后者顿时合不拢嘴,“谢谢雪儿,对了,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出去玩耍的,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要是不抓紧时间出去,怕是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了,你这妮子也是真让人生气,要去选秀了,提前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过你之前那个……” 话说到一半赶紧停下,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你别介意,我就是有点嘴欠,我以后再也不说了,那个人也一定会烂到肚子里。” “你们去哪儿,我也去,带上我吧。”这时,燕啸虎凑了过来,呲着大牙傻乐。 司徒琳璟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我们女孩子的聚会,带你做什么,滚一边去。” “小爷我可以保护你们呀,司徒姐姐,你最好了,就带我一起吧。”燕啸虎央求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行吧,不过你不能给我们惹麻烦,不然的话,我们就……”司徒琳璟亮出自己的拳头。 﨔 第二十七章 一定要替我做主 几个人一起去了京郊,沿着湖边有一个马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良马,还有乡野美食。 司徒琳璟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地方。 “对了,我那妹妹怎么样,她实在太胆小了,可我爹说她比我稳重的多,所以才不让我进宫,不然的话,我们两个又可以在一起玩。”司徒琳璟笑着翻身下马,问道。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我可以带给她,琳琅妹妹比较胆小,我会照顾她的。”燕霁雪说道。 司徒琳璟一把抱住燕霁雪的胳膊,“雪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燕霁雪有点内急,便跟马场的丫鬟去解手。 司徒琳璟跟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分别挑选了一匹马,几人刚准备赛马,不成想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带着一阵尘烟。 几人骂骂咧咧往后退了几步,用帕子捂住口鼻。 可待看清楚那帮人里为首的那一个,司徒琳璟当下忍不住了。 “又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她上前一步,厌恶地看着对方。 刘翰墨咧嘴一笑,“呦呵,司徒妹妹,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上次本世子诚心邀请你上画舫喝酒,你却不肯,给差点把本世子推进湖里,这一次,可不能再推辞了,来来来,陪本世子赛马。” 说着,便一扬缰绳,牵着马上前几步,弯下腰想要抓住司徒琳璟的手。 下一刻,燕啸虎上前,将司徒琳璟挡在身后。 他并不怕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况且他也不能让这个烂人欺负司徒琳璟。 “燕啸虎?”刘翰墨眯了眯眸子,想到了十几天前在大街上发生的那一幕。 要不是燕霁雪,他怎么会伤了腿,在家躺了这么久才被允许出门? 这个燕啸虎,不就是燕霁雪的弟弟么。 “小杂种,给我让开。”刘翰墨居高临下的看着燕啸虎,眼底满是讥讽,“你竟敢拦着本世子,不想要命了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勒缰绳,要让马去踹飞燕啸虎。 燕啸虎下意识躲避,在地上滚了一下,吃了满嘴的土,才险险避开。 “你欺人太甚,真当律法管不了你么?”燕啸虎气愤不已,想起来前段时间这个刘翰墨还欺负了他姐,顿时更加来气。 “本世子欺人太甚?呵,燕公子还真是敢讲。”刘翰墨话音未落,忽然转身,马立刻用后蹄踹向燕啸虎。 速度飞快。 燕啸虎在一地的尘烟中根本躲闪不及,被踹到了肋骨,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啸虎!”燕灵儿赶紧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可没想到刘翰墨竟然直接骑着马冲了过来。 他这个疯子,竟然连燕灵儿也不放过。 燕灵儿急忙护住自己的弟弟,眼看着就要被撞上时,一支箭忽然凌空飞来,直接射向刘翰墨那匹马的脖子。 马腾空而起的瞬间,被黑箭射中,瞬间倒在地上。 马背上的刘翰墨当然也躲不过被再一次压倒的结局,倒地的瞬间便发出惨烈的痛喊。 他带来的侍卫赶紧上前。想将他扶起来,可他这一次伤的比上一次还重,胳膊好像也被压断了,痛得脸都要变形了。 “世子爷还真是嚣张跋扈,让人厌恶。”燕霁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透着杀气。 刘翰墨就是一愣,直勾勾瞪着燕霁雪,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也在?” 他不是离得燕霁雪进了宫。 噢对了,这个贱人被封了妃,还被特许回家省亲。 这贱人怎么那么好命! “燕霁雪,你疯了你,你竟敢对本世子……” “放肆!”司徒琳璟冷笑,“还不见过雪妃娘娘!” 刘翰墨愣了一下,笑的更加讥讽,“雪妃,呵,真当本世子怕你,本世子的腿又被你打断了,本世子今天不把你告到宫里去,本世子就不姓刘!” 说完立刻让人将他捞起来,走了。 看着一帮人极速离去的背影,司徒琳璟跟燕灵儿都有些担忧。 司徒琳璟很是自责,“雪儿,我们是不是闯祸了,你现在毕竟是宫里的嫔妃……” “不妨事,我们占理,哪怕他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先把啸虎带回去看看大夫。”燕霁雪冷然开口。 今天的游玩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 燕霁雪不免觉得有些惋惜,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回了家,燕之鸿立刻让陈老大夫给燕啸虎检查伤势,发现他被踹断了两根肋骨,胳膊上也有一点擦伤,不过并不严重。 “姐,对不起啊,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跟他杠起来的,我会不会连累你?”燕啸虎有些虚弱地看着燕霁雪。 “傻孩子,你先好好养伤吧。”燕霁雪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土,赶紧让婢女去给他净面。 她已经猜到刘翰墨会将此事告到太后那里,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也就一个时辰不到,荣太后就已经下了懿旨,让燕霁雪进宫。 “你跟你一起去,我是证人,我就不信了。”司徒琳璟急声说道。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燕霁雪说:“何况太后并没有召见你,你跟我进宫不合适。” 司徒琳璟还在坚持,“那我就在宫门口等着,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立马出现。” 燕霁雪没有拒绝,飞快的换了宫装,坐上马车进了宫。 很快到了太后的寿康宫,离得老远,她就听到了刘翰墨在大喊大叫。 刘翰墨的爹,平南王跟皇帝的爹是一母同胞,再者,平南王也是当初扶持皇帝上位的重要推手,因此太后对他们一家格外看重。 刘翰墨带伤进了宫,荣太后心都碎了,立刻让太医院集体来会诊。 刘婉心也在,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刘翰墨状告的是燕霁雪,顿时就高兴起来。 “姑母,燕霁雪不是回去省亲去了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为何会出现在郊外,还上伤了世子?这也太过分了。” “是啊,她简直欺人太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集市里,就是她对我下手,太后娘娘,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﨔 第二十八章 进宫告状 荣太后脸色阴沉,“你放心。” 燕霁雪被带到的时候,寿康宁的内殿已经挤满了太医。 “参见太后娘娘。”燕霁雪不动声色的行礼。 下一秒,荣太后却一个茶杯猛然甩了过来,砸在燕霁雪的手背上,滚烫的茶水瞬间烫红了她的手,她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失态。 荣太后声音冷酷,“雪妃,你可知错?” “雪妃”二字,让旁边的刘婉心恨得牙痒痒。 “臣妾不知何错之有,还望太后娘娘明示。”燕霁雪不卑不亢,开了口。 “好你个燕霁雪,你还狡辩,本世子的腿又被你弄伤了,你还不承认,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呢!”刘翰墨坐在榻上,朝着燕霁雪大喊大叫。 “他说的可是事实?”荣太后扫了一眼燕霁雪的面孔,一阵厌恶。 燕霁雪继承了其母阮清霜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让荣太后极度嫌弃。 “并非事实。”燕霁雪淡漠一笑,“太后娘娘莫要被这个信口雌黄的东西给蒙骗了,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燕霁雪,你敢做不敢当,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这么……” 刘翰墨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背忽然一阵发凉,下意识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世子也是在骂我贱人么?”燕霁雪冷然瞪着他,“若我是贱人,陛下又是什么,太后娘娘又是什么,你怎能如此不将陛下与太后放在眼里,你未免太跋扈了。” 刘翰墨惊了,脸色惨白,急忙替自己辩解,“你胡说,我没有,我对陛下还有太后那是实打实的敬重,你凭什么,你……” “谁人进宫,不是安分守己,收敛个性,你可倒好,动辄大呼小叫,还口出恶言,若真的对太后娘娘心存敬意,怎会如此无礼?”燕霁雪目光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怕是你根本不曾心存敬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翰墨一张脸都快憋坏了,可此时此刻,他除了来一句“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不敬太后”,似乎也没有别的言语可以说出来。 “好伶俐的口舌,哀家以前竟然小看了你。”荣太后淡淡开口:“夏嬷嬷,掌嘴。” 夏嬷嬷立刻上前,轮起巴掌就要往燕霁雪脸上招呼。 后者脸色一变,却一把抓住夏嬷嬷的胳膊。 若是之前,她必定已经忍了,可今天,她忍不住了。 明明是她的家人跟朋友受到欺负,她凭什么挨打? “太后娘娘,臣妾为何要被掌嘴。”燕霁雪压着心里的火气,沉声问道。 “大胆,你在质疑太后娘娘吗?”刘婉心一脸幸灾乐祸。 她也真是没想到,燕霁雪这么厉害,竟然连太后都敢顶撞,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怕是连燕之鸿那个老匹夫都得被陛下训斥一番。 “因为你言行无状,因为你忘了身为一个宫妃最重要的谦逊守礼,你一再挑衅哀家,看来今日哀家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日后就得骑到哀家脖子上了!” 荣太后冷然吩咐道:“把她给我抓起来,掌嘴!” “母后息怒。”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不禁一愣。 刘景煜。 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荣太后也是一僵,眸子里划过一抹冷色,却很快消失不见。 “皇帝怎么来了?”她淡漠问了一句。 “朕听说这里有热闹看,便不请自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刘景煜身着帝王常服,冷冷扫了一眼榻上的刘翰墨。尽显威严。 刘翰墨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他当然是心虚的,他想的一定要在太后这里告状,太后会向着他,可没想到皇帝会来呀。 “皇上,燕霁……不,雪妃娘娘今日与微臣在郊外碰面,她对微臣不满,打伤了微臣的马,致使微臣再一次受伤,微臣实在忍无可忍,只能入宫请求太后娘娘为微臣做主。” 刘翰墨低下头,瑟瑟发抖。 “噢,是这样么?”刘景煜冷冷一笑,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寒意,令人心惊胆战。 他又看向站在下首的燕霁雪。 她倒是挺能忍,别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她还能这样淡定。 不过她到底还是生气的,瞧瞧她那一双手都已经攥紧了。 刘景煜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死气沉沉的皇宫里,难得出了这样一个外表谦虚恭敬,但实则桀骜不驯的女人。 “刘翰墨,你若是有一句话作假,那便是欺君之罪。”刘景煜抿了一口宫人上的茶水,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清冷,“你可要想好了。” “什么……”刘翰墨顿时面无人色,直接瘫在了榻上。 他咽了口口水,慌里慌张地看向荣太后,满眼写着求救。 荣太后不禁蹙眉,看他这个样子,当然也知道了他在撒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说到底,刘翰墨还是与她更亲近些,她舍不下心重责。 “他到底伤了身子,连着两次,谁能忍得下去?”荣太后淡声道:“皇帝,让他道个歉,这事儿便算了吧。” 刘景煜没有发话。 他正用茶杯盖拂去茶水上的浮沫,姿态认真,像是没有把这句话听到耳里。 谁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荣太后也微微变了脸色。 以往不管她说什么,皇帝基本上都会满足,从来不曾跟她唱反调,可今天…… 仅仅是为了那个燕霁雪! 这女人才进宫几天,竟然就这般狐媚惑主了? 那还了得。 “皇帝,燕霁雪身为你的嫔妃,既然回家省亲,是不是就该安安心心待在家里陪伴父母,她为何会出现在郊区马场,若是她不曾出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等恶劣之事,说到底,还是她有错在先。”荣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臣妾回家省亲,陛下并没有规定臣妾不许外出游玩,也没有规定臣妾不能去郊区马场。 臣妾也没有想到会在马场遇到刘世子,他之所以会被臣妾打伤,是因为……” “哀家问你了么?”荣太后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果然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母后。”这时,刘景煜抬起头来,“是非对错,儿子早已经知晓,您就让雪妃把话说完,朕自有定夺。” 﨔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来,所有人噤若寒蝉。 就连荣太后一时间也哽住,脸色铁青。 燕霁雪感激地望了一眼刘景煜,心里缓了缓,才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可以用自身性命发誓,臣妾的话,不掺半分虚假。”燕霁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翰墨此时此刻已经慌得不像样子,低下头,肩膀瑟瑟发抖。 “你有什么话说?”偏偏,这时,刘景煜还点到了他。 刘翰墨脸色更白,可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还是不想让燕霁雪占尽便宜。 他心一横牙一咬,做小伏低道:“回禀皇上,微臣,微臣也只是跟司徒小姐还有燕公子开个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没想到竟惹得雪妃娘娘这么不悦,微臣有罪。 可是上一次在市井街上,雪妃娘娘也是如此伤了微臣,微臣可以赔礼道歉,但能不能请雪妃娘娘允诺,日后不再针对……微臣。”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燕霁雪脾气暴躁,非要跟他过不去。 “呵。”燕霁雪冷冷一笑,“世子爷还真是黑白不分,本宫为何要跟你过不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刘翰墨眼看着都要发狂,但还是忍了,“雪妃娘娘还请明示,微臣不知哪里惹了娘娘。” “上一次,因为你在街上横冲直撞,差点害死一个女童,雪妃不过是路见不平,帮了那女童。”刘景煜开了口。 “皇上,这都是雪妃一面之词,具体究竟如何,还是得细细调查之后从长计议。”荣太后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 刘景煜却是一笑,“母后,事发当时,儿臣就在旁边,亲眼目睹刘翰墨仗势欺人,他如此行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还来宫里蒙骗母后,实在胆大包天。” 荣太后脸色一僵,一阵青一阵白的,再想替刘翰墨说话也不能了。 她冷嗖嗖看了一眼燕霁雪,实在没想到,这个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女人竟然这么厉害。 此刻,燕霁雪同样惊讶。 原来当时伤了刘翰墨的人是刘景煜,不,大概率是他身边的雁鸣。 “皇上饶命啊,微臣知错了。”刘翰墨彻底慌了,趴在榻上涕泗横流地替自己求情。 旁边刘婉心道:“哥哥,他虽然犯了错,可也伤了腿,怕是又得一两个月不能下床,这相当于他已经受了罚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 “长宁郡主,你也黑白不分么?”刘景煜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刘婉心,后者一下子慌了神,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件事总算落下帷幕。 刘翰墨被当众斥责,并向燕霁雪道歉,平南王府还得承包燕啸虎的医药费。 燕霁雪这才放了心。 是夜,万籁俱寂。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有时候也在想,自己竟然真的在宫里安营扎寨了。 她从北疆的荒漠上走出来,本以为余生都会扎根北疆,没想到却进了花团锦簇的宫城。 但她也不是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将军打仗为家为国,百姓耕织为了一日三餐,皇帝稳坐王庭是为国之稳定。 身为后妃,便是要争夺帝宠,繁育子嗣,庇佑自己的家族。 燕霁雪是能察觉皇帝对她是那点不同的。 但这也是建立在她是个真性情的人,她存在一颗宝贵的善心。 可她的真性情,能否在后宫之中长久的立足下去呢? 这是个极大的矛盾。 “小姐,怎么还没有睡着?”守夜的碧桃看到燕霁雪睁着眼睛望着虚空,有些担心地问:“小姐是不是忧虑将军府?” 燕霁雪朝着碧桃招了招手,让她进来在床边坐下。 碧桃略一犹豫,进去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燕霁雪。 “小桃,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燕霁雪笑着问。 碧桃挠挠头,“当然是争宠啊,碧桃虽然没有进过宫,但是也听人说过,后妃进了宫,要是没有皇帝的宠爱,那将寸步难行。 所以一定要把握好皇上的心才是,小姐你长得又美,又聪明,文武双全,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燕霁雪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坐了起来。 是啊,争宠方为后妃的生存之道。 可她也看得明白,刘景煜不是那种醉心美色之人,他初登大宝,前朝后宫都不稳当。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冒出头问他讨要什么,而是不给他添麻烦,不让他烦心。 毕竟她已经连着几次让他跟太后起了冲突,再这样下去,必将引起祸患。 一晃眼,三天过去, 春风和煦,御花园里的花朵儿竞相开放。 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在御花园赏花。 自从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之后,燕霁雪在后宫的身份可谓水涨船高。 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因此从前天开始,就有后妃陆陆续续地来她宫里拜会。 两天下来,宫里这几个妃嫔都来过了,就连蒋月柔也带了不少礼品,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燕霁雪今儿出来,也是为了躲清静。 她手里拿着一本游记正在阅读,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令人身心舒畅。 “呦,这不是雪妃娘娘么,真是好巧。”一阵熟悉的女音传来,带来一阵香风。 燕霁雪心里烦闷,表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柔嫔来了。” 蒋月柔很会装扮自己,天蓝色宫装上绣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头上的发髻却很儒雅,一眼看过去,浓淡相宜,让人眼前一亮。 “雪妃娘娘如今正值盛宠,当真令我等羡慕不已呢。”蒋月柔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在燕霁雪旁边坐下。 “还不快把本宫准备好的樱桃酥拿上来。”她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琉璃,琉璃低眉顺眼地将一个食盒呈了上来。 燕霁雪按捺住心里的厌恶,“柔嫔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娘娘,之前都是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娘娘可否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我们同为宫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可互相照应。”蒋月柔笑的脸上能掐出水来。 﨔 第三十章 保持现状就好 燕霁雪都有些讶然。 这个蒋月柔,还真是够圆滑,能屈能伸啊。 “好啊,那就多谢柔嫔的好意了。”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后者就上前接过琉璃手里的托盘,规规矩矩地退到燕霁雪身后。 燕霁雪想的也很简单。 这个蒋月柔是条泥鳅,光不溜秋的,暂时还是先不要与她交恶,横竖只是表面上过得去就是。 “妾身就知道雪妃娘娘胸怀宽容,定然不会跟妾身一般见识。”蒋月柔很是高兴,跟燕霁雪寒暄了几句,又问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娘娘可知道,最近几日皇上都在哪里安寝?”她压低声音问。 燕霁雪一愣,眉头微蹙,“柔嫔,你这是何意,胆敢揣测圣意?你有几个胆子,又有几条命?” 蒋月柔微微变色,默了默,才又压低声音说: “娘娘,可是妾身问了其他几人,大家均不知道陛下晚上歇在哪里,我们这帮新晋嫔妃,都还没侍寝,也不知道谁才能第一个获得陛下的……” 燕霁雪:“这不是你我该管的,本宫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随意打听皇上行踪,不然的话,有的是你吃苦的时候。” 蒋月柔悻悻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碧桃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为何不告诉她,陛下这几日在咱们宫里呢?” 是的,最近连着三天,刘景煜每天都来永安宫。 但他每日夜深才来,来了也没有让人侍寝的打算,就只是让燕霁雪舞剑给他看,他则半躺在廊下的躺椅上假寐。 而且每次过来,也不多留,就一个时辰左右,休息够了,就又回去,毫不拖泥带水。 “皇上只是想好生休息片刻罢了,怕是宫外又出了什么事,叫他心神不宁。”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 她是宫嫔里唯一一个会武功的,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与皇上讨论剑法精髓或者骑射技艺的,所以他才对她有几分优待吧。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一眼看到雁鸣就在院外守着。 看样子,刘景煜在这儿。 “回来了。”清冷男子背对着她在廊下坐着,似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燕霁雪快步走过去,行了礼,“皇上怎么来了。” 她想的是,刘景煜以往不是夜深人静时才过来,今天竟来得早了。 “怎么,不愿朕来你这里?”刘景煜合上手里的书,正是燕霁雪最近看的那本游记。 “没有,皇上能来,是臣妾的荣幸。”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感觉自己刚刚那句话问的有点傻。 “你这儿清净。”刘景煜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下。” 燕霁雪默默照办,坐过去却又安静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默默地在想,嫔妃与皇帝之间,该聊些什么话题好呢? 她今天没有拒绝蒋月柔用来示好的点心,已经是最大的圆滑了,她要不要说些奉承的话,让皇帝高兴高兴? 想必其他人也是那般。 “你在想什么?”刘景煜转过来看她,一双眼睛锐利而冷凝,像是要将她看透。 燕霁雪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皇上为国事操劳如此辛苦,妾身在想怎样才能让皇上高兴起来。” 这句话倒是真的。 “你想让朕高兴?”刘景煜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讶然。 燕霁雪很实诚地点了点头,“没错,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身为后妃,妾身有责任取悦皇上。”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坚定,不带一丝暧昧与情趣,完全把宫妃这个身份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一般。 刘景煜觉得她好像缺一根筋。 或者说,她太直了,跟其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嫔简直不在一个层面。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刘景煜也没有笑话她,点了点头,“那你当如何?” 燕霁雪认真想了想,“妾身可以继续为皇上舞剑,给皇上一片清净。” 她眼神儿清澈,不含一丝杂质。 进宫之前,庄姨娘告诉她,宫里斗争艰险,她最要紧的就是服务好皇帝,能为皇帝分忧也是最好。 但是千万不能对皇帝动情,因为帝王的爱是博爱,爱天下人,唯独不可能爱某个妃子。 她不能将一颗心全然交付,一旦如此,受伤的一定会是她。 燕霁雪时刻铭记于心。 却发现刘景煜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的眼底闪过一缕浅笑。 “不错。”刘景煜起身往外走,“保持现状就好。” 他前脚刚走,后脚赏赐就来了,其中有一把镶金刻玉的匕首,说是最顶级的艺人手工打造,拿在手里感觉像个宝贵的藏品。 燕霁雪爱不释手,想将其佩戴在身上,又怕被别人告到太后那里,说她在宫里佩戴刀具,心思不正,只好作罢。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传遍了后宫,大家都在传,新晋嫔妃中,最得宠的就数燕霁雪。 如此一来不管她走到哪儿,都会备受礼遇,就连她的几个丫鬟在宫中走动,都会被人追捧逢迎。 燕霁雪身边有个丫头名叫玉蝶,是内务府一开始给她拨到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生的唇红齿白,很是漂亮。 玉蝶之前是伺候太妃的,很是稳重妥帖,到了燕霁雪身边之后,也算守规矩。 只是没想到今天,玉蝶却跟司徒琳璟身边的丫头凝香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口角,因此回到永安宫时,玉蝶脸色并不好看。 彼时燕霁雪正在廊下读书,正认真时,松月过来将玉蝶的一些异样跟燕霁雪说了。 “怎么回事?”燕霁雪不由得一愣,“松月,你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碧桃,你去问问玉蝶是怎么了。” 两个丫头领了任务各自去忙。 不一会儿,两人都回来了。 “今天下午,玉蝶跟凝香去内务府领丫鬟们穿的春装,两人碰上了,凝香匆匆忙忙,拿错了,走出去一段被玉蝶叫了回来。 两人都着急,因此说话语气不怎么好,玉蝶还说了一句,司徒贵人不过是一个贵人,还敢抢雪妃娘娘宫里的东西,凝香也是个急脾气的,就跟玉蝶争吵起。”松月一五一十道。 碧桃跟着补充:“玉蝶说自己不过是说了实话,并没有错,何况就是凝香有错在先。” 﨔 第三十一章 掌嘴 燕霁雪低头不语。 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亲自问一问玉蝶,司徒琳璟竟然带着凝香上门来了。 司徒琳琅是司徒琳璟的亲妹妹,跟她姐姐长得很像,但性格千差万别。 司徒琳琅简直像个胆小的兔子,听说前几天皇上去她宫里,她见到皇上竟然吓得发抖,惹得皇上很是不悦。 但她的这个丫鬟却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就算被她带了过来,就算低着头,燕霁雪也看得出来,这丫头脾气挺倔,挺能扛事儿。 “姐姐,雪妃姐姐,臣妾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都是臣妾管教不严。 臣妾一定会好好反省,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好不好,臣妾这就让她向玉蝶姑娘道歉。” 司徒琳琅有些担忧地看着燕霁雪,双眼微微泛红。 而她的大丫鬟凝香,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的。 “怎么,你不服气!”玉蝶站在燕霁雪身后,颇有狗仗人势的气场,冷笑着瞪了凝香一眼。 司徒琳琅脸色一僵,立刻呵斥凝香:“凝香,你怎么回事?还不快向玉蝶姑娘道歉!” “贵人,就算有错,那也是我们两个都有错,您怎能让奴婢一人道歉?”凝香十分不满,低下头嘟囔了两句。 司徒琳琅还要训斥,燕霁雪忽然来了一句:“松月,掌嘴。” 听到这话,本就暗暗得意的玉蝶更加幸灾乐祸。 “没错,她那等嚣张跋扈之人,就该好好……啊!” 可她话才说到一半,松月的巴掌却狠狠甩到了她的脸上。 松月是个练家子,手劲儿很大,只听“啪”得一声,一巴掌下去,玉蝶直接瘫在地上,半张脸都肿了。 她一脸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松月,又看向燕霁雪,“娘娘……” 其他人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特别是司徒琳琅。 燕霁雪慢悠悠站了起来,“凝香说的不错,这事儿你们二人都有错,但究竟谁错的多,大家心里都有定数。” 她看向玉蝶,目光冷酷,“玉蝶,你是宫里的老人,拜高踩低这种事,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嘛。” “奴婢没有。”玉蝶吓坏了,一脸惨白地爬起来,膝行过去在燕霁雪脚边跪下,“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淡漠开口:“事到如今,非但不悔改,还妄图狡辩,玉蝶,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冷得吓人。 玉蝶已经说不出话,瑟缩在那儿,肩膀都耸了起来。 “去院子里跪着,跪满一个时辰,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再起来。”燕霁雪吩咐道。 玉蝶震惊地抬眸,却在燕霁雪冷厉如霜的视线中败退,规规矩矩地跪了过去。 司徒琳琅都懵了。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臣妾带着凝香过来,本来就是为了道歉。”她缴着自己的帕子,肉眼可见的局促。 燕霁雪想起好友的叮嘱,有些无奈,将司徒琳琅单独叫进内殿。 “你可知当初司徒大人为何将你送进宫来?”她问。 司徒琳琅愣了愣,忐忑道:“可能是因为……因为我……” “因为你心思细腻,谨小慎微,会为家族带来新的希望。”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琳琅,你不管是外貌还是才华,都是数一数二的,并不输给他人,可就是因为太过柔弱胆小,所以被封了个末等的位份。 殊不知这宫里众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你若还是这般弱小,以后怕是还会被欺负。” 她说的这些,想必司徒家的人都跟司徒琳琅说过,究竟能起到几分作用还未可知。 “其实,奴婢觉得,司徒贵人胆子小些,也是一种生存之道。”碧桃一边研磨一边说。 “噢?”燕霁雪将毛笔沾满墨汁,笑着道:“小桃有何见解?” 碧桃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才道: “她正是因为胆子小,也不会到处树敌,所以别人欺负她,也不会太严重,再加上司徒大人在背后支撑,定然可以保她平安。” 燕霁雪点了点头,“小丫头还挺聪明,不过这一次,算是你的失职,从今天开始,你要肩负起约束宫人的职责来,类似的事莫要再发生了。” 碧桃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 碧桃是个机灵鬼儿,知道该怎么做。 “朕打扰你们主仆谈话了。”不料这时,刘景煜从门外进来。 燕霁雪一转头,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墨黑的瞳孔隐隐含笑。 她赶紧起身行礼。 刘景煜却按住她的手,“免了,坐吧。” 燕霁雪浑身一僵。 手上仿佛被一股力量掐了一下,叫她有些无所适从,脸都有点红。 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坐下。 刘景煜看到她的异样,也是一愣,却没有多说什么。 “朕本以为你是个粗糙的性子,管不了下人,倒是朕小瞧了你。”刘景煜拿起燕霁雪放在小几上的书,翻了起来。 这个开场白有点古怪。 燕霁雪听不出来他是在夸她,还是贬损她。 “臣妾,臣妾在军营待了几年,看过父亲约束部下,跟着他耳濡目染,自然也略懂一些。 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再出什么事,那就是臣妾的不是了。”燕霁雪斟酌着说了这么几句。 刘景煜面色不变,“按道理,你不是应该避开你在军营中待过的这个事实吗,为何要告诉朕?” 因为你都知道啊,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如果真的介意,就不会让她进宫,更不会封她为妃了。 “陛下心胸宽广,定然不会介意这等小事。”她道。 这倒是真的。 “嗯。”刘景煜应了一声,忽而起身,“服侍朕小憩一会儿。” 燕霁雪忙起身上前,一急之下却来了一句:“陛下要臣妾服侍吗?” 她要侍寝了吗? 是不是有点快,她跟刘景煜还不是很熟啊,就要同床共枕,会不会尴尬。 “你……”刘景煜一噎,展开的双臂有一丝无措,“罢了,叫你的丫头进来,替朕宽衣。” “臣妾来吧。”燕霁雪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红。 这种事应该她来做。 可是,那些绣娘,怎么把扣子缝的这样紧。 﨔 第三十二章 密谋 她解了半天,解不开呀。 看着她一脸焦急无措的样子,刘景煜简直哭笑不得。 他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夏嬷嬷没有教你这些?” 燕霁雪更加窘迫,“回皇上话,夏嬷嬷只教了臣妾身为后妃的职责……” 真的好尴尬。 换做别人,怕是会被拉出去砍头吧。 “朕教你。”刘景煜一句话,惊得燕霁雪瞳孔一震。 他干脆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解开自己的扣子。 清冽的檀香沁入鼻腔,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几乎听得到对方的心跳,燕霁雪不自觉心跳加速。 他的手有点凉,手掌宽厚,握住她的手时,莫名有种厚重感,令她心猿意马。 她耳朵尖也染上绯红。 刘景煜起了逗她的心思,“爱妃刚刚是以为,朕要让你侍寝?” “没,没有……”燕霁雪心跳忽然乱了。 她又飞快的安定下来,正色道:“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侍寝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脸上的红霞还在。 这副模样,有些笨笨的滑稽。 刘景煜似笑非笑,“那好,朕明晚翻你的牌子。” 他又一次来到永安宫的这件事,传到了宫里各个角落。 储秀宫里,蒋月柔大发脾气,满地狼藉。 “贱人,那个贱人,枉费本宫一番巴结,她既然承了雨露,合该向皇上提携本宫才对,她可倒好,一人独享皇上的恩宠,完全不把我们其他人放在眼里了,这还得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蒋月柔气得脸上的妆容都要崩坏了。 旁边徐兰芝无奈,“干嘛这么发脾气呢,气大伤身,先过来坐下吃口茶,我们这不是正在商议么。” “怎么商议,眼看着皇上的心就要被那个贱人勾走了,贱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个狐媚子。 一上来就被封了妃不说,还连续多日侍寝,宫里其他人都是摆设不成?” 蒋月柔用玉骨扇子疯狂扇风,还是抵挡不住内里的燥热,恨不得冲到永安宫给燕霁雪一巴掌。 徐兰芝淡定地吃着点心,等蒋月柔发泄完了,才慢悠悠道:“这宫里不是还有许贵妃,再不济,不是还有太后娘娘么,怎么可能任凭她一人独大?何况,太后娘娘并不喜欢她。” 蒋月柔一下子僵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过来在徐兰芝跟前坐下。 “你是说,我们可以去太后娘娘哪里告一状?” “若是你亲自出马,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你在挑拨离间?”徐兰芝提醒。 蒋月柔惊出一身冷汗。 沉吟片刻,才意味深长得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蒋月柔便跟徐兰芝带着各种礼物来了永安宫。 在路上,两人遇到了司徒琳琅还有良妃。 司徒琳琅提着不少东西,看到她们两个,低眉顺眼地行了礼。 蒋月柔笑着说,“看样子大家真是心照不宣啊,如今雪妃娘娘正得盛宠,我们既然碰到一起了,就一起进去为她庆贺吧。” 身体不好的良妃俏丽的脸蛋略显苍白,听了这话也微微一笑,“是啊,本宫还带了厚礼,想与雪妃交好。” 司徒琳琅看到大家对燕霁雪都很友好,羡慕之余也十分开心,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雪妃娘娘确实很好,嫔妾带了自己做的点心相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蒋月柔笑的跟蜜一样,“光带着点心怕是不够,本宫听闻雪妃娘娘爱好读书,你若是有,可以多送些。” 几人在永安宫外寒暄了一阵儿,就进去了。 也就小半个时辰,永安宫内堆满了各种送来的礼物,桌子上都快摆不下了。 “娘娘,她们为什么不约而同来跟娘娘您道喜?”松月有些不解。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小桃,你来说。” 碧桃目光沉静,“她们想巴结娘娘,让娘娘多多提携她们。” “不对。”燕霁雪叹了口气,“看来你们家小姐已经被人盯上了。”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碧桃有点担忧。 “不要紧。”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宫里下人们之间也流传起永安宫得宠的消息。 很多人都在说,皇上偏宠雪妃,眼里已经容不下别的妃嫔了。 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荣太后耳朵。 太后震怒,将燕霁雪召了过去。 “跪下。”她冷冷一笑,“雪妃,这一次,你可知罪?” 燕霁雪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臣妾知罪。” 荣太后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今天会这么干脆。 “噢,你犯了什么错,说来听听。”荣太后扫了燕霁雪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臣妾连着几日未曾来拜会太后,实属不孝,还请太后降罪。”燕霁雪恭敬地跪着,又补充了一句: “太后娘娘,为表歉意,臣妾特意为您献上自己的一片心意,还请您笑纳。” 说完,看了眼松月。 后者立刻出了门,带来几个拿着各种礼盒的宫女。 稀稀落落的,得有七八个,她们各个手上捧着精致的锦盒。 这些礼盒,就是前几天宫里其他嫔妃送过来的那些。 这些对燕霁雪来说,可都是烫手山芋,她不敢接,更不敢私自昧下。 “你这是何意?”荣太后眯了眯眼睛,有些摸不透燕霁雪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还请太后娘娘成全臣妾一片孝心。”燕霁雪又跪了下去,声音格外坚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还带着这么多贵重礼物。 荣太后一时有些无措。 她今天原本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狐媚惑主的女人的。 此刻,那些早已经酝酿好的话竟无从下口。 不要紧。 “雪妃孝心可嘉。”荣太后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哀家就赏你为哀家抄写佛经罢。” 燕霁雪心里一沉。 好家伙,礼都送了,怎么还要受罚。 “是。”她恭敬地应了。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朝着佛经需得虔诚,下了笔便不可停下,如此方显对佛祖的虔诚之心。”荣太后声音慵懒,透着几分笑意。 燕霁雪被带到了内殿。 夏嬷嬷也在。 她负责盯着燕霁雪。 﨔 第三十三章 反击 燕霁雪是个很能忍的人,她今年十七岁,练了将近十年的武,光是不管冬夏都得坚持的马步蹲都坚持了将近四年。 因此,她觉得抄写佛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可即便如此,两三个时辰过去之后,她还是觉得腰背僵直,双手都酸涩难受。 “太后说了,雪妃娘娘需得在此抄写三天,每日有两个时辰休息时间,娘娘还有三个时辰才可休息,请务必心诚。”夏嬷嬷低声提醒。 竟还有三个时辰!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打算稍作休息,她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也抽空活动活动身子。 夏嬷嬷却道:“雪妃娘娘,抄写途中不可中断,否则会被视为不敬。” “可本宫此时腰酸手酸,已经拿不住笔了,写出来的字更是潦草难看,最要紧的是,我的心也已经很乱,脑子里已经没有佛经,这又如何能算得上一种虔诚?” 燕霁雪其实知道太后这是想刁难自己。 可她该忍的时候忍,不该忍的时候,是真的没办法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 夏嬷嬷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抿唇一笑,“娘娘,您是想自己听从太后娘娘的吩咐,还是逼奴婢们动用自己的手段,让您听从?” 她是宫里的老人,已然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却迸射出一抹幽暗的冷光。 燕霁雪不自觉蹙眉。 她都说了自己累了,没劲了,怎么还要逼迫? “既然如此,那夏嬷嬷就让本宫看看你们的能耐。”燕霁雪轻笑一声,并没有把这话放在眼里。 夏嬷嬷使了个眼色给伺候笔墨的婢女,两人点了头,很快拿来一个两指宽的竹戒尺,上面刻满各种规矩条例。 松月下意识挡在燕霁雪身前。 “让开。”夏嬷嬷面色冷凝,拿出了一贯的那种威严感。 “松月,让开。”燕霁雪将自己的婢女拉开。 可下一秒,夏嬷嬷手里的戒尺就落到了燕霁雪胳膊上。 “啪”得一声,很是响亮。 燕霁雪胳膊瞬间麻了一下,又酸又疼。 “你敢打我?”她瞳孔一震,是真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这么大胆。 夏嬷嬷冷言道:“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有规训娘娘的职责。” “放肆!”燕霁雪忍无可忍,冷冷一笑,“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对宫妃们和善可亲,从来不忍责罚任何一位,她老人家怎么会给你下达这种不近人情、蛮不讲理甚至堪称狠辣的指令。” 她突然爆发,令在场几人都有些震惊。 特别是夏嬷嬷。 “雪妃娘娘,你……” 夏嬷嬷一句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戒尺就被夺走。 燕霁雪拿了戒尺转身就走,直接去求见太后。 与此同时,荣太后正在丫鬟的按摩下沉沉进入梦乡。 宫中檀香袅袅,令人心神宁静。 “太后娘娘,臣妾又状要告!”燕霁雪跪在寝殿外,大声求告。 她中气十足,威风凛凛,当即吓醒了荣太后。 “什么情况?”荣太后脸色发白,她的婢女赶紧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荣太后面色不耐,火气已经上来了,“她想干什么?” 她憋着一团火气,让婢女侍奉她穿了衣服,出了门。 燕霁雪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 夏嬷嬷则匆匆赶来,脸色也很复杂。 “雪妃,你是疯了么,你想状告何人?”荣太后在绣凳上坐下,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燕霁雪。 后者立刻跪伏下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妾要告夏嬷嬷,假传太后懿旨,心肠狠辣,公报私仇,故意伤人!” 荣太后就是一愣,“你说什么?” 她又看向夏嬷嬷。 四目相对,夏嬷嬷一脸冤枉的表情,也赶紧跪了下去,“太后,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奉了……” “闭嘴!”燕霁雪气势汹汹,死盯着夏嬷嬷,“你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我乃陛下亲封的妃子,除了犯下大错,何至于被你一介奴婢羞辱责打? 我看分明就是你看不惯本宫,狐假虎威,故意借着太后娘娘的名号报复本宫,本宫真没想到,你这奴婢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太后娘娘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松月跪在燕霁雪身后,一双眼睛瞬间亮了。 好家伙,她就知道自己家小姐绝对不会吃哑巴亏。 这几句话说的好爽! 此时此刻,坐在台阶上的荣太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捏着的那串佛珠也不盘了,面色冷了下来,看向燕霁雪。 “太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都是雪妃娘娘污蔑奴婢,奴婢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私自下手啊!”夏嬷嬷趴在地上,拼命求饶。 燕霁雪毫不留情,“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打我,也是太后娘娘授意?” 夏嬷嬷疯狂摇头,“太后娘娘,奴婢只是想让她继续抄写经书……” “本宫已经连续抄了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你非但不提醒让本宫休息片刻,反而用那种恶毒法子逼迫本宫继续,夏嬷嬷,原来你不是报复本宫,是想让本宫去死啊。” 燕霁雪冷哼一声,“还污蔑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那般面慈心善,她怎么可能吩咐你做那种事?就算你说破天,本宫也绝不相信,宫里其他人,同样不会相信!” “够了!”荣太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哗啦”一声,她手里的那串佛珠,断了。 有几颗珠子蹦到了燕霁雪脚下,散落一地。 燕霁雪仍旧跪得笔直。 “你下去吧。”荣太后朝着燕霁雪摆了摆手,“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至于夏嬷嬷,哀家自会处理。” 燕霁雪面露喜色,又一次拜了下去,“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替臣妾做主,臣妾不胜感激,臣妾从明天开始,一定更加尽心的替太后朝着经书。” 她带着松月下去之后,荣太后就让夏嬷嬷起来了。 “这个小贱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荣太后闭了闭眼睛,“她不过去三言两语,倒说得哀家不好再继续惩处她了。” “可若继续放任她下去,怕是后宫不宁。”安嬷嬷忧心忡忡地说。 﨔 第三十四章 放她回去 荣太后起身回了殿内。 夜风习习,吹散宫内燥热。 她重新拨弄着一条佛珠,自言自语,“红颜祸水,断不可留啊。” 与此同时,燕霁雪屋里也已经熄了灯。 在此之前,松月刚刚给她看过手臂上的伤,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有点红肿。 松月跟碧桃却跟心疼她,觉得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苦的燕霁雪,进了宫之后过得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今天还被一个老不死的给打了,这让她们可怎么忍得下去。 “忍不下去也要忍。”燕霁雪替碧桃擦掉眼底的泪水,“傻丫头,你家小姐今天不是已经反击了,从明天开始,我们或许就真的只是抄写佛经而已,不会受皮肉之苦,更不会被那个嬷嬷整天盯着欺负了。” 碧桃抿了抿唇,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出流,“可是,可是……奴婢觉得,咱们又一次惹恼了太后,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燕霁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前几天她风头太盛,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趁着最近被拘在太后宫里这点时间,还能冷上一冷。 适度降温,没什么不好。 “小姐真厉害。”碧桃抱住燕霁雪的腰,“奴婢以前一直觉得,小姐单纯地只会……” 话说到一半,就紧急憋了回去,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燕霁雪哭笑不得,弹了碧桃一个脑瓜崩儿,“怎么,你以为你们家小姐是个莽夫,没有脑子?” 从第二天开始,燕霁雪的确每天只用正常抄写经书。 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安安静静的抄,累了就歇,饿了就让人传膳,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唯二的不好的是,第一,她写的字实在上不了台面,几次拿到太后面前,都被打了回来,让她重写。 这一点,她并不是很在意。 第二,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见到刘景煜了。 燕霁雪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她希望刘景煜对她淡淡的,恩宠不多不少刚刚好的那种。 这样的话她既可以自保,保护身边的人,也不至于树大招风,被别人惦记上,各种暗算。 但她也明白,不可能。 这天下午,太后去了御花园赏花,有一盏茶的功夫,刘景煜带人来了。 没有看到太后,却看到了在侧殿里面认认真真抄经的燕霁雪。 看到他来,燕霁雪很是恭敬地行了礼。 刘景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抄好的佛经,而后蹙眉。 “你这字……”他停顿片刻才道:“大将军没有差人教你练习么?” 燕霁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禀皇上,臣妾早年习武,手劲儿练的很大,做不了精细活儿,而且写字很磨炼人的性子,臣妾宁愿出去跑马,也不想被拘在家里练字,因此字迹很不规整。” “噢,是么?”刘景煜似乎抓住了什么,看着她,目光如炬,“那你如今怎么能被拘得住了?”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 但还是压着心里的情绪,斟酌着开口: “那是因为,太后娘娘想让臣妾修身养性,她老人家一心向佛,也想将臣妾引入正途,臣妾自然感恩戴德。” “那你很优秀了。”刘景煜这话有点古怪。 燕霁雪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 他上前将她的笔夺了下来,“一边儿看着。” 说完,自己在纸上写了三个字:燕霁雪。 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很有精气神。 燕霁雪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皇上好厉害,字写的真好。” “想不想学?”刘景煜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燕霁雪想都没想,摇了摇头,“皇上,臣妾实在做不了精细的活儿,臣妾……” “那便罢了。”刘景煜竟转身就走,“你继续在这儿待着吧。” 燕霁雪又赶忙恭送他。 “娘娘,皇上刚刚,是不是想接您出去啊,他给了您机会,您怎么不抓住呢?”碧桃压低声音问道。 燕霁雪有些惊讶,这个小丫头,竟然连这点东西都看的准。 “本宫若是又一次借着皇上的手出去了,你们猜太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她苦笑。 她又在太后宫里待了三天,吃住都在这儿,大有继续住下去的架势。 就连荣太后都有点看不懂她,旁敲侧击地打量了几次,见她仍旧安安心心抄经,并且在这种高强度的练习之下,每一天的字迹都有所进步。 “哀家当她有多聪明,原来不过是个蠢东西。”荣太后坐在那里,细细品味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发出一声讥讽的笑。 “男人对她最有新鲜感的时候都不好好抓住,想着避一避宠爱,免得被别人针对,殊不知皇帝也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怕是出去之后,也会被皇帝厌弃,或者将她束之高阁,到时候,她受苦受难的日子还会继续。” 她笑话了燕霁雪一会儿,吩咐安嬷嬷,可以放她回去了。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却发现自己的宫女们都瘦了一圈,特别是玉蝶。 玉蝶原本就纤瘦,如今一见,几乎前胸特后背,款式一样的宫女服饰,别人穿在身上大小匀称,她是人在衣中晃,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饿着了?”燕霁雪蹙眉。 玉蝶抹了一把眼泪,“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们还以为……” 小成子也喜极而泣:“娘娘回来了就好,不枉费奴才们整日祈祷了,回来了就好。” 小成子是燕霁雪身边的掌事太监,长得圆润可爱,没想到还是个性,情中人。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 碧桃拿回来一包银子,给大家分发了不少。 众人连忙推辞。 “这是娘娘给大家补身子的钱。”碧桃笑起来很甜,人畜无害的。 玉蝶跟小成子率先跪了下去,连道谢的话都可高了。 “小姐这是在收买人心么?”回到寝殿,碧桃问。 燕霁雪在榻上躺下,“小桃现在越来越有大宫女的风范了,不错,值得表扬。” 﨔 第三十五章 流言蜚语 燕霁雪虽然从前没在宫里生存过,但他在府里,也在军队里各都体验过。 当主子的,要是不给下人一点甜头,还天天让下人吃苦受罪,下人是不可能真正忠心的。 小恩小惠有时候真的能收买人心。 燕霁雪回宫的消息传了出去,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再上门了。 除了司徒琳琅派人送来了一盒红枣泥点心,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说是她亲手做的,庆祝燕霁雪终于脱离桎梏。 那红枣泥点心燕霁雪尝了尝,枣香浓郁,真的很不错。 没想到司徒琳琅厨艺这么好,她将那盒点心跟大家分了,几人都赞不绝口。 碧桃做饭也不错,在她的指导下,燕霁雪炖了一锅鱼汤,让人给司徒琳琅端了过去,相当于回礼。 当天晚上,司徒琳琅就来了。 “姐姐,你这锅鱼汤不应该给妹妹我,应该给皇上端去,他这两日忙于朝政,身心俱疲,大家都送了自己的心意去呢。” 她竟还是个直性子。 燕霁雪也在想这个问题,她要不要去找刘景煜。 她想到了前几天那一幕。 她侍奉他宽衣,却怎么也解不开。 当时他应该是有意撩拨她来着,他还低声笑了一下。 燕霁雪心里莫名烦乱。 她当初跟萧卿尘,也有过这般暧昧的时刻。 两人的感情,也是从这样的一个对视,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慢慢发展下来的。 她对刘景煜产生了好感! “姐姐,你在想什么?”司徒琳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燕霁雪回过神来。 “我还是不去了,我刚回来,身上乏得很,想早些休息。”她道。 庄姨娘跟父亲都说了,不能对皇上动情。 否则对她来说,那就是天崩地裂。 她得快刀斩乱麻!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在永安宫过得挺自在。 每日看书,练剑,吃串做的美食,兴致来了偷偷跟松月对上两招,酣畅淋漓。 可没想到,很快就有倒霉事儿找上她来。 宫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出了些许难听的流言蜚语。 “你们不知道,雪妃娘娘入宫以前可是有过私相授受的,真是丢人现眼。” “这怎么可能啊,她还是大将军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大将军的女儿怎么了,一介武夫,更加不会在意那些细节了。” …… 燕霁雪也听到了这些。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 但她很是淡定。 这天下午,天气骤变,宫里起了大风,碧桃做了温润的燕窝羹,给燕霁雪润肺。 没想到刘景煜突然上门。 他像是从御书房刚刚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墨香。 看到燕霁雪吃剩的燕窝,他让碧桃也给他盛了一碗。 燕霁雪感觉几天下来自己心里那还未冒头的情丝已经被她压了下去,面对刘景煜,她一身轻快,笑的也更纯粹。 刘景煜喝完燕窝,一仰头,看到她的笑脸,神色微顿。 “你倒是没心没肺,过得滋润。”他瞪她一眼。 “正因为有皇上在前面挡着,臣妾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燕霁雪尝试着拍马屁。 也是想让皇上高兴。 他高兴了,她才能过得好,永安宫上下才能过得好,她家里也能过得好。 她最近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太死板教条,该说好话的时候得说。 “你跟谁学的这浑话?”刘景煜却不满,又瞪了她一眼。 燕霁雪挠挠头。 她今天没做什么呀,怎么处处碰壁? 刘景煜懒得理她,半靠在榻上,闭上眼假寐。 侧颜俊朗到让人看一眼都会心猿意马。 燕霁雪避开他那张脸,拿了一本书翻看。 看了几页,心跳平稳了。 “过几日朕生辰宴,你可想好送朕什么礼物?”冷不丁,他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燕霁雪顿时一僵。 皇帝的生辰宴,那肯定会大操大办。 怪不得最近几天都没人来找她麻烦,合着大家都满足了劲儿讨皇上欢心呢。 “臣妾送陛下古玩字画如何?” 她想起燕之鸿每次送礼都会从他的私藏中挑选名家名作,每一次效果都不错。 “你觉得,你的眼光能挑到什么好作品?”刘景煜慵懒的嘲讽。 “那送皇上玉器珠宝?” “朕是不是要召沈荣过来一趟?”刘景煜冷笑。 “为何?皇上哪里不舒服?”燕霁雪问。 “让沈荣为爱妃看看脑子。”刘景煜说完,站了起来,大高个子逼近她,一字一句道: “这几日,爱妃不要出门了,就待在宫里好好想一想要送朕什么礼物,收起你那些不着调的心思,朕要的礼物,必须是一份心意。” 说完大跨步离去。 燕霁雪犯了难。 她总不能送他一身衣服吧,亲手做的衣服倒是显得很有诚意,但她这舞刀弄枪的手,怎么捏的住绣花针啊? 还有,他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不让她出门。 “小姐,皇上怕是也听到了流言,但他还是偏向咱们这边的。”碧桃又一次猜中了。 燕霁雪点了点头,目露赞赏,“小桃,你家小姐觉得你越来越聪明了。” 碧桃笑的有点傻,“看样子,皇上很喜欢小姐。” “不要胡说。”燕霁雪很有自知之明,“皇上愿意来这儿,只是因为这儿清净。” 燕霁雪果真连着五六日没有出门。 她决定给刘景煜绣一双靴子。 碧桃拿着另外一双靴子,自己缝一针,就让她照着学一阵,打算绣祥云跟龙的图案。 几天下来,燕霁雪的手都要被扎成筛子了。 “小姐,还是休息休息吧。”松月都看不下去了。 这不是自虐么? “不行。”燕霁雪咬了咬牙,“靴子可是最简单的,必须绣完。” 皇上让她别出门,但是没让别人别来找她。 这天午后,司徒琳琅跟蒋月柔来了。 “姐姐貌似瘦了点。”司徒琳琅将燕霁雪打量一番,有点心疼,“这两日臣妾再多做点吃的,给姐姐补补身子。” 自从上次燕霁雪教她驭下之术之后,她就自动将自己划分到了永安宫的阵营。 “好呀,你有空可以过来,我们一起吃饭。”燕霁雪笑。 “真羡慕你们。”蒋月柔不合时宜的叹了口气,“入宫这么久,都没见过皇上几次。” 﨔 第三十六章 皇上怎么又生气了 这话说的,怎么带了点宫怨的感觉。 燕霁雪没有搭话,使了个眼色给玉蝶,让给大家上点好茶。 结果蒋月柔又来了一句:“瞧瞧这茶,可是顶好的雪山云雾,皇上新赏的吧,也就是皇上对雪妃非同一般,她才有这般待遇,我们宫里可没有这种好东西。” “没有吗,我怎么记得这茶是内务府按照份例送到每个宫里的,柔嫔应该去问问内务府那帮管事儿的,可不能在这儿发泄对皇上的不满啊。”燕霁雪不冷不热地怼了回去。 蒋月柔顿时脸色一僵,可只消片刻她又露出笑脸,意有所指地问:“雪妃娘娘,臣妾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燕霁雪的表情。 “不当讲。”燕霁雪丝毫没给面子,“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蒋月柔一噎,脸上的笑僵住了,却厚着脸皮道:“可是事关雪妃娘娘的名声,臣妾不吐不快。” 燕霁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他两个人也不说话,一个饮茶,一个吃点心。 蒋月柔道:“雪妃娘娘可知道,如今宫里内外已经流传出来一件事儿,说是雪妃娘娘在入宫之前,曾有过一段风月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都说雪妃娘娘表面上看着冰清玉洁,可是实际上早已经……” 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燕霁雪心里一阵膈应,膈应又恶心。 她也是真没想到,这个蒋月柔能蠢到这种地步。 “柔嫔可是皇上亲封的嫔,身份贵重,怎么也跟那些没意思的人一道信起这些空穴来风的蠢事了?”燕霁雪都懒得解释什么,只想着这个讨人厌的东西赶紧走,省得碍眼。 “可是娘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蒋月柔站了起来,“这件事关乎娘娘的名声,也事关皇上的颜面,皇上如今那般宠爱娘娘,要是知道此事,怕是会生气。” “你怀疑本宫不洁?”燕霁雪声音冷厉,“柔嫔,你可想好了,当真要污蔑本宫?” 蒋月柔脸色一变,没想到燕霁雪这般凌厉,突然就变了脸色。 她起身行礼,“嫔妾没有,嫔妾只是担心娘娘……” “既然你担心本宫,那不如帮本宫查查这些流言蜚语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如何?”燕霁雪冷笑。 蒋月柔一张脸瞬间变成酱菜色,“这个……嫔妾哪有那般能耐?” “你没有能耐替本宫查清流言,却有能耐捕风捉影,前来恶心本宫,柔嫔可真是好心。”燕霁雪说完,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本宫也就不久留各位了,玉蝶,送客。” 连司徒琳琅也被请了出去。 她一步三回头,撞上燕霁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也算稍微安定了些。 “娘娘,那个柔嫔怎么那么坏,天天搞事。”碧桃压低声音道:“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教训教训她?” “还不是时候,她也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咱们的事。”松月提醒。 还没等燕霁雪开口,玉蝶进来通传,说皇上来了。 燕霁雪起身相迎。 刘景煜摆了摆手,让殿内其他人都出去,而后上前坐在上首,用胳膊撑着桌面。 燕霁雪亲自给他上了茶水,“皇上喝杯茶。” 她现在心态真的很稳,虽然有时候看到刘景煜那张俊美的面孔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但她已经在无数次警告自己,淡定淡定,俊俏的容颜可以欣赏,沉静如水的心却不能有丝毫的波动。 “你还有心思喝茶?”刘景煜冷笑,“别人都笑话到你面前了,你还坐得住?” 燕霁雪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坐不住的,皇上,做人心态要好,天大的事拿下来,也要该吃吃,该喝喝。” 说话间,她还拿起一个核桃酥想放进嘴里。 却骤然发现,刘景煜脸色不好看。 他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在说,你就那么高兴? 燕霁雪愣了愣,又默默的把点心放了回去。 “皇上……这是,心情不好,前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刘景煜错开目光,“前朝的事,哪里比得上后宫让人烦闷。” 燕霁雪心想,当皇帝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毕竟整个国家的事都压在他身上了。 “那臣妾怎样才能让皇上开心?”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刘景煜也是一愣。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燕霁雪的瞳仁很黑,像一汪清澈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 他一直在想,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为何她的态度总是很奇怪。 “你想让朕高兴?”他挑眉。 燕霁雪点了点头,“整个后宫所有人都想让皇上高兴。” 刘景煜一噎,又瞪了她一眼,觉得她脑袋又不对劲了,真需要太医来给看看。 沉默。 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刘景煜似乎在等什么。 燕霁雪却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了。 她默默的想,果然伴君如伴虎。 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毕竟她见过她爹在军中发火的样子,有的人不长眼非要在这个时候往跟前凑,那就只能被狠狠撅一顿。 “你为何不语?”竟是刘景煜按捺不住,冷冷质问道。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讪讪道:“呃……那个……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霁雪!”刘景煜猛然站了起来,像是被气得狠了,直接两手叉腰走了两圈,“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燕霁雪后背一凉,呼吸一窒,突然想都没想来了一句:“回皇上的话,臣妾脑子里装的都是皇上!” 她可太机智了。 “呵!”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愤而离去。 燕霁雪赶紧恭送。 这天晚上,永安宫就被刘景煜身边的几个太监给封了,说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娘娘,皇上怎么又生气了?”碧桃从外面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太监回来,有些不解,“娘娘今天说错了话?” “兴许吧。”燕霁雪耷拉着脑袋,“这靴子怎么这么难绣,不对,是这靴子上的龙纹太难绣了,能不能换一种啊!” 﨔 第三十七章 污蔑 碧桃很残忍的摇了摇头,“不行噢小姐,皇上可是真龙天子,衣服上的花纹都是空。” “所以他今天为什么生气?”燕霁雪茫然地抬起头,无奈了。 “他都说了什么,娘娘您跟我们说仔细点。”碧桃有点着急。 燕霁雪自然信得过她们,就把今天发生在殿内的一点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两个丫头都在沉默。 燕霁雪却在想,接下来永安宫怕是不会太好过。 “有没有可能,皇上今天过来,也是给了咱们一次机会,想让娘娘跟他解释一下最近流言蜚语的事。”碧桃若有所思地说。 燕霁雪一口茶水差点把自己呛住,“不能吧,他来的时候就不高兴,本宫要是说起那桩子事,岂不是火上浇油?” 碧桃摇了摇头,“皇上说,您还能坐得住,不就说明他是为了您的事来的,你们谈话期间,他还有一段停顿,不是就在等您开口解释,结果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故而恼怒。” 燕霁雪还是不敢相信会是因为这种事。 皇上是各种忙碌的人啊。 操劳国家大事都操劳不完呢,怎么会关注一个妃子的流言蜚语? “不解释,也是错吗?”燕霁雪低下头,有些茫然。 她怎么感觉,之前跟萧卿尘那一段所谓的感情,并没有教会她任何事。 如今在男女之事上,她竟丝毫不通,还总是弄巧成拙,把自己处于被动境地。 果然,跟不好的人纠缠,没什么好下场。 “不解释,就说明您心里没有皇上。”碧桃沉默片刻,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因为您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整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本宫这样,不是更表明已经不心虚,行的端坐的正。”燕霁雪两手一摊,“胸怀坦荡也是错吗?” 碧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娘还是再好好想想,大后天就是皇上的生辰宴了,到时候我们可要抓住这个机会,重新赢得皇上的心。” …… 是夜,燕霁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在想,如果碧桃今天的那番论断是正确的,岂不是说明,刘景煜对她存了几分期待,几分情意? 燕霁雪挺有自知之明,她一直觉得,皇上不会把心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可结合此前种种,她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于他而言,似乎有那么几分特殊。 莫名其妙的,她的脸又烧起来了。 她赶紧起床,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还练了一会儿剑,整得满头大汗。 幸好,把心里那点迤逦压了下去。 很快到了刘景煜生辰这天。 燕霁雪亲手绣的那双鞋子总算可以见天日了,她准备了一个挺精致的锦盒,拜托守门的太监把东西送了出去。 可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永安宫的门开了。 燕霁雪本来还以为是她的真诚感动了刘景煜,要把她放出去了。 可没想到,来的人是雁鸣,他脸色并不好看,是来宣旨,让燕霁雪前往宜华殿。 “雁侍卫,你可知发生了什么,本宫又惹怒皇上了?”燕霁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 雁鸣没咳嗽一声,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娘娘好端端的,绣什么鞋呀。” 这话信息含量很高。 看样子是送出去的那双鞋出了问题。 燕霁雪大脑极速运转,猜到了很多种可能。 不知不觉,她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宜华殿,众妃分坐皇帝两旁,荣太后坐在皇帝侧边,地位尊崇。 司徒琳琅担忧地看着燕霁雪,欲言又止的。 蒋月柔直勾勾盯着她,眼里的幸灾乐祸都快压不住了。 其他人也各有情绪,但这会儿大家都很安静,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燕霁雪恭敬的行了个礼。 荣太后冷笑,“雪妃,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皇上!” 燕霁雪一脸懵,抬起头来,“什么?您说臣妾干了什么?” 她行刺皇上? 别人敢说她都不敢信,她是吃多了撑得慌,嫌命太长,还是嫌家里人过得太舒服? “太后,兴许雪妃娘娘只是粗心大意罢了,才没发现暗藏在靴筒里的针,竟无意间伤了皇上。”蒋月柔露出谄媚的笑。 看似在为燕霁雪开脱,实际上重新强调了一遍事实,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用针刺伤了刘景煜。 燕霁雪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她这靴子是昨天晚上就已经绣完了的,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为保险起见,还让两个丫头检查了一遍,怎么可能藏着针? “哀家看,雪妃分明就是不满皇上多次禁她的足,这才心存不满,蓄意报复。”荣太后冷笑。 “臣妾没有。”燕霁雪又跪了下去,“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若有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定让臣妾的父亲大哥死在战场回不来,让臣妾的妹妹嫁不出去,弟弟娶不到媳妇!” 好家伙! 在坐一帮人都惊了。 她竟发这样毒辣的誓。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荣太后继续冷笑,“为了脱罪,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来人呐,把这个不安好心的东西给我打入……” “母后。”千钧一发之际,刘景煜开了口,“既然她说自己冤枉,不妨再给她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蒋月柔都快气疯了。 要不是皇上那句话说的太及时,燕霁雪那贱人这会儿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皇上,太后,臣妾可否看一看臣妾的靴子。”燕霁雪道。 “就这丑东西,还有脸绣来给朕?”刘景煜将靴子丢回锦盒,让雁鸣拿给她。 燕霁雪有点委屈,“皇上,臣妾自幼拿的是刀剑而非针线,臣妾为了绣鞋子上的龙纹,熬了好几个大夜呢。” 她之前也送过萧卿尘亲手绣的帕子,当时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拿针线,其艰难程度比这一次还难几百倍。 她仍旧记得萧卿尘当时复杂的眼神儿,当初她以为他接纳了她的心意,现在想想,他明明就是嫌弃,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这一次,她又被嫌弃了。 燕霁雪心里很不爽。 “借口。”刘景煜拿话刺她,“还是想想如何解释那针!” 﨔 第三十八章 更大的阴谋 燕霁雪不说话了。 她直接将鞋帮子翻了下去,果然看到一根尖锐的绣花针。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端倪。 “回禀皇上,这针不是臣妾的。”她声音小了一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敢看上面那个人的眼睛。 荣太后敏锐地抓住她的忐忑与不安,冷然道:“既不是你,为何如此心虚!” 燕霁雪脸挺红,耳朵尖都红了。 心虚能是这个样子吗? “皇上,臣妾可否,只对您一个人解释。”燕霁雪迟疑的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刘景煜一眼。 “不行!”荣太后一脸不耐烦:“要么现在就解释,要么哀家就让人将你打入天牢,慢慢调查。” 燕霁雪无奈了,只好道:“回禀皇上,太后,臣妾力气大,绣鞋的时候,每一根针都被臣妾捏得变形了,这针明显是新的,如何能是臣妾的?” 几句话出来,燕霁雪几乎都能想到周围那些嫔妃笑话她的眼神儿。 她还感受到一道热辣的目光,就在她身上盯着。 “皇上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臣妾的永安宫,看一看臣妾所用的针就好。”她又补充了一句。 罢了,反正该丢的人都已经丢过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清白要紧。 “来人。”刘景煜意味深长地命令:“去雪妃宫中去针。” 雁鸣亲自去了一趟,带回来的五六根针果然都跟鞋里藏的那一根不同。 刘景煜将那针拿起来瞧了瞧,唇角似乎抽了抽。 试问哪个妃子能力气大到把针都捏歪,而且还歪了三段。 荣太后也拿起一根,仔细对比,发现的确不同。 “那也不能证明这鞋里藏的针就不是你的,未尝不可能是你自作聪明,私自换了针。”她道。 燕霁雪无奈,“太后,臣妾几日前从尚服局领的针线与布料都是有定数的,您可以派人前去问问,臣妾统共领了几根针。 还有,这鞋里藏的针,跟臣妾所用的针不是一个大小粗细,皇上跟太后可以让尚服局的人来对比一下。” “若想害人,有的是办法,谁知道你不是居心叵测,想尽各种办法?”荣太后有些恼怒。 燕霁雪不卑不亢地回应:“太后娘娘,臣妾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拿身家性命去作死,何况臣妾就算要刺杀皇上,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明显愚蠢的方法,皇上但凡出事,臣妾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你不过是仗着皇帝宠爱,不会重罚,故而无所忌惮。” “太后娘娘。”燕霁雪实在已经无语了,“还有一个最直接的证据您还没发现。” 她道:“污蔑臣妾那人,为了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因此拆掉了臣妾绣的几针,续上了她绣的,但是臣妾的针法粗糙,这个人的针法却细腻,她虽然故意绣的粗陋了不少,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差距,只要仔细对比,就能发现……” “好了。”这时,刘景煜清冷的声音传来,“自己学艺不精,还好意思出来献丑,朕就没见过这么上不得台面的绣工。” 说话间,他还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 燕霁雪跪在那儿,还是很尴尬,如坐针毡的。 “那就滚吧,继续回去思过。”荣太后气得都有些牙痒痒。 燕霁雪却道:“且慢。” 她看向刘景煜,目光严肃起来,“皇上,还请派人检查那针,看看是否有毒。” “什么?”刘景煜眉头一拧,“你这话什么意思。” “臣妾怕设计陷害臣妾的人,有更大的阴谋。”燕霁雪眸色冷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景煜立刻传了太医院判,陈子行。 陈子行是刘景煜的专属御医,其能耐比太医院其他人都厉害。 只见他接过那针,放进自己调制的各种液体里,逐一进行试验。 没想到在一个银色小瓶子试验时,那针的针尖突然变成了黑色! 真的有毒。 “启禀皇上,这针尖确实有毒,请容臣下为皇上检查御体。”陈子行声音微微含着焦急。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大惊失色,就连燕霁雪也不自觉皱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蒋月柔跟徐兰芝两人对视一眼,那脸上的惊讶不像是假的。 许贵妃急得站了起来,却又坐了回去,良妃同样露出担忧之色,直勾勾盯着陈子行。 司徒琳琅吓得面无人色,坐在那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挺正常。 唯独坐在太后身边的刘婉心,低着头,缴着帕子,让人看不清其脸上表情。 燕霁雪多留意了两眼,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陈子行为刘景煜把了脉,发觉他中毒并不深,只需用针灸替他排解即可。 “查,给我彻查!”荣太后一脸恼怒,“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帝!” 这件事交到了雁鸣手里。 其他妃嫔都各自回宫,在事情有个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燕霁雪也回了永安宫,沉思许久,依旧想不通会是谁那么神经,敢谋害皇上。 但其实她也比谁都清楚,那人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害她,如果今天不是她自证清白,恐怕不仅她要被杀,就连她的家人也会下天牢。 夜里,燕霁雪被雁鸣带去了重华宫。 刘景煜身上的毒已经被解,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皇上,怎么样了,查清楚了吗?”燕霁雪问。 刘景煜睁开眼睛,看到她眼底的担忧,“依你之见,会是谁做的这件事。” 燕霁雪沉声道:“臣妾自入宫以来,只跟柔嫔还有长宁郡主起过冲突,除此之外,就是太后不喜臣妾,但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倒是实诚。”刘景煜这话,不知道是夸她还是贬损。 “雪妃娘娘,嫌疑人已经抓到。”雁鸣道:“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名叫德全,只要他经手了您绣的那双鞋。” “你是说,长宁郡主?”燕霁雪同样疑惑,“可是她就算有心,也只是教训一下臣妾,让臣妾难以在后宫立足,绝对不会,也不敢在针尖上淬毒来谋害皇上啊。” “没错!”殿内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道纤瘦的身影,“她说的没错!” 﨔 第三十九章 皇上在生气 竟是刘婉心。 她面色惨白,哪里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被抽了魂儿的可怜虫。 她朝着刘景煜跪了下来,大声道:“皇帝哥哥,婉心只是让丫头檀儿收买了德胜,在鞋里藏针,让燕霁雪失宠而已,婉心就算再有一百个胆子,也做不出那种弑君之事啊,婉心的身家性命、安王府的所有人,都捏在皇上手里,婉心怎么敢……” 她边说边哭,不像样子。 她的丫头檀儿还有德胜也从屏风后出来,哭着跪了下来。 “小姐,小姐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都是奉命行事,哪里敢在针尖下毒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檀儿已经吓坏了,一张脸紧绷着,泪流满面。 德胜也不比她好多少,同样替自己求情,“皇上,皇上饶命,都怪奴才贪财,奴才不该收下她的银两,奴才知错了……” 一边说一边自扇巴掌,一张脸都红肿不堪。 “够了!”刘景煜一句话出口,所有人噤若寒蝉。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认罪。”他满眼失望,看了刘婉心一眼,“分明就是你恶意陷害,还不承认。” 刘婉心脸色惨白,“噗通”跪了下来,磕头道: “皇上,婉心知错,婉心不该朝她下手,可是婉心也只是想教训她,婉心不敢对皇上下手的呀……是不是这女人故意陷害婉心? 她今天触碰过那针,趁人不备在上面涂抹毒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恶毒?”燕霁雪冷冷一笑,“长宁郡主,今日之事,源头本就在你,你该好好查一查你的奴婢檀儿,究竟什么来头了。” 刘婉心猛的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檀儿。 后者疯狂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嘴里却突然溢出一口血来,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刘婉心吓得半死,急忙上前,想把檀儿扶起来,后者却扒拉着她的胳膊,用尽全力来了一句:“奴婢,都是奉小姐的命令……” 檀儿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刘婉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檀儿,竟然直接死在了她的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过是……不过是……想教训一下燕霁雪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她茫然无措,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燕霁雪目光也格外复杂。 这个檀儿竟然死了。 死无对证。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刘婉心或者安王府的手段啊。 “刘婉心,你好大的胆子!”刘景煜冷冷一笑,“来人呐,宣安王进宫。” 刘婉心猛的一惊,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不,皇上,这件事都是婉心一个人的错,还望皇上不要牵连婉心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不知情……” 刘景煜一把甩开她,却拉着燕霁雪出了殿门。 他的脚步很大,燕霁雪几乎跟不上,但即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燕霁雪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了。 “对不起啊皇上,臣妾也成了这件事中的一环,如果皇上真有什么好歹,臣妾也难辞其咎。”她小心翼翼的道歉。 刘景煜冷哼一声,“你还知道。” 燕霁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像其他宫妃善于打扮,身上的缎子并不鲜亮,素的厉害,头上也只簪了一根水头不错的簪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碧桃强烈给她戴上的玉耳环,所以整个人英气之余,还有几分素净雅致。 此刻她站在廊下,低着头一脸心虚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刘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女人倒也不算太笨,尚且可以自保,难怪不需要朕的庇护。” 这话?! 燕霁雪大脑飞快运转。 赶紧道:“皇上胡说,臣妾怎么不需要皇上庇护,今日要不是皇上给了臣妾自证清白的机会,臣妾怕是早已经被打入天牢了,臣妾现在想想,心口都发慌。” 她想明白了。 那天碧桃说的对。 这个问题很是复杂,碧桃的意思是,她不解释自己的从前,换句话说就是不需要并且不在乎皇上,皇上给了她机会,她也不珍惜。 转而言之,那就是不需要皇上的庇护。 所以皇上在生气。 “呵。”刘景煜两手背在身后,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燕霁雪讪讪一笑,“皇上,臣妾还得多谢皇上呢,臣妾愚钝,真不知道皇上生气了,皇上能不能看在臣妾尽心为皇上准备生日贺礼的份儿上,原谅臣妾?” 刘景煜差点笑出来。 “就你那三脚猫的绣工,怕是连最低等的绣娘也比不上,朕能穿在脚上么?”他这明显是赤裸裸的嘲笑。 燕霁雪面子上挂不住,尴尬了一下,又道: “那能不能,绣个锦囊什么的,臣妾可以把花样画小一点儿,绣得再精细些,或者,臣妾为皇上做一件寝衣,皇上只在夜里穿,就不会被人……” “这个可以。”刘景煜也算给她面子,“给你一个月,慢慢绣。” 燕霁雪急忙应下。 刘景煜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雁鸣已经来通报,安王到了。 他又在等什么? 燕霁雪眼观鼻鼻观心,忽然就懂了。 小心道:“皇上,关于宫中流言蜚语的事……” “怎么?”刘景煜转过来,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有何解释?” 燕霁雪直接开口:“臣妾入宫之前,的确跟萧卿尘有过一段,该曾想过跟他定亲,但没想到他欺骗臣妾,背叛了臣妾,臣妾自然不会原谅,早已与他彻底断绝往来。” 她怕刘景煜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臣妾既然选择入宫,就已经打定主意斩断前尘,将心里的那点思绪全然放下,绝不会有二心,还望皇上明鉴。” 刘景煜没有说话,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当真放下了?”许久,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愣了一下,认真地点头,“没错。” “所以你对朕……” “臣妾敬仰皇上,一心顺服,如若皇上不弃,臣妾愿一生侍奉皇上左右。” 﨔 第四十章 你不要命了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许是她的话哄了刘景煜开心,她前脚刚回宫里,后脚他的赏赐就下来了。 他给了指派了两个绣娘当丫头,还送了她五个玉簪,不少孤本书籍,她的禁足自然也解了。 此刻,燕霁雪正坐在廊下荡秋千,望着虚空发呆。 她越来越感觉,刘景煜对她态度暧昧。 不然的话,她为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让他开心,他就赏她那么多她喜欢的东西。 可她对他呢? 燕霁雪不敢再往下想。 她猛然起身,对松月道:“你去,拿本宫的鞭子来,我们两个好好练练拳脚。” 一番酣畅淋漓下来,她心里那点无谓的奢望,总算压了下去。 燕之鸿以及家人对她的期盼就是安稳度日,不求她为家里带来什么富贵。 她却想的是,她要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为家里谋点利益,但这些的前提是,她不能对皇上动情。 毕竟这里是后宫。 皇上以后会有无数个女人,但爱是自私的,她若爱他,定会在无限的嫉妒痛苦中面目全非,变成连她自己都不能掌控的样子。 燕霁雪决定吾日三省吾身,万万不可生出妄念。 第二天早上,司徒琳琅带着丫头过来看她,又给她带了吃的。 “娘娘幸好没事,这一次可把臣妾吓坏了。”司徒琳琅抹了一把眼泪,“都怪臣妾无能,帮不了娘娘,只能做点点心聊表心意。” 燕霁雪将点心分给碧桃还有松月,“没关系啊,你这手艺真不错,赶明儿可以给皇上送一些,他一定龙颜大悦。” 司徒琳琅有点忸怩,“还是不要了,臣妾这等拙劣的手艺,哪里能入得了皇上的眼,也就只有姐姐不嫌弃臣妾罢了。” 燕霁雪叹了口气,“琳琅,你既然已经进了宫,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胆小了,以后有人欺负你该怎么办呢。” 司徒琳琅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臣妾有姐姐呢,而且臣妾谨小慎微,从不惹事,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燕霁雪无奈,却也知道一个人的脾气秉性绝对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 “对了,妹妹听说,安王被皇上下令闭门思过半个月,还被收走了职权,长宁郡主也被带了回去。 现在宫里人人都在说,雪妃娘娘才是皇上的心头爱,假以时日定能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她笑着道。 燕霁雪眉头微蹙。 这又是哪门子的流言蜚语,怎么总是不放过她? “实话告诉你,本宫还没有侍寝过,何来母凭子贵?”燕霁雪毫不避讳,“琳琅,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 司徒琳琅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惊愕,“什么,姐姐你还没有侍寝,可是据我所知,其他人也都没有侍寝,她们都以为皇上天天来姐姐这里,是专宠姐姐,分走了其他人的宠爱呢。” 燕霁雪朝她招了招手,“别激动,坐下说话。” 司徒琳琅咕哝着:“怎么会这样,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他已经弱冠之年,都还没有孩子……” “住口!”燕霁雪急声喝道:“司徒琳琅,你是不要命了?!” 司徒琳琅吓了一跳,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妹妹口无遮拦,还望姐姐恕罪。” 燕霁雪恨铁不成钢,“你这话只能在我这儿说说,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说,她们能饶了你吗?” “妹妹知错了……”司徒琳琅都要哭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 燕霁雪也在想,该不会真的是司徒琳琅说的那样,刘景煜有什么隐疾,或者说,他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能跟妃子行房? 他在当太子的时候,可是娶了一名太子妃,许贵妃还有良妃两个侧妃的,只不过太子妃申氏结婚不到一年就逝世了。 难不成这几年,他都没有…… 应该不可能。 燕霁雪宁愿相信是他不喜欢新晋的这几个嫔妃,包括她自己。 司徒琳琅临走之前答应燕霁雪,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燕霁雪默认了,她现在不明白刘景煜的真实想法,想着还是按兵不动先。 可没想到第二天,许贵妃竟然来了永安宫,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宫女太监。 许贵妃长得明艳大气,一双眼睛圆杏一样,脸上含笑,很容易相处的样子。 她带了不少补品给燕霁雪,还带了一名太医,说要帮燕霁雪把个平安脉。 这一举动是何意思? “多谢贵妃娘娘好意,臣妾身体康健,就不浪费郑太医的时间了。”她道。 许贵妃却道:“雪妃也进宫一月有余,皇上日日来此,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了身孕么?” 好直接。 竟是来打探消息的。 看样子,这个许贵妃也有点着急了。 燕霁雪听了这话,便伸出手给郑太医瞧。 许贵妃脸色微微变了变,似是有些紧张。 谁能不紧张呢。 这宫里谁要是能生下皇上的长子或者长女,那可都是万千恩宠加于一身。 可没一会儿,郑太医爽朗一笑,“雪妃娘娘脉象有力,气血充沛,的确十分康健,许是再得一份机缘,才能怀上龙嗣啊。” 许贵妃也明显松了口气。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是臣妾福薄了,臣妾倒是羡慕贵妃娘娘与良妃,能早几年陪伴陛下身侧,臣妾也祝愿贵妃娘娘能早日诞下龙嗣。” 说话间,她的目光一直注意着许贵妃。 后者脸色似乎微微一僵,一抹黯然划过眼底,“但愿吧。” 自从王府时与皇上有过几回,不,自从先太子妃洛云春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跟皇上发生过什么,每一次他召她侍寝,她都充满希冀,甚至提前喝下有助于怀孕的药物。 可是每一次,她都失望而归,他根本不愿碰她。 她还曾问过,是不是她让他厌恶。 皇上却说,这跟她没有关系,是他不想。 日子久了,许贵妃也就不想了,毕竟他身边只有她跟良妃,良妃又是个病秧子,满宫里只有她许娴贞地位尊崇。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燕霁雪。 许贵妃走后,燕霁雪瞬间安静下来。 刚刚,许贵妃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她也没有怎么跟刘景煜圆房。 﨔 第四十一章 我们需要你 所以,究竟怎么回事? “在想什么?”一道修长人影忽然在她面前站住脚,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燕霁雪这才缓过神来,“皇上怎么来了?” 这青天白日的,他不应该在处理政务吗? “爱妃不愿朕来?”刘景煜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燕霁雪赶忙问:“皇上可曾用过午膳?” 刘景煜冷哼:“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饭,你倒是天天过得有滋有味儿。” 他扫了一眼她在院子里开辟出来的练功场,上面还建了个简单的武器架。 只不过上面那些刀剑长枪都是木头做的,只有一条鞭子是燕之鸿给她的,是真的。 “哪个宫嫔像你一样整天练武整天荡秋千?”刘景煜好像气笑了,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院里紫藤花架下的秋千。 燕霁雪真的有点尴尬了。 皇帝整天日理万机的,怕是连饭都吃不好,她可倒好,把日子过得这么舒坦。 不要命了。 “皇上要不要试试臣妾的秋千,还不错。”她讪讪笑了笑,邀请道:“臣妾力气大,可以推您。” 刘景煜迟疑了。 燕霁雪二话不说,推着他往秋千跟前走。 刘景煜半推半就坐了下来,两手抓住从花架上垂下来的绳子。 “皇上,您准备好了吗?臣妾要退了。”燕霁雪干脆脱掉外衣,丢给碧桃。 碧桃有点担心,用口型说:“一定要轻一点推!” 燕霁雪没搭理这个多管闲事的小丫头。 心想,她能这么不小心吗? 然而…… 她用了点力。 刘景煜都没来得及出声,就踉跄着扑了前去,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怕是得摔个狗吃屎。 但他的手还是被地面擦伤了,留下了血迹。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完蛋了!!! “皇上,皇上……”她赶紧扑过去,跪在地上要把他扶起来。 天知道此时此刻刘景煜在想什么。 他那张脸黑的令人发指。 他强忍着怒火转头看了燕霁雪一眼,眼神儿锋利得要把燕霁雪劈成几瓣。 “臣妾知错了。”燕霁雪不敢跟他对视,跪趴在地上求饶,“臣妾再也不那么做了。” 她的力气真的有点大。 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也都跪了下去,谁也不敢抬头。 谁抬头就是想被诛九族。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 他做了个让人惊讶的决定。 他将陈子行召了过来。 陈子行看到他手上的擦伤,急忙上前,从药箱里拿出药棉,“皇上这是怎么了?” “去给她看!”刘景煜眼风撇向燕霁雪。 他单手撑着膝盖,整个人身上杀气腾腾,却又无端多了几分无奈。 燕霁雪死死低着头,如芒在背。 陈子行提着他的药箱走了过来。 “雪妃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他很贴心地问了一句。 但他一眼看过去,燕霁雪脸颊红润,乌发如云,身材健硕,哪里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给她查查脑子。”刘景煜冷喝。 燕霁雪肩膀缩成一团,头都低到了地上。 陈子行这才反应过来,刘景煜这是生气了。 但他还是谨遵皇命,低声道:“娘娘请伸出手来。” 燕霁雪当然不能伸出去。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就完了。 她跪行过去,扯了扯刘景煜的袍角,“皇上,行行好吧,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皇上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要是真被把脉开方,怕是要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她都快哭了。 活了这十七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你还知道脸面,你还有脸面吗?”刘景煜一把扯开自己的袍,瞪了她一眼。 燕霁雪又跪了下去,哀求不止。 可这时,刘景煜忽然倒了下去,直接倒在她肩膀,她反应迅速,赶紧将他接住,“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陈子行疾步上前,一把拽开燕霁雪,并对门外的雁鸣说:“封锁永安宫!” 燕霁雪也被推出寝殿外。 她就跟雁鸣一起在外面等候。 “皇上这是怎么了?”她忧心忡忡,问雁鸣:“是不是因为我,我把他推伤了,亦或者,我引发了他什么旧疾?” 雁鸣面色紧绷,同样十分担忧,却并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陈子行突然打开门,将雁鸣叫了进去。 “皇上怎么样?”燕霁雪飞速趴到门缝看了一眼,结果竟看到刘景煜光着上身在榻上坐着,唇角溢出一抹黑血。 “出去!”陈子行怒喝一声,将燕霁雪大力推了出去。 他竟是个有内力的,燕霁雪没有防备,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从台阶上坠下去,幸好松月及时将她扶住。 “到底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刘景煜,比她想象之中还要神秘。 殿内。 雁鸣接力为刘景煜输送内力,可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内力跟陈子行的一样,太过于雄浑厚重,此时此刻的刘景煜根本扛不住。 “皇上脉象紊乱,都怪那针尖毒,诱发了他体内沉积的……” “现在怎么解决?”雁鸣声音都在颤抖,“解药呢,之前制的解药没有了吗?” 陈子行脸色难堪,“所需的药材不够了,特别是那味药引,已经送出信去寻找,但直到现在还没消息,为今之计,只能找内力相对弱一些的人来为陛下输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雁鸣急得团团转,“可是这深宫里,到哪儿去找一个有内力的女……”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眼前一亮,看向陈子行。 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两双眼睛慢慢看向门口方向。 雪妃。 “可是皇上说过,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谁也不能告诉,谁知道了就杀了谁。”雁鸣声音低沉,拿不定主意。 陈子行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皇上要紧,大不了等皇上醒来,直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雁鸣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不忍,但还是压了下去。 什么都比不过皇上的身体! 门开了。 燕霁雪急忙上前,“皇上他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她满眼都是担忧。 雁鸣低声道:“雪妃娘娘请进来吧,我们需要你。” 﨔 第四十二章 皇上这是怎么了 燕霁雪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她的心也是一沉。 后背隐隐发凉。 殿内,刘景煜坐在榻上,唇角的血迹依旧明显,一张脸惨白得让人心疼。 “皇上这是怎么了?”燕霁雪声音有点紧张,含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 雁鸣看了一眼陈子行,低声道: “皇上他中了毒,需要人输入内力为他护住心脉,抵抗体内乱窜的毒素,而我们两个的内力太过雄浑厚重,他无法承受,所以需要雪妃娘娘。” 他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燕霁雪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燕霁雪也很清楚,她没有退路。 “事成之后,你们会杀了我吗?”她问。 雁鸣跟陈子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燕霁雪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那一点。 看来这女人比他们想象之中更加不简单。 “我们说不准。”陈子行如实回答:“一切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我知道了。”燕霁雪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我需要怎么做,就是像疗伤那样输送内力吗?” “雪妃娘娘需要脱掉衣衫……”陈子行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两个在门外守着,有任何事……我们,会先让娘娘的婢女进去查看。” 燕霁雪没有迟疑,“我明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陈子行似乎有些不放心,更没想到燕霁雪这么干脆利落就答应了。 “雪妃娘娘,陛下的伤势非同小可,输送的过程中可千万不能中断,而且不能分心,否则的话,你们两个都有生命危险,这件事事关陛下的安危,您一定要……” “我知道。”燕霁雪转头,直勾勾盯着面前人,眼底划过一抹不耐。 “陈太医,你们若是不相信我,可以不来找我。”她道。 两人终于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燕霁雪将床榻上的纱帘放了下来,遮住刘景煜光裸着上身的躯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救得还是皇上。”她自言自语:“我一定可以!” 华丽的宫装一层层褪下。 露出年轻娇艳的躯体。 燕霁雪是个练武之人,身材紧致有型,散发着健康的美感。 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孩子,直接盘着腿在刘景煜面前坐下,抓住他的两只手,与自己掌心相对,而后闭上眼睛。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无法集中自己的思想,眼前总是浮现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以及两人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真没想到,两人已经相处了将近两个月。 他怎么会中了毒,难道这种毒就是他没办法跟宫妃圆房的重要原因? 燕霁雪跟随父亲在北疆的时候,曾经遇到蛮夷的敌人采用下毒的方法来退敌,那种毒药侵入人体之后,人的五脏六腑会慢慢枯萎,并且无法诞育子嗣。 她在想,刘景煜中的毒,是不是就是那一种,或者跟它类似? 不,不能这样! 不能集中注意力,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将脑子里面所有杂念全抛之脑后。 可下一秒,她眼前又浮现出刘景煜吐血晕倒的那一幕。 原本五分的担忧此时此刻已经进展到十分! “燕霁雪!”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强烈的痛感夹杂着血腥味,令她终于找回几分清醒与理智。 她沉了沉心思,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她也曾像现在这样为别人输过内力,只不过当时是在战场后方。 父亲的军师曲良俦为了救她被流箭所伤,几乎从肩膀穿透,战场条件简陋,他命悬一线。 实在没有办法了,她豁出去了,便强行为他输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勉强撑到军医找来,给他喂药。 只不过当时那么多人,她并没有脱掉衣服,影响了点效果,以至于后来曲良俦落下了病根儿,多年不见好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屋内落针可闻。 燕霁雪聚精会神,全身心投入。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渐渐的,有些呼吸急促,心口一阵阵的难受,像吐血却吐不出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 不能这样,必须坚持!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实在支撑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意识逐渐消散,却仍保持着端坐在床上那个举动。 救人,似乎成了她此时的执念。 “怎么还没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雁鸣急声道。 陈子行脸色更是不好看,好几次都想冲进去一探究竟,可是想起里面的人…… 陈子行一张脸倏然涨得通红,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竟敢肖想雪妃娘娘! 他简直疯了。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松月咬着牙道。 雁鸣摇了摇头,“我相信雪妃娘娘。” 与此同时。 刘景煜被外面的一点声音惊醒,悠悠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赤裸的胴体! 他顿时脸色一僵,下意识闭上眼睛,面红耳赤。 可他又隐约记得,面前这人是他的雪妃,并且,她吐了血,脸色惨白! 刘景煜挣扎了一瞬,睁开眼睛,转头替她披上毯子,将她平放在床上。 她是为了救他,伤到了自己? 刘景煜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脉息稳定了好多,这一定是燕霁雪的功劳。 可是…… 刘景煜目光忽然变得冷沉刺骨。 他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碧桃跟松月赶紧进了房间,帮燕霁雪穿好衣服。 陈子行进去给燕霁雪把脉开方。 “皇上,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雁鸣紧张地问。 刘景煜却道:“你们告诉了她真相?” 雁鸣急忙跪下请罪,“请皇上恕罪,当时事发突然,奴才也是没有办法,奴才愿以性命相抵。” 刘景煜半天不发一言。 许久,他才道:“你觉得,她会跟朕一条心吗?” 他的声音苍凉幽远。 二十出头的人,此时此刻却仿佛七旬老翁一般苍老。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才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感觉到饿了。 “碧桃……”她嗓音嘶哑:“给我拿点吃的,好饿。” 她都忘了怎样称呼才合乎规范。 﨔 第四十三章 她毕竟救了他一命 门被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刘景煜亲手端着一碗参汤,旁边还放着一些点心。 “朕扶你起来。”他道。 燕霁雪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结果因为太虚了,弹到一半又瘫了下去,还磕到了脑袋,挺疼的。 最关键的是,脑子很晕,晕的不像话,都有点恶心想吐。 “怎么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着急,“让陈子行进来给你看看?” 燕霁雪连忙摆手,清了清嗓子里的痰,“皇上,您没事了吧?” 刘景煜沉默了一瞬,抿唇,摇了摇头,“朕已无大碍,这次多亏了爱妃。” 燕霁雪松了口气,“皇上没事就好,这样臣妾也就放心了。” 一阵沉默。 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声音打破沉默。 刘景煜默默地将参汤跟点心端到她跟前,“吃点。” 燕霁雪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接了过来,一口气把汤喝完了,又给嘴里塞了几块点心,结果吃的太快,差点把自己呛住,一口点心喷出来半口。 实在不雅观! 她欲哭无泪。 “对不起啊皇上,臣妾有点冒失了,都怪臣妾当时学规矩的时候没有打稳基础,臣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天! 谁家妃子像她这样的。 她当初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刺激到,一怒之下进宫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现在这种尴尬? “无妨?”刘景煜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粗鲁,慢条斯理地拍掉身上的点心渣子,“爱妃没有呛到就好。” 燕霁雪没有吃饱,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忽然想到了几个时辰之前,陈子行说的那几句话。 她极有可能会被杀掉,因为她好死不死知道了皇上的秘密。 燕霁雪一阵心痛。 脑子里浮现出燕之鸿的面孔。 还有家里其他人。 “你在想什么?”刘景煜蹙眉。 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皇上,臣妾想吃肉,大口吃肉的那种,臣妾想当饱死鬼。” 他们在北疆的时候,每一次作战之前,都会吃到一顿肉。 那种加了好多调味料的肉整整会炖个一天一夜,飘出来的香味儿在整个军营弥漫,哪怕是敌方的俘虏闻了些香味儿,都会立刻吐露对方最深的秘密。 燕霁雪很想那一口肉。 “你说什么?”刘景煜脸色沉了下来。 燕霁雪苦涩一笑,“皇上不必试探臣妾,臣妾知道了您的秘密,您一定不会留下臣妾,臣妾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一顿肉,如果您还念着臣妾救了您一条命,可不可以让臣妾再见家人最后一面?” 刘景煜没有说话。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望着窗户的方向发呆。 像是在想,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召进宫来当妃子。 燕霁雪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安安静静等着。 等着等着,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碧桃端着一个脸一样的大盆走了进来。 燕霁雪闻到了香味儿。 肉香味! 她眼睛一亮。 “娘娘,这肉炖了两个时辰的,是皇上特意命奴婢炖的,奴婢为您盛一碗吧。”碧桃小心翼翼的说。 这个小丫头很怕刘景煜。 她端着肉的手都在颤抖,几乎不敢抬头。 “不用盛。”刘景煜道:“直接给她放到小桌上,她端盆吃。” 燕霁雪脸色一红,“倒也不必这般。” 碧桃退了出去。 燕霁雪心无旁骛吃起了肉。 这肉太香了,软而不肥,油而不腻,一口下去满满的都是肉香,她亏空的那点内力与气血,仿佛这一盆肉下去就全都能补上来。 碧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在想,这一顿一定要多吃点,以后…… 她很有可能不会再有以后了。 “那么好吃?”刘景煜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吃的这么香,吃的这么急。 他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慢点吃,急什么,没人跟你抢。” 燕霁雪忽然顿住,疯狂咳嗽起来,眼看着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刘景煜立刻让陈子行进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陈子行依旧背着他的药箱,仿佛随时待命,但是看到燕霁雪这痛苦的样子,他还是有些震惊。 难道皇上已经动手了? 他看向刘景煜,目光含着狐疑。 既然已经动手了,还叫他进来干什么? “给她看看怎么回事?”刘景煜很没好气。 陈子行赶紧给她摸脉。 脉象不稳,内息紊乱,呼吸急促,脸红心跳。 这是得了急病的症状。 但是又不像。 突然,松月从外面冲了进来。 看了燕霁雪一眼,就立刻将她抱了下来,然后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将她用力抛了起来。 一下,两下! 陈子行跟刘景煜都很不解。 直到一根骨头从燕霁雪喉咙里喷了出去。 她泪流满面,瘫在地上感慨命运不公。 吃个排骨都能卡住。 幸亏松月在,不然她都用不着刘景煜动手,自己先把自己送走了。 “卡住了?”刘景煜脸色有点古怪,“现在感觉怎么样?” 燕霁雪顺了口气,“皇上,臣妾还能再吃半盆。” 刘景煜一脸黑,瞪了她一眼,“不许再吃了,暴食伤身。” 燕霁雪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是……臣妾再不吃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好了!”刘景煜亲自上前,将她拎了起来,放在床上,“什么叫没有机会了,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燕霁雪一脸懵,“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杀臣妾了?” “朕什么时候说要杀你?”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但其实,他不是很能看得懂燕霁雪。 她有不同的面目,每一面都令他捉摸不透。 她像是没有心机,但又总能再波谲云诡的争斗中全身而退。 她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他不敢保证,她跟燕之鸿没有别的心思。 他只是在想,万一,她没有坏心呢? 她毕竟救了他一命。 何况,她至少现在还没释放出危险的气息,燕家也一直风平浪静。 他想,大不了以后多派些人手,严密监视着她们一家的动向。 “什么?”一阵略显刺耳的声音传来。 刘景煜猛的惊醒。 就见燕霁雪直勾勾盯着他,一双眼睛晶晶闪亮。 﨔 第四十四章 吃下去必死无疑 刘景煜漆黑深邃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复杂。 他又开始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这宫里却有人都带着一张假面,难道除了她?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不杀之恩!”燕霁雪又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却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晕过去。 刘景煜无语地将她拎起来,“继续吃吧。” 燕霁雪讪讪一笑,“臣妾,臣妾已经吃不下了,这肉下顿再吃也不是不行。”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刘景煜,等待着他的发落。 果然,他默了默,来了一句:“可是爱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的秘密,你觉得朕该拿你怎么办?” 燕霁雪早已经想好,直截了当道: “这个简单,皇上可以让陈太医调配一个剧毒的药物,最好是那种可以定期给解药用来无名的毒,给臣妾吃下去,这样的话,臣妾的身家性命都在皇上手里,皇上就不怕臣妾泄露出去了。” 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刘景煜又有些惊讶。 “你很熟悉这个操作?”他问。 燕霁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在北疆时,爹爹就是这样对待俘虏或者敌国探子的,控制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价值,皇上控制臣妾,臣妾可以为皇上所用,但是皇上要是杀了臣妾,臣妾就只剩下一抔黄土,什么价值都没了。”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来人呐。”刘景煜沉声向外面喊了一声。 陈子行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黑色小药瓶。 燕霁雪很是坦然,她既然提出这个方法,就能做到。 “吃吧。”刘景煜亲自打开药瓶,倒出来一颗豆绿色的药丸子,很小,也就绿豆大小。 燕霁雪想都没想,接过来就往嘴里放。 酸酸甜甜的,酸味居多,她有点搞不懂。 “皇上,这是断肠药,还是噬心药?”她问,满眼的好奇而非一丝一毫的怨恨。 别说刘景煜了,就连陈子行都有些讶异。 这个雪妃,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刘景煜沉默着看了她两眼,嗤笑,“这是烂胃的药。”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解药呢,什么时候给我一颗?” “此药无解,吃下去就是必死的结局。”刘景煜继续打量着她,目光隐隐含笑。 燕霁雪后背一凉,却发现刘景煜的表情不像是要她的命的既视感。 她又看了一眼陈子行。 陈子行低着头,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好了。”刘景煜很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力气挺大,“你吃了那么多肉,若是消化不了,有的是你难受的时候,这药是帮你消化食物的。” “所以……”燕霁雪一愣,真的有些不可置信,“皇上,这药根本不是毒药,皇上相信臣妾不会背叛,没有给臣妾下药?” 她眼底爆发出狂喜,整个人都在发光。 刘景煜哭笑不得。 这一瞬间,他真的在庆幸自己没有真的痛下杀手。 “多谢皇上!”燕霁雪忽然一把抱住刘景煜的肩膀,“臣妾死后一定好好侍奉,绝无二心!” 她的声音很是兴奋激动。 但她这个动作…… 她力气不小,抱住刘景煜的那一刻,差点把他扑倒。 旁边陈子行都愣了,差点条件反射地冲上来护驾。 但看到这一幕,陈子行一张脸臊得通红,匆匆行了个礼,出去了。 刘景煜却也心头一惊。 燕霁雪素来不喜用香料这等寻常女子喜爱之物,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女子体香。 那丝丝缕缕的香味冲进他的鼻腔,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绝佳的吸引力,甚至诱惑力。 他又想起昨天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他身体某处,似乎起了些许不该起的反应。 顿时面色一僵,急忙咳嗽一声,“这,这成何体统!” 燕霁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也臊得慌,讷讷地放开他,低着头坐回床边,一言不发。 空气中飘起一丝尴尬的气息。 “罢了。”他坐直身子,“今日之事,你切记,不可传扬出去。” 燕霁雪点头。 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挑眉问。 “皇上,体内的毒,可有什么解法?”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否跟皇上不与嫔妃圆房有关系?” 她其实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 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竟也没有隐瞒,只是语气有些难堪,“没错,这毒已经深入肺腑,在未彻底清除之前,不可让妃嫔怀孕。” 而且,据许贵妃与良妃所说,当初在王府,他在某些方面,让人难以招架,良妃还因此伤了身子。 陈子行说,那也跟他体内毒药有关。 是以,他决定先解毒。 燕霁雪有些心疼他,“皇上若是需要臣妾,比如说就像昨天那个时候,只需要招呼臣妾一身,臣妾自然会帮忙。” “既然说到帮忙,朕正好需要你帮一个忙。”刘景煜道:“你可愿做第一个为朕侍寝的人?” 燕霁雪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想让她配合,打掩护。 “臣妾愿意。”她道,“只是敬事房那里……” 前段时间,刘景煜每次来她这儿,敬事房的人并没有跟来。 “朕自有打算。”他说:“今夜朕就宿在这里,这件事除了你,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燕霁雪当然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连她的贴身丫头都不能说。 这个夜里,两人肩并肩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极致的疲惫,都睡得很早。 可是第二天天微微亮时,燕霁雪就醒了。 她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一条胳膊,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一转头才想起来是刘景煜。 他在床边睡着,只穿了件里衣,领子松松垮垮,隐约露出一点胸肌。 她想,皇上虽然中了毒,可这身子倒也硬朗。 他似乎还没醒,这会儿还没到上朝的时候。 可是已经到她起床练功的时候了。 燕霁雪慢慢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将其放回去,她要起床练功了,松月怕是已经在等她。 可没想到! 她的手忽然被紧紧抓住。 下一刻,男人直接翻身而起,居高临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﨔 第四十五章 为皇上侍寝有无损伤 “皇上,是臣妾!”她赶紧解释,一脸的惊慌。 刘景煜额头冒汗,脸色微白,看到她的一瞬,目光空洞了一下,而后才赶紧放开她,从她身上下来。 他也忘记了。 糊涂了。 两人都在大喘气。 场面有些古怪。 刘景煜轻轻咳嗽一声,“爱妃……没事吧,你方才想做什么?” 这话问的,好像她要非礼他。 燕霁雪如实解释,“臣妾每日练功的时候到了。” “噢~”原来是要练功。 练功?! 他在她这儿睡着,她还有心思练功。 刘景煜莫名有些不悦。 “今日不练了。”他低喝一声。 燕霁雪没有敢说话。 不练就不练了。 意识涣散,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刘景煜却睡不着。 隐约之间,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幽香,近在咫尺,勾着他的心神。 可莫名其妙的,他愿意这样静静地躺着,多躺一会儿,便能多放松一会儿。 昨夜他睡得很好。 …… 敬事房记档之后,燕霁雪的身份再一次水涨船高。 她在宫中练功场跟松月研究新的招数时,良妃孟淑华带着一帮婢女来了,她柔若无骨,差点被燕霁雪的功气所伤。 “姐姐请坐。”燕霁雪让碧桃给她上了茶水点心。 良妃将燕霁雪打量一二,那双布满柔雾的眸子里透出几分狐疑。 “怎么了姐姐?”燕霁雪问。 良妃道:“妹妹昨夜侍寝,有无……损伤……” 损伤? 燕霁雪一愣。 能有什么损伤。 噢对了,她差点被刘景煜掐死。 “实不相瞒,的确有点危险。”她叹了口气,“下次定要小心些。”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当时刘景煜那一下挺猛的,她都差点窒息了,因此脖子上也留下了印记,此时已经变得青紫。 良妃眼尖,也看到了那些痕迹,顿时像想起什么痛苦的往事,脸色白了又白。 “皇上他……怎么还是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良妃秀眉蹙紧,似乎有些怜悯,“妹妹还是多加小心些,虽然得宠是好事,可也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古怪。 燕霁雪只当人家是在关心她,便不多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蒋月柔宫里。 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被人用力甩飞,摔得到处都是。 “贱人,竟然又是她侍寝,假以时日生下皇子,岂不是更加作威作福了!” 蒋月柔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冲到永安宫里,亲手掐死燕霁雪似的。 徐兰芝幽幽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看,她也就侍了昨夜一次而已。” 蒋月柔一惊,“这话什么意思?之前不都是……” “若之前也是她侍寝,皇上为何不让敬事房记档,难道不怕出事?”徐兰芝身穿一套粉蓝色宫装,妆容素净优雅,像一朵雪莲。 蒋月柔就有些反过味儿来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人家现在正得盛宠,我们还是韬光养晦些比较好,别去皇上面前触霉头。”徐兰芝语重心长道: “但你就看着吧,我们没有出手的资格,但太后那里,定然不会轻易让她好过。” 蒋月柔眯了眯眼睛,还是有些不悦,“真是便宜那个死贱人了,她究竟有什么好,难不成表面上看起来恭敬顺和的,背地里竟然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徐兰芝嗤笑,“这谁能说得清?” 果然,燕霁雪还没轻松几天,就被荣太后召见了。 先罚她站着等了两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这回没让她抄经了,却给了她一本《女戒》。 荣太后坐在那里,慵懒道:“先在这儿抄一遍再说。” 燕霁雪有些无奈。 太后果然知道从哪儿罚她最能戳中她的痛点。 她这个人扛得动几十斤重的大刀,拉的开百斤的大弓,打得过凶猛的蛮夷,猎得了北疆荒漠里嗷嗷叫的野狼,却唯独,握不住那纤细的狼毫笔。 稍微一用力,笔断了,墨迹弄脏了纸张,又得被多罚几张。 不仅让她的肉体受苦受累,并且在凌迟她的灵魂。 这种羞辱,让她很是憋屈。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刘景煜。 要是他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她解围。 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刘景煜! 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刘景煜目不斜视,走到荣太后面前,行了个礼,“母后,儿臣特来请安。” 燕霁雪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偷瞄了两眼,却不成想看到了太后那双充满厌恶与威严的眸子。 荣太后冷哼一声,好像在说,贱人,当着哀家的面竟敢勾引皇帝,真不要脸! 燕霁雪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抄书的样子。 刘景煜跟太后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太后一阵笑声,难得的母子天伦。 荣太后道:“煜儿,你已成婚多日,宫里的妃子也多添了几个,总该雨露均沾些,莫要被人迷了眼,引得后宫不宁。” 这话已经很严重了。 刘景煜略显惭愧地点了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谨记教诲。” 荣太后十分满意,“罢了,那你将她带回去吧,但是抄书不可荒废,也好磨一磨她那娇纵任性的性子。” 刘景煜再次道谢。 而后走过来,命人将她的笔墨纸砚收拾了,一同带走。 燕霁雪心里高兴得很,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太后看出来,又反悔不让她走了。 两人出了寿康宫,燕霁雪还忍着没有说话,但明显已经憋的有点为难了。 刘景煜无奈,瞪了她一眼,“想笑就笑吧,那么憋屈干什么?” 燕霁雪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四处高耸的宫墙里并没有多余的人,终于忍不住露出畅快的笑。 “谢谢皇上,臣妾的手都要废了。”她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哀怨。 可下一刻,刘景煜却道:“该抄的还是得抄,回去,朕教你写字。” 燕霁雪顿时脸色一僵,“不要啊,臣妾宁愿头顶着花瓶在太阳下扎马步!” “不行。”刘景煜似乎下定决心,非要把她狗刨一样的字给摆正了才行。 “能不能不学?”燕霁雪真的很反感学练字。 当时刚入宫时,太后就逼她抄经来惩罚她,美其名曰磨炼性格。 﨔 第四十六章 柔嫔被抹了一脸黑 一来二去的,燕霁雪对写字很是排斥,因为那意味着别人对她的控制与羞辱。 “来,看朕如何下笔的。” 愣神儿的时候,刘景煜已经拿起桌案前的笔,在光滑平展的纸上落下一笔。 哪怕紧紧只有一横,也是力透纸背,遒劲有力。 燕霁雪站在三步开外,不肯过去。 她也是有性格的人好吧,哪有逆来顺受的道理。 诚然,她现在的确有点胆大了。 “过来。”刘景煜声音充满威严。 燕霁雪无奈,脸耷拉下来,“就非要练字么,臣妾不喜欢。” “非练不可,你现在可是宫妃,天下女子的典范,若是连最基本的写字都不会,如何能以身作则?”他训斥道。 燕霁雪脸色相当难看,“臣妾是个武将啊,武将哪能写出一手好字的,臣妾只要会写字,能被别人认得清楚就行了。” 她还在坚持。 “过来。”刘景煜声音又缓又沉,透着压迫感,“你若不来,朕就让大将军进宫一趟,叫他亲自来教育你。” 燕霁雪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一脸颓靡的接过他递过来的笔。 雁鸣亲自研磨,忍不住说了一句:“雪妃娘娘,练字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您抓住其精髓,就能比练剑还容易。” 燕霁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说的倒是轻巧。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今天先写三张横,练练基础控笔。”刘景煜给每张纸上做了个示范,让她来写。 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不愿,拿起笔随便画了一笔,速度快的很。 “胡闹!”刘景煜不悦,“上前撕了那张,重写,你笔都没有拿稳,纸也没有铺平,写字就要有个写字的样子来!不然的话,就是纯粹浪费时间!” 燕霁雪眉头蹙了蹙,忍无可忍,声音低沉却又坚定,“不论皇上再怎么说,臣妾就是不喜欢练字,不喜欢,就强求不来。” “你……”刘景煜脸色铁青,指着她的鼻子,看着她这倔强的样子,滔天的火气却又不知道从何发泄。 “皇上息怒。”这时,蒋月柔率众在廊下跪下,“姐姐不愿学,皇上暂且还是不要逼迫她了。” “你来干什么?”刘景煜压下怒火。 蒋月柔温柔地抬起头,露出甜美的笑,“臣妾原打算送些上好的笔墨给姐姐,没想到皇上也在,都是臣妾鲁莽了,只是……” 她眼巴巴看了刘景煜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带着讨好。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就是。”刘景煜轻哼一声。 “皇上,臣妾的字也写得不好,可否请皇上指点一二?”蒋月柔笑吟吟地问。 刘景煜默了默,就让蒋月柔过来,写两个字给他看,把燕霁雪晾在了一边。 “哎呀,皇上好厉害,比臣妾写得好太多了。” “皇上以后都教臣妾练字好不好,臣妾很想跟皇上学练字。” “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觉得臣妾的名字写出来这么好看过!” …… 蒋月柔,不愧被封柔嫔。 那笑声腻得,能把人腻死。 燕霁雪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偏偏这个时候,蒋月柔终于意识到她还在似的,走过来,将一支笔递给她,“姐姐,你跟我们一起来写好不好?” 燕霁雪淡淡接过那笔,无视她的挑衅,“好啊。” 蒋月柔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讥讽,好像在说,燕霁雪,你也不过如此嘛。 可下一刻,燕霁雪直接用毛笔蘸墨,在柔嫔脸上狠狠划了两笔。 蒋月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一凉,浓烈的墨臭味袭来,墨汁还流到了她新做的裙子上,把她的造型全毁了! “啊!”她后知后觉的捂着脸蹲了下来,哭着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妹妹做错什么了吗,你要这么报复妹妹……” “不好意思,手滑了。”燕霁雪冷笑,将那笔丢进笔筒。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只是想邀请姐姐与我们一起,臣妾完全是出于好心啊,姐姐为何这般心狠手辣,这般折辱臣妾,臣妾不活了……” 蒋月柔说着,竟飞快的起身要去撞墙。 刘景煜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好了好了,朕帮你擦拭,让她给你赔你的新衣服。” 蒋月柔花容月貌的脸全黑了,看起来相当滑稽。 刘景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蒋月柔哭的更大声,直到刘景煜答应今天去储秀宫用晚膳,她才消停下来。 燕霁雪则两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你,给朕好好思过。”刘景煜点了燕霁雪一下,临走时又瞪了她一眼,让她听话。 燕霁雪气的不行,都没送行。 “娘娘,别生气了,快把手上的墨汁洗干净。”碧桃小心翼翼的端来干净的水。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仍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小桃,你说蒋月柔是不是脑子有病,我都没用力,她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胳膊废了。” 碧桃讪讪一笑,“娘娘,您该自称‘本宫’,为那种人犯不得啦。” 燕霁雪摆了摆手,“没所谓,走了更好,我……本宫还用不着练字了。” 太自由了。 连着三天,刘景煜没来。 听说他一直跟蒋月柔在一起,不是赏花就是游湖,还赏赐了蒋月柔很多绫罗绸缎奇珍异宝。 储秀宫成了新晋最热闹的宫殿,从早到晚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之前那些巴结燕霁雪的人,又去了她那里。 唯独司徒琳琅来了永安宫。 她每回来都给燕霁雪带吃的,这一次带了酱大骨,还是她自己做的。 燕霁雪眼睛都亮了,“琳琅,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肉,你炖的肉好香!” 司徒琳琅有些尴尬,“因为,前几日姐姐吃肉太多被呛住的事,满宫里都知道了。” 燕霁雪一愣。 突然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那么香了。 “姐姐,这两天皇上都在储秀宫,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司徒琳琅见她脸色僵硬,赶紧转移话题。 燕霁雪摆了摆手,“没有想法,本宫需要有什么想法,皇上乐意去哪儿不乐意去哪儿,那是他的事,本宫哪里管得了。” 﨔 第四十七章 我爹在那儿 她想的很开。 就别指望什么皇上能专宠她一个,她能在后宫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不容易了。 皇上乐意过来,她就好好的侍奉,为她自己也为燕家争取一点点恩宠。 他不愿意过来,她也乐得清闲,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约束没人监视,不要太自由。 “姐姐当真洒脱。”司徒琳琅点了点头,“既然姐姐并没有不开心,那妹妹也就放心了,妹妹明天还给姐姐送点吃的。” “那很好,谢谢琳琅妹妹。”燕霁雪点头道。 又过去了两天。 刘景煜在御书房发了一通火,近身伺候他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触霉头,却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雁鸣被训斥了好几回之后,总算想到了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点。 他偷偷跑来永安宫,见到了燕霁雪。 “雪妃娘娘,皇上等着您给他道歉呢,您怎么还没动静啊?”雁鸣舔着笑脸说。 燕霁雪正在秋千架上吃司徒琳琅做的凉拌牛肉,微风吹来,紫藤花架上传来阵阵清香,简直不要太爽。 “本宫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她道。 雁鸣脸色一僵,讪讪笑了笑,“娘娘,您贵人多忘事,五日之前,皇上在您宫里生了气,跟着柔嫔娘娘走了,娘娘惹了皇上生气,自然该去……哄哄皇上不是?” 他怕燕霁雪听不明白,还故意把话说的很直白。 燕霁雪摇了摇头,“不去,皇上最近不愿搭理本宫,何况本宫要是去道歉了,怕是还要被逼学练字。” 她别的什么都能忍,唯独让她练字,不亚于直接要她的老命。 雁鸣急得团团转,忽然想到了另外一茬,“那行吧,娘娘您就在这儿待着,燕大将军好不容易被皇上召见一次,您怕是没有机会见他了。” 说完转身就走。 “等会儿!”燕霁雪一下子跳了下来,匆匆走到雁鸣面前,“你说什么?我爹进宫了?” 雁鸣点了点头,“不错,这会儿八成已经到御书房了,听说他还带了不少东西给娘娘,可惜娘娘……” “本宫有点想皇上了,这就去。”燕霁雪比他跑的还快,带着几个丫头就往御书房走。 去的路上,她已经想好措辞。 道歉可以,练字绝对不行。 蒋月柔却在御书房伺候着,一阵一阵的娇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相当刺耳。 “我爹在哪儿?”她问在门口侍奉的公公。 公公立马的低下头,不敢开口。 另外一个公公前去通报,里面的笑声这才停了下来。 蒋月柔从里面出来。 她换上了更漂亮的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美得很吸引人。 燕霁雪多看了她两眼,心想她身上的衣服怕是很贵。 “姐姐要是喜欢妹妹的衣服,妹妹可以送给姐姐一匹这样的料子。”蒋月柔一脸嘲讽的笑。 “妹妹这衣服的确漂亮,不过既然要送给本宫,一匹怕是不够,起码三匹起步。”燕霁雪笑着说。 这衣服的料子怕是蜀地进供的香云纱,穿在身上如同浮光掠影,据说一匹价值千金。 她想要上几匹,送给妹妹还有庄姨娘。 蒋家本来就有钱,几匹料子而已。 蒋月柔却像是没想到燕霁雪会这么直接。 她有些僵硬。 这衣服的确是用香云纱所制,可皇上只赏了她一匹,哪里还有旁的。 如果要给,就只能问家里要。 这燕霁雪怎么这么不要脸。 “怎么,妹妹舍不得?”燕霁雪似笑非笑。 心想,你不是嘴欠吗,那就让你还点利息。 蒋月柔骑虎难下,便道:“这有什么不可,姐姐等着就是,妹妹过几日就给姐姐送去。” 燕霁雪似笑非笑:“那姐姐一定满宫赞扬妹妹的大方。” “你……”蒋月柔快气疯了。 要是传到了许贵妃跟良妃那里,知道她只给燕霁雪而不给她们,会怎么想? 这贱人竟是要她大出血?! “妹妹快回去吧,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燕霁雪提醒。 蒋月柔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刘景煜在书房批阅奏折。 燕霁雪在雁鸣的带领下进了去。 燕之鸿并不在这儿。 燕霁雪有些愕然。 见刘景煜十分认真地坐在那儿,便端了茶水,上前侍奉,“皇上,喝杯茶。” “你还好意思来?”刘景煜冷笑,抬眼扫了她一眼。 “臣妾惹了皇上不悦,十分后悔,又怕皇上不肯原谅臣妾,因此一拖再拖,如今眼看着是拖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硬着头皮?”刘景煜嗤笑,“我看你是厚着脸皮。” 燕霁雪脸色有点不好看。 试问谁能被皇上说脸皮厚还能拥有好看的脸色? “皇上,别生气了,臣妾给您做的寝衣就快好了,就当臣妾的道歉礼物好不好?”她舔着笑脸谄媚道。 “那分明是你的赔罪礼物,怎能与道歉礼混为一谈?”刘景煜一张俊美的面孔彻底黑了下来。 燕霁雪深感压力巨大。 那该怎么办呢。 她走的太匆忙,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呀。 “你好好练字,朕就原谅你。”刘景煜站了起来,接过她的水,抿了一口。 燕霁雪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刘景煜左等右等,没等到她的回话,不禁怒了,“怎么,你还是不愿?” 燕霁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要让臣妾练字,还不如一条白绫赐死臣妾!” “混账!”偏殿竟传来燕之鸿雷霆万钧的声音。 他直接扑了出来,一把捏住燕霁雪的耳朵,“你这逆女,竟敢这般与皇上说话,真是反了天了,为父在家是如何教导你的,竟将你教的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你简直有负陛下隆恩!” 燕霁雪都懵了,此时此刻只有响彻在耳边的雷霆之怒与耳朵上的痛是真的。 她都多久没被她爹这样对待过了。 好像自从从北疆回来,燕之鸿就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几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没想到今日,他又恢复了在北疆时候的威严模样。 每次她闯出祸事,他都这般教训她,有时还用藤条抽她,叫她长记性。 可这里是御书房啊! 燕霁雪脸色难看地看向刘景煜,目光求救。 﨔 第四十八章 求见皇上 可惜,此时此刻刘景煜只是有条不紊地坐在那儿喝茶,看着她受苦受难。 非但没有一丝丝帮忙的意思,反倒是凉凉地来了一句:“爱妃,燕爱卿教训女儿,朕也没有办法。” 燕霁雪傻了眼。 “爹爹,别扯了,耳朵疼……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女儿的。”她急忙哀求道。 颜面尽失。 燕之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收回手。 “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为父就饶了你这一次。”他道。 刘景煜破格准许燕之鸿前往永安宫,与女儿小坐。 “爹,家里都还好吗,弟弟妹妹怎么样,庄姨娘的身子好点没有?”燕霁雪忍不住问。 燕之鸿无奈,“你都问了很多次了,他们都好着呢,没有什么问题。” 燕霁雪不信。 如果家里真的没事,燕之鸿眉宇之间不会有那样的忧虑。 可见终究还是出了事的。 “爹爹,你告诉我,说不定女儿能帮得上什么忙呢。”她一再追问。 燕之鸿总算无可奈何地说出他的愁思,“你庄姨娘心症发作,多日不见好转,为父此次进宫,就是为了让陛下开恩,派个太医去瞧病的。” “什么?”燕霁雪不由得蹙眉,瞬间紧张起来。 庄姨娘当初在生两个孩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虽一直用药养着,可效果终究没有那么好,每每发作时,全家都会为之揪心。 “陛下派了哪位大夫?”她问。 “郑秉廉大夫。”燕之鸿回话。 姜南乔点了点头,“郑大夫素来擅长妇人之疾,让他去给姨娘诊病,很是妥当。” 燕之鸿又拿出临走时家里人各种塞给他的东西,“这些都是你弟弟妹妹给你的,还有姨娘亲手为你绣制的香囊,你留着用。” 燕霁雪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 她抿了抿唇,心里那句话憋了又憋,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爹,女儿可以让皇上开恩,回去探望……” “住口!”燕之鸿却突然发怒,“你现在是宫妃,宫规森严,岂容你胡来?” 燕霁雪早就猜到他会是这般态度,可骤然听到这话,心里还是酸涩难耐。 一墙之隔,终究还是将她隔绝在了家人之外。 燕之鸿走后,燕霁雪闷闷不乐地翻看着家里人给她捎来的包裹。 有燕灵儿给她准备的各种民间小吃,用来解闷儿的小人书,燕啸虎带给她的各种玩具,会跑的木质毛毛虫,会飞的小鹰,还有一个箭靶子,以及仿制的弓箭。 “娘娘,二小姐跟三少爷对您都很好呢。”碧桃看她神情不悦,笑着开导:“您就放心,有皇上派去的太医,姨娘她不会有事的。”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 她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在她印象里,庄姨娘一直是个挺善于隐忍,很不愿意为别人造成困扰的人,哪怕是自己生了病,也从不告诉别人令其担心。 想来这一次是真的病情严重了,不然的话燕之鸿也不会亲自进宫求皇上派太医。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被一个可怕的噩梦惊醒。 她梦见将军府上下一片雪白,门口吊唁的人多不胜数,人人见了她都在指责她不孝顺,姨娘都出事了她竟这么晚才出现。 “娘娘,怎么了?”守夜松月小声问了一句,掀开帘子,看到燕霁雪这个惊魂未定的样子,顿时担忧起来。 “没什么。”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本宫……做了个噩梦。” 那梦太真了,太可怕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皇上今日宿在哪个宫里?”她问。 松月道:“在良妃娘娘的延禧宫。” 燕霁雪立刻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冒着雨往外冲。 松月打着伞在后面追,却是到了延禧宫竟都没有追上。 燕霁雪直接上前敲门,守门的太监看到是她,有点惊讶,但很快前去通报。 却是良妃出来了。 她很是不悦。 “雪妃,这么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她不理解燕霁雪为什么好端端的来夺她的宠爱。 况且燕霁雪那么得宠,如此这般行径,简直让人愤恨。 燕霁雪道:“良妃娘娘,我家里有人重病,我想见皇上,让他派陈子行太医前去将军府诊病,还望你……” “笑话。”良妃更加觉得燕霁雪是在找借口,“大将军今日进宫,连本宫都知道他已经领了一位太医出宫,你又在这儿装模作样给谁看,何况陈太医可是陛下的御用太医,除了陛下之外,不为任何人瞧病的,你难道是有别的谋划?” 她说的这些,燕霁雪都有考虑。 可她的心慌得厉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非这么做不可。 “良妃,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前来并非有意夺宠,我可以许你一个请求,只要你能帮我通报,是福是祸我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任何人。”燕霁雪都快急疯了,一张脸煞白。 良妃眯了眯眼睛,这才相信了几分。 她想了又想,还是进去,将已经被惊醒的刘景煜从床上扶起,告知他原委。 刘景煜披了件外裳出来,看到燕霁雪脸色难看地在那儿等着,也有些不解,但更多的还是不悦。 “雪妃,朕是否太过纵容你了?”刘景煜冷哼一声。 燕霁雪赶紧跪下,“求皇上开恩,臣妾并非有意打搅,但臣妾所梦太过惊骇,求皇上恩准臣妾带陈大夫出宫,若家人无恙,臣妾立刻折返回来,到时任由皇上处置。”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眨眼功夫,额头已经磕得红肿,还有一丝血迹渗了出来,触目惊心。 刘景煜一个眼神儿过去,雁鸣立刻上前,将燕霁雪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雪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将军府不会有事的。” 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哀求地看着刘景煜,“皇上,求您开恩,臣妾求您了……”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此时此刻,却是无可奈何了。 她快疯了,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好了好了。”刘景煜目光触及她的眼泪,顿时心烦意乱,摆了摆手,“让陈子行跟你去罢了。” 﨔 第四十九章 雨夜回府 如果是别人,这么大半夜的,还是下雨天,这样在他面前哭诉,他怕是早已经不耐烦,直接按宫规处置了。 不,别的宫妃哪个敢像她这样胆大包天,无所顾忌? 他见过她很多面,唯独没见过她如此脆弱可怜的一面。 他被她牵动了情绪。 这是大忌! 刘景煜心里生出一丝后悔。 “多谢皇上!”燕霁雪却骤然跪下道谢,一双眼睛晶晶闪亮,“臣妾这就回去,务必在最快时间内赶回!” “陛下,这不合规矩……”眼睁睁看着燕霁雪朝着太医院方向奔去,良妃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刘景煜目光冷了下来,“良妃,这件事,朕不想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良妃吓得浑身一僵,好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雨丝从伞檐下滴落在她身上,凉意沉沉,令她心惊肉跳。 皇上,竟然如此宠爱雪妃。 那边,燕霁雪找到陈子行之后,两人立刻往将军府赶。 等到了将军府,燕霁雪却有一丝近乡情怯之感,犹豫了一瞬,才上前叫门。 守门的小厮看到她,立刻将她迎了进去。 “娘娘,您回来得太及时了!”小厮激动地落下泪来。 燕霁雪浑身一震,“平安,你这话什么意思?” 平安痛哭流涕,“姨娘她……她不行了……” 恰似一阵晴天霹雳兜头劈了下来,燕霁雪只觉得浑身发麻,直接朝着庄姨娘的院子冲去。 可等他们到达主院,里面只传来几声低低的哭泣。 “娘,您别丢下我们。” “娘,儿子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听到这些,燕霁雪心如刀绞。 她立刻推门而入。 就看到燕之鸿还有燕灵儿、燕啸虎围在床边,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姐……雪妃娘娘,您怎么回来了?”燕啸虎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道。 燕之鸿看到燕霁雪身后还有陈子行,立刻便要跪下行礼。 燕霁雪上前将他扶住,“爹,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快些免了!” “姨娘她怎么样了?”她问。 燕之鸿脸色奇差,“最近连日阴雨,她时常胸闷气短,没想到昨天病发,来势汹汹,为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进宫求太医,可没想到那位太医还是没有办法,怪只怪我们回来晚了……” “不晚。”燕霁雪上前看了庄姨娘一眼,“只要姨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晚,你说是不是,陈太医?” 陈子行一愣,“还得待微臣替庄夫人诊断过后方可知晓。” 庄姨娘的丫头青禾上前,在庄姨娘手上搭了张丝质的帕子,陈子行就上前摸脉。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庄姨娘勉强扯出一抹笑,看了一眼燕霁雪,“雪儿,你能回来见姨娘最后一面,姨娘已经很开心了,不敢奢求能够康复。” 燕霁雪蹙眉,“姨娘快别说了,陈大夫医术超群,不会让你出事的。” 果然,陈子行把完脉之后,就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来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一颗黑色药丸,给庄姨娘服下。 “这药可缓解夫人窒息之痛,但想要康复,需得连着几日用针灸来治,饮食方面也得多加注意……” “陈大夫意思是我娘可以治愈?”燕灵儿一下子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抓住陈子行的手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陈子行有些尴尬,咳嗽一声,燕之鸿立刻呵斥燕灵儿,让她懂点分寸礼貌。 燕灵儿笑个不停,旁边燕啸虎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亲自去给陈子行斟茶。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庄姨娘的心跳已经逐渐平稳,脸色也好了不少。 一家人悬着的心这才狠狠放了下来。 “姐,你在宫里怎么样啊?开不开心?”燕灵儿抓着燕霁雪的胳膊问。 后者无奈一笑,“还不错,皇上待我很好。” “那太好了,姐姐什么时候能生下皇嗣就太好了。”燕灵儿欢呼雀跃。 燕霁雪却道:“你个小丫头,还没到嫁人的时候,说这些不害臊?” 燕灵儿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燕霁雪原本还想跟弟弟妹妹多待一会儿,可是天很快亮了,她必须赶在被别人发现她不在宫里之前赶回去,不然的话,整个后宫都会不满皇上的偏宠。 回去的路上只有燕霁雪跟松月。 雨也停了,两人骑马骑得飞快。 因为拿着皇上给的令牌,各个宫门守卫也不敢阻拦,因此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 蒋月柔、徐兰芝跟司徒琳琅已经到了永安宫外。 今天是初一,众妃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司徒琳琅原本想着过来跟燕霁雪一起,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蒋月柔两人,聊了两句,她们两个便提出一起来请燕霁雪。 可到了永安宫门口,递了音儿进去,却半天不见里头的人出来。 “平常不是听说雪妃娘娘卯时便起身练功了,数年如一日,勤勉得让人震惊,怎么今儿不同了,莫非不愿我们几人在门外等候?”蒋月柔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司徒琳琅。 以往这种情况,几人一定会被请进去等待,今天的确奇怪。 司徒琳琅低声道:“许是我们来早了,姐姐还没收拾齐整,我们再多等片刻也不妨事。” 蒋月柔递了个眼神儿给徐兰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古怪。 难不成,雪妃今天不在宫里? 那会去哪儿? 又等了一会儿,里头还是不见人出来。 蒋月柔便道:“什么情况这是,雪妃娘娘可不是那般惫懒之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如一起进去看看?” 说着,不等司徒琳琅反应过来,已经拉着徐兰芝往里面走。 “二位娘娘请留步。”碧桃从里面出来,挡在两人面前,“我们主子身体不适,怕是得等一会儿才能去太后娘娘那里请安,二位娘娘等不及的话,可以先去。” 碧桃低着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都快急疯了。 燕霁雪从昨晚上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眼看着就要遮掩不住了。 “碧桃姑娘,哪有赶客出门的道理,我们已经等了雪妃这么久,不见到她怎么甘心?” 﨔 第五十章 阴谋落空 蒋月柔淡淡看了碧桃一眼,直接绕过她,要往里走。 碧桃急了,咬了咬牙,“娘娘,我们娘娘真的身子不适,您突然闯进去,可能会让她……” “本宫也是担心雪妃娘娘,不看到她本人,实在心难安呀。”蒋月柔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丫头玉莲,后者立刻上前,要拉开碧桃。 可在这时,玉蝶从碧桃身后出现,冷着脸推开了玉莲,“玉莲姐姐,断没有在永安宫里欺负永安宫人的道理吧?” “放肆!”蒋月柔一巴掌猝不及防的挥了过去,玉蝶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正着,一张脸火辣辣的痛,却是敢怒不敢言。 所有人都惊了。 “玉蝶姑娘,你这般没有规矩,就别怪我替雪妃娘娘教训你了。”蒋月柔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蝶,眼底划过讥讽。 这个时候,徐兰芝已经上前敲响房门:“雪妃娘娘,听闻您身子不适,妹妹特来看望,可否容妹妹进去?” 屋里没有一丝动静。 徐兰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看向碧桃,精准捕捉到碧桃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 “雪妃娘娘,娘娘……” 她又低声唤了两声。 碧桃都快坚持不住了。 蒋月柔也走上前去,大声道:“该不会雪妃娘娘不在宫里吧,可身为宫妃,她不在自己宫里,又能去哪儿?” 此时此刻,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燕霁雪不在房内。 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这么久不出来? 该不会是出去厮混了? 这个念头在蒋月柔脑子里滚了一下,立刻变成了大大的火球。 她直勾勾盯着碧桃,一字一句道:“碧桃姑娘,你最好说清楚你们家主子去了哪里,不然的话,恐怕连你也要跟着她一起遭殃。” “我们主子就是身体不适。”碧桃紧紧咬着牙,又飞快的看了一眼寝殿方向。 完蛋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要是被太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 “碧桃姑娘,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我们雪妃娘娘在哪儿,待东窗事发时,本宫与徐贵人庇护于你,如何?你可要想好了,是自己的性命要紧,还是……” “柔嫔这是何意?”寝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不是燕霁雪又是谁? 她身着墨绿色宫装,黑发如墨,发间只插着两个浅绿色的玉簪,呈左右对称,中间用一朵金镶玉的栀子花作为装饰,贵气之余,也显得素净清雅。 她明显在生气。 “柔嫔一大早就来永安宫作威作福,还出手责罚本宫的婢女,这般越俎代庖之举,如若被皇上知晓,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她慢慢走下台阶,一举一动尽显威仪。 蒋月柔此刻都吓坏了。 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人,怎么也想不到燕霁雪竟然真的在宫里。 不,不对,她一定是刚刚才回来的,不然的话之前怎么…… “柔嫔,你可知罪?”燕霁雪冷声质问。 蒋月柔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跪下行礼,“雪妃娘娘,这都是误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宽恕嫔妾这一回吧。” 燕霁雪冷笑,“凭什么?本宫去你的宫里大闹一通,再打你的婢女两巴掌,再被你这糊涂东西污蔑一番,你看行吗?” 蒋月柔牙齿都快咬碎了,死死低着头,此时此刻她除了做小伏低替自己求饶,也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谁让雪妃得宠呢。 “玉莲,你过来。”她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玉莲。 后者脸色一白,但还是上前,跪了下去。 蒋月柔没有犹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玉莲猛的摔到地上,手掌心都被划破了。 “奴婢知错。”她趴在地上求饶。 “滚吧。”燕霁雪这才满意。 蒋月柔带着自己的丫头灰溜溜跑了。 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憋着一个坏主意,打算去太后那里狠狠告上燕霁雪一状。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吓死碧桃了。”碧桃一头撞进燕霁雪怀里,抱着她的腰哭了起来。 余光忽然瞥见床底下有两件衣服。 不就是燕霁雪昨晚离开之时穿的常服? “不怕不怕啊,本宫这不是回来了,你们没事就好。”燕霁雪摸了摸碧桃的脑袋,宽慰道。 天知道刚刚情况有多危急。 她跟松月飞奔回来的时候,蒋月柔跟徐兰芝已经在永安宫门口待着,看了半天都不走。 燕霁雪不敢赌,只好跟松月来到后门,直接从墙上翻了进去,便开始紧锣密鼓的换衣服,换装。 只能说幸好,幸好她们速度足够快,总算是赶在蒋月柔发现之前准备好一切。 “好了,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了,回来再跟你说。”燕霁雪道。 这两天天气不好,太后身子不爽,坐在那里都没什么精气神儿。 蒋月柔先去的,给她捣鼓了两句燕霁雪的坏话。 要是搁在从前,她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教训教训燕霁雪,可这一次,她却没了精力。 “都走吧。”她摆了摆手,“以后都安分一点,莫要再让哀家听到你们之间不睦。” 出了寿康宫。 良妃追上燕霁雪,问了一句:“雪妃昨夜想救的人,可救下来了?” 燕霁雪反着问了一句:“救什么人,良妃这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良妃脸色一变,“好啊,真不愧是你燕霁雪,不过你答应我的事?” 燕霁雪挑眉一笑,“只要不违背道德良俗,只要良妃提出来,本宫必定践诺。” 良妃满意离去。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燕霁雪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这才入宫多久,竟就得罪了这么多人。 上有太后,下有蒋月柔,中间还有一个良妃。 蒋月柔燕霁雪倒是不怕,可这个良妃,真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也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断没有因为恐惧就止步不前的道理。 回到永安宫,刘景煜来了。 他正坐在燕霁雪的秋千架上,望着虚空发呆。 秋千晃晃悠悠,自由自在,他身上却多了几分愁绪。 燕霁雪猫着脚偷偷走到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秋千。 这一次,她没有再把天子推到地上去。 “回来了。”刘景煜转头扫了她一眼,“家里人怎么样?” 﨔 第五十一章 差点御前失仪 燕霁雪顿时后背一凉。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丫头先回避。 院内就他们两个。 “皇上,多亏了您英明神武,也多亏了陈太医妙手回春,臣妾的姨娘才没有出事,臣妾真的很感谢您,希望您不要介意臣妾昨晚的冒昧。” 她讪讪笑了笑,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刘景煜在秋千架上坐着,晃晃悠悠的,许久才道:“你倒是乖觉,还知道认错。” 燕霁雪察觉他情绪没有那么糟糕,才笑着上前一步,又抓住绳索,轻轻推着。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胸怀宽广,哪会在乎臣妾犯的这一点点小错?”燕霁雪试探着说着,“不过臣妾也已经知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是,臣妾以后一定会严于律己,绝对不会再……” “好了。”刘景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变得有点奇怪。 燕霁雪只好闭上嘴,乖乖站在那儿,不发一言。 “据朕所知,爱妃的生母早已经过世,这位庄姨娘,只是燕大将军的妾室,但看起来,她跟你关系不错,你对她也很好。”刘景煜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狐疑。 燕霁雪挠了挠头,“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未落,她才后知后觉,刘景煜为何这么问。 因为她是嫡女,而庄姨娘,是侧室。 一般情况下,正房所生的女儿,跟后母的关系不会太好。 京城多的是家中不和睦的案例,很多拎不清的男人宠妾灭妻,搞得家宅不宁。 “皇上,有没有可能,臣妾跟哥哥也是庄姨娘带大的,父亲常年居于北疆,那边苦寒,随军作战又非常危险,所以他并没有娶一位新夫人的打算。 庄姨娘对臣妾还有臣妾的哥哥都很好,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得很好。”她解释道。 刘景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走之前,燕霁雪给家里写了一封书信,让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她想问问庄姨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娘娘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陈太医,他应该已经从宫外回来了。”碧桃有些不解。 燕霁雪无奈一笑,“人家可是御用太医,我们怎么敢一次又一次的叨扰?”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回话的陈子行打了个喷嚏。 差点御前失仪。 “启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将大将军的侧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她的情况已经逐渐平稳下来。 微臣点拨了将军府的府医针灸之法,并给他们开了方子,按照微臣的法子来治,用不了几日,侧夫人的病情就能有所好转。”他毕恭毕敬道。 刘景煜淡淡应了一声。 他正在作画。 画的是一个秋千架。 “将军府,可有异常?”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陈子行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待的这一天。 他道:“将军府里的人,似乎跟我们平常想象的很不一样,也跟别人很不一样。” 刘景煜:“展开说说。” “就比如说,将军府几乎没有嫡庶之分,微臣看得出来,雪妃娘娘的弟弟妹妹跟她都很亲近。 得知是她深夜闯宫换的微臣出宫,他们都很感动,发誓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姨娘,照顾家里,不能再让雪妃娘娘冒险。” 陈子行说到这儿,就想到了京城其他人家的嫡庶之争,可谓一家比一家精彩。 “还有,将军府的人,好像都十分活跃,皇上,您别看大将军在外人面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是当微臣治好了侧夫人时。 大将军脸上的笑容……怎么说呢,当初他为陛下打退蛮夷数十万大军,被封为大将军时,怕是也没有笑的那么开心过。 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简直活泼过了头,他们非要给微臣送一些自己的小心意,表示谢意,那个女娃子,也就是雪妃娘娘的妹妹。 她想要送微蹙护身香囊,被大将军训斥了一番,说女孩子还未婚配,怎么能如此随意,她就非塞给微臣一兜吃食,说全是她爱吃的。” 说到这儿,向来不爱笑的陈子行竟然微微抿了抿唇。 这个细节被刘景煜觉察,有些惊讶。 陈子行也发现自己不对,立刻咳嗽一声,“那个小公子,硬要送给微臣一把匕首,说那是雪妃娘娘进宫之前所赠,他的心爱之物,心爱之物才能配得上微臣对他娘亲的救命之恩,微臣实在推拒不了。” 说着,他把那把匕首呈了出来,双手奉上,颇有一种向刘景煜展示的意味。 刘景煜扫了一眼那匕首,的确漂亮,缀满宝石不说,那匕首的刀刃是用寒铁所制,削铁如泥。 燕霁雪竟然舍得送人? “既是雪妃的东西……”刘景煜把玩着那匕首,慢条斯理道:“那就由朕转交给她罢了。” 陈子行瞪大眼睛,“皇上,这个……” “怎么?”刘景煜挑眉。 陈子行立刻蔫吧了,“没什么,应该的。” 他有点后悔了。 “其他的呢?”刘景煜将匕首搁下,问道。 陈子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他沉思许久,还是没有想到什么不对。 他摇了摇头,“皇上,至少微臣此去将军府,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下去吧。” …… 宫里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 十几日之后,燕霁雪得知,庄姨娘的身体总算恢复如初,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要说也要让人不愉快的事。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敬事房记档的妃子,招致别人的记恨,也算情有可原。 她原本并不在乎什么,她每天的生活十分规律,不影响别人,也不亏欠自己。 宫里的那些主子们,跟她那也是表面上功夫做的非常到位,几乎没有谁会主动跟她撕破脸皮,就连那一次跟蒋月柔发生龃龉,事后她也第一时间过来道歉了。 可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却是私底下闹得很凶。 燕霁雪就好几次听说,她宫里的玉蝶跟玉莲私下发生过争吵。 但她让碧桃去查究竟发生了什么,碧桃却得知并不是玉蝶的错。 﨔 第五十二章 诡辩 燕霁雪将玉蝶叫到跟前,亲自叮嘱了几句,玉蝶规规矩矩地说自己记住了。 可没想到这天下午,蒋月柔宫里的玉莲,投井自尽了。 据说在此之前,她才跟玉蝶拌了几次嘴,情绪早已经面临崩溃边缘。 蒋月柔宫里的其他宫女在洒扫时发现了玉莲投井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招呼人去救人,幸好把她全活地救了出来。 太医来看过之后,玉莲却也痛哭不止,一再想要寻死,还跪着求蒋月柔做主,说玉蝶欺人太甚。 蒋月柔无可奈何,就来了永安宫,还带着脸色惨白的玉莲。 正好这个时候,皇上跟太后都在燕霁雪这里。 皇上先过来的,在这里用了午膳,太后则是过来检查燕霁雪抄的女戒,结果发现她字迹混乱,狠狠训斥了她一番。 燕霁雪正站在那儿听训,就听到太监通传,说蒋月柔来了。 “皇上,太后,这件事涉及雪妃娘娘,臣妾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过来……”蒋月柔行了礼,就说明来意。 刘景煜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的玉莲,有些不悦。 太后却道:“什么?宫女自戕可是大罪,她怎么敢?雪妃,你宫里的丫头都做了什么?” 燕霁雪看了眼玉蝶,后者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皇上,太后,请容许臣妾查证一番。”燕霁雪道:“这两个丫头素来不和,臣妾已经多番教导,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雪妃娘娘,上一次臣妾的确不该在您宫内越俎代庖惩处您的宫女,可臣妾已经向您赔礼道歉了。 按理来说,这个丫头也应该听从主子的号令才是,这玉蝶怎么会这般欺凌弱小,这要是传出去,雪妃娘娘的名声可不就……”蒋月柔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霁雪,好像她才是个柔弱的受害者。 “主子,奴婢真的活不下去了,玉蝶她时常将奴婢带到避人处欺负,奴婢身上的都快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今日,她又说让奴婢自行了结。 不然的话,她就趁着替雪妃娘娘出宫办事的机会,对付奴婢的家人,奴婢害怕,只好……只好用自己的死来保护家人……” “混账!”不等她把话说完,蒋月柔忽然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宫女自戕可是宫中大罪,要祸及家人的,你就没想过自己要是死了,你家里人怎么办?” 玉莲直接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娘娘,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奴婢怕她,她如冤魂一般跟着奴婢。” “你这丫头惯会说谎,为何不将此事报给本宫或者雪妃娘娘?”蒋月柔厉声质问。 玉莲哭的更凶,“她还威胁奴婢,若是敢告诉二位,必定会让奴婢死的更惨!” 这一出戏,可真是热闹。 燕霁雪安安静静看着,差点发笑。 看样子,蒋月柔这一次这手段是高明了一些,不过也并没有高明多少。 燕霁雪看了一眼玉蝶,后者早已经愤恨不平,却并没有言行无状,甚至等着那对主仆把话说完。 “玉蝶,你有何话说?”燕霁雪问。 玉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欺负过她,反倒是她时常私底下对奴婢恶语相向,奴婢谨记娘娘教诲,从来没有主动挑事。” “你胡说!”玉莲咬牙切齿,“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好了。”燕霁雪有些不耐烦,“玉莲,你说玉蝶欺负你,逼你自尽,你可有什么证据?” “她,她每常欺负奴婢,都会选择在隐蔽处,因此无人可以证实,但是奴婢身上的这些伤……”说话间,她露出胳膊上的红肿,啜泣道: “玉蝶力气大,每每会在奴婢身上留下印记,这就是证据。” “可这伤口,并不是只有她掐才会出现,别人这般掐你,不是也会有?”燕霁雪无奈。 “除了她,没有人了。”玉莲眼泪婆娑,“请雪妃娘娘开恩,替奴婢做主,奴婢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娘娘恩情。” “不敢,你这样心机深重的丫头,本宫可不敢收。”燕霁雪冷冷一笑,“不是会哭的人才是正义的那一方,玉莲,你刚刚所说的话,不过都是无凭无据的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为信,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出真相,别怪本宫不客气。” 她又看了一眼蒋月柔。 后者脸色一僵,却很快恢复如初。 玉莲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跪在那儿不知所措。 “雪妃娘娘,这丫头胆小,万一回去之后再投了井或者撞了墙,臣妾可不知如何是好了。”蒋月柔低声说道。 玉莲猛然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皇上,太后娘娘,奴婢愿以死明志,还请皇上太后开恩,放过奴婢的家人。” 说完,她竟飞快的起身,朝着墙上撞了过去。 燕霁雪自然不肯让她脏了永安宫这片风水宝地,使了个眼色给松月。 后者立刻上前,一把将玉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雪妃,你还是不肯招认吗?”荣太后满脸寒霜,瞪了燕霁雪一眼,冷笑:“看来,皇上把你抬得太高了,来人呐……” “蒋月柔,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了打击本宫,竟然不惜断送一条无辜的性命!”这时,燕霁雪冷声说道: “万一玉莲真为你枉死,午夜梦回之际,冤魂索命,你不会心生恐惧吗?” 蒋月柔脸色一变,哭着说:“臣妾不知雪妃娘娘这话何意,臣妾一直严于律己,约束宫人,从来没有主动惹事,没想到雪妃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惯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招惹了娘娘。” 燕霁雪厉声喝道:“你不仅恶毒,还很愚蠢,玉莲胳膊上的掐伤若非佩戴护甲,根本呈现不出那样的伤痕,玉蝶整日干的是粗活,根本没有指甲,怎么可能把玉莲地胳膊拧出血痕来,那分明是护甲所伤! 试问除了你,谁还会那般伤害一个无辜可怜的婢女?” “冤枉!”蒋月柔急忙跪了下来,对着荣太后直磕头,“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愚笨,臣妾的指甲早就断了,这段时间就没有佩戴护甲,何来掐伤一说呢?” 﨔 第五十三章 事实真相 她哭着看向荣太后,委屈巴巴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荣太后明显已经很不耐烦,可毕竟皇上在那儿坐着,她也不好明着偏颇,便道:“ 究竟怎么回事,这后宫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之所,不是你们玩弄权术的争斗场!” 蒋月柔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伸出自己的双手给荣太后看,“太后娘娘,臣妾怎么会是那般心狠残忍之人,奴婢的指甲已经断了好久了。” “柔嫔,你欺压宫女,污蔑本宫,如今竟还犯了欺君之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燕霁雪厉声喝道。 她本来就是上过战场,见识过刀光剑影的人,此时一嗓子吼出来,可谓戾气腾腾,一时间,周围的几个宫女都下意识低下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蒋月柔也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瘫在地上。 “雪妃娘娘这是什么话,臣妾怎么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从还未入宫开始,你就对本宫诸多挑衅,上一次还出手教训本宫的婢女。 本宫一而再再而三地饶过你,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你这般兴风作浪,当真以为皇上太后娘娘可以任由你挑拨吗?” 燕霁雪直勾勾盯着蒋月柔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威压感十足。 蒋月柔脸色惨白,差点支楞不住,哭得更加卖力,“臣妾没有,臣妾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娘娘,娘娘竟然说出如此诛心之语,臣妾真是百口莫辩……” “你刚刚说自己没有指甲,殊不知就算你不留指甲,也可以戴着短款护甲用来伤人!”燕霁雪语速很快。 蒋月柔咬牙:“谁说的,不戴护甲根本不行。” “如何不行?!” “因为……” 蒋月柔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燕霁雪这是在给她挖坑。 在跟她打心理战。 但很显然,她已经崩了。 她慌忙抬起头,就见刘景煜向她投去失望而又冰冷的目光。 燕霁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蒋月柔,本宫真是想知道,玉莲究竟哪里得罪了你,竟然被你那般羞辱迫害,难不成仅仅是为了污蔑本宫身边的丫头?” “没有,臣妾没有,臣妾冤枉!”蒋月柔声音颤抖,一个劲儿替自己辩解。 燕霁雪却不再管她,而是走向旁边早已经瑟瑟发抖的玉莲。 玉莲瑟缩成一团,两只手紧紧缴着衣服下摆,手腕裸露出来,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 燕霁雪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询问:“玉莲,你这伤新伤旧伤叠加了这么多,柔嫔是不是早就已经开始欺负你了?她都用的什么方法?” 玉莲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跪在地上,“娘娘莫要说胡话,这伤根本就是玉蝶……” “你这胳膊上起码几十处伤,玉蝶就是想害你,哪有那么多时间?”燕霁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玉莲,皇上跟太后娘娘面前,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天王老子来了都难救你!” 玉莲一张脸惨白,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痛色,竟还是没有松口。 燕霁雪很是不耐,深呼吸一口气,“好啊,既然你说是玉蝶伤害的你,那么本宫问你,你胳膊上最近的一条伤口是什么时候,她是以何种方式伤了你的?” 玉莲声若蚊蝇,“是昨夜酉时三刻,她用手拧奴婢的胳膊,在这儿……” 她颤巍巍指了指自己右胳膊上的那一坨青痕,眼泪涌了出来。 燕霁雪冷笑,“你当真记清楚了吗,昨夜酉时三刻,玉蝶明明已经回来了!” 玉莲吓得浑身一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那可能是奴婢记错了,是酉时一刻……”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昨夜酉时,玉蝶确实不在永安宫,你这般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再不说实话,本宫就算有心饶你,也无济于事!” “娘娘……”玉莲哭着看向蒋月柔。 蒋月柔同样脸色难看,除了眼泪掉的凶猛,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说实话。”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刘景煜终于出了声。 他的声音温静平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蒋月柔主仆两人一时间竟都不知所措。 燕霁雪眼看着是时候了,看了一眼玉莲,“皇上开恩,这是你最后自救的时候了。” 玉莲瞳孔一震,急忙跪行到刘景煜面前,连连磕头,“皇上明查,是柔嫔,是柔嫔娘娘,她只是为了构陷玉蝶,连累雪妃娘娘管教不严之罪,再让奴婢撞死在皇上跟太后娘娘面前……” “你住口!”蒋月柔目眦尽裂,恨不得一把掐住玉莲把她弄死,“你这贱婢,污蔑自己的主子,不想活命了吗?” “娘娘根本没让奴婢活命,奴婢为了家人一忍再忍,娘娘却变本加厉,娘娘不仅欺压奴婢,还责打其他人,玉婵跟玉香身上也有各种各种的疤痕!” 玉莲重重抹掉脸上的泪水,咬着牙看着刘景煜,“皇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让人去传玉婵玉香来!柔嫔一直嫉妒雪妃娘娘备受宠爱,多番构陷,她实在不堪为一宫主位!” “传玉婵玉香。”刘景煜依旧声音淡漠。 他坐在那儿,从头到尾姿势都没有变过。 只有眼底划过的不耐与厌烦表面他此刻心情差劲。 很快,玉婵玉香被带了过来,揭开袖子一看,上面的确伤痕累累,各种各样的痕迹都有。 针扎、鞭打、割伤,甚至还有烫伤,玉香最惨,因为一身肌肤如雪般透亮,几乎全身都被收拾了一遍。 “皇上,臣妾冤枉……”蒋月柔哀求地看着刘景煜,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人证物证俱在,你竟还想抵赖。”刘景煜闭了闭眼睛,而后挥手,淡淡道: “柔嫔,降位为柔答应,禁足两个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就这么轻而易举,处置了。 蒋月柔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拼命想要抓住刘景煜的腿,却被刘景煜身边的太监用力拉走,嘴巴也捂住了。 燕霁雪一阵心悸。 她原本以为,刘景煜对柔嫔,会从轻处理。 﨔 第五十四章 跪了三个时辰 毕竟他之前对柔嫔也是真的好,奇珍异宝流水一样送进储秀宫,还允许她在御书房练字,这可是宠妃才有的待遇。 谁能想到,柔嫔拼命哀求哭诉时,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燕霁雪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惊肉跳。 “雪妃,今日之事,你有何见解?”本以为尘埃落定,荣太后却忽然开口。 燕霁雪跪了下来,“回太后娘娘话,臣妾有罪,臣妾死后会更加安分守己,严于律己,减少纷争。” “你但是乖觉,哀家让你抄的《女戒》,怕是一个字也没进耳朵。 身为宫妃,本该柔顺恭敬,你却牙尖嘴利,争强好胜,当着哀家与皇上的面出言无状,实在野性难驯,哀家就罚你在你宫门口跪足两个时辰,再抄《女戒》三遍,你可有异议?” 荣太后的声音幽幽传来,好似一阵魔音,在燕霁雪耳海中排山倒海似的响彻。 牙尖嘴利。 争强好胜。 言行无状。 野性难驯。 原来她竟有这样多的恶习? 可是,她真的错了吗? 她不反抗,难道等着蒋月柔将污水泼到她身上,让她受责罚,让满宫上下,将她当成笑柄? 燕霁雪跪在那里没有吭声。 刘景煜也没有说话。 一直都没有。 “怎么,你难道不愿?”荣太后声音如大山一般压下来。 殿内落针可闻。 燕霁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太后怒了,“不服管教,那便再加两个时辰,再多抄两遍!” 是夜。 燕霁雪跪在永安宫门口,成了一座雕像。 “你们两个陪着我跪,跪坏了膝盖,谁来照顾我?”她无奈开了口。 碧桃哭着说:“娘娘又忘了用敬称,您现在可是娘娘,奴婢说过跟娘娘同甘共苦的。” 松月也道:“奴婢也是。” 她们两个已经陪着燕霁雪跪了一个时辰。 更深露重,燕霁雪这个常年练武之人已经感觉周身被一股寒气包裹,更何况她们两个? “听话。”她深呼吸一口气,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我进去!” 碧桃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松月。 松月却站了起来,将她也扶了起来。 “我今天不想用‘本宫’来自称,我是燕霁雪,是寒冷的北疆军营里,跟在爹爹身后的一名小卒,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这一字一句,皆从心里溢出,带着深深的无奈。 她有点魔怔了。 “娘娘,您可千万不敢在别人面前说出这种话。”碧桃急忙提醒。 燕霁雪抿了抿唇,“我知道,我怎么敢呢,这里可是皇后,处处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她其实还算好。 她想,最起码她能够自保。 可要是哪一天,她防不胜防,无法自保了呢? 夜越来越深。 她的目光也越来越黯淡。 膝盖传来丝丝痛意,仿佛蚂蚁在爬,又像是有人拿针扎。 她咬牙忍耐。 可这个夜实在太长了。 她的膝盖快要废了。 “雪儿,坚持不下去了就说,怎么还是这么犟,你向皇上求个情,保准能让你起来呀。” 谁在说话? 爹爹? 燕霁雪茫然地望向声音来源,竟然真的看到了燕之鸿。 但他怎么穿着铠甲。 宫里禁止着铠甲的,他怎么可能不知? “爹,您先换掉衣服,这是不合规矩的。”她声音虚弱,喃喃自语。 碧桃跟松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是…… 生病了? 碧桃赶紧上前,摸了摸燕霁雪的额头。 好烫! 下一刻,她便晕倒在地。 她跪了三个时辰。 松月第一时间去了太医院。 陈子行正好当值,亲自赶了过来。 为燕霁雪摸了脉,一张脸沉的吓人。 “怎么回事?”刘景煜也被惊动,匆匆赶了过来。 “雪妃娘娘寒邪入体,导致高热不退,微臣这就给娘娘开方。”陈子行道。 “娘娘的膝盖也坏了……”碧桃哭着说:“跪出了血,又红又肿。” 说完赶紧将燕霁雪的衣服撩了起来,露出她那红肿不堪的膝盖。 刘景煜眉头紧蹙,“给她治!” 陈子行速度很快,药很快端了过来。 松月预备接过来给燕霁雪喂着喝,刘景煜却道:“你将她扶起来。” 他亲自给她喂。 燕霁雪向来身体很好,几乎没有吃过药。 偏偏这一次的药又极苦,哪怕她昏迷着,也灌不进去。 连着三碗药,都喂给了帕子。 刘景煜无可奈何,横了陈子行一眼,“你就不能换个药方,或者换个什么药物,这汤药里有什么,她竟一口也喝不下去?” 陈子行赶紧跪下,“皇上恕罪,微臣开的药,保管药到病除,而且良药苦口利于病……”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又一碗药被端了进来。 刘景煜略一思索,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自己喝了一口,对着她的嘴给她喂。 这药的确苦,竟连他也难以承受。 她明显很是抗拒,唇舌紧闭不肯配合。 刘景煜无法,只好撬开她的牙齿舌头,强行将药喂了进去。 她的嘴那么硬,又那么软。 他不禁叹了口气。 “卿尘,萧卿尘……”忽然,病床上的人胡乱说了这么几个字。 刘景煜愣了一下,而后凑近,轻轻问:“你说什么?” “卿尘……”燕霁雪眉头紧锁,似乎做了可怕的噩梦,挣扎着要从梦境里出来。 她醒来的时候,刘景煜已经走了。 陈子行的药的确管用,此刻燕霁雪明显已经轻松不少。 但陈太医也说了,燕霁雪的膝盖落下了病根,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的养,千万不能随意动弹。 燕霁雪很是烦躁。 荣太后处处针对她,分明不想让她好过。 难不成她要一辈子隐忍下去? “姐姐,姐姐怎么样了?”司徒琳琅来了,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还有很多人参鹿茸类的补品。 “姐姐,昨天竟发生那么大的事,妹妹竟然都不知道,今天才知姐姐也受了罚,姐姐可曾好些?”司徒琳琅小心翼翼的问。 “无妨,就是膝盖有一点点痛而已。”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皇上呢?”司徒琳琅看向两个丫头,有些惊讶。 按理来说,皇上应该在这儿的呀。 﨔 第五十五章 怎么突然问这个 碧桃解释道:“皇上今儿早上来过,但着急上朝,又走了。” “可这会儿也该下朝了。”司徒琳琅咕哝了一句:“皇上大概待会儿就会过来吧。” 燕霁雪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沉沉闷闷的。 不过不要紧。 刘景煜不来,别的妃子也省得对她羡慕嫉妒恨,给她惹事。 连着好几天,永安宫彻底冷了下来。 宫中流传着燕霁雪被太后责罚,又被皇上厌弃的传言,没有人知道真假。 燕霁雪的生活也受到极大影响。 首先,她无法再练武了,她的膝盖痛的不行,勉强能够站起来,慢慢行走,这已经是极限。 陈子行说,她最起码还得将养一个月才行。 她唯一的乐趣,就剩下看书。 不过她喜欢坐在秋千架上,让碧桃慢慢推着她,感受紫藤花架下徐徐的风划过她的脸颊那种轻柔之感。 她不知道刘景煜为什么生气。 一开始她也以为是自己的错,就走了大半天,去了御书房,想见他一面。 她是经历过低谷期的人,知道这宫里的人心险恶,怕骤然失宠又会给永安宫的人带来灾祸。 可刘景煜不见她,打发雁鸣出去让她回去好好休养。 他这个态度,谁也摸不准。 燕霁雪便不多强求什么,每日紧闭宫门,严厉的约束宫里的太监宫女,让他们不要惹是生非。 “娘娘,听说皇上这几日新晋封了一个宸嫔,就是跟司徒贵人交好的那位,据说也侍寝了,真没想到,她看起来是个不声不响的性子,这才短短半个月,就被封了嫔位。”碧桃又在说自己听到的各种消息。 燕霁雪靠在躺椅上,午后的日后照下来,令她昏昏欲睡。 她这几日也没少听到别人的好消息。 今儿个,良妃得了刘景煜赏赐的牡丹金簪子,明儿个,许贵妃跟刘景煜一起泛舟湖上,你侬我侬,后天,又来一个宸嫔。 不胜枚举。 不重要。 “去,再给本宫沏一壶茶来,本宫忽得察觉,这茶水搭配甜腻的点心,吃起来竟分外可口。”她道。 没有什么比吃饭睡觉更重要。 “你倒是乐得自在。”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男音传来。 燕霁雪急忙睁开眼睛,就见身材忻长的刘景煜逆光站在那儿,一张俊秀面孔惹人注目。 “皇上吉祥。”她行了个礼。 半跪在那儿,刘景煜却没让她起来。 膝盖处传来丝丝闷痛。 “起来吧。”片刻之后,刘景煜才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他在她的躺椅上坐下,将她打量一番。 “朕问你。”他道:“当初你是否本不打算进宫,是跟你那位情郎发生龃龉,这才……” 剩下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燕霁雪有些愕然。 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 她看向他,突然在想,这么长时间他不理她,该不会是跟这件事有关? 难不成,那天晚上她昏迷的时候,无意中说了什么? 她从小就有梦中呓语的毛病,已经不止一次将守夜的丫头吓醒。 她仔细想了想。 那天夜里,她像是梦见自己骑着一头狼对着萧卿尘狂追不舍。 “卿尘,萧卿尘,你别跑,我给你送吃的……”她还记得她在梦里说过的话。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刘景煜用手指头敲了敲面前的小几。 燕霁雪摇了摇头,“皇上说的话不严谨,臣妾年少无知时,的确对那个人有过期许,但最后竟发现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臣妾。 臣妾自然不会再对他抱什么希望,如若他再出现在臣妾面前,臣妾定会狠揍他一顿!” “是么?”刘景煜冷笑。 燕霁雪挠挠头,“自然如此,实不相瞒,臣妾就曾多次梦到,臣妾将他杀了。 那次臣妾昏迷不醒,还梦到自己骑着狼,用弓箭射那人……” 刘景煜眉头微蹙。 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炬。 燕霁雪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这么任由他打量。 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 刘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几时?” “臣妾午膳没有吃饱。”她讪讪一笑。 刘景煜传了膳。 “多谢皇上。”她笑。 “上次太后罚你,朕没有偏帮,你可曾埋怨?”刘景煜问。 “没有。”燕霁雪嘴里塞着一团鱼肉,吃了下去,才继续道:“臣妾的确有错,不敢奢求皇上相帮。” 这话含着几分淡淡的不满。 刘景煜微微叹了口气。 “你的性子,也着实要好好磨一磨。” “是。”她没有反驳。 他是皇帝,富有四海,妃嫔无数,她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哪里敢奢求他长久的喜欢。 但她也得想办法让这份喜欢更加持久一点。 能屈能伸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变了不少。”他幽幽地看着她。 刘景煜走后,燕霁雪又躺回躺椅。 紫藤花一颗颗落了下来,芳香四溢。 刘景煜离开之后三天,都没有再踏足永安宫。 燕霁雪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只觉得有点累。 他是皇上,所有人都要捧着他,敬着她。 可她不想。 她注定个性强硬,哪怕只是嘴上服软,也无法真正软和下来。 或许,她真的高估了自己的适应性。 那便罢了。 随遇而安。 司徒琳琅带着宸嫔来了。 宸嫔家世不够显赫,但她长得十分清秀可人,娃娃脸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笑起来人畜无害。 难怪刘景煜喜欢。 “姐姐,绿韵也很喜欢你的,我们以后互相照顾,彼此扶持好不好?”司徒琳琅向着燕霁雪介绍这位宸嫔。 她姓温,绿韵两个字显得很有诗意。 燕霁雪自然没有拒绝人家的道理。 “姐姐,皇上其实,很在乎你。”温绿韵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句话一出来,燕霁雪连连咳嗽,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个,这个从何说起啊?”她觉得这个温绿韵也才十四岁,比她小得多,感情方面还没开悟。 估计她跟刘景煜在一起,也不过是读书赏花而已,并未有什么真格。 温绿韵十分笃定,“妹妹看得出来,每回他从姐姐宫里出来,要么生气,要么开心。” 燕霁雪:“……”??? 这叫什么话。 﨔 第五十六章 当然至于 司徒琳琅也有些哭笑不得,“绿韵,你说这话我怎么也听不懂。” 温绿韵正儿八经地跟她们两个科普,“二位姐姐可曾见过皇上什么时候喜怒形于色过?我们每一个人,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宫里的一个花瓶,一个摆设而已,他其实并不在乎……” “打住!”燕霁雪跟司徒琳琅异口同声。 碧桃带着其他宫女下去,将殿内留给她们几个谈话。 燕霁雪都懵了,“你这也太胆大包天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温绿韵却道:“姐姐放心,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跟姐姐争宠,妹妹进宫之前,娘亲就曾多次提醒,说妹妹个性率真,只有避宠才能保命。” 司徒琳琅瞪大眼睛,“你竟也是这般想法?!” 好家伙。 燕霁雪有种荒谬之感。 合着连她在内三个人,都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在宫里存活啊。 现在看来,也就只有蒋月柔争宠的想法最为强烈,可惜过犹不及。 “姐姐听我说完。”温绿韵喝了口花茶,继续道: “像皇上那样勤于政务、心怀天下之人,断然不会为了一丝情爱而影响心境,所以每入入宫,不过赏花玩乐,放松心情。 因此他的情绪根本不会有什么起伏,可他在姐姐那里却很不一样。” 燕霁雪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好像确实是这样。”司徒琳琅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皇上每次来姐姐这儿,都会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那种高兴。” “没错,不管是开心,还是生气,只要被一个人挑起了情绪,那皇上一定是在乎这个人的。”温绿韵斩钉截铁一般说道。 燕霁雪苦涩一笑,“我却不敢苟同,你们都太天真了。” 不过温绿韵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刘景煜是皇上,一国之君,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影响心境。 所以,看开些比什么都要紧。 燕霁雪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走吧,我们去御花园赏赏花,本宫已一个多月没有出宫走动了,正好你们两个今天都在。” 两人立刻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蜂蝶纷飞。 燕霁雪坐在躺椅上,徜徉在阳光下,看着眼前她们两个兴致勃勃地扑着蝴蝶,感觉生活依旧美好。 人嘛,就要活在当下。 “呦,这不是姐姐嘛,可真是凑巧。”好死不死的,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硬生生破坏了燕霁雪的好心情。 竟是蒋月柔,还有徐兰芝。 燕霁雪扫了蒋月柔一眼,“这就放出来了,本宫还以为柔答应会再被关个三五个月的。” 蒋月柔气得脸色发白,却是冷冷一笑,在徐兰芝的提醒下,恭恭敬敬地向燕霁雪行了个礼。 “幸好皇上还是顾念旧情的。”她停顿一下,走近燕霁雪,似笑非笑,“臣妾能再度服侍皇上身边,还得多亏了姐姐,要不是姐姐总惹皇上生气,他又怎会想起臣妾?” 一个多月没见,蒋月柔非但没有憔悴瘦弱,反而丰腴了一些,脸蛋红润光泽,看样子禁足期间也在精心保养。 燕霁雪心道,就她这份向上的决心,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要是没跟她燕霁雪作对就好了。 “光拿嘴谢?”燕霁雪嗤笑,“话都说出来了,你不得对本宫三跪九叩,感谢本宫?” 蒋月柔表情一僵,“你……” “好了。”徐兰芝横了她一眼,对燕霁雪拜了一拜,“臣妾要去游湖,就不打扰娘娘雅兴了。” 蒋月柔也按下心里的怒火,瞪了燕霁雪一眼,跟着徐兰芝走了。 “姐姐,我听说柔答应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被解了禁足,是因为她有一次扮作太监的样子,溜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苦苦哀求,又百般哭诉,这才让皇上赦免了她。”温绿韵压低声音道。 燕霁雪一愣,“竟是这样。” 这就更验证了一件事。 谁能让皇上高兴,皇上就更宠爱宠爱谁。 “膝盖可好些了?”又一声温朗的话音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转头,正好对上刘景煜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他的眼睛古井一般,透着神秘与危险。 燕霁雪急忙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免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一个个倒是都避着朕。”刘景煜扫了一眼那两个匆匆躲开的背影,“朕是洪水猛兽?” “皇上知道的,她们两个素来胆小。”燕霁雪道。 刘景煜冷哼一声,“是啊,这宫里除了你燕霁雪,还有谁胆大包天。” 燕霁雪目光一闪。 她忽然想到温绿韵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或许,这丫头碰巧给说中了。 “皇上可折煞臣妾了。”燕霁雪低下头,“臣妾的膝盖再也不允许臣妾大胆了。” 刘景煜神色缓了下来,“这样也好,省得你再到处惹是生非。” “皇上,臣妾冤枉。”燕霁雪忍不住道:“上一次,臣妾本就没错,臣妾不想任人宰割。” “太后责罚你,是为了磨你的性子,你瞧,现在不是温顺多了,以前犟的像头驴。”刘景煜冷哼。 燕霁雪一噎。 她看到刘景煜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明白了。 他喜欢直接的人,单纯的人,不会跟他拐弯抹角,玩弄心计。 所以他对温绿韵有些特殊。 “你那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他问。 燕霁雪撇撇嘴,“臣妾只是不知道,该如如何跟皇上相处,臣妾素来心直口快,可要是还像上次一样,难免又会被罚,臣妾这双膝盖怕是再也经受不了罚跪那般酷刑了。” 她说的是实话。 这段时间,她矛盾极了。 每天都挣扎在讨好自己,还是讨好刘景煜的怪圈里。 刘景煜眯了眯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 终于道:“你日后只需做好自己,朕自会护着你。” 他竟会这般直接! 燕霁雪心里蓦地颤了一下。 愣住了。 刘景煜抿了一口茶水,转过头来,被她这受宠若惊的样子逗笑了。 “不至于吧。”他打趣。 “至于,当然至于!”燕霁雪一副要哭的样子,“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也就放心了。” 她笑起来很明媚。 刘景煜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﨔 第五十七章 太后染病 “皇上!”就在这时,安嬷嬷疾步而来,“太后突发旧疾,晕过去了,皇上快随奴婢去看看。” 刘景煜大惊,立刻起身。 燕霁雪也跟着过去。 寿康宫外,一帮太医跪了一地。 这段时间,太后的身体一直不好,她素有头痛之症,每每发作,痛不欲生。 这么多年,宫里这么多太医,竟没有一个可以替她根治。 就连陈子行,也只能用针灸替她缓解。 而这一次,他开的药效果竟然也微乎其微。 各宫嫔妃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都面露忧色。 “废物!”刘景煜大发雷霆。 众人噤若寒蝉。 “燕霁雪,让燕霁雪进来!”殿内,荣太后忽然低声喊道。 燕霁雪有些愕然,下意识看向刘景煜。 两人一起进去。 荣太后脸色惨白,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却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光亮。 她艰难地朝着燕霁雪招了招手,后者急忙走了过去。 “哀家记得……北疆有种药,名叫……素尘花,你速回将军府,亲自请你父亲带药前来,哀家这条命,就在你手里了……” 荣太后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目光锐利地几乎令她招架不住。 “是,臣妾遵太后娘娘懿旨。”燕霁雪顾不得多想,应了之后,又看向刘景煜,“还请皇上为臣妾准备两匹快马。” “马不行,马车可以。”刘景煜道。 燕霁雪跟松月一起回了将军府。 燕之鸿却不在。 守门小厮说他去了军营。 燕霁雪又直奔京郊大营。 “出什么事了?”燕之鸿见到她,十分震惊。 燕霁雪说明来意。 燕之鸿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燕霁雪催促:“爹爹,爹爹,将军府有没有那一味药?” 一阵风吹来,她还未好利索的膝盖骤痛。 她没忍住,两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燕之鸿急忙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 “爹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后娘娘危在旦夕,您定然不会见死不救,何况她已经下了懿旨,您要是不去的话,我们全家恐怕都会……” “不会。”燕之鸿避开她的目光,“她不会让将军府覆灭。” 什么情况? “可是她会针对小姐。”松月忍不住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自从小姐入宫至今,已被太后……” “住口!”燕霁雪厉声喝道。 松月赶紧低下头,不发一言。 燕之鸿猛然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竟一无所知。 “爹爹,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点名要您带药入宫,您能不能给女儿一个解释?不然的话,女儿在宫里简直寸步难行啊。”燕霁雪蹙眉问道。 她跟太后的关系,像是一盘死局,必须找到破解之法。 燕之鸿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 直到燕霁雪给他跪下。 “小姐,你的膝盖已经……”松月连忙想把她扶起来,燕霁雪却执拗地推开松月。 “爹爹,至少您可以告诉女儿,她让您前去,是想做什么,您这般将女儿蒙在鼓里,女儿很是难做。”她道。 她紧紧盯着燕之鸿的眼睛。 将他的紧张无措焦虑迷茫尽收眼底。 他跟荣太后之间,竟然真的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难不成,之前他寥寥几句告诉她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先起来。”长久的沉默之后,燕之鸿总算下定决心似的,将燕霁雪扶了起来,“为父随你进宫就是。” 马车内安静如斯。 眼看着就到宫城。 燕霁雪心里却惴惴不安。 她握住燕之鸿的手,“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遇到什么?” 燕之鸿深呼吸一口气,“不会有事,我们之间不过是有些结还未解开,但你放心,为父一生光明磊落,绝无愧欠任何人。” 这话简直模棱两可。 燕霁雪更加狐疑。 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宫门已开,悔之晚矣。 寿康宫。 荣太后已经奄奄一息,似乎只剩下一口气。 燕之鸿拜见过刘景煜,便疾步进了殿内。 “你来了。”病榻之上的人,看到燕之鸿的一瞬,枯木一般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微光。 燕之鸿跪拜,并将素尘花制作成的药丸奉上。 荣太后痴痴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逐渐发红,“你知道的,这药对哀家而言,已然无用,哀家的病,乃是心结。” 燕之鸿再次跪下。 “你起来。”荣太后眼底划过泪水,“像年轻时候那样,坐在我的旁边来。” 她看了一眼虚空,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燕之鸿略一迟疑,走了过去,在她病榻旁边坐下,高大的身影犹如一樽守护神。 可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守护过她。 他的心全给了阮清霜。 “锦华,你这又是何苦?”燕之鸿沉沉叹了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荣太后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度落泪,“二十年了,你有二十年,没有唤过我的名字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又道:“你我也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自从在宫门外那一别,竟然已经二十多年,我实在没有想到,我们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当初我便不会听你的话,进宫选秀,是你,是你亲手把我推进了……” 话说到一半,忽然梗住。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她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先帝比她大将近二十岁,她对其只有敬畏,何来爱恋? 她的心,一直在为另外一个人跳动。 “你为何不说话?”荣太后笑了,“我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你还是要和从前一样冰冷么?你真是好狠的心。” “锦华,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当初……” 燕之鸿低下头,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哀伤与隐忍。 他这般姿态,给了荣太后一丝希望。 “我就知道,你对我并非无情,当初,是我爹娘逼迫于你,是不是?” 她看着面前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岁月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那张面孔依旧俊朗。 但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他身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他自嘲一笑。 﨔 第五十八章 厚赏 荣太后双目湿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万千愁绪只在一瞬之间,又化于无形。 “我已无遗憾了。”许久,她沉沉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安详。 燕之鸿却拿出他准备好的药,“锦华,你还年轻,万不可说丧气话,这药……我命人添加了几味补品,对你的头疾会有助益的。” 荣太后征征盯着那药,眼底不由自主升起一抹奢望。 下一刻,燕之鸿却道:“太后娘娘,微臣会自请离开京城,为皇上镇守北疆,太后娘娘多多保重。” 荣太后脸色一变,“你,你好不容易才回来,跟儿女团聚……你就留在京城,哪怕日后我们再也不见……” 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怕被皇帝揣度针对,让皇帝脸上蒙羞。 “太后娘娘多虑了。”燕之鸿退后两步,行了个君臣之礼,“微臣是为了东序的江山社稷。” 言尽于此。 荣太后眼尖划过一滴泪痕,再多的不舍也必须放下。 罢了,罢了。 两人此生,最近的距离也只是这三步之远了。 终究君臣有别。 荣太后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太医说,她已经没有生命之危。 许贵妃下了命令,众位妃嫔,需轮流侍疾。 轮到燕霁雪的这天,她早早就来了寿康宫,在殿外等候。 安嬷嬷将她领了进去,让她服侍太后洗漱,吃药,按摩。 燕霁雪一一照做,尽可能小心翼翼。 本以为荣太后会借机叫她难堪,或者又罚她抄书,没想到这一次她老人家竟然开恩了,并没有对她下手。 “膝盖可好些了。”正午时分,荣太后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瞥了眼旁边陪着的燕霁雪。 后者很是受宠若惊,低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已无恙了。” “福佳,给雪妃检查检查。”荣太后吩咐道。 燕霁雪被扶到绣凳上,安嬷嬷将她的衣服下摆掀了起来,露出她那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膝盖。 伤口早已经结痂脱落,只是被人触碰到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发颤。 “太后,雪妃娘娘的膝盖仍是不利索,需要好生休养。” 安嬷嬷如是说道。 荣太后蹙眉,“已经一月有余,竟还没好。” “太后有所不知,地面寒凉,很容易寒邪入体,何况女子本就体弱,这还得亏雪妃娘娘身体底子好,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膝盖都要废了。”安嬷嬷解释。 荣太后沉吟片刻,道:“福佳,你来负责为雪妃调养。” 这声音,有几分古怪。 “参见太后娘娘。”这时,许贵妃带着人来了,她带着自己炖的甲鱼汤,说要给太后补身体。 安嬷嬷说,荣太后该到吃药时间了,甲鱼汤可以稍等片刻再喝。 燕霁雪就接过宫女手里的汤药,服侍太后来喝。 荣太后伸手接药,燕霁雪还没放下,她突然手一哆嗦,失手打翻了药碗,苦涩的汤药就泼了她一身。 “太后娘娘!”燕霁雪急忙下跪。 完蛋。 这又是冲着她来的的。 “雪妃,你怎么回事,太后娘娘明明还没接住药碗,你为何要放手?”许贵妃厉声喝道! 燕霁雪自知太后绝不会向着她,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 可没想到这时,荣太后开了口:“无妨,这药已不烫了,你先起来,不想要膝盖了吗?” 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燕霁雪简直受宠若惊,不可置信的看了荣太后一眼。 这时,安嬷嬷上前扶起燕霁雪。 荣太后看了眼许贵妃,“既然汤已经送到,贵妃也就不必在此等候,回去吧。” 许娴贞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低下头的瞬间,眼底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色。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将今天发生的奇事告诉两个心腹婢女。 “什么?”碧桃一脸惊愕,“这怎么可能,太后娘娘不是最不喜欢娘娘了么?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没有发作,也太奇怪了。” “有没有可能,跟大将军献药救了她的命有关?”松月若有所思道:“她最起码得扶住悠悠众口吧,不然会被人说忘恩负义。” 碧桃不赞同这个论断,“可是当初娘娘不也救了太后娘娘一命,也没见她对娘娘多么客气。” 两人丫头争执不休。 燕霁雪也有些不解。 但荣太后的这点变化,的确是跟燕之鸿进宫有关。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进宫之前,燕之鸿口中说的那些话。 难道他在荣太后面前也说了什么? 亦或者,荣太后心结解开,对她没有不满与怨恨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太后不针对娘娘,娘娘以后在宫里的处境就会好一些。”碧桃欣然道。 燕霁雪却不敢大意,“这可说不准,有的是人暗中窥视着永安宫呢,我们还是继续谨小慎微比较好。” 几日之后,荣太后身子大好,众妃一起拜见。 “哀家这次多亏了大家悉心照顾,这有几个首饰,让福佳给你们分下去吧。”荣太后坐在上首,难得露出几分慈祥的笑。 众人齐声道谢。 福佳接过托盘,按照品级,将那几个首饰一一分发。 许贵妃分到了一枚精致华美的海棠金钗,良妃的是金护甲,可到了燕霁雪这儿,安嬷嬷却绕了过去。 大家都有些讶然,但都不敢多言。 太后对雪妃的态度一直成谜。 燕霁雪也有些意外。 要不要这么正大光明的区别对待啊,用这种方法来羞辱她吗? 可就连品级最低的柔答应都分到了一枚珍珠发钗。 “太后娘娘,您是否忘了雪妃娘娘?”蒋月柔故作“好心”地提醒。 说话间却讥讽的瞥了燕霁一眼,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贱人,真当太后对你态度改观了么? 不过是换个法子羞辱你罢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解与心疼。 “雪妃,你过来。”不料这时,荣太后朝着燕霁雪招了招手。 燕霁雪头皮一麻,预感不妙。 她都快习惯了,每次看到荣太后的笑,都会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可今天,情况好像不一样。 燕霁雪上前行礼,荣太后却握住她的手,从手腕上褪下来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 﨔 第五十九章 宫宴菜单 这镯子呈现出很浅的青绿色,阳光下,内部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镯子可是价值连城之物,太后竟然就这么随意地给了燕霁雪? “这镯子,是哀家年轻的时候得先皇赏赐,哀家戴了大半辈子,如今就赠与你罢。” 荣太后笑着开口,还轻轻拍了拍燕霁雪的手背。 燕霁雪都懵了。 她虽然对珠宝首饰没什么研究,可也看得出来这镯子有多珍贵,而且还是荣太后戴过的,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送给她? “怎么?你不愿?”荣太后久久没等来她的谢恩,戏谑似的问道。 燕霁雪赶紧跪下,“臣妾惶恐,如此厚赏,臣妾无颜领受。” 荣太后神色道:“不必推辞,你入宫便救了哀家一命,哀家对你多番苛责,也是想你多些进取之心。 再者,这一次,若非你父亲进宫献药,哀家怕是根本活不了,一只镯子而已,你若担不起,那哀家倒不知谁能担得起了。”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的。 被这突如其来惊喜砸了个晕头转向。 但荣太后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要是不接这镯子,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只好磕头谢恩。 “对了,下月端午节,宫里惯常会举行宴会,往年都是贵妃一手操持,今年就由雪妃帮着贵妃一起准备吧。”荣太后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一时有些愕然。 今天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恩典一个接着一个。 “是,太后。”许贵妃应了声。 燕霁雪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出了寿康宫,几个人三三两两地站在外头说话。 蒋月柔跟许贵妃站在一起,看到燕霁雪从里面出来,就迎了上去。 “雪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呀,也不知道那日大将军进宫之后,都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她竟对你如此之好,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蒋月柔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眼底透着打量。 燕霁雪不动声色,走到她面前,伸手,一巴掌毫不犹豫地落下去。 “啪!” 她手劲儿大,一巴掌下去,蒋月柔就摔到地上,一张脸又红又肿。 “你!”她捂着脸,一脸惊愕,“雪妃娘娘,臣妾不知说错了什么……” “那是因为你蠢。”燕霁雪冷笑,“竟敢出言不逊,影射太后,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蒋月柔一张脸煞白,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贵妃凉凉地说:“雪妃,虽说太后抬举于你,你也不该如此狂悖。” 燕霁雪冷笑,“若她刚刚的话是对贵妃说的呢,贵妃娘娘当作何感想?” 许贵妃不禁蹙眉。 燕霁雪不愿搭理她们,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永安宫。 “姐姐真是好生威武,你们没看到刚刚蒋月柔跟贵妃的脸,都变成绿色了。”温绿韵压着声音,激动开口。 司徒琳琅却有些担心,“蒋月柔那个人睚眦必报,如今怕是对姐姐恨之入骨了。” “那又何妨。”燕霁雪淡淡一笑,“没什么要紧的。” 她现在在愁那端午宫宴的事。 可不仅仅是宫里的宴会,到时候许多大臣也会携家眷入宫,必定十分隆重。 刚刚许贵妃派了人来,给她交代了宫宴菜单制定这个难题。 要求新鲜,推陈出新的那种。 燕霁雪就有些伤脑。 她让碧桃去了趟内务府,要来去年端午宫宴的菜单,发现已经十分新颖别致,并且丰富多彩。 光是酱菜前菜就有十几种,其中包括凤凰展翅,五香鳜鱼,陈皮牛肉等,这已经是御膳房能做得出来的绝宴。 燕霁雪就在想,可以从端午节的粽子上下手,还有各种酒类,点心。 比如民间流传的五黄,五红,五白等等,可以从这些中汲取一些有用之物。 她将御膳房总管胡峰叫了过来,与他进行一番商议。 胡峰面色为难,“娘娘,民间小食若进入宫宴,岂不让人笑话,也不利于您的名声呀。” 燕霁雪一愣。 这怎么还能跟民声牵扯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宫宴中都用到寻常小食,一来可彰显皇上与民同乐,二来也提倡节俭朴素的饮食习惯。 三来,那些达官贵人定然没吃过民间小食,只要做出来的好吃。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亦可以比肩山珍海味。”她道。 燕霁雪当初跟着燕之鸿在北疆时,常年寒冷,食物匮乏,有时候连续数日下雪,能吃到最简单的白面馍馍,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雪妃说的有道理。”刘景煜掀开珠帘,大跨步走了进来。 两人赶紧行礼。 刘景煜扶住燕霁雪,“没想到雪妃还有这般见的,怪不得太后给你厚赏。” 燕霁雪脸上火辣辣的烫,哪里好意思。 “皇上觉得没问题就好,臣妾只是随口一说。”她道。 “朕初登皇位不久,全国各地又灾祸频发,民不聊生,的确需要勤俭节约,积攒国本。 宫里尤其需要做出表率,让那些养尊处优的主子们也醒一醒。”说到最后两句,刘景煜明显已经有些气愤。 看样子是前朝又发生了什么事。 燕霁雪深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自己又牵扯将军府,身份敏感,还是不要接话为好。 “皇上既然开了口,那臣妾就试一试,这两日就把菜单定出来,让胡御厨做做看,到时候请皇上过来试菜。”她道。 刘景煜抿唇一笑,拍了拍燕霁雪的肩膀,“好,朕等着。”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三天之后,燕霁雪确定了菜单,送到了许贵妃宫里。 蒋月柔跟徐兰芝也在。 两人看了一眼菜单,都忍不住发笑。 “燕霁雪这都安排得什么东西,艾草也能用来制作点心,还有这什么……麻糖,也能当入席?她没吃过宫宴还没见过吗,再不济找胡御厨问问也行啊。”蒋月柔笑的讥讽。 徐兰芝却道:“这些食物大多来自民间,臣妾怎么感觉,燕霁雪有别的意图。” “管她什么意图不意图的,都不要紧。”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贵妃“啪”的剪掉了百合上的多余枝叶。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﨔 第六十章 宫宴 燕霁雪还亲自将这份筵席菜单送到了刘景煜这里,让他过目。 他看完之后,觉得可以,两人便商议第二天直接去永安宫试菜。 但燕霁雪看得出来,他像是心里有事。 “怎么了?”她问。 刘景煜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看样子,跟她有关。 “臣妾哪里做得不对,又惹皇上生气了?”燕霁雪莫名有些心虚。 低下头想了想,她这两天安分守己得很,除了还是不愿意练字,就没什么好说的。 “有件事,朕得告知于你。”刘景煜道:“燕大将军,昨日递了折子,说要调离京城,前往北疆。” 燕霁雪瞬间愣住。 北疆最近几个月不是太平无事么,为什么突然要去呢? “大将军说,北疆那帮蛮夷,又在趁着军中无将领坐镇,一直各种滋事,欺压边境百姓,他放心不下。”刘景煜看了她一眼。 燕霁雪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关键是,她进了宫,如果燕之鸿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一个病弱的庄姨娘,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了,这怎么能行。 可燕之鸿本就是大将军,他的职责就是固守疆土。 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随后,反正躲不过。 她心里很是不舍。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她忍着心里的难受,问道。 “端午节后。”刘景煜拍了拍她的手背,“到时爱妃可前去送别。” 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的恩典了。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儿。 北疆苦寒,燕之鸿年纪也逐渐大了,身体每每不如从前,得好生保养才是。 她立刻让碧桃将自己宫中的所有金银药物全部打包,准备到时候给燕之鸿当做盘缠。 很快到了端午节宴。 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在宫里齐聚一堂。 许贵妃准备了新奇的歌舞杂耍供大家消遣,气氛热烈。 燕霁雪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两个弟弟妹妹,坐在燕之鸿身后,看到她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劲儿地招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司徒琳璟也来了,偷偷在宴会的殿外与司徒琳琅团聚,两姐妹说了好多体己话。 燕霁雪是除了许贵妃之外位份最高的一个妃子,被允许坐在太后跟刘景煜的下首,出于宫规,她只能这般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大家饮宴做乐。 她也喝了一口自己准备的菊花酒,还有各种民间小食。 这些当然也是御膳房根据宫里贵人们的喜好进行了改良的,口味要比那些单纯的民间小吃更加丰富,用料也是上乘。 吃的正开心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兴致。 “这艾草点心,不是京城东大街道上走街串巷的货郎才会卖的东西么,怎么会出现在宫宴上,这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竟是刘翰墨。 他的声音就算化成灰,燕霁雪也听得出来。 她下意识望了过去。 刘翰墨坐在那里,已经喝得有点失态,吊儿郎当的,哪里有半点皇亲国戚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一直软禁起来,省得出来惹人讨厌。 “是啊,还有这豌豆糕,绿豆冰酪,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怎么上得了宫宴?”这时,刘婉心在一旁帮腔。 “听说这次的端午节宴是雪妃娘娘一手操持的,雪妃娘娘是不是该好好问问御膳房往年都是怎么准备的,不然的话,也不会闹出这等笑话。” 刘翰墨眼看着越来越过分,平南王也跟着不悦起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燕啸虎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试图让他闭嘴。 刘翰墨却哈哈一笑,朝着燕啸虎露出挑衅之色,“怎么,本世子难道说错了?” “民间小吃怎么了,百姓都爱吃,我们怎么就不能吃?”燕灵儿也站了出来,“这些点心明明很好吃啊,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搭配各色茶饮,分明解暑又香甜,世子这般挑剔,怕是长了一张金子做的嘴。” “呦呦呦,本世子这还没说什么,你们姐弟两个怎么就急了,难不成你们府中饮食匮乏,没见过山珍海味,所以才拿这乡野民间的贱物当做新鲜?”刘翰墨那张嘴恶毒极了,简直越来越过分。 燕灵儿跟燕啸虎两人本来就沉浸在父亲离开离开京城的难过中。 听了他这挑衅之语,当即双双起身,要跟刘翰墨争个是非对错。 不料这时,燕之鸿低斥一声,将两个孩子按了下来。 姐弟两个很不服气,却架不住父亲的严厉约束,只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这时,燕之鸿开了口: “世子口中的贱物,却是平头百姓餐桌上必不可少之物,世子锦衣玉食,尊贵无比。 可知世子身上的一匹蜀锦,便是蜀地百姓日夜养蚕绦丝。 最优秀的绣娘熬干精血数月,最后各级供奉上来,才可穿在世子身上。 世子爷享受这些百姓的供奉,到头来却看不起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声音低缓有力,透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刘翰墨当即不敢说话了,他不怕天不怕地,唯独怕这种身上带着煞气的武将。 特别是燕之鸿之中杀人无数,一个眼神儿过去,都能吓得胆小的婢女立刻晕过去的这种。 “将军教训的是,都怪本王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惯坏了,将军莫要生气。”平南王也赶紧开口,又使了个眼色让刘翰墨道歉。 刘翰墨悻悻冷哼一声,端起酒杯装模作样的敬了燕之鸿一杯,嘴里不知道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就这么算过去了。 这一幕,坐上上首的贵人们都看在眼里。 蒋月柔跟徐兰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惊讶。 真没想到燕之鸿一个光会打仗的粗鄙武夫,教训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平南王对他态度竟这样讨好。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原先还担心雪妃头一次帮着臣妾操持宫宴,会拿捏不准分寸,没想到她安排的这些珍馐美味,倒是让人心情愉悦。”这时,许贵妃笑吟吟的开了口。 “确实不错。”荣太后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雪妃这次筹备筵席,所用银两要比去岁少了一半,这般节俭,当为宫中楷模。” 﨔 第六十一章 诬陷 许贵妃脸色就是一变。 这话什么意思? 宫中楷模,不是她吗? 宫里没有定下皇后,她就是最高的掌权者,她才应该是六宫典范,什么时候轮到燕霁雪这个贱人了? 许贵妃脸色变了又变,却在刹那之间恢复自如。 “是啊,雪妃确实深藏不露,是我等的典范。”她仍旧保持微笑,只是那笑容僵硬得要在脸上碎掉了。 刘景煜道:“日后宫内开办筵席,需缩减用度,不必铺张浪费,过于奢靡。” 这一句话出来,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 不因为他的身份,单单因为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势冷硬的底色。 众人起身行礼,齐呼:“皇上圣明。” 燕霁雪也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不料刘景煜却当众道:“雪妃不必跪了。” 在场之人又是一惊。 看向燕霁雪的目光,一个个都发生了变化。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忽然,安嬷嬷发出一声惊呼,扶住了吐血倒下的荣太后。 所有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母后!”刘景煜急忙起身,“还不快传太医!” 宫宴提前结束。 妃嫔都去了寿康宫。 “皇上,太后娘娘是怎么了,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都很担心啊。”许贵妃见刘景煜从殿内出来,急忙上前询问。 其他人也露出探究又担忧的神色。 刘景煜目光扫过大家,落在许贵妃身后的燕霁雪身上。 眼神儿复杂。 夹杂着一丝冷色。 燕霁雪感受到了这刺骨的冷,肩膀一颤。 “太后她中了毒,如今还未能查清楚这毒属于什么。”刘景煜声音沉沉,戾气腾腾。 燕霁雪蹙眉,“连陈太医也无法判断?” “雪妃,今天的宫宴可是你保持的,这件事,你是不是得给大家一个说法?”许贵妃低声呵斥道。 “是啊,雪妃娘娘,太后娘娘今日在宴会上,就吃了面前的点心还有茶水,肯定是饮食的问题。”蒋月柔也跟着搭腔。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不会的。”司徒琳琅带着哭腔说了一句:“雪妃姐姐不会做出这种事,何况太后娘娘最近对她各种恩赏,她怎么可能……” “你住口!”许贵妃冷冷瞪了她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谁知道雪妃是不是不满太后娘娘从前对她的惩罚,故而相处此等毒计坑害太后娘娘,可怜太后才刚刚大病初愈,如今又陷入这般困苦境地……” 许贵妃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燕霁雪看了眼刘景煜。 他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眼里划过一丝怀疑。 他以为燕霁雪没有发现。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不可能做出这种诛九族的事,何况就算臣妾要做,怎么可能挑选今天,臣妾又不是疯了。” 燕霁雪急声道:“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 “皇上,先派人封锁六宫,再搜查各宫,看看还有没有残余的毒药,如果找到,说不定可能找到解毒之法。”许贵妃道。 刘景煜大手一挥,“照贵妃说的去办!” 众妃嫔都在寿康宫的院子里等着。 雁鸣带着人去各宫搜查。 燕霁雪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在想如果是有人想谋害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可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要疯了。 她被刘景煜刚刚那一抹冰冷的眼神儿刺伤了。 他是皇上,是天子,也是个疑心深重的男人。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竟还是信不过她的人品。 何其可笑。 但又何其真实。 可能是她做的还不够吧。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 想到了刘景煜身上的毒,当初陈子行说,他身上的毒由来已久,早已经根深蒂固,必须按时按量吃药才能控制。 也就是说,刘景煜很有可能在年少时候就已经受到迫害。 换句话说,他之所以信不过别人,就是受到的伤害太多。 没关系。 只要查清楚就好了。 雁鸣很快回来,脸色很难看。 他呈上一个黑色的小药瓶。 “启禀皇上,微臣找到这个药瓶,里面的毒药跟太后娘娘所中之毒一模一样。”他道。 刘景煜冷声质问:“这毒在何处寻得?” 雁鸣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永安宫,紫藤花架之下。” 晴天霹雳。 燕霁雪猛然看向雁鸣,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她一脸惊愕,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好啊,还真的是你,雪妃,你可真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太后娘娘对你那么好,你却这样对待她,皇上如此信任你,你就这样糟蹋他的……” “我没有!”燕霁雪浑身发抖,发出一声低吼。 许贵妃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简直令人发指!”她咬着牙,天大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燕霁雪急忙看向刘景煜,“皇上,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 “来人,将雪妃幽禁永安宫。”刘景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下了命令,“给朕查!” 燕霁雪被强行带走,她的两个贴身丫头被送去了慎刑司,玉蝶在内的几个大丫头,甚至洒扫婢女也被丢了进去。 偌大的永安宫里,只剩下燕霁雪一个。 她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比北疆最冷的下雪天还要冷。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很想告诉刘景煜,她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可她见不得他。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 他不信她。 或许,也是怪她不够缜密,没有察觉到别人的暗害。 这宫里啊……冷箭一支一支,防不胜防。 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刘景煜跟许贵妃来了。 还带来一个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处好地儿的人。 玉蝶。 “是雪妃娘娘让奴婢……在太后所食的豌豆糕中下毒……” 玉蝶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进燕霁雪心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何时让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她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掐死这个嘴里吐不出实话的人。 﨔 第六十二章 争取机会 玉蝶奄奄一息的抬起头,眼泪混着血水落下,“娘娘,奴婢,奴婢实在扛不住了,他们用奴婢的父母亲人作为要挟,奴婢可以孤身赴死,却不能连累家人,对不起娘娘,娘娘恩德,奴婢来世再报……” 说完,就晕了过去。 “真没想到,雪妃表面上菩萨心肠,背地里却这般恶毒。”许贵妃冷眼瞧着燕霁雪,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刘景煜。 “皇上,雪妃该如何处理?”她问。 刘景煜坐在那儿,微微低着头,面孔冷酷漠然。 “你有何话说?”他指了下燕霁雪。 “玉蝶这话说的,简直漏洞百出,臣妾为何不指认别人去做这事,偏偏选择她,臣妾身边的碧桃松月哪一个不比她嘴严心细? 还有,若真是臣妾所为,那毒药从何而来,她又是如何接近太后的,又为什么偏偏选在宫宴上?”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许贵妃冷哼一声,慢慢走了过来,华丽的宫装裙摆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的那两个丫头的确嘴硬,一个皮开肉绽了,一个晕过去了,竟都没有说出你的罪行。 不过你这个主子都自身难保,那她们也……” “你说什么?”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为何对她们用刑,她们都是无辜的!” 许贵妃叹了口气,“你这个做主子的犯下滔天大罪,你的贴身丫头还能落下什么好么? 至于毒药,这个简单啊,只要你想害人,怎样都能拿到,至于为什么非要在宫宴上,因为人多眼杂容易得手,你们这对恶毒主仆,这不就得手了么? 雪妃,看在皇上太后昔日对你那般不错的份儿上,你还是尽早招认了,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没有做的事,为何要招认?”燕霁雪声音冷冽,气势逼人,她又看向刘景煜,“皇上,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不曾做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请皇上给臣妾几日时间,容臣妾亲自查明真相!” 刘景煜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许久没有开口。 许贵妃眼观鼻鼻观心,看出了刘景煜的犹豫,便道:“皇上,既然雪妃有这等信心,那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 刘景煜站了起来,“那好,朕将雁鸣交给你,三日之内你可以随意用他。” 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他冷肃的背影,燕霁雪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拥堵。 但此时此刻,哪里是她矫情的时候。 很快,雁鸣奉命前来。 燕霁雪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永安宫的所有太监宫女释放出来。 雁鸣很快照做。 碧桃跟松月也被放了出来,但是她们两个已经不成人样,半死不活。 燕霁雪根本顾不得伤心。 如果三天之内她找不到解决办法,整个永安宫的人,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得为她陪葬。 “雁侍卫,能否带本宫去见玉蝶。”她问。 雁鸣点了头,带着她去了慎刑司。 玉蝶躺在地上,同样进气多出气,看样子不怎么行了。 燕霁雪又要了汤药,替她吊住一条命。 等她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睛,燕霁雪赶紧问:“玉蝶,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本宫自认为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是有人重金收买了你吗?” 雁鸣蹙眉看着她。 这话问的好傻。 玉蝶当然不会承认的。 果然,玉蝶勉强调动起一点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娘娘,奴婢这是在阎罗殿了吗……奴婢……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们说只要说出真话,就能饶了奴婢的家人……否则会诛九族,奴婢……不能被诛九族……” 她眼底划过一抹泪水,“奴婢,对不起娘娘……这条命就当赔娘娘了……来生再……当牛做马……” 燕霁雪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她撒谎的痕迹。 爹爹说过,只要是个人,撒谎的时候,总会露出一点痕迹。 不管是眼神儿的变化,还是肢体动作,都会暴露一二,然后再诈一句,或者徐徐引诱,总能引出真话来。 可是,她竟然没有找出玉蝶撒谎的证据。 玉蝶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底满是无奈与愧疚。 换一句话来说,她说的就是真话。 可燕霁雪怎么可能吩咐过她让她去害人。 燕霁雪沉默片刻。 忽然灵光一现。 “玉蝶,本宫问你,本宫是什么意思吩咐你做的那些事,你的毒药,本宫何时给你的?”她将玉蝶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问道。 玉蝶缓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口汤药,才道:“端午节前两天那天夜里,奴婢守夜,约摸子时一刻,娘娘将奴婢叫进偏殿,给了奴婢一包毒药,让奴婢将其混在太后所食的点心里……” 燕霁雪又是一惊。 那几天她跟碧桃还有松月忙得脚不沾地,到了晚上,睡得很早,一觉至天明,何曾做过那种事。 燕霁雪越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能否留住她一条性命,她也是个可怜人。”她道。 雁鸣愣了愣,“这个……得看皇上的意思。” 燕霁雪:“你就说,玉蝶是本宫破案的关键。” 雁鸣点了头。 回去的路上,燕霁雪左思右想,因为太过集中注意力,差点一不留神摔到花坛里去。 幸亏雁鸣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雁侍卫,这个装作我去吩咐玉蝶做事的人,大概率是我宫里的人。”燕霁雪道:“不然的话,不可能能在大半夜叫走玉蝶,并且,这个人一定还有催眠术,或者别的能让人神志不清的法子,或许还懂得易容术,变成我的模样,蛊惑了玉蝶。” 雁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这才多久,就找出了问题关键。 不对。 他怎么下意识已经相信了她? “雁侍卫,随本宫回宫,查一查永安宫里的人。”她道。 “微臣去拿宫女名册。”雁鸣正准备离开,却被燕霁雪拉住。 “不用。”她声音笃定:“雁侍卫只需要寻找与本宫身高体型声音外貌相似之人即可。” 雁鸣又是一愣,眼底划过赞赏。 﨔 第六十三章 罪魁祸首 很快找到了一个人。 名叫春青,身材高挑,身形适中,五官端正,但是肤色略黑,因此泯于众人。 因为是最末等的洒扫宫女,她免于被重责的命运,但是也挨了几板子,不轻不重。 燕霁雪看到她的时候,她刚从被窝准备爬起。 她的伤还没痊愈,看起来挺惨。 “娘娘……”春青低下头准备行礼,被燕霁雪强行抬起头。 四目相对,春青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震惊。 就是那种马上就要逃过一劫但是突然被抓住现行的愕然。 春青慌忙低头,“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竟然是你。”燕霁雪眉头紧蹙。 她刚第一眼看到这个婢女,便觉得眉眼十分眼熟,乍一眼看过去,她跟这个人长得却是有那么三分相似。 如果再能进行一点伪装,就更能以假乱真了。 “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春青低着头替自己辩解。 燕霁雪二话不说,让雁鸣搜寻这个房间。 春青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雁鸣第一遍没有搜出来什么,被子里,花瓶中,各种抽屉柜子全搜了一遍。 他只好动用自己的慧眼,开始第二遍。 他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知道有些人擅长制作这种精密的器物,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只要触碰到机关,就能显现出其真实模样来。 他检查了窗棂,地板,柜子的暗格,终于在桌子下的一块砖头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机关。 按下去之后,两页砖分开,从中弹出来一个木盒子。 雁鸣要将其打开。 春青忽然抬头,刹那间,袖子里竟然飞出一根细细的针。 “小心!”燕霁雪猛一甩袖子,利用掌风震开了那针。 春青飞速起身,一记手刀兜头劈了下来,快准狠,眼看着燕霁雪都差点招架不住! 雁鸣急忙上前帮忙,抽出自己的佩刀,与燕霁雪配合,挑断了春青的手筋。 春青惨叫一声,瘫在地上。 她怨毒地看了燕霁雪一眼,咬牙切齿道:“姓燕的,只要我北陵子民尚且存在一人,就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燕家!” “不好,她要咬舌!”燕霁雪急声道。 雁鸣一把抓住春青的下巴,猛的一掰,她的下巴便脱臼了,合不上了,自然也没办法咬舌自尽。 “北陵,八年前因谋反被爹爹灭国的那个小族,他们的残余势力如今不是已经归降,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存在?”燕霁雪不解。 雁鸣道:“不论如何,雪妃娘娘身上的嫌疑已尽可消了,微臣这就带这个贱婢去见皇上。” 燕霁雪也跟着一起。 “什么?”刘景煜听到雁鸣的汇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下巴还没合上去的春青,眉头紧蹙。 “竟是北陵的残余势力。”他喃喃自语,而后抬眸,看向站在那儿微微发愣的燕霁雪。 说好的三天,她竟只用了不到一天。 “爱妃在想什么?”他起身走向她,握住她的手,“如今真相已明,爱妃不必担忧。” 燕霁雪却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但终究还是选择顺从。 她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里掌控着。 “臣妾在想,那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的毒,又该怎么解。”她道。 是啊,她的嫌疑是洗刷了,可太后的毒还没解,她怕是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微臣这就去审她。”雁鸣拉着春青就要走。 可下一可,春青喉咙里溢出来一抹黑血,眼睛一闭,整个人软了下去。 “她这是怎么回事,微臣明明卸了她的下巴!”雁鸣大惊。 “可能身体其他部位也藏了毒,遇到这种状况当然会以我了结了。”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毒究竟在哪儿?” 雁鸣当时将春青所住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仅仅找到了她用来伪装的发饰,一点儿药物或者毒药的痕迹都没发现。 难不成有鬼? 燕霁雪脑仁儿都快炸了。 “这人也太毒了,连太后娘娘也敢谋害,真该下地狱!”雁鸣咬着牙,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忽然猛的一怔。 与此同时,刘景煜也眯了眯那双危险的眸子。 二人正好四目相对。 “毒人?!”异口同声。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欣赏,还有兴奋。 燕霁雪立刻上前,抽出雁鸣的刀,在春青手指头上割了一下。 一抹血色涌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腥味。 闻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雁鸣立刻叫来陈子行。 一经检验,这春青的血,竟然跟太后中的毒一模一样,也就是从玉蝶那里搜出来的毒。 “好家伙,怪不得怎么也搜不到,合着她这个人就是最大的毒药,她该不会是放了自己的血,将其晾干,碾成粉末,或者加了某种物质,改变了它的味道,再交给玉蝶的吧?”陈子行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大家不相信也得信。 燕霁雪却在想,春青的血是毒药,那解药在哪儿。 北陵族长年居于北境的深山老林里,林子里常年毒气弥漫,因此北陵一族大多擅长制毒。 他们要是安分守己,偏安一隅也未尝不被允许,但他们这个小小族群,竟设伏击杀了北疆军好几名将领,还利用毒虫为敌国提供消息,导致北疆军损失上千人。 燕之鸿一怒之下,上报朝廷,灭了北陵。 北陵人的毒,变幻莫测,随便哪一个都很难解。 更别说这种利用血肉之躯养出来的剧毒了。 燕霁雪忽然在想,刘景煜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来自北陵,因此极难解除。 北陵一族不是还有人在,如果那毒真出自那里,不是可以前去寻找解毒之法? “皇上,据微臣所知,北陵毒人之毒,无药可解。”许久的沉默之后,陈子行忽然开了口。 刘景煜猛然抬头,眼底划过暗芒。 燕霁雪也是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后岂不是危险了? 如果太后没了,她怕是也难辞其咎。 毕竟是从她宫里出去的人做的坏事,她得被治一个失察之罪。 该怎么解? “都先下去吧。”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陈子行留下。”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两个丫头都已经醒了过来。 “小姐,这次真是吓死奴婢了。”碧桃哭着抱住燕霁雪的胳膊。 﨔 第六十四章 再度救人 燕霁雪无奈,赶紧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快别哭了,省得伤口又裂开。” “这一次实在太凶险了,许贵妃可真是心狠手辣。”松月蹙眉说道。 燕霁雪面色微愣。 是许贵妃吗? 她其实还说不清楚,这后宫里所有人都长着一张让人看不清真容的脸,究竟孰是孰非,还是未知。 “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碧桃看着燕霁雪那张冷肃的面孔,小心翼翼的问。 松月也道:“如果当初没有进宫,如今我们就能跟着老爷回到北疆了。”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谁再说,我就罚谁不许吃饭!”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背影萧瑟又坚定,“落子无悔,哪怕这个决定是错的,我们也要尽力将其变成最正确的决定。” 荣太后的病势已经拖了三天,整个后宫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出门,生怕触了刘景煜的霉头。 燕霁雪在永安宫待着,也静不下心来。 她一直在想,这个毒究竟怎么解。 “小姐……”松月端着茶水进来,欲言又止。 她有功夫,可以自我疗伤,又有燕霁雪送的补药加持,因此恢复的很快。 “有话直说。”燕霁雪命令。 松月抿了抿唇,“如果这种事放在江湖上,就有一个很直接的解法,也是唯一的解法。” 话音刚落,燕霁雪就已经读懂她的意思。 “可是,太冒险了,太后才刚刚死里逃生了一次,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如果成功还好,一旦失败,情况会很糟糕。”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 松月一言不发。 深夜。 永安宫的门开了。 燕霁雪带着松月出了门,直奔寿康宫。 刘景煜果然还没休息,他就在荣太后跟前守着,雁鸣拿来了他需要批复的奏折,主仆二人一站一坐,殿内气氛冷凝。 燕霁雪的到来,让两人都有些惊讶。 “皇上,臣妾知道一个法子,有一线希望可以救太后。”她直截了当的开口,目光格外澄澈。 刘景煜猛然起身,“但说无妨。” “以毒攻毒。”燕霁雪道:“那毒人的毒不可解,但一定有可解的毒,我们用可解的毒攻出不可解的毒,再解决这个可以解的毒,问题就能解决。” 刘景煜不禁蹙眉。 他其实早在事发当时,就想到了这个解法。 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旦发生危险,荣太后必死无疑。 所以,他没有那么做。 就连陈子行也没有提出这个办法。 但他的雪妃,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雪妃,你这话什么意思?以毒攻毒的办法,可知道有多大风险,一旦有问题,太后不就危险了?”许贵妃从外头进来,她身后的婢女手里还端着给刘景煜的羹汤。 燕霁雪心平气和道:“臣妾只是说出自己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至于要不要那么做,还是皇上来拿主意。” 许贵妃脸色一变,又道:“那毒人是在雪妃宫里发现的,但凡雪妃平日里慎重一些,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燕霁雪没有搭话。 刘景煜沉吟片刻,忽然道:“为保证太后的安全,毒物进入太后身体时,为防止两股毒气相冲,引发脉息紊乱以致命,得用内力护住她的脉息,所以” 她难道已经打算好自己帮忙?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从她温静平和的目光里,看到了她的答案。 “是。”燕霁雪道:“若皇上做好决定,臣妾愿意一试。” 刘景煜深深看了燕霁雪一眼。 而后转过头去,高大修长的背影透着几分萧瑟。 燕霁雪上一次就帮了他,算是有经验的人,所以才这般毛遂自荐。 “皇上,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是否太过凶险,万一……”许贵妃忍不住泪盈于睫,“我们就不能寻个稳妥点的法子,不是已经派出人去寻找解药了?” 刘景煜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燕霁雪安静等着,但她笃定,他一定会答应。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终于做出决定,“既然别无他法,那就这样决定。” 燕霁雪抿了抿唇,“皇上,倘若臣妾并未成功,臣妾甘愿赴死,还请皇上看着臣妾忠心一场的份儿上,善待臣妾的家人。” 她笑着看他,目光疏离却又温暖,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 刘景煜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光。 “爱妃放心,朕知道怎么做。”他道。 他叫来陈子行,调配出足够霸道但并不致命的毒,给太后服下。 也就一小会儿,荣太后一张脸便变得煞白,一抹血迹从她唇角溢出。 燕霁雪立刻施展内力,帮她稳定内息。 刘景煜跟陈子行在旁边不安的等待。 燕霁雪紧闭双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额头竟然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她这怎么回事?”刘景煜质问。 陈子行也懵了,忐忑道:“兴许,兴许是那两股毒气形成的冲劲儿太大,雪妃娘娘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会怎样?”刘景煜再问。 “太后娘娘会气血逆行,七孔流血而亡……雪妃娘娘……也会身受重伤……”陈子行说到一半都不敢说了。 他也是真的很佩服燕霁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真的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要是太后娘娘性命无忧,她就是大功一件。 可但凡太后娘娘有任何不测,她也得搭上半条命。 这不就跟上一次一模一样。 不对,上一次帮皇上时,她还很是健康,可经过那一次之后,她的内力已经折损了至少一半,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这时,燕霁雪突然吐了血。 “不好,有危险!”陈子行急声道。 刘景煜二话不说,来到燕霁雪身后,双手贴上她单薄的背。 “皇上,万万不可,您也会被连累的!”陈子行都快吓疯了,猛然上前,却被刘景煜一记冷厉的眼神儿逼退。 “她要是有事,你也别活了。”他道。 陈子行堪堪后退两步,极度恐慌。 﨔 第六十五章 免死金牌 燕霁雪觉得自己都快死了。 她的力量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仿佛有一个人,割开了她的血管,放走了她所有的血。 她其实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结局无非就是两个,各占一半,现在她不过是不幸运,拿到了最坏的结果。 也没关系。 她在永安宫的书桌上放了一封遗信,交代好了自己身边所有人,包括家里,她相信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大家的命,是值得的。 可就在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时,一股陌生的暖流忽然涌入她的身躯。 帮她驱赶了体内那致命的寒意。 她顾不得多想,赶忙屏气凝神,聚精会神地做好自己正在做的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啜泣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还不醒来呀,已经三天三夜了,奴婢担心您……” 是碧桃。 这丫头本来就胆小,这次怕是吓坏了。 燕霁雪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子沉甸甸的,怎么也睁不开。 不一会儿,屋子里似乎安静了。 燕霁雪有点无聊。 两个臭丫头,怎么也不陪着她? 忽然,她的手像是被人握住。 对方的手大而宽厚,也很温暖,充满力量感。 “雪儿,你一定要醒过来……” 刘景煜! 燕霁雪都惊呆了,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朕之前对你疑心太多,朕很后悔。” “你醒过来,朕要好好补偿你。” “你写的那封信,朕看过了,你怎么那么傻,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你自己。” “朕自小长在深宫,早已经不知道如何去信任一个人,雪儿,朕可以相信你吗?” “母后是朕唯一的依靠,如果没有他,朕恐怕早在九岁那年,就已经死在舒贵妃的荷花池里了。” “你救了太后,相当于救了朕……” 刘景煜说了很多。 燕霁雪静静地听着。 很庆幸此时此刻自己醒不过来。 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的心里也很乱。 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她对刘景煜,究竟是哪种心思? 不! 这里是皇宫。 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逐渐失控。 那将是厄运的开端。 又过去了几天。 燕霁雪听到碧桃在她耳边说,荣太后已经醒了过来,整个皇宫都欢庆一团。 燕霁雪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天晚上,荣太后被人抬着,来了永安宫。 她才醒来,按理来说不应出门,整个太医院的人,包括刘景煜都跪下来求她了,她却还是强烈要求,来了这里。 “雪妃为了救哀家,搭进去半条命,哀家若不去看看她,哀家成什么人了?”这是她的原话。 她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大喘气。 “雪儿怎么还没醒?”荣太后对负责照顾燕霁雪的太医十分不满。 当然,这个太医就是陈子行。 陈子行立刻跪地求饶,“太后娘娘,雪妃娘娘这是伤到了内力,需要好生将养,或许再过三五日就能醒来了。” 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握住病床上人的手,“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这时,燕霁雪幽幽睁开眼睛。 她并不是听到太后的声音才醒,就好像大梦一场,脑子终于恢复清明,自然而然。 “娘娘,娘娘醒了!”碧桃眼尖,直接喜极而泣,朝着门外跪下,一个劲儿磕头,都顾不上她那还没恢复的身子了。 荣太后急忙转头,就见燕霁雪一脸茫然地望着虚空,明显还没缓过来。 “雪儿,你怎么样?”荣太后也一脸欣慰,“总算醒了,快让陈太医给你把把脉。” 陈子行比谁都激动! 是啊,谁能激动得过他呀。 他脖子上那个东西总算保住了。 他竟还有些感动,抹了一把眼泪,才上前替燕霁雪把脉。 “雪妃娘娘脉象虚浮,气血两亏,需要好生补一补才行,万不可再逞强了。”他道。 这时,刘景煜也赶了过来。 大跨步迈进来,带来一阵夏日的热意。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也来了,两人跟刘景煜一前一后进了门。 不等刘景煜说什么,两个小丫头先激动得扑过来,一人一个抓住了燕霁雪的两只手。 “姐姐,姐姐你可吓坏妹妹了,你不知道,你没醒的这几天,妹妹跪在太后娘娘的佛堂替你们二人祈祷了多少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妹妹盼醒了太后,又盼醒了姐姐,妹妹好开心……”司徒琳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旁边刘景煜还有些惊讶。 他这个司徒贵人可是一向十分胆小的,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今天倒是出息了。 “是啊!”旁边温绿韵也跟着哭了,“我们两个跪了好几天,总算把两位娘娘跪回来了,臣妾好开心,好激动!” 刘景煜眼前一黑有又一黑。 他的宸嫔,好像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小家子气的样子了。 这会儿最无奈的其实是陈子行。 他是欲哭无泪。 他辛辛苦苦照顾了这两位这么多天,能试过的法子都试了,结果到头来成了这两位娘娘的功劳? “好了好了,雪妃醒过来,这是大大的喜事,哭什么哭?”荣太后有些不悦,她注意到刘景煜还在一旁晾着呢。 “你们二人也累了几天,领了赏先回去歇着,过两天再来探望也行。”荣太后道。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舍。 但还是走了。 “雪妃,你又救了哀家一次,上一次哀家对你心存偏见,未曾大赏,这一次便合在一起,给你一个大大的赏赐怎么样?”荣太后笑着问。 燕霁雪哪里敢应,“太后娘娘,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不能推辞。”荣太后唤了一声,安嬷嬷就从外面进来了,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大金牌。 “这是哀家赏你的,免死金牌,拿着吧。”她道:“以后哪怕你犯下天大的错,也可用它来保你一条性命,只不过,这免罪金牌只可用一次,明白么?” 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也是天大的恩赐了! 别的赏赐燕霁雪可以不要,这个必须要。 “谢谢太后,谢谢太后!”她笑的合不拢嘴。 﨔 第六十六章 派人彻查 荣太后送了免死金牌,又派人送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及保养身体的补品,永安宫都快堆不下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永安宫终于安静了。 “太后给了赏赐,朕该赏赐雪妃什么呢?”刘景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暖色。 燕霁雪浑身一僵。 有些不可置信。 她还是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温暖。 以前每每看他,都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就算偶然之间触碰到他的心,也会很快被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屏障逼退。 “皇上,臣妾能保住这条性命已经心满意足了,臣妾福薄,不敢再奢望其他。”她低下头道。 她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生怕稍不留神,那缕暖意便消失无踪。 他握住她的手,“那朕也赠你免罪金牌如何?” 燕霁雪大大的震惊了一下。 又来? 这样的话,她岂不是有两块了,这不就相当于多了两条命? 妙哉! 看着她眼底滴溜溜的打量,刘景煜忍不住抿唇一笑,“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朕自然得再大方些,太后给你的金牌只能保你一人,朕给你的,可以保任何人,但也只有一次,明白吗?” 燕霁雪捣蒜似的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这件事很快传遍六宫。 储秀宫内,蒋月柔都快气疯了。 “什么,那贱人竟然获得了两块免死金牌,这自打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吧,她一个女人家,又不上阵杀敌,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她凭什么?!” 蒋月柔脸色涨红,桌子上的东西被她用力一扫,“噼里啪啦”的全掉到了地上。 徐兰芝这一次也没办法再淡定了。 “她有皇上护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太后,太后从前不是最看不上她的么,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本宫实在好奇得很呐!”她道。 蒋月柔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太后是从何时对她态度大变的?”徐兰芝问。 蒋月柔低下头想了想,“好像是,自从上一次太后病危,燕之鸿进宫送药之后。” 徐兰芝低头不语。 空气中缓缓流动着肃杀之气。 “有没有可能,是燕之鸿做了什么,可是除了送药,他还能做什么?他做了什么,才能让太后对他的女儿态度大转?”蒋月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兰芝却若有所思地说:“听说当时太后屏退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了燕之鸿一个人,该不会是,两人之间有什么……” “什么?”蒋月柔瞪大眼睛,一脸愕然,“这怎么可能?” 徐兰芝赶紧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清楚,罢了,还是闭上嘴为妙。” 说完便走了。 蒋月柔却冷冷一笑,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徐兰芝离去的背影。 “这么担心怕事,活该到现在还不受宠。” …… 半月过去,燕霁雪终于能起身在外头活动了。 此时正值盛夏,院子里蝉鸣阵阵,她竟也不觉得热得慌,让人搬了她的躺椅,在紫藤花架下躺着纳凉。 碧桃殷勤地端来各种时令瓜果,但燕霁雪瞥了一眼便不看了。 “碧桃,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不会做事了,这大热天的,你是要热死你家主子吗?怎么也不用点冰镇一镇那些果子?” 燕霁雪声音慵懒,闭上了眼睛。 碧桃小声道:“娘娘身体才将将好,陈太医吩咐了,近半年都不许吃冷食,瓜果也得少食。” 燕霁雪轻哼一声,转过去躺着,不搭理这丫头了。 松月匆匆从外头进来。 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几句。 后者脸色一变,“什么,竟有这回事?” 松月点了点头,“现在满宫都是那些流言蜚语,宫女太监们当着主子的面嘴管的严严实实,可是私底下早已经议论纷纷,有的人竟然说……” “说什么?”燕霁雪蹙眉。 “说太后娘娘当初,一心爱慕的就是燕大将军……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才进了宫……”松月低声道。 燕霁雪扶着躺椅起身,“去御书房!” 刘景煜也听到了那些风声。 只不过这些,是从正在给他伺候笔墨的蒋月柔嘴里听到的。 “皇上,请恕臣妾多嘴,臣妾实在无法再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臣妾听到了自己宫里那些多嘴长舌的宫女私底下的议论。 立刻就将她们训斥一番,每人打了几个板子,可臣妾也只能管好自己宫里的人,其他宫里的人,怕是还得皇上……” 蒋月柔小脸上满是怒意,很为燕霁雪抱不平的样子。 刘景煜一言不发。 他正在作画,画的是兰花,兰花的纤柔之感被他拿捏得淋漓尽致。 蒋月柔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许久才又来了一句:“皇上,您是否已经想好该如何了?” “是啊。”刘景煜淡淡笑了一下。 那笑容浅到极致,殿外的风一吹就散了。 蒋月柔莫名心慌了一下,“那皇上可否告知臣妾,皇上打算如何……” “自然是彻查,查清楚究竟是哪个蠢货在背后做这种蠢事!”刘景煜画完最后一笔,手一甩,毛笔划过蒋月柔的侧脸,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她吓了一跳,直接瘫在地上。 “皇上,雪妃娘娘求见。”雁鸣进来通报。 刘景煜摆了摆手,让他带燕霁雪进来。 “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蒋月柔乖顺地退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她正好跟燕霁雪擦肩而过。 燕霁雪一脸愤怒,显然气得不轻。 蒋月柔心里得意一笑。 这一次,这个贱人就算不会有事,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太后还能像之前一样护着她么? 与此同时,燕霁雪“蹭蹭蹭”进了御书房。 一边行礼一边说:“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她着急得很,不自觉声音也抬高了不少。 刘景煜无奈一笑,“别急,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还让福宝给她上了茶跟点心。 “不能不急呀,不知是哪个混账,竟然传出太后娘娘的流言来了!”她咬牙道:“皇上一定要派人彻查,严查!” 刘景煜将刚好画好的兰花图盖了印,“拿回去挂在永安宫可好?” 﨔 第六十七章 罪魁祸首 燕霁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兰花,着急得催促:“皇上现在就下令彻查,不然臣妾实在……” “莫慌,莫慌。”刘景煜哭笑不得,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拉到御书桌前,“朕教你画兰花可好,这个最简单了。” 燕霁雪:“……”??? 还有心情画兰花? “皇上是不是摆明了要让臣妾着急?”她很是不满地看着他。 这时,雁鸣从殿外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人。 两名侍卫抓着一个个头矮小的小太监,直接扔到地上。 燕霁雪定睛一看,却不觉得眼熟。 “皇上这是何意?”她问。 雁鸣道:“回禀皇上,娘娘,微臣已经查明,就是此人第一个散布不实流言,恶意抹黑太后娘娘名誉。” 燕霁雪愣了。 这么快。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那太监慌忙跪下求饶,“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奴才不是第一个知道此事、不,传播此事的人,另有其人啊皇上!” “是谁,你且说明。”刘景煜慵懒问道。 “是……”太监抬头看了一眼燕霁雪,“是雪妃娘娘宫里的赵瑞,奴才是听他说的。” 燕霁雪又被震了一下,“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 太监哭得稀里哗啦,“就是赵瑞,他与奴才是同乡,有一次我们二人都没有当值,便在一处喝酒,没想到他醉酒之后,竟然说出了此事,奴才也是嘴欠,奴才愿意打烂这张嘴,求皇上饶命啊!” 燕霁雪只觉得一阵疲惫。 这纷争,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按照雁鸣的实力,怕是早已经经过轮番拷问,这小太监应该也是招认过的。 谁能想到他会在见到刘景煜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句,这般姿态,明显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皇上,娘娘,奴才冤枉!奴才虽与他一起喝了酒,可是奴才从来没有说过那些的话,奴才根本不知道呀。”赵瑞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燕霁雪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刘景煜来了一句:“把那个嘴里没实话的东西拖出去,问不出个最终结果来,提头来见。” 雁鸣浑身一震,急忙带着小太监出去了。 外头很快传来一声惨叫。 燕霁雪心里一阵憋闷。 她看向刘景煜,低声道,“皇上为何不问问臣妾,兴许是臣妾所为。” 刘景煜嗤笑一声,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手,“朕的雪妃,哪有那般愚蠢?” 燕霁雪一愣。 竟不知道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了。 也就一餐饭的功夫,小太监又被带了进来,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伤痕,但燕霁雪看得出来,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以后都只能是个废人了。 “是柔嫔娘娘,是她给了奴才一千两银子,让奴才做……做这件事,最后再攀咬雪妃宫里的赵瑞……”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刘景煜似乎早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 “传蒋月柔。”他淡淡吩咐了一句,话里没有任何感情。 燕霁雪在他侧边坐下,等着好戏开演。 蒋月柔自然不会轻易认命的。 她听说小太监招认了她,当即哭喊起来,一个劲儿说自己是冤枉的,还想让刘景煜明查。 刘景煜懒得搭理她,她又哭着喊着,说是燕霁雪害她。 “你也太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本宫为何要害你?”燕霁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蒋月柔脸色惨白,哭着跪行到刘景煜面前,“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那么做啊……” “你再不说实话,朕连你的家人一起罚。”刘景煜不耐烦道。 晴天霹雳。 蒋月柔苦苦支撑的心劲儿立刻塌了下去。 “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臣妾用心侍奉您这么久的份儿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吧。” 她是真的慌了。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了刘景煜的脾性。 认为他这个人多疑,此事事关太后的名誉,他定然会彻查,牵扯到燕霁雪,势必会有所怀疑。 就算没有到离心的程度,也一定会埋下膈应的种子,日后必定发作。 可谁能想到,这一次,他竟从头到尾,全然没有怀疑过燕霁雪。 “柔嫔,本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你,竟然让你这般怨恨,非要置本宫于死地?”燕霁雪看着蒋月柔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只觉得悲哀。 争权夺利,就那么要紧? “你闭嘴!”蒋月柔像是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是什么好东西吗?进了宫不就是为了争宠,争夺利益,真拿自己当无欲无求的白莲花了? 不,你这贱人不是无欲无求,你只是脑子好使,你看看,你现在不也达到目的了么?皇上喜欢你,太后宠你,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多风光呀! 可是凭什么,我蒋月柔哪点比你差,你凭什么处处压着我一头,你该死,你就该死!” 她简直疯了。 竟然说出这样癫狂的话。 燕霁雪体内一阵冷意。 她原本以为,蒋月柔跟她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恨她到如此地步了。 不仅要让她失宠,还要连累她家里人。 何其恶毒! 这还只是一个蒋月柔。 宫里最不怎么聪明的一个。 “打入冷宫。”刘景煜轻飘飘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蒋月柔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扑过去抱住刘景煜的腿,“皇上,不要啊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并没有害人啊,求您了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 可是没用。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粗暴地将她拉走。 拖行过程中,她发髻散了,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当初高高在上的柔嫔一点风姿? “没事了。”刘景煜握住她的手,“以后朕会保护你。”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这样的话,燕霁雪一定会开心。 可此时此景,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那种兔死狐悲的恐惧,藤蔓一般从脚底缠绕上来,牢牢锁住她的脖颈。 哪怕是在炎热盛夏,她仍后背发凉。 是夜。 燕霁雪从噩梦中惊醒。 梦到蒋月柔死了,化成厉鬼来寻她。 﨔 第六十八章 冷宫 “娘娘,怎么了?”碧桃揉了揉眼睛,问道。 燕霁雪起身穿衣,“我想去趟冷宫。” 碧桃吓了一跳,“这不妥吧?” “你睡,本宫与松月出去就好。”燕霁雪吩咐了一声,便出了门。 冷宫地处偏僻,还没靠近,便一阵令人窒息的凉意。 风里都有腐烂的气息。 饶是见惯尸身血海的燕霁雪,也被眼前的破败景象震了一下,止步不前。 蒋月柔只是一个娇生惯养、心胸狭窄的富家千金,一朝从云端跌落,化成地上土,她不知得有多恐慌。 “娘娘,我们要进去吗?”松月问。 “自然要进。”燕霁雪叹了口气,给了看守的侍卫一锭银子,便到了蒋月柔此时的住处。 虫鼠横行,一股恶臭不知道从何处弥漫而来,令人作呕。 蒋月柔窝在床脚,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正恶狠狠地用针扎。 “燕霁雪,去死,燕霁雪去死,本宫就是被你害的,你去死,你全家都去死!” “本宫死不死的,还轮不到你这弃妃来管。”燕霁雪冷笑一声,走上前去。 蒋月柔下了个半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下意识要把怀里的布娃娃藏起来,却意识到自己已经落魄至此,再不能有更坏的境地了。 便大大方方拿了出来,当着燕霁雪的面儿狠狠扎了两下,“贱人,你去死!” 燕霁雪嗤笑。 “本宫就在你面前站着,你却不敢来找本宫报仇,还在宫里使用巫蛊之术,你还真是嫌命长,嫌自己一家人命都长啊!” 本朝严禁巫蛊之术,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蒋月柔动作一顿,“一家人,呵,他们何曾拿我当过一家人,我落难了,他们怕是巴不得让我死在宫里,最好不要牵连到他们。 所以,燕霁雪,我最讨厌你,你这个贱人,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获得那么多!” 她有爱她的父亲,还有战功赫赫的兄长,就连庶弟庶妹跟她也格外和睦。 哪里像她蒋月柔。 她不过是被父亲送进宫,延续家族荣耀的筹码,更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满门抄斩,又有什么可怕? “你入宫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燕霁雪踢开脚边的篮球,那篮球竟大胆地窜到蒋月柔破破烂烂的裙子里去了。 蒋月柔吓得半死,到处躲避,却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燕霁雪,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这样天真的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一副讥讽的样子,咬着牙道:“这宫里每一个人都是有目的的,许贵妃是为了掌控六宫,良妃是为了稳固家族地位。 我是为了爬的更高,想早日生下皇子,那两个小东西也不是什么好货,表面看起单纯无辜,可实际上,怕是早已经出卖了你,你却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哈哈哈,你这蠢货,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迟早有一天,你会比我过得更惨!” 蒋月柔好似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巨兽,张开獠牙,露出森森血口。 燕霁雪被她这狰狞可怕的样子惊到,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竟觉得,此时此刻的蒋月柔,跟她梦里那个恐怖厉鬼如出一辙。 “你就好好的在这儿自生自灭吧。”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蒋月柔,我不会像你一样,永远不会。” 这话明明是说给蒋月柔听的。 却更像是她对自己的忠告。 连着好几天,燕霁雪都睡不踏实。 刘景煜得知此事,让陈子行给她煎了养元安神的汤药,送了过来。 “娘娘脸色怎么这么差,娘娘现在可是六宫最受宠的一位妃嫔了,应该满面春风才是。”陈子行打趣道。 燕霁雪自嘲一笑。 满面春风吗? 她笑不出来。 她越是受宠,就越是惶恐,生怕自己哪一天就步了前人后尘,死的不明不白。 她从前可没有这种感觉。 “雪妃,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荣太后坐在上首,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哀家在问你话,可愿意随哀家一同前往京溪园避暑?” “愿意,臣妾愿意!”电光火石之间,燕霁雪便抓住太后这话里对自己极有利的部分了。 太后每年都要去皇家园林——京溪园避暑,起码有两个多月。 她跟着一同前去,岂不是最少有两个月的消停日子可以过。 很好! “咳咳。”旁边,刘景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雪妃,你当真要去?” 这话,明摆着不想让她去。 他最近几天一直在永安宫。 白日,他在永安宫批阅奏折,与她共进午膳。 晚上,他便在永安宫留宿,接连几天未曾离去。 不仅宫里,就连朝野上下都知如今宫里最受宠的是雪妃。 燕霁雪却觉得很不自由。 刘景煜在时喜静,她却喜闹,总喜欢跟两个丫头聊天。 有时候一时兴起,还会跟宫女太监一起玩耍。 最近的永安宫,又安静又无聊,她都快闷出病了。 “皇上,既然太后娘娘盛情邀请,臣妾也想近身侍奉,以全孝道。”燕霁雪故意没看刘景煜那含着警告的眼神儿,擅自做了决定。 荣太后很是欣慰。“好,那你便让人收拾行装,改日就随哀家一起出发。” 她前脚刚走,刘景煜后脚就发了火。 “燕霁雪你什么意思,朕刚刚给你使眼色,你看不出来吗?” 好家伙。 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了。 燕霁雪讪讪笑了笑,“皇上,臣妾实在没法拒绝太后娘娘的邀请啊,她老人家独自前往,也有些孤寂不是?” “那行,朕现在就让人回禀太后,说你不去了。”他道。 燕霁雪赶忙抓住他的胳膊,“别别别,皇上,臣妾还是想去的,臣妾还从来没去过京溪园,听说那里风景如画,宛如仙境,臣妾真的太好奇了。” 刘景煜瞪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消火。 燕霁雪谄媚笑着:“臣妾保证,定然日日给您写信。” “就你那丑陋的字,朕懒得看!”刘景煜冷哼,转过身不搭理她。 燕霁雪就不说话了。 刘景煜独自生闷气。 停了一会儿,她有点困,便道:“皇上,臣妾就先告退了。” 﨔 第六十九章 猛虎出笼的畅快 刘景煜气的不行,冷哼章声:“走,立刻走!” 跟着荣太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的时候,燕霁雪特意拉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这座华丽的宫城。 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真的感觉好极了。 “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呀?”碧桃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燕霁雪懒得去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开心。 开心到不行。 到了京溪园,肯定不会再有那么多明枪暗箭了。 简直就是梦想中的生活。 至于刘景煜。 她暂时将其抛之脑后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骑行,终于到了这座传说中的皇家园林。 燕霁雪很是惊奇,拉着两个丫头想将这座硕大的园林逛上一遍,可这园子实在太大了,等到快用午膳的时候,她竟还没看完四分之一。 荣太后笑话她没见过世面。 “这林子比宫里只大不小,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她道。 燕霁雪讪讪一笑,“太后娘娘说的是。” 她跟太后的关系其实还是有点古怪。 当初一开始太后有多厌恶她,现在就有多疼爱她。 这种离谱的转变是个人都难以接受,何况燕霁雪这种适应力弱一点的。 这种疼爱,让她受宠若惊。 更是心里很不踏实。 “你可知道,哀家为何单单带你出来?”荣太后问。 燕霁雪不解,“臣妾不知。” “你得出来散散心,宫里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哀家担心你心绪不佳。”荣太后道。 她竟然就这么直白简单地说出了这些话。 燕霁雪很是愕然。 但是在京溪园的日子是真好啊。 太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给她自由,想干什么干什么,哪怕一整天都在外面游荡也不说什么,前提是保证安全,身边得带着人。 燕霁雪真的有种猛虎出笼的畅快。 她干脆连妃嫔的宫装也不穿了,整日穿着自己的骑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女侠一般在京溪园到处游玩。 只可惜这里面太平得很,不需要她除恶扬善。 连着半个月,她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开心了,轻松了,整个人生都升华了。 她甚至还胖了点,脸上的肉出来了,养的挺不错。 这天下午,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跟松月比武。 碧桃跟其他小丫头在旁边给她们欢呼助兴。 松月是她在北疆捡的一个孤女,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跟着她一起学的武艺,因此两人的招数都差不多,因此很多时候,能分出胜负的东西也就是谁的速度更快,谁的脑子更快灵活。 松月用的是剑,燕霁雪喜欢用鞭子,一个钢一个柔,两人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娘娘小心!”碧桃忽然惊呼一声。 燕霁雪赶紧躲开松月的一记重击,正准备卷土重来,手上的鞭子忽然被人抽走。 她直接懵了。 对方得有多强,她竟然没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而且就这么轻易的拿走了她的武器。 这要是在战场上,她小命儿怕是都要没了。 燕霁雪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转身,直勾勾盯着对方,眼底杀气四溢。 竟是刘景煜。 “皇上?”燕霁雪有些惊讶,“您,您怎么来了?” 刘景煜轻哼一声,瞪了她一眼,“怎么,朕不来这儿,朕的雪妃怕是早就将朕抛之脑后了。” 燕霁雪悻悻笑了笑,跟着刘景煜进了殿内。 “皇上,您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其他人?”她问。 她殷切地给他端茶倒水,还给上了点心。 “自然是阖宫都来,朕会像你一样,丢下别人一个人出来躲清静?”刘景煜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 意识到自己的快活日子结束了。 “你这都穿的什么?”刘景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没好气地说,“乱七八糟的,你现在是宫中妃子,不是江湖女侠。” 燕霁雪没有搭话,低下头默默缴着自己的袖子。 “怎么,不愿意了?”刘景煜声音缓了缓。 燕霁雪还是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些不快。 刘景煜走过来,握住她的胳膊,“朕跟你开玩笑的,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朕还不是放心不下你,才跟过来的。 这半个月不见,你这冷心冷肺的对朕不理不睬,朕却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盼着你早点回去,可惜诸事繁忙,朕拖了半个月,才终于寻得机会了。” 燕霁雪整个人有些僵。 这些话她好半天都没能消化。 她面前这个人可是皇上,堂堂天子,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他是向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皇上,臣妾,臣妾……” 她声音微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刘景煜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很有安全感。 她的心却像漂浮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怎么,你见了朕就这么不开心?”刘景煜见她半天不说话,终于不怎么高兴了。 燕霁雪赶忙摇头,“没有没有,臣妾就是太震惊了,皇上能来臣妾自然开心。” 开心是有的。 但是这种程度的开心,跟过去半个月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想比,她还是更想要自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景煜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危险的代名词。 靠近他,就会有一堆人对她虎视眈眈。 “算你还有点良心。”刘景煜刮了下她的鼻子,“随朕去拜见太后。” 太后住的瑶华宫里早已经花团锦簇,各宫妃嫔围着太后坐下,大家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 燕霁雪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压抑起来。 “怎么了?”刘景煜转头看她。 “没什么,臣妾想起来今天还没来给太后请安,臣妾心虚得很。”她道。 她竟然也学会了撒谎。 刘景煜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有朕在。” “姐姐……”司徒琳琅看到了她,低声跟她打了个招呼。 燕霁雪眼睛亮了亮,示意她待会儿结束之后去毓庆宫坐坐。 燕霁雪住在毓庆宫,距离太后这里其实不远。 “怪不得太后娘娘每年都来这里避暑,这山庄里的确清爽宜人。”许贵妃笑着开口。 “是啊,太后娘娘近来气色也不错。”徐兰芝也跟着搭腔。 两人座位离得很近。 﨔 第七十章 破戒 自从蒋月柔被打入冷宫之后,这二位便自动挨得近了些,燕霁雪也是看在眼里的。 荣太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安嬷嬷给大家安排了居所,便让所有人都回去了。 唯独让燕霁雪留下。 “你这傻丫头,怎的还是不开窍,皇帝一来就直奔你的毓庆宫寻你,若是旁人,早就欣喜若狂了,你怎的这般淡漠?可不能舍本逐末。” 荣太后一番话苦口婆心,点到为止。 燕霁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做归做。 她现在哪里做的出那种逢迎讨好之事。 她只是觉得,离得刘景煜越近,就离危险的漩涡越近。 “你若是失去了这份宠爱,可知会有什么下场?”迷茫纠结之际,荣太后一句话直劈下来。 震得燕霁雪心头发颤。 皇宫里,失宠就等于半死不活,任人欺凌。 “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说的再多也没用。”荣太后说完,又让人给她送了点吃的,还有一壶青梅酒,让她跟皇帝共享。 刘景煜果然夜宿在她宫里,尽管在此,他也如在宫里一般勤勉,批阅奏折,又召了几个侍卫议事,一直忙碌到夜深人静。 燕霁雪等他等得睡着了,又被他推门的声音惊醒。 “皇上忙完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得过去迎他,却发现他今夜兴致不高,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怎么了?”她顿时睡意全无。 刘景煜顺势在桌案前坐下,倒了杯酒,轻抿了一口,又给她倒了一杯,“陪朕喝两杯。” 他是个内敛隐忍的人,前朝哪怕有再大的事,轻易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但眉宇之间的一抹愁绪却是怎么也抚平不了。 燕霁雪很乖觉得坐下,又让碧桃送来几样下酒菜,就是太后白日送她的那些。 松子肉,凤尾虾,梁溪脆鳝,还有两碟素炒绿叶菜。 这酒果然不错,进入口腔时热辣辣的,滑下咽喉时又会润泽,全身通透,暖融融的。 燕霁雪喜欢喝烈酒,但又不能饮太多,这般适中的很是对胃口。 不自觉多喝了两杯。 刘景煜见她酒量尚可,打趣了两句,“看样子朕的爱妃也是豪爽之人。” 燕霁雪酒上头,脑子里晕乎,不假思索来了一句:“皇上也不赖嘛,喝了这么多也没见倒下去。” 话音未落,却是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刘景煜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顺势一拉,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燕霁雪吓了一跳,赶忙要走,却被浑身滚烫的他勾的更紧,两人上半身紧贴在一起,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爱妃……生的一张芙蓉面……却有烈马心,让朕好生头痛。” 他的鼻息喷吐在她脖颈儿后,一阵阵发痒。 燕霁雪后背僵得厉害。 下意识想要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奇怪! 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气血翻涌,浑身滚烫,她用内力去压,竟然也压制不住。 更离谱的是,她身体某处还逐渐升发起令她难以抑制的那种陌生的情愫。 “皇上……”也才几个眨眼的功夫,她竟已经要失去理智。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刘景煜打横抱起,外裳滑落,白皙圆润的肩膀裸露在外,一阵凉意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刘景煜双目赤红,同样情难自制,将她放在床上,扯下帘子后,又不假思索地脱掉外衣,覆身而下。 燕霁雪意识凌乱,可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不能任由这件错事发展下去。 “皇上,皇上,您的身体……”她咬了咬牙,用了全力想要推开他。 刘景煜同样猛地一怔,下意识想要起身,可体内翻涌的强烈欲念、强行压制了多年的情志,面对喜欢的人,又如何能压下去? 他摇了摇头,试图拉回一点理智,但看到燕霁雪跟他一样意乱情迷,发出动人的深喘,他忍无可忍,俯身吻住她的唇。 说不清到底是谁在纠缠谁,谁又在诱惑谁,两人身体与灵魂就这么契合了。 先恢复理智的是刘景煜,发泄完毕的他望着黑沉沉的四周,久违的畅快。 可下一刻,尘封已久的可怕记忆倾巢而出,击碎他的理智。 那燕霁雪会不会也…… 刘景煜猛然起身,借着窗外的一点柔光看着她,竟发现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果然像是很不适。 “雪儿,雪儿!”他急声唤她,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才发现她身上布满各种痕迹,青青紫紫的,触目惊心。 刘景煜心里一阵愧疚。 最关键的是,她半天也没醒过来。 该不会也晕过去了。 “雪儿?”他又连唤了好几声。 燕霁雪才慵懒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道:“皇上,臣妾困得很,臣妾要睡觉……” 她都懵了。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真当她的体力有那么好,都快累晕过去了。 不过体内那种强烈的欲念被抚平的感觉的确挺爽。 “雪儿,你可有不适?”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喜色,用了点力将她拉了起来,将她困到极致耷拉下去的脑袋扶正,“告诉朕,你怎么样了?” 他都快急疯了。 她这到底什么意思。 “皇上,臣妾又困又累,只想睡觉啊。”燕霁雪实在欲哭无泪,推又推不开他,只觉得浑身酸痛,像被一辆马车狠狠碾过。 “只想睡觉,没有其他不舒服?”刘景煜声音微微发颤。 燕霁雪打了个哈欠,脸色微微发红,趁他不备推开他溜进了被窝,闷声道: “倒没有,臣妾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不适?” 刘景煜直接呆立当场。 竟然没事。 他们两个上半夜有多疯狂他是有感觉的,但当时根本无法自控。 本以为她或多或少会受伤,然而竟然没有,还能这么安安稳稳的睡过去? 刘景煜起身叫了水,收拾自己时,发现身上沾染的污秽中带有血色,不由得目光一怔。 他重新躺了回去。 用内力探知燕霁雪的脉搏。 﨔 第七十一章 在担心什么 她是个练家子,脉搏要比一般弱女子强健有力,此刻竟也跟往常无甚区别。 她是真的没事! 刘景煜将熟睡中的女人抱紧,自己却没有一丝困意。 破天荒的,燕霁雪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等她朦朦胧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叫来碧桃给她拿衣服时。 碧桃一脸神秘古怪的笑。 “怎么了?”燕霁雪斜着眼看了一眼这小丫头。 碧桃还害羞上了,伺候燕霁雪洗漱完,吃饭的时候,桌上放的都是补身体的东西。 “娘娘昨晚上累着了,多吃点补补。”碧桃笑着说。 燕霁雪顿时脸色一僵。 昨晚上…… 真的是很混乱的一夜。 究竟是怎么躺到一起去的,她都忘记了,只知道那壶酒的威力真的好大。 让两个这么有自制力的人都癫狂了。 而且,昨晚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刘景煜问她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 刘景煜不是不能跟妃子同房么。 无数个问题在燕霁雪耳边缭绕,她脑子都要炸了。 “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刘景煜低沉的话音。 燕霁雪下意识起身,却被他按了下来。 他在她面前坐下,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同样隐藏着隐秘的光。 “没,没什么……”她低着头吃自己的肉羹,都忘了身为一个嫔妃,这个时候应该站起来毕恭毕敬地为皇帝布菜。 她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幸好,刘景煜也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他静静地打量着燕霁雪,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待会儿让陈子行过来为爱妃把脉。”他竟然还是不放心。 燕霁雪有些狐疑,“皇上,不用了吧,您在担心什么?” 刘景煜似笑非笑。 啊! 这个眼神儿。 好古怪,盯得她头皮发麻。 “过来。”刘景煜忽然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头。 燕霁雪头皮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怎么了皇上?” 刘景煜附耳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又是隐秘一笑。 燕霁雪浑身一僵,刹那间一张脸涨得通红。 “皇上,这话您对别人说过吗?”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无奈地说。 刘景煜心情很好的用银筷吃着小菜,“不曾说过,她们都太娇弱,经不住,唯独爱妃与朕格外契合。” 晴天霹雳。 燕霁雪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这顿饭简直没办法吃了。 过了一会儿,陈子行过来,还真给她把了脉。 “雪妃娘娘脉象稳健,身体强壮,并未有任何问题。”这时是他的原话。 刘景煜破天荒哈哈一笑,将燕霁雪搂进怀里,又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 燕霁雪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对了。”他忽然收敛了笑,命陈子行端来一碗药。 “都怪朕不好,朕如今不适合生育子嗣,不能让爱妃受孕,这药……” 不等他把话说完,燕霁雪便接过药碗,将其中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烈辣,难喝的厉害。 “臣妾明白。” …… 连着好几天,刘景煜都宿在毓庆宫。 这个消息都不用传,就已经被六宫知晓。 一时间,各种声音都起来了,更多的还是羡慕。 但燕霁雪高兴不起来。 因为刘景煜在某些事上实在太没有节制了,一到夜里就来了,各种缠磨,一次又一次,像是要把从前没有来得及进行的都补上。 也幸好她近十年来精于练武,打下了不错的身体底子,不然的话,怕是早已经凋零了。 “小姐,皇上跟太后又送了很多名贵补品过来,奴婢煮了燕窝羹,您要用一点吗?”碧桃笑着问。 燕霁雪正躺在院子里纳凉,玉制的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小几上是冰镇的葡萄跟西瓜,格外悠闲自在。 “不喝了。”燕霁雪摆了摆手,“你看看你家主子,都补得冒虚汗了,再补下去,怕是得流鼻血。” “怎么,嫌哀家给的补品不好么?”一阵雍容华贵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赶忙站了起来,俯身行礼,“太后娘娘吉祥。” 荣太后看到她,立刻眉开眼笑,觉得自己那个决策相当正确。 “雪妃,你很好,能抓住煜儿的心。”她在燕霁雪的座位旁边坐下,笑吟吟地挥了挥手,一行宫人立刻上前,将更多珠宝首饰,名贵补品送进了毓庆宫。 “瞧这阵仗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哀家就能抱孙子了,雪妃,贵妃忙于六宫庶务,良妃身子骨不行,其他几个新晋妃嫔里,就属你最得宠,你可以好好争气,哀家如今所有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荣太后拍了拍燕霁雪的手,眼底满是期望。 燕霁雪却在腹诽,您老人家可能要希望落空了。 这个孩子大概率是生不下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燕霁雪日子过得不错。 虽说六宫众人都在,但刘景煜下了命令,说她身子不适,其他人没有要事,不得过来打扰。 燕霁雪还跟之前一样,白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论是骑马在后山打猎,还是跟松月比武,亦或者到附近的农庄玩耍,都随意。 但是到了晚上,她必须回到毓庆宫去。 刘景煜会带着他的奏折来毓庆宫批阅,她得在一旁陪伴,侍奉茶水,或者研墨。 “雪儿,今日朕教你练字怎么样,或者再画一幅兰花?”刘景煜忽然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笑着问。 燕霁雪正出神的研墨,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 “练字。”刘景煜言简意赅。 “臣妾研墨研得手有点酸,怕是练不了了。”她讪讪笑了一下。 刘景煜丢下御笔,“那好,既然爱妃无心练字,那就与朕做点别的事。” 又来。 燕霁雪都想说,能不能别这么没有节制,怕是要不了多久,两人身子都要亏了。 “放心。”刘景煜似乎一眼看透她的想法,将她打横抱起,压低声音道:“雪儿不是一直在进补,亏虚不了的。” 燕霁雪有点无奈。 第二日清晨,各宫妃嫔一同去为太后请安。 “年轻就是好,一个个花朵一般娇嫩漂亮,可是枝头上的花再漂亮,结不了果子,那也无用,明白么?”荣太后似笑非笑的扫了众人一圈,视线落在燕霁雪身上。 﨔 第七十二章 事发 燕霁雪困倦得很,正在神游天外,不经意间还打了个哈欠。 正好跟荣太后对视。 她急忙捂住嘴。 谁知荣太后朝她招了招手,“雪妃,你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一句话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偏爱? 皇上偏宠雪妃,现在连太后也向着她。 燕霁雪有些头疼。 她是想低调点的,她爹爹常常教导她们兄弟姐妹四个,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谦卑守礼,千万不能轻易跟别人结仇,毕竟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可现在,由不得她不高调。 高调便高调罢。 她问心无愧就是。 但是! 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忽然头晕目眩,双腿一阵阵发软。 “雪妃?” “姐姐你怎么了?” “雪妃姐姐?” …… 一声声或焦急或者担忧。 燕霁雪猛然咬了一下舌头,勉强抓回来一丝理智。 在倒地的前一刻,她扶住了碧桃伸过来的手。 好险,差点丢人现眼。 “娘娘,您流鼻血了。”碧桃大惊失色,“太后娘娘,可否为娘娘请个太医?” “不用!”燕霁雪立刻出声:“不必兴师动众,臣妾,臣妾只是进补过多,气血旺盛……” 一句话还没说完,更大的眩晕感袭来,令她意识全无,陷入一片黑暗。 到底还是晕了。 陈子行来给她看过,就是补得太多了,受不住。 他苦口婆心得劝说刘景煜,还是节制些,对他们都好。 刘景煜脸色很黑,将他骂了出去。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难受。 “雪儿,你怎么样?”刘景煜将她扶了起来,竟见她鼻子里又有血迹涌出来。 他赶紧用帕子替她擦拭,又让人拿了冰块,帮她冰额头。 燕霁雪欲哭无泪,“皇上,臣妾不能再补了,臣妾其实也用不着进补,身体好的很呢。” “好好好,朕知道了,朕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了。”他叹了口气。 …… 七月初,天气越来越热,京溪园里竟然也不比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清凉惬意了。 燕霁雪总是感觉身上黏腻腻的,不愿出门,更不愿多动弹。 在自己宫里待着,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偶尔司徒琳琅跟温绿韵过来串串门,联络联络感情,也算她最有意思的一个活动了。 这天早上,两人又来了。 在此之前,燕霁雪刚刚喝完陈子行派人送来的避子药。 这药苦涩难忍,每次吃完,她都要吃一颗酸梅或者蜜饯解一解嘴里的味道。 “姐姐还在吃药么?”温绿韵鼻子最为灵敏,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燕霁雪不动声色,“是啊。” “那姐姐可要好好将养,姐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温绿韵笑着说,“我们二人可得时时刻刻抱紧姐姐的腿,有姐姐在,我们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燕霁雪无奈看了她一眼,“绿韵,你容色艳丽,为何总是不愿收拾装扮,非要避宠呢?” 温绿韵挠了挠头,“姐姐又问起这个问题了,妹妹实在资质愚钝,偶然得幸进宫,只求自保,能够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奢望,断断不敢奢望能被宠幸,而且……” 话到嘴边,忽然咽下去一半。 燕霁雪不解。 “姐姐,妹妹说话直接,姐姐勿怪。”温绿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压低声音说: “妹妹生怕一朝得宠飞入云端,一朝失宠又从云端跌落,这其中落差,妹妹必然必定承受不住,所以还是安生些,就这样淡淡的就很好。” 司徒琳琅吃着一块青提酥道:“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我们二人比不过姐姐聪慧过人,还是收敛些为好,目前这样,再好不过。” 燕霁雪实在哭笑不得。 不过她们也挺通透。 几人正说着话,安嬷嬷忽然来了,说太后有请。 安嬷嬷脸色并不好看,眉头紧蹙,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燕霁雪有些忐忑,“嬷嬷,请问太后娘娘今日心绪不佳么?” 安嬷嬷叹了口气,提醒似的看了燕霁雪一眼:“雪妃娘娘,太后她很期待您能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的,您,实在太让她失望了。” 燕霁雪脑子里“嗡”的一声。 难道说,她整日吃避子药的事,被太后知道了? 可她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燕霁雪心里凌乱一团,拼命想着对策,可这段路实在太短,不等她想到什么,太后已经近在眼前。 她不安的行了礼,不敢抬头,都知道荣太后脸色很差。 “跪下!”荣太后一声低喝:“雪妃,你可知罪!” 又是这一句话。 初进宫时,荣太后不知对她说了多少次这话。 每每想起,她都一阵心悸。 “臣妾,臣妾不知何处犯了错,还请太后娘娘明示。”燕霁雪很有眼色地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看着荣太后。 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的一张脸。 “你若不愿生下皇嗣,又为何进宫,你可知道这宫里其他女人多的是想为皇上生下子嗣的,可偏偏她们没有你那样的福气! 你竟身在福中不知福,这般不知珍惜,可真让哀家失望!” 荣太后气得将龙头拐杖都扔了,“啪”得一声,吓得燕霁雪浑身一震。 “太后娘娘,请容臣妾解释。”燕霁雪跪趴在地上,无比恭敬道: “臣妾,臣妾是因为身体不适,陈太医说了,臣妾如今并不适合生育子嗣,若强行怀孕,怕是会生下畸胎,臣妾左思右想,还是先调理好身体,再……” “什么?”荣太后眉头紧蹙,“传陈子行来。”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她没跟陈子行对过口供。 万一说岔了,岂不是糟糕透顶! “大胆陈子行,雪妃的避子药是不是你调配的?”荣太后又是一声厉喝,陈子行急忙跪了下来。 他跟燕霁雪一左一右,两人都瑟瑟发抖。 “启禀太后,微臣,微臣罪该万死,但是,此事是皇上准许的,雪妃如今并不适合生养,所以……” 陈子行话都没说完,燕霁雪悬着的心就松了下来。 真棒! 真有默契。 “福佳,去请皇上过来一趟罢。” 﨔 第七十三章 认错 燕霁雪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静静等待的过程中,她却不自觉在想,这个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她喝药的事,也只有碧桃跟松月两个人知道,每次还都是陈子行特意送过来的。 该不会问题出在陈子行那里。 毕竟他身边人多眼杂的,被哪个有心人发觉,再告诉太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儿臣参见母后。” 刘景煜来了。 他像是从御书房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墨香。 燕霁雪一阵期待,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母后,此事儿臣亦知晓,雪妃身子不适,为防止万一,儿臣才让陈子行为她配药,还请母后恕罪。”刘景煜道。 荣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雪妃,你还是应好生将养自己的身体,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才是。” 燕霁雪赶忙应下。 荣太后走后,燕霁雪才勉强舒了一口气。 但这件事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后宫每个角落。 “那贱人就那般不知好歹,有幸侍寝,竟还不愿为皇上诞育子嗣?!”良妃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前来汇报的宫女,后者顿时浑身一颤,吓得半死。 “娘娘莫要着急,说不定真是那燕霁雪没有福分,担不起皇上的龙种呢。”徐兰芝笑吟吟的看着良妃,捧了一杯茶给她。 良妃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看了眼面前这位清新秀雅的美人。 徐兰芝长得的确不错,温柔如水,气质出众,可惜太过寡淡,让人提不起兴致。 皇上对她淡淡的,逢年过节该有的赏赐也有,但除了这点赏赐,也没有其他的了。 徐兰芝倒像是不着急,每天碌碌无为地过着。 “本宫当初也是侍奉过皇上的。”良妃想起从前,不免心生恐惧。 刘景煜在房事上很是强势,当时的太子妃跟她,都受过这种情况的影响,导致身弱多病。 但是燕霁雪那个贱人。 她是练过武的,自然身强力壮,怪不得能让皇上尽兴,深得盛宠。 左右也不过是个贱蹄子罢了。 良妃心里极其不甘。 “娘娘可比我们这些无缘侍奉皇上的可怜人强多了,不过娘娘可是潜邸旧人,皇上对您肯定还是有感情的,您若是想想办法,与皇上重温旧好,哪里还有雪妃什么事?”徐兰芝微微一笑。 良妃不禁一愣。 她也曾这样想过。 可她的身子。 “娘娘有什么顾虑吗?”徐兰芝意味深长得说:“如今燕霁雪成了皇上的心尖宠,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以后怕是只能仰他人鼻息了。” “你先回去吧。”良妃声音冷了下来,“本宫有些头疼。” 是夜,良妃带人去了一趟太后宫里。 也就一炷香的时候,太后便派人去请了刘景煜。 母子二人商量了一番回銮事宜,荣太后命人上了一壶梅花酒。 这酒味醇厚甘甜,烈辣入喉,令人回味悠长。 刘景煜在荣太后的劝说下,头一次这般放纵,多饮了几杯。 没想到便有些晕乎,脑子里半醒半醉,上头得很。 “暂且在这儿歇息歇息罢,这会儿风大,待会儿再回。”荣太后道。 刘景煜也没有多想,便进了偏殿休息。 朦胧之间,似乎有人在抚摸他的面颊,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 “皇上……”女人声音轻柔,令人心醉。 刘景煜愣了一下。 下意识转头,看向来人。 “雪儿……”他唇角溢出一抹笑,将身前人猛然拉进怀里。 良妃身子猛然僵了一下。 那贱人竟然已经这般蛊惑了皇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醉酒的刘景煜压在身下。 良妃浑身一颤,曾经的恐怖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吓得她险些就要落荒而逃。 但事到临头—— 她还是忍了。 刘景煜觉得今天的燕霁雪很不一样。 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比不上前几天。 他心想,怕是她也累着了。 便意犹未尽地将饶了她。 没想到的是,那酒的后劲儿极大,他竟一觉睡至深夜。 醒来时,身侧已无人。 他有些不悦。 起身直奔毓庆宫。 燕霁雪早已经睡得香甜,硬生生被叫了起来。 “可知朕为何叫你?”刘景煜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仍旧含着几分暗火。 燕霁雪不明所以,“皇上,臣妾今日未曾犯错。” “你自己睡醒便跑了,也不叫醒朕,这难道不是错?”刘景煜冷哼一声。 燕霁雪仍旧一脸不解。 两人对了又对,总算明白过来,当时刘景煜在太后宫里,认错了人。 “会是谁?”燕霁雪有些愕然,“皇上喝得是有多醉,竟然连一个大活人都能认错。” 莫名其妙的,她心里不怎么舒服。 刘景煜同样很是伤神,无奈解释,“当时那人,与你身形相似,又没有说话,还那般顺从……” “皇上还是尽快回去调查一番。”燕霁雪不愿听他多说,将他撵了出去。 刘景煜很快查明真相。 又去了良妃宫里。 良妃在榻上躺着,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我见犹怜。 她像是病了,看到刘景煜时,下意识起身,却身子发软,根本起不来。 “怎会是你?”刘景煜蹙眉,“你身子柔弱,当初……” “皇上,别再说从前了,若是因为臣妾体弱,皇上便不再宠幸臣妾,臣妾岂不是要悔恨终生了?”良妃抹了一下眼泪,“皇上来看臣妾,臣妾原本很是开心的,皇上可千万不要让臣妾难过啊。” 她泪盈于睫的样子,让刘景煜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到嘴的话,终究还是不忍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他叫来陈子行。 后者奉命煎了一碗药,给良妃送了过去。 “娘娘,这是皇上赏的坐胎药,您喝了它,便有可能为皇上诞下龙嗣。”陈子行如是说道。 “多谢陈太医了,有劳您来一趟。”良妃一双眼睛晶晶闪亮,恨不得亲自送陈子行出去似的。 “娘娘,这药需得趁热喝,效果才最好。”陈子行提醒。 “好,本宫这就喝了它。”良妃脸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当着陈子行的面,她将那药一饮而尽。 﨔 第七十四章 这孩子不能留 陈子行来汇报的时候,刘景煜还在燕霁雪这里。 两人之间因为此事产生了些许龃龉。 刘景煜倒是看起来还不错,还亲自剥石榴给燕霁雪吃。 “处理了就好。”他挥了挥手,让陈子行下去。 “来,雪儿,吃石榴,这石榴汁甜的很。”他将剥好的石榴递了过去,那叫一个殷切。 燕霁雪却道:“皇上何必多此一举,只有一夜,良妃未必就能怀上龙嗣。” 她这语气略显古怪。 刘景煜无奈,幽幽叹了口气,“怀不上也就罢了,倘若怀上,生下畸胎,岂不是害惨了她,会致使宫中动荡啊。” 燕霁雪深以为然,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可皇上的毒,究竟需要怎么去解,倘若毒解了,太后的愿望不就可以实现了?”她问。 如果天子一直没有子嗣,不仅六宫不安,前朝甚至整个国家都会不稳。 刘景煜道:“还有三年,三年之后再说也无妨。”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刘景煜不愿多说,她也不能过多去问,只能将这些狐疑深深埋进心里。 大半个月过去,很快到了回銮的时候。 这个时候已经是八月底,秋意初现,早晚的天已经没有五月份那般烈辣。 然而就在回京前夕,大家相聚在太后这里,共同商讨回去诸事时,良妃忽然晕了过去。 众人都有些愕然。 荣太后立刻传太医,为其医治。 可让人极度震惊的是—— 良妃有了身孕。 听到这个消息,燕霁雪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置信地看向榻上之人,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怀孕? 良妃怀孕了。 这还了得。 皇上不是已经让陈子行送了避子汤给她? 此时此刻,良妃简直欣喜若狂,眼泪都涌了出来,“太后,太后娘娘,臣妾有喜了,太好了……” 荣太后更是喜极而泣,连说了好几个“好”,立刻让人赏赐了良妃一柄玉如意,意在保佑她平安如意。 刘景煜得知这个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一屋子的妃嫔,以及床上面色红润,满脸喜悦的良妃,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皇上,臣妾未曾辜负皇上期望,有了身孕,臣妾真是太高兴了!”良妃坐了起来,握住刘景煜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刘景煜勉强露出微笑,“朕也很高兴,好好将养着,朕派太医为你保胎。” 因为此事,众人回宫的日期被推后了半个月。 “皇上,娘娘,苍天可鉴,微臣当真是眼睁睁看着良妃娘娘喝下避子汤的!那药雪妃娘娘也日日都在喝,微臣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毓庆宫里,陈子行声音颤抖着,一个劲儿磕头。 刘景煜摆了摆手,“好了,滚出去!” “也有可能,是良妃察觉到了什么,喝下去之后,又吐了出来,然后再私下喝坐胎药?”燕霁雪蹙眉道。 “不管怎么样,这孩子不能留。”刘景煜咬了咬牙,声音变得冷厉。 燕霁雪从他眼底看到了丝丝杀气。 谁知下一刻,他转头看了过来。 刹那间,她明白了他意思。 她猛然站了起来,“不行,皇上,臣妾胆小怕事,无法为皇上做那等事,皇上还是另选她人吧。” 天! 刘景煜要是让她去打落良妃肚子里的孩子,她怕是余生也不得心安了。 “你怎么知道朕想让你去做?”刘景煜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 燕霁雪苦涩一笑,“因为臣妾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而且臣妾身边有松月这等武艺高强的人,动起手来很是方便,就算哪天良妃得知是臣妾所为,凭借皇上以往对臣妾的认知,臣妾是有能力自保的一个。” 刘景煜深深看着她,好久没有挪开目光。 燕霁雪也迎着他的视线,一丝一毫都未曾闪避。 她很直白,很坦荡。 几乎竟刘景煜汗颜。 他叹了口气,“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帮朕。” 燕霁雪起身给他跪下,格外真诚道: “皇上,臣妾不信命,但臣妾相信因果,臣妾若真那么做了,怕是不仅自己永世难安,不仅良妃会将臣妾视作杀子凶手,而且……假以时日,皇上也会厌恶臣妾……” “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的人?”刘景煜脸色沉了下来,“燕霁雪,倘若朕命令你做这件事呢?” 燕霁雪浑身紧绷,脑子里飞速运转,可这一瞬间,她竟有些失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很有可能是他在这个宫里唯一信任的人。 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无情拒绝了他。 “皇上……臣妾恕难从命。”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跪趴下去,整个人匍匐在地,浑身上下都透着哀求。 她不想手染鲜血。 而且还是一个孩子,别人最期待的孩子。 “罢了。”刘景煜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朕不为难你就是。” 燕霁雪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她竟然哭了,泪流满面,像是被吓的。 刘景煜急忙起身,将她扶起,帮她擦拭眼底滑落的泪水。 “好了,是朕的不是,朕不该这般吓唬你。”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燕霁雪的心却怎么也沉不下来。 但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刘景煜决定,便不可能轻易收场。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 燕霁雪在刘景煜暂住的永乐宫吃完晚膳,便带着两个丫头往回走。 可没想到,她刚到门外,准备下台阶时,良妃来了。 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将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看起来相当漂亮。 “呦,这不是雪妃么,真够巧的。”她笑吟吟看着燕霁雪,眼底却划过一抹得意。 燕霁雪扫了一眼她平坦的肚子,一言不发得绕过她,下台阶。 不料就在此刻,良妃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燕霁雪,你这贱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燕霁雪浑身一震,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良妃抓她抓的更紧,仿佛堵上了全部力气,只为了这致命一击。 “放开我!”燕霁雪抬高声音,看了眼永乐宫敞开的大门。 门外站着四名侍卫,几人均看了过来。 﨔 第七十五章 诬陷 燕霁雪心里一紧,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良妃忽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七八个台阶,并不低。 “雪妃,雪妃,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啊!”良妃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燕霁雪,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燕霁雪站在台阶上,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个时候,良妃的婢女已经大喊起来,让人过来救命。 刘景煜也从殿内出来,看到这一幕,他冷峻的面孔变得铁青。 “皇上,皇上……臣妾腹中剧痛……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 良妃被扶起来时,嘴里还在各种哀嚎。 她被送进偏殿。 陈子行跟几个太医一同前来,帮她会诊。 荣太后也很快听到风声,赶了过来。 “跪下!”荣太后给了燕霁雪一巴掌,咬着牙道:“你都做了什么,燕霁雪,哀家与皇上待你不薄吧,你为何这般恩将仇报,害了皇上的孩子?” 燕霁雪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她没有解释。 她无力解释。 这宫里人人都很聪明。 皇上怕是今天让人送了落胎药。 良妃喝下之后,感觉身体出了问题,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她是想让肚子里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死得其所。 呵! 真是好算计。 “说话!”荣太后厉声喝道:“燕霁雪,你今日若是不给哀家一个解释,哀家便将你幽禁起来!” “太后娘娘。”燕霁雪在强烈的窒息中抬起头,迎着荣太后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臣妾没有做,是她自己上来纠缠,从台阶上摔下去的。” “没错,太后娘娘,我们两个亲眼所见,我们娘娘根本没有主动去碰良妃娘娘,我们本来是要下台阶的,没想到……” “住口!”荣太后一个眼神儿过去,碧桃吓得瞬间噤若寒蝉。 燕霁雪将碧桃挡在身后,“太后娘娘,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绝不会做此等违背良心之事!” 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哪怕是为了永安宫里的上上下下,为了将军府里没有人庇佑的庄姨娘还有一双儿女,她也不能在此时摆烂。 她得据理力争! 荣太后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深呼吸一口气,“那就等良妃醒来之后,你们二人对峙吧。” 良妃整整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最终还是失去了那个孩子。 她疯狂的大喊,将燕霁雪诅咒谩骂,贬斥得一无是处。 刘景煜跟荣太后多番劝说,才让她冷静下来。 “良妃,天地良心,是你一上来就骂本宫贱人,还是今天就是本宫的死期,本宫没想到,你竟然不惜伤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对本宫下手,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燕霁雪,你竟说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我好不容易怀上皇上的龙嗣,安安生生养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找你霉头? 分明就是你看不惯我怀有身孕,故意与我争执,又将我推下台阶,燕霁雪,你真是好狠的心!” 良妃直勾勾瞪着燕霁雪,那双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烈焰,跟以往那个温顺谦卑,温柔如水的女子简直大相径庭。 “你说本宫推你,本宫用的是哪只手?”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时情况紧急,本宫怎么可能记得清这点细节,总之就是你嫉恨本宫,不愿本宫生下皇上的龙嗣,这才设计陷害!”良妃言之凿凿,满脸写着愤怒二字。 “好了。”许久没有说话的刘景煜忽然开了口,“雪妃不是那样的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定了此事的基调。 良妃整个人都懵了。 错愕地看着刘景煜,目光都直了。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怀疑臣妾说谎?”她颤声质问道。 刘景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相信雪妃的为人。” 良妃如遭雷劈,一张脸雪白。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今天早上喝得那碗汤药,是燕霁雪往里加了东西,导致她今日一直腹痛不止,让自己贴身的嬷嬷把了脉之后,竟然发现有滑胎的迹象。 她根本顾不上痛苦,不顾一切地前来寻仇。 此刻,她竟悟了。 是皇上,不愿她留下这个孩子。 是啊,这个孩子原本就是她强求来的,她趁虚而入,她还在喝下那碗陈子行送来的药之后又抠喉咙将其吐了出去。 是她幸运,怀上了身孕,也是她不幸运,又被皇上盯上了。 哈哈! 她可真是愚蠢至极。 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可以拉着燕霁雪一同下水。 可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 “良妃,你言行无状,又胡乱攀咬雪妃,实在让朕失望,暂且在这京溪园中好生休养吧。”这时,刘景煜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良妃脸上痛苦维持的表情彻底崩了。 她直勾勾盯着刘景煜,好半天才来了一句:“皇上这是要让臣妾一直在这京溪园中住下,不让臣妾再回宫了么?” “良妃,皇上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胡说。”荣太后蹙眉道。 “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良妃冷冷一笑,“臣妾,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 她的声音近乎嘶哑。 是夜,毓庆宫中。 燕霁雪亲自泡了茶,给刘景煜端来。 “皇上,您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她叹了口气,“这件事也不是您的错。” 刘景煜抿了抿唇,抬头看着她,“良妃她现在怎么样?” “陈太医为她调配了安神汤,据说已经睡下了。”燕霁雪道。 她还真是倒霉。 莫名被误会,莫名又被嫉恨上,被拖下水,还被太后打了一巴掌。 她的心情还没办法收拾呢。 “陈子行说,朕身上的毒还需要三年才能彻底解除。”冷不丁的,刘景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猛的一惊。 原来如此。 “没有其他办法,缩短这个时间吗?”她问。 “或许有,但是不够保险,这种事,急不得。”刘景煜道:“而且如今前朝后宫都不稳妥,朕不想在此时让宫中增添子嗣。” 﨔 第七十六章 燕灵儿进宫 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但很快又明白了他的顾虑。 宫里的孩子,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三日之后,众人回宫。 良妃被留了下来。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良妃带着人来了燕霁雪宫里。 “所以,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生下孩子?”良妃的眼睛格外清明,明显已经猜到其中关窍。 燕霁雪无奈,“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良妃哈哈一笑,眼底充满讥讽,“燕霁雪啊燕霁雪,本宫一开始还以为你才是皇上的心尖宠,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燕霁雪没有做声。 言多必失。 良妃尽情嘲讽了她一番,留下一句:“皇上才是这个宫里最大的主宰,我们呀,不过都是他手里的玩物。” 就带着她的人走了。 燕霁雪觉得她还不算太蠢。 至少通过这件事看清楚了某些事。 回到宫里之后,燕霁雪便称病闭门不出,荣太后还派人前来慰问,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 连着好几天,她的情绪都没有好转。 眨眼功夫,半个多月过去,眼看着就到中秋节了。 这天下午,燕霁雪正跟碧桃在院中赏花,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燕霁雪不由得有些狐疑。 宫里人人都规行矩步,就算惊慌,也不至于跑得如此急切。 她下意识转头。 却对上一双熟悉的,充满激动的眸子。 燕灵儿! “姐!”燕灵儿兴奋的喊了一声,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地扑进她的怀抱,“姐,我好想你呀,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想不想我……” “燕小姐,您该称呼雪妃娘娘什么?”雁鸣在一旁提醒。 燕灵儿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从燕霁雪怀里出来,却被后者抱得紧紧的。 “无妨,这里又没有别人。”燕霁雪声音也格外激动。 她看了一眼周围,除了雁鸣还有两个侍卫,再没别人了。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燕霁雪忽然想到这一茬儿,压低声音问。 燕灵儿紧紧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姐,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让妹妹进宫陪伴姐姐。” 燕霁雪大惊,看向雁鸣,后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燕霁雪立刻将雁鸣请了进去,要给他泡茶,还要给他拿一把金瓜子。 雁鸣连连推拒,说“使不得,使不得”,但最后走的时候还是拿了燕霁雪一包茶叶,几颗金瓜子。 燕灵儿扯长脖子看了一眼雁鸣离去的方向,看向燕霁雪,“姐姐,这个雁侍卫,跟你关系是不是挺好的?” “三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雁侍卫可是皇上身边得宠的侍卫,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的。”碧桃笑着说道。 燕灵儿吐了吐舌头,也明白了这个意思。 燕霁雪让松月关上门,主仆四个进了里屋。 碧桃拿出早上御膳房刚刚送来的各色点心,还有各种瓜果,在燕灵儿面前摆了一桌子。 “姐姐,这个榴莲酥好好吃,就是有点奇怪的味道。” “这个千层糕太香了!” “还有这个荷花酥,我怎么吃都不腻。” …… 一小会儿时间,燕灵儿已经吃的噎住了,碧桃赶紧给她倒茶。 “不许吃了。”燕霁雪下了命令,“最近几天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就行,不过皇上有没有说让你待几天?” 燕灵儿喝了好几口茶,才把嘴里那点点心咽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皇上只让雁鸣侍卫来接我过来,但没说让我住几天。” 燕霁雪便道:“那你就多住一段时间,不过明天早上要随我一起去拜见太后娘娘。” 燕灵儿有些害怕,“姐姐,太后娘娘会不会不喜欢我……” “放心。”燕霁雪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两姐妹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庄姨娘聊到了燕啸虎,又从燕之鸿聊到京城各种有意思的事,直到夜深,两个人才总算有了点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燕霁雪便带着燕灵儿去了寿康宫。 正好许贵妃也在寿康宫,两人正在商量筹备八月十五中秋节宴。 “雪妃的这个妹妹长得可真是娇俏可人,不知可许了人家没有?”许贵妃笑着说。 燕霁雪道:“她还小,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荣太后笑着朝着燕灵儿招了招手,“这个小丫头长得跟雪妃一模一样,真漂亮,来来来,这些个好吃的点心都给你吃。” 燕灵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太后娘娘厚赏,只是臣女已经吃不下了,昨夜姐姐将您赏的那些舍不得吃的点心都给臣女吃,结果……” 说到一半脸涨得通红,说不下去了。 荣太后笑了笑,“结果如何了?” “结果呀,这个馋嘴猫一吃就停不下来,把自己噎住了,喝了好多水才压下去。”燕霁雪无奈道。 荣太后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笑容很是爽朗。 “好孩子,宫里的点心好吃的很,你要是想吃,就让你姐姐身边的婢女去御膳房拿,知道么?”她慈爱的摸了摸燕灵儿的手背。 这一幕,落在许贵妃眼里,却相当刺眼。 离开寿康宫时,许贵妃意味深长的说: “雪妃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些,自己才刚刚得了盛宠,这就又把自己亲妹子带进来了,可是要效仿娥皇女英?” “贵妃娘娘此言何意?”燕霁雪脸色冷了下来,“臣妾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事!” 许贵妃挑了挑眉,“你最好如此,你这妹妹生的机灵漂亮,一旦她入宫,怕是也没你什么事了。” 燕霁雪立刻带着燕灵儿回了永安宫。 “这几日你就待在这里,除了我带你出去之外,你最好不要到处走动,明白吗?”她谨慎地叮嘱道。 燕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灵儿知道,灵儿一定听姐姐的话。” 晚上,刘景煜来了。 临近中秋,他忙得脚不沾地,快到深夜才总算有一丝喘息之机。 燕霁雪让人给他热了些吃食,侍奉着他吃了,又服侍他洗漱更衣。 刘景煜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今日可开心,朕听说你带着你妹妹去见了太后,太后还给了妹妹赏赐?” “没错,臣妾多谢皇上容妹妹进宫。”燕霁雪起身行礼。 﨔 第七十七章 在遇刘翰墨 这个礼还没行下去,人已经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刘景煜紧紧拥着她,半天一言不发。 燕霁雪察觉出来,他情绪不是很好。 想来是前朝有事,令他心情烦躁。 “皇上,要不您躺下来,臣妾替您按一按肩膀?”她试探似的道。 刘景煜闷闷的“嗯”了一声,却不见动作。 好一会儿,才起身将燕霁雪抱到床上,剥开她的衣物:“该是爱妃躺下才对。” 燕霁雪霎时间满脸通红。 就她现在这个侍寝的次数,早已经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了。 怪不得最近连永安宫的一个下人出去之后也会被其他宫里的下人羡慕。 “中秋宫宴,你有什么想法?”事后,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刘景煜低声问道。 燕霁雪想起上一次端午节宴上发生的种种惊心动魄,一时语塞。 “皇上,臣妾还是不发表意见的好。”她道。 她也知道权力的重要性,但如果权力要用深陷泥泞的危险来换,她便觉得得不偿失了。 “爱妃莫要担心,有朕在。”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这一次,爱妃只需要带着灵儿妹妹好好玩就是。” 很快,到了宫宴这一天。 与上次一样,四品以上的朝臣,都会带内眷进宫。 这次,许贵妃与徐嫔两人合力办的这次宫宴,歌舞节目依旧是许贵妃来操办,她知道太后爱听戏,还命人搭了个戏台子,请了京中有名的角儿来为太后献艺。 不仅如此,还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上搭建了赏花的回廊,供众宾客近距离观赏荷花盛开的美景。 这也只是许贵妃诸多妙计中的冰山一角。 “姐姐,荷花好漂亮,那边的各种菊花也好漂亮,宫里竟然还有绿色的跟黑色的菊花,妹妹竟然这般孤陋寡闻,什么都没见过。”燕灵儿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叽叽喳喳。 御花园里处处花开,美不胜收,燕霁雪也想静下心好好欣赏美景,可她这心里莫名其妙的总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们去那边角落坐……” 燕霁雪一转头,刚刚还在身边的燕灵儿竟然不见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紫色宫装,跟宫女的服饰有些类似。 燕霁雪跟碧桃松月两个人找了半天,才从一大簇红灿灿的“火凤凰”后面,找到了正猫着腰赏花的燕灵儿。 见燕霁雪都要生气了,燕灵儿赶紧道歉,“好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这菊花实在太漂亮了,妹妹没忍住。” 燕霁雪强忍着心里升腾起来的那点怒火,皮笑肉不笑道:“要是再跑远了,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小的时候,燕灵儿跟燕啸虎就是一对皮猴儿,燕霁雪就经常这样教训他们。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打烂屁股。 但她只打过燕啸虎这个更大的皮猴儿,燕灵儿从小生的可爱,粉团子似的,她当然舍不得动手。 “雪妃姐姐。”司徒琳琅跟司徒琳璟走了过来。 司徒琳璟伸着手跟燕霁雪打招呼,那笑脸扬得,跟欢快的小狗儿一样。 几人在临水的一个亭子里坐下,挤在一块叽叽喳喳。 “姐姐,都说了让你不要担心妹妹,妹妹有雪妃娘娘这个大大的靠山,别人不敢欺负妹妹的。”司徒琳琅无奈地说道。 司徒琳璟这才停下了各种叮嘱的嘴,又对燕霁雪说:“雪儿,你也不用担心你弟弟妹妹在外无人照顾,我会保护他们的,我爹娘也会时常前去将军府探望庄姨娘。” 燕霁雪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挚友,“我知道,多谢琳璟。” “姐姐,我们两个想去那边看看荷花。”司徒琳琅握着燕灵儿的手,对燕霁雪说。 正好这时,燕啸虎一脸兴奋的过来了,燕霁雪的注意力被自己这个高大结实的弟弟吸引,又想着她们两个肯定就在边上,也不会冲撞什么贵人,就由着她们去了。 “姐,看我如今个头多高呢,我走出去,别人都会畏惧我将军府小霸王的威名,不敢招惹我,更不敢招惹二姐还有我们娘亲。”燕啸虎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粗壮的胳膊,那叫一个激动。 燕霁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莫要在外惹事,给爹娘丢人。” 燕啸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知道了姐,爹爹跟大哥每每来信,都会在信中叮嘱我,跟你所说的如出一辙。” 燕霁雪抿了抿唇,让人拿了点心给他吃。 就在这时,一阵“噗通”的落水声传来! 燕霁雪几人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 就见一道人影挣扎着在水里扑腾,竟是刘翰墨。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他在荷花池子里沉沉浮浮,浑身湿透,眼看着就要彻底被水吞没。 几名侍卫连忙跳下水,将落汤鸡一样的男人捞了出来。 刘翰墨狂吐了几大口水,狼狈不堪,下一刻却咬牙切齿的瞪着旁边看戏的燕灵儿跟司徒琳璟,“燕灵儿,你这贱人,跟你那个姐……” “你再说一遍!”燕灵儿立刻上前,小炮仗似的。 燕霁雪见状不妙,赶紧过来调停,要把自己妹妹带走。 刘翰墨却大声道:“雪妃娘娘就是这般纵容家中姊妹欺压别人的么?未免欺人太甚!” 他简简单单几句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 燕霁雪肩膀微僵,连带着旁边的燕灵儿也吓了一跳。 “姐,是他先出言羞辱,戏弄我,还说要将我纳为他的小妾,我实在气不过,预备要走了,他却上来纠缠,还想拉我,我这才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推,直接跌进荷花池了。” 很好。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 觉得刘翰墨这个狗东西实在让人厌恶。 当初笑话她是个嫁不出去的母老虎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打起燕灵儿的心思了。 真不要脸! “是本宫纵容妹妹,还是你欺负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有何争辩?”燕霁雪到底给他留了几分薄面,不想让此事在所有人面前闹大,损失双方颜面。 本以为刘翰墨会好生纠缠,没想到他竟悻悻的瞪了她一眼,就灰溜溜的走了。 﨔 第七十八章 把事情闹大 燕霁雪心里不安,隐约感觉这个姓刘的肯定不能就此罢休。 但他究竟会怎样,又根本无法预测。 “没事的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燕灵儿咬了咬牙,说道。 筵席开始。 燕霁雪照例坐在刘景煜跟太后左边,许贵妃在右边,论位份要比燕霁雪高。 这次的筵席,燕霁雪也看到不少民间百姓一贯爱吃的东西,江米糕,八宝鸭,还有桂花酥,红糖冰粉等等。 燕灵儿的座位跟司徒琳璟挨得很近,两人一直低着头各种吃,都顾不得周围的人说了什么。 许贵妃起了个头,大家一起给太后敬酒。 容太后微笑着扫了一眼全场,目光却落在下方一道突然冲出来的人影身上。 “翰墨,你这是做什么?”容太后问。 刘翰墨行了个大礼,大声道:“太后娘娘,微臣有一心悦之人,还望娘娘成全,替我们赐婚。” 这话出来,燕霁雪瞬间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燕灵儿。 果然,等容太后问了刘翰墨他想娶谁之后,刘翰墨立刻道:“微臣心悦燕家三小姐,燕灵儿。” “胡说八道!”不等别人反应过来,燕灵儿已经猛然起身,咬牙道:“你何时心悦于我?你这是欺君!” 刘翰墨微微一笑,看向荣太后,从容不迫道:“太后娘娘,微臣早就心悦灵儿了,只是一直未曾宣之于口,正好借着今日这场筵席,请太后娘娘赐婚于我们二人,容许微臣纳灵儿为妾。” “胡闹!”燕霁雪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刘世子这信口胡诌、颠倒黑白的水平还真是不减当年啊!还想让本宫的妹妹做你的妾,你何德何能?” 她其实知道刘翰墨是为了激怒她,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从而失去皇上的宠爱。 可偏偏,刘翰墨这个人心肠歹毒,戳中了燕霁雪的逆鳞。 哪怕激怒所有人,燕霁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一丁点委屈。 刘翰墨一脸不解,“雪妃娘娘,微臣乃平南王世子,日后是要继承平南王爵位的,令妹虽说是个庶女,身份上配不上本世子,但本世子爱重她,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也无可厚非,雪妃娘娘,我们二人早已经心意相通,灵儿她……” “住口!”燕灵儿都要气疯了,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这登徒子,究竟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这浪荡货心意相通,我就算一头撞死,也不愿嫁给你这种人品低劣的东西!” 燕灵儿一番话出来,众人窃窃私语。 宗室女子皆温柔贤惠,顺从恭敬,何曾有过这般烈辣的,燕灵儿好似一匹胭脂马,与众不同。 “灵儿,莫要与我气恼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燕霁雪忽然走下御阶,对着冷着脸还没给出回应的刘景煜行了个跪拜大礼,而后哭着说: “皇上,刘世子多次羞辱臣妾,刚刚还当众欺负臣妾的妹妹,如今又说出这番狂悖之语,败坏臣妾妹妹的名声,他这般肆无忌惮,是因为将军府不知何时冲撞了平南王府吗?” 说到这儿,她转身看了一眼燕灵儿跟燕啸虎,“你们两个还不过来!” 燕灵儿跟燕啸虎虽然不知道燕霁雪要干什么,但他们习惯性听从燕霁雪的指令,立刻便走上前来,跟她一起跪下。 燕霁雪却起身,领着他们来到平南王的席位面前,朝他拜了一拜。 “王爷,若是将军府真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王爷看在将军府人丁稀薄,无有支撑的份儿上,饶了他们……” 燕霁雪是站着行礼的。 但她使了个眼色给燕灵儿,后者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也哭着道:“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燕啸虎心眼子实诚,还没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姐都跪了,他跪一下也没所谓,反正也不吃亏。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惊了,包括坐在龙椅上的刘景煜,他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出好戏,眼底划过一抹赞赏。 而平南王此刻,却如五雷轰顶。 他在燕霁雪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诚惶诚恐的等着燕霁雪把话说完,没想到她的话听得他是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雪妃这是赤裸裸的以退为进,想给他安一个欺压忠臣家眷的罪名啊! “娘娘何至于此,将军府与平南王府又何来恩怨啊?” 平南王急忙出了席位,试图将燕灵儿跟燕啸虎扶起来,两个小东西却执拗得很,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雪妃娘娘,你这是何意?”这时候,刘翰墨也看不下去了,起身冷嗖嗖地说: “本世子是爱重灵儿,才恳求太后娘娘赐婚,难道雪妃是轻视太后娘娘,不愿她老人家来赐婚?” 挑拨离间? 呵! 燕霁雪直接没搭理他。 依旧看着平南王,惨兮兮的眼泪涌了出来,“若非如此,世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们姐弟妹三人? 本宫入宫以前,世子就当众嘲讽臣妾无才无德更无脑无貌,日后定然嫁不出去。 本宫入宫之后,幸得皇上特允,回府探亲,世子又在马场欺负本宫的弟弟,本宫气不过,出手教训,他又将此事捅到太后娘娘面前,幸亏太后娘娘明察秋毫,大事化小。 而今,他竟又当众羞辱本宫的妹妹,妹妹虽为庶女,却也是本宫与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绝不允许被人这般糟践!” 燕霁雪抹了一把眼泪,看起来我见犹怜,她再次向平南王行了个晚辈礼,“王爷,本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本宫。” 她说的这很多话,其实也有不稳妥的地方,但正是因为话里话外的小差错,才更让人相信,她已经走投无路,必须这般做小伏低,才能庇护家人。 同时,她也将平南王彻底架了起来。 今天这事儿,要是得不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平南王就是藐视皇上的嫔妃,那就相当于在皇上的头上拉屎。 那事情可就大了。 燕霁雪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不然的话,刘翰墨那种恶心的臭虫,还能一直在将军府的门楣上拉屎不成? 﨔 第七十九章 逆风反转 平南王实在已经瑟瑟发抖。 他转头,扫了一眼这种种贵客中的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拽到燕霁雪面前。 “跪下!”平南王发出一声冷厉的低吼。 他可是堂堂王爷,镇守一方的霸主,他的怒火,纵是刘翰墨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会抖上三抖。 刘翰墨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虚软的腿已经出卖了他,“噗通”一声跪下了。 平南王二话不说,一巴掌抡圆了,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极其用力,只听“啪”得一声,刘翰墨直接飞了出去,把司徒琳璟面前的小几都撞倒了,“噼里啪啦”响了一堆。 刘翰墨勉强爬了起来,半张脸上竟然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他捂着脸,呲牙咧嘴地替自己辩解: “爹,儿臣没有,儿臣没有啊,儿臣真的是心悦燕三小姐,想与她成亲……” “住口!”平南王冷冷一笑,“燕三小姐乃燕大将军的爱女,燕大将军一生威名赫赫,为先皇以及陛下东征西讨,打下半壁江山,他可是朝廷柱石,他的女儿你也敢肖想,你简直白日做梦,错的离谱,还不立刻跪下向燕三小姐认错!” 他的话,也一语双关。 燕霁雪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爹爹有功在身是真,功高震主也是真,可正因为这样,就必须得低调,得蛰伏,得安分守己。 如果今天平南王的话传出去,再经过众人渲染,那味道可不就变了,不就成了他们将军府恃功而骄,连堂堂王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愧是平南王啊! 燕霁雪脑子里飞速运转,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她半刻也不敢耽搁。 她立刻对着刘景煜跪了下去,抹了把眼泪,“皇上,燕大将军所生四个子女,有三位都在京中,他还曾告诉臣妾,他常年不在京中,不晓得京城都有哪些青年才俊。 日后灵儿与啸虎议亲,少不得臣妾与皇上帮着操心,如今灵儿还未及笄,哪里就能议亲了? 况且此事父亲不知,臣妾不知,刘世子这般唐突地提起来,不是蔑视将军府又是什么?” 她这话,说的圆满。 刘景煜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大宫女玉莹,让其上前,将燕霁雪扶起来。 燕霁雪福了福身,“多谢皇上。” 玉莹又走到燕灵儿与燕啸虎面前,一手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 燕灵儿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 燕啸虎则一脸的愤愤不平,却勉强隐忍,也是忍辱受屈的模样。 其他贵客都在想,将军府就那么几个人,大将军与长子镇守北疆,府里就剩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侧夫人,还要处处被欺负,真是惨。 “王叔也该好好管教管教翰墨了,光是朕知道的,他已经不止一次羞辱雪妃,如今竟又盯上了燕三小姐,实在是冥顽不灵,再这样下去,日后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他?” 刘景煜简简单单一番话,却如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平南王脸上。 他立刻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请雪妃娘娘恕罪,微臣知错,此番回去,必定以家法严惩逆子!再提上重礼,上门致歉,还望娘娘原谅。” 刘翰墨咬了咬牙,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仍旧不愿低头,“雪妃,本世子再说一遍,本世子真心爱慕令妹,愿与她共结连理……” “世子还真是霸道,您喜欢灵儿,灵儿就必须嫁于你么,从始至终,你可有问过她半句?还有脸来请求太后娘娘赐婚!”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徒琳琅开了口,很是义愤填膺。 温绿韵也道:“皇上,臣妾只知这男欢女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情投意合,焉有强求之礼啊?” 刘景煜看了二人一眼,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惊讶。 随后,容太后竟然也来了一句:“王爷还是先带世子回去罢,日后燕三小姐的婚事,由雪妃来操心。” 燕霁雪悬在半空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多谢太后恩典。”她急忙跪下道谢。 刘翰墨这下彻底懵了。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才被平南王的又一巴掌打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燕霁雪后怕到到了晚上也无法定下心来。 好家伙,若是今日真被那姓刘的狗东西得手,那岂不是燕灵儿了,就连她燕霁雪,甚至燕之鸿都得被拉下水去。 到时候他们将军府可真的要被刘翰墨抓住弱点,玩弄于股掌了。 幸好幸好! “姐,那个狗东西怎么那么坏,我们究竟哪里招他惹他了?真气死我了!”燕灵儿咬着牙嘟囔道。 燕霁雪一言不发,望着虚空,像是被夺了舍。 “姐?”燕灵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燕霁雪忽然落下泪来,猛然抓住燕灵儿的手,“灵儿,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 是夜,刘景煜来了。 燕霁雪正在挑灯练习绣功,刘景煜来的时候,她又一次扎了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夜深了,明日再绣吧,熬夜伤眼。”碧桃柔声劝道。 燕霁雪叹了口气,“不行,这件外袍可是本宫为皇上绣的第一件,一定要绣好。” “爱妃的绣功,还是用来绣寝衣比较合适。”刘景煜忽然掀开珠帘进来,声音爽朗,明显心情不错。 燕霁雪急忙起身相迎,刘景煜却握住她的手,将她按了下去,“爱妃不必多礼。” “今日之事,朕必定会给爱妃一个交代。”他直截了当道:“朕让刘翰墨面壁三个月如何,平南王罚俸半年。” “万万不可。”燕霁雪连忙道:“皇上切不可伤了有功之臣的心,臣妾只是不喜刘世子一再欺负臣妾的弟弟妹妹而已,只要他们平安,臣妾别无所求。” “两个小儿而已,难道爱妃还怕朕庇护不了?”刘景煜眼睛眯了眯,有些不悦似的。 燕霁雪不敢吱声了,坐在温暖的灯光下,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刘景煜心疼地替她拭去泪水,“放心,一切有朕在。” 﨔 第八十章 离别 燕霁雪破天荒向刘景煜提了要求,“皇上,臣妾想请个护卫给灵儿还有啸虎,一为约束,二为保护,不然臣妾实在不放心。” 刘景煜摆了摆手,不在乎道:“这有何难,此事让雁鸣去办。” “多谢皇上。”燕霁雪恭敬行礼。 第二天早上,雁鸣便带着两个人来到燕霁雪面前。 “雪妃娘娘,这二人为兄妹,分别名叫秋云,秋水,是奴才的同门师兄妹,他们二人武功高强,必能教好三小姐与四公子。”雁鸣介绍道。 秋云秋水兄妹二人向燕霁雪行了个江湖上的抱拳礼。 燕霁雪打眼一瞧,秋云剑眉星目一身正气,站在那儿犹如一棵挺拔的松柏,一看就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秋水也毫不落于下风,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很有力量的样子。 燕霁雪将燕灵儿叫了出来,当场认师傅。 燕灵儿难掩激动,直接给秋水磕了几个响头,看样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师傅。 燕霁雪诚恳邀请秋水在永安宫多住几日,随后与燕灵儿一道回去,秋水没有拒绝。 他们兄妹二人都寡言少语,特别是秋水,几乎是一问一答,从不肯多说半个字。 燕霁雪反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性格稳重,武艺高强,起码能压一压燕灵儿身上的跳脱气息,让她也跟着稳妥些。 在永安宫住了五六日,燕灵儿便提出要回家了,原因是宫里规矩太过于森严,又不能出去,在永安宫小小一方天地待着,实在让她憋屈得慌。 燕霁雪其实知道这丫头的真实打算,她是想赶快回去跟着秋水师傅好好学学武艺,免得日后再被人欺负。 既然她已经这样说,燕霁雪也不好再强留,毕竟宫里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待下去的地方,多待一天,危险就越大一分。 燕霁雪就给她收拾了不少宫里的点心,药材,还有刘景煜赏赐的绫罗绸缎,又带着燕灵儿去荣太后处告了别,这才亲自将她送到宫门口。 燕灵儿还是小孩子心性,看着赶来接她回家的庄姨娘跟燕啸虎,像个开心的小鸟儿,满脸写着开心。 “好好听姨娘的话,跟着秋水师傅好好学。” “有什么事就写信给姐姐,有谁欺负你们,也一定要告诉姐姐。” “隔几日再来看姐姐,另外给你们带的吃食回去尽快吃,不要放坏了。” …… 燕霁雪这么一个从来不喜欢磨磨唧唧煽情的人,到了此刻,却很是不舍,忍不住鼻子泛酸。 燕啸虎已经将燕灵儿的东西拿上了马车,又折返回来,塞给燕霁雪一些他从家里带的好吃的。 “啸虎,你也一定要听姨娘的话,跟着你师傅好好学,得空姐姐会考教你的,听见了吗,保护好妹妹。”燕霁雪叮嘱道。 燕啸虎撇撇嘴,“知道了姐,你不在,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会照顾好娘和妹妹。” 几人被马车带走。 燕霁雪站在宫墙上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消失不见。 燕灵儿不在,宫里的日子又开始无趣起来。 两个丫头尝试着找些乐子给燕霁雪,不管是养花,养鸟,溜猫,还是逗狗,燕霁雪都不大能提的起兴趣。 除了偶尔跟松月切磋切磋武艺。 无聊着无聊着,就到了九月末。 这天,刘景煜来了永安宫,脸上略带隐秘的笑。 燕霁雪靠在躺椅上吃桃,有些不解,“怎么了皇上,有什么好事?” 因为持续的无聊,她整个人恹恹的,无精打采。 刘景煜拿起燕霁雪随手放在桌上的一本游记翻了翻,漫不经心道:“你准备一下,十天后跟朕前往留安山,进行秋猎。” 秋猎? 燕霁雪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都亮了,“秋猎,留安山,那不是在京郊吗,还设有行宫,是臣妾想的那个意思吗,可以出宫吗?” 看她这么开心,刘景煜心情更好,抿了抿唇,将她拉到怀里,“你这皮猴儿,果然闲不住。” 还真是那个意思。 燕霁雪寂寥的心终于沸腾起来。 她之前怎么忘了,秋猎是每年都会举行的皇家盛事,从前她但凡在京城,都会跟爹爹参加的。 秋猎的时候,很多王公大臣也会携带家眷出席,有的人是为了参与到这场盛会中来,享受围猎这个活动的乐趣。 有的人则纯粹将其当做挑选意中人的绝佳时机,就跟上元节灯会一模一样。 燕霁雪从前就是为了参与其中,跟那些成天叫嚣着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男儿们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骑射狩猎能手。 而今年,她也同样不改初衷。 她亲自写信给燕啸虎,让他帮忙将她从前所穿的骑装跟弓箭都带着,到了留安山给她。 弓箭装备都有了,还有一样也不能少。 马。 燕霁雪去了御前马院,打算给自己挑一匹像样的马。 松月陪着她一起去的,主仆二人信心百倍,想着御马有那么多,随随便便挑一匹,怕都是价值不菲的汗血马。 可没想到,两人竟然失算了。 在马厩里东看西看,左看右看,一个多时辰,竟然连一匹都没看着。 不是瘦就是小,不是无精打采就是半死不活。 当然也不是真的半死不活。 主仆二人见过真正上得了战场的马得有多威猛,真正的好马与主人互为支撑,关键时候甚至可以以命相托。 宫里的马缺乏锻炼,全都是在附近的山野林子里养出来的软趴趴的矮脚马,哪能跟真正的战马相提并论。 燕霁雪闷闷不乐。 是夜,刘景煜来了。 “怎么还是不高兴?”他问。 燕霁雪直截了当:“皇上,宫里没马,臣妾不能玩的尽兴了。” “那么多,不够你挑?”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支棱不起来。”燕霁雪单手支着下巴,“要是能有汗血宝马就好了。” 刘景煜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他下了朝,亲自过来请她,“走,朕让人给你带来一匹好马。” 燕霁雪勉强打起精神,但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别说是这宫里的马了,就算是京城的马加起来,也不能跟北疆最普通的一匹战马相提并论。 﨔 第八十一章 起名铁锤 刘景煜却一脸神秘的笑,带着燕霁雪往御马院走。 离得老远,燕霁雪就听到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嘶鸣声。 她不由得一愣。 心里升腾起几分兴奋来。 直接跑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竟然是当初她在军营里降服的那匹马! “它怎么在这儿?”燕霁雪激动起来,抱着马脖子跟它亲近,没想到它竟然记得她,一点儿也不排斥她的靠近。 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笑,“这马归你怎么样?” 燕霁雪点了点头,一脸笑容,“谢谢皇上。” 她二话不说,骑着这马转了一圈。 果然汗血宝马跟其他的马区别甚大,光是那股子力量感,就让人如虎添翼。 “对了,皇上这马儿叫什么名字?”她问。 “还没起名,你走之后它还是谁也不服,不让别人骑,养马的给他起名,它也不愿应,孤傲得很。”刘景煜笑。 “那臣妾给它起名铁锤怎么样?”燕霁雪觉得自己的起名技术相当炉火纯青。 铁锤多好呢,简单好记,还很朗朗上口,最重要的是,民间有言,贱名好养活。 刘景煜却一脸黑线,“别人的马都叫踏雪追风,你给它起名铁锤,它不会被别的马笑话?” 燕霁雪摆了摆手,“皇上您这就不懂了,那些名字都中听不中用的,还是铁锤好,是吧,小铁锤?” 她拍了拍铁锤的脖子。 马竟然很给面子地喷了个响鼻。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由你吧。”刘景煜忽然来了一句:“不过朕一直有个疑问,当初你是怎样降服它的?” “皇上,万物皆有灵,是因为臣妾跟铁锤有缘分,它愿意给臣妾面子。”燕霁雪神秘一笑。 刘景煜却不依不饶,“朕想听实话。” 燕霁雪便走了过去,在刘景煜耳边低语:“臣妾剪了一把发情母马的鬃毛,填在香囊里,这样的话,它就不会发狂了。” 这个超绝小妙招,也是军师告诉她的,一般人她轻易不会说。 刘景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爱妃果真智慧过人。” 燕霁雪朝着刘景煜招了招手,“皇上要不要也上来试试?” 刘景煜挑眉,“铁锤认主,怕是不愿给朕骑,朕就在这儿等着爱妃。” 两人相视一笑,燕霁雪“驾”了一声,骑着马奔向远处。 徐兰芝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看着。 相比于宫里其他女人,她的才情与性格都是上乘,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像个透明人。 但若仔细来看,又会发现,好像哪里都有她的存在。 “主子,雪妃如今未免也太过分了些,竟然这般无礼。”丫头玉音压低声音说道。 徐兰芝淡漠一笑,“这有什么,这只能说明人家雪妃有能耐,抓得住皇上的心,像我们这些没有能耐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被她牢牢把控,仅此而已。” 说话间,她的目光已经收了回来,“走吧,咱们去趟贵妃娘娘宫里。”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几乎每天都在御马场训练,她爱极了铁锤,一人一马越来越有默契。 这天下午,燕霁雪再一次来到这里,朝着铁锤打了个招呼,还亲自给它喂草料。 铁锤乖巧的吃着,燕霁雪就在想,一定要好好养这匹马。 毕竟像铁锤这么好的马实在少见。 “小心啊娘娘。”碧桃不放心地将缰绳递给燕霁雪,“娘娘,奴婢怎么觉得,铁锤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燕霁雪也察觉到了,她们来的时候,铁锤就有些焦躁的打着响鼻,碧桃去拉它的缰绳,它也后退了好几步,勉强才抓住的。 “罢了,你们两个就在一边等着,看着你们家小姐骑就行了。”她道。 可就在铁锤载着燕霁雪跑出去两圈之后,忽然莫名其妙的变得狂躁。 它喉咙里发出古怪低沉的声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显得十分痛苦。 但即便如此,它奔跑的速度也异常迅猛,它撒开四只蹄子,发了疯几乎不听燕霁雪的命令了。 “铁锤,你干什么?” 燕霁雪大惊失色,预感不妙,心跳都猛然加快。 但这并不影响她飞快地调整姿势,上半身几乎贴在马背上,将缰绳在手上缠了两圈,试图勒住铁锤。 没想到这小黑马却越跑越快,最后直接撒丫子狂奔出了马场,朝着旁边林子里冲了过去。 “雪儿!”刘景煜的声音在马场入口传来。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二话不说,找了一匹相对健壮的马,飞快地翻身上去。 “皇上,让奴才们去,您千万不能去啊,太危险了!”小太监福晨急忙抓住缰绳,试图拦下刘景煜。 “让开!”刘景煜一把甩开福晨,挥动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动作干脆利落,一张脸上却布满担忧,“驾!” 松月也急忙追了上去。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差点从马背上颠下来。 她深知自己绝对不能摔下去,否则极有可能会被发疯的马踩踏,轻则胳膊腿受伤,重则她这个人都要被踩死。 耳边风声呼啸,小树林里的草地上散发出清新的绿草香,就在鼻腔外头徘徊。 可她哪有心情赏花赏草。 她已经命悬一线了。 “铁锤,别跑了,停下来!”燕霁雪咬了咬牙,低声吼了一句。 铁锤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迅猛,速度快得离谱。 燕霁雪整个人都麻了。 她甚至在想哪种方式跳下去对她的伤害更小一点。 同时她还不想伤了铁锤。 “雪儿!”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呼喊。 燕霁雪猛然一震,是刘景煜。 他可是皇上! 他怎么会来,之前没听说过他会骑马呀,何况这么危险,他来干什么? 燕霁雪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刘景煜骑马飞快的冲了过来,速度竟跟铁锤一样快。 两匹马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十步,马蹄声激烈。 刘景煜骑着的红色骏马高大健硕,眼看着就要跟燕霁雪并驾齐驱。 “杀了它,这种发狂的马轻易不会停下来的!”他厉声提醒。 铁锤猛然一腾四蹄,跑的更快。 “不!”燕霁雪咬了咬牙:“它一定有什么问题,或者生病了,或者……” 﨔 第八十二章 受伤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狂风吹得迷了眼睛。 况且,铁锤是唯一一匹还算听她的话的好马,不能轻易伤害。 尽管,她腰间就别着一把匕首。 “听话!”刘景煜急得厉害。 燕霁雪还是舍不得,但眼看着铁锤就要带着她冲到前面不远处的湖里了。 “把手给我。”刘景煜再次追了上来,目光凌厉,朝着燕霁雪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量感,手心分布着一层薄茧,让人莫名有安全感, 但这会儿,燕霁雪哪里敢伸出手去。 他可是皇上,九五之尊,她自己可以出事,他却绝对不能有事。 不然的话,她们全家都得陪葬,整个国家也会动荡。 “不,不行,皇上您离我远点,我自有办法。”燕霁雪大声呼喊。 刘景煜却陡然抬高话音:“别说废话,立马把手伸出来!” 他话音刚落,铁锤忽然一阵痛苦的长嘶,前蹄猛的直立起来,眼看着就要将燕霁雪摔下。 燕霁雪脑子里一阵眩晕,被迫调整动作,可还是险些摔了下去。 向来胆大的她,此刻也有点慌了。 千钧一发之际,刘景煜竟然不顾一切的飞扑过来,抱着燕霁雪滚在草地上,一连滚出去十几步。 燕霁雪惊呆了。 她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紧接着就是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差点失去意识。 “雪儿!”脑子里短暂的空白之后,燕霁雪耳边忽然响起刘景煜焦急的喊声,以及铁锤落入水中发出的声响。 燕霁雪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幽幽睁眼,正好看到他那双满含着担忧的眼睛,他眼眶发红,明显忧虑到了极点。 他的侧脸也划出了一片擦伤,伤口涌出血色,触目惊心。 “皇上,您,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燕霁雪心情格外复杂,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脸。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她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腕一阵难受,应该是扭到了。 “没事。”刘景煜松了口气,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没事就好。” 说完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福晨跟松月很快赶了过来,双双下马,看到这一幕,两个奴才魂儿都吓飞了。 “皇上,您有没有事?”福晨声音颤抖,双眼发红,直接跪在地上看着刘景煜。 松月也急坏了,上前想扶燕霁雪起来,却被刘景煜一个眼神儿劝退。 “没事。”刘景煜将燕霁抱了起来,“立刻叫陈子行过来,另外,这边的事,谁也不许捅出去!” 两人其实都受了点伤。 只不过燕霁雪受的伤轻一点,左手手腕肿了起来,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刘景煜却相当紧张,“疼不疼?” 他的伤更重,腿上擦伤了一大片,侧脸也显而易见。 燕霁雪都怕这事儿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她会被狠狠训斥一番,这都是轻的。 “皇上,臣妾对不起您,臣妾有罪。”燕霁雪眨巴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朕这不是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他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可是铁锤它前几天都好好的,今天突然变得那么狂躁,一定有原因。”燕霁雪蹙眉。 刘景煜已经让雁鸣去查了,并且将铁锤从湖里捞了出来,给兽医去看。 为避免它又突然发狂,兽医直接将他圈在了一个围栏里,四条腿都给绑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检查。 可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也没见检查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件事果不其然传到了六宫,燕霁雪被荣太后叫了过去。 许贵妃她们都在。 “雪妃,你未免太胆大包天了,竟然连累皇上出事,你自己有什么事也就罢了,皇上金尊玉贵,一点儿三长两短都不能有,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等荣太后开口,许贵妃先厉声将燕霁雪训斥一番。 宫里没有皇后,许贵妃位同皇后,行使管理六宫之权,有权利这样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妃子。 燕霁雪自知理亏,跪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训。 她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罚跪,或者罚抄书,秋猎,她八成是去不了了。 但她不甘心,她想查出真相。 她不相信铁锤是自己出问题的,这其中一定有别人的手笔。 “雪妃,贵妃训斥于你,你有何话说?”荣太后慢悠悠地问。 燕霁雪毕恭毕敬,“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无话可说,臣妾愿意接受责罚。” 许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冷色,“好啊,那你……” “前提是,臣妾要查出幕后真凶。”燕霁雪又补充了一句:“那匹马是皇上所赏,很有灵性,不会突然发疯。” “一个畜牲而已,能有什么灵性,雪妃若是想拖延时间,逃避惩处,那就太恶劣了。”许贵妃冷笑。 燕霁雪看向坐在上首正在盘珠子的荣太后,目光充满希冀。 荣太后淡淡抿了抿唇,“你去查吧,秋猎在即,就出了这么大一件腌臜事,你且查查,看究竟是何方妖孽作祟,哀家给你时间。” 燕霁雪急忙磕头致谢。 铁锤也已经醒了过来,但它还是狂躁,哪怕被绑住了四肢,还是时不时喷个愤怒的响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燕霁雪跟松月两人站在围栏外,静静地观察着。 一小会儿功夫之后,燕霁雪慢慢上前,安抚似的摸了摸铁锤的脖子,低声道: “铁锤,你别喊了,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具体哪里不舒服,还得主人给你检查出来才行,明白么?” “娘娘,这马听得懂人话?”小太监福晨有些不解,但看燕霁雪这个样子,他又觉得很有可能。 “本宫也不知。”燕霁雪两手一摊,又在铁锤耳边多说了几句。 她只知道,真正好的战马是能听懂主人的话的,如此一来,才有一人一马配合默契战无不胜的神话得以创造。 “娘娘,它真的不动了!”松月一脸惊讶,“没想到铁锤这么有灵气。” 燕霁雪也十分开心,但为保证安全,养马人春生还有松月跟福晨都上前帮忙。 燕霁雪回忆了铁锤当时发疯的全过程。 好像就是她坐上马鞍之后,跑了两圈不到,它就发狂了。 燕霁雪直接取下马鞍,扒开铁锤身上覆盖的薄毛,一点一点检查起来。 “娘娘,这样有用吗?”春生小心翼翼的问。 﨔 第八十三章 诬陷 燕霁雪没有说话。 整个人聚精会神。 没一会儿,松月拿来一个琉璃镜,这镜子效果神奇,竟然能将物品放大。 燕霁雪如虎添翼,立刻拿着这琉璃镜在马身上到处检查。 她是怀疑有人在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从前爹爹就遇到过这种情况,陪伴他多年的战马被人下了一种通过皮肤可以渗透进体内的剧毒,结果在战场上差点害了他的性命。 燕霁雪也是抱着这么一点希望在检查,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功夫,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一个蛛丝马迹。 一个小小的发红的针孔。 好家伙! 怪不得铁锤突然发狂,那么一根针,扎谁身上不痛? 燕霁雪立刻让松月拿来镊子,试图将那已经陷入铁锤身体的针拔出来。 可是她鼓捣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因为镊子太粗,针头太细,根本夹不起来。 福晨将此事汇报给刘景煜,后者立刻派来陈子行。 陈子行手里有更细的镊子,稍微用了点力气,就将那根针拔了出来。 铁锤痛得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都在抽搐,但依旧乖乖躺在地上,让人格外心疼。 陈子行去检查那根针有没有问题,燕霁雪就更加仔细地去检查别的地方,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针。 这么一检查下来,她竟然又发现了两根,分别在铁锤的屁股上和后腿上。 太恶毒了。 不过陈子行说,这针没有毒,拔出来铁锤就没事了。 现在的关键是,这针是谁按进去的,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几人一起看向养马员春生。 “雪妃娘娘饶命啊,奴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奴才自从侍奉铁锤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真的不清楚什么时候它被人扎了针啊,还请雪妃娘娘明查!” 春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自己求情。 燕霁雪两手一摊,“可是你最近几天,除了本宫,就只有你才能接近铁锤,不是你还能是谁?” 春生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雁侍卫,麻烦你帮本宫审一审,看看究竟是不是他。”燕霁雪道。 雁鸣立刻将春生带走。 也就不到一个时辰,雁鸣就来汇报,说春生已经招认了,就是他做的坏事。 “他有没有说是谁指使的?”燕霁雪问。 此时此刻,燕霁雪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但是还没完全确定。 雁鸣摇了摇头,“他说只能在皇上面前交代真相。” 燕霁雪就让人去请刘景煜,没想到许贵妃也跟了过来,华丽的宫装层层叠叠,精致得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皇上,是司徒贵人指使奴才的。”春生哭着求饶:“奴才知道错了,还请皇上饶了奴才,奴才愿意当牛做马效忠皇上!” “怎么可能?”燕霁雪都气笑了。 司徒琳琅那点胆量,让她在点心里多放点糖她可以,让她去杀人,还不如逼她自己自杀。 但司徒琳琅还是被传了过来。 她身上还带着一股青提的酸甜味道,在来之前她正在做青提口味的酥饼,打算做成了给燕霁雪投喂。 “什么?”听了此事,司徒琳琅也一脸惊讶,“我何时让你坑害雪妃姐姐,雪妃姐姐在一日,我便能安稳一日,我为何自掘坟墓?” 是啊。 这种事用脚都能想明白。 “司徒贵人,您别演了,您早就嫉妒雪妃娘娘得宠,而同样入宫的您根本得不到皇上的青睐,您表面上看起来安分守己,可实际上早已经阴暗扭曲,您就是想通过这次机会打击雪妃娘娘,好让她死在宫里,您大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哈?”司徒琳琅露出一抹夸张的笑,看向燕霁雪,“姐姐,你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吗?” 燕霁雪当然不相信。 “皇上,琳琅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最胆小了。”她道。 刘景煜不自觉多看了司徒琳琅几眼,眼底划过几分狐疑,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的确做不出那种事,可是,她身边人呢?”他冷冷一笑。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这应该也不可能,她……” “噗通”一声。 是司徒琳琅的大丫鬟玉柠跪了下去,一张脸惨白。 她飞快的抬头看了司徒琳琅一眼,颤巍巍道:“贵人,贵人……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您天天跟雪妃在一起,奴婢本来还想着雪妃能看在这份情谊上,帮衬帮衬您,可奴婢怎么也想不到,她根本没有这个想法,那奴婢就只能帮助娘娘您扫清眼前的障碍……”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凭什么这般做?”饶是司徒琳琅这个兔子,也瞬间爆炸,不可置信的盯着玉柠那张惨白的面孔,咬着牙道: “玉柠,本贵人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玉柠哭着低下头,“贵人,奴婢也是为了你好……” 话说到一半,她转头看向刘景煜,“皇上,皇上,这件事跟贵人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是奴婢用贵人的打赏买通了春生,让他在那匹马身上动了手脚,皇上,要杀就杀了奴婢……” “到底谁指使你的?”司徒琳琅踉跄了一下,差点瘫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竟然藏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做的出这种可怕的事来。 “把她带下去,严刑拷问。”刘景煜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司徒琳琅呆呆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了。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而后看向燕霁雪,“姐姐,我真的没有指使她,你知道我的,我只求自保,只求在宫里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燕霁雪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用不着自责,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可是,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会是玉柠。 可偏偏,玉柠把一切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燕霁雪打算去一趟内务府,好好跟玉柠说一说话。 可这天晚上,玉柠就死了。 﨔 第八十四章 还请太后责罚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只觉得一身冰冷。 究竟是什么条件,能让这个傻姑娘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伴随着这件事的发生,司徒琳琅也病了,这病来势汹汹,也就一天时间,已经烧的浑身滚烫,意识不清。 燕霁雪给铁锤重新找了一个照顾它的人,这几天她也没空再骑马了,她几乎天天都在司徒琳琅这里。 “陈太医,她怎么还是这么烫,再这样下去,把人都要烧坏了。”燕霁雪急声质问道。 陈子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娘娘,司徒贵人的病来势汹汹,她是被吓着了,可得一阵儿才能好起来呢。” 燕霁雪也知道她是受了惊吓,可谁能想到她胆子这么小,竟把自己吓病了。 “微臣再加大些药量,煎了药给贵人端来。”陈子行退了出去。 “娘娘,我们贵人能承蒙您的信任,已经很不容易了,奴婢替贵人谢谢您的恩德。”丫头百叶跪下来磕头。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碧桃就上前将百叶扶了起来。 燕霁雪道:“琳琅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心里清楚得很,那些腌臜货想要挑拨离间,还差的远。” 司徒琳琅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勉强退了烧,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儿,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燕霁雪,格外惊讶,而后泣不成声。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燕霁雪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姐姐知道你的人品,姐姐还等着你快些好起来,做更多好吃的呢。” 司徒琳琅终于勉强扯出一抹笑,“谢谢姐姐。” 燕霁雪又去了一趟荣太后宫里,将这件事跟她老人家交代了一声。 “竟然是一个丫头?”荣太后眉头紧蹙,“她还畏罪自尽了。” 虽然燕霁雪也不相信畏罪自尽这回事,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由不得她不相信。 “太后娘娘,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臣妾的疏忽,若非臣妾没有及时发现铁锤身上的针,也不会连累皇上,臣妾有罪,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燕霁雪跪了下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试问谁能提前知道这些?关键是皇上那里……雪儿,皇上这一次也是为了救你,你需得好好照顾他,这次秋猎,你也要时时侍奉在皇上身边,明白么?” 燕霁雪就是一惊,目光亮了,“太后娘娘这是允许臣妾参加秋猎?” 荣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提前十几天就已经在准备了,哀家要是不让你去,你不得把这皇宫给掀翻了?” 燕霁雪竟有些感动。 但她其实也在想,荣太后此举,也是为了让她可以跟随在刘景煜身边,某些时候,可以起到保护他的作用。 秋猎近在眼前,刘景煜身上的伤还是没有好彻底。 这天,燕霁雪给他换药的时候,看到他身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很是愧疚。 “皇上,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呸呸呸,以后皇上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这一次都怪臣妾,臣妾对不起皇上,皇上想要臣妾怎么赔罪,臣妾都愿意。”燕霁雪心疼地看着刘景煜。 刘景煜将自己的外衣拉上来,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后背的伤口,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爱妃知错就好,不过爱妃要是实在太过于自责的话……”刘景煜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那今夜,爱妃可否更加主动一些?” 燕霁雪:“……”??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档子事? 刘景煜什么都好,唯独在房事上没个节制,特别是在她这里。 用他的话来说,满宫里那么几个不中用的妃嫔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燕霁雪。 这天夜里,燕霁雪生怕他崩坏身上的伤口,因此格外主动,主动又卖力。 刘景煜十分餍足,搂着几乎已经脱力的燕霁雪,“朕的好爱妃,若是离了你,朕可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早上,众人前往留安山行宫。 燕霁雪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却是第一次以一个妃子的身份来这儿,所有人都知道她备受宠爱,因此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毕恭毕敬。 唯独许贵妃是看她越来越不顺眼。 毕竟在燕霁雪进宫之前,刘景煜最看中的就是她,后宫的大权交给她,还时时去她宫里坐坐,惹得六宫羡慕。 这一次,刘景煜就带了燕霁雪,许贵妃还有徐兰芝她们三人,因为人少,许贵妃便给她们一人分了一个宫殿,已经让人提前收拾准备妥当。 燕霁雪住在揽月轩,距离刘景煜所住的泰和宫也就百十来步,但其他两个人住的也很近,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不过燕霁雪对这个安排没有一点儿意见。 毕竟现在宫里权利最大的还是许贵妃,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又招惹了这个强敌。 住所安顿下来之后,许贵妃就让人请燕霁雪跟徐兰芝去了一趟她所住的芳华殿。 叮嘱她们为期半个月的秋猎里,两人一定要好好侍奉皇上,特别是燕霁雪,还要肩负起保护皇上的职责。 燕霁雪依然没有什么话说。 说完话,燕霁雪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臣子们所住的地方,又见到了弟弟妹妹还有司徒琳璟。 “你放心,琳琅没什么事,就是吓着了,宫里的太医会好好照顾她。”燕霁雪对司徒琳璟说。 没想到下一刻,司徒琳璟直接跪了下来,“娘娘,多谢娘娘信任!” 燕霁雪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就算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同我一起长大的你吗?何况琳琅是个什么性格,我比谁都清楚不是?” 司徒琳璟十分感动,竟抹起了眼泪。 “姐,司徒姐姐你们两个快别哭了,我刚刚发现了一个人!”燕啸虎急声道:“你们一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燕霁雪有些狐疑,“怎么了你,这么生气。” 燕啸虎愤愤道:“当然生气了,怎么可能不生气,我看到了刘翰墨!他就在平南王的家眷里,他扮成了一个小厮,混迹其中,看到我,还挑衅的瞪了我一眼。” 﨔 第八十五章 报仇 燕霁雪脸色一变。 司徒琳璟同样勃然变色,“好家伙,那种蛀虫,坏种,畜牲,这才几天就又被放出来了,可见平南王多溺爱这个儿子,真是可恶!雪儿,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燕霁雪冷冷一笑,“不只是你,我也咽不下。” “姐,我们要怎么办?”燕灵儿着急问道:“你们要是有什么计划,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必须要为自己报仇!” 燕霁雪阴恻恻看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冷然道:“此事不急,待我们商量一二。” 是夜,燕霁雪从刘景煜那里出来,便将燕啸虎还有燕灵儿叫了过来,几人换上了夜行衣。 “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以三姐的名义约刘翰墨在林子里见面了,那个蠢货还以为三姐看上他那个猪头了,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沾沾自喜,准备羞辱我们一家呢。”燕啸虎笑着说。 此时此刻,他们姐弟三人连带着松月正在这林子深处的一棵大松树下躲着,只等刘翰墨出现。 “姐,干嘛非要以我的名义约他,好恶心。”燕灵儿撇撇嘴,有些不满。 “因为这样,就算这事儿捅出去,才不会有人相信,那个狗东西八成还留着你弟弟用左手写的狗爬字据呢,到时候记得把字据也找出来,撕毁。”燕霁雪道。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燕啸虎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 几人就已经蹲下去,在灌木丛躲着。 果然是吊儿郎当的刘翰墨。 他身上还穿着小厮的衣服,显得格外猥琐。 燕灵儿适时走了出去,俏生生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翰墨一眼看到燕灵儿,一脸惊讶,眼底划过一抹淫笑,“灵儿妹妹,这么晚了,约本世子在这儿见面,意欲何为啊?” 他一副“原来你早就看上我了”的样子,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自然是有话要跟世子说了。”燕灵儿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世子,你过来呀。” 刘翰墨瞬间心猿意马,想着这个小贱人长得也挺不错,让他风流一度,完事儿之后他不也有了拿捏燕霁雪那个贱人的资本了? “好啊。”他狞笑一声,就朝着燕灵儿走了过去。 月光洒落,他越看燕灵儿越漂亮,身上好似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如梦似幻的。 醉红楼的小清倌儿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急,是猴急,恨不得立刻将燕灵儿吞食入腹一般。 可下一刻,他突然发出一声惊愕的惨叫,人没了。 燕灵儿走上前几步,站在这个捕兽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大大的蠢货。 这坑很高,足有两个人高,轻易根本爬不上来。 刘翰墨摔下去之后,又被捕兽夹夹伤了脚,哀嚎不止,他仰头看着燕灵儿咬牙切齿: “你这个小贱人,原来在这儿等着本世子呢,贱人,立刻拉本世子上去,不然的话,本世子……” 燕灵儿不等他把话说完,忽然抓起地上的土,朝着他撒了下去。 刘翰墨立刻用两个胳膊挡着头,可还是被洒了一堆土,迷了眼睛,连连咳嗽,几乎说不出话。 燕啸虎也现身了,他可倒好,直接拎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打的刘翰墨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趁着他意识迷乱之际,燕啸虎跳下坑,在刘翰墨身上一通翻找,找到了那条字据,直接带走。 刘翰墨气得半死,试图抓住他,却被一巴掌扇飞,摔了个狗吃屎。 姐弟两个又是扔土又是砸石头,最后燕啸虎还是不解恨,避开燕灵儿直接朝着他洒了泡尿。 天知道刘翰墨有多憋屈,他恨不得立刻掐死燕灵儿跟燕啸虎,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好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燕霁雪才让两人停下,打道回府。 “回去之后立刻睡觉,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明天不管刘翰墨怎么攀扯,我们一口咬死,不知道,听懂了吗?”燕霁雪叮嘱道。 燕灵儿跟燕啸虎点了点头,“放心吧姐,不会有事的。” 刘翰墨是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平南王竟然也是才知道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家里逃了出来,跟在了他们的队伍里混了过来。 他赶紧带着这个逆子去太后宫里请罪,试图让荣太后看在以往的情面上,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刘翰墨这一次,并且帮他找一找是谁欺负了他。 荣太后坐在上首,慵懒地扫了一眼刘翰墨的惨状,眼底却划过一抹厌恶。 要说之前她还觉得刘翰墨这是古灵精怪,淘气顽皮,那现在,她就觉得这个宗室子弟的品行太过于恶劣,这个世子之位他能不能坐得稳还是两说。 “太后娘娘,微臣好惨啊,燕家三小姐引微臣夜半三更前往密林幽会,微臣没忍住便去了,可没想到不仅她在,燕啸虎也在。 他们姐弟二人将微臣推进捕兽坑,对着微臣扔石头,要不是微臣有太后娘娘庇护,福大命大,此时怕是已经被砸死了,哪里还有机会来见太后娘娘?” 刘翰墨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委屈至极。 要是放在以前,荣太后当然会相信他。 可事到如今,刘翰墨已经成了污点最多的宗室子弟,他说的每一句话,荣太后都得再三斟酌打量。 “你说,燕三小姐约你密会?”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怎么可能?” 是啊,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 他这个蠢货竟然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实在让人失望。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让你道歉,不是让你胡乱攀扯别人!”平南王都快撅过去了,摊上这么一个儿子,他的脑袋算是别在裤腰带上了。 “爹,儿子没有撒谎,这一次儿子绝对没有撒谎,儿子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分作假,就让儿子遭天打雷劈……” “轰!”青天白日的,外头竟忽然一阵雷劈了下来,声音极高。 荣太后面无表情,好像在说,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﨔 第八十六章 她才不会自己出手 刘翰墨彻底傻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冤枉。 可是,没用。 他还是被平南王带了回去,继续面壁思过。 这件事在行宫中传遍了,一帮人都在说现在燕霁雪虽然只是位居许贵妃之下的雪妃,但实际上不管是在太后还是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经超越了许贵妃。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燕霁雪所住的揽月阁。 “那些人也太无聊了,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不是赤裸裸的捧杀么?”燕灵儿愤愤不平道。 燕啸虎也道:“没错,姐,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万一皇上太后疑心姐姐恃宠生娇该怎么是好?” 燕霁雪倒是没想到她这个心思直率的弟弟也能说得出这种顾全大局的话。 她淡淡摆了摆手,“不妨事,一点蜚短流长罢了,我们若真当回事,岂不是太沉不住气?” “可是,许贵妃那边?”燕灵儿欲言又止。 “不会的。”燕霁雪露出宽心的笑,“贵妃如今掌管后宫,只要安安稳稳坐在贵妃的位置上,就行了,她才不会自己出手。” 才怪。 燕霁雪心里暗暗冷笑。 许贵妃表面上和善可亲,实际上这宫里哪里有简单人物,哪怕是人淡如菊的徐兰芝,也绝不可能是那种柔弱可怜的菟丝花。 这些人,燕霁雪一个都不敢小瞧。 这天夜里,刘景煜也来了揽月阁。 “秋猎好玩吗?有没有你从前来的时候好玩?”刘景煜在她面前坐下,笑着问。 燕霁雪正在擦拭自己的弓箭,明天才是正式开始比拼的时候,她要爱护好自己的工具才是。 “好玩。”她认真看着刘景煜,“臣妾多谢皇上愿意带臣妾过来。” “那昨夜爱妃可休息好了?”刘景煜忽然转移话题。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寒意。 他知道了什么? “皇上,臣妾……”她看着他的眼睛,到嘴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刘景煜摆了摆手,“朕自然晓得你做了什么,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爱妃只要能出了这口气比什么都强。” 燕霁雪一颗心狠狠一震。 原来她自以为是做的一切,竟都已经被刘景煜掌握手中。 “皇上,那个刘翰墨实在让人生气,不过臣妾现在的确出气了,以后不会再伺机报复。”她道。 刘景煜点了点头,“平南王再怎么说也是朕的皇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忠心耿耿,为国尽忠,他也就刘翰墨那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朕从前不止一次训斥过他,但他心性难改,或许以后娶妻生子之后就会好一些。” 燕霁雪没有开口。 心里却一阵鄙夷,刘翰墨那种臭虫,能变好才是怪事。 每年的秋猎盛会,开端之际,都是由皇上、太子,或者皇上亲近的朝臣来完成首射,由此展开这场盛会。 去年的时候,刘景煜刚刚登机不久,便亲自在秋猎上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射杀了一头野鹿,作为开场。 但是今年,他在秋猎之前就受了伤,荣太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张弓搭箭,生怕崩坏他身上的伤口。 因此完成首射这件事就交到了别人身上。 首射,意味着射猎的人一定要具备娴熟的射箭技巧,毕竟此事关乎整场秋猎的士气。 若是第一箭射出去落了空,不仅会被视为不详,还会被人耻笑。 这天早上,盛会开始之前,由谁来完成首射的事成了众人交头接耳的重头戏。 因为今年这个幸运儿不再由皇上来指明,而且成了抽签决定。 这个计策是许贵妃想出来的,将宫内外擅长射箭或者想要争取这一机会的人的姓名编排在竹签上,让指定的人来抽,抽到谁就是谁。 此刻,燕霁雪一身戎装,跟燕灵儿还有燕啸虎两个人坐在一起看戏,姐弟三人在打赌这个人会是谁,一个比一个激动。 司徒琳璟也从人群里偷偷挤了过来,凑到燕霁雪身后,小声道:“我听说抽签这个提议是许贵妃提的,说这样才比较公平。” 燕霁雪点了点头,“我也略有耳闻,不过不要紧。” 她在自己相熟的人面前,实在不愿用“本宫”来自称,显得很是陌生。 这时,太后身边的嬷嬷福佳将抽签桶抱了出来,让刘景煜来抽。 他却直截了当道:“嬷嬷来代劳吧,不管抽到谁都可以。” 福佳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应了,而后走到场中央,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伸进了抽签桶。 好奇心强的人都已经开始紧张了。 究竟是谁这么幸运又这么不幸啊? 燕霁雪也不由得盯紧了安嬷嬷,都顾不上吃东西了。 所有人注视之下,安嬷嬷手伸进了抽签桶,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签。 而后看了过来,“燕小将军,燕啸虎。” 众人皆惊。 燕霁雪也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自己这个半吊子弟弟呢? 这可不是儿戏的事,万一射不中猎物,不管是天上的地下的,这事情可就大了。 毕竟燕啸虎可是燕之鸿的儿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比其他人更具备优势。 燕啸虎也有点懵,在燕灵儿的提醒下站了起来,往场内走去。 “莫要慌张。”燕霁雪低声叮嘱。 燕啸虎点了点头,他倒是十分自信,一点儿也不慌。 可他拿到宫人准备的弓箭时,表情微微一变。 这弓箭于他而言并不称手。 但这个时候,刘景煜开了口:“燕四,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本事。” 燕啸虎抱拳行了个礼,“多谢皇上。” 而后便上前去,张弓搭箭,对准半空中一字排开的大雁。 无人在意的角落,燕霁雪偷偷站了起来,躲到人群背后,手也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弓箭。 燕啸虎动了。 他目光凌厉,猛然盯紧眼看着就要飞走的大雁,射了出去。 可下一刻,弓弦断了! 他的箭倒是射向半空,可因为后劲不足,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燕啸虎瞳孔一震,几乎下意识看向燕霁雪的位置。 她不在。 只听“咻”得一声,众人怔愣之际,燕霁雪已经拉开自己的箭,射向燕啸虎射出去的那支箭。 﨔 第八十七章 刘婉心的诡计 她知道燕啸虎的射箭水平不在她之下,怕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她那支箭射出的角度十分刁钻,正好射中燕啸虎那支箭的末尾,带着它冲向大雁。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大雁远远的落下。 所有人哗然。 这是什么操作? 燕啸虎也狠狠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猎物终究是射下来了。 不然的话,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两个人一起射?” “燕四公子的弓怎么断了,他可真是天生神力呀。” “雪妃娘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这射箭的水准真是炉火纯青。” …… 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刘景煜看向燕啸虎:“你的箭怎么回事?” 后者赶紧上前请罪,“还望皇上恕罪,微臣在射箭之前应该先检查弓箭的,没想到它这么不经拉。” 直言直语。 “明明就是你水平不行,还好意思怪到弓箭上,要不是雪妃从中相助,怕是这首射也是完不成的。”这时,坐在太后身后的刘婉心当众开口。 她今天也穿了一身红艳艳的骑装,看起来相当精神。 燕啸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忙辩解:“皇上,微臣……” “怎么,还想狡辩,堂堂燕四公子,可是燕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小英雄,今儿怎么连一只大雁也射不下来?”刘婉心戏谑似的说道。 她是女流之辈,又是用开玩笑的话说出的这话,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起来,表情各异。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燕啸虎这个人最好面子,如果是因为他的确不行,他也能忍,可今天偏偏就是这弓箭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眼看着他就要发作,燕霁雪急忙起身,“皇上,可否让他用臣妾的弓箭再射一次,反正不管怎样,首只猎物已经射下,皇上可否就当给他一次自证清明的机会?” 燕啸虎一下子激动起来,感激地看了眼燕霁雪,“是啊皇上,您若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连野鹿老虎也是射的下的。” “燕四公子有此信心是好,可是万一不行呢?”这时,许贵妃笑吟吟开口,“还是下去吧,横竖首射已经完成,无人会责怪你的。” 燕啸虎瞬间脸色铁青,难看极了。 “皇上,还望您给他一次机会。”燕霁雪上前求情。 “雪妃,你这是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么?”许贵妃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燕霁雪没有开口,依旧执拗地看着刘景煜。 她深知如果今天燕啸虎无法自证,这半个月,多的是别人的羞辱耻笑,到时候不定发生什么事。 “既然如此。”刘景煜站了起来,“燕四,朕今晚想吃鹿肉,你可有信心?” 燕啸虎一下子激动起来,“有,微臣自然有信心!” 但这就意味着,他不用当众展示,毕竟野鹿都在深林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来呢。 燕啸虎拿上了自己的弓箭,骑着自己的红鬃马首当其冲进了山林。 燕霁雪不怎么放心,也跟了进去,松月当然紧随其后。 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雁鸣,后者也带人跟了上去,保护燕霁雪。 林深叶茂,郁郁苍苍。 燕霁雪倒是没想到,才一年不见,这片林子早已经变了天地,进入里面之后,再回头看,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景致。 “娘娘,四少爷带人去了那边。”松月指了指不远处。 燕霁雪道:“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就行,以他的实力,别说一只野鹿了,十只也射的下来。” 她其实来这儿还有一个目的,她想抓一只兔子带回去给司徒琳琅养。 那个小可怜儿还在宫里养伤,也不知道如今情况怎么样。 “娘娘,那儿有一只兔子。”松月眼尖,看到一只雪白的身影窜进林子,立刻提醒。 燕霁雪急忙道:“你在这儿守着燕啸虎,我去抓兔子。” 她都不打算用弓箭,免得射伤了可爱的小兔子。 那兔子跑的倒是挺快,一会儿就将燕霁雪带到了几十步之外的一个草木稀疏的地方,偷偷躲藏进灌木丛。 燕霁雪蹑手蹑脚摸了过去,然后用力一扑。 眼看着就要抓住那兔子了,可就在这时,一支利箭从天而降,直入白兔藏身的草丛。 燕霁雪吓了一跳,幸好她在半空中收了力气,不然的话如今被射中的就是她了。 可怜那只兔子被直接射杀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箭矢,触目惊心。 “哈哈哈,本郡主就知道,一定会射中的!”刘婉心从不远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不好意思啊雪妃娘娘,这兔子是本郡主射中的。”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郁闷,转身就往回走。 可下一秒,一支箭射向她的后背。 几乎瞬间她就意识到了危险的将近,猛然伏地一躲,而后转身,盯紧还没来得及收走弓箭的刘婉心。 “不好意思,手滑了。”刘婉心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如果刚刚那一箭能射中燕霁雪该有多好,最好能一箭射晕这个贱人。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装作发现燕霁雪受了伤,大喊救命,将她救回去,说不定还会被皇帝表哥嘉奖。 可惜,只差一点。 此刻,燕霁雪也正盯着她。 目光如炬。 刘婉心莫名有些忐忑,“怎么,雪妃娘娘大人有大量的,难道……啊!”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反手拔出斜着插进地面的那支箭,冲着刘婉心甩了过去。 她的手劲儿极大,刹那之间,那箭已经擦过刘婉心的肩膀,带出一条血痕。 刘婉心整个人都麻了,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脸色雪白,怨毒地看向燕霁雪。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喽。”燕霁雪两手一摊,漫不经心道:“郡主还是当心一点为好,这林子里刀箭无眼,下一次你再这样对本宫,本宫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你了。” 说完,淡淡转身。 她回去的时候,燕啸虎已经射中了两只鹿,还是双箭齐发,据说当时在场的护卫都惊呆了,众人欢呼雀跃,拥着燕啸虎,就将那两头成年鹿送了出去。 﨔 第八十八章 刘婉心成为淑妃 燕霁雪这边空着手回去,没想到松月却阴差阳错抓住了一窝兔子,好几只白嫩嫩的小兔子挤在一起,那叫一个可爱。 看到那两只鹿,刘景煜大为欢喜,立刻让人赏赐燕啸虎一副精钢所致的顶级弓,燕啸虎激动不已。 可就在众人高兴之际,刘婉心却被人抬了回来。 她的肩膀上明晃晃扎着一支箭,一张脸惨白,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了。 荣太后立刻命随行医师给她治伤。 可没想到,奄奄一息的刘婉心看向燕霁雪,说了这么几句话:“雪妃娘娘,婉心是不小心冒犯了您,可您也没必要直接射伤婉心啊,若非婉心福大命大,怕是此时此刻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一副被燕霁雪欺负了的样子。 燕霁雪有些无语。 “雪妃,这是怎么回事?”许贵妃蹙眉问道,“你与长宁郡主素来不和,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燕霁雪两手一摊,“臣妾不知,臣妾为了抓一只兔子追到了密林里,长宁郡主也去了,她一箭射死了那只兔子。 还在臣妾离去之时用箭射本宫后背,本宫才是真冤枉死了,要不是本宫躲得快,怕是早已经被射了个对穿。 本宫气不过,抓起那箭便甩了过去,呐,她肩膀上那点擦伤是臣妾所为,至于此时她肩膀上的那支箭,与本宫没有半点关系。” 她这个人向来直言直语。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懵。 刘婉心期期艾艾地哭着,脸色惨白,委屈至极,“雪妃娘娘怎能如此颠倒是非,婉心何时想要射娘娘?娘娘是因气不过婉心之前冒犯燕四公子的那些话,这才伺机教训婉心的,婉心心里明白,不敢有所怨怼……” “荒谬,本宫何至于此?”燕霁雪冷笑。 刘婉心还要再说,被荣太后一个眼神儿给挡了回去。 刘婉心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被抬去了最近的一个宫殿治伤。 “雪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完全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长宁郡主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许贵妃蹙眉说道。 燕霁雪面色不变,“贵妃娘娘就这般坚信一定是臣妾所为吗?臣妾明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为何还要招惹她?” 许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冷色,“自然是因为长宁郡主一直针对……” 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回去,沉默片刻才道:“雪妃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脱罪,或者,该怎么向安王交代吧。” 安王是太后的弟弟,也是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位高权重,无人敢惹,以至于他的女儿也养成了这种娇纵任性的性子。 但因为他们一家身后有太后撑腰,从来没有人敢跟他们对着干。 燕霁雪忍着心头怒火回了揽月阁。 燕啸虎燕灵儿还有司徒琳璟也赶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那个刘婉心也太离谱了吧,竟然做出这种龌龊事,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司徒琳璟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她还在想,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要么,安王会替自己的女儿做主,讨个公道,向皇上施压,让他处理她。 要么,安王将自己的女儿训斥一番,上门向她道歉,说就是他女儿认错了人,冤枉了她。 但后面这个可能几乎没有可能。 安王一家都不是好性子,怎么可能在她一个妃子面前屈服? 果然,晚上的时候,燕霁雪就被叫到太后所住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皇上太后训斥,这样前提是刘婉心已经安排好一切,比如说人证物证,这样的话,她想要证明清白,的确需要一点周折。 可让燕霁雪极度震惊的是,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没有训斥她,也没有任何不满,而是让她坐下来,向她宣布了一件事。 刘婉心,被褫夺郡主封号,转而被封为淑妃。 听到这个消息,燕霁雪第一反应是看向刘景煜。 他在上首坐着,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安王在太后下方的绣凳上端坐,威风凛凛,目光冷冽地扫了一眼燕霁雪,“雪妃娘娘,此次事件只是一个误会,不必再细究下去了。” 燕霁雪呼吸一窒,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这件事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是她始料未及的。 刘婉心怎么可能会入宫为妃呢,她可是安王的女儿,可是长宁郡主,以她的家世背景,她可跟公主一样金尊玉贵啊! 想到这里,燕霁雪自嘲一笑。 她怎么忘了,刘婉心一开始就是打算当妃子的,之所以一直跟她作对,也是因为看不惯她受宠,觉得她碍眼。 “雪妃,你有何异议?”荣太后冷然开口。 燕霁雪愣了一下,而后行礼,“臣妾没有异议,只是,不管郡主……不,不管淑妃如何说,臣妾未曾出手伤人,臣妾绝不会承认。”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这件事,刘景煜才被安王跟太后胁迫,不得已纳刘婉心为妃? 刘婉心入宫,别说是她,就连宫里其他人,怕是也永远不得安生了。 但这件事,已成定局。 是夜,刘景煜来了揽月阁。 “此事与你无关。”他道:“朕也知道,你不会主动伤人,淑妃,原本就是要入宫的。”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得燕霁雪胆战心惊。 大概率,安王或者太后许诺了他什么,或者承诺了什么,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如此冷静淡定? “皇上,是臣妾不查,给了他们算计皇上的机会。”燕霁雪愧疚道:“这件事,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刘景煜似乎有些惊讶,抬眸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疼惜,“没错,君无戏言,朕已经下旨,如今天下皆知。” 燕霁雪欲言又止。 不管这件事背后都有什么,也没有什么用了。 那些,不是她该管的,也不是她能管的。 “你只需要记住,此事跟你无关。”刘景煜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侧脸,“朕已经替你解释,别人不会再拿此事羞辱朕的爱妃。” 他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没有说话。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﨔 第八十九章 不过是一个武夫之女 第二天早上,刘婉心就从病床上下来,拖着受伤未愈的身体来给太后还有贵妃请安。 燕霁雪竟然也被邀请了,她身为所谓的前辈,也应该喝刘婉心一杯茶。 还真是讽刺。 搞了半天,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这个女人。 此刻,燕霁雪坐在许贵妃下首,眼睁睁看着已经换上宫装的刘婉心捧着一杯茶,小心翼翼的端到太后面前,俯下身去,毕恭毕敬地说:“太后娘娘,请喝茶。” 荣太后对这个侄女儿自然没的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从手腕上摘下来一只翠绿色的镯子,戴到了刘婉心手腕上。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刘婉心脸色微红,抿了抿唇,又道:“心儿不胜感激。” 而后她又从侍女的托盘里端起另外一杯茶,按照同样的步骤给许贵妃敬茶。 许贵妃赏了她一根金簪,浅浅叮嘱了两句。 紧接着,就轮到燕霁雪了。 “雪妃姐姐,请受妹妹一拜,从前妹妹多有得罪,以后来日方长,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妹妹一般见识,妹妹提前谢过姐姐了。” 这一番话还真是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出来错处。 燕霁雪沉默着,看了看面前人略显苍白的面孔。 看样子她昨天伤的不深,不然的话,今天怎么可能下得了床。 还真是,做戏都做不了全套。 此时此刻,燕霁雪脑子里忽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想一把挥开面前这辈假惺惺的茶,然后一把拉开这个女人的衣服,看看她肩膀到底有没有受伤。 简直卑鄙无耻! 他们一家,简直卑鄙无耻! 就这么顺杆子,爬到了皇妃的位置上。 “雪妃姐姐?”刘婉心见燕霁雪一言不发,面色古怪,不由得心里暗惊。 昨夜她被安王还有太后狠狠训斥了一番,两人话里话外都在警告她,叫她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再做出那等可笑之事。 刘婉心不懂自己的可笑,只知道经过安王还有太后的一番斡旋,她做皇妃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谁也不能更改。 不管了,只要她能陪伴皇帝身边,随便是什么燕霁雪还是许娴贞,以后都得给她让位置。 “恭喜。”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一忍再忍,才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我之间,本没有怨恨,日后和睦共处便是。” 她还是忍了。 她总不能当着太后的面给这位淑妃为难,平白让别人抓住她的把柄? 刘婉心微微一笑,将茶水奉上。 燕霁雪伸手去接。 可下一秒,茶杯从刘婉心手里滑落,滚烫的茶杯立刻跌在地上,茶水飞溅。 “雪妃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刘婉心急忙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姐姐要是不愿意喝妹妹的茶,直说就是,为何要这般羞辱妹妹?妹妹可真是太伤心了。” 又来。 燕霁雪无语透顶。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计俩,还好意思拿到这儿来丢人现眼? “雪妃,淑妃跟你平级,原本不用给你敬这杯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她面子?”许贵妃声音凉凉的开了口。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烦。 她道:“妹妹这身子还没全然康复,连杯茶也端不住,理应好好歇着才是,何至于拖着病体给大家敬茶呢?而且,妹妹这演技未免太糟,当真以为大家都看不透你?” 燕霁雪不懂什么叫隐忍,特别是在这种令人作呕的小阴谋上。 她只想硬刚。 别人越是挑衅,她越是来劲儿,越是兴奋。 “姐姐,妹妹没有,明明是姐姐故意不接茶杯,姐姐分明就是故意给妹妹为难。” “本宫给了你这点为难,对本宫有什么好处,你是想说,本宫嚣张跋扈,不把你这个新晋嫔妃放在眼里,还是想说,本宫连皇上、太后也不放在眼里?”燕霁雪声音冷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刘婉心一张脸瞬间涨红,眼底的怨毒显而易见。 下一刻,她却又露出柔弱姿态,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没有,臣妾对雪妃姐姐毕恭毕敬,姐姐却……” “够了!”荣太后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们几个退下吧,淑妃留下。” 刘婉心瞬间预感不妙。 燕霁雪几人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她们姑侄二人。 “跪下!”荣太后厉声喝道。 刘婉心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紧张得肩膀都在发抖。 可是,不应该啊! 明明是她受到羞辱,太后怎么会训斥她? “你还不知道收敛。”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昨夜哀家帮你的忙,也是看在你对皇上一片痴心的份儿上,想着若是你能进宫,延续刘家的荣耀。 可是你这般愚蠢,又沉不住气,一而再再而三得再这种无谓小事上跟雪妃为难,就是她说的,你真当大家看不透你的伪装?” 荣太后出自刘家,跟如今的安王刘震林乃同父异母的姐弟。 但当时的刘家,其实是荣家,后来太后深得盛宠,先帝竟将国姓赐予荣家,荣家集体改姓,但荣太后却坚持本姓,寓意不忘初心,为先帝所称赞。 刘婉心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半天不发一言。 “说话!”荣太后声音冷冽,“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偏偏跟雪妃过不去?” “姑姑,婉心没有跟她作对,刚刚明明就是她……” “住口!”不等她把话说完,荣太后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刘婉心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到地上,痛得浑身发抖。 她肩膀上也渗出血迹,看起来柔弱可怜。 “还在假装!”荣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刘婉心,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实话实说,否则的话,日后你就自生自灭吧。” 刘婉心吓得浑身发抖,“太后娘娘,不要啊,婉心说实话就是,婉心就是看不上她,她凭什么能被皇上宠幸,她不过是一个武夫之女!” “呵。”荣太后眼底的冷色越来越深,一甩袖子,坐在上首,“武夫之女,你可曾见过她被人坑害过,她的智谋远远在你之上,她是不愿搭理你,你还在这儿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﨔 第九十章 可曾怨朕 刘婉心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羞辱。 怎么可能? 她在想,怎么可能? 燕霁雪那种喜形于色的蠢货,怎么可能比她厉害? 她不服。 “哀家警告你,不要跟她过不去,不然的话,有的是你吃亏的时候!”荣太后丢下这一句话,就打发她走了。 与此同时,燕霁雪跟许贵妃也走到了外面。 燕霁雪心事重重,打算待会儿跟弟弟妹妹去附近的山上玩一玩,散散心。 却被许贵妃叫住。 “雪妃,淑妃以后就是你我的姐妹了,你如何看待此事?”她道。 燕霁雪淡淡一笑,“贵妃如何看待,臣妾就如何看待。” 许贵妃勾了勾唇角,“你倒是耐得住性子,你也看出来了,淑妃对你很是敌视,而且安王也在,本宫奉劝你一句,小心着点,本宫可不想你死在这儿。” 燕霁雪有些惊愕。 没想到许贵妃这么直接。 “臣妾死在这儿对贵妃娘娘来说不是挺好,少一个对手了,以后也没人会威胁到娘娘的地位。”燕霁雪也直言不讳。 许贵妃笑了出来,“你虽然讨厌,却不是那种心思阴私之人,本宫宁愿跟你这种处事磊落之人共处,也不愿招惹一个鬣狗。” 鬣狗? 好家伙。 许娴贞竟然称呼刘婉心为鬣狗。 可见也深受其害呀。 “贵妃娘娘跟淑妃有龃龉?”燕霁雪起了点好奇心。 许贵妃轻哼一声,“你问的太多了,记住本宫说的话,别死在这儿。” 说完转身就走。 燕霁雪盯着那道婉约清丽的背影,陷入沉思。 有一说一,许贵妃的修养绝对是宫里独一份,不管任何时候,她都是美丽大方,进退有度。 燕霁雪就没有见过她失态的时候。 “松月,你说这个许贵妃跟刘婉心能有什么过节?”燕霁雪若有所思地问。 松月道:“据说,许贵妃当初被册封为贵妃的时候,刘婉心还曾出手阻拦,并且在册封宴上闹事,让许贵妃丢尽了人?” 原来是这样。 不过,也跟她们没有关系。 回到揽月阁。 刘景煜竟然在跟燕啸虎比试射箭。 燕霁雪第一反应,刘景煜身上的伤还没好。 “皇上,您的伤……”她上前提醒,却被刘景煜笑着拦了下来。 “朕与小舅子正比得开心,爱妃莫要靠近,当心伤着你。”刘景煜道。 他今天像是心情不错。 燕霁雪便在一旁看着。 燕啸虎从小跟她一样,是被各种教习师傅还有燕之鸿带大的,武功底子深厚,特别是像骑马射箭这一类,难有对手。 但是刘景煜不一样。 他贵为皇子,教习师傅自然不敢过于严厉,只能说引导大于教授。 燕霁雪还在想,刘景煜八成比不过燕啸虎。 可没想到,几人“咻咻咻”射了一阵儿,雁鸣就说皇上射中红心的有十二支,燕啸虎只有十一支。 燕霁雪都惊呆了。 “皇上,看不出来呀。”她打趣似的笑,“没想到您这么厉害。” 刘景煜爽朗一笑,“爱妃忘了,朕也是练过的。” 气氛正好。 刘景煜又让人拿来燕啸虎射的那只鹿,说要吃烤鹿肉。 他本来想让雁鸣来处理一下鹿肉,没想到燕霁雪跟燕啸虎两个人速度飞快,一人拿一个小刀,直接割下来几大盘,薄如蝉翼,相当便于入味。 刘景煜哭笑不得,“爱妃真是多才多艺。” 燕霁雪没忍住笑了出来,“皇上过奖了。” 这鹿已经是被御厨处理过的,就算刀削也不见血迹,挺干净。 不一会儿,院子里搭起了烤架,升起了碳火。 燕霁雪当初在北疆的时候,经常跟军师还有几个相熟的战友一起偷偷烤肉吃。 那个时候嘴巴里总是没有荤腥,寡淡得厉害,每每能吃一口肉的时候,都是最幸福的时候。 以至于她已经练就了绝佳的烤肉技巧,烤出来的肉肥而不腻,香的要命。 燕霁雪将烤的第一块肉给刘景煜吃,“皇上,您尝尝。” 刘景煜很给面子地蘸了点孜然面,吃下去之后立刻给出正向反馈。 “不错,不错,真不错,爱妃这手艺足以跟宫中御厨相提并论了,不,比他们烤的还好吃。”他道。 燕霁雪十分受用,更加卖力的烤了起来。 她总觉得,刘婉心的进宫跟她脱不了干系,最起码是她给刘婉心提供的契机,她得弥补刘景煜。 “雪妃姐姐,妹妹可是来的不凑巧。” 一阵熟悉的话音传来。 燕霁雪后背一僵,刚刚才调整起来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向刘景煜。 后者倒是不动声色,但明显吃肉的速度都没有那么快了。 “你来做什么?”刘景煜直接冷着脸问了一句。 刘婉心都懵了,她脚步一顿,脸上满是尴尬,僵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 “今日请安时,臣妾与姐姐闹了点不快,臣妾知错,特来向姐姐道歉。” 又来。 “不用。”不等燕霁雪开口,刘景煜摆了摆手,“你重伤未愈,不宜走动,未来几天就在自己宫里待着休息,莫要出来了。” 刘婉心脸色一僵,幽幽道:“臣妾的伤,并不要紧……” “那也不行。”刘景煜声音倏然抬高,“听话,日后落下病根儿可怎么是好?” 说完,直接让雁鸣送她回去。 刘婉心碰了一鼻子灰,拿来的礼物也没送出去,可一院子的人,没一个搭理她,她只能灰溜溜离去。 她走了,几人的好心情也被带走。 “爱妃,陪朕出去散散步。”刘景煜拉了燕霁雪往出走。 几个侍卫远远跟着。 两人来到留安山后面的一个天然小湖泊跟前,燕霁雪俯身捧了一手的水,看到了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真自由。 她忽然听到刘景煜叹了口气。 “皇上,怎么了?”她一转头,就看到刚刚还心情不错的他脸色沉了下来,相当烦闷的样子。 “爱妃可曾怨朕?”刘景煜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怨朕答应淑妃进宫?” “哪里的话?”燕霁雪急忙起身,“臣妾哪有资格置喙皇上的决策,皇上肯定是权衡利弊,深思顾虑过的。” “你倒是会说话。”刘景煜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眼底却不见暖色。 﨔 第九十一章 愚蠢的挑衅 燕霁雪静静地跟着他,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光是这份难得的宁静,已经让人格外珍惜。 回去的路上,刘景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淑妃背后的安王,不可小觑。” 燕霁雪猛然一僵,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是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而是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一句信息量爆棚的话,刘景煜会说给她听。 安王,难道有不臣之心? 他让自己的女儿进宫,难道就是他实现某些愿望的一个重要步骤? 这样的事多有发生,燕霁雪也不止一次听说。 “不要紧。”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声音笃定:“不管发生什么事,臣妾一直在皇上身边。” 刘景煜脚步一顿,抬眸看着她,目光柔暖。 回到揽月阁已经是天将将黑时,燕霁雪回去之后洗漱一番,准备迎接圣驾。 刘景煜刚刚说了,今夜来揽月阁过夜。 可一直等到夜深,也不见他来。 碧桃脸色难看得走了进来,“娘娘,雁鸣侍卫派人来传话,皇上在淑妃那里歇下了。” 燕霁雪目光一窒。 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说不出的拥堵。 “无妨。”她勉强压住心里的难受,坐在铜镜前,“替本宫卸妆。” 与此同时,碧云阁。 刘景煜正坐在桌前用膳,一言不发。 刘婉心在一旁侍奉,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皇上尝尝这个鸽子汤,臣妾下午就让人用文火煨上了,汤汁鲜美,肉烂入味,最宜滋补身体。” 她亲自给刘景煜盛了碗汤,小心翼翼的端到他面前,只期待他能喝上一口。 哪怕一口。 刘景煜却一口没动。 起身要走。 刘婉心立刻跪下,抓住他的袖子,哀伤哭泣: “皇上,所有人都知道您今天在臣妾这里过夜,若是被别人知道您中途离开,臣妾的面子该往哪搁,日后整个后宫怕是都会看不起臣妾了。” 刘景煜脸色并未好转,他冷冷转头,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令刘婉心浑身一震。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算盘落空,刘景煜就要弃她而去,投入燕霁雪的揽月阁时,他竟挥了挥袖子,“安置吧。” 他要在她这里就寝? 太好了! 刘婉心几乎喜极而泣,“皇上,臣妾待您一片痴心,您能给臣妾这份垂怜,臣妾感激不尽,愿日后好生侍奉皇上,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刘景煜没理她那句真情实意的表白,淡淡闻了这么一句。 刘婉心更觉得他心里是有她的,跪行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脑袋贴在他身上,小声道: “臣妾的伤原本便不重,又多亏了太医尽心治疗,如今虽还未痊愈,却也不妨事了。” 说到最后,桃花面上已然浮现出赧然的笑。 刘景煜点了点头,“那便为朕按一按肩膀。” 刘婉心愕然。 按揉肩膀,这不是宫女的活计么? 怎么轮到她头上了? 不要紧,这说明皇上爱重他,愿意与她亲近。 刘婉心站了起来,扶着刘景煜在躺椅上躺下,她的柔夷便抚上了他的肩膀。 刘景煜闭上眼睛享受,刘婉心一开始还能力度到位,技巧娴熟,可渐渐的,便有些使不上劲儿。 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一张脸也逐渐发白。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她都快脱力了,刘景煜总算发话,让她先休息,他要批阅奏折。 刘婉心试图劝说,刘景煜一个眼神儿过去,她便熄了火。 可说到底,这一晚上,皇上还是在她这里留宿了。 第二天早上,几位妃嫔又去向太后请安。 原本燕霁雪坐在许贵妃下首,距离太后不远不近的,而今有了刘婉心,她的位次就到了刘婉心后头,再过去就是徐兰芝了。 燕霁雪并没有什么想法。 横竖她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什么,倒是刘婉心一副压过她一头的样子,言谈举止都多了几分优越感。 “太后,昨夜皇上在碧云阁过夜,臣妾见她实在操劳,便替他按揉肩颈,皇上很是受用,可否让您身边的福佳嬷嬷教教臣妾具体的按摩手法,日后臣妾也好继续侍奉皇上。”刘婉心笑着说道。 生怕别人不知道刘景煜在她那里住了一晚。 荣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你若肯学,便每日来哀家这里吧。” 刘婉心面色一喜,“多谢太后。” 回去的路上,燕霁雪本打算带着两个丫头去围场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收获,不成想刘婉心巴巴地凑了过来,非要跟她一起去。 “雪妃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昨夜听说皇上原本要在揽月阁过夜的,妹妹原也以为皇上会走。 没想到他竟留了下来,实在让妹妹受宠若惊,妹妹这厢向姐姐赔个不是,愿姐姐莫要与妹妹生了嫌隙。” 刘婉心这假惺惺的场面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刘婉心一噎,“姐姐是对妹妹有什么不满吗,为何这般看着妹妹,倒让妹妹好生害怕。” 燕霁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加快步子往围场方向走,这刘婉心却狗皮膏药一样黏着。 远远的瞧见了刘景煜,他跟燕啸虎站在一起,两人像是在讨论燕啸虎新得的那副弓箭,两人神情都很愉悦。 燕霁雪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刘婉心亦步亦趋地跟着,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可惜妹妹没有能为皇上镇守疆土的兄弟,不然的话,一定不比燕家人差。” 燕霁雪有些惊异。 她怎么突然发现,刘婉心竟然是个直肠子的蠢货。 原本燕霁雪还以为这个刘婉心有点脑子但不多,现在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能有多少脑子? “皇上。”此刻,刘婉心已经小跑着冲向刘景煜了,那叫一个激动,倦鸟归巢一般。 旁边也不是没有人在。 但像她这种任何场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燕霁雪也是挺佩服。 也就一两天功夫,新晋淑妃深得盛宠这件事就传了出去。 具体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反正大家穿的神乎其神,说皇上对淑妃的态度相当特殊,就连获宠多时的雪妃也无法相提并论。 﨔 第九十二章 管他安的什么心 这些零零碎碎,自然也传到了燕霁雪耳朵里。 “她凭什么跟姐姐你相比,不过是被安王强行塞到皇上身边的物件罢了。”徐兰芝笑着说。 两人正坐在看台上看着一帮年轻后生打马球,战况相当激烈。 燕霁雪往嘴里丢了一颗松子,眼看着燕啸虎进了一球,当即忍不住想要起身喝彩。 却想起来自己身份特殊,不能这般张扬,只好作罢。 “徐嫔方才说什么?”燕霁雪问。 徐兰芝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姐姐心知肚明就好。” 燕霁雪没有接话。 徐兰芝的话掉到了地上,不免有些气闷,但她沉得住气,见燕霁雪不想与她讨论淑妃的事,便就此作罢。 目光转向马球场上,看到了一抹矫健的身影。 “雪妃姐姐,那人是不是犯规了?他的马球棍怎么净往燕四公子腿上敲?”她道。 燕霁雪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细节。 燕啸虎身着红衣,一再躲避那个不知名人士的攻击,多次险险得避开了。 “他是谁?”燕霁雪问松月。 后者略一思忖,“那是平远伯府的的二公子,韩怔,他与刘翰墨是至交好友。” 这便解释得通了。 燕霁雪很是担忧。 这一局下来,便将燕啸虎叫了过来,在他耳边多番叮咛。 “不妨事。”燕啸虎冷冷一笑,“就凭他,也伤到小爷我,简直自不量力。” 燕霁雪倒是不怕他被别人伤,她怕他把别人伤了。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韩怔从马上掉了下去,被自己的马踩中了小腿,骨折了。 他哭天抢地地去告状,跟刘景煜就说是燕啸虎伤到了他,要求道歉。 “皇上明察,明明是他技术不精,还一再挑衅,而且微臣并没有做出逾越之举,是他自己摔下去的。”燕啸虎辩解道。 韩怔一张脸已经痛得扭曲,但还是强忍着痛苦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燕四公子不愿承认也就算了,我自认倒霉。” “你……”燕啸虎一口气咽不下去,却又不知道从何回怼。 这时,燕灵儿起身道:“韩公子既然说是我四弟致使你受伤,那便拿出证据来,既无确凿证据,便是攀污,皇上在此,岂容你这般不讲理之人放肆!” 对啊,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呀。 空口白牙地诬陷人算怎么回事? 韩怔不由得一僵,看向燕灵儿,目光发直。 他愣愣地看向面前这个姑娘,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艳。 他见过不少女孩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泼辣的温柔的,漂亮的丑的……但唯独没见过燕灵儿这样勇敢鲜活充满生机的,像个茁壮的小树苗。 不对,京中女子大都循规蹈矩,温顺谦和,遇到这种状况,怕是早就吓得躲起来或者不敢吱声。 可燕灵儿竟是个例外。 她好厉害,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亮眼的光芒。 忽然,他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皇上,微臣,微臣好像的确记错了,是微臣的错,是微臣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也是被自己的马踩坏了腿,与燕公子无关。”他道。 闹剧收场。 韩怔被人抬了出来。 刘婉心怒气冲冲地来了,将韩怔叫到避人处。 “你怎么搞的?本宫让你怎么做的,你又是怎么做的?”她看了眼周围,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多余的人。 刘婉心都快气疯了。 韩怔挠挠头,满脑子都是燕灵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说话!”刘婉心咬牙质问:“你到底怎么搞的,本宫让你趁机污蔑燕啸虎,顺便问雪妃一个嚣张跋扈、纵容家属伤人之罪,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你怎么又改了口风,你是诚心想气死本宫,还是不想给刘翰墨报仇了?” 韩怔猛然回神。 “淑妃娘娘恕罪,微臣当时的确没有证据,雪妃跟皇上眼睛都明镜儿似的,微臣想着点到为止罢了,横竖雪妃本来就……就有点跋扈……” 说这话,他莫名有些心虚。 他想起来燕灵儿跟雪妃长得有点像。 特别是那双眼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你简直要气死本宫!”刘婉心伸手给了韩怔一巴掌,后者脸色不虞,但还是忍了。 “淑妃娘娘息怒,您现在毕竟已经是皇上的妃嫔,合该……” “本宫还轮不到你这浪荡子来教训,要不是本宫看在你姐姐与本宫还算有几分交情的份儿上,本宫才不会提拔你!”刘婉心咬了咬牙,“你好自为之吧!” 望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韩怔冷冷一笑。 让他好自为之。 真是可笑。 她刘婉心才该好好想想自己日后处境了。 至于他。 他得快些治好这腿,好去见一见燕三小姐。 就这么过去了两天。 这天下午,燕霁雪姐弟三人在此试射箭,燕啸虎射了十个中了十个,命中率相当高。 可偏偏最后一箭时,他故意射偏,锋利的箭矢刺入了旁边的草丛,吓得躲在后面的韩怔猛然跳了起来。 护卫将他扶起,见他们已经被发现,韩怔也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站了出来,朝着燕霁雪行了个礼。 “雪妃娘娘金安。”他低下头之前,还偷偷瞥了燕灵儿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想干什么,不会又想污蔑小爷吧,真是个孬种。”燕啸虎冷然上前一步,将自己姐姐挡在身后。 韩怔很是不好意思似的,小心翼翼的向燕啸虎鞠躬赔罪,“四少爷哪里的话,韩怔今天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燕啸虎下意识后退一步,感觉这个姓韩的鸡贼得很,不想跟他说话,哪怕一句。 “姐姐,我们走。”燕灵儿挽住燕霁雪的胳膊,两姐妹转身就走。 韩怔却急声道:“燕三小姐请留步。” 说着,拄着他的拐杖上前,对燕灵儿说:“上次韩怔多有得罪,还望三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人一般见识。” 燕灵儿不由得蹙眉,半个字也不愿多说。 “我怎么感觉那小子没安好心?”回去的路上,燕霁雪压低声音说。 燕灵儿冷哼一声,“管他安的什么心,与我们无关。” 燕霁雪没有声张,暗地里却留意上了。 﨔 第九十三章 只有一次机会 秋猎进行到一半时,刘景煜不得不上了场,燕霁雪原本想跟着,可等她知道此事时,还在太后这里请安,已经跟不上刘景煜的队伍, 她便想着,应该不会有事,毕竟雁鸣跟陈子行都跟着他。 几个嫔妃跟太后聚在一起,少不了说说近来发生的新鲜事。 淑妃见燕霁雪心事重重,笑了笑,说道:“雪妃姐姐,妹妹今儿见着一桩奇事,燕三小姐竟然跟韩家的小公子同在一处赏花,这两个年轻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姐姐你说是不是?” 燕霁雪眉头微蹙,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雪顶含翠,“是么,本宫未曾瞧见。” 淑妃不依不饶,“人人都说三小姐像雪妃姐姐,依妹妹看来,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初姐姐有多受欢迎,如今的三小姐就有多……” “太后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不等刘婉心把话说完,燕霁雪已经起身告退。 荣太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刘婉心一张脸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可燕霁雪刚刚出了这扇门,太后身后的一个太监忽然抬起头,幽魂一般冲向太后,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护驾!”安嬷嬷眼尖,发现了这一幕,急忙冲向荣太后,用身体护住她,那太监的刀就从安嬷嬷肩膀刺过去,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所有人都惊呆了。 燕霁雪也听到这一声响,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甩向那个试图补刀的太监。 太监被抽得皮开肉绽,发出惨烈的叫喊,下意识向旁边躲去,与此同时他袖子一挥,甩出来一股刺鼻的烟雾,令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燕霁雪也嗅到了这股味道,急声道:“掩住口鼻!” 她很容易就抓住了这行刺的小太监,所幸他没有其他助力。 “雪儿,快去带人寻找皇上!哀家怕他也有危险。”荣太后颤声吩咐道。 燕霁雪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荣太后道:“不必担心哀家,你快去!” 燕霁雪不再犹豫,急忙带着松月还有燕啸虎就往刘景煜所在的方向找去。 林子里到处都是马蹄的印子,凌乱不堪,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他们在哪儿,只能靠运气。 燕霁雪心里急得很,便跟燕啸虎还有松月兵分三路,靠着哨子来联络。 原本很不错的天气,此刻忽然狂风大作,阴云密布。 刚走出一段距离,燕霁雪忽然听见了一阵兵器相接的声音。 燕霁雪抬起眼,便见不远处三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身穿青松锦袍的年轻男子追杀,地上还横七竖八倒着很多尸体。 那男子受了重伤,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在地上,呕出了一口黑血。 一个黑衣人抄着剑猛地对着他的心口刺去。 眼看那男子就要一命呜呼,说时迟,那时快,燕霁雪猛地抽出自己的鞭子,甩向黑衣人。 鞭子正好抽中黑衣人的肩膀,剧痛令他迟疑了瞬间,那男子抓紧机会,抢了先机,反手拧断了黑衣人的脖子。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所有同伙死绝,脸上浮起了一抹迟疑,转身就要撤退。 然而,就在他就要逃跑的时候,那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捡起了地上一把弓箭,对着他的背,狠狠射了一箭。 箭矢在空中发出一声轻响,直接穿过了那黑衣人的心口,后者闷哼一声,死的明明白白。 燕霁雪见他没有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何况她也不认得这个人,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姑娘留步。”男人急声开口,下一刻便吐了口血。 燕霁雪已经好久没有被人称作“姑娘”,大概率是她身上的红色骑装掩盖了她的身份。 “何事?”她已经翻身上马。 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冰冷之色。 她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儿,一身华服,非富即贵,像是在哪儿见过。 但她绝对没有见过。 “雪妃娘娘,请恕微臣方才眼拙,娘娘可是要去寻找皇上?”男人缓了缓,低声说道。 说话时,他脸色又变白了不少,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燕霁雪眼睛眯了眯,“你怎么知道我是雪妃?” “姑娘既然出现在皇家围场中,必定是皇亲国戚,又武功高强,试问满朝上下,有谁家的女儿像娘娘这般英姿飒飒?”男人说话的时候,眼底还划过几分赞赏的笑意。 “你到底是谁?”燕霁雪很是不耐,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刘景煜。 “回娘娘的话,微臣乃平远伯长子,韩烨,微臣原本与皇上在一起,但我们突然遇到袭击,微臣负责带人引开那些追兵……” “皇上现在在哪儿?”燕霁雪急忙问道。 韩烨勉强抬手,指了指燕霁雪东南方向,“微臣是……从那个方向逃出来的……” 燕霁雪二话不说,骑上马就往东南方向疾行而去。 风声呼啸,豆大的雨点落下,燕霁雪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竟有些后悔跟燕啸虎还有松月分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也依然没有找到刘景煜的下落。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那是来自猛兽特有的压迫感,极其强烈。 燕霁雪骑的马都吓得嘶鸣起来,下意识往后撤退。 她干脆放走了马,为保险起见,她爬上一棵树,试图看清楚发出强烈杀气的猛兽是什么。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她整个人都麻了。 竟是老虎! 刘景煜跟雁鸣也在那里,此时正跟老虎形成对峙之势,那猛虎发出骇人的低吼,一时间林子里百鸟百兽闻风丧胆,四处奔逃。 “皇上,您后退,畜牲要吃也是先吃奴才!”雁鸣将刘景煜死死护在身后,拿出毕生勇气,对抗着那体型庞大的巨兽。 刘景煜没有说话,手却已经紧紧握住长剑,随时要跟猛虎决一死战似的。 燕霁雪看得是胆战心惊,已经握紧了弓箭,对准老虎的脖子。 一支箭肯定不够。 而且,她只有一次机会。 﨔 第九十四章 救命 燕霁雪紧张得手都冒了汗,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极端恐怖气息的怒吼传来。 那老虎动了! 燕霁雪想都没想,用尽全力,直接朝着它的脖子射去。 “咻!”锋利的箭矢破空射向老虎的脖颈,它瞬间痛得发出地动山摇一般的怒吼,几乎扭曲。 燕霁雪不敢停留,立刻又补了两箭,与此同时发出一声冷喝:“跑快点!” 她的第一箭射向老虎脖子的时候,刘景煜跟雁鸣已经拔腿就跑,这个时候,老虎也只是伤了皮毛,但那点疼痛令它怒不可遏,燕霁雪很怕他们两个跑不及。 “雪儿。”刘景煜看到她的一瞬,眼底迸发出强烈的震惊之色,朝着她大喊一声:“一起跑!” 这个时候,那老虎已经缓过神来,朝着他们冲来。 燕霁雪直接四箭齐发,还是对着老虎的脖子。 四箭有三箭射中了,至于老虎最终怎么样,燕霁雪并不清楚,他们几个只知道撒腿狂奔,发疯地跑,已经跑得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燕霁雪才发现雁鸣不见了,此刻只有她跟刘景煜紧紧握着手,两人已经来到另外一处密林,这里林深叶茂,看起来也不够安全。 燕霁雪大口喘着粗气,“皇上,您,您没事吧?” 刘景煜摇了摇头,“没,没事。” 两人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了,不得不先坐下来休息。 好不容易缓了一小会儿,刘景煜起身将燕霁雪扶了起来,此时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在林子里慢慢寻找出路。 他们两个已经跑出了皇家猎场的范畴,再加上天色已晚,四周又充满野性的气息,就连燕霁雪这种见惯生死的,也不由得有点发怵。 “在那儿!”忽然,一阵冷厉的男音传来。 燕霁雪浑身一震,下意识挡在刘景煜面前,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四周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那些人是利用了特殊装备从树上滑下来的! “咻!”一阵箭雨朝他们落下。 燕霁雪大为惊骇,急忙抽出自己的鞭子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刘景煜也不遑多让,他抽出自己的长剑,一阵“噼里啪啦”之后,两人手牵手很有默契地往人少的方向突围。 天杀的! 燕霁雪就在想,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刺杀太后皇上,这要是抓住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这个时候,想再多也只是徒劳,两人势单力薄,只能逃。 一开始是她拉着刘景煜,又跑又躲了一阵之后,她的体能逐渐降了下来,便是刘景煜拖着她在密林里穿梭。 “皇上,臣妾替您引开刺客。”逃了大半夜,燕霁雪逐渐疲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不然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或许是林子里的瘴气,或许…… 是她肩膀后插着的这支箭。 她竟然在双腿发软之时,才察觉自己中了箭,那箭,怕是有毒。 “不行。”刘景煜急忙扶住她,一转头,看到她后背上扎着一支箭。 他大惊失色,“雪儿,你受伤了!” 燕霁雪正要开口,忽然喉头一阵腥甜,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景煜扶住她滑倒在地的身体,此时此刻竟感觉从未有过的无助。 黑夜如同巨兽降临,燕霁雪身上的血腥气越来越强烈,刘景煜脱下自己的外袍,撕成条帮她包扎血流不止的肩膀,可这样也无济于事,她的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了。 刘景煜将她背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丛林里摸索,还得警惕随时会出现的野兽,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雁鸣及时出现了。 “皇上,是您吗?”他的声音略显嘶哑。 雁鸣带来了拿着火把的侍卫,一帮人总算将刘景煜两人带了回去。 陈子行很快被叫了过来。 他帮燕霁雪检查了一下肩膀的伤势,眉头紧蹙,“皇上,雪妃娘娘受伤颇重,这箭……” “如何?”刘景煜目光如炬。 陈子行咬了咬牙,低下头道:“微臣,只能说尽力而为。” “必须把她救活。”刘景煜一声冷喝,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燕灵儿两姐弟以及碧桃松月两个丫头死死守着燕霁雪,不愿离开半步。 四个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怕是有一个人绷不住哭泣,其他人也会效仿。 陈子行让人拿来参片,给燕霁雪含着,吊着她一口气,生怕在拔箭时伤到她,趁着她的脸色还算好时,迅速将那箭头拔出。 可没想到,就算是昏迷不醒,燕霁雪也眉头紧蹙,脸色煞白,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痛苦。 那箭头跟寻常箭头很不一样,上面带着细细的钩刺,拔出的瞬间,便在燕霁雪身上带出了一片血窟窿,血水拼命往出涌,触目惊心。 陈子行立刻按住伤口为她止血,同时又让人拿来早就煎好的药准备给她喂下去。 可燕霁雪元气大伤,哪里还能咽的下去。 “娘娘,娘娘您快喝一口,不喝药怎么能行啊?”碧桃都急哭了,可没办法终究还是没办法。 “把她牙齿撬开。”刘景煜下了命令,“灌也要给她灌下去。” “我来。”燕啸虎自告奋勇,用银勺的柄撬开燕霁雪的牙,又捏住她的下巴,一口一口把药给她喂了下去。 众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荣太后跟许贵妃还有其他两个妃子也过来探望。 “究竟怎么回事,必须得查,这不到半年时间,哀家与皇上已经遭遇了三次刺杀,哀家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丧心病狂,盼着哀家与皇上去死。” 荣太后气愤开口。 刘景煜道:“儿臣已经派人去查。” 他的脸色也不比荣太后好多少。 许贵妃幽幽叹了口气,“雪妃妹妹,这一次真的受苦了,为了救皇上,不易以身犯险,这份感情真是弥足珍贵,待她醒来,皇上可要好好嘉奖她一番。” 徐兰芝也道:“是啊,从前太后被刺杀,也是雪妃姐姐及时出手,这才救了太后,这一次她又救了皇上,当真是居功至伟。” 﨔 第九十五章 刺客 这话出来,几人都微微变色。 说得好像燕霁雪是专等着太后跟皇上出事,才上前救命一样。 燕灵儿低下头思忖片刻,道:“徐嫔娘娘不必这般抬举家姐,若是娘娘武功在身,遇到那种情况,难道袖手旁观不成?” 徐兰芝急忙表明态度:“若是臣妾遇到此事,哪怕没有武功,也会如雪妃一般护着皇上与太后的。” “是啊,人家雪妃救了皇上一命,倒让你说的像是图谋不轨似的,徐嫔,你不会说话的话,还是闭上嘴巴为妙。”刘婉心似笑非笑的看了徐兰芝一眼,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徐兰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可谁都知道刘婉心跟太后的关系,也都知道她那怼天怼地的性格,这个时候,谁会跟她过不去? 刘婉心见徐兰芝吃瘪,心里格外舒爽。 论位份,她比不过许贵妃,论恩宠,她又比不过燕霁雪,满行宫就她们四个妃嫔,她也就只能拿徐兰芝出出气了。 横竖她也没什么依仗,倒是装得清澈,谁知道都打得什么鬼主意。 众人各有心思。 “好了,你们都出去。”刘景煜似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驱散所有人。 殿内就只剩下他跟燕霁雪。 后者脸色已经比刚抬回来的时候好了太多,但额头上仍旧冷汗直冒,看得人心疼。 刘景煜轻轻握住燕霁雪的手,“雪儿,你又救了朕一命,朕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他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女人,心里无法形容的沉闷难受。 从未有人向她这般奋不顾身地保护过他,对他好过。 晚上的时候,雁鸣前来回话,说已经抓住了一名刺客,初步审问,是蛮夷派来的探子。 “再审。”刘景煜冷笑,“回回都是探子,哪有那么多探子,怕是有人打着探子的旗号,行刺客之事!” 雁鸣急忙领命,退了出去。 刘景煜守了燕霁雪两天一夜,第二天的时候,硬生生被荣太后叫走。 “你这般不吃不喝怎么能行,身体垮了可怎么是好?”荣太后很是无奈,“先吃点东西,雪儿那里自有太医看顾着。” 刘景煜摇了摇头,神情冷肃,“母后,儿臣忧心如焚,实在吃不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喜欢燕霁雪?”荣太后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儿子。 她深知自己儿子的性格,因为从小未被善待,他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就连她这个母后怕是也不会轻易相信,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这般偏宠? 他可以宠,可以偏,可以纵容,也可以是喜欢,可唯独不能是爱。 “母后在惧怕什么?”刘景煜自嘲一笑,“母后觉得儿臣会为了她荒废朝政,还是会为了她心性大改?” 荣太后眯了眯漆黑深邃的眸子,半天一言不发。 是啊。 他可是皇上,九五之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犯糊涂。 对燕霁雪,顶多也就是一点特殊罢了。 第四天的时候,刘景煜便不能时时刻刻待在揽月阁了,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忙碌。 揽月阁里日常守着的人就成了燕灵儿两兄妹还有碧桃松月。 燕啸虎是男子,也帮不上太多忙,只能在院子里守着,时不时磨一磨刀剑,像是要震慑宵小。 “都已经好几天了,娘娘怎么还不醒过来?”碧桃两手支着下巴,不安的看着病床上那人苍白的面孔,心里一阵疼惜。 松月正好端来药,听到这话,宽慰道:“不妨事,就让娘娘好好休息休息也挺好。” 燕灵儿打了个哈欠,眼泪涌了出来。 “三小姐还是先去歇息,您昨晚上守了一夜,不能再这样糟践身子了。”碧桃急忙道。 燕灵儿摇了摇头,“我怕姐姐醒过来时,我不在身边,我要守着她。” 松月指了指一旁的软榻,“三小姐就在这儿休息,娘娘若是醒了,你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燕灵儿总算答应了。 两个丫头帮着燕霁雪吃了药,松月就出去放碗,顺便再让厨房煮一锅补身子的汤药,省得燕霁雪越躺越虚。 这么一耽搁,就晚了片刻回来。 殿内就碧桃一人清醒着。 她干脆拿了花样过来绣,是她专门给燕霁雪做的锦囊,以后可以放平安福,有了平安福,就不会出这么多问题了。 碧桃正绣得认真,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燕啸虎说雁鸣侍卫来了,让碧桃帮忙泡杯茶。 碧桃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燕霁雪,想着自己很快就回来了,何况殿内还有燕灵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放下花样,去泡茶了。 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丫头打扮的女人进了屋子。 “你是谁?”碧桃心里很不踏实,去而复返,竟看到一个丫头正拿针在燕霁雪头上扎,她顿时吓坏了,大声叫燕啸虎进来。 那丫头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针,朝着碧桃飞了过来。 碧桃不会武功,反应慢,眼看着就要被刺到,燕啸虎及时飞身进来,一把将她拉开,那针竟擦着他的侧脸飞过,差一星半点儿就伤着他了。 那个丫头见势不妙,急忙就跑,燕啸虎抄起入门处的花瓶狠狠一砸,那丫头被砸了个正着,闷哼一声,狼狈摔倒。 此时雁鸣也从外面冲了进来,立刻帮忙将那女人抓住。 “姐姐没事吧?”燕灵儿也惊醒了,第一时间去看燕霁雪,见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 碧桃道:“还是请陈太医过来看一眼,那女人刚刚在娘娘头上不知道扎了什么东西,奴婢怕有万一。” 燕灵儿点头,去请了陈子行过来。 刘景煜也来了。 “谁派你来的。”他扫了一眼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婢女,声音幽冷如霜。 婢女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燕啸虎上前,一把匕首横在她脖子上,“不说老子立刻了结了你!” 那婢女吓得脸色一白。 雁鸣急声道:“不好,她要咬舌自尽!” 燕啸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不,是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﨔 第九十六章 心儿知错了 这时,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雁鸣。 后者立刻上前一步,给那女人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又对燕灵儿姐弟两个说:“二位请放心,这里有陛下在,一定能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二位请先出去。” 燕啸虎有些不解,还想多问两句,却被燕灵儿强行拉走了。 雁鸣审问人的招数层出不穷,这个药吃下去之后便是万虫穿心之痛,怕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承受。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那婢女就招认了。 与此同时,太后宫里。 刘婉心跪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知罪。”荣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目光凌厉可怕。 刘婉心吓了一跳,心虚的低下头,咬了咬牙,才道: “心儿千错万错,最大的错,也是不应该惹得太后娘娘生气。” 荣太后冷笑,“你倒是还知道说两句敞亮话。” 刘婉心看她神色还算可以,心里松了一口气,正组织措辞时,荣太后身边的安嬷嬷突然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声音极其响亮,打的她几乎偏了脸,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刘婉心勉强挣扎着起身,捂着脸痛苦的看着荣太后,“心儿,心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 “还不承认!”荣太后气得脸色铁青,“你这蠢货,枉费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你,可你都对雪妃做了什么,她才刚刚救了皇上一条性命,勉强死里逃生,你可倒好,直接让人给她致命一击,哀家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无法无天了!” 刘婉心猛的一颤,刹那间像是一股寒流从头顶直劈下来,让她浑身发抖。 “心儿,心儿没有啊,心儿怎么敢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心儿……” “还在狡辩!”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你当哀家不知道,那个婢女就是你派去的,皇上此时怕是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还不知认错,难道等着他直接废了你的位份,将你囚禁冷宫吗?” 刘婉心心口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她都懵了。 皇上还没查出来是谁,太后怎么就先知道了。 难不成,太后在她宫里安插了人手,可既然这样,太后明知道她要动手,为什么还要等着她动了手之后再抓她个措手不及,而不是直接阻止她做出这件事呢? 太后,明明是她的亲姑母,小时候对她可好了,可现在,她却一点儿也看不透她老人家了。 “太后娘娘,心儿知错了……” 刘婉心一阵哭泣,整个人身上弥漫着强烈的恐惧感。 荣太后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哀家不妨告诉你,你要是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哀家绝不会再姑息!” “可是,可是这一次,心儿该怎么办?”刘婉心哭着问。 “哀家会安排你立刻回宫,你且先在自己宫里待上了三个月再说吧。”荣太后一句话,尘埃落定。 燕霁雪是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醒过来的。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伸手不见五指。 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张嘴,唤了一声“碧桃”。 碧桃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回应她的,竟然是刘景煜。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急声询问。 可她喉咙剧痛,根本打不出一声声音。 刘景煜只好叫来陈子行给她检查。 陈子行说,她算是缓过神来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但是她现在这身子,怕是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养好。 “都怪朕。”刘景煜叹息一口,“如果不是朕,爱妃怎么会……” 燕霁雪喝了汤药之后。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急忙对他说: “皇上,请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救您难道不是臣妾该做的?别说是臣妾了,当时任何人一个人在皇上身边,都会像臣妾这般奋不顾身的。” 她的嗓子还是针扎一样痛,但明显比刚刚好太多了。 刘景煜深深凝望着她,许久才道:“你多番以命相搏,除了给你皇后之位,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你了。” 燕霁雪愣了一下,而后剧烈咳嗽起来,因为太过激烈,竟然牵扯到了伤口,导致肩膀上一片撕裂般的痛。 “皇上,千万别,千万别,臣妾鲁莽,在妃位上已经是德不配位,怎么能越过贵妃娘娘,直接坐上皇后之位……” 她是真的急了。 一个妃位还好,她尚且可以守住,可是皇后之位哪里是她能染指的? “那这般可好?”刘景煜道:“朕就抬贵妃为皇贵妃,雪儿为贵妃,如何?” 燕霁雪正要拒绝,刘景煜紧紧握住她的手,“雪儿,依朕所想,这皇贵妃之位也该是你的,而且,这是迟早的事,只是你如今身体不好,等日后朕的身子大好,便只宠你一人,待你生下长子,朕再将你升为皇贵妃……” “那,许贵妃呢?”燕霁雪眉头微蹙,“她没有做任何错事。” 而且,当初她方进宫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许贵妃是刘景煜唯一的心头好。 怎么好端端的,许贵妃便不被他爱重了? “贵妃与朕,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只要她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在朕身边,朕不会亏待她,但是,你不一样。”刘景煜深深看着她,“满宫中,只有你与朕同生共死,这份情谊让朕感动。” 燕霁雪无话可说。 她再多说,就是不知好歹了。 “那便依皇上的。”她微微一笑,“对了,皇上可否查清楚了,刺杀太后与皇上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刘景煜目光微僵,“等你好了,朕再告诉你真相。” 这天晚上,他便让身边的大总管德胜去了许贵妃处宣旨,晋封她为皇贵妃,并顺便转达了燕霁雪被封为雪贵妃的旨意。 这么大的好消息,凭空砸到许娴贞身上,她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 等德胜走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个皇贵妃的位份,是借着燕霁雪这个东风才得来的。 “皇上对那个女人竟然这般好,为了给她封贵妃,竟然连带着本宫都晋了位份,哪怕这根本不合礼制。” 﨔 第九十七章 雪贵妃 许娴贞喃喃自语。 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皇上其实是想抬举燕霁雪,想给她皇后之位,但是不好直接从妃位升任皇后之位,这才将她许娴贞封为皇贵妃,给燕霁雪的贵妃之位腾地方。 等再过一段时间,或者燕霁雪生下孩子,便可名正言顺。 如果她许娴贞要是再犯点错就好了,正好给了皇上给她降位的机会,那燕霁雪根本用不着等到再立功或者生孩子那一刻的到来,就直接可以升任了。 许娴贞被自己的这些个猜测吓得浑身发抖,一屁股瘫坐在榻上。 “娘娘,您怎么了?”婢女云在急忙上前,“您现在可是皇贵妃了,理应向皇上谢恩才是,这是天大的喜事,您距离那个位置,也就一步之遥了,您……这是怎么了?” 许娴贞浑身发颤,脸色惨白,“快,快备些贺礼,随本宫去一趟揽月阁。” 云在点了点头,立刻收拾了些许奇珍异宝,又帮着自家主子梳妆打扮一番,主仆二人并一众宫女太监,直奔揽月阁。 可让许娴贞没想到的是,揽月阁的大门紧紧关着,不许外人进去。 松月出来回话,“皇贵妃娘娘莫怪,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皇贵妃娘娘还是改日再来。” 许娴贞不由得蹙眉,“本宫略备薄礼,特来探望贵妃妹妹,本宫定然不会过多叨扰。” 这个时候,她已经很不开心了。 她还想着,以后一定要转变思路,跟燕霁雪搞好关系,也得谨小慎微,不能让别人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成了别人上位路上的垫脚石。 她在来的路上,甚至已经准备好说辞,从前她对不起燕霁雪的地方,她得道歉。 可她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本宫再说一遍,本宫不会过多停留。”她压着心里的火气,看着松月,一字一句道。 她在贵妃位上许久,又执掌六宫多时,寻常的宫女太监见了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可这个臭丫头,竟然这般无礼,竟然敢直视她的眼睛。 “皇贵妃娘娘息怒。”松月微微俯身行礼,态度却依旧明确。 许娴贞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怎么,刚刚升为贵妃,就开始摆谱了?” 说完转身就走。 许娴贞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憋闷,也有后悔。 不该来的。 她这个皇贵妃之位,来的真巧。 怕是过不了今日,那些人就会说,她是靠着燕霁雪,平白得了这个恩典。 多的是人等着在背后笑话她呢! 那要是没有燕霁雪呢? …… 此刻,燕霁雪打了个喷嚏。 碧桃赶紧起身关了窗户,“娘娘可冷吗?奴婢给您弄个暖炉?” 燕霁雪太无奈了。 这才十月份啊。 房内就升了炉子,两个丫头怕她冷着,还给她找了最厚实的被子给她捂着,她都快捂出痱子了。 “你们两个是要把我捂出病来?”她无奈一笑。 刘景煜忽然进了门。 两个丫头退了下去。 “皇上,您看她们。”燕霁雪自嘲一笑,“臣妾如今倒成了病人了,需要大家尽心尽力的侍奉着。” 刘景煜坐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的大手上沾染了些外头的寒凉,倒是让她相当喜欢,握着不想放。 “你呀,两个丫头还不是为了你好?”刘景煜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刚刚朕进来的时候,刚好跟太后赏赐的各种东西一并进来了,日后你可就是满宫上下最富有的人了,朕还要沾你的光呢。” 刘景煜竟然也会开玩笑。 燕霁雪实在惊讶,很好笑得顺着他的话说:“那皇上可要好好抱紧臣妾的大腿。” 刘景煜挑眉,意味深长得看了她一眼,“等爱妃身子好了,朕自然听爱妃的话。” 燕霁雪:“……”??? 这话说的。 这是刘景煜能说出来的话? 她怎么越来越发现他的很多个另一面了。 刘景煜走后,松月来禀报,说是皇贵妃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燕霁雪实在懒得应对,但人家已经登门两次,她再不接见,那就是不识好歹。 只好让人将其请了进来。 “妹妹今日如何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后,许娴贞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忧急。 燕霁雪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许娴贞按了下去,“妹妹身体还未痊愈,怎么能起身呢,我们姐妹之间哪里还讲究这么些虚礼?” 声音好甜。 甜的发腻。 燕霁雪没有接她的话。 “妹妹,这一次姐姐真的是沾了妹妹的光,姐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许娴贞赧然一笑,低下头紧紧缴着自己的帕子。 燕霁雪心里了然。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姐姐身居高位多时,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做皇上的贤内助,如果不是姐姐,哪来后宫这诸多安宁?所以姐姐就安安心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她道。 许娴贞脸色微微一变,眼底划过一抹兴味儿。 “妹妹,你我都不是蠢笨之人,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又何必宽慰姐姐。”她叹了口气。 “难不成,姐姐觉得自己德不配位?”燕霁雪有些不耐烦。 她觉得,有些客套话说个一两句两三句的都不错了,说再多那就是浪费时间。 而且她刚刚那句话,已经给出自己的态度了。 许娴贞怎么还是不依不饶。 “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许娴贞蹙眉,“你果然觉得姐姐不该升位……” 燕霁雪有点无语。 “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妹妹的意思,也已经说的很清楚,姐姐要是想不通,妹妹也没有办法。”她说完,便使了个眼色给碧桃。 “娘娘,您该喝药了。”碧桃躬身提醒道。 “姐姐这还没跟妹妹说两句话呢,就被下了逐客令了,妹妹就这般不待见姐姐?”许娴贞说着说着,竟然还抹了抹眼角,仿佛有泪。 “那你想怎样,直说。”燕霁雪直说直话,“皇贵妃有什么顾虑,趁着今天一并说出来吧,我们也不用再姐姐妹妹的了,我先烦。” 她觉得许娴贞有点虚伪。 前一阵还说让她别死在这里,如今态度又发生巨变了。 﨔 第九十八章 徐兰芝的筹谋 许娴贞一脸愕然,盯着燕霁雪看了半天,像是没反应过来她竟这般直接。 可她心里那些话,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她沉思片刻,来了一句:“雪贵妃,纵然你如今已是贵妃,可本宫也是自潜邸就侍奉皇上到现在的,本宫……” 不等她把话说完,燕霁雪已经明白她的意图。 “你是怕我越过你去。”燕霁雪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心虚。” “你胡说。”许娴贞脸色微微一变,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从容,“本宫何曾心虚过?” 燕霁雪不说话了,就那么淡定的看着她,眼底划过几分讥讽。 许娴贞气的够呛。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太后跟皇上,就数她最大,谁敢像这样目无尊重的看着她? “燕霁雪,你别得意,你也不过是有点三脚猫功夫,恰好救了皇上而已,这点功劳还不足以保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你要是胆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服帖。” 她恨恨的丢下这么几句话,转身就走。 碧桃跟松月从外面进来。 “娘娘,她是不是嫉妒您?”碧桃不解地问。 燕霁雪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谁知道呢,我还以为许娴贞有多沉得住气,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便看向松月。 “有没有查清楚,刺杀皇上跟太后的人是谁?” “这个……”松月向来干脆利落,今天竟有些为难,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出来似的。 燕霁雪预感不妙,“你直说就是,我还能迁怒于你不成?” 松月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奴婢听四少爷说,那些刺客已经招认了,是蛮族潜藏在宫里的细作。” 燕霁雪表情未变,“既然只是细作,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松月顿了顿,“那些细作说,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大少爷击杀了蛮族的三皇子,他们这才倾巢而出,报复我们……”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但燕霁雪已经猜到了。 怕是如今外头已经在传,是她大哥燕啸麒间接坑害了太后跟皇上。 正好这时,刘景煜来了。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燕霁雪试图起身行礼,被他按了下来。 “皇上心情不好?”她问,“可是因为回銮之事多有烦忧?” 因为她的伤势比较重,刘景煜推迟了回宫的时间,那些大臣肯定会有异议。 刘景煜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不妨事,爱妃好好养伤便是,其他的,有朕在,朕会替你解决一切。” 燕霁雪心里一暖,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 她原本想问,他会不会迁怒于燕啸麒,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她便觉得有些话没必要问出来。 他不是那种人。 但外头却多的是那种看不惯别人好、有事没事就喜欢给别人找点不痛快的人。 徐兰芝就是其中一个。 她跟在刘景煜身后进来,还带了不少滋补身体的保养品,笑脸温柔。 “妹妹也是得知皇上来了,心说既然要来探望姐姐,何不跟皇上一起,省得糟践姐姐的休息时间。”徐兰芝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丫头,后者就将各种补品放到了桌子上。 燕霁雪淡淡笑了笑,“多谢妹妹。” 姐姐妹妹,姐姐妹妹的,烦死了! 刘景煜看了眼徐兰芝,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在她宫里过过夜。 他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便借口有事起了身。 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燕霁雪跟徐兰芝两个主子。 刘景煜不在,徐兰芝说话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多顾虑,来了一句: “姐姐,如今外头各种流言蜚语真是缠人呢,燕小将军骁勇善战,竟然能击杀了蛮族的亲王,真是我朝难得一见的猛将。 可偏偏那些人却说,就是因为燕小将军杀了那个蛮族王爷,彻底激怒了蛮族,以至于连累了太后跟皇上,这要不是两人福大命大,如今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燕霁雪眼底的一丝丝笑意褪去,淡然一笑,“这话,你是听谁说的,你告诉本宫,本宫让人将他捉来,打上三百大板,再鞭尸三百。” 徐兰芝脸色一白,“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何必跟那些是非不分的人一般见识……” “倘若本宫就是要一般见识呢?”燕霁雪冷笑,“太后与皇上出事,一怪蛮族细作胆大包天,二怪禁卫军失职,未曾保护好主子,怎么还能怪到一个远在天边,只知道守护家国疆土的将领身上?怪他太过于嫉恶如仇,还是太过骁勇善战?还真是脑子有病。” 说到最后,她已经顾不得体面了,怎么糙怎么说。 呵!都这种时候了,她还顾得上什么体面? 徐兰芝看她面色冷酷,一时间有些失了分寸,沉默片刻才讪讪道:“是,那些人的确过分,贵妃娘娘莫要生气。” 燕霁雪抬起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清雅的女子,“徐嫔该不会也被那些人影响了,特来本宫这儿搬弄是非?” 徐兰芝神情一怔,忙道:“没有的事,贵妃娘娘莫要误会嫔妾,嫔妾只是来探望娘娘,希望娘娘早些康复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吧。”燕霁雪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徐兰芝出去的时候,脸色相当不好看。 可她也没有办法,谁让她嘴欠,在燕霁雪面前提起那些。 可让她相当意外的是,刘景煜竟然召她侍寝,就在今天晚上。 徐兰芝便在想,如若将此事捅到皇上那边去,哪怕只是轻轻一句话扫过去,怕是也能在皇上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日后燕家一旦有人过于厉害,这一丝丝怀疑就能顷刻之间要了他们的命。 徐兰芝特意精心打扮一通,并且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迎接刘景煜的到来。 毕竟连着好几天,刘景煜都陪着燕霁雪,她身子不适,无法侍奉,他必定吃不好睡不好。 徐兰芝心里暗暗在想,今夜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最好能顺利怀上孩子。 说来也怪,这么长时间了,宫里竟然没有一个女人生得出孩子来。 﨔 第九十九章 她妹妹也是个犟种 很快,刘景煜来了。 徐兰芝一身清爽的浅蓝色长裙相迎,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清丽可人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刘景煜温然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走进殿内,就看到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品,足足十几个。 可他们就两个人。 何况,燕霁雪还受着伤,他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有心情吃那么多? 徐兰芝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定格在放满珍馐美味的桌子上。 暗道不好。 略一思忖,她急忙跪下请罪。 “皇上忧心国事,近日都瘦了,臣妾看着实在心疼,便擅自做主让小厨房多加了几道菜,还望皇上恕罪。” 看着她这个诚惶诚恐的样子,刘景煜摆了摆手,“撤下去几道,随便吃点罢了。” 徐兰芝总算松了口气。 赶紧命人撤了一半下去,只留下几道清淡小菜。 “你有心了,只是朕近日琐事缠身,胃口不好。”刘景煜坐了下来,又示意她也坐下。 徐兰芝愣了一下。 按照惯例,妃嫔侍奉皇帝用膳,得站着。 “无妨,坐下吧,朕看你们站着,也感觉累的慌。”他道。 徐兰芝心里一喜。 在想,看样子皇上心里也并非没有她的一丝地位。 她便大胆了一些,在他身侧坐下,帮着他布菜,又讲了好些新鲜事给他解闷儿。 诸如秋猎的时候,谁家的公子哥儿与谁家的小姐情投意合了,谁家的小少爷又打了多少猎物,结果被谁家的世子给抢了。 刘景煜漫不经心的听着,偶尔露出一点笑容。 直到她又说了一句:“皇上,听说燕小将军接连大败蛮族,可真是神勇无敌啊,我们东序有他那样顶天立地的将领,可真是幸运。” 刘景煜脸色微微一变,放下筷子。 偌大的宫殿内,气氛变得冷凝。 徐兰芝还想给他夹一块鱼肉,可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危险至极。 “啪”得一声,鱼肉掉进了盘子里。 “皇上……”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吓得快坐不住,差点从位子上滑下去。 那一瞬,她真的有种被人扼住喉咙,半死不活的感觉。 “朕觉得你说的很对。”好一会儿过去,刘景煜才道:“燕小将军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一次他又立了大功,朕得好好嘉奖他才是。” 说完起身就走。 徐兰芝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人已经出了门。 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徐兰芝好半天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自从蒋月柔失势,自己就孤立无援,举步维艰,看样子,得重新找个人互相扶持才行。 与此同时,揽月阁。 燕霁雪在碧桃的搀扶下起身,想去外面的院子里转转。 两个丫头极力想阻拦,但根本拦不住。 “再不出去透透气,你们家娘娘都要被憋出病来了。”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一只脚总算踏出门去了。 心情好的很。 “那两个小子这两天在干什么,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她问。 问的是燕灵儿跟燕啸虎。 碧桃笑着回答:“回禀娘娘,四少爷最近发了疯似的苦练骑射,说是一定要向自家大哥看齐,以后也要当那种以一敌百、杀的敌人片甲不留的大英雄,至于灵儿小姐嘛……” 话说到一半,突然笑了一下,停了下来。 燕霁雪挑眉,“灵儿怎么了,这丫头总算最喜欢跟我待在一处的,这两天也不来了,莫不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乐子,连自家受伤的姐姐也顾不上了。”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幽怨。 碧桃这才道:“奴婢也不知道当不当讲,这两日灵儿小姐时不时便跟司徒小姐一道出去游玩,说是游玩,但昨日这个时候,奴婢就远远看到她跟一位公子并肩而立,那位公子,像是平远伯府的韩公子。” “韩怔?”燕霁雪一愣,“就是上次污蔑四弟的那个?什么劳什子混账东西,也敢染指本宫的妹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话音刚落,燕灵儿便小鸟儿一样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铃铛一样的小物件,因为跑的太过欢快,铃铛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捡起铃铛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燕霁雪正直勾勾盯着她。 燕灵儿浑身一僵,下意识将那铃铛藏到身后,却被燕霁雪一声冷喝吓得浑身一哆嗦。 “拿出来!” “姐姐……”燕灵儿舔着笑脸,小跑过去,扶住燕霁雪的胳膊,“姐姐今天好多了吗,竟然可以出来院子里了,真是让妹妹开心呢。” 燕霁雪冷哼一声,直接夺过燕灵儿手里的东西,质问道:“这铃铛谁给你的?” 燕灵儿脸色一僵,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姐,这不过是一个朋友……” “韩怔是你哪门子的朋友,你何时交了这种朋友?”燕霁雪冷笑。 燕灵儿下意识反驳,“姐,韩怔他不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套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燕霁雪瞪了她一眼,生平第一次露出这种恼怒之色,“灵儿,以后不许再跟他来往!” 燕灵儿一张脸煞白,低着头默默不语。 燕霁雪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不服气,怕是还等着离开这里之后再偷偷摸跟那个人品不行的家伙联络。 燕霁雪正要再多说两句,却被碧桃拉住,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让她先不要这么激烈,先听听灵儿怎么说。 “好吧,你先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什么?”燕霁雪勉强耐得住性子说。 燕灵儿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这才看向燕霁雪,眼底划过几分委屈。 “昨日他拖着病腿被人欺负,说他是瘸子,还不自量力冒犯姐姐,差点被人推到捕兽坑里去,妹妹看不过去了,便替他说了两句话。 让那些人别再欺负他,随后他感谢妹妹,才赠了这个铃铛,原也没什么要紧的,姐姐为何这般疾言厉色,倒像是妹妹犯了什么大错。” 燕灵儿低着头,缴着自己的帕子,神情很是不快。 燕霁雪心说这个笨丫头,这种事怎么偏偏就被她碰见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这个妹妹也是个小犟种。 﨔 第一百章 再遇萧卿尘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倒也的确不打紧,那是姐姐误会了,姐姐也是怕你被人欺骗,刚刚姐姐态度不好,跟你道歉好不好?” 燕灵儿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哎呀,娘娘您怎么了?”碧桃装出一副惊吓的样子,赶紧扶住燕霁雪。 后者顺势倒在碧桃怀里,咳嗽了两声。 燕灵儿赶紧上前,帮忙扶着燕霁雪进了屋子。 “姐姐,妹妹哪有怪过姐姐,姐姐你没事吧?”燕灵儿都快急哭了。 她还是年龄比较小,心性不稳,遇到事容易沉不住气。 燕霁雪没有多跟她说什么,而是让松月私底下调查了一番。 松月说昨日那件事倒像是真的,欺负韩怔的人是韩怔庶弟派去的人,当时燕灵儿跟司徒琳琅也是恰好经过,就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谁都知道男女有别,私相授受更是大忌讳,他还故意为之,这不是明摆着要败坏灵儿的名声?”燕霁雪忧心忡忡。 碧桃跟松月都是姑娘家,自然也懂得那些,两人也跟着担忧起来。 “灵儿小姐心性洒脱,不拘一格,的确容易被有心人坑骗,咱们还是当心点为好。”碧桃说道。 燕霁雪便将燕啸虎叫了回来,跟他交代了一件事,燕啸虎拍了拍自己胸脯子,说包在他身上了。 第二天,韩怔就被提前送了回去。 燕霁雪还特意观察了燕灵儿的神色,察觉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这才稍稍放心。 但说实在话,这一次出来,她心里压着的事不少。 她从两个丫头嘴里得知,自己昏迷之时,还曾被人刺杀了一次,再联想刘婉心被送回京城那件事,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个女人动的手。 可直到现在,皇上跟太后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一丝跟她交代这件事的意思。 燕霁雪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但不要紧。 有一有二,没有三。 刘婉心身后纵使有安王跟太后,也不是全无破绽。 回了宫,如果还是那个样子,她绝对不会姑息。 毕竟,她可是有两个免死金牌的人。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在婢女的服侍下卸去钗环,准备更衣休息。 没想到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抓贼啊!” 碧桃在殿内守着,松月便出了门去,帮忙一起查看。 燕霁雪没往心里去,静静地坐在铜镜前,心里却莫名浮现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焦躁之感。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便下意识抬眸。 铜镜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饶是她经历了多种危险,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到。 碧桃昏倒在了地上。 面前这个人,是她打死也想不到的! 萧卿尘。 “你怎么在这儿?”燕霁雪声音发颤,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儿,他当初不是已经被父亲处理掉了,就算被他侥幸逃脱,他也不可能混进宫女太监里啊,除非他成了太监。 他那种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当个太监? 如果不是太监,他身上这身太监的衣服怎么来的,那他现在又是什么人?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种种疑问在燕霁雪心里盘亘,令她脑子里一片凌乱。 “雪儿,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萧卿尘一脸惊喜,上前就要抱她。 燕霁雪厉声喝道:“滚开!” 说完看向门口方向,这么久了,松月竟然还没回来,外面那些丫头都在干什么,这么大一个人进了内殿,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雪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可知道我为了见你,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怎么能这般无情,你让我太伤心了。”萧卿尘脸上微微一变,眼底多了几分悲哀与心寒。 他幽幽看着燕霁雪,一步步走近,突然冒出来一句:“雪儿,真没想到你如今竟然已经成了贵妃,想来你也真的不再眷恋我了,可我很是想你,只想来看你一眼……” “滚开!”燕霁雪后背发凉,她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总觉得他哪里都不对劲。 “雪儿,你害怕我,你怎么可以怕我,你忘了我们当初是如何的海誓山盟,为了跟我在一起,你不惜忤逆自己的父亲,可你如今又为什么这般?雪儿,你心里一定还有我对不对?” 萧卿尘就跟疯了一样,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 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出说。 “松月!”燕霁雪冷喝一声。 “你别喊了,她们都已经被我药倒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雪儿,我很想你,求你看在我们从前的份儿上……” “住口!”燕霁雪心里直犯恶心,她扶着墙想要起身,却感觉身子骨一阵酸软,根本没有力气。 而这时,萧卿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眼底浮现着阴谋即将得逞的凶光。 燕霁雪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这个时候,萧卿尘却进一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仍旧满口胡言:“雪儿,你越发漂亮了,真让人心动,怪不得皇帝会封你为贵妃……” 太恐怖了。 燕霁雪感觉他不像个真人,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操控的傀儡。 但她愣是看不出来究竟怎么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你疯了,不要命了,你想死,也要拉着我一起死吗?”她咬着牙,恶狠狠瞪着他。 萧卿尘愣了愣,而后自嘲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能跟见到雪儿相提并论的,只要能见到你,哪怕让我明天就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娘的。 老娘不愿意啊!这个神经病!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我饶你一条狗命!”燕霁雪咬牙切齿,一个劲儿往门口看。 天杀的,刘景煜让人过来说了,他今晚不过来。 怎么就这么凑巧。 “雪儿,你怎么忍心要我的命,不过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的给你,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萧卿尘笑吟吟看着她,眼底划过诡异的甜蜜。 燕霁雪打了个激灵,越发后背发毛。 “你用了什么毒,他们怎么了?”她冷声质问。 﨔 第101章 直接交代罪魁祸首 萧卿尘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傀儡一般让人害怕。 “雪儿,她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只要你愿意让我抱一抱,我就给她们解药,怎么样?”他直勾勾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要冲过来抱住她似的。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要么说你疯了呢,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敢来这儿找死?或者说,你来这儿纯粹是为了报复我,不惜与我同归于尽?” 是啊,妃嫔与外男私会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萧卿尘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弄死她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雪儿,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龌龊之人么,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了见到你都费了多少心血,你这么说我,我真的是好难过……” 萧卿尘一张脸垮了下来,说话的时候,燕霁雪突然察觉他的表情有点僵硬。 她刚刚气疯了,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按下心里的那阵冷意,强行挤出一丝笑意,“那你倒真是不容易。” 萧卿尘叹了口气,又上前一步,高大修长的身子笼罩着她,“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再见到雪儿,纵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又有何惧?” 说完俯身要抱她。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这熟悉的步伐声,燕霁雪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是刘景煜。 天杀的! 燕霁雪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恨不得掐死这个男人。 但是此刻,还不是她报复对方的时候。 她眼睁睁看着他贴近自己,余光已经看到门外的人凑近了大门。 千钧一发! 燕霁雪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手却摸向男人耳后,抓住那点破绽处,狠狠一撕!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男人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脸,刘景煜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雁鸣跟在他身后,两人皆神色冷凝。 燕霁雪眼睛一红,顺势往床下倒,“皇上,您总算来了……” 刘景煜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扶住,“朕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燕霁雪抱住他,肩膀微微发抖。 她的伤口明显裂开了。 雁鸣制服了那个男人,将他拉起来,燕霁雪才看到对方的长相。 的确跟萧卿尘有点像,乍一眼看过去,五官轮廓都如出一辙,再贴上一张假面,当然可以以假乱真了。 对方甚至连声音都模仿得实打实的相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一不是照着萧卿尘刻印过来的。 看样子为了弄死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陛下,若非臣妾动作快,怕是已经被这歹人所害,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燕霁雪咬牙切齿,一脸愤恨。 这个时候,陈子行已经带来解药,将几名昏倒的婢女救醒。 刘景煜点了点头,“放心,朕岂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 燕霁雪双眼发红,忍不住落了泪。 她这个人,向来性格强势,何曾有过心酸哭泣之时? 此刻看她这个样子,刘景煜是真的心疼了,多派了好几拨人展开调查。 雁鸣速度最快,很快将被大刑伺候过的这个太监带了过来。 燕霁雪这才知道假扮萧卿尘的是个没根的男人。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奴才是皇贵妃娘娘的人……” 好家伙,直接交代出罪魁祸首了。 雁鸣沾沾自喜,“皇上,娘娘,微臣审问人的技法可是一流,任凭多么嘴硬的人,到了微臣手里都得掉一层皮然后说出真相来。” 燕霁雪跟刘景煜都没心情听他卖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愤怒。 “朕给够她体面了,她却做出这等卑鄙龌龊之事!”刘景煜冷笑,命人将许娴贞带过来。 是带过来,不是请过来。 这二者之间,天差地别。 此时已经夜深,许娴贞被带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被惊醒的烦躁。 但她身上衣服倒是齐全,只是妆容来不及补,显得寡淡了些。 得知此地发生的事,她一下子惊了,急声替自己辩解,“皇上,您难道怀疑臣妾,臣妾统管后宫多年,向来兢兢业业,不曾有半分懈怠。 对后宫众位妃嫔也是尽心尽力,何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何况雪贵妃可是皇上的心头好,臣妾再怎么愚蠢,也蠢不到这种程度去害她。 而且这个人是谁啊,臣妾根本不认得,臣妾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雪贵妃的事!” 她声声泣血,一字一句都透着愤怒。 “周全已经交代了,你若坦白,朕可以从轻发落。”刘景煜冷声开口,像是根本没将她的那点辩解放在眼里。 许娴贞哭得眼睛都红了,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了此人的一面之词,那便废了臣妾罢了,还用得着将臣妾带来问话? 臣妾本以为跟随皇上这么多年,最起码也是有几分信任在的,没想到啊,别人轻而易举说出口的几句话,竟然能让皇上疑心臣妾到此等地步,臣妾真是伤心……” 要不是早就知道她演技很好,燕霁雪都要被她这泪流满面的样子哭心软了。 刘景煜很是不耐烦,使了个眼色给雁鸣。 后者上前,将周全提了起来,“你既说是皇贵妃娘娘差使你做的坏事,那便拿出证据来。” 周全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老嬷嬷,她哭天抢地地跪了下来,膝行过来,对着刘景煜磕头,“皇上明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本想使得皇上与雪贵妃离心,没想到…… 那周全是奴婢的干儿子,奴婢不忍瞧见皇贵妃的位子被威胁,只好出此下策,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跟皇贵妃没有半点关系,还请皇上不要责怪皇贵妃娘娘。” “嬷嬷,您胡说八道什么,您什么时候做了这种事,不是你做的,不要胡乱认罪!”许娴贞咬着牙道: “此事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有些人为了打压本宫,故意贼喊捉贼也没什么稀奇,反正本宫无罪!” “是奴婢……”周嬷嬷哭得不能自已,“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是奴婢的错。” “什么?”许娴贞眉头紧蹙,一脸不可置信。 﨔 第102章 一面之词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燕霁雪看在眼里。 老实说,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看不懂了,究竟是许娴贞的主意,还是这个刁奴主意大? “把她带下去,严加审问,务必审出一个结果出来。”刘景煜吩咐道。 周嬷嬷很快被侍卫拖走。 她的脑袋,也已经别在了裤腰带上。 许娴贞跪在那里,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刚刚说,有人贼喊捉贼,你是想说,是贵妃刻意污蔑你?”刘景煜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许娴贞,眼底没有一丝温情。 倒了一地份儿上,许娴贞当然也不会引颈受戮。 她恶狠狠瞪着燕霁雪,咬牙切齿,“难道不是么,我有没有做那种蠢事,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燕霁雪早就看不惯本宫位份高她一级,早就想找机会打击臣妾了,若非臣妾向来谨小慎微,怕是如今皇贵妃的位子也是她的!” “莫说是皇贵妃了,便是皇后之位,朕原本也是想给她去坐的,可是贵妃心善,不愿让你难堪,这才愿意屈居人下,而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使出这种阴谋诡计来害人,真是丧心病狂!” 刘景煜被许娴贞气得脸色铁青,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一甩。 只听“啪”得一声,杯子应声而碎,飞溅的渣子伤到了跪在地上的许娴贞,她惊呼一声,却并没有哭诉。 她跪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在想,自己跟刘景煜在一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为了一个燕霁雪! 她有什么特殊,她凭什么? 她明明就是一个佛口蛇心的坏种,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清白,可实际上早就脏心烂肺了,不然的话怎么一个个的都被她踩下去了? 前有蒋月柔,后有刘婉心,如今竟然落到她了! “皇上,此事可能真的与皇贵妃没有关系。”这时,燕霁雪开了口。 她将许娴贞的言行举止全都看在眼里,倘若真是许娴贞的手笔,她必然会露出一丝破绽。 可从始至终,她都是那副受害的样子,眼睛里只有不甘与痛恨。 刘景煜蹙眉看向燕霁雪,“你待她心软,便是对你残忍,你可考虑清楚。” 这时,雁鸣从外面进来复命。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那周全竟然生了重病,早已经苟延残喘,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因此周嬷嬷给了周全三百两银子,让他交给家人,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他家里人一笔钱财,周全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 周全也跪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奴才知罪,还请皇上,赐奴才全尸。” “周嬷嬷,你这是干什么,你们两个胡说八道什么?”许娴贞都懵了,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她猛然看向雁鸣,咬牙切齿,“莫不是你与燕霁雪勾结,妄图杀干净本宫身边人?” 是啊,周嬷嬷是她的心腹助手,第一个先除掉周嬷嬷,顺便治她一个御下不严之罪,让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等那个时候,随便燕霁雪再使出一点儿什么手段,都会要了她的命。 恶毒,实在太恶毒了! 雁鸣冷笑,“皇贵妃娘娘太抬举微臣了,微臣只效忠于陛下,只认陛下一个主子,旁的人,微臣一概不认。” “认与不认,不也是你一面之词?”许娴贞目光如炬,似有实质。 刘景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那二人带下去,杀。” 简简单单一句话。 便令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 燕霁雪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压抑得难受。 眨眼功夫,就有两条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消散了。 可这一切的源头,该怪谁? 怪权力?还是怪权力背后的那颗人心? 可燕霁雪不是圣母,伤害她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这一次,要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莫说她了,这永安宫上上下下,将军府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 这个周嬷嬷,死有余辜。 “皇上,皇上,老奴只是一时糊涂……”铡刀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周嬷嬷才终于慌了,发疯似的抓着刘景煜的衣摆替自己求情。 许娴贞也帮她求饶,可她如今尚且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护得住别人? 雁鸣上前,将周嬷嬷拖了出去。 许娴贞浑身发颤,哀伤得看着刘景煜,似乎已经对自己的结局有了揣测。 “这段时日后宫纷争不断,皇贵妃,你让朕很失望。”刘景煜手里把玩着玉扳指,低眉敛目,王者气息尽显。 燕霁雪也被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寒意震慑,不敢开口。 许娴贞同样吓得够呛,慌忙跪直身体,颤巍巍道:“皇上教训得是,臣妾知错,愿受责罚。” 刘景煜大手一挥:“你也回去闭门思过吧,这段时间,就由太后来执掌后宫。” 许娴贞瞬间脸色惨白。 她跟在刘景煜身边这么多年,历经风雨,却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厉的责罚。 直接收回她的统领后宫之权,这不是变相的打压她,为燕霁雪挪地方么? “皇上……”她忍不住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哪里敢。 此事过去,燕霁雪也没能睡个好觉。 整整一夜她都在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平安在这危机四伏的宫里立足。 答案是无解。 只要权力在一天,斗争就会一直存在,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罢了。 想不通便不想。 燕霁雪试图挥开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情绪,可一整个晚上,她都处于一种极度烦躁的状态,第二天早上怎么也起不来。 短短不到一个月,有两位位高权重的妃子被遣送回去,原因都是因为她们招惹了燕霁雪。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早已经在各家各户之间流传。 燕霁雪一时间成了众人口中后宫最有实力的妃子。 可她却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哪怕是在回宫路上,也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可临近宫里时,外头却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 “娘娘,奴婢今儿又听到有人说,咱们家三小姐跟韩公子……”碧桃支支吾吾开口,很是为难的样子。 﨔 第103章 真是好大的胆子 燕霁雪放下茶杯,冷然道:“去查,看看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究竟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这时,松月上前,“已经查清楚了,是韩怔的母亲,平远伯夫人陈氏,陈氏昨日与安王妃说了此事,说我们三小姐赠送了韩怔一张帕子。” “什么?”燕霁雪瞬间脸色大变,“把燕灵儿给本宫叫来!” “姐姐,怎么了?”燕灵儿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燕霁雪脸色不虞,一时间心虚极了。 燕霁雪在碧桃的搀扶下起身,直勾勾盯着燕灵儿看了好一会儿,后者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终于忍不住了,后退了两步。 “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直说呀……” “你是不是给了韩怔一张帕子!”燕霁雪厉声质问。 燕灵儿脸色一白,“什么,姐,你怎么知道,我明明告诉他……” “胡闹!”燕霁雪气得半死,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能这么愚蠢,你跟韩怔有什么,怎么能送他一张帕子,还被别人知道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跟韩怔私相授受,说我们将军府的姑娘都是水性杨花之辈!” 她还是贵妃呢,都被人那样编排,可见那背后之人根本就是掌握够了证据,说不定那张帕子都已经被平远伯夫人攥在手里了。 燕灵儿呆呆看着燕霁雪,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而后瘫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也已经叮嘱过他,不能让他告诉别人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为什么不守信用?” 她声音凄苦,听的人心里难受。 燕霁雪又气又心疼,可现在也不是责怪她的时候,便让松月将她扶起来,仔细盘问是送了什么样子的帕子。 燕灵儿一脸愕然,抹了一把眼泪,“姐,你问那个干什么,妹妹已经知道错了……” “你别管,你就说究竟是怎么样的帕子,现在立刻马上把花样画出来!”燕霁雪咬牙道。 燕灵儿是京城里标准的大家闺秀,虽然性格跳脱了些,可寻常贵女会的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她也不比别人差。 因此很快就画出了那个帕子的花样。 幸好,她没直接送鸳鸯戏水,而是送了红莲与鲤鱼的图案。 燕霁雪将松月叫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松月立刻匆匆出了门。 燕灵儿可怜巴巴的看着,“姐,你想做什么?” 燕霁雪冷笑,“自然是救你的名声!” 燕灵儿瑟缩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姐,这件韩怔怕是也不知道,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迁怒于他。” 燕霁雪一巴掌拍在几案上,“你倒是圣母心泛滥,他都违反承诺,让你置身流言蜚语了,你却还在替他说话,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如果真是个君子,就不应该收下你的帕子,更不应该把收了帕子这事告诉他的母亲,还任由他的母亲四处宣扬而无动于衷。 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你现在也应该看清楚了,难不成还想跟他纠缠在一起?” 燕灵儿一张脸更加难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面,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碧桃上前宽慰,“三小姐,您有贵妃娘娘这个姐姐,日后想要什么样的夫婿不行,韩怔无官无职的,前些日子还跟刘翰墨勾结险些害了四公子,如今又……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啊。” 燕灵儿眼底滑出一抹泪水,委屈又难过。 燕霁雪实在恨铁不成钢,可这个时候也不能说的太多,省得她产生逆反心理,到时候更加难以处理。 “灵儿,你就听姐姐的话,趁着现在还没有什么,别再想那个蠢货了,听到了没?”她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燕灵儿抿了抿唇,却道:“姐,我想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如果他真是那等阴险狡诈的小人,妹妹绝不会跟他牵扯不清。” 燕霁雪眉头一皱。 本以为这件事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平远伯夫人便来拜见了。 她的姿态倒是拿捏得很是恭敬,行了个大礼,被燕霁雪赐了座之后,又寒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到正题上。 “贵妃娘娘,有件事臣妇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话问的,燕霁雪是真想说,不当讲那便别讲了。 可她已经猜到这个妇人要说什么,还是给足对方耐心,“夫人请讲。” “贵妃娘娘,吾儿韩怔,前几日得了个物件儿,臣妇原本不觉得有什么,想着是寻常之物,可没想到,竟然是女子贴身所用的帕子,臣妇逼问之下,才知这帕子竟然是灵儿姑娘的……” 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盯着燕霁雪看。 “噢?是么。”燕霁雪却只淡淡一笑,“灵儿这丫头向来粗心大意惯了,丢三落四的,一张帕子,丢了也就丢了,没想到竟落在了韩公子手里? 所以,前儿个,是韩公子四处宣扬,本宫的妹妹赠予了他一张帕子,也是他故意败坏本宫妹妹的名声!” 说到最后,燕霁雪声音已经扬了起来,杀气浮现。 陈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燕霁雪会这么说,干笑了两声,“贵妃娘娘说笑了,这帕子就是灵儿姑娘赠予韩怔的,韩怔自知高攀不起,便找到臣妇,拿个主意,臣妇原想着今日来找贵妃娘娘,将此事抹去,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帕子在哪儿?”燕霁雪问。 陈氏又是一僵,但还是乖乖将那张帕子拿了出来,“便是这张红莲帕子,灵儿姑娘手艺非比寻常,就是宫里的绣娘也比不上,可这般好的手艺,应该匹配懂得欣赏的人,而不是我们家那个憨货,贵妃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呵!”燕霁雪冷冷一笑,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儿子不是憨货,那是实打实的蠢货。” 陈氏脸色猛的一变,半天才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燕霁雪挑眉,眼底划过赤裸裸的讥讽,“不过是市井街头最常见的帕子,你们也敢拿来污蔑本宫的妹妹,真是好大的胆子!” 﨔 第104章 竟然这么强硬 燕霁雪向来不爱以权压人,寻常总是给人一种她很好相处很好说话的感觉。 以至于几乎除了那几个跟她挑事的,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她发火的样子。 这位平远伯夫人,倒是挺幸运。 陈氏一张脸都白了,下意识跪了下去,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 但她既然受了那个人的指点,便知道这件事就算她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反正不是得罪雪贵妃就是得罪那位,倒还不如得罪雪贵妃,更加彻底一点。 “贵妃娘娘冤枉,臣妇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您的妹妹呀,可这帕子,分明就是三小姐的针法,她也曾向臣妇的儿子表明心意,可是臣妇一家,过于卑微,是真的配不上将军府的门楣,所以只能……” “是配不上将军府,还是嫌弃本宫的妹妹是个庶女,怕是也只有夫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了。”说到这儿,燕霁雪淡淡笑了一下,眼底划过冰冷的讥讽。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的妹妹就算再怎么无知也知道不能私相授受,女子名声最为要紧。 平远伯夫人却为了一己私利,随随便便拿了个帕子,就来污蔑本宫的妹妹,看来此时是非要闹到皇上面前,你才肯罢休了?” 陈氏吓得浑身僵硬,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但还是颤颤巍巍来了一句:“娘娘这话什么意思,这帕子分明就是……” 这么直接的证据,难道雪贵妃还想赖账?! “来人。”燕霁雪唤了一声。 碧桃便上前来,接过那帕子细细端详一阵,“回禀娘娘,民间素来以红莲为吉祥如意的象征,很多卖手帕的店都会让绣娘用这种图案来绣制,说来惭愧,奴婢也托人带了一条,跟这一个八九不离十。” 说完,便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来一条手帕,给燕霁雪对比。 后者淡淡扫了一眼,“确实如此,你拿过去,给伯夫人看看吧。” 陈氏已经懵了,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好端端的,哪里又来一张同样的帕子? “娘娘,这个……这明明不一样……”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与伯夫人一同去皇上那里分辨一二罢了。”燕霁雪说着就要起身。 陈氏急忙道:“娘娘息怒,这件事……就是臣妇搞错了,臣妇罪该万死,还请娘娘恕罪!” 燕霁雪冷笑,“伯夫人倒是乖觉,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如今倒是知道说实话了。” 陈氏早已经冷汗淋漓,她总算意识到,燕霁雪已经看透了她的计谋,想好了应对措施,如今她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哪里还能硬碰硬? “娘娘,都是臣妇糊涂了,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臣妇一般见识。”陈氏连着磕了三个头,“臣妇回去之后,定当竭尽全力,替燕小姐洗清污名。” 从燕霁雪宫里出来,陈氏慌里慌张就出了宫,没想到宫道上就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什么,燕霁雪竟然这么强硬?”女人声音冷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个贱女人,这么不把平远伯府放在眼里么?” 陈氏脸色苍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女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慌什么,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让那个小贱人入你们家门,这一步就算没能让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也没有关系,以后多的是机会。” 陈氏不由得一愣,“这个……可否就此打住,我们莫要再跟雪贵妃为敌了,她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 “你懂什么?”女人冷笑,不耐烦道:“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我就是!” 与此同时,燕霁雪已经将燕灵儿叫了过来。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小心的。”燕灵儿低下头,嚅嗫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霁雪。 “这件事便罢了,你跟那个登徒子断了吧,他们家里就是这个样子,到时候就算你嫁过去,也一定不会好过。”燕霁雪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教训她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燕灵儿毕竟也才十几岁,一个半大孩子,她懂什么,不过是被别人算计了,以后好好教她就是。 燕灵儿却一言不发,抿着唇,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燕霁雪抿了一口茶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顿时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不想跟那个人……” “不是不是。”燕灵儿赶紧改口,“马上就要回府了,妹妹是在想为姨娘带着什么礼物?” 燕霁雪脸色缓了缓,没好气道:“此事还用得着你操心,姐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回去带的礼物,姨娘身子骨弱,便多带着滋补的药品,再多带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以及她喜欢的点心,横竖不会让姨娘失望就是。” 燕灵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抱住燕霁雪的胳膊撒娇,“姐姐,多谢姐姐,幸好有姐姐在,有姐姐的妹妹最幸福了。” 很快,大队人马到了宫里。 燕霁雪并不放心自己的妹妹,生怕她明一套暗一套,便让松月交代她身边的那个师傅,暗中观察燕灵儿,一旦她有任何逾越之处,立刻告诉燕霁雪。 连着七八天,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回来。 燕灵儿的护卫秋水说,燕灵儿自从回了将军府,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认真学起了女工,还给庄姨娘绣了一个香囊,后者很是开心。 燕霁雪这才勉强放了心。 可这才没消停几天,秋水就紧急传来一条消息,说燕灵儿借着跟秋水出门的机会,在一家茶楼碰着了韩怔。 当时看似是巧合,并且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分开,但秋水心里不踏实,还是将此事报了回来。 燕霁雪紧张得很。 想着自己毕竟是在宫里,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那个孩子,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写信给庄姨娘,让她多留意一下。 这封信到将军府的第二天,府里便掀起轩然大波。 “跪下!”庄姨娘在丫头的搀扶下坐在太师椅上,直勾勾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燕灵儿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﨔 第105章 庄姨娘进宫 “你可知错?”庄姨娘声音冷酷,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失望。 燕灵儿瑟瑟发抖,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娘,女儿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娘亲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她低声说道。 庄姨娘脸色并不好看,久病的人身上总是少了那么几分生机,她抄起茶杯狠狠摔到地上,飞溅的碎片伤着了眼灵儿的手腕,后者惊呼一声,连忙捂住被划伤的地方。 以往这种时候,庄姨娘早就心疼死了,可此时此刻,她却仍坐在那儿,如同一尊威严的雕像。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竟知道隐瞒着家里人,自己给自己找婆家了,你是没有爹还是没有娘!”庄姨娘咬着牙,发出愤怒的低吼: “何况那人还是个登徒子,他老早就欺负过你四弟,你难道不知道,明知是个火坑,还非要一门心思往里跳!” 燕灵儿脸色一僵,却是相当委屈。 硬生生等着庄姨娘把话说完了,才替自己辩解,“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女儿从来没有逾越雷池半步,女儿跟韩家公子的交往也只止步于朋友之谊,女儿也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啊,何况当初在姐姐身边,姐姐早已经警告过女儿了,莫非是姐姐信不过女儿,还特意将此事告诉母亲?” “你姐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但凡可以省点心,用的着你姐姐这般苦心孤诣,担惊受怕么? 你姐姐在宫里本来就举步维艰,到处都有人盯着她,想要找她的错处,你可倒好,别人千万挖一个坑出来,你就巴巴地往里跳,真是愚蠢至极!”庄姨娘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燕灵儿心里虽然委屈,可是看到娘亲这个样子,也实在害怕,赶紧起身扶住庄姨娘,却被对方反手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从今天开始,没有为娘的允许,你不许踏出家门半步!”庄姨娘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燕灵儿瘫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件事,也被素水一五一十传到了燕霁雪这里。 燕霁雪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可她宁愿跟燕灵儿此时受点罪,也比她真的跳进火坑强。 “娘娘,您不怕因为这件事,姐妹二人产生龃龉?”碧桃给燕霁雪捏肩膀,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灵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本宫也在想,该如何引导她比较好。” 松月道:“可以改日请姨娘进宫谈一谈。” 燕霁雪点头,“这个确实可以,不过还是要问一问皇上的意见。” 刘景煜晚上过来了,跟燕霁雪共进晚膳。 他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燕霁雪拉到里间,要看她的伤口。 “皇上,臣妾已无大碍了。”燕霁雪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堪,将他推开。 “看样子的确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有彻底痊愈,近日要多滋补滋补,陈子行给你煎的药,务必要按时喝,也莫要再早起练功了,如今你身子亏虚得厉害,要好好……” “皇上,这话您每次来都要说,臣妾都倒背如流了。”燕霁雪哭笑不得。 刘景煜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爱妃知道朕的心思便好。” 趁着气氛正好,燕霁雪便说了想让庄姨娘进宫的事。 其实最好是她出宫,但她想肯定不行,宫里其他妃子极少出宫,她不能一再特殊化。 “此事可行。”刘景煜想都没想,“爱妃自己看着安排便是。” 燕霁雪顿时激动起来,“多谢皇上成全。” 刘景煜眼底划过几分微笑。 如今这宫里,也只有在她这里,他能真正自在。 燕霁雪将此事告诉了太后,后者也很快同意了,还说可以请宫里的太医为庄姨娘诊治一番。 第二天,庄姨娘便进了宫。 多日不见,她的气色依旧没有好转,燕霁雪看到第一眼,心里便很不舒服,很是心疼。 她免了庄姨娘的礼,直接让碧桃去请陈子行。 “这永安宫真是好生气派,臣妇进宫时,引路的宫女对臣妇也格外尊敬,想来也是因着娘娘的缘由。”庄姨娘笑着说。 燕霁雪叹了口气,“姨娘,如今这儿没有外人,您还这般生分,看来真是不愿意把雪儿当自己人了。” 庄姨娘四下看了一眼,看到碧桃跟松月,并没有多余的担心,可是看到空荡荡的门口,还是很不放心。 她压低声音道:“还是谨小慎微些好,雪儿如今身居高位,怕是多的是有人想要做出些不好的事来。” 燕霁雪哭笑不得,“姨娘放心。” 说完,让松月去拿些好吃的点心茶水过来。 没一会儿,陈子行来了,替庄姨娘把了脉,说她是旧疾,以温养为主,平常得多注意饮食与休息方面的问题。 他怕庄姨娘身边的丫头记不全,干脆用笔将保养的事项以及养身体的方子写了出来。 随后,燕霁雪让人给了他一小把金瓜子,陈子行很是上道,也只拿了几颗,便带着药童走了。 母女两个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灵儿那丫头,其实也是个倔强的,我那天说话可能重了些,这几日她日日都在祠堂跪着,不吃不喝,要不是昨天你四弟给她送了些吃的,强行让她吃下去,怕是如今都要请大夫了。”庄姨娘幽幽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燕霁雪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难道说,她跟那个韩怔,真的难舍难分?” “那倒不是。”庄姨娘握住燕霁雪的手,“我只是担心,她原本对韩怔没有什么,偏偏我们一直强行阻挠,会让她生出逆反心理来。” 燕霁雪也是一个激灵,“那该如何是好?” “雪儿莫慌,近日我会多留意那孩子的动向,多加劝导,或者让你四弟带着她出门散散心,总归不会让她难受,更不会让她误入歧途。”庄姨娘说道。 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姨娘在,我也就放心了。”她道。 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庄姨娘递来消息,说燕灵儿已经一切如常,不用担心。 燕霁雪很是舒心。 这天,到了给荣太后请安的时候。 﨔 第106章 挑拨离间 燕霁雪跟司徒琳琅还有温绿韵一起去,没想到还能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太后娘娘,臣妾在禁足的这段时间,日日潜心抄经,修身养性,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日后臣妾一定好好孝敬太后,服侍皇上……” 刘婉心伏在荣太后膝盖上,说到动情处,竟然落了泪。 荣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若早知如此,皇上也不会狠心将你禁足那么久,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既然已经出来,也该见一见皇贵妃与雪贵妃,那一杯茶是你该敬的。” 又敬茶? 刚刚进门的燕霁雪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觉得,真的没必要这么麻烦,省了也就省了。 几人一道向太后请了安,后者让她们落座。 安嬷嬷让人端来茶水,让刘婉心先给皇贵妃敬。 刘婉心却看向荣太后:“太后娘娘,据臣妾所知,皇贵妃如今也在禁足中,今日情况特殊,是太后娘娘恩典,才给了她出来的机会,按理来说,她一介罪身……” “既如此,那你向雪贵妃敬茶罢了。”荣太后脸色不怎么好看,眼底划过警告之色。 刘婉心低眉顺眼的端起茶杯,经过许娴贞身边时,还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但又很快收了目光。 “见过贵妃娘娘。”刘婉心竟然真的跪了下去,捧着茶水,微微笑着看着燕霁雪。 别说是燕霁雪了,就是其他人也明显露出惊讶之色。 “这一次,这茶杯不会突然掉在地上吧?”燕霁雪似笑非笑,并没有伸手去接。 刘婉心急声道:“娘娘息怒,臣妾已然知错,此次敬茶,乃真心实意,还望娘娘原谅妹妹。” “原谅你什么?”燕霁雪不动声色。 刘婉心脸色一僵,愠色差点从那张假面之下挣脱出来。 “原谅妹妹从前对娘娘的冒犯……”她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 “行啊,那你以后注意,莫要再犯到本宫手里。”燕霁雪挑眉一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丢到托盘里。 既然这个刘婉心从前不做人事,她也没必要太给对方好脸色。 她哪里配? 几人一道从太后宫里出来。 许娴贞要上自己的仪架,刘婉心却凑了上去,故作担忧地说了一句:“这才几日不见,娘娘怎得这般憔悴了?” 许娴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景煜,执掌六宫的权力也被剥夺,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自然容不下一只蚂蚱在自己脸上蹦跶。 她冷冷一笑,“你我同为燕霁雪的手下败将,你又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本宫在后宫做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在本宫一时落魄了,也轮不到你来落井下石!” 刘婉心一噎,正看到燕霁雪带着司徒琳琅跟温绿韵过来了,她到嘴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等燕霁雪她们走远,她才赶紧追上许娴贞。 “皇贵妃息怒,这满宫里谁不知道从前皇上最中意的就是你了,如今燕霁雪也不过是一时得意,她迟早也会被厌弃的。”刘婉心压低声音说:“娘娘难道就不想替自己报仇?那燕霁雪眼看着就要一家独大了。” 许娴贞眼底划过一抹冷然,半天不发一言。 她自然是想的。 独守深宫的几十个日日夜夜里,她都在想,究竟怎么做,才能让燕霁雪那个贱人从云端跌落。 可是一天天过去,她听到的永远是皇上又赏赐了燕霁雪什么东西,皇上又在永安宫过夜了,皇上又带着燕霁雪在御花园闲逛,还主动讲笑话给她听。 当时听到这些,许娴贞只觉得可笑。 刘景煜可是一国之君,堂堂天子,他怎么可能去讨好一个女人? 可一次又一次被证实之后,她的心终于死了。 曾经何时,他也这般对待过她。 他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也是最能体恤他辛苦的,这满宫里,唯有她身边待着最舒服。 言犹在耳啊。 果然最是冷情帝王心。 可她,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安安分分的,她最起码还有一个皇贵妃的位置。 如果不安分,她岂不是连这点权利都没了? “你别想让本宫当你的手中剑。”许娴贞冷冷看了一眼刘婉心,转身就走。 看着她怒而离去的背影,刘婉心阴恻恻一笑。 女人的嫉妒之心是很可怕的。 只要稍稍加以引导,必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一把剑。 …… 年关将近,宫里的梅花开得旺盛,燕霁雪便时不时跟刘景煜或者司徒琳琅她们去梅园中欣赏。 “姐姐可是我们当中最受宠爱的,这已经大半年了,怎么也没有什么动静? 妹妹还想着要是姐姐有了身孕,不论男女,到时候妹妹就认这个孩子为干儿子或者干女儿,日后妹妹一定将这孩子视为己出。” 司徒琳琅赏着梅花,不知道怎么就盯上了燕霁雪的肚子。 旁边温绿韵也道:“是啊,我们两个成日烧香拜佛,就只盼着姐姐能有身孕,这样我们两个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燕霁雪实在哭笑不得。 这两个小女人,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说的话就跟几十岁的老妇一样? “你们两个,前段时间不是已经侍奉皇上了?皇上待你们还算可以吧?”她道。 前阵子,刘景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想到了这两个人,将她们一道叫去了养心殿,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儿,两人临走之前,还被他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 随后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叫她们一次,有一天还想留在温绿韵那里过夜,但被她以身上来葵水为由给拒绝了。 事后,燕霁雪得知此事,真的惊着了。 她其实在想,就算温绿韵不拒绝,刘景煜大概率也不会碰她,毕竟他身上的毒还有一两年功夫才能彻底清除,他不可能在这种事儿马虎。 “说来也怪。”温绿韵压低声音道: “自打上次妹妹让内务府撤了绿头牌,好像皇上并没有因此生气,每次想听曲儿时,也会叫妹妹跟司徒姐姐同去,真是让人不解。” 说得好像能被叫去侍奉是个不怎么愉快的事。 﨔 第107章 你怎么在这儿 燕霁雪带着两个人在花园中间的小亭子坐下,很是认真地跟她们说: “那种话,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再说,皇上愿意抬举你们,不仅于你们而言是大大的好事,对你们家族来说也是一种助益。 这份恩宠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趁着皇上心里有你们,就多尽心尽力的侍奉,这也是身为一名妃嫔该尽的本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若有所思。 温绿韵欲言又止。 “怎么?”燕霁雪看向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温绿韵幽幽叹了口气,“姐姐,莫说姐姐这样才貌双全能文能武的,都会在得宠之后受到各种恶意。 几次三番性命不保,若是我们一朝得宠,又没能力自保,到时候不定会被别人如何碾压呢。” 燕霁雪眉头微蹙。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司徒琳琅道:“姐姐说的我们都懂,皇上愿意待我们好,我们感恩戴德,当然要尽心尽力的服侍,可除此之外,我们也不会多做什么。” 温绿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燕霁雪觉得,她们两个也挺睿智,至少看的透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样已经比宫里一大半人好了。 “年关将至,听说太后会在腊八节那天设宴,款待官眷,到时候我就又能见林璟姐姐了。”司徒琳琅突然笑着岔开话题。 燕霁雪一愣,“太后设宴,那这个宴会具体由谁来负责?” 温绿韵挠了挠头,“听说太后将其交给淑妃了,但并不确定。” 燕霁雪不禁蹙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宽慰自己,觉得自己近来过于紧张。 可第二天早上,众妃向太后请安时,太后果真宣布,由淑妃来保持腊八节宴。 淑妃说,今年是个丰年,再加上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腊八节宴一定要热闹些,好让外头的命妇们瞧瞧皇宫的气派。 荣太后提醒她莫要铺张浪费,一应事项还是以节俭为主,在此基础上可以稍微搞些新鲜玩意儿。 刘婉心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很快就到了腊八这天,庄姨娘带着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入宫。 燕霁雪将两位女眷请到永安宫来,三人一番交谈,燕霁雪看得出来燕灵儿并没有因为之前那件事影响心情,她心里也宽慰了些。 自从那次平远伯夫人陈氏出了宫之后,韩怔跟燕灵儿的流言蜚语果真少了不少,再后来便销声匿迹。 燕霁雪还让人跟踪了陈氏几日,并没有发现她其他异常举动,才逐渐放了心。 但今天,韩怔跟陈氏怕是都会出现在宫宴上。 果然,燕霁雪到了集英殿,一眼看到了坐在特定位置的陈氏。 她正在跟旁边的夫人低声说着什么,并没有看过来。 燕霁雪仔细盯着庄姨娘,一定要看顾好燕灵儿,庄姨娘应了,三人便去了各自该去的位置。 荣太后在刘婉心搀扶下入场,众人全部起身相迎,经过燕霁雪这边时,刘婉心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近日刘婉心是半个修长,不论是头上的钗环首饰还是身上的绫罗绸缎,都奢华精致,尽显富贵气派。 众人先向太后敬酒,而后敬燕霁雪,再敬淑妃,淑妃是头一次以东道主的身份参加这种宴会,不论谁来敬酒,她都来者不拒,充分彰显热情。 那帮命妇贵眷似乎也都明白她的地位,一个又一个,上赶着往她面前凑,竟显得燕霁雪这边冷清不少。 司徒琳璟好不容易见一次她,自然想多有一点接触的机会,便将她叫到了殿外透气。 临走之前,燕霁雪看了一眼刘景煜的方向,此刻他正在跟刘婉心一起饮酒,两人脸上写满畅快。 “雪儿,你如今这个模样,放在以前我是万分不敢想象的,若非我们是闺中密友,怕是无论如何我也高攀不起尊贵的贵妃娘娘呢。”司徒琳璟笑着说道。 燕霁雪不禁莞尔。 她知道司徒琳璟也是为了逗她开心,“你呀,这嘴什么时候才能消停,连我都要取笑?” 两人聊着,往芳香沁人的梅花林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殿内。 “哎呀,贵人息怒。”一名婢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了韩怔的外袍上,竟然湿了一大片,看着相当明显。 此刻韩怔喝得也有点高,看了眼衣服上的污渍,摆了摆手,“不妨事,本公子换一身衣服便罢了。” 说完,便起身跟着婢女去换衣服。 没想到到了地方,婢女却顺嘴说了一句:“刚刚燕小姐也喝多了酒,在前面的清芳馆小憩……” “你说谁?”韩怔顿时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人。 婢女却急忙低下头,“公子勿怪,奴婢信口胡诌的。” 韩怔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质问:“说清楚,她在哪儿?!” 燕灵儿今天是真的喝上了头。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喝了多少,她跟燕霁雪还有燕啸虎在家的时候就不少喝酒,按理来说她的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寻常至少得喝五六杯才会感觉有几分醉意。 可没想到,今天她听从庄姨娘的叮嘱,也才喝了两三杯,竟觉得头晕目眩。 她怕姨娘跟燕霁雪担心,便想着找先在这儿休憩片刻,等头不晕脸不红了,再回到席位上去。 不料一躺下来,便感觉浑身虚软,说不出的那种状态,挺难受。 隐约之间,她似乎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沉甸甸的难受,怎么也起不来。 “灵儿,我可算见到你了……”有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格外激动。 燕灵儿吓了一跳,原本的五分酒气都醒了三分,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孔,她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怎么在这儿?”燕灵儿急声道:“这里可是宫里,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可就完了!” 不仅她要完了,还会连累燕霁雪,连累将军府! “莫慌,灵儿莫慌,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想法。”韩怔嘴上这么说,手却仍攥着她的手不放。 燕灵儿试图推拒,却感觉身上的倦怠感越来越强,还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他身上凑。 﨔 第108章 一定有人害我 她顿感不妙。 “灵儿,你的脸为何如此红,你怎么了?”韩怔也注意到她的异样,酒意袭来,他愈发觉得面前人娇憨可爱,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样子。 他忽然在想,今夜是否过于凑巧了? 他突然被人弄脏了衣服,又被引到这里,她的婢女竟然也没有跟着。 莫非是有人故意设计的这一出,想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猜想让韩怔就是一惊。 可下一刻,他又在想,他跟燕灵儿,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在一起的。 要是能顺势跟她…… 就算是雪贵妃,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了。 “灵儿,我好想你。”韩怔脸上一热,身体也瞬间被点燃,不受控制地就想抱住燕灵儿。 后者却很是清醒,立刻将他推开,冷声呵斥:“你想干什么?立刻出去!” 韩怔愣了愣,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他的心上人就变成了这种冷酷模样。 他心里挺难受,“灵儿,别这么对我,你知道我很想你,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面,你也不忍心冷落我吧?” “滚开,韩怔,你别逼我扇你!”燕灵儿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 她倒是想挣脱,可她明显中了药,身子不舒服,哪里能挣脱出一个男人的桎梏? 此刻她后悔死了,万不该避开素水姐姐独自出来,本来想着她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用怕什么,可现在身边也没个人,难道真就束手无策了? “灵儿,你想不想与我成婚?”韩怔忽然急声道:“只要我们二人今天在一起,我回去就让家里提亲,届时雪贵妃怕是也无法阻止我们。” “混账!”燕灵儿气得发狂,“这种话……你……你竟也说得出来!” 她当初跟韩怔说的是,最起码等她及笄礼之后,家里开始为她相看人家了,才允许他让媒婆上门。 不料这才两个月不到,他就忘光了! “灵儿,你别这样,我也是想尽快跟你成亲。”韩怔声音里透着哀求,说话间已经慢慢凑到燕灵儿面前。 燕灵儿浑身汗毛倒竖,拼命抑制着身体的反应,咬牙切齿:“你若胆敢冒犯,我必定不会原谅!” 韩怔僵了一下,他深知燕灵儿的脾气秉性,可他也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想着大不了两人事成之后他好好的补偿她,总好过一拖再拖。 “灵儿,你就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啊!”韩怔本已经靠近了燕灵儿,想去摸她的腰,可下一秒,一股重力袭来,他顿时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燕灵儿见他还没倒下,咬了咬牙,又用坚硬的玉枕补了一下。 韩怔发出一声闷哼,沉沉倒了下去。 她顾不得其他,连忙扶着墙下了床,慌乱之间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 所幸没跑几步,竟然遇到了前来寻找她的素水。 燕灵儿仿佛看到希望,急忙上前,扑进素水怀里。 听完她的话,素水脸色一变,“贵妃娘娘就在不远处,我们去找她拿个主意。” “素水,先去将灵儿的鞋拿回来。”燕霁雪听完全程,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却握着燕灵儿的手细细安抚。 燕灵儿浑身发抖,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一定有人害我。” 燕霁雪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便让松月去查,当时将韩怔引到清芳馆的人是谁。 松月很快去而复返,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愣了一下,而后赞赏地看了一眼松月。 “如此,我们就不用担心了。”燕霁雪道。 燕灵儿却仍旧不放心,“姐姐,我像是中了药,这可怎么办?” 她像是发烧了,浑身发烫,脑袋也晕的不行,最要紧的是,身体某处,正发生着让她陌生并且难以启齿的反应。 燕霁雪略微思索片刻,“你先跟碧桃去永安宫,让她给你找抑制那种毒素的药,等这边处理完,姐姐给你找太医。” 燕灵儿前脚刚走,后脚,刘婉心便带着人来了。 “贵妃姐姐也在这儿呢,妹妹听说韩公子不见了,便想着帮着一起找找,不知贵妃姐姐在这儿做什么?”刘婉心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目光却往不远处的清芳馆瞥。 燕霁雪跟松月对视一眼,淡淡一笑,“本宫不过出来透透气罢了,这就回殿上去了。” 刘婉心却道:“既然姐姐也,不如与妹妹一同去找一找韩公子?” 说着,她凑近燕霁雪,压低声音道:“妹妹可是听说,燕三小姐也不见了,姐姐猜一猜,他们两个会不会凑巧就在一起幽会呢?”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装了。 燕霁雪不动声色,讥讽的看看刘婉心,“灵儿喝多了酒,去了永安宫,此刻怕是已经睡熟了,不知道妹妹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 刘婉心挑眉一笑,头上的钗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想必不介意同妹妹一起去看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燕霁雪肯定是故作镇定,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妹妹眼看着就要身败名裂了,她还在这儿装。 “去就去,这有什么不可?”燕霁雪冷然开口,“淑妃既然这么笃定,那就前方带路。” “姐姐待会儿可别太生气。”刘婉心笑得那叫一个阴森。 “淑妃就这么想往本宫的妹妹身上泼脏水?”燕霁雪转头扫了刘婉心一眼,“怕是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被太后责罚回宫禁足。” 刘婉心就是一愣。 她当然忘不了。 太后还不止一次地警告她,别跟燕霁雪作对。 可她怎么甘心? “自然记得。”刘婉心咬着牙道:“用不着姐姐提醒。” 很快到了清芳馆。 刘婉心身边的婢女上前开门。 却突然急急忙忙退了出来,在刘婉心耳边低语了两句。 后者眼底透出一抹兴奋的亮光,“贵妃姐姐,迎春说,韩公子的确就在里面,可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姐姐一定很感兴趣。” 燕霁雪继续不动声色,“本宫的确挺感兴趣。” “时至此刻,姐姐竟还是这般淡然,看样子对你那妹妹也不过如此。”刘婉心冷笑。 﨔 第109章 难道要削发为尼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眼刘婉心身后的两个嬷嬷跟宫女,“淑妃口口声声污蔑本宫的妹妹,在场诸位可都是听到了的,待会儿到了太后处,大家可别装聋作哑。” 众人谁也不敢抬头。 刘婉心冷哼一声,上前推开房门,而后邀请燕霁雪一起进去看看。 燕霁雪从容上前,看到里头的帐子果然放了下来,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隐约露出一条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看样子是情到深处无法自控了。 真是腌臜。 她站在门口没往里去,刘婉心只当她是惊到了,正在想主意,竟然主动使了个眼色给婢女迎春,“去将那对野鸳鸯叫出来,别脏了这个好地方。” 迎春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走上前去,可就在这时,帐子里翻云覆雨的一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一通混乱之后,男女都发出尖锐的叫喊。 “怎么是你?” “我怎么在这儿!” 两声尖叫融合在一起,几乎要震碎外头几人的耳膜。 燕霁雪淡淡看了一眼同样脸色瞬变的刘婉心,“淑妃,好像情况不对劲儿啊。” 刘婉心眉头紧蹙,急忙进去看了一眼,可眼前一幕,却让她目眦尽裂! “怎么是你?!”她声音冷酷,“你这贱婢,疯了么?” 刚从床上下来的女子不是别人,竟然是她身边最信任的大丫头,玉禾。 玉禾可是她的陪嫁丫头,她的母亲亲自调教出来,专门随她进宫帮她的。 她刚刚明明只是让玉禾引韩怔来此处,好端端的,这个蠢货怎么会跟韩怔滚到一张床上去?! “贱人!”刘婉心意识到自己全盘皆输,立刻一巴掌抽了过去。 玉禾瞬间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慌张地将拖在地上的衣服搂起来,遮住自己的身体,“娘娘,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噢不对,奴婢是在来查探情况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打晕了,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奴婢是被冤枉的!” “你这贱婢,怎么会是你!”这个时候,韩怔也意识到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立刻上前,踹了玉禾一脚。 玉禾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顿时向前扑去,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看来,事情跟淑妃想象之中好像不一样。”燕霁雪凉凉地开口,此时此刻,她竟然成了这宗丑事最大的见证者。 刘婉心面色难看极了,想了想,来了一句:“贵妃姐姐,既然是我误会了,那便罢了,妹妹这就让人送姐姐回去。” “那可不行。”燕霁雪冷然避开刘婉心伸过来的手,“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太后娘娘跟平远伯夫人了,这两个腌臜货竟然敢糟践太后娘娘的宴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刘婉心脸色一僵,咬牙道:“燕霁雪,你就非要赶尽杀绝?” “不然呢?”燕霁雪嗤笑,“如果出现在这儿的人是本宫的妹妹,淑妃又当如何,怕是恨不得张开你的血盆大口,将本宫一家吞噬入肚吧。”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 太后跟平远伯夫人都已经到了。 刘婉心浑身一颤,急声对玉禾说:“还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荣太后还没进来,就瞥见一对男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顿时明白了。 定睛一看,那男的竟然是前些日子跟燕三小姐闹出过流言蜚语的韩家公子。 那女的,是玉禾。 刘婉心的心腹婢女。 荣太后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刘婉心已经跪下了,“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臣妾……” “你不知道?你可太知道了。”不等她把话说完,燕霁雪嗤笑一声,冷然道: “原本本宫的妹妹在此休憩,你就让玉禾这丫头引来韩怔,想要算计他们二人,可没想到,倒是玉禾胆大包天,把自己给交了出去。 没算计到本宫的妹妹,也没算计到本宫,倒是把自己的臂膀给折了进去,淑妃此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刘婉心听了这话,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好像在说,你是疯了吗,说话这么直接! “是么?”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淑妃,可有此事?!” 刘婉心脸色僵硬难看,死死低着头,明摆着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太后娘娘,臣妾不知,臣妾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你刚刚口口声声说这里面的人是本宫妹妹,你现在装起来了,可不可笑?”燕霁雪冷冷扫了她一眼,笑的讥讽。 “贵妃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是想污蔑妹妹吗?妹妹怎么可能那么蠢,在宫里做出这种事来。”刘婉心迫不及待想替自己洗清嫌疑,一时间都口不择言了。 “够了!”荣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蠢东西,眼底已经没了期待。 “来人,先把淑妃带下去。”她吩咐道。 这里还有别人在场的。 家丑可不能外扬。 此时此刻,陈氏也已经快吓疯了。 她慌慌得跪在那里,死死低着头,刚刚刘婉心辩解的时候,她儿子也想开口,被她用力拉住了。 现在,就轮到他们母子二人倒霉了。 “韩夫人,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判。”荣太后果然开了口,声音凉嗖嗖的吓人。 陈氏后背一凉,缓了缓才道:“太后,此事……怔儿想必也是受害者,他并不知道怀里的人是谁……” “韩夫人这话何意?”燕霁雪冷喝。 陈氏浑身一颤,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 “太后,贵妃娘娘,千错万错,此事都是怔儿的错,还请二位娘娘看在韩家素来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这个逆子这一次吧。” “可玉禾毕竟已经委身于韩怔,这个媳妇儿你们韩家要是不要?”燕霁雪问。 “贵妃娘娘,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宁愿去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奴婢……”玉禾急声开口。 燕霁雪瞪了她一眼,“蠢货,你难道要削发为尼么?” 﨔 第110章 降为贵人 玉禾吓得浑身一颤。 是啊,她刚刚一直在想,要是自己真的被指给韩怔,淑妃一定会弄死她。 可她既然跟韩怔已经木已成舟,就算不跟他在一起,日后又有谁会娶她? 纵使淑妃权势滔天,也无法改变她已经失贞这个事实。 “太后,还望太后垂怜,求太后娘娘看在奴婢为奴为婢数载的份儿上,给奴婢指一条明路吧。”玉禾回过味儿来之后,就赶紧跪下磕头,一声又一声,都快把脑袋磕破了。 荣太后冷嗖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韩怔,“不管因为什么,你们二人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依哀家看,将玉禾指给你做个贵妾,也对得起你了。” 韩怔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威严的老者,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微臣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断然不可未曾娶妻先纳妾的道理啊。”韩怔急声开口,恨不得跪下哀求。 荣太后冷哼一声,“你方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难道说你借酒玷污了这可怜的丫头,又令淑妃脸上蒙羞,还想全身而退?” 韩怔脸色难看极了,正准备开口,被陈氏狠狠拉住。 陈氏跪行上前,哭着求道:“太后娘娘,我们愿意纳玉禾姑娘为贵妾,一切全凭您的安排。” 荣太后刚刚那句话,明显是要保淑妃,她们母子二人要是再不识好歹,怕是今天晚上连宫里都走不出去了。 韩怔这个时候突然反过味儿来,猛然抬头,盯着燕霁雪,“贵妃娘娘,您明知道我与令妹情投意合,一开始也是灵儿在此处休憩,你却……”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霁雪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本宫的妹妹,也是你这等没脑子的蠢货可以玷污的?” 以前燕霁雪只是觉得这个韩怔有点没主见,容易被别人控制,现在再看,他这明显的就是脑子有问题,人品也有问题。 这种人,白送给她们将军府当马夫她都看不上! 韩怔被她呵斥,吓得瑟缩了一下,却不服气,还想再辩,被陈氏一把捂住嘴,“别说了,你疯了,别再说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知道此事的人,都被进行敲打,捂得死死的。 玉禾成了韩怔的妾,荣太后却并没有立刻将她放出去,而是将她安排在寿康宫进行教导,说半月之后再将她放出宫成亲。 燕霁雪也带着自己的人回去了。 这个时候,荣太后才将刘婉心放出来。 “你究竟为什么非要跟燕霁雪对着干,为什么?”荣太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上浮现出愤怒之色,气得眼睛都红了。 刘婉心颤巍巍地摸了一把眼泪,哭着说:“太后娘娘,心儿,心儿这一次没想着跟她作对啊,心儿只是想……” “你对燕灵儿下手,难道不是针对燕霁雪?”荣太后瞪了她一眼,“真是蠢死了,一点儿好也没讨到,却被燕霁雪算计了一道,就你这种脑子,若非哀家在你背后撑腰,你今天早就被燕霁雪逮到皇上面前去了!” 刘婉心瑟缩了一下,哀求地看着荣太后,“太后娘娘,求您疼疼心儿,皇上并不垂怜心儿,来心儿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都怪那个燕霁雪一次又一次勾引皇上,她凭什么啊?” “因为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因为她有那个能力,而且从来没有争夺过什么!”荣太后气得察觉厥过去,“有多大能耐揽多大活,你每一次动手之前能不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蠢死了!” 刘婉心被骂得破了防,哭得一抽一抽的。 荣太后坐回凳子上按了按眉尾,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改日哀家去贵妃那里坐坐。”她喃喃道。 …… 与此同时,永安宫。 陈子行已经为燕灵儿扎了针,解了毒。 “那毒烈性至极,若非灵儿姑娘急中生智打晕了那登徒子,想必早已经中了奸计,后果不堪设想啊。”陈子行幽幽叹息道。 燕灵儿两行眼泪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明明已经跟他说过,要是真的有诚意,那就等我及笄之后,再明媒正娶,他为什么那么……” “因为他是个没有担当没有头脑的蠢货,并且人品堪忧!”燕霁雪冷冷一笑,“燕灵儿,这一次连老天爷都在忙你,你可长点脑子吧!” 燕灵儿浑身一哆嗦,眼泪再一次决堤,我见犹怜。 陈子行看着她那个委屈巴巴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宽慰道: “灵儿姑娘也不必如此难过,幸好今天的事并没有被传出去,于您的名声不会造成损害的。” 燕灵儿抹掉眼泪,坐在那儿叹息,“姐姐,都怪我遇人不淑。” 燕霁雪看她这个样子,哭得她挺可怜,也不忍再指责了,“你只需记得,日后你的姻缘事,一定要在庄姨娘跟我这里过了明路才行,明白么?” 其实她也在想,燕灵儿这么倒霉,跟她有挺大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她,刘婉心怎么可能盯上燕灵儿。 “知道了。”燕灵儿讷讷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刘景煜来了, 燕霁雪二话不说,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跟他说了。 太后可以护着刘婉心,皇上这里却不能再对刘婉心有任何庇护了。 “什么?”刘景煜一脸震惊,“怎会这般?韩家人竟大胆至此!” 燕霁雪纠正,“不是的皇上,是淑妃,她一直与臣妾不对付,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害臣妾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可恶,竟然谋到臣妾妹妹身上了,要是今天灵儿没有打晕韩怔……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刘景煜脸上阴晴不定,沉默许久才道:“淑妃,降为淑贵人,从今以后让她住到太后那边去吧。” 这件事第一时间传到了淑妃宫里。 宣旨的公公读完圣旨之后,刘婉心就瘫在了地上,眼泪汹涌而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这么残忍,这么羞辱我……” “不,不,我不服!” “燕霁雪,你给我等着!” 﨔 第111章 不可告人的感情 后宫终于宁静下来了。 春暖花开,养了许久的燕霁雪的伤也好了不少,她近来热衷于在御花园闲逛,因为花园被花匠挪了不少漂亮的花过来,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也是因为她在永安宫憋的没什么意思。 从年前到如今三四月份,后宫一整个平安和谐,燕霁雪还长胖了几斤,脸上的肉多了点,倒显得她成了白里透红的雪肤美人。 “娘娘如今一点儿也没有从前的样子了,悄悄这脸蛋儿,水透水透的,这头发也是乌黑发亮,可见皇城的风水养人呢。”碧桃笑着拍马屁。 燕霁雪也哭笑不得。 不过她如今真的变了模样,身子懒散了不少,力气也没有从前那么大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 “奴婢听说,边关大捷,蛮族被咱们的人赶出去大少爷就要回来了。”松月匆匆从亭子外进来,带回来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当真!”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大哥要回来了?” 她大哥燕啸麒,生于边关长于边关,虽然在京城待的时间不久,却也是远近闻名的少年将军兼美男子,每每回京,打马经过长街时,甚至还会被路边的小娘子扔帕子跟香包。 只可惜他这个人不解风情,明明都二十岁的人了,别人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满地跑了。 燕霁雪就在猜想,他这次回京,怕是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了。 与此同时,京郊。 一对重装人马缓缓穿过密林,马上就要踏进京城。 为首的小将英姿勃发,面容俊朗,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愁容。 他坐在高大的红马背上,示意众人停下。 “明日进城。”他下了指令,“就地扎营。” 护卫杨云春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男子脸色一变,急忙跟着下属往后走。 营帐已经扎好,他走进最中间的一个,并让杨云春守在帐子外,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阿麒,你终于来了!”他方走进帐内,一名身着繁复服侍的女子急忙从榻上扑下来,光着脚窜进他的怀里。 没错,此人正是燕霁雪的大哥,带领众兵马凯旋回朝的燕啸麒。 “留月,你别这样。”他在短暂的僵硬之后,连忙推开这个女孩儿,猛然转过身去,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上划过显而易见的痛苦与不忍。 西陵留月顿时落泪,蹲下身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要不是我以死相逼,你甚至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当初是谁告诉我中原千好万好,让我心生憧憬,又是谁与我海誓山盟,让我坚定信念,如今你却亲手将我推到你们皇帝的身边?! 燕啸麒,北疆尽人皆知你的良善大度,可这样伟大的你,就不能对我也多几分心软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雨打芭蕉,可此时此刻,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痛苦的迷雾中,我见犹怜。 燕啸麒后背僵硬,明显在极力隐忍。 “留月,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你父王没有其他嫡女,唯有你一人,你此去东序,为的是你们部落的平安,个人的小小情爱在家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燕啸麒吸了吸鼻子,眼底渐渐泛红。 西陵留月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我去和亲,除了和亲没有其他办法吗,我们不是已经停站了?” “就算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燕啸麒深呼吸一口气,“你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些话,也是燕之鸿无奈之下告诉他的。 他没得选。 西陵留月更是没得选。 她咬了咬牙,忽然冷冷一笑,“我不愿意跟别人在一起,哪怕他是你们国家的皇帝,对我来说,他是杀害我兄弟姐妹的凶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他,让他死在我的手下!燕啸麒,你不是可以亲手送我进宫么,那你就等着瞧,看看我是怎么杀了你们的皇帝的!” “你别这样。”燕啸麒眼底划过几分无奈,“你忘了临走之前你父王说了什么,你身上肩负着和平的重任,你想要让北疆再起战火吗?” 西陵留月浑身一僵,而后苦涩一笑,“你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主殿下,微臣告退。”燕啸麒声音艰涩,但还是退了下去。 他前脚刚走,西陵留月后脚就站了起来,怨毒的目光跟随他冲出帐外,有如实质。 “燕啸麒,你会后悔的!” …… 第二日,刘景煜携众妃宴请得胜还朝的燕啸麒。 皇帝当场升燕啸麒为二品征北将军,又赏良田金银无数。 燕啸麒谢了恩,说蛮族王为表停战诚意,特意奉上一个礼物。 众人都很惊讶。 刘景煜大手一挥,“呈上来。” 燕啸麒拍了拍手,杨云春便带人抬上来一个褚红色的宝柜,隐约之间,还散发着浅浅幽香。 “贵妃娘娘,这小将军呈上来什么礼物啊,怎么看起来这么神秘,该不会是什么奇珍异兽吧?”刘婉心似笑非笑地问。 司徒琳琅也露出惊讶之色,“好让人好奇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温绿韵倒是淡定,“待会儿就知道了。” 燕霁雪也有些不解,盯着那箱子左看右看,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她还在想,是不是什么稀有的宝石。 众人狐疑之际,高大威猛的燕啸麒走上前去,揭开柜子上的红布,打开上面的机关。 霎时间,一捧花瓣儿洒落下来。 众人都是一愣,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儿更浓郁了。 一阵银铃声传来。 是少女尽情舞动时,脚腕上的清脆作响的银铃。 是个女人。 一个正从幽香的花瓣中婀娜现身,宛若九天仙女一般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 她的美,不是娴淑,温顺的美,而是那种未经雕琢,未被规训的,弥漫着浓烈山野气息的灵性的美。 她的眼睛如同灿烂的星月,笑起来弯弯的唇角如温柔的花瓣,舞动的身姿矫健动人,一时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刘景煜也不禁多了几分兴趣,多看了好几眼。 﨔 第112章 燕啸麒回京 燕霁雪正蹙着眉盯着那舞动的身影看,旁边刘婉心冷不丁来了一句:“雪贵妃,令兄还真是忠心啊,打一场仗回来,还不忘给皇上带个美人儿。” 刘婉心这话,已经是实打实的讥讽。 可此时此刻,燕霁雪心里乱的很,哪里还能接得住这话。 她只是隐约有种预感,这个女子的到来,又会使后宫不平静了。 一舞罢,西陵留月上前行礼,行的却是蛮族的鞠躬礼。 “西陵留月,叩见皇帝陛下。”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嘶哑,但并不影响它的好听。 “燕将军,这是何意?”刘景煜挑眉看向燕啸麒,目光暧昧。 燕啸麒恭敬回答:“启禀陛下,留月公主,乃是西陵部落王的女儿,此番他归降之后,为表诚意,特献自己的女儿给皇上,意图两国结秦晋之好,化干戈为玉帛。” 一帮妃嫔都变了脸色。 就连燕霁雪也难以幸免。 因为这个西陵留月,实在长得太扎眼了,太漂亮了,她的美貌足以跟燕霁雪相媲美,而且她还年轻。 这样的女子进入皇宫,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可若皇帝不收,不就是不愿接受西陵王的示好? 西陵人悍勇无匹,多年来一直滋扰北疆民众,若非这几年燕家军极力镇压,怕是早已经翻天了。 “西陵王有心了。”果然,刘景煜只是略一思索,就接受了她,“封为月嫔,赐住景悦轩。” 这场宫宴,后宫几人神情都不怎么愉快。 筵席散去,永安宫倒是热闹起来。 先来的是刘婉心。 她这几个月被钉在寿康宫,日日读经,那叫一个安分守己,几个月下来,面相都变了。 可是,只有燕霁雪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真的改变。 她的心腹婢女玉禾成了韩怔的妾室,听说两个人闹得并不和睦,玉禾多次向刘婉心求救,都被后者搪塞过去。 这段时间,听说玉禾怀了孩子,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韩怔还没娶正妻,不仅是她,就连这个孩子都会成为他身上一个大大的污点…… “燕霁雪,你那个大哥还真是厉害,但他怎么想的,明知道你这个当妹妹的是宫里的贵妃,正受盛宠。 他要是真为你打算,就该在半路上把那个异族女人给了结了才是,那种东西配得上踏进咱们宫里么?” 刘婉心脸色奇差,明显的为自己以后的处境担忧。 燕霁雪突然发现,刘婉心对刘景煜,好像是真的喜欢,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她每次找茬儿,出发点都是感情的争夺,而不是权利。 “这是两个国家的事,事关双方的安稳,我大哥若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做了,恐怕不仅将军府要遭殃,边境也会再起战火,这对双方都不好。”燕霁雪慢条斯理地解释。 刘婉心一噎,在原地梗了半天。 “你有理,行行行,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皇上今天晚上大概率要去景悦轩,燕霁雪,你那么有能耐,就不能把皇上抢过来,我不想看着他宠幸别人。”刘婉心莫名其妙的像个小孩子,说的话也充满孩子气。 燕霁雪很是无语。 “别说是我,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没理由,你自己怎么不去,倒是在这儿撺掇起我来了。”她冷笑。 “我……”刘婉心气得够呛,“我要是位份够,还用得着来你这里,说到底,你也只是个窝囊费,不敢跟那个蛮族女人硬碰硬,行啊,那你就跟我一样,眼睁睁看着她用各种手段迷惑皇上吧。” 说完,愤愤不平地走了。 碧桃很是不悦,“她怎么越来越没礼数了,一个贵人,在咱们娘娘面前也是你啊我啊的。” 燕霁雪却不以为意,“她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有时候在太后娘娘面前都没什么礼貌,还指望她有多礼数。” 只要刘婉心安安分分的在太后身边待着,说两句没礼貌的话又能怎样? 燕霁雪完全不在乎。 刘婉心走了之后,燕啸麒就托人传话,说想见她一面。 燕霁雪便让人将他带了过来。 兄妹相见,燕霁雪心里很是激动,刚刚那点不快都抛之脑后了。 “大哥可曾受伤,大哥长高了好多,也晒黑了不少,父亲呢,最近怎么样,曲军师的腿还疼么?边境最近冷不冷,我那匹马……”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燕啸麒都有点懵。 他无可奈何道:“你慢点说,别激动,父亲他老人家很好,身体没什么问题,曲军师也好的很,你那匹马如今被小林子喂得膘肥体壮的,别人不认,光认父亲。” 两人一番寒暄,终于说到正题。 “有件事,为兄不知当不当讲。”燕啸麒眉头微蹙,脸色也沉了下来,很是郑重其事的样子。 燕霁雪便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小。 竟然能让燕啸麒这么直率的一个人都这般犹豫。 “你我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她道。 燕啸麒终于开了口:“西陵留月,也就是如今的月嫔,当初……跟为兄是旧相识……” 他支支吾吾的,许久才说完一句话。 燕霁雪看着他那一个劲儿眨巴的眼睛,预感不妙。 “在此之前,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她一脸愕然。 燕啸麒猛的抬头,又急忙错开目光。 他是真没想到,燕霁雪说话这么直接。 “哥,你……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究竟……” “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越半分。”燕啸麒赶紧解释。 燕霁雪这才微微放下了心,她有些不解,“你们两个,一个是东序的将领,一个是蛮族的王女,本该是敌对的关系,怎么会相识,又怎么会发展成那种关系?” 燕啸麒低下头,眼底划过一抹痛苦。 “妹妹,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燕霁雪急了,“这种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万一被人捅出去,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天,这是什么鬼消息,她的亲哥哥,竟然跟皇上的新妃有过那么一段。 燕霁雪光是想一想,都要窒息了。 﨔 第113章 一个下马威 燕啸麒低着头,两手插进头发里,给了燕霁雪一个犹豫烦躁的后脑勺。 “当初她以无知少女的身份蓄意接近我,假装被我救下,成了我身边一名婢女,随后日久相处,多番出谋划策,二人感情甚笃。 后来她试图传递消息,被我当场捉住,自此恩断义绝,我将她送回去的路上,遭到她王叔的追捕。 不仅要杀我,还要杀她,我一怒之下杀了她王叔,将她安全送回,不料没过多久,西陵部落的王便找到我,说要将留月公主献给皇上。” 燕啸麒言简意赅,将一段故事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明白。 燕霁雪却浑身发冷。 她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两口,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向来循规蹈矩的大哥,竟然会有这么离奇的一段感情经历。 偏偏还涉及政治。 “这样吧。”思忖许久,她道:“大哥,你回去之后,立刻让人散布你要成亲的消息,你模样周正,家世又好,又正得皇上厚待,想必会有很多适龄女子愿意嫁给你,到时候你选一个合适的,妹妹我就去求皇上赐婚。” 燕啸麒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其中重要性,答应了。 第二天,将军府果然放出要给燕啸麒选妻的消息,这消息不胫而走,不仅在京城传遍,还如长了腿一般,飞进了皇宫。 燕霁雪也在刘景煜面前暗暗提了一嘴,就说自家大哥已经年过二十,却还没有成亲,同龄人孩子都会走会跑了。 刘景煜就说,那先让燕啸麒自己选,有合适的人了再说。 他的态度没什么异样,燕霁雪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但她也知道,将军府要找的亲家,门第绝对不能太高,毕竟强强联合起来,对朝局的稳定没有任何好处。 这天早上,是新晋嫔妃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燕霁雪也不得不参与,近距离见到了这位进了宫之后就颇受刘景煜喜欢的留月公主。 可直到现在,她依旧穿着蛮族的衣服,又黑又亮的头发披散在背后,用大大的金钗进行固定,身上花纹繁复的衣服也显得她有种无法形容的神秘感,像丛林来的豹。 她朝太后行礼,行的也是蛮族的礼。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异族来的怪物。 就连荣太后也意味不明,没有让她起身,也没有赐座。 燕霁雪并不打算帮这位新人,她先管好自己才是正经事。 “月嫔,你既已经入宫,为何不愿脱下这身奇装异服,难不成皇上没有赏你漂亮的宫装吗?”这时,刘婉心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西陵留月低着头,不发一言。 刘婉心顿时怒了,压着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瞧不起本……贵人吗?” 燕霁雪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刘婉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低调。 西陵留月天真无邪的脸上充满狐疑,“贵人姐姐很怕别人瞧不起?” 刘婉心一张脸憋红了,直勾勾盯着她,“你放肆!” “好了。”这时,荣太后终于开了口,“月嫔初入宫廷,还不够适应,大家都多包容些,莫要与她为难。” 她老人家这句话一出来,就相当于给了西陵留月体面,别人想给她使些绊子的时候,就该好好思忖思忖了。 这场拜会结束之后,西陵留月追上燕霁雪,提出要去永安宫拜访拜访。 燕霁雪生怕她没安好心,没敢答应,西陵留月却来了一句:“贵妃娘娘,妾身有些话想问您,可否行个方便?” 那双眼睛,像极了北疆草原上的鹰隼,神秘又危险。 燕霁雪拿不准她想干什么,但还是将她请进了永安宫。 西陵留月也很是直接,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贵妃娘娘,想必已经在燕小将军口中听说过妾身了,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好家伙,一个下马威! 燕霁雪不动声色,用茶杯撇了一下茶水上的浮沫,淡淡笑了一下,“并未提起过,不知道月嫔想表达什么。” 西陵留月眸色微变,却也没有气馁,“既然娘娘不知,妾身思来想去,有必要让娘娘知道……” “完全没有必要。”燕霁雪本着一副莫来沾边的避嫌模样,冷着脸道: “月嫔,你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皇上的新宠,是东序的皇妃,身上牵绊着一族的兴衰荣辱!” 西陵留月挑了挑眉,盯着燕霁雪看了好半天,突然笑了一下,“贵妃娘娘,跟他是一样的态度,真不愧是两兄妹啊。” 这个疯子,这里可是宫廷,她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燕霁雪摸不清楚她的路数,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刘景煜。 “贵妃娘娘,妾身先告退了。”西陵留月慢悠悠站了起来,看着燕霁雪的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族内有这样一个说法,凡是在神明发过誓的人,一旦违背誓言,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贵妃娘娘还是回家好好提醒提醒燕将军,莫要让他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刹那间,燕霁雪浑身冰凉。 这件事,她必须先跟刘景煜通个气了。 不然的话,假以时日,必成祸害。 燕霁雪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养心殿。 可没想到,西陵留月也在。 雁鸣跟德胜都在门外守着,看到她,雁鸣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为情。 “娘娘,您暂时不能进去,陛下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他道。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还请雁侍卫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有要事禀告皇上。” 说实在话,她还有些震惊。 这个司徒留月才进宫几天,怎么就迷惑了刘景煜,让他乐不思蜀了,连她也不见了。 雁鸣去通报过了,燕霁雪本以为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进去,没想到刘景煜很快就让她进了里面。 “皇上,臣妾的字好丑,横竖撇捺都写不明白,跟鸡啄的一样。”西陵留月正在拿着刘景煜的狼毫毛笔写字,别别扭扭的,脸上还多了几道子墨汁。 﨔 第114章 刚刚要说什么 而刘景煜正在一旁站着,笑着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与无奈。 燕霁雪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快请她进来吧。”还是西陵留月注意到了燕霁雪,提了这么一嘴。 刘景煜这才点了点头,“雪儿,进来吧。” 燕霁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去,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西陵留月笑着说:“贵妃娘娘,刚刚陛下教臣妾写字的时候,还曾提了一嘴娘娘,说您也不爱练字,一见到练字就头疼,没想到这样的人皇上身边竟然有两个。” 她笑起来天真无邪,像个孩子。 燕霁雪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臣妾就跟陛下说了,如果这宫里的女人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该多没意思啊。”西陵留月从桌案前退了出来,“从今儿起,臣妾也不学这练字了,臣妾会骑马射箭,还会捕猎草原上最迅猛的鹰,臣妾也是独一无二的。” “你呀。”刘景煜无奈,“那行吧,你们就都跟着贵妃雪,越发没规矩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燕霁雪是外人。 “雪儿,你刚刚要说什么?”刘景煜看着她,问道。 西陵留月笑着接话,“燕小将军刚回来,贵妃娘娘怕是想回去省亲吧,顺便看看府里其他人,许久没见了,贵妃娘娘定是十分想念他们。” 说话时,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燕霁雪,含笑之间,充满威胁。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确实如此。”她微微福了福身,对刘景煜说:“还请皇上开恩,容许臣妾归家一趟。” “准了。”刘景煜大手一挥,“燕啸麒屡次立功,朕都不曾厚赏,这一次,便替他赐一门他中意的婚事吧,将军府没有主母,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关心一下兄长的终身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西陵留月手里的茶杯忽然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得一声脆响。 刘景煜下意识转头,“怎么了,可曾伤到?” 西陵留月扯出笑容,“没有,多谢皇上关心。” 燕霁雪当天就回了将军府。 “什么?”得知宫里发生的一切,燕啸麒立刻起身,“她竟然敢威胁你?” 燕霁雪满脑子都是西陵留月跟刘景煜在一起的那一幕幕,整个人都麻了,“对啊,所以该怎么办?” 燕啸麒两手叉腰,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 现在除了给他找个合适的姑娘成亲,似乎也没有别的路数可走。 可即便如此,两人的过往依旧在啊。 燕霁雪脑子里木乱极了,她跟萧卿尘的往事已经给她造成很多麻烦,现在又来一个燕啸麒,他们燕家人是铁了心跟皇家过不去吗? “三妹,你先别急,这件事我们跟姨娘商量一下……” “不行。”燕霁雪急声道:“姨娘身子骨不好,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你只需告诉她,你想成亲,她自然会给你张罗了。” 燕啸麒就把这事儿说给庄姨娘听,后者果然激动起来了,身子骨也不虚了,也能从病榻上坐起来了,还翻出了她最端庄的衣服,穿着就要出门。 “姨娘莫急,此事……” “哎呀,当然急了,怎么能不急么,你愿意成亲,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按理来说你应该在雪儿前面成亲的,却不成想被各种事耽搁了,不过不要紧,姨娘偶尔也会出门社交,手里有好多个贵女的一手资料,到时候随便你挑。” 她说这话时,简直满脸红光,激动极了。 燕啸麒将她送到门口,一再叮嘱说门第不可太高,只需品貌相当即可。 庄姨娘叹了口气,“原本姨娘还打算给你说项一个高门贵女,会对你仕途有助,既然你跟雪儿都叮嘱过我了,姨娘最起码要给你挑一个其他方面顶顶优秀的,你放心,绝对包你满意。” 说完便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出了门。 燕霁雪跟燕啸麒都看呆了。 这还是往日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骨虚弱不堪的庄姨娘么? 也就半日不到,庄姨娘回来了,手里拿着十几张京城各家女子的画像。 燕霁雪跟燕灵儿赶紧凑了过来,听着庄姨娘的各种讲解。 “蒋明秀,礼部尚书之女,年十六,身量纤细,扶风弱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陈凌霜,京兆尹之女,年十七,肤白貌美,擅长女工。” “谭云舒,通议大夫之女,年十七……” 不等庄姨娘把话说完,燕啸麒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姨娘自行抉择就好,可一定要让人家姑娘愿意,家人满意才行。” 他对那些贵女并不了解,只感觉她们左看右看都一样,看不出什么新鲜来,还不如选一个父母家人喜欢的。 庄姨娘道:“传闻中的燕将军可是咱们东序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这桩婚事,只有你挑选她们的份儿,知道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燕啸麒的婚事,还真是不能马虎,得让各方面满意才行。 燕霁雪跟庄姨娘挑了两天,最终才定下来一个,就是那位京兆尹之女,陈凌霜。 这位女子从前在宫宴上燕霁雪见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当时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曾与别人交谈,看得出来是个性格沉稳、进退有度的女子。 庄姨娘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在确认过燕啸麒对这个姑娘没什么意见之后,就立刻带着人去了京兆尹府,跟陈凌霜的父母进行一番会谈。 京兆尹陈敬还有几分拿乔,夫人李氏却是立刻就欣喜起来,拉着庄姨娘的手两人说了好久体己话,双方都对这桩婚事相当满意。 “京兆尹府里就只有陈凌霜一位嫡女,其余都是庶子庶女,要说这门第,也不算太高,跟啸麒正好相配。”庄姨娘笑着看着燕啸麒,眼底满是喜悦。 燕啸麒挠了挠头,“姨娘既然觉得满意,那就定下她吧。” 燕霁雪放下心来,启程回宫。 很快,将军府来信,说燕啸麒跟那位陈小姐见了面,双方都没有异议。 燕霁雪便将此事告知刘景煜,请后者赐婚。 﨔 第115章 陈凌霜中毒 圣旨下发,满宫妃嫔都来庆贺,燕霁雪疲于应付,借口身体不适将几个跟自己不搭调的拒之门外。 横竖她现在已经是贵妃,别人对她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天,陈凌霜入宫拜见。 先去了太后跟皇贵妃处,而后来了燕霁雪这里,带了自己亲手做的荷花酥跟百合燕窝羹,以及若干小食。 这些食物都用保温的瓦罐煨着,拿到燕霁雪面前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贵妃娘娘,这是臣女一番心意,还请笑纳。”陈凌霜温柔笑着,脸色微微发红。 燕霁雪忙道:“陈小姐无须这般客气,日后你与本宫便是一家,下次见面,本宫是要称呼你为嫂嫂的。” 陈凌霜低头一笑,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 这个时候,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来了,两人是听说燕霁雪这里来了贵客,特意来瞧瞧看。 “陈小姐生的真漂亮,配这个血玉镯最好不过了。”司徒琳琅推过来一个礼盒,打开来,是一条红彤彤透莹莹的玉镯,沉得人肤色极白。 陈凌霜急忙推拒,“娘娘心意臣女心领了,这个太贵重了,臣女不能……” “哎呀,以后陈小姐就是贵妃姐姐的嫂嫂,那也是我们的嫂嫂,我们几人宫中寂寞无聊,你可要多来走动走动,与我们说些宫外有意思的事,也好让我们开心开心。”司徒琳琅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整个人身上一股傻憨气。 温绿韵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一枚赤金如意钗,“没错,如今大家都认得了,以后陈小姐要多来宫中走动才是,切莫同我们客气。” 陈凌霜落落大方地道了谢。 燕霁雪也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礼物,三匹浮光锦,两个白玉坠子,还有若干钗环,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陈凌霜大概率会很喜欢。 果然,她接了这些礼物之后,露出喜悦之色,“臣女多谢三位娘们厚赏,臣女不胜感激。” 她也是欣慰的,未来夫君是天之骄子,叱咤风云的小将军,未来婆母是个好相与的,未来大姑姐跟小姑子都是良善之辈,且都对她颇多善意。 更有甚者,大姑姐还是宫里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陈凌霜对这份婚事更加满意的同时,一度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恰好被她给接住了。 但是。 意外来的总是那么快。 几人聊的很是愉快,不经意已至上午,燕霁雪便让人张罗午膳,特意从御膳房多要了几道菜来招待客人。 胡椒醋烧虾,五位蒸鸡,蒸鲜鱼,锦绣牛肉卷,菊花豆腐等等,都是时令蔬菜烹制出来的美味。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没少在燕霁雪这里吃饭,因此也不客气,几道菜陆续上来,吃的就没停过。 陈凌霜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也不再拘谨,小口吃着羹汤,尽显大家风范。 可不成想,她一碗汤还没喝完,忽然面色一白,口吐鲜血,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吓坏了,燕霁雪也大惊失色,立刻就让人去请了陈子行。 得知此事,刘景煜跟新晋宠妃西陵留月也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刘景煜眉头紧蹙。 “臣妾也不知。”燕霁雪低下头,她已经让松月下去调查了,但现在还没消息传来。 陈子行说,陈凌霜这是中了毒,毒性烈辣,他立刻开了解毒的方子,就让人去煎药。 这件事到晚上的时候已经传遍宫里,陈凌霜还没醒来。 “怎么会这样,那些饭食都是御膳房送来的,而且我们四人都吃了,为何仅有陈小姐突然中毒?”司徒琳琅小心翼翼的说。 温绿韵也道:“没错,贵妃娘娘吃的也不少,光是那道汤就喝了两小碗。” 两人是在为燕霁雪澄清。 燕霁雪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却觉得没必要澄清,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但所幸,松月找到了那贼人下毒的工具。 是陈凌霜喝汤用的小碗。 那碗是被人用浸了毒的水浸泡过的,毒性极强,要不是燕霁雪她们反应迅速,立刻请了陈子行过来,怕是这会儿陈凌霜已经没命了。 “皇上,此事一定要彻查,坚决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燕霁雪咬着牙道。 低下头的瞬间,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刘景煜身边的西陵留月。 此刻,西陵留月也露出担忧之色,好像真的在为陈凌霜打抱不平。 刘景煜点了点头,“朕让雁鸣协助你。” 有雁鸣的加持,燕霁雪这边没用多久,就找出了罪魁祸首,竟然是御膳房的一个婢女,名叫云秋。 她被带来之前,正妄图吃下毒药,将自己也药死。 “陈小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燕霁雪冷声质问。 云秋脸色惨白,露出凄惨又怨毒的笑,“她跟我的确无冤无仇,可是贵妃娘娘跟我有仇啊,那个毒碗原本就是给娘娘用的,只可惜丫头端错了,给了陈小姐,所以,贵妃娘娘这也算是间接的害了自己未来大嫂呢,也不知道你大哥会不会怪罪你,哈哈哈……” 云秋笑的那叫一个猖狂,像个疯子。 燕霁雪后背发凉,“本宫何时招惹了你?” 云秋咬牙切齿:“我姐姐玉蝶,难道不是死在贵妃娘娘手中,当初家长遭了饥荒,是玉蝶姐姐在路边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我,也是她让父亲认我为义女,将我抚养长大。 后来又送我们一起入宫,我们本来打算,等二十五岁出宫,一起侍奉爹娘,哪怕此生不嫁,可没想到,这才多久,玉蝶姐姐就病死了。 我才不相信她是病死的,我辗转打听查问了许久,才知道她是死在贵妃娘娘手里,贵妃娘娘表面看着如佛一般温柔善良。 可谁能想到,暗地里的贵妃娘娘竟然那般狠辣,根本不把宫女的蝼蚁贱命放在眼里!” 云秋恶狠狠的瞪着燕霁雪,满脸愤恨,只恨不得亲手掐死燕霁雪。 “胡说八道!”司徒琳琅不由得替燕霁雪辩解,“当初明明是她自己识人不清,没经过刑罚,这才去了,贵妃娘娘还曾帮她找了太医。” 﨔 第116章 一切还是两说 燕霁雪脑子里一团乱麻。 当初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每每回想起来,她还是心有余悸。 那事的关键就在于玉蝶,玉蝶抗住了内务府的十八般酷刑,这才让众人相信始作俑者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机智,替自己脱罪,怕是现在就没有雪贵妃了。 “我不想听那些,反正玉蝶姐姐已死,是非对错,总要有个人担着,她死在了永安宫,那我就报复永安宫,只可惜啊!竟让这个贱人逃脱了。”云秋讥讽一笑,怨毒地瞪着燕霁雪,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本宫没有害她。”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剩下的话卡在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究竟,关键在哪儿? 得查,一定得查! “真没想到,陈小姐是间接性的被贵妃娘娘给坑了啊。”这时,西陵留月幽幽说了这么一句,“果然,一报还一报。” 她声音并不高,一字一句,却像充满蛊惑的恶魔之女,滴答在燕霁雪耳边。 “究竟是一报还一报,还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一切还是两说!”燕霁雪强忍着心中怒火,看了这个表面天真纯善的女子一眼,视线落在坐在旁边的刘景煜身上。 刘景煜正巧抬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燕霁雪看到了刘景煜眼底的几分情绪。 他暗示她,稍安勿躁。 “此事,朕会派人继续调查,当务之急是先替陈小姐治疗。”刘景煜站了起来,对燕霁雪说:“你看要不要让将军府跟京兆尹府的人入宫?” 燕霁雪讷讷点了点头,两家人入宫是必然的,但还未成亲就遭此大难,陈家还愿不愿意继续这桩婚事,怕已经是个未知数。 陈子行开了药,并且还帮陈凌霜扎针排毒,等晚上陈家人跟庄姨娘还有燕啸麒入宫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个样子吓人。 谁也当然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陈大人跟夫人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儿,都泣不成声,两人寄希望于陈子行,一个劲儿拜托他,让他务必救下他们女儿的性命。 陈大人说:“早知会发生此事,就不该让霜儿进宫。” 陈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也没有反驳。 这句话听在燕霁雪、庄姨娘还有燕啸麒耳朵里,几人都很不好受。 陈夫人直接将庄姨娘叫了出去,说有事要说,庄姨娘预感不妙,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燕霁雪跟燕啸麒目送二人出门,兄妹两个都在沉默中难过着。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燕霁雪说:“妹妹我也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愧疚得很,不管陈小姐会不会跟大哥承认,妹妹都会好好补偿她。” 燕啸麒苦涩一笑,“你我都是将军府的人,大家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只是没想到会连累陈小姐,我实在愧疚极了。” 燕啸麒抿了抿唇,说:“如果陈家人跟陈小姐还愿意继续这门婚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陈小姐,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可没一会儿,陈夫人就进来了,庄姨娘走在前面,脸色不怎么好看。 刘景煜不在,陈夫人进来之后就要给燕霁雪跪下,抹着眼泪道:“贵妃娘娘,这桩婚事我们家原本非常同意,我们女儿能嫁给燕小将军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实在是我们一家的幸运,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们,我们夫妇二人想了又想,这桩婚事还是作罢吧,我们高攀不起。” 这已经是十分冒犯的话了。 燕霁雪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急忙将陈夫人扶了起来,温声道:“夫人先不要着急,最起码得等陈小姐醒来之后,听听她的意思。” 陈夫人没再坚持,毕竟再多说什么就太打燕霁雪的脸了。 一个时辰之后,陈凌霜幽幽醒了过来。 她的脸还是很苍白憔悴,柔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可陈夫人与她说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决定之后,陈小姐却道:“爹娘万万不可,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更与陈公子无关啊,伤害我的是那恶人,我们怎么能随便推掉婚约,这可是陛下赐婚,事关重大。” 她焦急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她爹妈,她对燕啸麒的真情实意。 燕霁雪颇为感念陈凌霜的深明大义,心想如果以后对方真成了她的嫂嫂,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她。 这时,陈子行走了进来,告诉了陈家夫妇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毒虽然已经解了,可也确确实实伤到了陈小姐,日后她的身体怕是会很虚弱,需得尽心尽力的养着,在子嗣上,怕是也有些艰难。” 这简简单单几句话,瞬间令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陈夫人已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说自己女儿怎么这般命苦,她从小善良大方,连一只蚂蚁也不愿意踩死,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陈大人单独将燕啸麒叫了出去。 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什么,回来之后,燕啸麒就对陈夫人还有陈小姐说: “此事因我妹妹而起,我们将军府必定不会亏待陈小姐,只要陈小姐愿意,本将军在此立誓,事后必定好好对待陈小姐,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陈凌霜愣了一下,眼泪涌了出来,有感动又有心酸,“可是,可是若妾身无法诞育子嗣……” “那便不要。”燕啸麒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抿了抿唇,道: “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对陈小姐并未有太多期待,只盼着成婚后相敬如宾,可方才陈小姐勇敢清醒的模样令我……我愿与陈小姐携手一生,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可我若有空闲,一定会好好陪着……” “好了!”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凌霜急忙让他打住,她的脸都已经红透了。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也不怕别人笑话。 燕霁雪也很感动,觉得自家大哥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子嗣的事,也并非全然不可能,夫妻之间,还是互相信任,携手共进最为重要。 陈大人跟陈夫人又跟陈小姐秘密谈了一会儿,两人出来之后又跟燕霁雪道歉,说不该一时冲动说出那样不中听的话。 﨔 第117章 抓住罪魁祸首 燕霁雪当然不会计较,让他们将陈凌霜接了回去。 燕啸麒却留了下来,帮着燕霁雪一起调查。 “实不相瞒,我怀疑是西陵留月搞得鬼,可我们到现在还没掌握具体证据。”燕霁雪道。 燕啸麒没有半分狐疑,点了点头,“我也是那样想的,她那个人本就眦睚必报,一旦有人招惹她,她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可她如今正得盛宠,身份又那样特殊,除非她做出弑君这等大事来,皇上是不会杀了她的。” “杀了她?”燕啸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言语过激了,赶紧换了副神色,喃喃道:“我们也可以教训她一番,警告她,让她不要再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燕霁雪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太过于天真单纯了。 西陵留月这才来到宫里几天,就敢做出这种事,怕是日后等她一步步上位,要的可就不只是区区一个陈凌霜的性命了。 不料这时,碧桃进来通报,说西陵留月来了。 燕霁雪赶紧让燕啸麒躲到屏风后面。 这里可是后宫,宫妃不得擅见外臣。 西陵留月明显知道燕啸麒就在这儿,说话丝毫没有藏着掖着,“你们当真要让他娶了那个柔弱不堪的废物为妻,你们这是害他,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这话说的,好像她才是世界上最懂燕啸麒的那个人,最有资格左右他的选择。 燕霁雪只觉得可笑。 使了个眼色给碧桃,让她在门外守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立刻推掉这门婚事!”西陵留月怒声说道。 燕霁雪却只冷冷一笑,“月嫔妹妹是以哪种身份来说这些话的,你跟我兄长又是什么关系?” 西陵留月轻哼一声,“我们的关系,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这般假惺惺,燕霁雪,皇上经常说你是这宫里最真性情最通透之人,我看他就是被你蒙骗了,你这张脸,可太具有迷惑性了,我真想撕下它,看看里面都藏着什么龌龊阴谋。” 燕霁雪并没有被她惹怒,而是淡淡笑了一下,“你们什么关系,说来听听?” 西陵留月一噎,“你疯了?!” “到底谁疯了?”燕霁雪陡然抬高声音,冷声呵斥:“你整天把你们两个有关系挂在嘴上,是生怕死的太慢,还是生怕没办法连累自己的母族,没法让你们西陵家满门抄斩?”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霁雪,我从来没有……” “没有什么?”燕霁雪逼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以为随随便便威胁我们两句,我们就能听从你的话?别做梦了,就算这件事被皇上知道,又能怎么样,兄长如今即将成亲,婚事还是皇上亲赐。 我兄长战功赫赫,压的蛮族抬不起头,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你们曾经那点事就算被爆出来,别人也只会在背后说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勾引外臣。 那点腌臜事丝毫不会影响我兄长继续加官进爵,可你却离死不远了,不仅如此,你还会连累你父王以及你们蛮族所有人的性命!” 燕霁雪猛然搂住西陵留月的肩膀,用了点力,后者立刻痛得低喊,“放开我,燕霁雪你放开我!好疼!” “就凭你这小身板,不过是比寻常女儿会骑个马拉个弓罢了,真当自己是个厉害人物了? 陈小姐身子是弱了点,可她端庄大气,光明磊落,又温柔善良,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才是我兄长日后相守一生之人。 你若再做那种恶心事,就算你是陛下的妃嫔,我也照杀不误。” 燕霁雪从来不会轻易跟任何人说狠话,但一旦说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这个蠢东西不教训两下,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你,你……你给我等着!”西陵留月眼睛发红,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不甘的戾气,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山水画情分,咬牙道: “北疆的山神,不会放过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我就静静的等着,看你这种负心之人最终会落得哪般下场。” 这个疯女人终于走了。 燕啸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受了点打击,脸色很不好看。 燕霁雪有些担忧,“大哥,处理这种事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燕啸麒脸色一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做出让家族蒙羞之事。” 两三天之后,松月的调查有了巨大进展。 她让秋水秋云两个跟踪已经逃离京城的云秋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兄嫂,发现原本清贫如洗的一家人,如今竟然买了一驾豪华马车,各个绫罗绸缎富贵无比,往老家徐州的方向去了。 秋云秋水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一通审问,就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发家致富,连同人证物证一道押了回来,就在将军府。 燕霁雪得知此事,却并没有发作,而是让秋云秋水礼物查,看看这些事情具体是谁做的,她要切掉西陵留月的这只爪牙。 这天晚上,秋水来信,说一连串的调查发现,此事是西陵留月身边的一个嬷嬷做的,此人是个毒医,擅用各种毒来害人,改头换面一番就成了西陵留月身边的管事嬷嬷。 燕霁雪二话不说,便让碧桃跟松月去将这个嬷嬷抓到了永安宫。 原本那嬷嬷正在内务府等着领取西陵留月的月例,还没等到,就被强行带了过来。 她看到燕霁雪坐在紫藤花架下喝茶,竟然一点儿不曾畏惧,装模作样行了个礼物,便道:“不知贵妃娘娘抓奴婢过来,有何贵干?” 燕霁雪眼皮子都没抬一个,“松月,动手。” 下一秒,松月手里便多了一把匕首,她走上前去,不等那嬷嬷反应过来,匕首寒光一闪,已经挑断了嬷嬷左手的手筋。 嬷嬷发出一声惨叫,不对,是两声惨叫,因为她右手的手筋也被挑断了。 剧痛令她头皮发麻,直接瘫在地上。 松月面无表情蹲下去,又相继挑断她的两个脚筋。 﨔 第118章 教训 至此,这位嬷嬷就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她还会说话,不行。 燕霁雪一个眼神儿过去,松月又割了西陵留月的舌头。 血糊糊的一片,触目惊心。 嬷嬷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在地上翻滚着,像个带血的蛤蟆。 等到西陵留月听到风声匆匆赶来时,就看到这令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姜嬷嬷,姜嬷嬷!”她竟然不顾礼仪,匆匆冲上去,跪下来想把姜嬷嬷扶起来,可后者手脚无力,嘴又不能说话,只剩一双眼睛红的可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那是何等的痛苦不堪! 西陵留月发出一声愤怒的惨叫,恶狠狠瞪着燕霁雪,下一刻,便起身冲了过来,要将她掐死。 可惜,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松月五成功力还不如,更遑论靠近燕霁雪了。 “竟敢刺杀本宫,看样子还教训得不够。”燕霁雪嗤笑,看了一下松月。 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唇角挂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讥讽,上前去,在姜嬷嬷惊恐万状的目光中,轻轻一划,夺走了她的光明。 姜嬷嬷彻底成了废人。 但燕霁雪终究还是心慈手软的,没有要了这个人的命,就算到了皇上那里,也有几分说法。 此时,西陵留月已经疯了,扑过去紧紧抱住姜嬷嬷的血淋淋的身体,嘴里满是各种恶毒的诅咒。 “燕霁雪,我会让你下地狱的!” “你这贱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燕霁雪,你卑鄙无耻,你为什么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她做错了什么?” …… 燕霁雪被她吵的头痛,淡淡笑了一下,“她此生犯的最大的一个错,就是成了你的嬷嬷,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养大,又帮着你去下毒,谋害别人的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冤枉了她?” 西陵留月咬牙切齿:“那一切都是我吩咐的,你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非要伤害她!” “因为我就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因为她是你在乎的人,我对她下手,就能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你痛苦,我大哥跟我们一家人还有陈小姐,陈家人所受的痛苦才没有白费,月嫔,这才是真正的一报还一报。”燕霁雪声音凉凉的,透着绝对的狠。 在这一望无际的深宫之中,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无情。 她才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不会让你好过!”西陵留月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命人将姜嬷嬷带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差点被吓晕过去,立刻叫了皇上,并让安嬷嬷将燕霁雪请了过去。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贵妃娘娘,此人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这般对待她,直接杀了不就是了,干嘛这样折磨人,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刘婉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 不等燕霁雪开口,西陵留月已经哭着跪在太后面前,声声泣血: “太后娘娘,还请您为嫔妾做主,嫔妾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僭越,可就是因为皇上宠爱嫔妾,惹了贵妃娘娘不快。 她竟这般折磨嫔妾的嬷嬷泄愤,嬷嬷从小教养嫔妾长大,视嫔妾为亲生女儿,也正是因为有她在,嫔妾才能有今日的风光。 可她竟然被贵妃娘娘折磨成了一个废人,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这般不喜欢嫔妾,您便将嫔妾逐出宫去吧。” 一声一声的,听的人心里格外难受。 就连向来维护着燕霁雪的荣太后也有几分不忍,冷下脸,看了一眼燕霁雪,“雪儿,你说,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做?” 燕霁雪丝毫没有自我辩解的意思,直截了当道:“因为她该。” “什么?”刘婉心猛然站了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燕霁雪,你怎么这么冷血,这么嚣张,这里可是寿康宫,不是你的永安宫,你敢这么跟太后说话?” 燕霁雪懒得多解释,直接让碧桃将云秋的兄嫂带了过来,还有姜嬷嬷给他们的没花完的银票。 “启禀太后,正是这个恶奴,收买了云秋的兄嫂,让云秋做出那等恶毒之事,若非陈太医救命及时,陈小姐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燕霁雪声音淡漠,一字一句都透着刺骨的冷。 荣太后眉头紧蹙,“竟有这回事,这姜嬷嬷这般胆大包天么?” 燕霁雪叹了口气,“人心险恶,臣妾也未曾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臣妾也并非是非不分之辈,查清楚此事跟月嫔无关,便治她一个御下不严罪罢了,不知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就这么一件事,是弄不倒那个坏女人的,只能略施惩戒,让她心生畏惧,不敢再生事端。 荣太后又让安嬷嬷将云秋的兄嫂带到一边查问。 这个时候,西陵留月就说:“凭什么认定是嬷嬷买通了他们,贵妃娘娘这是污蔑!” 燕霁雪漫不经心道:“是不是污蔑,很快就会有定夺。” 也就一小会儿功夫,松月回来了,她带着从姜嬷嬷房里的抽屉暗格里搜出来的一小瓶毒药。 “启禀太后,这毒药正与陈小姐所中的毒一模一样。”她道。 一切均已经明了。 荣太后冷冷看了一眼西陵留月,“贵妃留着这个刁奴一条性命,已是莫大的恩惠,你将她带回去吧,你也回去面壁思过,好好反思反思。” 西陵留月满脸不甘,可此时此刻,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临走之前,她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好像在说,这事儿没完,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晚上,刘景煜来了。 “听说你今天做了件轰动后宫的大事。”他道:“你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他说的随性洒脱,像是根本没将西陵留月放在眼里。 燕霁雪愣了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怎么忘了,他可是皇帝,皇帝是没有心的,何况还是对西陵留月那种外族女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燕霁雪淡淡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是怎么样的人。” 刘景煜哭笑不得,上前坐在燕霁雪旁边,“好了好了,没必要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生气。” 﨔 第119章 装神弄鬼 西陵留月被太后罚关禁闭,但没两天,她就病倒了。 说是梦魇了,见到冷宫里的鬼了。 “她又想搞什么花样?”燕霁雪慵懒地坐在院子里,正在吃内务府送来的冰葡萄。 酸酸甜甜的葡萄一入口腔,夏日毒辣的暑气就散了大半。 碧桃靠近两步,压低声音说:“听说自从月嫔回到自己宫里之后,整日惶惶不安,一直说有个女鬼在半空中看她,晚上还掐她脖子,传的神乎其神的,皇上让法师过去看了,说明天中午,玄清大师会去讲经,镇压邪祟。” 燕霁雪挑眉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样子她是虚的很呀。” 碧桃欲言又止,“那我们明天要去吗?” 燕霁雪摆了摆手,“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我们就安安心心待在永安宫就好了。” 可事与愿违,第二天,刘景煜亲自过来,将她带了过去,说是法师会给每个人祈福。 燕霁雪才不相信什么大师,靠神靠仙不如靠己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她就远远坐着,喝着茶,看着这出闹剧。 那位大师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仙风道骨,他还带了四个弟子,此刻大师正在盘腿打坐,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那四个弟子手里各捏着一段红绳,将西陵留月缠着,围着她转圈圈,时不时用拂尘拂一下,也不知道能起什么运动。 一开始,西陵留月还格外惶恐不安的,一张脸惨白可怕,各种大喊大叫,各种发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安静下来,双目紧闭,似乎正用尽全力想将那股邪祟避开。 然而就在这时,她猛然睁开血红的眼睛,站了起来,竟然直接向着燕霁雪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几个道长竟然没能把她拦住。 她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燕霁雪,你还我命来,皇上不过是将我打入冷宫,却并未取我性命,你竟然私自杀了我,我今天就要借着这个女人向你复仇!” 一帮人都吓坏了,特别是荣太后。 “还不把她拦住!”刘景煜冷然低吼。 唯独燕霁雪无动于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正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真是好笑。 这女人还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想出这种离谱主意来。 “不用。”燕霁雪看了眼冲上去的雁鸣侍卫,淡淡道:“她奈何不了本宫。” 毕竟她连蒋月柔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害这个女人了。 雁鸣晃神的功夫,西陵留月已经避开他,冲向燕霁雪,那个样子,当真有种被人附体的恐怖之感。 燕霁雪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茶往西陵留月脸上一泼。 后者停顿了一瞬,大为恼怒,再次冲向她,嘴里还嚷嚷着,为自己报仇。 燕霁雪单手就将她抓住了,“月嫔,你这出戏演的有点拙劣呀。” 西陵留月咬牙切齿,一个劲儿朝着燕霁雪脸上抓,恨不得把她一把掐死,可偏偏,力气有限,根本够不到。 “贵妃娘娘,她刚刚说了什么,她该不会被蒋月柔鬼魂上身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偏偏找上你呀?”刘婉心躲在太后身后,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配合几个道长,将西陵留月绑了起来。 为避免她继续胡言乱语,玄清道长直接让人将她嘴封住。 “此乃怨灵上身。”玄清道长声音沧桑,让人惊恐,“需得超度。” “道长这话不对。”燕霁雪直接走了过去,“并没有怨灵,这只是她伪装出来陷害本宫的把戏,虽然本宫不知道她为什么使得出这么幼稚的把戏,但是道长你,为什么跟她合伙?” 玄清面不改色,“贵妃娘娘,老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燕霁雪嗤笑,“为钱,还是为势,玄清道长自己心里清楚。” 她看了一眼已经还在各种挣扎的西陵留月,径直走了过去,“要想验证她的谎言,其实很简单……” “如何验证?”刘景煜似笑非笑。 “只需要将她单独关押起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自行恢复正常。”燕霁雪抬起西陵留月的下巴,静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而后浅浅一笑。 “你这不是害人嘛。”刘婉心瞪了燕霁雪一眼,“说不定蒋月柔就是来找你报仇的,你不要转移话题。” “找我报仇,直接来就行了,月嫔不是声称看到她了么,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本宫,简直可笑。”燕霁雪说完,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娘娘,您今天好霸气。”碧桃小跑着跟了上去,压低声音笑着说。 燕霁雪两手一摊,“因为太没意思了,西陵留月那点小把戏,指望着能骗过谁,也就刘婉心那个蠢货天真得以为能看本宫好戏。” 这场戏的确没能演下去。 西陵留月被关起来之后就晕倒了,连着好几天没什么动静。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她才幽幽醒了过来,十分惊惧的样子。 刘景煜去看过,安抚了一通,命她暂且就在自己宫里休养,没事不要出去走动。 燕霁雪没把这个小事往自己心里放。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燕啸麒要成亲了,婚期就定在半月之后,刘景煜特意给了恩惠,让礼部来操持。 这可是天大的恩惠。 燕啸麒还特意进宫谢恩。 一时间,这件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宫里自然也各种声音传了出来。 “贵妃娘娘,到时候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我们自从入宫以来,还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喜庆的场合呢。”司徒琳琅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哀求道。 温绿韵也一脸期待,“是啊娘娘,行行好让我们去吧,我们在宫里待的多无聊呢。” 燕霁雪正吃着西瓜,有点无奈,“这个,得问问皇上,还有皇贵妃呀,我哪有那种权限?” 温绿韵急忙道:“谁不知道如今后宫里除了太后,就属娘娘权力最大……” “打住!”燕霁雪急忙起身,“你忘了皇贵妃吗?” 温绿韵愣了一下,“皇贵妃,她不是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据说身子一直不好。” 﨔 第120章 新娘失踪 燕霁雪眉头微蹙,心想许娴贞绝对不会是那种会因为身子不好就不出去走动的人。 她怕是有别的原因。 越是这种时候,才越要沉得住气。 “你们两个记好了,皇贵妃有没有出来,她也依旧是皇贵妃,你们去请示她,总没错的。”燕霁雪沉声说道。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但没关系,她们两个就愿意听燕霁雪的。 两人真的去了许娴贞那里,虽然没见到人,但大宫女出来告诉她们,只需要获得太后跟皇上允准即可。 五月初四,正好端午节的时候,燕啸麒就要成亲了。 这天天气极好,天光乍晴,水洗一般,红红的日头挂在天上,比将军府门口的大灯笼还红。 将军府人太多了,几个门都水泄不通,燕霁雪来的时候,新娘子已经迎回来了,可没想到还是进不去,非得小林子大声喊一句“贵妃娘娘驾到”,众人才赶紧行礼避让。 燕霁雪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为保证这两个人的安全,燕霁雪特意向刘景煜借了锦衣卫一路随行。 此时此刻,将军府几乎已经不是燕霁雪从前认识的那个将军府里,到处人山人海,几乎无处下脚,庄姨娘只好安排人将燕霁雪等人接到了她原本住的院子,还让家丁在外面守着。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第一次来将军府,被这个盛大的场面惊到了,两人惊魂未定的坐在燕霁雪出嫁之前的院子里吃茶,对这里的一切都格外好奇。 司徒琳琅说:“幸好咱们两个平常巴结贵妃娘娘巴结得紧,不然的话,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还能出来参加婚宴。” 温绿韵深以为然,“没错没错,咱们姐妹二人日后更要好好巴结贵妃娘娘。” 燕霁雪就在旁边坐着,这两个人未免太胆大了。 “好了好了,跟我去大哥院子里,陪嫂嫂坐一坐,说说话。”燕霁雪起身说道。 姑娘出嫁,来到夫家,头一天总会紧张羞涩,体贴的夫家人总会安排自家的姐妹或者婶子前去陪同。 她们三人去的时候,燕灵儿跟庄姨娘已经到了,也就她们娘两个。 但两人却在门口张望,没有进去。 “怎么了?”燕霁雪低声问,还以为里面出了问题。 庄姨娘今天也穿的很是喜庆,这匹蓝缎子可是年初燕之鸿让人从北疆捎回来的,叮嘱她一定要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不能比京城里其他贵妇人差。 “姐姐,两位娘娘来了,嫂嫂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却让春樱来告诉我们,她身体不适,要休息片刻。”燕灵儿开口说道。 燕霁雪却觉得不对劲。 她明明记得陈凌霜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会出现婚礼上突发意外的情况,而且就算身子不适,也应该让庄姨娘等人进去,帮她找个大夫呀,怎么躲着不见? 门口守着的是陈凌霜的奶娘,周妈妈,还有周妈妈的女儿,丫头春秀。 这两个人都是从前伺候陈凌霜的,据调查,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见燕霁雪她们三人来了,周妈妈上前回话,也是很有分寸,就说陈凌霜身体不怎么舒服,需要稍微休憩片刻。 “嫂嫂若真身体不适,何不告诉我们?”燕霁雪声音抬高了些,足够里面的人听见。 陈凌霜还是没有动静。 燕霁雪便觉得很不对劲,使了个眼色,让松月过去。 周妈妈却福了福身,试图将松月拦住,松月直接一个凌厉的眼神儿过去,周妈妈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松月上前开了门,却发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里面的人,不是陈凌霜。 是穿了陈凌霜衣服的一个丫头,并且被定住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边上,一脸恐惧。 “什么,怎么会这样?”周妈妈跟春秀两个人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贵妃娘娘,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天爷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端端的,新娘子竟然能被狸猫换太子!”庄姨娘已经吓得浑身慌张,脸色苍白的看着燕霁雪,“雪儿,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燕霁雪脑子里极速运转。 这件事太蹊跷,太蹊跷了。 一旦陈凌霜出了事,不管是死是活,这对陈家还有将军府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太可怕了。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陈凌霜,并且是在确保她安全的情况下。 燕霁雪咬了咬牙,吩咐道:“松月,你立刻让雁鸣侍卫封锁所有的出入口,特别是后院,而后带着我们自己的人在府里柔弱,一分一毫的地方都不能遗漏,她肯定还在府里,绝对出不去。” 松月领命走了。 燕霁雪看向眼前这两个瑟瑟发抖的母女。 周妈妈如遭雷劈,一下子跪在地上,“贵妃娘娘饶命,是奴婢失察了,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小姐说她身体不适,让我们几个在门口守着,她说她恢复好了,会唤我们进去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燕霁雪叫来秋水,命她审问这母女二人,而后跟秋云还有匆匆赶来的燕啸虎进了这个喜房。 燕啸虎是被碧桃叫来的,喝酒喝到一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窗户被人打开过,而且还有脚印子,那人定然是将大嫂打晕了,从窗户挪出去的。”燕啸虎说道。 燕霁雪不置可否,盯着窗户下的牡丹花田看了又看。 她在想,带走陈凌霜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人太胆大包天了。 燕霁雪甚至不敢细想,如果对方手段恶毒一点,导致陈凌霜被人凌辱,失去清白…… 这个可怕的猜想让燕霁雪浑身一震。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松月在后院柴房里,找到了被人打晕,衣衫已经不能蔽体的陈凌霜。 不幸中的万幸,是松月及时赶到,打晕了这个歹徒。 是个马夫,浑身脏污不堪,散发着恶臭。 他那黝黑的皮肤跟陈凌霜露出来的洁白无瑕的手背形成惨烈对比。 﨔 第121章 本来面目 燕霁雪气得牙痒痒,命松月将这个恶人先带下去,秘密收押,然后将陈凌霜带了回去,给她换好喜服,放在床上让她休整。 这会儿,她还是昏迷不醒比较合适。 前院热闹非凡,后院却清冷一片。 秋水那边也有了一点眉目,她对周妈妈用了点刑,后者便招架不住,“饶命啊,贵妃娘娘饶命啊,此事跟我们娘俩真的没有关系,当时是有一个人从窗户进来,我们娘俩拼死反抗,却被喂了毒,他警告我们,要是敢说出去,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燕霁雪质问。 周妈妈嚎啕大哭,“是个男的,身形矫健,个头比贵妃娘娘高出许多,穿着家丁服饰,但是脸上蒙了黑布,根本看不清楚……” 春秀也说了同样的话。 燕霁雪低下头想了想,忽然道:“坏了!” 她立刻叫来燕啸虎,让他将在前院喝酒的燕啸麒找回来。 与此同时,前院。 燕啸麒已经被众人灌得晕晕乎乎,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 他的侍卫何少康将他扶住,低声道:“将军,您可以装醉倒下,咱们就能离开了。” 何少康跟了燕啸麒好几年,两人一起上过战场,感情甚笃。 燕啸麒也很信任他,便在喝了不知道谁递过来的最后一杯酒之后,闭上了眼睛,就往何少康怀里倒。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味道不对,他想都没想,脑袋一偏,便将那酒吐到了袖子上,没有任何人发现。 何少康借机扶着燕啸麒离开前院,却道:“将军,咱们从荷香苑后面绕过去,省得被那帮人围追堵截。” 燕啸麒没有吱声,他刚刚虽然吐了那口酒,却还是感觉浑身乏力,后背一阵阵发冷,他预感不妙,正在调动内息对抗这股诡异的气息。 何少康却勾了勾唇角,将他扶着,往后院走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柴房处。 何少康却没有听到该听到的声音,正奇怪的时候,燕啸麒喉咙里发出一阵闷响,又吐出来一口酒。 燕啸麒这会儿能好受些了,那股力量被他排解了出去。 却发现自己被何少康带到了后院。 真是奇怪。 “将军,我刚刚似乎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何少康低声说道。 他在想,这会儿杜老三怕是已经得手了,杜老三是个邋遢的胖马夫,几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要是燕啸麒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娇娘此刻就在杜老三身子底下婉转承欢,不知道得多生气。 “什么声音?”燕啸麒问。 他还以为自己酒没醒,没听见。 何少康低下头,“像是,像是些腌臜声音……” 燕啸麒眉头一皱。 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儿。 这个何少康今天有点奇怪啊,又是借机把他带到后院来,又是做出这种奇怪的提醒,他是有什么目的? “不妨事,先回去吧。”燕啸麒道。 何少康却冷冷一笑,刹那间变了一副面孔:“将军,不必回去了,你的夫人,就在这里……” 说完,上前将柴房的门拉开。 里面却只有死猪一样的杜老三。 何少康一下子懵了,不可置信的走了进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没看到陈凌霜的身影。 他顿时恼羞成怒,露出了本来面目,狠狠抽了一把杜老三的脸,“废物!” 杜老三瞬间被吓醒了,茫然得看着面前人,下一刻便慌里慌张的跪了下去,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人呢?”何少康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杜老三。 后者吓尿了直接,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少康,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燕啸麒自然也已经明白过来,他的这个心腹,叛变了。 刚刚那杯唯独不对的酒,八成就是他递过来的。 燕啸麒目光如炬,透着要吃人的寒芒。 何少康却冷然开口:“我在做什么,将军不是看见了吗,只可惜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被我从房里偷了出来,扔在了这儿,早已经成了杜老三的女人,只不过这会儿不知道被谁带走了,亦或者,羞愤欲死,找了个地方自尽了……” “混账!”燕啸麒猛然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两腿坐麻了,又倒了回去。 他快气疯了,他对何少康明明不差! “为什么?”他冷冷盯着面前这个人,一字一句的问:“我对你不薄。” 何少康哈哈一笑,整个人身上透着癫狂,“你对我不差,可你眼睁睁看着留月公主嫁给了皇上,她明明不愿意的,她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却被关进了皇宫那座囚笼。 她当初是那么痛苦的恳求你,希望你能行行好,救她一命,可你的心真硬,你根本不在乎她,你获得了她的心,却又残忍抛弃,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根本不配娶妻生子!” 燕啸麒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恢复,可他的心却一阵抽痛。 他意识到,何少康之所以敢当他的面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何少康笃定刚刚那杯酒已经让他丧失了战斗力,成了瓮中之鳖,砧板之肉。 他曾经竟然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燕啸麒后悔至极。 但最痛心的,还是陈凌霜。 她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对,她唯一做错的,就是不应该跟他在一起,他是个倒霉鬼。 “陈凌霜是无辜的。”燕啸麒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头杀意,“你告诉我你其他同伙,我留你一个全尸。” 何少康再一次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燕啸麒,燕小将军,的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那个威风赫赫以一当百的战神吧,你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里寒了蛮族的剧毒,根本无药可医。 你死定了,你是不是已经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内力也在慢慢瓦解,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的代价,这是你应得……啊……”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踹飞。 燕啸虎气得脸色铁青,“混账东西,竟敢对我大哥下手,小爷现在就杀了你!” “四弟,你大嫂呢?”燕啸麒急忙问。 﨔 第122章 尘埃落定 燕啸虎沉默片刻,“她在新房。” 燕啸麒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甚至不敢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想,如果陈凌霜活着,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他这辈子一定会倾尽一切对她好,绝不纳妾。 非得这样,才能赎万分之一的罪过。 如果她死了,他一定会抓住所有的凶手,为她报仇,而后远赴边疆,一生戎马,绝不再续娶。 “把他先抓起来,我去看看……”燕啸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每一个脚印都相当沉重。 今天之前,他是全城最幸福的一个人,可偏偏老天爷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让他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变成最大的笑话。 燕啸麒心里宛如打翻了黄连水,苦涩至极。 燕啸虎也很担心,扶着自家大哥,生怕他跌倒,令人笑话。 终于到了。 燕啸麒远远看着,却不敢进去。 直到碧桃从里面出来,喊了一声:“大少爷来了,快来,大少夫人醒了。” 醒了? 谁? 大少夫人? 燕啸麒顿时浑身一震,推开燕啸虎,飞冲进院子,直奔卧房。 燕霁雪也在,庄姨娘跟燕灵儿都在。 陈凌霜的确醒了。 她也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痛苦得哭了起来,浑身颤抖。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嫂嫂,你没有失贞,当时松月去的很及时,替你打晕了那个登徒子,你是清白的,所以不用担心。” 她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也永远会瞒着燕啸麒。 毕竟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松月刚刚回来禀报,说她给那个马夫灌了哑药,最迟半个时辰,那个人就会有口难言。 毕竟她们已经知道了真凶是谁,那个马夫的口供可以忽略不计。 等今天过去,那马夫也会秘密死在某个角落,永远不会有人提起, 陈凌霜一脸质疑,泪眼婆娑的看着燕霁雪,“贵妃娘娘,您说的是真的吗?” 燕霁雪点了点头,“当然,大嫂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二妹我么?” 陈凌霜总算安静下来。 她在想,燕霁雪就算对她再怎么好,那也是燕啸麒的妹妹,如果她真的失去了贞洁,这对将军府来说都是天大的丑事,身为贵妃的燕霁雪必定会被连累,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被秘密处死。 既然燕霁雪都这么说了,那她想必真的没事。 那就放心了。 “凌霜!”这时,燕啸麒猛然冲了进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陈凌霜也是脸色一震,刚刚撤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一把扑进燕啸麒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你没事!”燕啸麒也顾不得别人在场,狠狠抱住陈凌霜,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时此刻竟然也落了泪。 是庆幸的泪,是幸福而又痛苦的泪。 “妾身没事,二妹说妾身没事……”陈凌霜哽咽着解释,“二妹来的及时,我没有……夫君莫要嫌弃妾身……” “胡说什么?”燕啸麒心都痛死了,看着眼前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子,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他帮陈凌霜拭去泪水,一字一句道:“你没事就好,幸好你没事……” 除了这句话,好像不会说别的了。 燕霁雪咳嗽一声,提醒似的。 燕啸麒急忙道:“凌霜,为夫已经抓到了那贼人,日后为夫必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他说这些话,总是有些愧疚,毕竟之前他也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不妨事,有夫君在,霜儿不怕。”陈凌霜抹了一把眼泪,看起来都要碎了。 等燕啸麒终于安抚好她,燕霁雪才将他叫了出来。 “是我身边的侍卫,何少康,他爱慕西陵留月,因此欲设局使霜儿身败名裂,还想对我下毒,但是被我发现,我已经将他抓了起来,咳咳……”燕啸麒话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竟然带了血。 燕霁雪吓了一跳,“大哥?” 燕啸麒摆了摆手,“莫慌莫慌,不妨事,大哥之前在北疆,不知道多少次遭人毒手,早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何况那杯毒酒我并没有喝完,随后又用内力抵御,不会有事的,赶明大哥便让人来看看,总归不会有事。” 燕霁雪这才放了心,便想将陈子行借过来给他看看。 忙碌而又凌乱的一天终于结束。 杜老三被秘密处死,何少康也成了燕啸麒的刀下亡魂。 燕霁雪本来还想,留着何少康一命,万一还能牵扯出西陵留月,可燕啸麒不听,他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 并且还对燕霁雪说了这么一句话,“雪儿,我对月嫔有愧,若是她冒犯了你,你可否礼让三分?” 听了这话,燕霁雪只觉得浑身恶寒。 她觉得燕啸麒格外不理智。 西陵留月既然已经进了宫,那就是皇上的女人,他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也该尽早斩断,而不是像这样,当断不断。 这就是祸根! 燕霁雪道:“大哥只需要记住,我们一家亏欠大嫂太多,你日后必定要好好待她,千万……” “放心,我知道。”燕啸麒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燕霁雪回宫的路上,也敲打了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二人全都装糊涂,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姐姐,我们两个这辈子打定主意抱你大腿了,莫说是不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也绝对把这张嘴糊的严严实实的,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司徒琳琅直接对天发誓,“如果有半个字虚假,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温绿韵也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我也是!” 燕霁雪目前还是相信她们的。 但是身在深宫,对任何人,她都不可能不留心眼儿。 回去之后,燕霁雪第一件事就是想请陈子行去帮燕啸麒看看身体。 可让她意外的是,西陵留月病倒了,刘景煜将陈子行派了过去,给她诊治。 “昨晚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就发起高烧。”刘景煜眉头紧锁,无奈看向燕霁雪:“让其他御医前去可好?” 﨔 第123章 温绿韵出事 燕霁雪自然没有异议,便听刘景煜的话,让太医院的孙赫成大夫去了将军府。 随后,燕霁雪就要告退。 刘景煜却道:“此番燕小将军成婚,可否顺利?” “还算顺利。”燕霁雪笑。 刘景煜见她没有过问西陵留月的意思,有些不解,“你既已看到月嫔重病在身,为何一句不问?” 燕霁雪愣了一下,只好道:“皇上,月嫔妹妹如今如何了?” 刘景煜瞪了她一眼,“罢了,你这个性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圆滑起来,不喜欢的人,是一点儿也懒得装模作样。” 真不知道是夸奖他还是贬损。 “皇上喜欢就好,臣妾喜不喜欢,貌似并没有什么不同。”燕霁雪两手一摊,目光凉凉的扫了一眼病床上面色惨白的女子。 西陵留月此刻正昏迷不醒,但像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一直眉头紧蹙,嘴里还时不时说着胡话。 刘景煜叹了口气,“你呀,别人不懂朕,你还不懂?” 燕霁雪沉默片刻,行了礼,出去了。 她当然是懂的。 刘景煜是皇帝,皇帝是博爱的,他的爱注定了不能只给一个人。 妃嫔的家世背景所代表的政治风向也是他必须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她燕霁雪之所以会入宫以来就顺风顺水,一方面是因为她足够智慧,足够狠辣果断。 另一方面,其实也跟强大的将军府以及刘景煜的特别关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也不是刘婉心那种满心满眼只有所谓的爱的小姑娘,除了君王给予的男女爱,她还有朋友的友爱,身边人忠诚的爱,更有自爱。 自爱才是她钢铁一般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可几天之后,宫里就流出来些许流言蜚语。 因为宫里其他人都去探望了西陵留月,就连一直称病不出的皇贵妃许娴贞也让人带了礼物前去,唯独燕霁雪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永安宫,根本没有踏出门去的意思。 “娘娘,咱们要不还是意思意思,听说月嫔已经醒了,今早太后娘娘还派了安嬷嬷前去探望。”碧桃笑着说。 燕霁雪正坐在紫藤花架下吃水蜜桃,软乎乎的桃子汁液酸甜,吃一个还想再来一个。 “那咱们就带几个桃子去罢了,跟那种人,犯不着带太贵重的东西。”她慵懒开口。 碧桃就让人准备了一个果篮,挑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桃子,还有两串葡萄,一些荔枝。 为避免别人说永安宫小气,碧桃又跟燕霁雪商量,拿了一个几十年方生长好的赤芝,排面足够了。 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去的时候,西陵留月正好下了床,被宫女扶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的状态要比之前好了点,最起码看起来没有那种强烈的苍白感,身上多了活人气息。 看到燕霁雪,西陵留月愣了一下,才装模作样地让人将她请进宫里。 燕霁雪也就喝了两口茶水,便打算离开,毕竟做做样子而已,她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但没想到,西陵留月却将她叫住,直截了当来了一句:“你大哥,真的成婚了?”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燕霁雪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水,“是啊,不仅成婚了,而且婚礼极尽热闹,流水席便摆了三天三夜,只可惜月嫔错过了,不然的话,也能沾沾喜气。” 西陵留月顿时脸色煞白,死盯着燕霁雪,仿佛要从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你骗我……”许久,她才憋出这么一句,像突然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沧桑起来。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本宫有没有骗你,你只需稍稍打听一番便是。” 说完,她便起身出了门。 “慢着!”西陵留月厉声喝道:“那……何少康呢?” 燕霁雪脚步一顿。 这女人果然知道什么。 “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月嫔,本宫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兴风作浪。” 不然的话,这宫里有的是让人疯癫的法子。 反正只是疯了又不是死了,蛮族不会追究的。 到那个时候,蛮族怕是非但不会追究,还会主动再送一个和亲的公主过来。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 可让她惊讶的是,从这天开始,西陵留月的身体又每况愈下,也才三四天左右,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天,碧桃带回来一个消息。 “娘娘,皇上让德胜公公还有玉婵姑姑带人彻查六宫,马上就要到咱们宫里来了。” “竟有这回事。”燕霁雪有些愕然,“可曾听说发生了什么?” 松月上前一步,低声道:“据说,是怀疑有人在宫里施展巫蛊之术。” 燕霁雪顿时眉头紧蹙。 巫蛊之术,可是东序的第一禁书,前朝的某位皇后与太子就为此术所害,到了本朝,对这种邪术的禁令更加严苛。 上一次,蒋月柔在冷宫用了纸扎小人预备对燕霁雪下手,但是被后者及时发现,她也就没有上报,没想到这一次又闹出这种事了。 果然,没过多久,搜查的人就来了永安宫,但是一无所获。 这时,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来请燕霁雪去养心殿。 燕霁雪就知道了,八成有了眉目。 她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养心殿。 所有人都在,连许娴贞也请了出来。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坐在一起,用眼神儿同她打了个招呼。 燕霁雪走过去坐在许娴贞下首,她的位置在那。 今天的主角西陵留月当然也在,她半死不活地坐在榻上,腿上盖着厚厚一条毯子,苍白的小脸虽然经过宫女的巧妙粉饰,但还是看得出来那种大病未愈的憔悴。 刘景煜坐在西陵留月旁边,一张俊脸沉得很明显。 “雁鸣,你来说。”一片沉默中,他开了口。 雁鸣站了出来,直截了当的来了一句:“微臣在温贵人宫里,发现了巫蛊之术所用到的布娃娃,上面写着月嫔娘娘的生辰八字。” 燕霁雪瞬间眉头紧蹙,“这怎么可能?” 温绿韵也愣住了,她正在吃手边的点心呢,还没入口,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石化了。 﨔 第124章 再度污蔑 她震惊地看着雁鸣,“雁鸣侍卫,你说什么?” 雁鸣并没有重申一遍,毕竟他刚刚声音不低,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司徒琳琅也吓坏了,急忙起身替温绿韵说想,但说来说去也是一样的话。 西陵留月哭着说:“皇上,臣妾也不相信是温贵人,臣妾与她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什么偏偏要谋害臣妾?” 刘景煜目光阴晴不定,静静地看着温绿韵,半天不说话。 燕霁雪站了起来,“皇上,绿韵绝对不可能做的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 妃嫔行巫蛊之术,一旦被坐实罪证,轻则将其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重则还会连累全家,诛灭九族。 温绿韵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小丫头,哪里敢做出这种事? “可是,证据就在眼前。”刘景煜叹了口气,看向雁鸣,让他继续说。 雁鸣将温绿韵的大丫头桃叶带了出来,后者已经被严刑拷问过,遍体鳞伤。 她哭着跪了下来,“主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不中用,扛不住重压,只好交代了……” 温绿韵一脸懵,“桃叶,你,你交代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种事,你真是疯了你?” 桃叶却哭得更加厉害,“主子,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做出这种事被打入冷宫啊,娘娘,那巫蛊的小人儿所用的料子是从奴婢的衣服上撕扯下来的,针也是奴婢找的,奴婢……” 说到这儿,一切基本上都已经明了了。 温绿韵瘫坐在绣凳上,眼泪簌簌而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自认为,对这些丫头公公不薄,可到头来,他们反倒是成了她的催命符。 “不是我,不是我……”她喃喃自语,可是皇上跟太后根本不相信。 刘景煜摆了摆手,“先将温贵人囚禁永和宫,再查。” “皇上,温贵人向来胆小,怕是有人教唆她,或者使用了某种手段,让她做出那种可怕的事的。”西陵留月意有所指地说。 刘景煜没有回话。 他让所有妃嫔都回各自宫里,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不允许踏出宫门半步。 燕霁雪也带着两个丫头回了永安宫。 “这是什么情况啊,温贵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碧桃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诬赖好人?” 燕霁雪脸色凝重,低着头不说话。 碧桃看向她,“娘娘,您有什么想法吗?” “有啊。”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用不了多久,温绿韵就会指认是我指使她的。” 碧桃吓得脸色煞白,“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什么时候指使温贵人了?” 燕霁雪笑而不语。 西陵留月既然设下这个局,就一定会引她入局,温绿韵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 果然,也就过去了一晚上,温绿韵就改口了。 她当着刘景煜的面说,是燕霁雪指使她这么做的,因为自从跟了燕霁雪这么久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来,如果这一次再不动手,就会被燕霁雪舍弃。 一个没有人庇护的妃嫔,在宫里就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胡说八道。”刘景煜冷冷一笑,“你以为朕会相信,太后会相信?” 温绿韵哭着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向来胆小怕事,进宫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下去,从来不敢招惹是非。 从前贵妃娘娘待臣妾朕的很好,保护臣妾,如果没有贵妃娘娘,臣妾怕是早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这一次,臣妾原本不想做,可贵妃娘娘说了,只有臣妾来做这件事,别人才不会相信,才能全身而退……” “她为何对月嫔下手?”刘景煜冷声质问。 温绿韵吓得一哆嗦,“因为她不喜欢月嫔,因为自从月嫔入了宫,皇上心里眼里就只有月嫔,再也没有贵妃娘娘了。” “温绿韵,你真要污蔑本宫么?”燕霁雪走了进来,淡淡看了一眼跪在那里哭成泪人的温绿韵,“你想清楚,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温绿韵浑身紧绷,飞快的看了一眼燕霁雪,眼泪决堤,“娘娘,臣妾也是没有法子了,他们说,如果臣妾不说实话,就会诛灭臣妾九族,臣妾可以向娘娘尽忠,可臣妾的家里还有几百号人,臣妾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那本宫是何时让人去做这种事的,你可有证据。”燕霁雪在刘景煜面前坐了下来,施施然的样子,就像是来吃饭的。 刘景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温绿韵哭得哀哀戚戚的,“娘娘吩咐臣妾此事时,是在夜深人静时,是以无人作证。” “那你这就是空口白话污蔑本宫了?”燕霁雪无奈,“绿韵,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我可以救你一命,要是再这么冥顽不灵,帮着恶人,你是生是死,我可能就无法干涉了。” 温绿韵浑身一颤,跪在那儿半天不发一言,许久之后才来了一句:“娘娘,臣妾无用,臣妾这就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突然起身,朝着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她速度太快,所有人恶毒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砰”得一声,鲜血四溅,温绿韵缓缓滑了下来。 “绿韵!”燕霁雪跟司徒琳琅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想将她扶起来,刘景煜却道:“陈子行,去救人。” 燕霁雪也跟了过去,在门口守着。 司徒琳琅哭得不能自已,“娘娘,绿韵不是那种人,她不知道怎么了,该不会被人蛊惑了?” 燕霁雪还算有些欣慰,最起码司徒琳琅一直相信她们。 “燕霁雪!”这时,西陵留月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看到燕霁雪,她瞬间咬牙切齿,“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的演技很拙劣。”燕霁雪冷冷注视着她,目光如炬,“想必你在西陵氏的皇宫里,也学过一点阴损的伎俩,可惜,这是在东序国,你的那点阴谋诡计都不需要本宫如何费心费力,就会被揭穿。” 﨔 第125章 你女儿还能活吗 此时此刻,燕霁雪心里不是一般的窝火。 燕啸麒还跟她说,让她对这个女人容忍三分,这不容忍的时候,对方都要骑到她头上来,害死她的姐妹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西陵留月委屈巴巴的看向刘景煜,“皇上,贵妃娘娘怎能这般对待臣妾,臣妾什么都没做,她……” “够了!”燕霁雪冷冷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刘景煜,“皇上,臣妾要去调查,臣妾要自证清白。” “准。”刘景煜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西陵留月一脸愕然,“皇上,她明明是最大的嫌疑犯,您为什么允许她去查探?” 刘景煜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娘娘,臣妾也去。”司徒琳琅小跑着跟着燕霁雪出了养心殿。 “你,你不怕被吓到?我看稍微有点动静就能把你吓哭。” 司徒琳琅抹掉眼泪,学着燕霁雪的样子,十分强硬地说:“臣妾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姐妹都被人害了,臣妾要是再坐视不理,下一次就是臣妾被冤枉了。” 还算有点自先见之明。 燕霁雪就问她:“为什么昨天绿韵还没牵扯到我身上,到了今天却突然改了口?” 司徒琳琅略微思索片刻,挠挠头道:“想必是因为晚上被人审讯过,或者见了什么人,那人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迫不得已改了口。” 燕霁雪点了点头,“很不错,我也打算从这方面入手。” 雁鸣来告诉燕霁雪,昨天晚上,温绿韵见的人只有内务府负责审问妃嫔的嬷嬷,几人都很知道轻重,不敢对温绿韵下手,只用针在她身上扎了扎。 司徒琳琅一脸愤恨,忍不住大喊:“都用针扎了,还叫知道轻重,我看她们都该死!” 燕霁雪让她稍安勿躁,两人一起去见了内务府那几个嬷嬷。 这几个人相比于其他人,的确看着很是雄壮,就连说话也中气十足。 为首的嬷嬷梳着一个大拉翅,低眉顺眼地回着话,态度还算诚恳。 燕霁雪在问她们话的时候,让人去她们的房间进行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她现在严重怀疑,温绿韵才是被蛊惑了的那个人。 问题就出在这几个人身上。 可是,碧桃跟松月两个人亲自去了几个嬷嬷房间查看,连被子的棉絮都掏出来看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为首的韩嬷嬷说:“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要问话尽管问,为何要派人去搜查我们几个贱.奴的房间?” 燕霁雪冷笑,“怎么,不可以?” 韩嬷嬷脸色一僵,“不妨事,不妨事,贵妃娘娘要搜便搜。” 燕霁雪注意力却不在这个韩嬷嬷身上。 韩嬷嬷身后有个祥嬷嬷,一直低着头默默不语,也只有在点名问到她的时候她才会开口。 她从进门到现在,两只手都缩在一起,不曾被别人看到过,显得很是乖巧。 燕霁雪目光锁定她的手,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上前,要掰开祥嬷嬷的手看一看她的指甲里有没有藏着某种东西,能让人心智大变的那种。 毕竟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可是,松月再一次失败了,祥嬷嬷没留指甲,手指头光秃秃的,指甲惨白,像是遭到了虐待。 这时,燕霁雪注意到祥嬷嬷头上插着一个不起眼的簪子,是简单的栀子花银簪,跟普通的簪子比起来稍微有一点点大,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别。 可燕霁雪却觉得这簪子眼熟,她当初在北疆的时候,在几个城池交界处的集市上见过这种,可以藏东西的,需要工匠有极其娴熟的手艺才能制作出来。 “娘娘,请问有什么不对?”祥嬷嬷毕恭毕敬地问。 燕霁雪亲自上前,要将她的簪子摘下来,这奴婢竟然下意识抓住燕霁雪的手。 可惜她反应迟钝,簪子已经到燕霁雪手里了。 这簪子的柄比寻常簪子长,也粗一些,燕霁雪观察了半天,才终于找到机关,轻轻一按,里面竟然弹出来一根细细的针。 要不是燕霁雪躲得快,这针就要刺伤她了。 松月一个箭步上前,将祥嬷嬷按在地上。 碧桃要去捡起那针,却被燕霁雪提醒,“不要用手拿,怕是有毒。” 燕霁雪叫来陈子行,刘景煜竟然也跟了过来。 陈子行检查了那针,见多识广的他立刻查出来,针上的确涂抹了一种特产于北疆的毒,那种毒能够令人心神迷乱,严重者还会为人唆使,做出本来不愿做的事。 破案了! 所以,是这个祥嬷嬷昨天趁机靠近温绿韵,用毒针刺她,令她心神恍惚,再用言语给她洗脑,让她相信所有的事就是燕霁雪让她做的。 “当心!”刘景煜忽然低喊一声,被提醒到的松月急忙抓住祥嬷嬷的手。 后者正准备反抗,见状立刻想要咬舌自尽,但被松月直接卸了下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是受谁指使?”燕霁雪蹙眉,“她不是已经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无父无母,无儿无女,身世背景简单,有谁会跟她牵扯上?” 她甚至在想,应该不会是西陵留月吧,这女人才进宫多久,怎么可能把宫里所有人摸得一清二楚,而且她有什么能耐可以驱使祥嬷嬷? “雪儿,你在想什么?”刘景煜低声询问。 燕霁雪猛然抬头,“皇上,臣妾想到了一个人。” 在深宫多年,了解宫里绝大多数,并且有能力能够驱使祥嬷嬷。 只有一个。 刘景煜也不禁蹙眉。 “得要证据。”他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点了点头,让松月去审问祥嬷嬷了。 松月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祥嬷嬷依旧一言不发。 事情陷入僵局。 第二天,雁鸣才终于带回来一条有用的信息。 祥嬷嬷有个养女,名叫云儿,云儿生了重病,每个月端靠着养母赚的月例才能活命。 这件事几乎谁也不知道,祥嬷嬷瞒得很深很深。 而半个月之前,云儿的病症越来越重,眼看着就不行了。 祥嬷嬷却突然给了大夫一大笔银票,硬生生将女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不老实交代,阎王爷也救不了你,而且,如果你死了,你女儿还能活吗?” 﨔 第126章 刘婉心有孕 祥嬷嬷终于破防了。 也坦白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燕霁雪心里一阵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感觉。 许娴贞。 她这个人虽然一直闭关,可还是不愿意放过燕霁雪啊。 刘景煜将她宣了过来。 许娴贞衣着华丽,脸上丝毫看不出来病容,就算是面对脸色黑沉的刘景煜,也不见多么慌张。 反而是看向燕霁雪的时候,这女人高傲的脸孔上浮现出讥讽之色。 “你为何这么做,她从未得罪过你。”刘景煜问, 燕霁雪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这还用问么。 为了权利,为了势力,为了宠爱,为了家族荣誉与后半辈子的安生。 不然还能是什么。 “皇上,您怎么好意思问臣妾这个问题?”许娴贞笑了出来,一脸讥诮,“臣子报国,妃嫔争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还挺直接。 刘景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可你已经是皇贵妃了。” 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许娴贞,听到这话的瞬间就炸了。 她直勾勾盯着刘景煜,咬着牙道: “皇贵妃又怎样,谁稀罕这个皇贵妃,臣妾宁愿做皇上的贵妃,最起码这个贵妃位是皇上真心封臣妾的,这是对臣妾的看重与爱护,臣妾满心欢喜。 可是皇贵妃?呵!要不是为了抬举燕霁雪,您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抬臣妾的位份,臣妾宁愿不要她燕霁雪的恩宠!” 四目相对,刘景煜狭长的眸子蹙了起来,眼底透出寒光。 许娴贞这才终于慌了,趔趄着瘫在地上,可她的背仍旧是僵直的。 她的眼底涌出泪水。 刘景煜沉默片刻,“既然你这么看不上皇贵妃之位,那就罢了。” 随后,内务府拟旨,褫夺许娴贞皇贵妃封号,降位为嫔,两个月的镜禁。 而后,燕霁雪就成了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 刘景煜原本要晋她为皇贵妃,但被她拒绝了。 她想的是,反正都已经是阖宫第一位了,又何必再进一步。 而且她也不是太想掌管宫廷,毕竟她没有经验,生怕担不起那个责任。 “镜禁啊,那可是很折磨人的一道处罚了,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司徒琳琅坐在温绿韵床边,喃喃自语。 燕霁雪也在,她们二人今天一道过来探望温绿韵。 温绿韵已经被陈子行看过,解了毒,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但还是精神萎靡无法起身。 “两个月不能照镜子,这对一个美女来说,可不就是相当惨烈的惩罚。”燕霁雪叹了口气,“可是没办法,谁让她犯了错。” 司徒琳琅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她看着与世无争的,还在自己宫里待了好几个月,可没想到一出手就是这么狠辣,要不是皇上准许姐姐查探实情,怕是姐姐早已经被连累了。” 燕霁雪莞尔一笑,“没事,都过去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以后姐妹同心,没什么事过不去。” 只不过…… 燕霁雪总觉得,这次的事跟西陵留月也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她,怎么会查到温绿韵,怎么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但现在,燕霁雪懒得再跟她去掰扯了,就算她承认又能怎么样,她也不会死。 这个时候,刘婉心突然传出来怀孕了。 整个宫里都炸了。 燕霁雪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当时一帮妃嫔都在太后宫里请安,刘婉心突然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太医前来把了脉,才发现她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半月。 刘婉心喜极而泣,太后也相当开心,两人急忙将刘景煜叫了过来。 可刘景煜却开心不起来。 他跟刘婉心,当时的确是个意外。 那天晚上,他在太后宫里用膳,刘婉心也在旁边侍奉,太后各种劝说,刘婉心也哭诉良久。 刘景煜不厌其烦,想着大不了给她赐药,保证不会有孕就是。 可没想到,竟然再次发生了这种事。 刘景煜却不动声色,故作欣喜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随后就紧急来了永安宫。 “皇上的身体,如今还是无法……”燕霁雪小心翼翼的问。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说不定可以了,她想。 刘景煜脸色很不好看,“朕不敢赌。” 燕霁雪屏住呼吸,生怕他又说出让她去打胎的话来。 “可是,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还是朕亲手了结的,如若再开杀戒,老天会不会惩罚朕?”他声音幽幽,透着强烈的无奈。 看着他这个样子,燕霁雪也有些不忍。 “要不然这样。”她想了想,道:“就等淑妃生下来看一看,万一没有什么问题呢?” “可如果有问题?” “到时候我们多准备一个女婴,如果淑妃生的孩子有问题,就立刻调换为那个女婴,横竖是个女孩子,不牵扯皇位继承问题,咱们开开心心将她养大,到时候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送她出嫁,也不算糟蹋了这份父女情谊。” 刘景煜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至于那个孩子,只要他不离开这个世界,咱们就一直养着,生了病就给他看病,总之不会叫他受委屈,让他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燕霁雪继续补充了两句。 刘景煜抬眸看向她,眼底多了几分欣慰。 而后,他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雪儿,你真是朕的解语花。” 燕霁雪抿唇一笑,“那皇上是答应了?皇上登基已经三年多,前朝怕是已经有不少臣子催生,正好借这个机会,赌一赌那帮臣子的嘴。”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就依雪儿的来办。” 可没想到,自从怀了孕,这个刘婉心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在宫里横着走,谁也不放在眼里。 燕霁雪懒得跟她计较什么,整日躲在永安宫不出门,省得被讹上,可刘婉心却不想放过她,带着一堆仆从,浩浩荡荡地来了永安宫。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招待。 “姐姐,真没想到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要从妹妹我肚子里出来了,妹妹可真是高兴,连着好几天晚上睡不踏实呢,生怕肚子里的孩子被别人暗害了。”刘婉心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叫一个愉悦。 﨔 第127章 投湖 燕霁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用茶杯盖子撇了撇茶水表面的浮沫,淡淡道: “那你可得当心点,最好就在太后她老人家宫里将养着,有佛法庇佑,总归比你到处乱跑要好的多。” 刘婉心表情一僵,没有从燕霁雪眼里看到羡慕嫉妒恨,所以她不高兴了。 “姐姐,你这话说的,好像宫里有什么腌臜东西似的,妹妹好生害怕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有些滑稽。 燕霁雪依旧漫不经心,“说不定本宫这儿就有孕妇禁用的什么东西,淑妃还是尽早走吧,不然出点差错,本宫可担待不起。” 刘婉心更加不悦,“燕霁雪,你现在心里肯定特别失落吧,皇上待你那么好,恨不得将皇后之位拱手相送,一个月里,十有五六都是歇在你的永安宫,可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没有怀孕,看样子你就是没有福气。” “是啊,你有福气,你能生,别人都生不了行了吧,以后皇上的孩子都靠你来生,我们其他人都废物。”燕霁雪两手一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很是无语。 刘婉心气的够呛。 突然,她恶心干呕,立刻让人拿来痰盂。 也就一小会儿时间,她已经脸色惨白,吐的不像样子。 燕霁雪急忙让人将陈子行叫了过来。 陈子行一天到晚连轴转,好像都瘦了。 “淑妃娘娘这是孕期不适,需得好好休养,待微臣开了药,娘娘喝下去,孕期反应就会有所缓解。”陈子行道。 刘婉心却冷然开口:“陈太医,劳烦你看看,这永安宫里是否有什么东西克着本宫了,本宫在自己宫里好好的,怎么一到了这里……呕……” 燕霁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蠢东西,除了找茬儿兼丢人现眼,还会什么。 陈子行有些尴尬,看向燕霁雪,后者摆了摆手,“查吧,随便查,查完麻烦把她请出去,我们永安宫水太浅,容不下这尊大佛。” “你,燕霁雪,你这混账!”刘婉心气的够呛。 她的孕期反应实在太严重,已经惊动太后。 太后让人给她把脉开方,结果跟陈子行说的一模一样,就是让她好好休养,有事没事别出去走动。 刘婉心相当委屈,“太后,都怪贵妃,是她气得臣妾身子不适的,您可要为臣妾做主。” 太后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燕霁雪那边也挺安生,除了偶尔去温绿韵那里走动,基本上闭门不出。 太后为了让刘婉心心情愉悦些,特意让人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表演,还请了宫里其他妃嫔。 燕霁雪想起来庄姨娘就挺喜欢听戏,打算跟戏班班主商量一下,让他们出了宫之后去趟将军府。 班主想都没想直接同意。 戏统共唱了小半天,寿康宫热闹得不像样子,可与此同时,另外一件让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许娴贞投了湖。 当时宫里很多宫女太监都来寿康宫外头听戏,许娴贞那里就疏于防范,宫女发现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水里了。 阖宫震动。 燕霁雪也来了玉桂阁,许娴贞被罚之后,就搬来了这里,这里地处偏僻,距离养心殿位置极远,平常几乎没有人来走动。 许娴贞身边的夏嬷嬷用帕子捂着嘴小声哭,心疼得看向自家主子,那叫一个难过。 燕霁雪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的许娴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没想到许娴贞气性这么大,说投湖就投湖,丝毫不把自己这条命放在眼里了。 “究竟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在自己宫里待着,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投湖?”刘景煜质问夏嬷嬷。 后者急忙跪下,“回皇上的话,娘娘最近几日一直忧思过甚,昨天上午淑妃娘娘来了一趟,她走了之后娘娘就病倒了。 昨夜还发了高烧,嘴里一直说着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这样的话,奴婢们尽力宽慰她好久,勉强让她睡了过去,可没想到今天……奴婢被娘娘支走,去后厨煎药,没想到再回来,就发现娘娘……” 刘景煜看向刘婉心。 后者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皇上,臣妾没有做什么,臣妾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八成是嫉妒臣妾怀了身孕,一时气不过。” “跪下!”刘景煜冷喝,吓得刘婉心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脸上颜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她也很是震惊。 自从她怀孕之后,宫里每个人都对她和颜悦色,就算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皇上跟太后更是很重视她,给她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 可没想到,今天,她却被这样训斥。 刘婉心委屈极了,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簌簌而下。 “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她就算犯了过错,那也是朕的许嫔,还轮不到你去落井下石!”刘景煜冷声质问。 刘婉心浑身一哆嗦,瑟瑟发抖,“皇上,皇上,臣妾不过是跟她说,让她好好积蓄力量,日后必定有再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到时候怀上孩子,有的是出来的机会……” “你这蠢货!”刘景煜瞪了她一眼,“立刻把她给朕带走,就在寿康宫待着,以后哪里也不准去。” 刘婉心吓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涌出来,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宫女突然发出一声低呼,“血,血,淑妃娘娘出血了!” 乱成了一锅粥。 陈子行又来了,给刘婉心摸了脉,说是受到惊吓,又滑胎的风险,必须卧床休养。 荣太后亲自赶了过来,将刘婉心带了回去。 而许娴贞还是没有醒过来。 燕霁雪心里很是怅然。 是夜,她独自一人在屋顶上喝酒。 自从做了妃子,她就再也没有像这样自由过了,这里是紫禁城,不是将军府,她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上屋顶看月亮。 碧桃在下面守着,松月怕她一个人孤寂无聊,也上来了,只是在她身后坐着,不敢搭话。 “既然来了,何不过来?”燕霁雪低声问了一句。 松月这才上前来,“娘娘,您不高兴吗?”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流动的黑色云彩,神情恍惚。 “这宫里的纷争,何时才能结束呢?” 﨔 第128章 实话假话都行 松月沉默片刻,道:“风不会停,纷争也不会停,不过娘娘如今已经屹立云端,那些人轻易伤害不到娘娘。” 燕霁雪自嘲一笑,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可那些阴谋诡计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她能应付得了一时,能应付得了一世吗? 她有那么能力吗? 她难道一辈子都要面对这种无休止的争斗? 第二天晚上,许娴贞醒了,燕霁雪没去看,她没有那个义务。 刘景煜却亲自过来,说许娴贞要见她,她想去也行,不想去也可以。 直到这个时候,燕霁雪才终于明白许娴贞在刘景煜心里的地位有多特殊。 尽管她犯了大错,被各种惩罚,可她还是能让堂堂天子亲自来为她请她想见的人。 燕霁雪心里有几分苦涩,但不影响什么。 她早已经学会了自己调解。 她来到了玉桂阁。 许娴贞还不能起身,她就躺在那里,一张脸煞白地看着燕霁雪。 “你不爱皇上?”许久,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燕霁雪正就着茶水吃点心,听到这话突然一愣,到嘴的点心都不香了。 “你这话说的,让我很是惶恐。”燕霁雪嗤笑。 她这个人,别人不跟她用敬语,她也想不起来用。 你啊我啊的,说起来还顺口。 许娴贞让宫女把她扶了起来,勉强靠坐在那里,并且屏退左右。 “你也让我很是震惊,皇上对你那么好,你对他却没有那么深的情意,燕霁雪,你竟然是一个凉薄之人。”她直勾勾盯着燕霁雪,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 “你错了。”燕霁雪淡淡一笑,“我对皇上是有爱的。” 刚刚入宫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刘景煜对她很好,为了她不顾自身性命的时候,她是很爱他的。 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会在他有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去救他,为他献出生命。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失去自己。 她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 “你的眼睛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厌烦,对争斗的厌烦,还有麻木,燕霁雪,你才进宫多久,就麻木了。”许娴贞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燕霁雪一愣,也没料到自己被一个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的人给看透了。 “没有嫉妒,没有怨恨,不好吗?”她自嘲的叹了口气,“我反正不会主动去害别人,我怕遭报应。” 许娴贞又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涌了出来,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许皇贵妃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被伤了心的小女人。 “我难道不怕吗?可是我没有办法,这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多的让我生气!” 她望着燕霁雪,这一瞬间,燕霁雪不是她的仇敌,而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今儿来一个穿红的,明儿就走一个穿绿的,姓张的姓王的,这家的那家的,怎么就有那么多女人,一个个的都围绕在皇上身边,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皇上赏赐的权力吗,管理后宫的权力,没有皇后的情况下,你就是后宫最大的主子。”燕霁雪不解的看着她,“最起码你还有权力,像是别人,既没有爱,也没有地位,更没有尊严,那还不活了?” 她觉得许娴贞有点既要又要还要了,换句话说,就是太贪心。 “你以为我稀罕?”许娴贞冷哼一声,“权力有什么好的,我只想日日陪伴在皇上身边!” 许娴贞跟刘景煜其实是青梅竹马,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年少夫妻,总有浓情蜜意的时候。 当初刘景煜身边还没有别人,对她又那么好,她自然就觉得,刘景煜的心就是她的。 可谁能想到,自从进了后宫,一切都变了。 她也知道刘景煜是没有办法,可偏偏,她心里的烦闷根本无法排解。 白天,她倒是可以装作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可到了晚上,一想到刘景煜今天会在这个妃子身边,明天会在那个妃子身边,她就发疯似的嫉妒。 她对燕霁雪的嫉妒是最深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手。 可惜,她难以成功。 越是难以成功,就越想成功! “你已经疯了。”燕霁雪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要走了,如果今天不是皇上让我过来,我是不会踏足你这里半步的。” “什么?”许娴贞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你是说,是皇上让你过来的?” 燕霁雪在心里嘲讽。 果然,最是痴情女子心。 她要引以为戒。 她必须无数次告诉自己,帝王的心不是她能独享的,能在深宫里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晚上,刘景煜在永安宫过夜。 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着,也都没有说话。 直到刘景煜突然开口,打破这片沉寂,“雪儿,许嫔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燕霁雪愣了愣,脑子里窜出来很多东西,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皇上,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话问的,好傻。 “实话假话都行。”刘景煜道。 燕霁雪没忍住笑了出来。 “皇上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那臣妾就告诉您,许嫔说,她之所以变得面目全非,全因为太爱皇上了,可她明知道不可能独占皇上,却还是忍不住。”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景煜沉默。 他也想到了他跟许娴贞十几岁刚刚成亲的时候。 那个时候,燕霁雪还没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他对许娴贞有爱护,也有欢喜,却没有那种强烈地想要相守一生的决心。 这种感情,是在遇到燕霁雪之后才有的。 “皇上,快睡吧。”燕霁雪打了个哈欠,“明日还要早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说完闭上眼睛。 刘景煜抿了抿唇,转身搂住她,“雪儿,朕不会让你变成她那个样子。” “臣妾先谢过皇上了。”困意袭来,燕霁雪差点说不出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温绿韵的身子大好,又到了夏天,今年的夏天并不算太热,因此刘景煜并没有打算带大家去京溪园避暑。 﨔 第129章 突发意外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燕霁雪舒适自在地坐在紫藤花架吃着西瓜。 宫里的西瓜真的很甜,比将军府的还甜。 燕霁雪现在生活过得这么惬意,主要还是她太清醒了,及时行乐这个道理她已经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就连小姐妹司徒琳琅也说,怕是这个宫里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加通透了。 对了,司徒琳琅这两天好像没有过来玩。 “碧桃儿,咱们去趟司徒贵人那里,这新鲜的冰西瓜,给她带上半个,咱们一起吃。” 燕霁雪吩咐了一声,随后,几个人一起往司徒琳琅宫里走去。 太阳真大啊,宫道上处处热辣难受,燕霁雪只好让大家加快速度,赶在出汗之前到了目的地。 司徒琳琅却不在。 宫人说,她去了温绿韵那里。 燕霁雪无奈,又赶去了温绿韵那边,可没想到这一来一去的路上耽搁了时间,等到了温绿韵那儿的时候,一个噩耗骤然传来。 司徒琳琅殁了。 燕霁雪初听这个消息,跟温绿韵一样震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强烈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前两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也就是那一小会儿功夫。 “贵妃娘娘,我们贵人非要去鲤鱼池喂鱼,当时奴婢去取鱼食了,就她一个人在那,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主子在池子里呼救,奴婢们赶紧让人去救,结果还是晚了,娘娘,主子死的好冤啊……” 司徒琳琅的大宫女沉香哭着跪在地上,一声比一声惨烈。 燕霁雪静静地坐在那儿,仿若石化。 温绿韵已经哭了起来,一开始是小声的哭,压抑着心里的难受,渐渐的,声音压不住了,哭得伤心至极。 “娘娘,娘娘,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喂了个鱼,好端端的,怎么会……”温绿韵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要碎了。 燕霁雪却还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中,难以缓过神来。 她一直都觉得,这宫里最安全的两个人,莫过于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了。 她们两个不争不抢,每日只知道吃吃喝喝,有宠的话,就小心谨慎地伺候皇上,若是没有宠,那就不管不顾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就连刘景煜都说她们两个傻,像是永远长不大。 可今天,此时此刻,司徒琳琅人没了。 温绿韵说的对啊,不过是喂了个鱼,怎么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失足落水? 呵,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推了她。 可是满宫里,有谁跟她有仇,非要跟她过不去? “查,给朕彻查!”刘景煜来了,他看了一眼司徒琳琅,冷声开口。 西陵留月在他身后,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机的女子,吓了一跳,捂住嘴。 燕霁雪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瞬间的讥诮。 “是不是你?”燕霁雪猛然起身,一把抓住西陵留月,“是你让人害了她,还是你亲手推她下水,她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这么对待她,你说!” 燕霁雪几乎要疯了。 这一刻,她才听到了自己心里的愤怒。 “雪儿,你先放开她。”刘景煜有些无奈,上前拉住她,“你哥哥来了,今天他们两个都在养心殿,留月没有机会去动手。” 燕啸麒来了? 燕霁雪脑子里灵光乍现,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飞快的消失。 她再次看向西陵留月,后者瑟缩在刘景煜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自从上次过后,燕霁雪并没有单独见过这个女人,看样子,她并没有收敛。 反而越来越过分。 可惜,哪怕是雁鸣,也没查出来发生了什么,鲤鱼池边上有失足落水的痕迹,这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徒琳琅的家人进了宫,得知妹妹骤然去世,司徒琳璟哭得最为伤心。 燕霁雪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自己的挚友。 当初两人一起进宫,她可是亲口答应了要好好照顾司徒琳琅。 可一朝阴阳相隔,她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娘娘,贵妃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掉,我妹妹最为胆小,在宫里只求自保,根本不敢招惹任何人啊。”司徒琳璟哭成了泪人,眼看着就要碎掉了。 燕霁雪内心仿佛被人狠狠撕扯,巨大的压力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失语了。 刘景煜叫来陈子行,给她把了脉。 陈子行说,她这是骤然遭受重创,形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只能好好养着,等时间冲淡伤害。 燕霁雪在自己宫里躺了好几天。 司徒琳琅的葬礼也没怎么操办,刘景煜给她追封为愉嫔,下了葬。 人从她宫里抬出去的时候,温绿韵做了个惊天举动,她拦住了那些人,让他们先原地等待,而后来了永安宫。 那个时候,燕霁雪还在宫里躺着,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躺了三天,几个婢女吓坏了,碧桃哭着求她吃点东西,实在没办法了,炖了参汤,给燕霁雪吊着命。 温绿韵也来求燕霁雪。 “姐姐,您得去送琳琅最后一程,她生平最喜欢您,也最依赖您,您要是不去,她会难过的,而且,您也一辈子都会不安。”她哭着说。 沉寂了三天的燕霁雪哭了。 眼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来,无声滑落,显得她更加憔悴。 她哪里有脸去送司徒琳琅呢? 都怪她没有保护好琳琅啊。 “姐姐,走吧。”温绿韵使了个眼色给两个丫头,几人合起伙来将燕霁雪扶起身,几乎是架着她往出走。 满天阴暗,燕霁雪目光苍凉地看着灵柩,眼泪再一次决堤。 连着十几天,她都沉浸在这种痛苦中,难以自拔。 她停留在了司徒琳琅离世的那一天,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司徒琳琅那么胆小,喂鱼肯定也是离水边远远的,她怎么可能凑过去,然后失足跌入水里。 就算失足跌入水里,那也应该是在岸边,很浅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爬上来。 一定有人推她。 﨔 第130章 快把她拉开 这天早上,燕霁雪突然从床上起来,两个丫头看到她这个样子,都激动坏了,上前要扶她。 燕霁雪却直接拿了一把匕首,去了西陵留月那里。 “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西陵留月就在院子里坐着喝茶,看到燕霁雪过来,她先是一愣,看到了燕霁雪手里的匕首之后,就急忙使眼色给身边的人,让上前阻拦。 她那几个宫女怎么可能是燕霁雪的对手,后者几下就打发了,而后上前,匕首横在了西陵留月脖子上。 后者吓得脸色发白,咬着牙说:“燕霁雪,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你就算再受宠爱,也只是贵妃,还没到可以随意斩杀妃嫔的时候!” 燕霁雪死盯着这个女人,想要开口说话,可时至今日,她竟还是说不出来。 西陵留月看出来她的意思,急忙道:“不是我推的,我怎么可能推她,这件事跟我真没关系。” 燕霁雪眉头紧蹙,眼底的杀气依旧浓烈。 她不相信。 这件事除了西陵留月,没有人做得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怪你我跟你哥在一起,被她看到了,所以我才灭口,对不对?可是那天,我跟燕啸麒没有单独在一起过,我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放任别人看到我们,这可是杀头的死罪,燕霁雪,拜托你长点脑子好好想想。” “姐姐!”温绿韵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要将燕霁雪拉开。 “温贵人,你快把她拉开,这个疯子竟然想杀了我!”西陵留月也吓得够呛,将温绿韵视作救命稻草。 燕霁雪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厉色,匕首划过西陵留月的肩膀,留下一条血痕。 后者痛得发出尖叫,“太医,快传太医,贵妃要杀了我……” 燕霁雪跟温绿韵都被叫到了太后宫里。 荣太后坐在上首,看着燕霁雪这个样子,一脸无奈,也有几分心疼。 “雪儿,哀家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跟琳琅也是好姐妹,可现在琳琅已经走了,侍卫那边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逾越,可这一次,实在太过分了,西陵留月不是一般妃嫔,事关两族的和平……” 荣太后的声音充满温情,她对燕霁雪并没有责怪,但后者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自从司徒琳琅去世之后,她的魂儿仿佛也被带走了,整个人浑浑噩噩,也失去一贯的理智。 “雪儿,回去吧,这件事哀家替你平了,你若是感觉宫里住着不舒坦,那你就去京溪园住一段日子,好不好?”荣太后笑着说:“就你一个人去,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燕霁雪终于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太后一眼。 “那你就去吧,哀家让皇上亲自送你去。”荣太后温声说道。 燕霁雪重重磕了个头。 回去之后,她就让两个丫头收拾好了行李,然后让穿去请温绿韵过来。 碧桃跟燕霁雪主仆之间默契十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代为表达了燕霁雪想要带走温绿韵的意思,后者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赶紧就让人收拾东西。 这天晚上,刘景煜来了。 “你真的要去京溪园?”刘景煜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含着心疼,“去多久,那边可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你去了那边,你的嗓子怎么办?” 燕霁雪沉默不语。 她越来越发现,不说话的时候,心里很是舒服,至少可以逃避某些东西,也可以免去口舌纷争。 刘景煜看出来她去意已决,便道:“那你只准去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朕便让人接你回来,知道么?” 燕霁雪点了头。 她今天做了那么不理智的事,太后跟皇上对她没有任何惩罚,还能放她离开,她已经很感激。 “雪儿,那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刘景煜沉默片刻,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是红颜薄命,朕已经让人安抚了她的家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她的父兄也会晋升,朕知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可是意外就是意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燕霁雪愣了愣,勉强扯出几分笑脸。 可这笑比哭还难看。 第二天,燕霁雪跟温绿韵启程去了京溪园。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这里留下了挺愉快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将宫廷生活看得这么透彻,对感情对皇权还是存在几分期待。 可这短短一年时间,她的心气儿就被消磨殆尽。 “姐姐,这个葡萄真好吃,这个红提也不错,听说还是皇上特意让人送过来的,看样子皇上对姐姐还是很在乎的。”温绿韵笑着将果盘放在燕霁雪面前晃了晃。 她们来这儿已经第六天,京溪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景美食,没有任何勾心斗角,舒适的环境令燕霁雪也终于卸下沉重的心思,眉头之间的愁容逐渐消散。 是的,时间真的会冲散一切。 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司徒琳琅的死,有朝一日,一定会查明真相。 “温贵人,娘娘今天气色好像也不错?”碧桃笑着接了一句话。 温绿韵已经习惯了燕霁雪的沉默,丝毫不觉得尴尬,将洗干净的葡萄喂了一颗给燕霁雪。 后者接过,觉得很甜。 可偏偏,她又想到了司徒琳琅。 她最爱吃葡萄,每年夏天都会吃得很多,有时候都拉肚子了还是忍不住。 悲伤的情绪眼看着就要席卷而来。 燕霁雪起身进了屋子,她不愿让自己的不开心影响别人。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之后,燕霁雪几乎都快忘了皇城,这里太舒服了,她都不想回去了。 可刘景煜每隔两天就会写信给她,每每在信中书写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最后再叮嘱一句,早点回来。 每一次,她看完书信之后都会提笔,可思索半天,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就这么沉默下去吧。 可是,偏偏老天不遂人愿。这天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燕霁雪跟温绿韵以及几个丫头刚刚将院子里的栀子花收回去,几人都淋了个透心凉。 温绿韵扶着燕霁雪上台阶,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﨔 第131章 司徒琳琅也要入宫 这里的人里,就只有燕霁雪跟松月会武功,两人瞬间反应过来。 燕霁雪急忙推开温绿韵,“小心!” 紧要关头,她竟然出了声。 这支箭,终结了她的沉默。 温绿韵险险避开,惊魂未定之时,燕霁雪却将那支没入门框的箭拔了出来,对着外头大喊:“多日不见,这就是兄长给我们的见面礼吗?” 她的声音透着愤怒,嘶哑至极,听得人心疼。 滂沱大雨中,一身蓑衣的燕啸麒出现在几人面前。 “是姨娘让我来的。”燕啸麒脱掉蓑衣,露出被雨打湿的那张冷峻的面孔。 “雪儿,你已经逃避了很久,该回去了。” 燕霁雪不愿回话,她转头望着虚空,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阵冷气。 燕啸麒无奈,“兄长也是没有办法,你遭遇重创,身心受损,不愿开口说话,可如今,整个皇宫跟京城都议论纷纷,传言贵妃娘娘得了失语症,怕是以后会失宠。 我们一家人并不关心你会不会失宠,我们是担心你的身体,也不想让你再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不好吗?”燕霁雪自嘲一笑,“我宁愿在这里待一辈子。” “可是,你在这里,她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可知兄长为何要用那支箭来提醒你,倘若不是兄长派人暗中盯着。 今夜必定会有人来刺杀你们,那支箭也决计不会如兄长射出去那般柔和,你在明,敌人在暗,最容易一击毙命啊。” 燕霁雪面无表情,可她早已经猜到会是这个样子。 她站的太高了,起点太高,宠爱也够多,多的是看不惯她的人。 能怎么办,她一日不除,那些人就一日不会痛快。 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下手,次数多了,总有一次她抵挡不住,死个透彻。 “雪儿,司徒林璟也要入宫了。”燕啸麒说了这么一句话,“姨娘让我来告诉你,你设法出宫一趟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 “什么?”燕霁雪一脸惊讶,“她怎么会入宫,琳琅……才走了不久啊。” 燕啸麒叹了口气,“他们一家,在皇上继位时并没有出力,家里的后生青黄不接的,一家人早已经战战兢兢,只能让族中女儿入宫,延续家族荣耀。” “这怎么能行?”燕霁雪只觉得后背发凉。 司徒琳璟的性格她也清楚,比她还爱自由,不爱拘束,这样一个本该在天空翱翔的鹰,怎么能进皇宫这座囚笼? “我得回去一趟。”燕霁雪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有燕啸麒帮忙,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约在将军府见面。 司徒琳璟穿着黑衣前来,头上罩着厚重的帷幔,生怕别人认出她来似的。 好姐妹见面,本该喜悦,却因另外一个人的死,两人四目相对许久,都没有说话。 燕霁雪已经无力再说抱歉,她深呼吸一口气,跳过关于司徒琳琅的部分,直截了当道:“宫里不适合你,你入了宫,一定会后悔的。” 司徒琳璟淡淡笑了一下,在藤椅上坐下,脱下身上的帷幔,露出一身娇俏的红色衣裙。 这是她最喜欢的大红色,她的头发里还插着金钗,乍一眼看过去,她还是曾经那个活泼美丽的少女。 可她今天坐在这里,燕霁雪就觉得她不对劲。 像是突然间年长了好几岁,成熟太多。 “雪儿,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可言吗?”司徒琳璟自嘲一笑,“若是琳琅还在,我爹自然不会送我入宫,可现在她没了,我是刑部侍郎府里唯一的嫡女,我当然得肩负起这个重担来,我爹也是相当看好我呢。” 燕霁雪如鲠在喉。 “可是,可是……” 她本来想说,可是你并不喜欢皇上,也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就算进了宫,又能怎么样,家族荣耀也不是说延续就能延续的。 “雪儿,人是会变的,不是吗?”司徒琳璟紧盯着燕霁雪的眼睛,一阵寒意袭来,燕霁雪下意识就想后退。 她竟然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退却了。 或许,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句话是真的。 “雪儿,我们两个都没有办法,不是吗?” 司徒琳璟再一次开了口,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冷酷,“进了宫,我们或许可以继续做姐妹,或许,就会分立不同阵营,一切听天由命吧。” 说完,拿了帷幔转身就走,那样果决。 燕霁雪下意识想要拦她,可手明明已经伸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燕霁雪趁着夜色正黑,去见了庄姨娘。 “雪儿,你在府里好歹待一晚上,明天再回去也不迟。”庄姨娘低声说道。 “不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苦涩道:“姨娘托大哥来找我,这番好意雪儿心里领了,雪儿的确逃避了太久,可是逃避没用。” 她得回去了。 哪怕皇宫再怎么像一只囚笼,她也得回去。 她的肩膀亦有自己的担子。 她连夜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温绿韵回了皇宫。 可没想到,她前脚刚刚回去,将军府后脚就出了事。 这天晚上,京城鸿德戏班的一名小生被庄姨娘逮了起来。 这名小生名叫陈玄礼,是该戏班中皮相最好的一个。 他被逮住的时候,还有些愕然,因为白日他时常与这位夫人眉来眼去。 两人约定了今夜他来这个院子与她相会,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让府里的人将他捉住了。 庄姨娘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这个陈玄礼,淡淡道:“林妈妈,好生将他审上一审,看他将那支赤金如意钗放去哪里了,可偷了别的什么东西。” 庄姨娘身边那个膀大腰圆的林妈妈就上前一步,狞笑一声,“小翠,把针拿来。” 陈玄礼吓坏了,脸色铁青,死盯着庄姨娘,“夫人这是何意,小生并未盗窃府中财物,夫人这是污蔑!” 林妈妈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污蔑,你何德何能,配得上我们夫人污蔑你?” 庄姨娘淡定得坐在那里,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林妈妈终于审问出了结果。 﨔 第132章 降为淑美人 “回禀夫人,他已经交代了,说是……”林妈妈上前两步,在庄姨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庄姨娘喝茶的手顿了一下,狐疑的看向林妈妈,“当真!” 后者点了点头,确认无疑。 庄姨娘低头沉思片刻,“送信给雪儿,问问她,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回到永安宫,正在料理自己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 刘景煜赏赐的东西流水一样送进来,那叫一个重视。 宫里其他妃嫔也都前来拜会了,就连荣太后也让人送了赏赐过来,足见她对燕霁雪有多喜爱。 燕霁雪却淡定得让碧桃将那些东西收入库房,没有多说半句话。 虽然失语症已经好了,可她回了宫,也是不怎么爱说话。 司徒琳璟还没入宫,但是也快了,圣旨已经下发,封她为祥嫔。 祥嫔,还真是一个吉祥的封号。 这个时候,碧桃急步前来,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眉头一蹙,思索片刻,直接道: “你让姨娘直接报官,就说那戏子要刺杀她,被她当场捉住,记住,此事一定要闹得大一点,越大越好,大了,皇上才好给出处罚。” 碧桃点了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整个京城就传起了那件事。 将军府侧夫人庄氏状告安王府谋财害命。 此事一开始还没有传的那么大,但也不知道哪个说书先生大嘴巴一巴巴,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 可这件事事关安王,京兆尹府陈府尹虽然跟将军府有姻亲,但也不敢真的在人家安王头上动土。 这件事就顺利传到了宫里。 燕霁雪第一时间找到了刘景煜。 “皇上,请您明察,庄姨娘向来胆小如鼠,从来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可她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惹得别人狠心报复,差点要了性命?” 燕霁雪声音沉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景煜脸色也不好看,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怕是刘婉心搞出来的。 简直胆大包天。 “爱妃放心,朕一定会给将军府一个公道。”刘景煜开了口。 这个时候,安王进了宫,亲自带着自己大儿子刘治渊,也就是刘婉心的大哥进了宫。 因为那陈玄礼一口咬定,是刘治渊指使他的。 安王跟刘治渊一道跪下,父子二人却都在喊冤,特别是刘治渊。 “皇上,微臣跟燕夫人无冤无仇,怎么会去动手杀人?”刘治渊一声比一声高。 这个时候,燕霁雪开了口,“刘公子跟庄姨娘无仇是真,刘婉心跟本宫有怨也是真,莫不是淑妃娘娘授意……” 刘治渊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燕霁雪,到嘴的话却咽了下去。 他当然不敢真的当着刘景煜的面跟燕霁雪叫板。 可偏偏,陈玄礼那个狗东西就是咬死了他。 “皇上明察。”燕霁雪低声说道,很是哀戚的样子,“淑妃一再挑衅,实在让臣妾心寒。” 安王府的人也都知道此事是刘婉心干的,可他们也知道,刘景煜不可能真的动怀了孕的刘婉心。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唯一的骨血。 安王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刘治渊。 后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咬了咬牙,交代了一句:“皇上,此事,此事确实是淑妃一时糊涂……” 这个变故太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好家伙,直接承认了可还行。 关键是,安王也一言不发,默认了这个事实。 “皇上,还请您给将军府一个公道。”燕霁雪冷然开口。 她也猜到了,安王府会仗着刘婉心怀有身孕,一定会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这父子二人是一点儿罪也不想受。 安王跟刘治渊跪下求饶,两人口径一致,都说刘婉心是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大错,希望刘景煜能饶了她,或者从轻处罚。 刘景煜就让人将刘婉心带了过来。 得知自己已经被出卖,刘婉心脸色异常难看,可转瞬之间,她也明白过来,自己是有依仗的,她不怕。 “淑妃,降为淑美人,幽居寿康宫,未经允许不得出宫,安王府,赔偿将军府黄金千两,并上门道歉。”刘景煜沉吟片刻,给出处罚。 刘婉心却差点背过气去。 直接从妃位降至低等的美人位份,这怎么可能? “皇上,皇上,请您三思啊,臣妾虽然犯错,可也罪不至此啊,而且臣妾还……还……怀了身子,万一……” “所以,有了身孕就是免罪金牌么?”刘景煜冷笑,“朕怎么记得,这宫里只有贵妃有免罪金牌?” 刘婉心一张脸瞬间煞白,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可她不服气,被带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 安王跟刘治渊很有眼色,当着刘景煜的面儿给燕霁雪道了歉,承诺回去就提重金去将军府。 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温绿韵来了永安宫。 “淑妃,哦不,淑美人还真是胆大得很呐,一再对娘娘下手也就罢了,一只手还伸到宫外去了,竟然对燕夫人下起了手了,真是不要脸,也多亏燕夫人及时发现,不然的话,她刘婉心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济于事。”温绿韵说着,还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 燕霁雪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她这次也算是吃尽苦头了。” 温绿韵点头说:“是啊,本来就怀着身子,该好好养着才是,可没想到皇上一声令下,她直接成了宫里最低等的美人,据说昨天她回去,又被太后狠狠训斥了一番,吓得差点晕过去,而今她的一应份例也都减了很多,真是活该。” 说到这儿,温绿韵突然沉默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霁雪察觉她的情绪,“怎么了?” 温绿韵挠挠头,不解道:“姐姐,按理来说,这宫里的妃嫔怀有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阖宫上下都应该重视才对,特别是皇上,可淑美人这一胎,好像只有太后重视,皇上根本不在乎,也没见他多往寿康宫走了。” 燕霁雪不动声色道:“倘若这孩子降生到别的妃嫔肚子,皇上说不定会更喜欢。” 﨔 第133章 上门教训 温绿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余光瞥见燕霁雪站了起来,也跟着起身,“姐姐,你去哪儿?” 燕霁雪道:“去寿康宫一趟,看看刘婉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温绿韵急忙抓住燕霁雪的胳膊,“姐姐,现在刘婉心怕是正在气头上呢,我们这个时候去,不是明摆着要跟她吵起来,我们还是改天……” 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燕霁雪眉目沉静,好像早已经预感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燕霁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不仅要去跟她吵架,还要让她长长记性。” 温绿韵吓了一跳,燕霁雪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直到她咬了咬牙,答应跟燕霁雪一起去。 “你这是想通了?”燕霁雪握住她的手,“终于明白过来,这宫里每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了?” 温绿韵幽幽叹了口气,“从前琳琅还在的时候,我的确是那种想法,觉得每天跟琳琅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再来姐姐这里走动走动,就已经是最好的日子。 可我最近一段时间也想过了,我们两个之所以能那么潇洒,全是沾了姐姐的光。 说句不好听的,姐姐也不是全能的,总有照顾不到我们的时候,我也应该站在姐姐身边,跟姐姐并肩作战,而不是每次都瑟缩到姐姐身后,让姐姐保护我。” 燕霁雪欣慰一笑,“放心,我会继续保护你的,只要我在一天。” 温绿韵却摇头,“姐姐,我要逐渐成长起来,我也要保护姐姐,我甚至可以做姐姐手里的刀,最锋利的那种,姐姐让我对手下手,我就对谁下手!” 她这个坚定的样子,倒是让燕霁雪相当惊讶。 真没想到,以往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竟然已经蜕变成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女子了。 两人来了寿康宫,跟太后示意之后,来到刘婉心所住的后园。 这里环境也很不错,处处绿林环绕,鲜花成群,门口还有一条小溪流潺潺而过。 可刘婉心似乎并不满意,她正在教训自己的婢女。 “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是蠢货不成,本宫如今幽禁于此,唯一的指望就在你们身上了。 让你们去向皇上通报一声,就说本宫身子不好,需要他赶紧来看看,你们也做不到,可真是无用,本宫留着你们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你们都杀了!” 刘婉心声音高亢得很,哪里是有病的样子。 “娘娘饶命。”一帮宫女瑟瑟发抖,都快哭了。 刘婉心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竹藤,狠狠抽打在这些宫女身上,没几下,几个宫女就遍体鳞伤,有的还伤到了脸。 燕霁雪突然进去的时候,刘婉心狠狠吓了一跳,手里的藤条下意识藏到身后,“你来干什么,来看本宫笑话么?” “没错。”燕霁雪自顾自上前,坐在主位上,淡淡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责罚宫女,不太好吧,她们犯了什么错?” 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也就是她了,她来教管低位妃嫔,也无可厚非。 刘婉心自然不服她,直截了当道:“她们言行惫懒,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这还不够?再说了,燕霁雪,本宫教训自己的宫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好立刻马上从这儿滚出去,不然的话,本宫可就要肚子疼了。” 一句话出来,燕霁雪直接听笑了。 好离谱,好自大。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本宫?”燕霁雪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刘婉心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她这才三个月,其实本该看不出什么来的,她怕是在衣服上动了手脚,好让别人都知道她肚子里怀有龙种。 “燕霁雪,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刘婉心察觉燕霁雪语气不对,她的眼神儿太可怕的,像滑溜溜的蛇。 “本宫是来听你说一句抱歉的。”燕霁雪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温绿韵倒了一杯,两人坐下来,慢慢品着。 刘婉心这里的茶,味道还算不错,看样子虽然皇上对她不怎么上心,但她自己还有安王府对她相当在乎呢。 刘婉心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的盯着燕霁雪,差点笑出来,“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本宫就算错了,也绝不可能向你道歉!” “你如今是个美人,地位远在本宫之下,不能自称‘本宫’的,你难道不知?”燕霁雪提醒似的抬头,“再说了,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大家可都是听在耳朵里的,你最好乖觉一点,不要让本宫找到机会教训一个低位妃嫔。” 低位妃嫔。 这几个字瞬间刺痛了刘婉心。 她猛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燕霁雪,“你今天来就是来挑衅地对不对,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向你道歉,而且会出言不逊!” 燕霁雪嗤笑,讥讽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你这是明知故犯了,那可是罪加一等的。” “你……”刘婉心差点呕死。 她突然灵机一动,捂住肚子,“哎呦,我肚子疼了,燕霁雪,你这个疯女人赶紧滚蛋,我要让太医过来给我看看!” 这时,碧桃拍了拍手,对外面的人说,“进来吧。” 进来的人是章太医,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干瘦干瘦的,整个人却相当精神。 “微臣见过淑美人。”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就将自己的药箱放在一边,从里面拿出把脉用的小枕头,以及一块丝帕。 摆明了是要给刘婉心把脉。 “滚,你也滚,你们都滚!”刘婉心尖叫着,冷冷开口,像个困兽。 章太医却道:“淑美人性情狂躁,怕是内火太旺,还是需要稍微调理一下的。” “调理个屁,滚蛋,给我滚出去!”刘婉心气得发狂,恨不得直接上去,将燕霁雪掐死。 看够了好戏,燕霁雪才跟温绿韵施施然离去。 “姐姐,她会不会发现什么呀?”温绿韵压低声音问道。 燕霁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随手交给松月,“拿去处理了。” 这才对温绿韵说:“就算她发现了又怎样,可她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不得人心,她能怎么样?” 﨔 第134章 究竟是什么毒 刘景煜原话是这样的,他说:“你除了会用你那蹩脚的绣功绣些衣服帕子什么的,还有别的么?”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燕霁雪就想,她好歹也是一份心意,既然对方不接受,那她……就换一个心意啦。 毕竟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绣出来的东西的确没眼看。 “娘娘,您不生气吗?”碧桃看了一眼正在琢磨事情的燕霁雪,有些不解。 后者愣了一下,“生气什么,有什么可生气的?” 碧桃讪讪一笑,“没什么,可是,娘娘好歹也是辛辛苦苦忙活了好几天了,皇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要,您不觉得有些失望?” 燕霁雪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失望的,你们家小姐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不过我该给他送什么啊?” “不如姐姐跟我一起做些美味点心给皇上?”这个时候,司徒琳璟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燕霁雪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她们两个身后还跟着两人丫头,分别拿着不少做点心的原材料。 “好啊。”燕霁雪道:“这个创意不错,省得我们三个花费时间去想了。” 她们三个人研究了一天,折腾出四样点心,分别是玫瑰木樨千叶饼,杏仁佛手,合意饼,缎叶饽饽。 温绿韵手巧,还绣了个很精致的青色绣竹纹的帕子,将点心盖了起来。 中秋节宴会的这天早上,三人一起将此点心献给刘景煜。 彼时刘景煜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得知她们三个来了,便暂且放下手里头的东西,让她们进去。 这也是司徒琳璟第一次面见刘景煜,不免多出几分期待,站在燕霁雪侧后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 刘景煜目光却在燕霁雪身上,他扫了一眼碧桃手里的东西,轻哼一声,“这又搞的什么礼?” 说完亲自上前,揭开那个青色帕子,就看到一碟颜色喜人的点心,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燕霁雪笑着道:“皇上,这点心可是琳璟的手艺,这帕子是绿韵绣的,您快瞧瞧。” 刘景煜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点心跟帕子都是别人的手艺,你呢,你可以统领后宫的贵妃娘娘,你对朕的心意就是把她们带到朕面前来请赏?” 燕霁雪得了个没脸,讪讪一笑,“臣妾带二位妹妹过来,不也是美事一桩,皇上,有的吃就不错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您可是一国之君,臣妾还等着您给我们赏赐呢。” 刘景煜更是无奈,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想跟她亲近,后面却还有两个人在。 这时,司徒琳璟道:“皇上,臣妾跟温贵人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拉着温绿韵一起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刘景煜不免多看了司徒琳璟一眼,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浮现出司徒琳琅的身影来。 记忆里,那是一个兔子一样胆小的女子,天天跟在燕霁雪身后,见到他总是毕恭毕敬,温顺有余,却少了几分味道。 可惜,溺毙在了鲤鱼池里。 刘景煜对她,心存了几分愧疚。 “是不是很像?”燕霁雪笑着看着他,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刘景煜点了点头,“倒是挺像的,毕竟是一对姐妹花么,朕原本不打算要她进宫,可太后也说了,朕后妃单薄,后宫也无子嗣,多要一个也无所谓,况且,她起码跟你可以相处得不错,如今看来,倒是给你找了个伴儿。” 燕霁雪抿了抿唇,将心底那股伤感压了下去,可鬼使神差似的,她说了一句: “皇上,琳琅的死,臣妾还是觉得有蹊跷,臣妾怕跟月嫔有关。” “噢?”刘景煜狐疑看向她,“爱妃此言何意,为什么怀疑她?” 刘景煜向来知道燕霁雪的为人,她不可能空穴来风胡说八道。 燕霁雪却噎了一下。 她的怀疑,根本没办法说出来。 “只有她跟臣妾过不去,臣妾直觉使然罢了,并没有什么证据。”她道。 刘景煜上前将她抱住,微微叹气,“雪儿,朕知道你还在难过,可逝者已矣,我们应该往前看,你如果真觉得跟她有关,你自行调查,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雁鸣说,朕不干涉,但朕不希望你沉迷于过去,明白吗?” 燕霁雪鼻子一酸,眼睛也微微发热。 作为一个帝王,皇宫之主,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足以证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今天中秋,朕想封你为皇贵妃。”突然,他来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吓了一跳,“万万不可,皇上,臣妾……” “为何不可,除了你,还有谁堪当朕的皇贵妃?”刘景煜道:“等你以后诞下子嗣,不论男女,朕皆封你为皇后,也可堵住那些大臣的嘴。” 燕霁雪目光十分复杂。 他一直想让她当皇后,这个心从没变过。 “可是臣妾何德何能?”燕霁雪咕哝了一句,她感觉压力山大。 毕竟以后后宫的妃子只多不少,每个人秉性不同,脾气不同,但都得她来管束,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项,想想这些,她就头疼。 “雪儿,你难道不想跟朕并肩而立,不愿帮朕分担一下?”刘景煜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明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刘景煜心里一动,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雪儿,陈子行说,还有几个月,朕的毒就都能解了,到时候……你就给朕生一个大胖小子,如何?”他低声说道。 燕霁雪脸色一红,“就非得是大胖小子吗,大胖丫头不行?” 刘景煜哈哈大笑,“行,都行,只要是雪儿你生的,不管什么朕都喜欢。” 说到这里,燕霁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皇上,您的毒……究竟是何人所下?”她有些忐忑,话说出来就有点后悔。 毕竟这是极度隐私的事,也有可能涉及某种皇室秘辛。 果然,刘景煜脸色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如,“雪儿,朕不想提起往事,以后再告诉你吧。” 﨔 第135章 看上了雁鸣侍卫 此刻,刘景煜眼底划过一抹浅淡的忧伤。 燕霁雪心里一揪,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从御书房出来,燕霁雪就被告知,燕灵儿来了,已经在永安宫等着。 燕霁雪许久没见妹妹,连回去的速度都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 燕灵儿在永安宫也见到了司徒琳璟,后者身份突然发生变化,燕灵儿还有些震惊,但还是依照礼制行了礼。 司徒琳璟给了她一个翠色的镯子,清澈透亮,相当漂亮。 “姐姐,大哥大嫂也来了,但大哥不放心大嫂跟他分开,就先让我过来了。”燕灵儿笑着说: “大哥自从结了婚,在京城守备军中领了职务之后,跟大嫂的恩爱日子就开始了,姐姐你可不知道他有多夸张。 嫂子如今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的钗环,脸上涂的香粉,甚至手上拿的帕子,每一样都是大哥精心挑选。 咱们将军府里的人都说,大哥是将大嫂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呢,我也很羡慕大哥大嫂的感情,要是以后我也能……” 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害羞了,一张脸通红。 燕霁雪看了眼温绿韵,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担忧。 女子怀春是很正常的事,可当初燕灵儿跟韩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已经澄清,可因为流言影响,燕灵儿要想找一个好的夫家,的确不似此时发生之前简单了。 燕霁雪还想着等过两年风声过去,为燕灵儿挑选一个门第稍次一点的,但是人品周正,将灵儿捧在手心里的男子。 也不知道她近来是不是又看上了谁。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司徒琳璟,让她旁敲侧击问上一问。 司徒琳璟微微点头,会意一笑,拿起一块桂花糖糕给燕灵儿,“燕小将军疼爱自己的夫人,这是好事,别人羡慕也是正常,灵儿妹妹想不想以后也有这么一个这样贴心的夫君?” 燕灵儿脸色微红,低下头道:“琳璟姐姐不要笑话妹妹了,妹妹如今名声受损,婚姻之事早已经不抱希望,妹妹就算是在家里待一辈子,大哥大嫂跟四弟想必也不会嫌弃。” “有你几个姐姐在,断然不会让你寻不到一份良缘的,你放心便是。”燕霁雪道。 温绿韵也说:“灵儿妹妹乖巧懂事,活泼开朗,又生的漂亮,方才跟雁鸣侍卫站在一起说话,竟格外养眼,日后咱们定要为灵儿找一个俊俏的郎君,才能与灵儿相配。” 大家都笑了起来。 燕灵儿却低下头,一张脸更红。 燕霁雪一愣,感觉不对劲。 这丫头向来大大咧咧的,就算害羞也不会脸红到连耳朵尖也红呀。 该不会……看上了雁鸣侍卫? 雁鸣是御前侍卫,深得皇上倚重,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刘景煜小的时候,跟随先皇外出巡游,遇到了偷东西吃差点被打死的雁鸣,心软将他带回宫成为陪读,两人一同习武,感情深厚。 在刘景煜身边这么多年,雁鸣明里暗里帮他解决了很多事,深得他信任,同时雁鸣也是个人品贵重,样貌俊朗的男子,刘景煜在宫城边上赏赐了他一桩大宅院,还赐了一堆仆从丫鬟。 上无父母需要侍奉,下无姊妹兄弟需要相与,如果燕灵儿真的能跟他成亲,也是美事一桩。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安嬷嬷来唤我们,咱们该去席上了。”温绿韵提醒。 燕霁雪这才猛然回神。 但心里还是在想,这事儿得先问一问刘景煜的意见。 毕竟雁鸣是他的心腹,不可能轻易让别人染指。 与此同时,御景亭内。 西陵留月已经等候多时。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着茶水,宫装华丽,美得像一幅画卷。 陈凌霜被两人宫女带了过来,就看到她消瘦美丽的背影。 “见过月嫔娘娘。”陈凌霜恭敬行礼。 西陵留月急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哎呀,燕夫人何故如此客气,你与本宫,二人还从未见过,本宫听闻燕夫人风华绝代,这才请婢女将你请过来,夫人不会觉得冒犯吧?” 她已经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看样子两个宫女也是费了些力气。 陈凌霜依旧恭敬,不动声色道:“月嫔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天人之姿,令妾身自惭形秽。” 她是被两个丫头带过来的,当时她刚刚从净房出来,洗手时就见到了这二人,她们说,是燕霁雪请她过来,还带着她抄了近道。 陈凌霜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转头一想,这里可是皇宫,能有什么事? 再说了,还有燕霁雪在。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燕夫人话话家常。”西陵留月说道。 几个婢女退后几步,既能看清楚她们的动作,却又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一举两得。 西陵留月亲自给陈凌霜倒了杯茶,“燕夫人,这是南边儿新供上来的顶级云雾茶,夫人尝尝。” 陈凌霜想起临走之前燕啸麒的叮嘱,宫里的吃食一定要万分小心,轻易不要入口。 可是此刻,月嫔亲自倒茶,并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定然不会有事。 “多谢娘娘。”陈凌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点,只沾染舌尖,便不敢多饮了。 西陵留月也没有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突然问了一句:“燕夫人可曾听燕将军说起过,他为何要娶你,他从前可曾有过心仪的女子?” 陈凌霜眉头一拧。 这是什么意思? 燕啸麒从未与她说过。 她倒是问过他为何娶她,他只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她忠贞不渝,是个品行高洁的女子。 “夫君从前,在边关多年,从未有过他人。”陈凌霜一边说,一边细心观察西陵留月的表情,果然发现后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燕啸麒一再强调,一定要提防宫里的月嫔。 说这位月嫔跟燕霁雪不合,必须远离。 陈凌霜却敏锐得察觉,燕啸麒在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 入将军府之前,她不是没听说过那些风言风语,但她没想到,燕啸麒跟眼前这个貌美动人的月嫔,竟然…… 陈凌霜后背发凉。 “噢,是么?”西陵留月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﨔 第136章 劝说 她慢慢道:“看来燕将军对夫人并不坦诚啊,当初他与本宫在广阔无垠的荒原上赛马,射箭,他都忘了么? 他还曾与本宫海誓山盟,承诺日后一定会娶我,我们还在月光下相拥,他对本宫说尽了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可老天爷对我们真不公平,到头来,一个入宫画地为牢,一个迫不得已另娶她人,呵……” 这字字句句,都在满门抄斩的边缘无限试探啊。 听到这些,陈凌霜一张脸全白,猛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女人。 倒不是震惊于二人从前那段旧情,而是,这个疯女人竟然敢在宫里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这宫里怕是处处都有耳目,她就不怕被别人听见,转头上报皇上,直接杀了她或者将她打入冷宫? “怎么,你怕了?”西陵留月粲然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过来,本宫细细与你说道说道那个负心汉是如何抛弃本宫,并且亲口劝说本宫入宫为妃的。” “不,不,娘娘如今已经是尊贵的月嫔,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妃子,您不能这般言行狂悖。 否则西陵一氏,还有将军府,都会在君王的雷霆之怒下灰飞烟灭!”陈凌霜咬着牙,低声说道: “娘娘,既然已经过去,何必再耿耿于怀?” 西陵留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过去?”她露出夸张的表情,“过去从未过去,本宫从未忘记他说过的话,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印在本宫脑海,本宫怎么能忘呢? 本宫几年前第一次见他,便对他钟情,他一开始不愿意与本宫见面,但架不住他的心软,一次次妥协。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本宫与他还是不离不弃,他甚至想过带本宫远走高飞,从此自由自在一生逍遥!” 她真的疯了。 陈凌霜下意识看向四周,幸好那几个婢女都离得远,不然的话可就糟透了。 “所以,娘娘为何要告诉妾身这些?”陈凌霜低声道:“妾身并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西陵留月眼底划过一抹浓烈的杀意,紧紧握住茶杯,冷笑,“你不在乎,因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你享受了本宫本该享受的一切! 他对你的呵护备至,用情至深,只不过是对本宫的投影罢了,他也恨娶不到本宫,他那般照顾你,爱护你,不过是愧疚感在作祟。 你可知道新婚当晚你为何昏迷不醒,那是因为你已经被别人摸了一遍看了一遍,啸麒他不过是可怜你……” “不!”陈凌霜吓得浑身发抖,猛的站了起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些零碎的可怕记忆。 那天夜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没事,一切正常,燕啸麒也从来没有因为那天的事对她有龃龉。 原来,她经历了那么大的阴谋。 “跟他和离,好不好?”西陵留月一点点靠近陈凌霜,目光执拗,如果色彩斑斓的毒蛇。 陈凌霜一步一步后退,险些退无可退。 “月嫔,你这是干什么?”这时,燕霁雪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西陵留月,“你在宫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还把手伸到了本宫的嫂嫂身上,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燕霁雪声音冷酷,杀气十足,西陵留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连忙站直身子,仰起头瞪着燕霁雪,不让自己气势处于劣势。 燕霁雪宽慰似的握了握陈凌霜的胳膊,将她暂且交给两个丫头照料。 而后,她走到西陵留月面前,“让本宫猜猜,你都做了什么蠢事,你又把那些事说出来了?你是疯了?不若本宫从陈太医那里讨一味治疗疯癫的药给你,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她的眼睛里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看起来却那样吓人,气场太强了。 西陵留月几乎站不住脚,她想不通她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气势上怎么总是比不过燕霁雪。 “你欺人太甚!”她咬了咬牙,冷喝道: “你以为本宫不敢说出来吗,你以为本宫说出来之后,皇上还会像从前一样爱重你,爱重将军府吗? 不,不会了,你们会随本宫一起坠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现在就去。”燕霁雪做了个“请”的姿势,“皇上就在大殿上,所有的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都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与皇帝近臣从前的风流韵事。 你猜猜看,那些人是会觉得你这个女人疯了,竟敢公然让皇帝蒙羞,还是会唾弃忠心耿耿保家卫国,被称为‘国之柱石’的将军府?” 燕霁雪是真的觉得,这个疯女人留不得了。 可偏偏她的身份特殊,朝中不少大臣支持和谈,刘景煜也不想再大动干戈,这女人在后宫多一天安稳,边疆说不定才能多一天和平。 那就再加大力度敲打敲打。 “你,你……”西陵留月眼里涌出屈辱又不甘的泪水,两只手已经攥紧,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燕霁雪。 “省省吧。”燕霁雪嗤笑,“你就安安分分得待在这儿,好好做你的月嫔,比什么都强。” 西陵留月眼底划过绝望。 可是,凭什么啊。 她的心早已经给了燕啸麒,每每听别人说起他如何如何对新夫人好,她就心痛如绞。 凭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松的抽身离去,她却必须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伺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 “你今天,不适合出现在宫宴上了,本宫会让人送你回去。”燕霁雪看了眼松月,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头上前,要带走西陵留月。 后者不甘地挣扎着,还试图大喊大叫,被松月封住了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今天,就安排她病一病吧,只要死不了就行。”燕霁雪道。 碧桃点头应下。 一个蝼蚁而已,用不着那般在乎。 燕霁雪走到已经面无人色的陈凌霜面前。 “嫂嫂,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试图握住陈凌霜的手,后者却下意识拒绝。 﨔 第137章 刘翰墨再使诡计 她在害怕。 燕霁雪轻声道:“嫂嫂,你用不着怕她,那女人风言风语习惯了,我会处置她的。” 陈凌霜目光呆愣地望着虚空,半天不发一言。 这时,刘景煜身边的人过来请她,燕霁雪道:“本宫有些乏力,想休息片刻,公公先去回话吧。” 说完拉着陈凌霜又进了亭子。 陈凌霜沉吟许久,才道:“雪儿,月嫔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两个真的有过一段感情?” 看着她伤心难过的眼睛,燕霁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实话告诉她。 沉默良久,她还是点了点头。 陈凌霜脸色煞白,又问:“所以,啸麒当初娶我,只是为了与她划清界限?” 她眼里的伤心更加明显了。 燕霁雪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沉默中,一切都验证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陈凌霜哭着低下头,“我,她们……” “嫂嫂,请你冷静一点。”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他们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哥哥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没必要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事伤心难过啊。” “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凌霜抹了一把眼泪,都快碎了。 燕霁雪有些无奈,想了想,说道:“嫂嫂,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可我现在问你,如果让你跟哥哥和离,你愿意吗?” “不,我不愿意!”陈凌霜咬了咬牙,“夫君很好,我不想离开他。” “这不就对了。”燕霁雪循循善诱,“只要你们二人同心,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陈凌霜还是哭个不停,缓了好久才终于稳定了情绪。 不管怎么样,今天不能在宫宴上露出异样的情绪,这并不好。 “妹妹,我明白了,我们先回宴会上吧,别叫别人久等。”她主动开口。 燕霁雪握住她的手,最后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哥哥会对你很好。” 陈凌霜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勉强露出微笑。 到了宫宴上,燕霁雪跟荣太后还有皇上行了礼,其他人便起身向她行礼。 刘景煜果然当众晋封她为皇贵妃,一时间众人齐齐贺喜,但仪式需要择日再办。 燕霁雪心里百感交集,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多谢皇上。”她跪下行礼,刘景煜亲自扶她起来,这更验证了皇帝对她的宠爱。 与此同时,陈凌霜也回到自己的席位。 燕啸麒刚刚吓坏了,找了半天没找到陈凌霜,多亏燕霁雪给他送信,说了陈凌霜的所在。 “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可是遇到了什么人?”燕啸麒暗暗握住陈凌霜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陈凌霜心里一动,定定看着面前此人,目光复杂。 她的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二人分开。 “没什么,我去了妹妹那里,忘记告知夫君,倒是惹得夫君担忧了,都是妾身的不是。”陈凌霜笑着解释。 燕啸麒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两人说话间,一名婢女过来倒酒。 忽然,她一个趔趄,就往燕啸麒跟前倒,后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避免她摔倒出丑。 可下一秒,这婢女却跪了下来,瑟瑟发抖,“求将军赐奴婢死罪。” 莫说燕啸麒觉得奇怪,就连陈凌霜也有些不解。 可偏偏这时,旁边席位上的刘翰墨站了起来,笑着说: “燕将军刚刚当众摸了人家婢女的腰,还抱了人家一下,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她污了身子,日后也没办法嫁人,就只能求赐死了。” 好家伙! 扶了一下就成了搂搂抱抱,男女授受不亲了? 这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 燕啸麒一下子怒了,“你这话说的实在无礼,我不过是扶了她一下。” “可人家是女孩子,婢女虽然地位低下,却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燕将军羞辱了人家却不不负责任,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怕是说出去都会被人戳脊梁骨了。”刘翰墨扇着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燕啸麒牙关紧咬,恨恨瞪了刘翰墨一眼。 这婢女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到这儿,就为了设计他嫁给他的。 且不说他才刚刚成亲就纳妾会影响自身以及两个弟妹的名声,就说他跟陈凌霜如今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纳妾的。 可这个刘翰墨,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他们的座位距离刘景煜跟燕霁雪挺远,根本听不见这边说了什么,燕啸麒跟陈凌霜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到燕霁雪身上了。 可这时,坐在他们身后的燕啸虎忽然嗤笑一声,“刘世子什么时候成了个睁眼瞎,而且满嘴喷粪,我大哥不过是扶了那婢女一下,就得娶她。 那我改天也去世子府上,扶一扶世子的那几个貌美侍女,再扶一下世子家里其他女眷。 日后府上岂不是用不着操心小爷我的亲事了,反正此事容易得很。” 燕啸虎吊儿郎当的笑着,丝毫没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 刘翰墨脸色瞬变,咬牙切齿:“燕啸虎,你疯了吗?敢对本世子这般无理!” 燕啸虎两手一摊,“是刘世子无礼在先,这婢女是你安排的吧,你是终于被家里放出来了,一天不作妖就能死么?” 他这话是真的很不客气。 偏偏这样一来,刘翰墨才一脸吃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刘翰墨的确是被关了好几个月,第一次出府参加宫宴,来之前他爹再三叮嘱,不让他惹事,可他怎么能忍。 思来想去,便买通了一个婢女,让她设计嫁给燕啸麒。 燕啸麒新婚燕尔,又是皇上赐婚,却突然纳妾,一定会让人背后唾骂,说不定连带着宫里的燕霁雪也会受到影响。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碰上了个硬茬燕啸虎。 “你放屁!”刘翰墨有些底气不足。 燕啸虎继续贴脸开大:“好啊,那我们就把此事捅到皇上面前跟皇贵妃面前去,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刘翰墨后背瞬间冷汗直流。 﨔 第138章 看中雁鸣 他当然不敢了。 好家伙燕霁雪现在竟然成了皇贵妃,眼看着就是后宫之主了,他怎么敢在她风头正盛的时候挑衅她? 刘翰墨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低三下四的讨好的笑。 “此事是本世子的不对,本世子以茶代酒,向几位赔罪。”他的态度倒是装得很谦卑。 燕啸虎冷冷一笑,“刘世子这倒是未免太没有诚意,起码应该给点赔偿才是。” 刘翰墨咬了咬牙,“好啊,你们要多少。” “不多不多,三千两足以。”燕啸虎直接了当的开口。 刘翰墨都要疯了,“你,你狮子大开口啊你!” “你也可以不给。”燕啸麒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翰墨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只好让随从回去拿钱。 这件事终究还是捅到了燕霁雪这里,出宫之前,姐弟几个都来了永安宫。 燕霁雪打算将燕灵儿多留几天,万一能安排了她的亲事也说不定呢。 “姐姐,你不知道,我刚刚可威风了,那个刘翰墨又想欺负我们,被我狠狠敲了一笔,来来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燕啸虎说着,将刚刚的银票拿过来给大家分。 燕霁雪无奈,她已经听说了刚刚那件事,她并不觉得燕啸虎做错了。 他们燕家的人向来恩仇必报,像刘翰墨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招惹他们的人,没必要给脸,反正就是闹到皇上面前,刘翰墨也绝对讨不到好。 “二妹如今成了后宫之主,我们以后行事作风需得更加谨慎,切莫不可给家人添麻烦,明白么?”燕啸麒很认真地告诫大家。 燕灵儿点了点头,“当然不会了,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们都懂。” “那你刚刚跟韩怔拉拉扯扯的是在干什么,我看着要不是雁鸣侍卫及时过去帮忙,你的名声非得坏了不可。”燕啸虎道。 这几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燕霁雪, “怎么了?”她看向已经脸色大变的燕灵儿,“什么情况?” 燕灵儿瞪了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一眼,“你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燕啸虎急忙对燕霁雪说:“明明就有,我都看到了,就在……” “好了,啸虎,这是我来处理,你们都先回去吧。”燕霁雪道:“灵儿留下,我已经向皇上请了恩典,让你在宫里暂住几天。” 燕灵儿点了头,可这时,燕啸麒却好像有话要说,看了燕霁雪一眼。 “我前几日得了一个漂亮的佩剑,可以送给大哥,大哥请随我来。”说完,燕霁雪便在前面引路,带着燕啸麒来到偏殿。 燕啸麒抿了抿唇,低声开口:“妹妹,我只是想问,刚刚你们嫂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看她脸色很不对劲。” “没错,她已经知道一切了,西陵留月找到了她,告诉她了很多事情。”燕霁雪道。 燕啸麒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不要紧。”燕霁雪宽慰,“你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你多陪伴她,多对她好一些,日子慢慢过下去,比什么都强。” 燕啸麒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一口气,“为兄明白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燕霁雪才叫来燕灵儿,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那韩怔,跟个狗皮膏药一般,无论我出现外哪儿,他都游魂似的跟着,他今天喝高了,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是不是变心了。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我跟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就想一脚把他踹开,可没想到他纠缠不休,于是……雁鸣侍卫突然出现,帮我打跑了他。” 说到最后,燕灵儿脸有些红。 燕霁雪眼观鼻鼻观心,察觉不对劲。 燕灵儿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雁鸣。 “没事,我会派人敲打一下韩怔那个狗东西的,不用担心。”燕霁雪道。 晚上,刘景煜宿在永安宫。 完事之后,两人躺在一起,感受事后温存。 燕霁雪抓着他的头发把玩,想了又想,还是把那句话问了出来,“皇上,雁鸣侍卫的婚事,臣妾能不能多嘴过问一句?” 刘景煜声音慵懒,将她搂紧,“怎么,你想给他保个媒,要是有合适的人,你说出来,朕思谋思谋。” 燕霁雪直起身子,笑着说:“您觉得灵儿可不可以?” 说话间,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刘景煜脸上,生怕错过他眼底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刘景煜却只是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说: “雁鸣今年二十有二了,都怪朕给他指派的事情太多,耽搁了他,不过男子年纪稍大些也无所谓,年纪大会疼人么? 而且他没有爹娘,家里就他一个,灵儿要是能嫁过去,直接就是当家主母,而且你又是她亲姐姐,有你罩着她,雁鸣肯定不敢轻易纳妾,对了,灵儿今年多大了?” 燕霁雪急忙道:“灵儿十四了,才刚刚及笄,虽然她是庶女,可是皇上您也知道,将军府几个子女都是同样的待遇。 甚至爹爹对灵儿的宠爱比对臣妾还多,两人真要是可以成为良配,本宫一定多给灵儿准备嫁妆。” 她心里很是开怀,毕竟刘景煜的态度很是乐观,并没有不悦,也没有揣测。 “那你自己看着办,既然是自家妹子,那就先问问灵儿的意见,至于雁鸣嘛,不重要,到时候朕直接赐婚就是。”刘景煜道。 燕霁雪急忙谢恩,一脸喜色。 刘景煜看她这个激动的样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光拿嘴谢,朕可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说话间,目光又一次变得幽深。 燕霁雪脸色微红,急忙拦住他:“皇上,注意节制,等您身上余毒清理殆尽,咱们可是要好好生孩子的,可别到时候……” “怎么,爱妃对朕不满?”刘景煜盯着她的眼睛。 燕霁雪讪讪一笑,“没有没有。” 刚刚刘景煜对她的那句话,好像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愿意信任她,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燕霁雪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将燕灵儿叫到跟前,问她感觉雁鸣侍卫怎么养。 﨔 第139章 燕灵儿的婚事 燕灵儿一开始还能有说有笑的,说觉得雁鸣人很不错,长得又帅又高的,而且很有正义感。 可是当她看到燕霁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低下头,脸也红了。 燕霁雪直截了当道:“灵儿,你今年及笄了,日后肯定要给你介绍适宜的青年才俊的,我觉得雁鸣就很不错,人品贵重,家世简单,你嫁给他,以后日日都能进宫陪姐姐作伴,你可愿意?” 燕灵儿一张脸红的更明显,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姐,你干嘛说话说的这么直接,我还没想过嫁人的事呢,我还想在娘亲面前多待两年。” 燕霁雪无奈,“总要先定下来再说,不影响你在娘亲身边侍奉作伴的,你考虑好,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我可是听说宫里有不少贵女都在打听雁鸣有无婚配呢。” 燕灵儿脸色僵硬,犹豫不决的样子,许久才道:“姐姐,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那可不行。”燕霁雪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这是你的婚姻大事,需得你自己点了头才是,你可以在姐姐这里多住几日,不着急回复。” 燕灵儿怀着忐忑的心走了。 她在想,自己跟雁鸣合适吗? 他的长相,人品,家世好像都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很有正义感,而且功夫很不错,可以保护她。 从前她跟韩怔的事已经在宫外传遍了,稍微有些门第的人家,怕是都不会轻易选择她,就算有人选她,怕是也看中的是她有一个当皇贵妃的姐姐。 燕灵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她的夫君,必须全心全意都是她才行,不然的话,她宁可不嫁。 燕灵儿左思右想了两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去问问雁鸣的意思。 燕霁雪帮忙将他请了过来,让两人在永安宫里见面。 “我姐姐有意将我许配给你,你愿意吗?”燕灵儿直截了当地开口,速度那叫一个快。 雁鸣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女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什,什么?” 燕灵儿咬着牙,勉强压住心里的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男子,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姐姐原本说要请皇上直接赐婚,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欢我,或者对这桩婚事有一丝丝的不满,我都不会强求。” 她其实跟燕霁雪的性格有些相似,两个人都真诚勇敢,而且很善良。 雁鸣咬了咬下唇,站在那儿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燕灵儿有些不耐烦,“男子应当顶天立地,直接坦白,而不是像你现在这般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其实说到这里,她已经感觉,他可能要拒绝。 毕竟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那就是心里有顾虑。 “罢了。”燕灵儿深呼吸一口气,“此事以后绝不再提。” 说完就走。 “什么?”燕霁雪停了她的话,有些惋惜,“这就黄了,好妹妹啊,的怎么这样直接,你好歹给他一点思考的空间嘛。” 燕灵儿撇撇嘴,不在意地吃着点心,“不妨事的,姐姐,妹妹我可嫁可不嫁,不嫁人的话,我就一辈子待在府里,当一个吃喝玩乐的老姑娘罢了。” 她倒是看得很开。 燕霁雪却不想就此错过,思来想去一番,将雁鸣叫了过来。 雁鸣仍旧耷拉着脑袋,一点儿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了。 “雁鸣侍卫,你与本宫也算认识良久,本宫以及本宫的家人都是各种品性,你比旁人要清楚得多,难道你是因为从前灵儿跟韩怔的流言蜚语,这才不愿接受她?”燕霁雪问。 雁鸣急忙摇头,“没有的事,娘娘误会了,灵儿姑娘很好,是我,是我配不上她。” 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 燕霁雪头一次感觉他不实诚,有些不悦道:“你可是陛下身边的一等侍卫,前途无量,何故说自己配不上,你若真是不愿意,直说就是,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雁鸣苦涩一笑,“娘娘还是有所误会,微臣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灵儿姑娘。 想必皇上从来没有告诉过皇贵妃娘娘,微臣在被他捡回来之前,是名偷鸡摸狗的混混,被人牙子控制着,成为赚钱工具,这么说来,微臣比最低等的贱民强不了多少,如何能与出身将军府的灵儿姑娘相配?” 好家伙,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盯着雁鸣的眼睛看了半天,确定他不是在撒谎,或者找借口。 放下心来。 “原来是这样。”她无奈一笑,“英雄不论出处,你有那个机缘被皇上带回来,并且跟着他一起习武,这数年之间你无数次陪着皇上从危险之中走来,如今早已经脱胎换骨,哪里还有从前一点模样?” 燕霁雪笑着说:“皇上其实也觉得你若是能跟灵儿成亲很不错,你的人品本宫跟皇上都很放心,绝不会欺负灵儿,所以,你再考虑一下,去跟灵儿回话可好?” 雁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好久,眼底终于浮现几分喜色,“好。” 卸下心防之后,他立刻找到了燕灵儿。 后者正跟碧桃在一起放风筝,两个人将风筝飞的高高的,可一不留神风筝挂到了树枝上。 燕灵儿撸起袖子,“本小姐去将它拿下来,碧桃,你就在这儿守着。” “我去吧。”雁鸣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燕灵儿还没反应过来,雁鸣已经一个旋身飞到了树枝上,将风筝取了下来。 碧桃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燕灵儿脸色不怎么好看,“你有什么事,你不是已经拒绝了本姑娘,干嘛又过来献殷勤。” 雁鸣脸红的像猴屁股,“没有的事,我哪有拒绝灵儿姑娘,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跑了,你好歹黑夜一点时间嘛。” 燕灵儿眉头紧蹙,警惕得看向他,“莫不是姐姐或者皇上与你说了什么,你才转了心意?大可不必啊,本姑娘并非嫁不出去,没必要强求一桩并不合适的姻缘。” 﨔 第140章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雁鸣笑得灿烂,向她行了个小生的礼,“灵儿姑娘愿意纡尊降贵嫁给我这个无父无母的野小子,我很感激,愿意用全部家财,聘灵儿姑娘为妻。”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更加心动。 燕灵儿一张脸火辣辣的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不正经。” 说完转身就跑,心里却吃了蜜糖一般甜美。 燕灵儿支支吾吾地将此事告诉了燕霁雪,后者激动坏了,立刻就去了御书房,让刘景煜赐婚。 第二天,赐婚圣旨就下了,永安宫跟将军府一片欢腾。 雁鸣带着不少礼物来了永安宫,说要多谢燕霁雪愿意将妹妹嫁给他,以后有什么需要定当竭力效劳。 当时刘景煜也在,燕霁雪便道:“那是,本宫与皇上互为一体,你为本宫效劳,也是在为皇上效劳,那本宫就立下你这个承诺了,以后真有事要求你的时候,你可别推脱。” 雁鸣忙道不敢。 两人的婚期定在一年之后。 毕竟燕灵儿还小,庄姨娘想多留她一点时间也是正常。 如今将军府也就一个心性难收的燕啸虎,等他的婚事也定下来,燕霁雪也能彻底放下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宫里又太平了一段时间。 年底的时候,刘婉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以至于一个春节都没怎么出去晃悠。 这天,大家一起在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她也难得被太后放了出来。 刘婉心穿着奢华的蜀锦棉衣,一张脸养的胖嘟嘟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扫了一眼周围坐的妃嫔,目光落在距离太后最近的燕霁雪身上。 “皇贵妃娘娘近日也清减了些,跟各位姐妹一样,真是让嫔妾羡慕,嫔妾过了年之后肚子愈发大了,行走坐卧都难以承受,真想日日在床上躺着……” 她这话明明是在炫耀自己的肚子,可真的给人一种她过得挺惨的感觉。 “等孩子平安降生,淑美人也可好好将养将养了。”燕霁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她才懒得搭理这个没脑子的蠢东西。 “哎呦……”没想到这时,刘婉心突然痛苦地捂住肚子,“太后娘娘,妾身肚子好痛……” 刹那间,她脸上血色全无,白的吓人。 荣太后急忙叫来太医给她把脉。 刘景煜也来了,刘婉心怀孕期间他并没有过来看几次,每一次来,他的神色都会沉重几分。 “雪儿,你进去替朕看看吧。”他对燕霁雪说。 后者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应了声,便进了房间。 刘婉心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好像还见了红,大夫过来说,刘婉心这是胎位不正,需要一位有经验的产妇将胎位扭转过来,不然的话,生产的时候必定千难万险。 燕霁雪将这几句话转告给了刘景煜。 “怎会这样?”刘景煜低喃了几声,“这可如何是好?” 燕霁雪想起来一件事,“陛下,臣妾的姨娘身边有位嬷嬷,姓严,当初啸虎出生时也是胎位不正,是那位严嬷嬷帮了忙,才让姨娘母子平安。 这些年,京城中多位贵妇人生产艰难,都是严嬷嬷妙手回春,陛下若是同意,臣妾可以修书一封给姨娘,让她将严嬷嬷送进宫来,替淑美人看一看。” 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景煜便道:“好啊,快快请她入宫。” 可当严嬷嬷被燕霁雪带到寿康宫,刘婉心得知嬷嬷是燕霁雪送来的,立刻大发雷霆。 “滚,都滚,臣妾宁可死了,也不让外人靠近臣妾的孩子半步,皇上,皇上,臣妾自己能生,臣妾不会有事的……” 刘婉心声音尖锐,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想的,要命的事也敢那样随意。 刘景煜冷声道:“不用管她,严嬷嬷,你进去看她一眼,朕让人将她按住。” 严嬷嬷应了声,跟着燕霁雪进去了。 这个时候,刘婉心已经又惊又怒,从床上坐了起来,强撑着身子怒骂燕霁雪,“你没听我说了什么,滚开,别过来,我才不要你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靠近!你就是想来害我的孩子!” “把她按住。”燕霁雪无奈,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上前,按住刘婉心胡乱挥舞的胳膊,其他婢女则分别按住刘婉心的双腿。 严嬷嬷上前,撩起刘婉心的衣裙,抚摸她的肚子,没一会儿便眉头紧蹙,“的确位置不正,竟然是横着的!” 燕霁雪也有些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她并没有生产过,但看严嬷嬷这个样子,八成很严重。 严嬷嬷道:“需要摩挲肚子,让胎儿顺着力道顺位过来,不然的话,淑美人生产之时必定痛苦难忍,极有可能还会……” “不,不!”刘婉心又开始母狼一般嚎叫,“不论如何,本宫的肚子也不能由你这贱民的手来碰一分,龙胎也绝不能让你碰!燕霁雪,我不要你管,你立刻马上滚出去!” “胡闹!”刘景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不要命了?” 刘婉心吓得浑身一哆嗦,“皇上,皇上怎么这般对臣妾,臣妾害怕燕霁雪的人使出阴谋诡计,要坑害皇嗣,臣妾不要她碰。” 刘景煜无奈,“严嬷嬷是宫中有名的产科圣手,曾帮很多妇人生产,亦可以帮你减轻痛苦,你这般执拗,莫不是想自寻死路?” 刘婉心扁了扁嘴巴,不敢说话了。 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严嬷嬷,后者这时才上前,对刘婉心说了声:“淑美人还请放轻松,莫要紧张,奴婢不会用力的。” 说完,她便使出自己的家传绝学,在刘婉心肚子里按揉起来。 刘婉心强忍痛苦,眼底涌出泪水。 此时此刻,她对燕霁雪的痛恨之心达到了顶峰。 不过不要紧。 等她生了孩子,她就是这宫里唯一一个有孩子的妃子,哪怕是她燕霁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严嬷嬷帮刘婉心按摩了五六次,才终于一点一点将胎位顺了过来。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寿康宫里传来了刘婉心撕心裂肺的痛喊。 燕霁雪跟刘景煜两人都在,听着这刺耳的哭声,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放心吧皇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﨔 第141章 艰难产子 燕霁雪提前找好的产妇十日之前才刚刚生产,生出来的女儿玉雪可爱。 因为产妇生的跟刘婉心有几分相似,这孩子眉宇之间跟刘婉心也挺像,反正乍一眼看过去,别人不会怀疑。 燕霁雪跟刘景煜都已经看过这个女婴,现下就秘密安置在永安宫中,由严嬷嬷照顾着。 此刻严嬷嬷要去助产,那孩子就暂且搁置在寿康宫的偏殿,正睡得香甜。 刘婉心痛苦的哭喊令殿内几人都满脸严肃,燕霁雪同样吓到了,一张脸沉了下来。 她只知道妇人生产会有性命之忧,可没想到痛苦程度这么高,隔着门她都仿佛能看到刘婉心那绝望挣扎的样子。 而且,她已经这般哭喊了好一会儿了。 荣太后见不得这等惨痛的画面,自己在小佛堂诵经祈福,派了安嬷嬷过来守着,安嬷嬷也眉头紧蹙,在门外头不安的走来走去,额头上的汗水都渗了出来。 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竟然已经三个时辰过去,刘婉心还是没能生下来,严嬷嬷无奈的冲了出来: “皇上,皇贵妃娘娘,淑美人她声嘶力竭,晕过去了,这样不行啊,她刚刚还说,太痛了,生不了了。” 刘景煜脸色一变,“这怎么能行,太医呢,给她把脉,务必保住大人。” 燕霁雪也道:“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住淑美人的性命!” 严嬷嬷却是一愣。 因为在子嗣单薄的皇宫之中,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大人都只是次要的,实在没想到这二位对淑美人如此在意。 旁边安嬷嬷感激地看了一眼燕霁雪,抹了抹眼泪,“多谢皇上,多谢皇贵妃娘娘了。” 陈子行跟着严嬷嬷进去了,帮着针灸,将刘婉心救醒,可她脸色苍白,痛苦难耐,用仅剩的力气对外面的刘景煜说: “皇上,皇上,臣妾,朕的力竭了,臣妾对不起您,臣妾……怕是不行了……” 那声音带着可怜的颤音,听的人心里难过。 燕霁雪也很不是滋味儿,她此时此刻是真的切身看到了生产的艰难,哪怕从前跟刘婉心多有矛盾纠葛,她也希望对方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而不是一尸两命。 “胡闹!”刘景煜声音冷酷,一字一句道:“你必须活下来!” 房间里传来哭声,极度痛苦又绝望,还夹杂着严嬷嬷等人的低喊,大家都想让她好好的。 燕霁雪忍不住了,掀开帘子,“蹭蹭”几下冲了进去,对病榻上的人说: “刘婉心,你怎么这么没用,你不是一直在向我们炫耀,只有你能生下皇上的孩子吗,现在就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可你这就不行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有能耐?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行了,产婆会用剪刀剪碎你的身子,将你肚子里的皇嗣拿出来,到时候你才是真的不行了! 趁着还有力气,立刻马上再加一把劲儿,要么生下孩子风风光光的迎接皇上跟太后的赏赐,皇上刚刚已经承诺,只要你能平安生下孩子,就复你的位份,让你重新坐会淑妃的宝座。 可你要是现在放弃自己了,不仅自己活不成,就连你的孩子也必死无疑,立刻加把劲儿啊!” 燕霁雪拿出了此生最凶猛的语气,像个发怒的母豹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这个时候,刘婉心已经疼的上气不接下气,在榻上哼哼,眼泪簌簌而下。 “我,我……” “我什么我?刘婉心,我们都知道你难受,可你要是活下来,以后荣华富贵以及皇上的宠爱非你莫属,要是死了,灰飞烟灭,什么也没了!” 她又一次怒吼,震得这座宫殿都抖了一抖。 说完,燕霁雪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陈子行将她请了出去。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把眼泪擦擦,不过,朕好像并没有做出那些承诺,爱妃这可是在假传圣旨啊。” 燕霁雪狠狠抹掉眼泪,“皇上,她为了给你生个孩子,眼看着都从鬼门关走一趟了,你给她复位怎么了?她那么痛苦,你多给她点补偿又有何妨?” 刘景煜抿了抿唇,目光一暖,“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快擦擦眼泪,堂堂皇贵妃,如此放肆大吼,成何体统?” 燕霁雪用帕子擦了眼泪,坐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真的好惨啊。 也不知道她以后生孩子会不会也如此痛苦艰难。 “啊!”刘婉心发出更残忍的一声痛喊。 “成了,成了!”严嬷嬷突然冲了出来,“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公主!” 燕霁雪猛然起身,满眼亮光,“真的,太好了,淑妃跟小公主如何了?” 她速度快的,比刘景煜还快了一步。 严嬷嬷脸色一僵,她靠近燕霁雪,低声道:“小公主残缺了一掌。” 燕霁雪眉头紧锁,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景煜,摇了摇头。 后者叹了口气,使眼色给燕霁雪,让她按照原计划实行。 严嬷嬷又补充道:“淑妃娘娘并无大碍,但她出血过多,身子亏空,怕是要好生补上一补。” “这都是小事。”燕霁雪心里的大石头沉了下来。 也算是预料之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刘婉心这么上心,两人从前还是死对头呢。 也许是因为心疼吧,或者是因为同为女性之间的怜悯。 “嬷嬷,将其他人清理出去吧。”燕霁雪对安嬷嬷说:“淑妃母女平安,嬷嬷可以回去向太后娘娘报喜了。” 安嬷嬷喜不自胜,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这时,燕霁雪命严嬷嬷将提前备好的小女婴带了过来。 可谁也没有想到,严嬷嬷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安嬷嬷突然去而复返,正好看到了严嬷嬷抱着孩子进入殿内的动作。 安嬷嬷大惊失色,并没有惊动燕霁雪跟刘景煜,悄摸摸退了出去,将此事告知了荣太后。 慌忙之中,大家都没有发现这个细节,等燕霁雪准备命人将那个女婴秘密送出去的时候,却听殿外传来一声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 﨔 第142章 解开误会 听到这声音,燕霁雪瞬间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严嬷嬷,使眼色让她赶紧动手。 至于那个换下来的残缺的盖章,先暂且藏起来,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生下来哭了一声之后,就闭上眼睛不哭了。 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出门接驾,可还没开口,荣太后匆匆前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得一声,燕霁雪没有防备,一下子偏了脸,一张脸火辣辣的痛。 荣太后声音压得很低,“燕霁雪,哀家后来这段日子对你不薄吧,你是怎么回报哀家的,你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哪怕跟淑妃不和睦,也不该如此!” 燕霁雪跪了下来,低下头听训。 此刻荣太后正在气头上,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的。 “母后。”这时,刘景煜从里面出来,“母后,您误会雪儿了。” 荣太后冷冷一笑,眼底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反而愈演愈烈,“哪怕她有免死金牌,也不该胆大包天至此!” “太后娘娘,请您移步偏殿,雪儿会给您一个解释。”燕霁雪抬起头恳求道。 她不能把刘景煜身中剧毒无法让妃嫔生下健康孩子的事说出去,那就只能从刘婉心身上下手。 荣太后瞪了她一眼,“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燕霁雪就让人将两个婴儿都带了过去。 荣太后只看了一眼那个有残缺的孩子,瞬间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半天缓不过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孩子……” “回禀太后娘娘,这个孩子就是淑妃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天生残缺,这个孩子如果留在宫里,不仅对淑妃的名声不好,对皇室的颜面也不好,所以,臣妾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燕霁雪低眉顺眼,姿态放的很低。 旁边刘景煜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荣太后一张脸铁青,沉默好久,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她会生下残缺的孩子?” 刹那间,她老人家眼里多了几分怀疑。 燕霁雪道:“还请太后明查,臣妾是听说,孕期心神不定,忧思过甚,或者多愁多气者,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轻则身体孱弱,难以养育,重则影响肢体健全,就会成为一个残缺的孩子。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恶意,此事皇上也是知晓的,不信您问他,他定然不会坑害自己的骨血啊。” 荣太后脸上阴晴不定,但还是看向刘景煜,向他确定此事真假。 刘景煜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淑妃气量大,但心胸狭窄,容易动怒伤身,对孩子也不甚好。 儿臣与皇贵妃思虑再三,才一道想出这个更为稳妥的法子,横竖都是女儿,为避免淑妃伤心,母后难过,只能如此了。” 荣太后沉默了许久。 最终沉沉叹了口气,起身将燕霁雪扶了起来,目光复杂道:“好孩子,是哀家错怪你了,你快起来。” 荣太后一直都知道燕霁雪是个很正直善良的人,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份儿上,况且刘婉心还不止一次的挑衅她。 “太后,您可以最后看一眼这个孩子,臣妾与皇上考虑过,会将她送到将军府去,就说是臣妾的姨娘外出礼佛,路上捡的弃婴。”燕霁雪道。 荣太后却摆了摆手,“不妥,这样不妥,你父亲常年不在京城,将军府突然多了一个孩子,难免惹人非议。 对你们府里众人亦或者这个孩子都没什么好处,依哀家的意思,还是将她送到万佛寺去,由哀家信得过的嬷嬷代为养育,这一辈子,都不会让她与淑妃见面。” 荣太后既然这么说了,燕霁雪也没什么好说。 “这个女娃娃,也生的粉雕玉琢,仔细来看,跟心儿还有几分相似,看样子你是真的下了功夫了。”荣太后将另外一个健全女婴抱了起来,小婴儿睡得正香,可可爱爱的,她老人家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喜笑颜开。 燕霁雪道:“既然想到了这个主意,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能蒙混过关,可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太后娘娘的法眼,臣妾实在惭愧。” 荣太后无奈,“哀家信得过你的为人,轻易不会对你有所揣测,安嬷嬷也是知道兹事体大,这才前来禀报,你日后也用不着对安嬷嬷有所怨怼,知道吗?” 燕霁雪急忙低头,“怎么会,安嬷嬷是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嬷嬷,臣妾怎么会对她老人家有怨怼?” “你很好,比哀家想象中还要好,不骄不躁,也不争不抢,可遇到事又坚定果决,是个为皇上分忧的好把手,皇后之位,确实非你莫属。”荣太后笑着说道。 燕霁雪简直受宠若惊。 随后,刘景煜封那个女婴为衔珠公主。 寓意深远。 刘婉心生产艰难,身子落下亏空,被太医告知,最起码还得卧床休养一个多月,而且不能见风,饮食方面还得格外注意。 所以前来恭贺的人大多都是将贺礼奉上,然后就离开。 燕霁雪本来不想来,刘婉心生孩子那会儿,她把人家骂了一顿,虽然也起了点作用,但想必刘婉心会记仇。 但大家都来了,她不来,倒显得她这个皇贵妃不够大度。 于是她从库房拿了不少金银珠宝,字画古董,让碧桃跟松月交给淑妃身边的大宫女,主仆三人丝毫没敢多待,转身就要走。 可没想到,淑妃的婢女却让她留步,说淑妃强烈要求要见她。 燕霁雪有些无奈。 “你们告诉淑妃,本宫身上寒气重,唯恐伤了淑妃虚弱的身体,就不进去了。”她道。 宫女却道:“求娘娘疼惜奴婢一条贱命,淑妃娘娘说,若是奴婢无法带娘娘进殿,她就赐死奴婢。” 燕霁雪心里狠狠给了刘婉心一个白眼。 这娇纵任性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太离谱了。 燕霁雪掀开帘子就进去了。 一眼看到病榻上脸色惨白的刘婉心,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宫女犯了什么错,你就那样惩处她,刘婉心,你可真是……” 﨔 第143章 从来没抱过孩子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噎住。 因为刘婉心怀里抱着孩子,朝她使了个“噤声”的动作。 此刻,刘婉心抱着那个女婴,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母性美。 突然没有那种尖酸刻薄的恶毒相了。 刘婉心让乳娘将衔珠公主抱走,婢女上前给她裹严实被子,她才将其他不相干的人清理了出去。 “燕霁雪,你知道我为什么单单叫你进来吗?”刘婉心挑眉问道。 这女人,还真是无礼至极。 燕霁雪懒得跟她计较。 “我不是很有兴趣知道,你这个人能有什么好心思?”燕霁雪淡淡讥讽道。 刘婉心破天荒得没有跟她对着干,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因为我突然发现,这满宫里,好像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是良善之辈,而且不想杀我。” 燕霁雪一愣,这叫什么话,搞的好像别人想害她一样。 明明是她心思不正,害人不浅。 “谢谢你。”刘婉心突然飞快的说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哭笑不得,“就这?” 刘婉心道:“我知道当时我生产的时候有多凶险,我已经看到了黑白无常的铁钩子了,眼看着就要来索我性命时,是你一嗓子吼出来,将他们吓跑了。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我应该还会跟你争夺皇上的宠爱,可我不会再害你了。” 燕霁雪又是一震,倒是没想到刘婉心会这么说。 看样子这个小臭丫头也没有坏得那么彻底。 “本宫可不敢当。”燕霁雪挑眉,“而且本宫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皇嗣。” 刘婉心突然十分紧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夺走我的珠儿?” “想什么呢,自己的女儿自己养,干别人什么事?”燕霁雪说完,转身要走。 刘婉心又一次叫住她,让人将衔珠公主抱了过来。 “我的女儿,可以给你抱一抱,毕竟她也是你救下来的。”她道。 燕霁雪站着没动,盯着那孩子看了好半天,依旧没动手。 刘婉心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本宫好心让你抱孩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燕霁雪愣了愣,有些难以开口,因为她根本不会抱孩子,从来没有抱过孩子。 “不了,不了。”她摆了摆手,“我怕伤着你女儿。” 那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像个小猫崽子,燕霁雪自认为是不是大老粗,哪里敢去抱这个脆弱的小娃娃。 刘婉心盯着她看了看,见她时不时扫一眼襁褓里的孩子,跃跃欲试,却终究还是不敢下手,不禁被逗笑了。 “燕霁雪,你也有这种畏手畏脚的时候,还真是看不出来呀。”她道。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那天第一次抱珠儿的时候,你是个什么模样当我不知道?” 刘婉心脸色微僵,直接使了个眼色给乳娘,让把孩子交给燕霁雪。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多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奶团子,天呐,那种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但是,燕霁雪好像被定住了。 她抱着这个孩子,真的感觉自己抱了个脆弱的无价之宝,根本不敢动弹,生怕出任何差错。 “刘婉心,快让人把你女儿抱走,我不会抱孩子,她慢慢动了,怎么办?”燕霁雪慌了,真的慌了,额头上冷汗淋漓。 周围的人却全笑了出来,就连刘婉心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未痊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怕岔了气。 碧桃跟松月想上前帮忙,可她俩也只是没出阁的丫头,哪里懂得怎么抱,主仆三人竟然一个比一个束手无策。 这时,刘景煜进来了,他离得大老远就听到这儿一阵欢声笑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燕霁雪手里僵硬地抱着一个孩子,相当狼狈,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皇上,皇上就救救臣妾,她怎么这么小,臣妾怕伤到她。”燕霁雪真的要哭了。 刘景煜无奈,赶紧让乳娘上去帮忙。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她拍了拍胸脯,“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难带,刘婉心,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刘婉心忽然不说话了,她盯着刘景煜,眼底涌出了泪水,“皇上,臣妾为了给你生孩子,差点死了,你以后一定要对珠儿好,将她当成掌上明珠。” 这个要求,还真是……朴素。 刘景煜想都没想便道:“这有何难。” 是夜,永安宫一片寂静。 燕霁雪已经迷迷糊糊陷入梦境,刘景煜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转身将燕霁雪搂进怀里,轻手轻脚的,可还是惹醒了她。 “怎么了皇上,您还没睡?”她问。 刘景煜没有做声,只是用手抚了抚燕霁雪的背,示意她先睡。 燕霁雪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皇上,珠儿的降生,阖宫都很欢喜,您又为何忧心忡忡呢?” “宫里一片祥和,可是宫外头,不太好啊。”刘景煜坐了起来,穿上鞋子走到窗户下,好半天才道: “去年全国各地旱灾频发,粮食歉收,过了十五,没想到又下了几场大雪,青州平洲等地死伤无数,京城郊外全是灾民……” 说到一半,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燕霁雪也不禁蹙眉,起身陪他一起站着。 她也见过灾民,知道要紧的其实不是灾民扰乱秩序,而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以及各种动乱。 “皇上,现下要紧的是筹集赈灾款,得先将涌入京城的灾民安顿起来,而不是将他们驱逐出去。”她轻声道。 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是啊。” 第二天早上,从来没有用皇贵妃身份召见宫中其他妃嫔的燕霁雪,将众人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甚至包括已经被幽禁起来的许娴贞,就连刘婉心也派了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苏叶前来。 “叫大家过来,没有多余的事,只一点,募捐。”燕霁雪说话干脆利落,直接起身,让松月等人拿来一个托盘,而后自己将头上的珠宝钗环全都摘下来,放了上去。 随后又将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摘了下来,还有金戒指。 众人都被她这直截了当的动作吓了一跳。 毕竟从前也有过类似的活动,可谁也不像燕霁雪这样,直接把全部行头都摘了的。 﨔 第144章 筹集善款 刘兰芝道:“皇贵妃娘娘可真是仁慈善良,可此事皇上知道么,咱们东序国力强盛,还没到需要妃子来捐款捐物的地步吧。” 之所以说捐款,是因为在她说话的时候,燕霁雪又从袖子里拿出来厚厚一沓银票,还让松月拿来从前太后皇上赏赐的种种物品以及金条。 她一个人,就放了半个托盘。 “徐嫔问的好。”燕霁雪道:“徐嫔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皇上将咱们保护得太好了,咱们在后宫待得太过舒心了,以至于看不到外头的人都有多艰难。 连年天灾,每每需要赈灾之际,户部都会说没有钱了,就算有,能给出来的又有多少,能到灾民手里的又有多少? 咱们今儿个所募捐到的财物,将全交给本宫的亲信,兑换成银两,再买成稻谷,直接在宫门口开设粥厂,帮助灾民度过此次饥荒。” 说到这儿,燕霁雪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一字一句道:“诸位尽可尽力而为,本宫绝不强求。” 她的话说完了,转身就进了内室。 众人面面相觑。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双双起身,也学着燕霁雪的样子,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放进托盘,又让宫女们回去拿。 她们两个筹集的财宝金银,将托盘的另外一半占满了。 然后她们就来了内室,跟燕霁雪坐下喝茶。 “姐姐,外面的灾祸真的很严重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识过,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形。”温绿韵有些忐忑的问。 司徒琳璟也道:“妹妹虽然没有见过饥荒的样子,但妹妹听说过,最严重的时候,人饿死都是轻的。” 燕霁雪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是啊,灾荒年年都有,可没有哪一年如今年这般严重,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听说每日都有数以千计的灾民涌进来,若是不加以控制,再发生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从古至今,百姓们心头想的其实真的很简单,有一口饭吃,有一块地种,这就够了。 可如果哪一天,连肚子都吃不饱,种下去的种子却都被旱死在地里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极有可能陷入动乱。 “什么,那么多人啊,那万一……”温绿韵低下头眉头紧蹙。 这时,碧桃进来禀报,“回禀娘娘,各位娘娘都已经告退了。” 燕霁雪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喝茶。 这些养尊处优的妃子,没有见过那种可怕的景象,心中自然没有忧虑,怕是也不会觉得少了她们捐的那点财物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娘娘,您出来看看。”碧桃笑着道。 燕霁雪愣了一下,心里微微一喜。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也跟着出来了。 三个人一起震惊了。 足足三个托盘的金银财宝,放的满满当当的,还有不少古董宝物放不下了,就放在地上。 松月正在让丫头清点这些宝贝,忙得脚不沾地。 燕霁雪有些懵。 还有些感动。 “娘娘,大家都说,虽然不知道灾情有多严重,但娘娘是从北疆磨炼回来的,娘娘肯定见多识广,娘娘都说了很严重,那必定是相当严重了,大家愿意出一份力。”碧桃说: “大家该说,娘娘人品贵重,心肠柔善,是个值得追随的好皇贵妃。” “什,什么?”燕霁雪愣了愣,眼眶微微发热,“那些话,是谁说的?” 碧桃躬身回答:“徐嫔娘娘,淑妃娘娘派来的嬷嬷,还有月嫔娘娘都说了,奴婢只是将大家的话做一汇总,可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燕霁雪哭笑不得。 她也的确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还招揽了人心。 “是因为这一次,淑妃生产的时候,姐姐帮了她,救了她跟衔珠公主的性命,此事不仅在后宫广为流传,还传出宫外,为人称赞呢。”司徒琳璟笑着说道。 “真的假的,这些消息莫非是你传出去的?”燕霁雪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 司徒琳璟也没想那么多,随口就回:“不仅仅是我,还有绿韵妹妹……”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绿韵捂住了嘴。 司徒琳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两人讪讪一笑,略微有些尴尬地看着燕霁雪。 “你们两个,干嘛这么做?”燕霁雪无奈,拉着她们坐下。 温绿韵挠了挠头,“是因为宫外老有声音质疑姐姐皇贵妃的位份是德不配位,各种诋毁姐姐,我们两个实在看不下去了。 再说姐姐也的确做了好事,我们不过是把这些传了出去,让别人对姐姐的误会减轻些罢了。” 司徒琳璟也道:“没错,姐姐……” “好了好了,不要再夸了。”燕霁雪道:“这样的事以后不用做了,明白么,我们只需要做好本分的事就够了,至于其他人怎么说,怎么评价,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 宫外那些风言风语,燕霁雪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她一再叮嘱燕啸麒他们,千万不要为了这些空穴来风的东西气恼,平白浪费时间。 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不然的话,怕是气也要被气死了。 温绿韵扁了扁嘴巴,“姐姐,你怎么那么好,我真庆幸当初一进宫就跟了你,不然的话,现在不知道该在哪儿呢。” 当天下午,刘景煜就将妃嫔们筹集到的善款名录拿给刘景煜过目。 盯着那个册子,刘景煜很是惊讶。 “她们怎的如此大方,竟然筹了这么多。”他喃喃自语,“光是这些,怕是都够那些饥民吃上半个多月了。” 燕霁雪道:“大家得知外头遇了灾,全都忧心如焚,一起来找臣妾,非要捐款捐物,臣妾根本拦不住,只好应承大家了,皇上可一定会好好奖赏大家一番。” 刘景煜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燕霁雪被他那幽暗深邃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皇上,有什么不对吗?” 刘景煜起身将她抱住,“雪儿,你真是朕的宝贝。” 燕霁雪有些害臊,“好了好了,这里可是御书房,万一有大臣求见皇上,被看到了多不好。” 﨔 第145章 闹事 不过燕霁雪虽然在几个妃嫔面前说这些钱由她统一调配,但此事她还是将钱从刘景煜这边过手更加保险些。 她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刘景煜,后者当即让雁鸣以她的名义去宫门口设置粥厂。 “皇上,臣妾想亲自前去,一来代替皇上抚恤灾民,二来还能近距离监督底下的人。”她道。 刘景煜想都没想便拒绝,“不妥,宫门外鱼龙混杂,这种时候你还是就待在宫里更加妥帖一些,朕可不想你有任何三长两短的。” “您就放心好了,难道忘了臣妾可是会武功的,而且臣妾会带松月一起去,皇上若是实在不放心,大不了多给臣妾拨些人,一来保护,二来帮忙,两全其美。”燕霁雪抱住刘景煜的胳膊,“皇上,此事必须要有一个人出现,不然的话,灾民心中不稳,若是再有人监督不妥,怕是会出现动乱。”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还是不妥,这种事最容易被人做手脚,朕不想让你……” “谁做手脚,臣妾就将谁揪出来,狠狠丢在皇上面前,皇上帮臣妾教训他不就得了,这还能成为阻止臣妾的借口么? 皇上,你在前朝,臣妾帮不上忙,总要在后宫尽自己所能为皇上分忧,您就允了臣妾吧。” 燕霁雪一再坚持之下,刘景煜终于答应了。 但还是不放心地明里暗里给她拨了很多人近身、远身保护。 这件事也传到了宫里其他嫔妃宫里。 西陵留月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当即愕然地问身边的人,“她莫非是疯了,为何要去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万一有人闹事,引发出什么问题,她这个负责人可是难辞其咎。 到时候百官谏言,皇上少不得要惩罚一二,她那种脑子,按理来说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呀。” 婢女彩星低头想了想,小心翼翼道: “娘娘还不清楚那个女人的阴谋诡计吗,她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让自己在皇上心里的位份更加重要。 您都没有发现吗,现在不仅皇上对她偏爱有加,就连宫里其他娘娘也对她格外敬重,淑妃从前可是最看不惯她的,如今竟然完全成了她的附庸。 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偌大的后宫,哪里还有咱们的一席之地?” 西陵留月眉头一拧,起身来到窗棂下,盯着外头半昏不暗的天色发呆。 “既然她想要名望,那咱们就趁此机会,给她制造些麻烦才是,让她愿望成空,还要被皇上厌弃。”她喃喃开口:“到时候,本宫再向皇上提议,由本宫前去,本宫定然千般仔细,到时候不管是名望还是皇上的宠爱,都将是本宫一人专属。” 彩星愣了愣,“这样不好吧,咱们从前数次与皇贵妃作对,没有一次成功的,要是这一次又被她发现了……” “蠢货!”西陵留月冷哼一声,“能被发现的都是蠢货,咱们做隐蔽些,叫他们发现不了不就得了。” 三天之后,粥厂已经建造完毕,灾民听说此事,纷纷发疯似的涌入宫门口。 这些人一开始毫不顾忌,一窝蜂地去抢饭吃,但有不少人被鞭子抽过,被刺条打过之后就害怕了,不得已乖乖排起长队,伸长脖子巴望着,然后疯狂嗅着空气里飘散的粥香,一个个饿狼似的眼冒绿光。 人在没饭吃都快饿死的情况下,什么都顾不得的。 此刻,燕霁雪就在粥厂不远处看着这些人。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都不知道为了来京城讨一口饭吃在途中经历了什么,又有多少饿死。 “你看到了吗,他们有的人明明已经饿的走不动路,可偏偏身子是浮肿膨胀的,那种人,也不知都经历了多少痛苦。”燕霁雪叹了口气。 松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圆润饱满的男子,他是所有灾民中最显眼的,但是脚步虚浮,眼看着都要滚在地上了。 “多亏了娘娘带头让大家募捐,不然的话,这些人怕是还在挨饿受冻。”松月说道。 如今也才二三月份,春寒料峭,哪怕她们二人坐在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鸾轿里,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更别说那些衣衫单薄的流民了。 燕霁雪想了又想,吩咐道:“让雁鸣去向京郊大营寻求帮助,让他们出借些棉被过来,优先给老人还有孩子。 再加紧盖些庇护所,尽可能给灾民取暖,万万不可让他们已经走到了天子脚下,却还被饿死或者冻死。” “是。”松月说完,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去给雁鸣传话了。 雁鸣就在附近,离得并不远。 而燕霁雪也在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宫门口,但这些人忙着排队等饭,有口饭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燕霁雪命车夫将马车停得再近些,她直接上了宫墙,居高临下得看着下面的一切。 雁鸣得知此事,匆匆赶来,“娘娘,不妥呀,这里目标太明显,万一有人欲行不轨,我们根本防备不住。” “无妨。”燕霁雪淡淡一笑,“不过是些灾民罢了,有什么要紧。” 她今日穿着较为朴素的常服,头上也并未过多装饰什么,只用绒花略加点缀,这身行头无一丝奢华之气,反而显得相当朴实素雅。 用绒花作为装饰,还是从容太后那里效仿而来的,她老人家向来节俭质朴。 燕霁雪打算带头用绒花以及其他廉价饰物作为装饰,延续太后娘娘节俭的习惯,尽可能缩减后宫开支,为皇上分担压力。 “我呸,这是什么东西,这粥里怎么会有沙石,我牙都被膈坏了!” 就在这时,一阵怒音从灾民中间传来,声音很高,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燕霁雪也眯了眯眼睛,看着下方不远处那个精瘦的汉子。 “咱们千里迢迢从青州徒步而来,路上遭遇多少磨难艰险,就为了到皇城吃一口热乎饭,好歹能活下去,可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竟然用这种掺杂沙石的东西糊弄咱们,简直罪大恶极!” 﨔 第146章 污蔑 他的语气格外愤慨,加上声音极高,瞬间引发不少认同。 “就是,他们也欺人太甚了,灾民就不是人吗,给我们吃这些,不怕吃死人?” “你们看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身穿绫罗绸缎,吃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他们吃的不就是我们从前种的吗,我们吃自己的粮食,竟然还要被掺杂沙石飞粉,简直岂有此理!” “就是就是,咱们掀了他们的锅子,换些更好的稻谷来,好米肯定就在附近!” …… 一石激起千层浪,似乎有无数人都开始在各种喧嚣,恨不得将从生下来就积攒到现在的各种压力一股脑儿全发泄出来。 这个时候,雁鸣带来的人以及宫门口的侍卫已经上前,可还没碰到那个打头阵说话的男人,他就倒了下去,嘴里高喊着: “杀人了,杀人了,官兵要杀人了,大家快逃啊!” 一时间,人心惶惶。 燕霁雪站在上方,亲眼目睹了这人煽动别人闹事的全过程。 “把他抓起来。”燕霁雪冷声开口,就指着那个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男人。 雁鸣见状,亲自上前,一脚踩到男人身上,在他后背狠狠碾压了两下,后者发出更加惨烈的痛喊,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有人杀人。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住口!”燕霁雪冷然开口,“你根本不是真正的灾民!” 她的声音,以及她这个人,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燕霁雪却道:“队伍不要停,继续施粥,不要让这个害群之马,影响了真正需要一口饭来救命的人。” “是,娘娘。”雁鸣恭敬回复之后,便继续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众人盛粥。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对她的真实身份产生好奇,毕竟能被叫作“娘娘”的人,八成是极其厉害的。 “我就是从青州徒步前来的逃荒的,我的家人全都饿死了,他们将仅剩的一丝丝口粮都给了我,让我来京城投靠天家。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好日子还没过一天呢,就要被人毒死了,这我们找谁说理去!”男人咬牙切齿的开了口,仰起头直勾勾盯着城墙上的燕霁雪。 燕霁雪淡漠一笑,眼底划过讥讽,“你说你是逃荒而来的,真是荒谬绝伦,你分明就是有人派来阻挠本宫施粥的恶人!” “胡说八道……” “你这蠢货,究竟是本宫胡说八道,还是你自己心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睁开眼睛瞧瞧你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面黄肌瘦,体虚无力,头发枯黄,你再看看你。 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头发油亮,脚上还穿着舒适的千层布鞋,你浑身上下全是漏洞,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灾民?!”燕霁雪声音响起,周围人便开始认真打量地上那个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是要比其他人崭新一些,上面的破洞明显是故意扯烂的,头发也乌油油的,怕是故意在上面洒了一把土,脸颊虽瘦,却是那种精瘦挺拔的感觉,而非他们这般虚弱的瘦。 此人一定是个坏人。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哑口无言,但还是像个王八一样狠狠挣扎着,试图推开雁鸣逃跑。 还真是自不量力。 “东南角穿绿色衣服头上朝着稻草的,东边人堆里最高的那个,还有北边脑袋尖尖,脸颊凹陷,眼睛突出来的那一个,还有……” 燕霁雪慧眼如炬,一连指出来十几个人,每指出来一个人,雁鸣的人就会上前,将对方捉住,有的人还想跑,可惜根本没用。 不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就都被绑住,丢在队伍旁边让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 “我们不是坏人。” “你们当官的污蔑好人!” “立刻放了我们,不然我们要去告御状!” …… 这些人还不服气,一声比一声吼得高。 这时,京兆尹府陈大人,也就是燕霁雪嫂子陈凌霜的父亲来了。 “娘娘,这个……合适吗?”陈大人眉头微蹙,低声问道。 “大人,这些人扰乱施粥秩序,理应重罚,以儆效尤。”燕霁雪声音冷酷,一字一句都透着强大的杀气,令人窒息。 陈大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下了城楼,要去监刑。 “每人二十大板,若有愿意说出幕后指使者,可减少一半。”燕霁雪沉声开口。 一帮人听说要被打板子,瞬间吓坏了,大家面面相觑一番,急得晕头转向,却是谁也没了法子。 不一会儿,彼此起伏的叫喊声便响了起来,惨烈不止。 燕霁雪站在上面看着,真正需要救助的人,一心只在面前的粥上,排在后面的人恨不得把脖子伸到煮粥的锅里吃上一口,大家满心满眼都只有吃的,哪里会顾得上那些正在挨打的人。 “敢问楼上是何人?”这时,不知道谁问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愣了一下,望向声音来源,就看到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抬头正看着她。 不过,燕霁雪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到恶意。 “大胆,这是皇贵妃娘娘,还不跪下行礼!”雁鸣冷声开口。 众人全都懵了。 皇贵妃几个字,在他们看来就如天书一般不可置信。 他们还以为,这人不过是宫里某位娘娘派来的貌美女官。 “皇贵妃娘娘吉祥。”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燕霁雪急忙道:“快些起来。” 饭都吃不到嘴里,还行什么礼。 那边正在挨打的人与跪拜燕霁雪的人,形成强烈对比。 很快,就有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晕了过去,也有人硬撑着剧痛一言不发,只盼着刑罚快快结束。 可燕霁雪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她让雁鸣将那两个嘴巴闭得最紧的人单独带走,进行了一番深切的审问。 那两个人终于有一个人绷不住,开了口。 他说,他只知道吩咐他做这件事的人,是宫里的某位贵人。 燕霁雪并不满意,让他说出更多的细节来。 他道:“当时我离得远,没有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只在最后听到了一声,那人警告我们的头顶,说吩咐他们做这件事的可是宫里的雪娘娘,叫我们务必闭上嘴巴,不要泄露半分。” 﨔 第147章 燕霁雪在诈她 雪娘娘?! 燕霁雪差点气笑了。 看样子,这幕后指使还是挺聪明的。 不过此时此刻,燕霁雪不用往下查,就已经大致锁定了那个蠢货。 她叫来松月,让她送两个消息入宫,一个给皇上还有太后,告诉他们她这边一切无恙,很快就能回去。 另外一个消息告诉后宫其他嫔妃,就说她这边出了大事,她惹怒了灾民,被人暗算,受了伤。 松月很快将两个消息传进了宫里。 “什么,怎么会这样?”西陵留月得知此事,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眼底的兴奋,她猛然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传信的小宫女,“此话当真?!” 小宫女急忙点头,“千真万确,永安宫的人已经在哭了,忙的一团乱。” 西陵留月立刻让闲杂人等都出去,与自己的心腹婢女商议此事。 “有无可能有诈,燕霁雪那么奸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会被伤到?”西陵留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额头上冒出汗水。 “应当不会吧,再厉害的人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而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发生这种事也是难免。”婢女忐忑开口,“主子,咱们是按照原计划行事,还是按兵不动?” 西陵留月沉默了好久,才道:“本宫觉得此事有蹊跷,还是暂且等上一等罢了。” “可若是皇上派了旁人前去接替,咱们不就失了先机,平白设计出这个计划了。”婢女提醒。 西陵留月眉头紧蹙。 说的也对。 她费心筹谋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在燕霁雪倒台之后自己上前接替。 如果按兵不动,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儿,燕霁雪立刻带人去了御书房。 刘景煜正在批阅奏折,得知她来,便让人将她带了进来。 “月嫔,你有事吗?”刘景煜淡漠开口。 西陵留月心里一沉,果然是出事了,不然的话,皇上怎么会露出这般晦暗的神色。 “臣妾得知皇贵妃娘娘在宫门外出了事,心中担忧,特来问问皇上,皇贵妃娘娘如今怎么样了?”她恭敬回道。 她自认为跟刘景煜也是有几分轻易在的,当初她刚刚入宫的时候,满宫上下所有人加起来怕是也没有她受宠,连同燕霁雪都要避她锋芒。 “雪儿那边的确出了点差错,朕已经派人前去,欲将她带回来。”刘景煜不动声色道。 松月传来的消息里,还有一句话,是燕霁雪单独对他说的。 她说:“皇上,谁第一个去找您,谁就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刘景煜还没参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人,他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会是这个女人吗? 她的确空有美貌而没有脑子,她嫉妒雪儿,想做出某些事来证明自己,打压雪儿,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皇贵妃娘娘一心为国为民,自己却受了伤,这实在让人心痛,可她若是回来,宫门口便无人镇守,臣妾愿意自荐,接替皇贵妃娘娘,为皇上的赈灾大计出自己的一份力。” “不好意思,不用了。”燕霁雪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本宫好的很。” 西陵留月猛然一震,下意识望向燕霁雪,“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的太多了,怕是已经漏了馅,立刻收敛多余的情绪,起身上前,“娘娘平安回来就好,方才臣妾还担心……” “你怎么可能担心本宫,你怕是巴不得本宫被那些流民用吐沫星子淹死,然后你去接替本宫的位置,获得名声与皇上的信任宠爱。” 燕霁雪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土,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吉祥物一样的小女人,眼底满是讥诮。 西陵留月一脸懵,“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怎么会做那种事,臣妾就算脑子再不清醒,也绝对不会大是大非面前掉链子。” “说的倒是好听,可惜啊,人证物证俱在,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抵赖的。”燕霁雪道:“那十几个人都被我抓起来,重压之下,总有遭受不住说了实话的,你猜猜看,他们都告诉本宫什么。” 西陵留月脸色瞬间惨白,眼泪涌了出来,“娘娘,臣妾没有,臣妾怎么可能?” “那个名叫陈四的人,一开始不肯承认,本宫还使了点小小的手段,才终于让他屈服了,他说,与他交头的嬷嬷膀大腰圆,面盘圆润,左边耳朵上有一颗痣,你细细想想,这是谁。” 这个人就是西陵留月身边的林嬷嬷,这件事就是她去办的,也是她找的那伙人。 西陵留月都快气疯了。 她明明一再叮嘱林嬷嬷,千万不要路出马脚,千万不能被发现身份,哪怕一点点身份特征都不要漏出来,可那个蠢货还是被发现了。 不对! 有没有可能,是燕霁雪在诈她? 西陵留月猛然抬头,正好对上燕霁雪那双噙着笑意含着浓浓讥讽的眼睛。 “还真是你,月嫔,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跟本宫作对,脑子也不够,难道非要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折个干净,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才肯罢休? 或者说,你是笃定皇上碍于你身份特殊,不会轻易对你下手?”燕霁雪两手环胸,一步步逼近。 西陵留月步步后退,眼看着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了。 她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不可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还请您务必要相信臣妾啊!” 这时,德胜前来通报,说有一名大臣求见,刘景煜便道:“雪儿,此事你随意处置,朕先走一步。” “皇上,皇上不要走,臣妾有事要禀报的,臣妾……” 西陵留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燕霁雪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又要开始发疯了?” “燕霁雪,有本事你让我把话说完,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害怕被抄家灭族,可是你们将军府害不害怕? 我尽可以让人传出流言,就说我早已经跟燕啸麒暗通款曲,在宫里行苟且之事,到时候我倒是要看你怎么办。” 﨔 第148章 毒已经解了 燕霁雪蹙眉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也才不到十八岁,容貌稚嫩,声音都是尖尖细细的,这样的人,却执拗的爱了燕啸麒,始终放不下,导致自己发疯做出出格的事,其实挺悲哀。 可惜,燕霁雪不是圣母,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伤害自己的人。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出于好心赠送你一副棺材,让人体体面面的离开罢了。”燕霁雪将她放开,自顾自倒了杯茶,“你不会真以为那件事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与将军府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吧?” 她淡淡笑了一下,一脸讥讽,“你错了,真正影响我们地位的,只有价值,我爹是国之柱石,一生为国南征北战,开疆扩土,为陛下的宏图大志立下汗马功劳。 我哥从前也是如此,日后我四弟怕是也会跟大哥一样继承父亲的衣钵,而我是皇上的皇贵妃,深得他的信任,我妹妹又与雁鸣侍卫定了亲,我们一家都注定了对皇上无限尽忠,而你……” 燕霁雪挑眉一笑,看着西陵留月一点点发白的面孔,淡淡说道: “而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代表两族友好的棋子罢了,若是你发疯不管不顾的戳穿那件事,你连棋子都做不了的。”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根本没有必要跟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说这种话。 “我没有错,我不过是想……” “你想争取皇上的宠爱,这没有错,可你千错万错,也不应该对别人下手,也不该一次次威胁本宫。”燕霁雪声音冷了下来,字字珠玑,“既然皇上给了本宫机会处置你,本宫自然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你更痛苦些。” 西陵留月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她紧张地看着燕霁雪,咬牙切齿,“燕霁雪,你这个疯女人,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西陵氏的公主!” “好啊,西陵氏的公主,那你就迁居满月馆,永远做满月馆的公主吧。”燕霁雪道。 “不,不……”西陵留月撕心裂肺,“我不要被幽禁,我从小就被父王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好不容易逃出来,绝不想再进去!燕霁雪,你饶了我好不好,这一次你饶了我,我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你这毒妇,总要关起来,本宫心里才踏实。”燕霁雪吩咐了松月,将这女人带下去。 并且要封死满月馆的门窗,不许任何人进入,每日只派丫头送去一日三餐,保证她饿不死就行了。 回到永安宫,温绿韵跟司徒琳璟早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她回来,两人瞬间喜不自胜,冲过来一左一右将她抱住。 “姐姐,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受伤了,还特意从自己宫里拿了不少药物给你。”温绿韵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道。 司徒琳璟也是一样,她还做了不少好吃的点心。 燕霁雪无奈,带着两个人进了房间里面,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让她们不要担心。 时间过得很快,大半个月过去,各地的赈灾进度也已经拉快了不少,宫门外每日前来领粥的人也越来越少。 是因为多数人应召前去清理河道,或者做其他活计,每日可以用自己的劳动换得一口米吃。 燕霁雪最后一天去宫门口施粥的时候,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寥寥几个妇孺,心里十分高兴。 她做的这些事是有很大意义的,不仅帮了皇上,连带着还让将军府声名远扬。 大家都是,将军府满门忠烈,就连出身将军府的皇贵妃娘娘也是这般菩萨心肠,实在让人钦佩呀。 这些美好的赞扬一定程度上压过了那些诋毁燕霁雪的声音,可是传着传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有人说,这次赈灾全靠燕霁雪,如果没有她,京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还说,宫里也处处看着她,如果没有她,后宫也会成为一盘散沙。 “我感觉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姐姐这般好心肠,别人多说两句夸奖的话也没什么,姐姐担得起。”温绿韵说道。 司徒琳璟却摇了摇头,“树大招风,还是低调一点为好,姐姐的好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给姐姐招祸?” 燕霁雪点头道:“不错,正是这样,不过咱们也用不着太担心,毕竟谣言止于智者,只要皇上不在意,也用不着害怕什么。” 晚上,刘景煜来了永安宫。 因为灾情的事,两人都连着奔波劳累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吃饭。 刘景煜亲手给燕霁雪夹了一块鱼肉,“雪儿近来劳累,都瘦了,合该多吃些补一补才是。” 燕霁雪受宠若惊,“皇上不可,这不合规矩。” 只有妃嫔为皇上布菜、侍膳的道理,哪有皇上来给妃嫔夹菜的,这要是传出去,一定会有大臣进言,说燕霁雪太过骄横任性。 刘景煜却道:“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讲究什么规矩,快吃肉,待会儿鱼肉要凉了。” 燕霁雪心里一暖,也给他盛了碗汤,气氛十分温馨。 待到了沐浴休息之时,刘景煜抱住燕霁雪不撒手,“雪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朕的毒,已经解了。”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好好生孩子了。 “这么快?”燕霁雪一脸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生孩子的事,她觉得最要紧的肯定是刘景煜的身体,只要他身体无恙,一切都不是问题。 “真的,那雪儿愿不愿意为朕生下一个孩子呢,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会十分疼爱她的。”刘景煜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见不得光似的。 燕霁雪脸上微红,低头道:“这个,这个事需要讲究机缘巧合,急不得的。” “那朕就加把劲儿,尽快让雪儿怀上孩子。”他说完,抱着她滚在床上。 浓情褪去之时,他忽然道:“雪儿,你想不想知道,朕的毒是如何中的,又是如何解的。” 燕霁雪一惊,脑子里一阵一阵嗡嗡响,“皇上,您不是从前不肯告诉臣妾?” 﨔 第149章 离死不远了 刘景煜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朕怕说出来,你会担心,但现在毒已经解了,无妨了。” 燕霁雪预感到他接下来说的话肯定十分沉重。 果然,他只说了第一句话,燕霁雪就心里猛的一震。 他说:“朕的毒,是太后所下。” “什么!”燕霁雪惊讶无比,低呼出声:“怎么可能,太后娘娘可是陛下的亲生母亲。” 如果太后是皇上的养母,宫闱斗争倒是还算说得过去,可是亲母子,怎么忍得下心去下手? “正因为是亲生母亲,不得已之下,她才只能出此下策,不然的话,朕恐怕早已经被陈贵妃所害了。”他道。 燕霁雪眉头紧蹙。 她并不知晓上一辈的斗争,但入宫之前也依稀听燕之鸿说过,当初的陈贵妃势力如日中天,险些取太后而代之。 陈贵妃所生的儿子可是嫡长子,若不是因为他们母子二人狼子野心,被先帝察觉,怕是如今成为陛下与太后的就是他们二人了。 “朕小的时候,陈贵妃势力极大,母后还未起势,可后来陈贵妃的儿子,也就是宣王,犯下重罪被父皇鞭笞,而后郁郁而终。 陈贵妃痛苦了一年多,便看中了当时并无根基并且身子孱弱的朕,想害死母后,将朕据为己有。” 说到这儿,刘景煜脸色格外阴沉,仿佛穿梭时光,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可怜的自己。 燕霁雪握住他的手,紧紧抱住他,试图给他几分宽慰。 “当时母后不得已,找到自己的心腹婢女,也就是安嬷嬷,设法在我饮食中下了可解的毒,这种毒会导致人脉象紊乱,气血亏虚,重则还会口吐鲜血。 几个月后,陈贵妃总算打消这个念头,可她并不愿放过我们,派人给朕下了另外一种毒。 那个时候母后才发现,两种毒交汇在一起,导致我陷入昏迷,父皇终于发现陈贵妃的恶毒,将她赐死,而我为了不让父皇母后担心,宣称自己的毒已经解了。 可只有我知道,我体内的毒只是被南疆的一种药草压制住了,药性平衡,轻易不会再发作。” 燕霁雪喃喃自语,“两种毒汇聚体内,陛下怕是痛苦至极,臣妾都不敢想这种事若是发生在臣妾身上,臣妾得有多……”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格外心疼。 刘景煜却道:“不过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的,先皇因对我有所愧欠,后来便拼命补偿我,还将皇位留给了我。 为了持续压制毒性,我不得不派人驻扎南疆,在当地养殖那种药草,那人也在一直寻找解毒之法。 几年前,一名游方道士听了此事,进宫为朕诊脉,说他可解此毒,但需要三年时间。” 刘景煜自嘲一笑,“当时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这毒有多强烈,我比谁都清楚,可他却拍拍胸脯打包票,说最多三年,一定能让朕恢复如初。” “幸好,他做到了。”燕霁雪温:“那游方道士现下在何处,他帮皇上解毒,咱们得好好谢一谢他才是。” 刘景煜摆了摆手,“他行踪不定,只说有缘再见。” “皇上体恤万民,励精图治,一定会得祖宗保佑,永远康健。”燕霁雪枕着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得说。 刘景煜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只知道,皇宫中人命贱如蝼蚁,稍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 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珍重的人,不让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 “睡吧。”他拍了拍燕霁雪的肩膀,“睡醒,把这些都忘了。” 燕霁雪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一辈子,只要刘景煜不疑她,珍重她,她也会十倍相报。 这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雨。 雨声盖过了婢女的呼喊,直到第二天早上,前来换班的宫女才惊恐的发现,满月馆的月嫔娘娘,发起了高烧,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宫女不敢隐瞒,将此事上报给了燕霁雪。 燕霁雪来了满月馆,果然发现西陵留月躺在床上,一张脸通红,嘴里还嘟嘟囔囔得不知道在说什么。 燕霁雪凑近,总算听明白了。 “冬天的荒原……很冷,你骑马带我驰骋……用大氅将我裹紧……可是,可是我们还是被发现了,无法逃走……你下了马,用鞭子抽马,让它带我离开……从那天开始,我就爱上了你……” 好家伙! 燕霁雪摆了摆手,让几个婢女退远一点。 她上前摸了摸西陵留月的额头,果然烫的不行,人都快熟了。 “醒醒,醒醒!”燕霁雪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勉强让她清醒了一点点。 西陵留月幽幽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瞬间,嘴巴动了动,“啸麒……” 是了,燕霁雪跟燕啸麒一母同胞,的确长得挺像,被认错也……那也不能认错啊,她头发多长的,她还化了妆。 “本宫让人给你针灸,你好好的,别再胡言乱语了。”燕霁雪无奈道。 可下一秒,这女人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我想见他,哪怕……最后一面……求你了,我不行了,我的身上很痛,我听见了雪山之神的召唤,我就要死了,可我还没有放下他,不见他一次,我死不瞑目……” “不可能。”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你别白日做梦了,想什么呢。” 西陵留月愣了愣,眼底涌出泪水,“就当我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 “求我也没用。”燕霁雪转身就走,却被西陵留月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虚浮无力,只要燕霁雪稍微用一点点力,就能把她甩开。 可事到如今,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燕霁雪的心还是狠不起来。 她就是心太软,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了。 “求你了……” 西陵留月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咬了咬牙,冷声道:“你都快病死了,不抓紧时间治病,还在想一个已经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你蠢不蠢? 就算我帮你把话带到,他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算他出现,又能怎么样,你见他或者不见他,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你,离死不远了。” 﨔 第150章 分权 西陵留月一双眼睛黯淡下来,绝望得盯着燕霁雪,好久不发一言。 燕霁雪也没打算就这么让她自生自灭, 让人去跟刘景煜申请,将陈子行带过来给这糊涂蛋女人把脉开方。 且不说她是蛮族送过来的代表和平与停战的象征,就何况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为情所困的女人。 燕霁雪还是心太软了。 她对床上的人说:“陈太医待会儿就来,你应该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那件事吧,我已经在拼命救你了,你可别自寻死路。” 燕霁雪自我安慰,她这是在给自己积德,给自己以后的孩子积德。 西陵留月却恶狠狠道:“除了燕啸麒,我谁也不见,你让陈子行来,我必然告诉他我跟你哥的事!” 还真是个神经病! 燕霁雪气得都想让松月回来,别去请大夫了。 不过不要紧。 燕霁雪阴恻恻一笑,“不好意思,本宫会点穴。” 说完,不等西陵留月反应过来,已经点了对方哑穴,叫她再怎么挣扎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陈子行很快来了,把完脉之后,沉沉叹了口气,说西陵留月还是气性太大,伤到了自己,得开些疏散类的药物,让她缓和缓和。 西陵留月一开始还一个劲儿眨眼睛,一个劲儿扒拉陈子行,明显有话要说。 陈子行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哪里敢跟妃嫔有什么牵扯,只是低头把脉,完了之后开了方子,就匆匆走了。 西陵留月眼看着告状无望,彻底心碎,睁着眼睛流泪,像个破碎的泥娃娃。 燕霁雪一脸幸灾乐祸,“你想死,本宫偏不让你死,你就老老实实喝了药,然后长长久久得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吧!” 西陵留月猛然转头,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眼底满是怨毒。 好像在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么恶毒,连死都不让人死! 看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燕霁雪莫名觉得悲哀,上前道: “你才多大,你何至于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般折磨自己,我那哥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比其他人多学了几年武,上过战场而已。 就算他再怎么重要,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你自己的命重要,你要是死了,他怕是非但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还会长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摆脱了一个累赘。” 西陵留月脸色一僵,木然了很久,眼底滑下一抹血泪。 “而你现在,嫁的夫君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子,陛下他年富力强,又生的俊美,还是一国之君,你若是能讨他欢心,西陵一族都要因为你而增光添彩了,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燕霁雪带着两个丫头出去了。 一路上,碧桃跟松月都默不作声。 燕霁雪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宫多此一举?”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但明显默认了。 燕霁雪道:“如果她死了,西陵一族会送新的女人过来,后宫之中难免再起动荡,若是蛮族用此事作为借口发动动乱,受苦的又是北疆的百姓,爹爹又得忙碌。 而且,她在跟咱们的较量中,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也不是非死不可。” 碧桃道:“说来说去,娘娘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心软。” 燕霁雪脸色一变,讪讪瞪了碧桃一眼。 她才不想被人拆穿她的弱点。 不过不要紧,她又不是分不开是非善恶,只要有分寸就行了。 这件事也很快传遍宫里各处,有人说燕霁雪这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有人说皇贵妃娘娘是真正的善良,后宫有她才是真正的福气。 晚上,刘景煜来了,还让人带来几道美味菜肴,说让燕霁雪陪他一起吃。 翡翠鱼片,牡丹玉饺,竹笙酿豆腐,百合笋丝。 燕霁雪埋头苦吃,几口下去就有点撑了。 她知道刘景煜想说什么,但她不想让他说出来。 她做那些,都只是出于本性,不掺和其他。 “雪儿,朕很想封你为皇后。”刘景煜道:“母后当初在位时,遭遇重重陷害,尚且有心狠手辣之时,而你,对那些伤害你的人,却始终……” “打住。”燕霁雪急忙道:“皇上,您别说了,臣妾不是那么完美的假人,谁犯到臣妾头上,臣妾也是会教训对方的,不过是做人留一线罢了,您不要对臣妾有太高的期待,万一哪一天对臣妾失望……” “爱妃可是有免死金牌的人,就算没有免死金牌,在朕这里,你也一直有特权。”刘景煜笑着握住她的手,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半个多月之后,西陵留月总算是好了。 她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穿了身漂亮的衣裙,带着两个丫头来了永安宫。 大病初愈的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但经过婢女的巧手装扮,好歹将她脸上的病气遮掩住了。 她刚走进院子,燕霁雪就看到了,有些无奈。 燕霁雪只想让她活着,至于其他的,根本不奢望。 这位姑奶奶突然驾临,到底要干嘛。 西陵留月走了过来,敷衍得行了个礼,就在燕霁雪身边坐下,原本想坐燕霁雪紫藤花架下的秋千椅,后者不允许。 “皇贵妃可真是吝啬,一个秋千椅而已,谁不会扎似的,我待会儿回去就让太监扎一个。”西陵留月冷哼一声,很是自在的拿了一个水蜜桃吃上了。 燕霁雪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今天好像没什么要紧事,也不是过来吵架的。 “你到底要干啥?”燕霁雪问。 西陵留月慢条斯理得吃完一颗桃,又想吃李子,被燕霁雪拦住了,“你不怕我这儿的东西吃的你中毒,让你一命呜呼?” 西陵留月白了她一眼,“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吃了,要死也是咱俩一起。” 燕霁雪脸色一黑。 搞什么啊! 她好歹也是皇贵妃啊,后宫品级最高的妃子,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在她面前都没什么礼貌?! 燕霁雪转念又是一想,好像她自己也不是很重视礼教,太后与皇上知道她礼数不好,却也只是点过几次,并未苛责过。 罢了,不跟这些没礼貌的妃子计较。 﨔 第151章 不怕别人笑话 西陵留月坐在那儿发呆,一直盯着紫藤花架。 “想坐就去坐吧,但是不能坐太久,坐一会儿就回去吧。”燕霁雪道。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她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西陵留月却“咻”得一下站起来,就去荡秋千了。 燕霁雪:“……”? “你到底要干嘛?”她忍无可忍了。 “我好像放下了。”西陵留月很没有头尾得说了这么一句,“我死过一次了,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了,我无怨无悔,该难过的是他。” 好一个有想法的女人。 燕霁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愚蠢至极,这么简单的道理,非要死过一次才能悟出来,可见这女人悟性得有多差。 “所以呢?”燕霁雪两手一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西陵留月看了过来,双腿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许久才道:“对啊,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一个外族人口,在皇后里除了争宠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任务,可她没兴趣。 刘景煜的确年轻帅气,笼络他的心,的确也能对西陵一族有好处,她的确可以争上一争,可是难道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脑子去琢磨如何讨他欢心吗? 就没有别的事了? “你很闲?”燕霁雪狐疑问道。 反正自从当上皇贵妃之后,她就比之前忙了好多,后宫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几乎都要经过她的手,一开始她实在心力交瘁,但现在,她几乎已经麻木了。 而其他人,诸如徐兰芝,许娴贞几人,几乎每天都很清闲,没有一点儿烦心事。 偶尔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也会帮忙,但这两个人也只是帮一点皮毛,多数要事还是得她亲手经办。 燕霁雪脑子里产生了一个胆大的念头。 不如让宫里的几个妃子都忙起来了,让她们帮自己分担一些工作,她们忙起来,总比闲下来生事端要好的多。 她将自己目前的各种工作梳理了一下。 日常的工作就是,审阅后宫账目,监督宫规执行,主持各种宴会,检查膳食安全等等。 后宫账目这一块,她真的很想分出去,因为太多太杂,她每天看的时候都头晕脑胀。 而许娴贞正好是这一块的熟手,不如交给她? 徐兰芝可以负责大大小小各种宴会的操办。 监督后宫妃嫔以及婢女的重任,可以交给刘婉心,毕竟她最苛刻。 太后与皇上以及众人的膳食问题,可以交给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至于西陵留月,她不如先学一学东序的各种习俗传统,再让嬷嬷教教她女红刺绣,总之把她时间都占满,就不怕她生事了。 而燕霁雪自己,只需要监督管理好这些人就行了,每隔两天集中汇报一次,有问题了处理,没有问题就奖励,不是很好? 燕霁雪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刘景煜,而是直接将众嫔妃召集到永安宫来,向她们说了此事。 等待燕霁雪的,是无尽的沉默,与众人震惊的眼神儿。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都在说,皇贵妃是不是疯了? “娘娘,您是身子不舒服吗?”温绿韵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子不适的话,第一时间得宣太医治疗,而不是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燕霁雪哭笑不得,“那个,本宫近来的确疲惫不堪,宫内事务太多太杂,本宫心力交瘁,这样下去恐怕不妥,所以才出此下策,让各位姐妹人尽其才,各位有什么异议?” “燕霁雪,你有这么好心?你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让我们几个分了你的权,然后想方设法让我们犯错,你再向太后皇上告状,将我们打入冷宫,这后宫里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许娴贞冷哼一声,开了口。 刘婉心也道:“你想抢走我女儿我信,想把手里的权利分出来,我不信。” 燕霁雪满脸黑线,“那你们怎样才肯信本宫?” 她实在都想说,她最向往的日子就是每天练武喝茶聊天,而不是每天在各种繁杂事情里挣扎,她都快疯了。 “你啥意思,真要那么做,皇上与太后娘娘知道吗,可别真给大家挖坑。”刘婉心质问。 “太后她老人家并不知道此事,皇上那边,本宫也没来得及汇报,但是不要紧,他们二人会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的。 要紧的是后宫的安稳清净,而不是权利都在谁手上,不是吗?好了,就这么定了,日后各位各司其职,本宫会随时检验各位,若被本宫发现有人狡猾偷懒,亦或者滥用职权,本宫绝不轻饶。” 她这么一说,大家才总算是相信了她的话。 一般人面色复杂极了,特别是许娴贞,早知道,财权可是后宫最大的权利,燕霁雪竟然真的让人将账本交到她手里了。 燕霁雪道:“大家尽可能还是先低调一些,咱们先施行十天,效果要是好,就再继续,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本宫会再调整。” 其他人面色复杂的离开了,许娴贞却留了下来。 “你究竟要干什么,干嘛突然这么做?”她问。 厚厚一沓账本都分了出去,燕霁雪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了,看着许娴贞那张依旧狐疑的面孔,燕霁雪相当无奈,生怕她把账本还回来。 “实不相瞒,本宫不擅记账看账本,你从前不是管账管的很好,交给你本宫也没什么不放心。”她道。 许娴贞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出来,不怕别人笑话?”她愣愣道,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脑子岔劈了。 燕霁雪刚拿起一个梨子准备吃,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本宫又不是完美的圣人,总不可能面面俱到吧,本宫只需要维护好后宫的平和,处理好矛盾,帮太后与皇上分忧,至于本宫用了什么手段,谁又会在意,又有什么必要在意? 许贵人你从王府就一直帮着管账,你就应该发挥你的专业精神,这多好的?” “可是……你不怕我利用职权之便……” “所以本宫让淑妃行使监督之权,她手底下能人多,正好人尽其用。”燕霁雪慵懒开口,丝毫不慌。 﨔 第152章 司徒琳璟怀孕 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书案上终于清净了,脑子里也清净了,燕霁雪有种重新回到刚入宫那会的感觉,舒适自在,简直不要太爽。 “娘娘,这样下去会不会出问题?”碧桃忧心忡忡道。 燕霁雪躺在躺椅上摇啊摇,漫不经心道:“放心,大家好不容易才拿到权利,必定一个比一个认真,生怕本宫将其收回,这样才好呢。” 果然,自从众人一起努力之后,后宫平静了很多,可是好景不长,此事被荣太后发现了。 燕霁雪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具体是怎么发现的,荣太后直接来了永安宫,黑着脸,明显是来兴师问罪。 “太后娘娘吉祥。”燕霁雪低下头行礼。 荣太后冷哼一声,一个茶杯砸到燕霁雪脚下,“跪下!” 燕霁雪做势就要跪下,可是脚下全是茶杯的碎片,实在跪不下去。 她往旁边挪了挪,跪下了,继续低着头,缩着肩膀,降低存在感。 “你可知错?”荣太后冷声质问。 “不知太后娘娘所为何事?”燕霁雪小声问道。 生怕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荣太后冷冷一笑,“身为皇贵妃,你不司其职也就罢了,还将自己手里的权利分出去,燕霁雪,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把哀家跟皇上放在眼里了吗,把这后宫放在眼里了吗?哀家看你就是恃宠生娇了,仗着皇帝宠爱,哀家信任,就无法无天!” 燕霁雪吓得浑身一哆嗦,但是没敢第一时间替自己辩解,硬生生等着荣太后骂完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太后,臣妾这般做,也是为了后宫安稳。”她道。 荣太后都气笑了,“明明是自己不负责任,胆大包天,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罪加一等,来人啊,拿藤条来!” “太后,太后万万不可,还请太后娘娘听臣妾把话说完。”燕霁雪跪趴在地上,替自己求情。 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到底忍住了,“好啊,哀家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首先,后宫诸事繁杂,臣妾分身乏术,况且诸如管账、设宴这种事,臣妾也的确没有许贵人还有徐嫔那般擅长。 再者,后宫嫔妃闲下来难免会生出其他事端,臣妾将手中权力分出去,让大家都忙碌起来,各司其职,分散掉她们的注意力与精力,后宫会更加安稳。” 这些话早已经在她这里思索了千遍万遍。 “一派胡言,自古以来都是只有最高位的人才能掌握权力,管理众人,你这蠢货却反其道而行之,你是生怕别人不越过你头上去?”荣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怒冲冲的。 燕霁雪捋了捋头发,讪讪一笑,“太后娘娘,臣妾也想到了那一点,臣妾不是让淑妃来负责监督大家嘛,淑妃背后,不是有太后娘娘您在,有您坐镇,大家怎么敢生事。 就算生出事端,咱们也不怕,按照宫规进行处罚就是,臣妾相信大家都不是蠢人,孰轻孰重大家肯定知道。” 荣太后愣了一下,而后笑了,“好啊,你竟连哀家也算计进去了,你可真是好样的!” 燕霁雪低下头不说话了。 想了又想,许久才道:“太后若是信不过臣妾,可以让安嬷嬷夏嬷嬷也帮着监督。” “什么?”荣太后瞪了燕霁雪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就不怕哀家将权利握在手心,不还回去了,不怕那些妃嫔手握权利久了,眼高于顶,爬到你头上去?” “不怕。”燕霁雪又是一笑,“太后娘娘若是肯掌握后宫,臣妾真的不胜感激,但奈何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臣妾不敢叨扰您。 至于其他人,臣妾相信日久知人心,大家都不是蠢的,该明白是非。” 燕霁雪说的都有些麻木了,口干舌燥的。 荣太后沉默了好久。 让安嬷嬷将燕霁雪扶起来,给她喝茶。 “可你这般作为,不怕外头那些大臣上书谏言,让皇帝换了你?”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 “公道自在人心,臣妾又没有出什么纰漏,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何况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外头的臣子凭什么对皇上的家务事指手画脚?”燕霁雪有些不服气。 “罢了罢了!”荣太后轻哼一声,“哀家说一句,你能顶十句,你先回去吧,此事容哀家好好想想。” 燕霁雪如蒙大赦。 回去之后,其他妃子还去了一趟永安宫,燕霁雪摆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没必要聚集在她这里,毕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丫头最担心,碧桃说:“娘娘,此事怕是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万一皇上兴师问罪怎么办?” 燕霁雪并不担心刘景煜,只要不出差错,他是不会关注后宫的弯弯绕绕的。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刘景煜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听说母后今天将你叫了过去,训斥了一番,你怎么想?” 他那个样子,怎么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燕霁雪悻悻道:“皇上分明已经知道一切,这是故意来膈应臣妾的?” 刘景煜没忍住笑了出来,“朕早就知道了,想着你指定有自己的想法,便不曾阻挠,朕还以为你已经提前跟太后说过了,没想到你是先斩后奏,怪不得母亲大发雷霆。” 燕霁雪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只要不出差错就好了嘛,而且不是还有皇上在,臣妾宁愿替皇上领兵上阵杀敌,也实在耐不下性子来料理后宫诸事。” 刘景煜眉头微蹙,“可你也不能永远这般下去?”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大家和和睦睦的,总比鸡飞狗跳要好。”她道。 刘景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事荣太后与刘景煜后来一段时间都没再提起过,燕霁雪也糊糊涂涂地继续施行自己的“政策”,后宫上下一团和睦,在这个基础上,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喜事。 司徒琳璟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众人全都炸了锅。 司徒琳璟极度震惊,因为她身为一个新人,是侍寝次数最少的,两个月也才四五次,可没想到这么凑巧,竟然中了。 﨔 第153章 公主病了 她从来都没奢望过自己可以怀有身孕啊! 燕霁雪得知此事,立刻当着众人的面让人去请陈子行,还兴奋地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司徒琳璟,其他人都羡慕坏了。 刘婉心抱着衔珠公主,酸溜溜地说:“皇贵妃好生偏心,臣妾原先怀着衔珠的时候,也没见皇贵妃赏赐什么。” 燕霁雪道:“那衔珠公主出生,本宫是不是赏赐了公主很多宝物,淑妃也就别吃味了,宫里新添了一个孩子,对大家都是好事,皇上在前朝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到底还是祥嫔有福气,可什么情况,皇上宠爱皇贵妃超过阖宫所有人,怎的皇贵妃还没怀上身孕,倒是宠爱不多的祥嫔有喜了?”许娴贞凉凉地说了一句。 “许贵人累了,先将她送回去吧。”燕霁雪不咸不淡地说。 许娴贞悻悻走了。 刘景煜亲自带着陈子行过来,亲眼看着陈子行给司徒琳璟把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祥嫔娘娘身子大好,腹中龙胎也再好不过,皇上跟皇贵妃娘娘尽可放心了。”陈子行笑道。 刘景煜也很高兴,在场所有人都赏了,还说等司徒琳璟平安生下孩子,就封她为妃。 司徒琳璟喜极而泣,一个劲儿道谢。 燕霁雪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可当她看到天边飘过来的乌云,心里的那份浓烈的喜悦,像是被冲淡了些许。 她是很高兴刘景煜有了第二个孩子,不对,她心里清楚,这是刘景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她的好姐妹怀上的,可谓双喜。 可终究,她没有怀孕。 “娘娘,咱们要不要请陈太医调理调理身子,娘娘早年沉迷于练武,兴许是伤了一点点根基了,不过定然不要紧,娘娘日后定然能生下健康的皇子皇女。”碧桃笑着宽慰道。 松月也道:“没错,娘娘福泽深厚,一定会生下孩子。” “无妨。”燕霁雪想起来刘婉心生产时那可怕怕的一幕幕,以及她那惨烈的声音,顿时心里直打哆嗦。 她在想,她目前想要怀孕生子的意愿也没有那样强烈,还是一切随缘吧。 晚上,司徒琳璟来了永安宫。 “姐姐,对不起。”司徒琳璟脸色僵硬,明显很是不好意思。 燕霁雪正吃着葡萄,骤然听到这话,有些不解,“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要道歉?” 司徒琳璟脸上飘红,“姐姐,妹妹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怀孕,妹妹身子骨弱,从前根本没有想过。” 说得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这有什么,这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收着才是,该吃吃该喝喝,替皇上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龙子,到时候还有各种赏赐瞪着你呢。”燕霁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司徒琳璟抿了抿唇,却红了眼眶,“多谢姐姐。” 自从她怀孕之后,刘景煜一有空就往她所住的启祥宫跑,就连永安宫都要被冷落了。 渐渐的,司徒琳璟也不怎么出门,天天待在启祥宫,有时还会闭门谢客。 这天,温绿韵来了燕霁雪这里,两人一道吃点心,没吃两口,西陵留月也来了。 “燕霁雪,我不想再学做点心了,我学了四道,烫了四次手了?!”西陵留月怒气冲冲地将自己受伤的手给燕霁雪看。 后者无奈,“你就不能小心点,谁做个点心能把自己手背烫成筛子啊?” 温绿韵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得是琳璟姐姐,她做的……” 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突然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司徒琳璟,也不知道她这两天如何了。 “你们两个,把人家当成姐妹,结果人家怀孕了,对你们避而不见的,看样子是怕你们下毒坑害她,防备起来了。”西陵留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别胡说八道。”燕霁雪瞪了她一眼,“当心祸从口出。” 西陵留月悻悻耸了耸肩膀,“我又没说错,当初淑妃有孕时,不也挺着肚子到处跑,司徒琳璟怎么躲起来了?” “娘娘,衔珠公主生病了,皇上让您过去!”碧桃从外头进来,急声说道。 燕霁雪立刻带着其他两人去了寿康宫。 去的路上,燕霁雪听碧桃说,衔珠公主从昨夜便开始发烧,今晨乳母吃了药,给公主喂了奶,公主才好了一些,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公主又开始发烧,并且有些惊厥。 燕霁雪眉头紧蹙,加快步伐。 到寿康宫时,离得大老远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哭声。 刘婉心的声音尖锐可怕,极具穿透力,燕霁雪差点招架不住。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咱们的女儿做主啊,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烧,一定是有人暗害!” 听到这句话,燕霁雪眉头一皱,脑子里不自觉划过众人的脸。 可这段时间大家都各自忙碌,谁有精力去害她呀。 进了殿,几位嫔妃都在,大家都坐的远远的,生怕被刘婉心无差别攻击。 “雪儿,你来了。”刘景煜看到燕霁雪,眼底划过一抹欣然,“珠儿身上滚烫,啼哭不止,几位乳母与太医全都束手无措……” 燕霁雪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这个女婴从宫外抱进来时,她就只让严嬷嬷还有燕霁雪抱,其他人只要近得她身,便会大哭,后来还闹腾过一阵子,但被乳娘跟刘婉心合力哄好了。 “可否让臣妾抱抱?”看着孩子满脸通红的样子,燕霁雪心里也不好受。 刘景煜起身将衔珠公主递给燕霁雪,众人全眼巴巴看着,可没想到还孩子躺到燕霁雪怀里,她轻轻哄了两声,竟然真的不哭了。 “孩子不哭了,太好了!那让精通小儿病症的大夫过来看看吧。”燕霁雪道。 早已经守在旁边的大夫立刻上前,却也只是说试试温和降温的法子,孩子太小,根本不敢用药性太强的药。 “我女儿昨天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脏心烂肺的,意图谋害她,要是被我查出来,我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住口!”刘景煜一声冷喝,“太医都说了,珠儿是夜里受了凉!” 﨔 第154章 胎儿不好了 刘婉心瞬间吓得不敢说话,她眼巴巴看了燕霁雪一眼,后者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衔珠的病,足足生了半个多月,刘景煜便经常去寿康宫探望,好几次夜里都宿在那里,每每他去,公主就会好一些,可每当他哪天不去,公主的病便会严重起来。 此事蹊跷。 这天晚上,燕霁雪陪刘景煜一起前去,可没想到,正好碰到刘婉心命乳娘带着公主在窗口底下吹风,小婴儿已经冻得脸颊通红,大哭不止。 “你们在干什么?”刘景煜冷声喝道。 乳母吓了一跳,差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燕霁雪急忙上前接过衔珠,轻声哄着。 公主可怜兮兮的哭着,可窝在燕霁雪怀里,没一会儿,她又很乖巧的不哭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燕霁雪,那叫一个可爱。 这时候,刘婉心已经心虚得低下头,却道:“皇上皇贵妃怎么来了,刚刚,臣妾只是吩咐乳母去将窗户关上。” “还狡辩!”刘景煜冷笑,“珠儿可是你的女儿,你竟狠得下心对她下这种重手,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怕后悔吗?” 刘婉心脸都白了,呆呆得不知所措。 燕霁雪也很无奈,“你想皇上陪你,也是情理之中,可你利用孩子争宠,为了争宠不惜损害公主的身体,未免太过分了!” 刘婉心脸又是一沉,眼底划过一抹恐惧,“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公主她的身体原本就是……” “你要是不能养育公主,宫里多的是愿意养育她的妃嫔。”刘景煜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刘婉心吓坏了,跪行过去,想要抓住刘景煜的袖子,后者却狠狠甩开她,差点将她甩到地上。 “你这又是何苦,你住在寿康宫,又生有公主,原本就已经很受宠爱了,何必心生贪念?”燕霁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刘婉心咬牙切齿,“可是司徒琳璟怀孕了,以后她万一诞下皇子,就是皇上的长子,定会压过珠儿一头,珠儿还怎么能宫里立足啊?” 燕霁雪蹙眉,“你真是糊涂,难道皇上只会有珠儿一个女儿,难道宫里其他女人不会生孩子吗?你好好养育公主,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是你的功劳,皇上定然不会亏待,可你要是再像现在这样犯糊涂,不仅你自己会被训斥,就连公主怕是也落不到好。” 燕霁雪该说的已经说完,出了殿门,却被太后身边的安嬷嬷请了过去。 “宫里的妃嫔太少了,两三年了,也就只有你们几个,哀家打算明年开春再为皇上选几个靠谱的妃子,最好是好生养的,先帝像皇上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儿女满地跑了。” 荣太后慵懒得开口,语气透着坚定,燕霁雪却下意识拒绝: “不妥啊太后娘娘,选秀之事,不若放在祥嫔生下孩子,皇上才得了衔珠公主,祥嫔也怀了孕,最近一年皇上与臣妾还是先紧着照顾她们才是,臣妾也会多劝皇上雨露均沾,兴许还能再多几个孩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人多了是非就多,像刘婉心那种心思狭隘的,都让人头疼了,要是再来几个,指不定会怎么闹腾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此事最多推迟一年,淑妃那边,哀家也会多劝多说。”荣太后道。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 她在想,太后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怕是早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选秀的事,是迟早的。 “不过,能推迟一些时日,也比当下涌进一堆来要好的多。”温绿韵若有所思地说:“人一多,姐姐少不得就要忙了。”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燕霁雪望向不远处的天际,只见红云遍布,美不胜收。 可她心里,终究也不是那么好受。 因此,夜里刘景煜过来的时候,她便没像往常一样,亲自侍奉他宽衣沐浴。 她自己睡下了,刘景煜问起,就说自己身体不适。 “哪里不舒服,头痛症又犯了吗,朕给你揉揉。”刘景煜温声说道。 燕霁雪没有吭声。 白天,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可以表现得无懈可击,就连她自己都快被自己骗过去了,觉得自己就该像大家期待的那样,做一个不争不抢不嫉不妒的皇贵妃。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毕竟刘景煜信任她,太后信任她,后宫众人都信任她。 可当她跟刘景煜单独相处时,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皇帝的心只有一颗,可是皇帝的女人太多了。 “今天母后向朕提起选秀的事了,被朕一口回绝。”刘景煜眼观鼻鼻观心,意识到要燕霁雪可能是因为此事不悦,便试探性的说:“只要朕有了子嗣,不管是母后还是那些大臣,总不会有太多的话说。” 燕霁雪轻哼一声:“皇上干什么要拂了太后娘娘好意,这天底下的美女,都应该集中到皇宫中来,供皇上采撷。” 刘景煜哭笑不得,“脱水三千,朕只饮一瓢,就足够了。” 说完,将燕霁雪拥进怀里。 罢了。 燕霁雪心想,她差点又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了,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后宫中的女人,她已经得到太多,切不可再生贪念。 “雪儿,你得空可以去看看祥嫔。”刘景煜幽幽道:“陈子行说,她的身子怕是没有那么好。” 燕霁雪一愣,“怎么回事,那天陈太医不是说了,琳璟跟腹中胎儿一切都好,怎么会……” “他们也不知。”刘景煜叹了口气,“宫里的孩子很难养活,朕不想让你们满心欢喜,却又满心失望啊。” 这两句话好像没什么关联,放在一起,实在让人难过。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便去了启祥宫。 正好陈子行也在,帮司徒琳璟把了脉,面色凝重。 “祥嫔娘娘如今也才不到两个月,却频频落红,而且身子不适,这一胎,恐怕风险极大。”他道。 这几句话,正好被燕霁雪听见。 “怎么会这样?”司徒琳璟脸色煞白,哽咽道:“还请陈太医务必救救本宫。” 﨔 第155章 走水 陈子行勉强扯出笑容,写了一个方子出来,“微臣尽力而为。” 这时,燕霁雪走了进去。 “姐姐,你来了。”司徒琳璟站了起来,却被婢女提醒,让她不要随意走动。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这是什么情况,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两天身子越来越差了,这也才怀胎两个月而已,以后可怎么办?” 司徒琳璟瞬间红了眼眶,“姐姐,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妹妹的吃穿住行都格外注意,身边的人也都很是用心,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的脸色,比从前白了不少,是不是身体底子的问题?”燕霁雪问。 司徒琳璟瞬间呆了一下,下意识避开燕霁雪的眼睛,低下头,慌乱的很。 显然她知道某些情况。 燕霁雪做出一个大胆猜测,“你……我当初还未进宫时,就听父亲说,你的外祖父是有名的妇科能手,一个生子方百家求,你该不会为了怀胎,问你外祖父求了药,但你原本身体底子不好,强行有孕,反倒是伤了自己?” 司徒琳璟下意识摇头,却始终不敢看燕霁雪的眼睛。 “你可真是糊涂,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藏着掖着不跟我说实话,你才两个月,要想好好保胎,就得让陈太医知道事情全貌!”燕霁雪一脸恨铁不成钢。 司徒琳璟眼底涌出泪水,看起来相当委屈,“姐姐,你根本不懂,我是身不由己。” 燕霁雪浑身一僵,瞬间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司徒琳璟原本不愿意这么早生孩子,但她家里催的紧,她只有铤而走险。 看司徒琳璟哭起来这个委屈无奈的样子,燕霁雪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 她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司徒琳璟摇了摇头,“姐姐,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我想留下他。” “你修书一封,让外祖父将生子方抄写一份交给陈子行,让后者根据这个药方上的东西给你治疗,能不能保得住,一来看天意,二来也看你够不够配合。”燕霁雪道。 司徒琳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 随后几天,陈子行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重新调配药方,吃了半个多月,司徒琳璟身子慢慢好转,肚子里的胎儿也不再频频出问题了。 “这一次多亏了姐姐,要不是姐姐,这孩子怕是保不住。”司徒琳璟特意带了自己做的点心过来探望燕霁雪,还将那个方子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交给燕霁雪。 “这个,本宫不能要,这可是你们家的家传秘方,若是以后本宫有需要,再问你要吧。”燕霁雪推拒道。 司徒琳璟却道:“姐姐就先收着,横竖别人也不知道,你要是觉得这方子太过凶险,那就问问其他大夫,换掉其中某几样成分,就是一份性温的补药了,喝上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可以。” 燕霁雪踌躇片刻,还是收下了。 说不定以后有用到的时候呢。 这天夜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整个皇宫阴黑一片,宛若地狱。 燕霁雪被雷声吵醒了好几次,起身打开窗户,看到外头暴雨如注,莫名其妙的,心里不太舒服。 今夜刘景煜不在她这儿,听说去了徐兰芝那里。 “娘娘,怎么了?”碧桃拿来一个披风给燕霁雪披上,正好一阵风袭来,主仆二人都打了个寒噤。 “没什么,雷声大睡不着而已。”燕霁雪拉着碧桃进了屋子,倒了杯茶水喝。 到了后半夜,雨停了,但依旧电闪雷鸣,让人心神不宁。 天快亮的时候,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许娴贞所住的芳菲殿走水了,火光冲天,等宫女发现时,许娴贞已经在角落晕倒,她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了,胳膊上烫出好大一片伤口。 刘景煜跟燕霁雪第一时间去了芳菲殿,这个宫殿是清明节前后修缮过的,当时许娴贞刚刚搬到这里没多久,按理来说不会因为年久失修而导致梁木腐坏,被雷劈着火才是。 可是雁鸣带人查了又查,发现芳菲殿侧边的屋顶上,被雷劈出焦黑的痕迹,还真是因为雷劈所以才失了火。 许娴贞在昏迷之时,还泪流满面,嘴里念叨着:“火,火,着火了,皇上救我……” 她跟刘景煜毕竟是少年夫妻,当初也算一同经历了种种磨难,刘景煜对她定然还有几分余情,听到她的声声低唤,刘景煜急忙冲过去,握住她的手,“莫怕,有朕在。” 陈子行帮忙处理她胳膊上烧焦的伤口,帮她剥下已经跟皮肤融为一体的衣服时,许娴贞痛得额头冷汗直流,太惨了。 那伤口得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血肉模糊,还散发出令人害怕的味道,燕霁雪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 “皇上,这都怪臣妾,没有保护好许贵人。”燕霁雪低声请罪。 身为后宫最高位,任何妃嫔出任何事,都是她的失职。 刘景煜宽慰似的看了她一眼,“不妨事,不必自责。” 许娴贞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终于醒了过来,却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每到夜幕降临,就会格外恐惧,恨不得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上。 可蜡烛点得太多,她看到那些红光,便会更加害怕,每每夜不能寐,也只有刘景煜在她身边时,她才会多几分安稳。 连着五六日下来,宫里其他人就有了其他猜测。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皇上勾在她那里,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刘婉心冷冷一笑。 西陵留月也漫不经心道:“果然诡计多端,皇上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这段时间,西陵留月慢慢缓过神来了,不再听燕霁雪的话去学着做各种点心,开始学起刺绣。 有一次心血来潮送了一个香囊给刘景煜,被夸了两句,她心里很是满足。 因而对刘景煜也多了几分女人对男人的欣赏与占有欲。 何况她这个人向来争强好胜,跟这么多女人一起角逐同一个男人的心,对她来说是一个解闷的好法子。 “你们不要那么说,许贵人是真的受了伤。”燕霁雪道。 﨔 第156章 争宠 西陵留月抬起头,看着燕霁雪:“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霸占着皇上,娘娘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几个已经好几天没见皇上了。” 燕霁雪心想,她能想什么办法,最近刘景煜对许娴贞正是有愧疚的时候,许娴贞趁着这个劲儿多邀邀宠不是很正常。 “各凭本事吧。”她摆了摆手,让大家散了。 有能耐的人才不会让别人想办法。 这天晚上,刘景煜去了趟寿康宫,就被刘婉心缠住了,可没睡下一会儿,许娴贞的婢女就来通报,说许贵人又被吓着了,这一次很是严重,直接晕了过去,想请刘景煜过去看看。 事关人命,刘景煜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可刘婉心非要跟他一起去。 两人到了芳菲殿,里面果然已经乱成一团,许娴贞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浑身颤抖不已,让人害怕。 不一会儿,陈子行来了,给她把了脉,“皇上,贵人这是惊悸过度,魇着了,微臣给她开几副安神的药方,约摸有个五六日,她就能有所缓转。” 刘婉心自此嫉恨上了许娴贞,第二天早上在永安宫,狠狠向燕霁雪告了一状。 燕霁雪不动声色地说:“许贵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大家都多担待些,陈太医不是说了,再有五六日光景,她的身子就能大好,那个时候,皇上自然会想起咱们的。” 刘婉心悻悻道:“皇贵妃将监管六宫的职责交给臣妾,臣妾自认为没有疏漏,可臣妾向娘娘状告许贵人的不妥之处,娘娘却不以为意,分明就是纵容,臣妾不服。” 还真是个刺儿头。 燕霁雪无奈,跟刘婉心说,要么去找刘景煜,要么不要说那么多。 刘婉心气的够呛,明里暗里讥讽燕霁雪不中用了,能被一个小小的许贵人压在头上。 燕霁雪才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许娴贞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贵人,她可是跟皇上共患难走过来的年少夫妻,刘景煜虽然看着对她一般,可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紧张她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连着几天歇在芳菲殿。 五六天一闪而过,这天下午,刘景煜来了永安宫,跟燕霁雪共进晚膳。 可到了就寝的时候,许娴贞的丫头又来了。 还是说许娴贞身子没好,想请刘景煜过去陪着。 刘景煜脸色很黑,眼看着就要发作,燕霁雪却将他胳膊按住,“皇上,你我一同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陈太医的方子没有治到根儿上。” 刘景煜不解,看了燕霁雪一眼,四目相对,他从燕霁雪眼底看到了狡黠。 两人一道去了芳菲殿。 许娴贞那个样子,的确不像装的,她这个样子,要么就是没有吃药,要么就是陈子行的药不管用。 刘景煜直接让雁鸣审问了许娴贞身边的大丫头莲香,莲香一开始还嘴硬,但没一会儿就交代,说许娴贞的确没有吃药,她的药全倒进了花坛里。 随后,陈子行煎了药,刘景煜亲手接过去,准备给许娴贞喂药。 这个时候,她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刘景煜,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委屈巴巴的哭。 看到燕霁雪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在意,反而有种古怪的得意之感。 “把这药喝了。”刘景煜语气并不好。 许娴贞浑身一僵,意识到出了事,很乖觉得喝了下去,“皇上,这药好苦,臣妾舌头下都苦的很。” 以往这种情况下,刘景煜一定会宽慰她,命人拿来蜜饯或者点心给她。 可今天,他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满是失望。 “你不该这样,这是僭越。”他道。 许娴贞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料这时,刘景煜起身对燕霁雪说:“皇贵妃,你来劝劝她吧。” 说完就走。 “皇上,皇上……”许娴贞哭了,声音绝望。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嘛。” 何必要败光刘景煜心里对她的那份愧疚与少年情意啊。 “你现在知道教训我了,早干什么去了,燕霁雪,你是不是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你就是想看着我从云端跌落,但我告诉你,皇上还是爱我的,我们毕竟年少相识相知相爱,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她声音凿凿,明明是说给燕霁雪的话,却好像在拼命自证什么。 燕霁雪施施然上前,在她面前坐下,“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应该消停着些,难道忘了前段时间刘婉心用衔珠公主争宠时皇上生气的样子了?” “我跟她怎么能一样?” “自然不一样,刘婉心都有孩子,你连孩子都没有,你就不怕彻底失了圣心,日后皇上再也不理你了?”燕霁雪两手一摊,“我跟你说的话,你最好听进去一点,不然的话……” “你能有多好心,还不是因为我能给你管账,所以才笼络我。”许娴贞冷哼一声,像是早已经看透了燕霁雪。 后者一噎,这句话的确没办法反驳。 毕竟是真的。 燕霁雪讪讪一笑,“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让你被皇上厌弃嘛,你说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呆在那儿,不作不闹的,皇上就算表面上不搭理你,可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燕霁雪自以为自己的劝说很到位。 可下一刻,许娴贞脸色忽然一变,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好像要将她看透。 燕霁雪摸了摸脸,“怎么了,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另外,许贵人,你日后称呼本宫最好礼貌些,再你呀我呀的,本宫绝不轻饶!” “燕霁雪,你是不是真的不爱皇上了?”许娴贞丝毫没搭理她的警告,冷不丁,来了这么炸裂的一句话。 燕霁雪直接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又搞她? “你胡说八道!”燕霁雪声音抬高,气势上却莫名弱了下去。 “我之所以想利用这次机会使劲儿扒着皇上,就是因为心里还有皇上,想多跟他相处几天是几天,也想看看你我之间,他究竟更在乎谁。” 﨔 第157章 刘景煜生气 许娴贞脸色沉了下来,依旧死死盯着燕霁雪的眼睛,不放过她眼底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如果你真的爱皇上,不管是刘婉心争宠,还是我争宠,亦或者你那个表面姐妹司徒琳璟。 你都应该有所反应才是,可你从始至终,说的话都是为我们着想的,你就丝毫不在乎皇上在哪儿?” 许娴贞似笑非笑,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燕霁雪莫名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避开对方的眼睛,喝了口茶,才道: “妃嫔争宠不是常事,身为皇上的皇贵妃,皇上于我而言已经不只是夫君,还是我需要帮衬扶持的人,若是我也跟你们任性,后宫岂不是要乱套了?” 燕霁雪其实也挺佩服自己,她从入宫到现在,心态已经慢慢调整过来了。 刘景煜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当一个好的妃子,尽心尽力侍奉,让他开心。 他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做好自己,讨自己开心。 她才不想把自己禁锢起来,深陷情爱漩涡,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说到底,还是不够在乎。”许娴贞冷笑,“若是真的在乎,像我这样在乎,你根本说不出将皇上往外推的话,做不出将他往外推的事。” “一派胡言!”燕霁雪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语言太过苍白。 也许吧,也许她是真的没有那么在乎。 这也挺好,省得自己受伤。 “你自己反省吧,再这样犟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燕霁雪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可下一刻,她便完全僵住。 因为刘景煜根本没走,就在门口。 听完了两人说的所有话。 此时此刻,他神色莫测地站在那儿,身上弥漫着冷凝的气场。 燕霁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刘景煜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没有回永安宫。 并且连着好几天没有搭理燕霁雪。 “姐姐,你跟皇上怎么了,要不要妹妹帮忙劝劝?”司徒琳璟有些担忧的说。 燕霁雪正吃着樱桃,可根本吃不进去,味同嚼蜡。 已经三天了,她竟然已经三天没有见刘景煜。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燕霁雪摆了摆手,无精打采。 温绿韵捧着一碟西瓜出来,“姐姐你看,这是妹妹特意为你雕出来的兔子西瓜。” 她把红红的西瓜瓤雕成了兔子的造型,用西瓜籽当做兔子的眼睛,还挺好看。 燕霁雪莞尔一笑,“谢谢绿韵了。” 她其实觉得刘景煜有点矫情。 他可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怎么能因为两个妃子的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就那么生气,连着好几天不搭理人。 “姐姐,皇上可是皇上,咱们做妃嫔的,是不是应该顺着他,而不是忤逆他,惹他不高兴?” 司徒琳璟小心翼翼地劝,“昨天皇上来了臣妾宫里,坐了好久一言不发的,臣妾无意中提起姐姐,他才有所反应,但很快又生气了,可见就是太过于在意姐姐,所以生姐姐的气。” “不用管,不用管。”燕霁雪心里也烦躁得很。 她身为皇贵妃,上要孝敬太后,中要管理嫔妃,下还要保护妃嫔的孩子,管理下人。 她已经很累了,能把私人感情与自己的职责平衡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跟刘景煜分辨爱与不爱。 爱怎样,不爱又怎样,何必纠结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那姐姐,你到底爱不爱皇上?”司徒琳璟似乎一眼看透了燕霁雪,小声问道。 燕霁雪脑子都要炸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么问题。 爱,肯定是爱的。 但爱的浓度,肯定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了。 不然的话,就像许娴贞说的,她怎么可能看得下去几个妃嫔在她眼皮子底子争宠。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想到一句更能贴切形容自己此时情感状态的一句话,“爱皇上,但更爱自己。” 温绿韵若有所思。 司徒琳璟却一脸愕然,好像觉得燕霁雪太过坦诚。 燕霁雪将两人撵了出去,跟松月酣畅淋漓的干了一架,心里那股邪火总算泄了下去。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刘景煜竟然来了。 燕霁雪本来已经睡下,感觉到有人挤了上床,下意识就要拿住对方,却被燕霁雪握住手腕。 黑暗中,他的眸子黑沉沉的,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燕霁雪愣了一下,讪笑道:“皇上,皇上来了啊,真不好意思,怎么也不早说……” 好尴尬。 好尴尬! 刘景煜冷哼一声,“往里面去点。” 说完坐了上来,却好半天不说话。 燕霁雪顿时睡意全无。 可他已经来了,就说明气已经消了不少,这也是主动给她台阶下呢。 燕霁雪见好就收,谄媚笑着说,“皇上累了一天,臣妾给您按按肩膀吧。” 刘景煜不可置信,任由她去了。 结果燕霁雪发现他身体僵得直直的,像是还在跟她赌气。 “皇上,别生气了嘛,您都好几天没搭理臣妾了,臣妾多难过呢,半夜总是躲在被窝偷偷哭呢,臣妾的枕头都要长芽儿了呢。”她道。 刘景煜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猜朕会不会信你的鬼话。 “朕是不是应该放你出去,让你继续过你的潇洒生活,省得在这寂寥无趣的深宫里蹉跎了你的大好年华?”刘景煜语气相当古怪。 “那怎么能行?”燕霁雪赶紧道:“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这辈子就黏着皇上一个人了,皇上可千万不要把臣妾撵出去啊。” 刘景煜瞪了她一眼,唇角总算多了两分笑意。 “你那天,为什么跟许娴贞那么说?”他别别扭扭的问。 燕霁雪愣了愣,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解释的机会了。 要抓住。 她道:“皇上,宫里每个人都不容易,哪怕是光鲜亮丽的嫔妃,大家都想要皇上的爱。 可皇上只有一个,皇上的心也只有一颗,皇上已经给了臣妾,其他人难免会伤感失望,生出痛苦来。 臣妾也是尽自己所能劝说大家,不想让她们在无尽的奢望中枯萎,说到底,臣妾不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她这话扯得有点远,但不要紧,能解答刘景煜一部分疑惑。 﨔 第158章 司徒琳璟出事 刘景煜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得将她拥入怀中,沉沉叹了口气。 燕霁雪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雪儿,什么时候为朕生个孩子吧。”刘景煜冷不丁,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燕霁雪脸色微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不是不想这个时候生,但是机缘不到,她也没办法。 刘景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总觉得燕霁雪对他淡淡的,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深沉。 就好比如许娴贞。 他对她好,也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两个人在潜邸时培养出来的感情,也是因为许娴贞对他热烈的爱,他能感受出来。 后宫之中,真心是最奢侈的东西,因此哪怕许娴贞犯再大的错,他也愿意对她再多几分耐心,一次又一次得原谅她。 昨天晚上,她还哭着央求他,想要一个孩子,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想给他生个孩子。 刘景煜难免动容,他知道自己身体特殊,在房事上难免令很多妃子招架不住,但许娴贞每每强行忍耐,从来不会埋怨。 所以,他如了她的愿,命陈子行根据她的身体状况给她调配了药物,想让她有孕。 但燕霁雪,他总感觉她离得很近,却又站的很远,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皇上,淑妃有了女儿,琳璟也生了孩子,臣妾当下要紧的还是要保护好他们两个,至于怀孕的事,一切随缘吧,您也知道,臣妾早年一直在北疆待着,可能练武伤了身体,所以……”燕霁雪沉默片刻,说道。 刘景煜抿了抿唇,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月后,许娴贞也有了身孕。 这件事传出来,后宫皆知,太后可高兴坏了,直接就给许娴贞赏赐了一大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再也不计较她从前做的那些事。 得知此事,燕霁雪高兴之余,心里也不禁有些酸涩,但她是皇贵妃,得大度,便也送了不少礼品过去。 只不过,许娴贞才怀孕一个月,而且害喜有些严重。 燕霁雪去探望她时,她就瘫在床上起不来,是脑袋发晕,浑身无力。 她养了一只猫,通体雪白,名叫雪球,脸蛋圆圆的,相当可爱,燕霁雪看到了,不免心生喜欢,想要抱一抱。 许娴贞道:“雪球有点认生,你还是当心点。” 燕霁雪不怕,她向来喜欢动物,不管是马还是狐狸,或者狗啊兔子啊猫的,都能玩到一起。 雪球也不怎么怕她,被她抱在怀里,就乖乖巧巧一动不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水汪汪。 “只是,这雪球最好就养在你这里,尽量不要带出去,知道吗?”燕霁雪叮嘱。 许娴贞摆了摆手,“这是自然,我都让人好生训练的,不会有事。”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可这才过了没几天,就出了件大事。 司徒琳璟来探望许娴贞,被突然扑出来的雪球吓地倒在地上,当即就见了红。 许娴贞立刻叫太医过来看,没想到还是没保住,司徒琳璟挣扎了一夜,也痛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引出来一个小小的胚胎,还流了很多血。 刘景煜震怒,丢下朝臣便来了启祥宫,可面对面色惨白晕过去的司徒琳璟,他出了无奈也只剩下无奈。 已经三四个月,还是没有保住,真的好惨。 “怎么会这样,那恶猫呢,还不速速将其剥皮抽筋!”刘景煜怒不可遏。 许娴贞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却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声泪俱下,“皇上,皇上,此事臣妾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臣妾是无辜的,臣妾当时在内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祥嫔一声惨叫,接着就出事了,臣妾已经让人将雪球抓起来了,可它只是一个畜生,它……” 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不管怎么解释,此事还是跟她过不去。 刘景煜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这时,刘婉心进来了。 “还说跟你没有关系,那猫是你养的,启祥宫也是你的住所,一宫的人都是你的心腹,你还装起天真无辜了。 我看你就是嫉妒祥嫔有孕,不想让她们母子二人挡了你跟你肚子里孩子的前程,所以才出此下策,将全部罪过推给一个畜生,你还真是卑鄙无耻!” 刘婉心说话最直接,最不给情面。 许娴贞气得脸色发青,瞪了一眼刘婉心,“我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过伤害祥嫔!” “发誓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孩子都没了,那可是皇上的骨血,现在好了,二阿哥没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倒是能独得皇上青眼。”刘婉心冷冷一笑,说的话可谓戳到了许娴贞心尖上。 此刻刘婉心都快激动瞪了。 她从前还没进宫的时候,就被许娴贞各种压制,总算有机会可以扬眉吐气。 “我没有。”许娴贞咬牙切齿,“我没有做的事情,绝不会承认!” “够了!”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不耐烦道:“别吵了,那猫终究还是你的猫,事情也是在你宫里发生的,此事,你至少付一半责任。” 许娴贞无话可说。 只能赔礼道歉,抄写佛经,超度司徒琳璟那可怜的孩子。 燕霁雪冷眼瞧着这一切,没有开口。 直到众人离去,司徒琳璟醒过来,她才上前。 “究竟怎么回事?”她问。 司徒琳璟白着一张脸,愣了许久,才惨然一笑,“姐姐,你这是怀疑妹妹,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是么?妹妹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拿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他可是我的亲骨肉,我爱他疼他还来不及呢。” 燕霁雪抿了抿唇,“因为,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太久,这个孩子等不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只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你之所以选择与娴贞,因为她是目前皇上心里最受宠爱的一个,而且有孩子,你这么一来,她必定会被皇上太后嫌恶,就连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受到牵连。”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﨔 第159章 你胆子小,不敢 司徒琳璟低下头,目光晦暗。 “姐姐竟然这般想我,原来在姐姐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绊倒别人,不惜一切代价,连自己半条性命都可以舍去?”她苦涩一笑,眼泪涌了出来。 “姐姐,是不是自从入宫以来,你就一直没有真心接纳妹妹,尽管我们三个互为支持,可姐姐最在意的还是绿韵,姐姐从没有相信过妹妹。” 这一字一句都透着哀戚,让人心疼又难过。 燕霁雪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只是在想,原来一直都是她太蠢,以为大家都忙活起来,就没有心思再互相倾轧伤害,后宫也能和谐许多。 现在才发现,一旦有了孩子,或者一旦有所求,每个人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哪怕是曾经最善良柔弱的人。 “你连实话都不愿意说,还说我不愿意相信你?”燕霁雪无奈,自嘲道:“我这个姐姐,在你心里怕是也没什么用。”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注意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果然司徒琳璟脸色僵了僵,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犹豫不决。 燕霁雪又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以后姐妹还有的做,不然的话,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吧。” 她说完这话,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司徒琳璟一脸愕然,急忙道:“姐姐,你,你……我这么做,难道有错吗,我的孩子没有了,可许娴贞有了孩子,要是我们不想办法打压她,日后她生下孩子还得了,岂不是会直接爬到我们头上去? 姐姐你忘了前段时间她有多嚣张了吗,别人也就算了,她连姐姐的恩宠都敢抢,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姐姐,想给姐姐报仇?” “可她并没有伤害你,而且她肚子里也有孩子,你一开始就报的是杀了她孩子的想法,对不对? 皇上与太后的雷霆之怒,许娴贞也极有可能招架不住,你就是想让自己肚子里注定无法成型的孩子,带走她的孩子,一箭双雕。”燕霁雪眉头紧蹙,死盯着她的眼睛。 “没错,姐姐认为我错了吗,不,不我没有错,我是为了咱们,姐姐你不能太心软了!”司徒琳璟扑下床,抓住燕霁雪的胳膊,急声道。 燕霁雪将她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得说: “你真是糊涂,皇上最忌讳这种事情,特别是有关孩子的,要是被皇上知道吗做了这种蠢事,不仅你要玩完,你家里所有人也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司徒琳璟那里,她派了人去照顾,但也就短短几天时间,许娴贞那边就各种出事。 不是被御花园的毒蛇吓到了,就是游湖差点掉进水里,又一次还从梦中惊醒,说有人要害她,要拿刀砍她,吓了个半死。 刘景煜调过去很多得力的嬷嬷跟丫头照顾她,可还是各种风波不断。 半个多月下来,不仅刘景煜精疲力尽,就连燕霁雪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觉得,不能再放松许娴贞这样下去了。 这个女人未免太不消停了。 “你这又是何苦?”燕霁雪看着坐在绣花凳上的女人,有些无奈,“你跟皇上之间的情分,难道要被你亲手做没吗?” 许娴贞冷冷一笑,“燕霁雪,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一次就是你指使司徒琳璟害我,我根本没有想要害她,鬼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就来碰瓷儿,还把我的猫给害了,简直丧心病狂!”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霁雪有些不耐,“许娴贞,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不理智!” 许娴贞却冷哼一声,“我不理智,你倒是理智,你理智的结果就是被你那个所谓的姐妹欺骗,像个傻子一样,你真看不出来她的心机城府有多深吗?你瞎了眼了?!” “住口!”燕霁雪忍无可忍,“许娴贞,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能拿我怎么样,只要我在宫里一天,就可以无所畏惧一天,毕竟我肚子里怀着皇上的孩子,你们一个个的又能拿我怎么样?”许娴贞简直变了一个人,那叫一个不讲道理。 燕霁雪盯着面前这嚣张跋扈的女人,突然愣住。 这女人一定别有所图。 “你是不是想离开宫里,去别的地方住,等到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回来?”她试探似的问。 许娴贞猛的一僵,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倒是早说你的需求,还非得把我冒犯一番,让我问起来,才肯说吗?” 许娴贞目光极其复杂,看着燕霁雪,好像在看一个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我是想出去,我想去京溪园住一段时间,但我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她沉默许久,说出这么几句让燕霁雪相当震惊的话。 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匪夷所思,都有求于人了,还那么咄咄逼人,得罪人? “别生气,我本来打算激将法激你的,没想到还没说完,就被你戳穿了。”她有点蔫吧,沮丧得不行。 燕霁雪很是无语。 “这不可能啊。”她道:“你要是想去,我倒是可以帮你跟太后皇上申请求告,可我怎么能去?” 当然,她也挺想出去住一段时间,毕竟人少事少的地方最养人。 “试试看嘛,眼看着就到夏天了,你可以跟皇上说,你跟我先去京溪园修缮殿宇,等过上两三个月,皇上跟太后前去的时候,正好可以住上崭新的宫殿了。”许娴贞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刚刚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 “对不起,皇贵妃娘娘,臣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许娴贞似乎看透了她,直接跪了下来,央求道: “你就跟我一起出去行不行,我不想再宫里待着,总感觉每个人都对我虎视眈眈。” 燕霁雪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我对你下手?” 许娴贞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怕,你这个人胆子小,不敢。” 﨔 第160章 一心二用就是不忠 燕霁雪将此事跟刘景煜提了一嘴,本来没想过他会同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雪儿,朕可以给你一段时间休养,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但是你得带着两个太医过去,给你好好调理一下身体,调理几个月,咱们就生个孩子,怎么样?这也是母后对你的期许,朕跟母后,都想让你成为朕的皇后。” 刘景煜这话说的,燕霁雪没话可说。 只好答应。 她将此事告诉许娴贞,后者便道:“那太好了,我这就让丫头们收拾着,你看要不要带上温绿韵?” 燕霁雪不打算带着温绿韵,她想让刘景煜也多去看看温绿韵,最起码给这个小姐妹一点保障,不至于让她离开燕霁雪之后就没有一点自保能力。 毕竟在这皇宫里,只有皇帝的宠爱才是王道。 可得知燕霁雪要走,司徒琳琅却破防了,拖着病体来了永安宫。 “姐姐,你是不是还对妹妹有所不满,所以才要抛下妹妹与绿韵独自离开,妹妹已经知道错了,妹妹也是为了咱们好,可是姐姐,你跟许娴贞,真的那么好吗?那我跟绿韵呢?” 司徒琳璟抹着眼泪,眼底满满都是难过。 温绿韵也来了,站在司徒琳璟身后,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明显脸色担忧。 燕霁雪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过上一两个月,你们也就来了,到时候大家又能见面了。 琳璟,我的确不赞成吗这次的做法,我并非是偏向谁,我是怕你的阴私心肠被皇上知道,到时候就算我也救不了你,我是怕你出事,知道吗? 琳琅已经没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绿韵也是一样,你们能明白吗?” 是啊,那些恩恩怨怨,纷纷扰扰,哪里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温绿韵上前一步道:“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想离开你,我跟着你已经习惯了,你不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万一谁有事,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燕霁雪怕的就是这个。 她想了想,语重心长道:“绿韵,你也是个心思敏锐的姑娘,你其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走了之后,你就好好照顾琳璟。 另外,你们两个可以多去太后那里走动走动,如果皇上见你们,千万不要再拒绝了,什么时候要是也能有个孩子,后半生都无忧了。” 她点到为止,温绿韵跟司徒琳璟自然能听懂她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跟许娴贞去向太后拜别,荣太后指了会医术的夏嬷嬷跟着燕霁雪一起,说让夏嬷嬷帮她调理调理。 燕霁雪自然不会拒绝。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了京溪园。 一应物什都已经准备齐全,此时京溪园正值初夏,风景如画,美妙怡人,燕霁雪来到这儿,就感觉自己一颗心都已经平静下来,再也没有宫里那么多压抑难受了。 是啊,哪怕游刃有余如她,也不可能在深不可测的皇宫里肆意妄为得活。 许娴贞的身子果然也好了,吃嘛嘛香,睡得也好,夏嬷嬷跟宫里随性的温太医每天来帮她请平安脉,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好。 这天下午,许娴贞吃着西瓜,跟燕霁雪在凉亭下听昆曲儿。 唱昆曲儿的是燕霁雪重金从外头请来的民间班子,扮起来后,男俊女靓,再加上深厚的唱功,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瞧瞧,那个小生长得真是俊秀多情啊。”许娴贞修长的手指头指了指戏台子上唱的最得劲儿的那个小生,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燕霁雪却懒懒的没什么心情,她吃着瓜子,眼睛半眯不睁的,差点睡着了。 听到许娴贞这话,她才抬起头,多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台上那个小生年轻俊美,乍一眼看过去,眼睛还有点像刘景煜。 好离谱,竟然能在这儿看到跟刘景煜长得像的。 燕霁雪看向许娴贞,果然见她神色也不大对劲儿,眼睛都直了。 “咳咳!”燕霁雪咳嗽了一声,将许娴贞惊了一下,缓过神来。 “皇贵妃,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道。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我劝你不要说出来。” 许娴贞撇撇嘴,“不过是想多给一点打赏罢了,这都不允,这都当了皇贵妃了,还是这么抠门。” 原来是要给赏赐啊。 燕霁雪吓了一跳,还以为,许娴贞要召见这个戏子呢。 听完曲儿,燕霁雪回了自己的揽月阁,跟松月酣畅淋漓地切磋了一阵。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碧桃从外头进来,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燕霁雪顿时眉头紧蹙,“什么?她疯了不成?!” 说完急忙往许娴贞所在的摘星阁跑。 “娘娘,求您饶了草民吧,草民只想安安分分得当个戏子,此生吃饱穿暖也就罢了,从来没想过进宫服侍啊,况且草民上有二老还未侍奉,草民怎么能进宫当个太监呢?” 还没进入摘星阁,燕霁雪就听到一阵惨烈的叫喊,她顿时怒了,直接踹门而入。 果然,今天白天唱曲儿的那个小生,正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押着,痛哭流涕,惨不忍睹。 “你这是干什么?”燕霁雪命人将小生放开。 许娴贞被打断,有些不悦,“皇贵妃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想给自己多一个奴才罢了,我这不是正在征求他的意见嘛?” 燕霁雪冷酷的眸子眯了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许娴贞,你难道要等东窗事发之际,让宫里所有人都为你的天真陪葬吗,我看你真的是疯了,立刻把那个人带下去,送出宫去!” “别呀!”许娴贞脸色微白,觉得燕霁雪这是小题大做了。 “雪儿,你这是干什么,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对皇上的心绝对不会更改,可他拥有一个后宫的女人,以后还会更多,分到我这里的注意力就少之又少了。 我不过是想找一个慰藉罢了,又不会真正发生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说的倒是好听。 “可你一心二用,就是不忠!”燕霁雪咬牙。 﨔 第161章 千万别慌 她一直觉得,许娴贞是个对感情相当认真单一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她,说她对刘景煜的爱不是那么纯粹。 可到头来,这女人竟然做出这种事,这不是表明她在拿别人当刘景煜的替身嘛,而且这个小生净了身,可就是太监了。 万一许娴贞把感情投射到这个太监身上,结果越来越投入,收不回来,该怎么办? “燕霁雪,你话不要说的太难听,不留就不留了嘛,你何必给我头上乱扣帽子,我对皇上的感情比你深多了,轮得到你在这儿教训我!” “我就是有权利教训你,我告诉你,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以后你给我收敛点,要是还有这种离谱的心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燕霁雪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将小生带了出去。 那玉面小生简直对燕霁雪感恩戴德,对着她磕头都磕了十几个,“谢谢娘娘”几个字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燕霁雪让松月把这小生送了出去,顺便敲打敲打他,让他别来京城了,今天的事也永远不要说出去,否则性命不保。 “真没想到啊,许贵人竟然做的出那种事,这宫里的太监,好像都是内务府调派的,就算净了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宫的。”碧桃面色复杂的说道。 燕霁雪支着下巴坐在那儿,半天不说话,像是三观碎了。 碧桃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也说句话劝劝。 松月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封了那个男人的嘴,保管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勾引嫔妃。” 好家伙! 勾引嫔妃! 燕霁雪猛然抬头,“你这说的什么话。” 松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娘娘恕罪,奴婢说错话了。” 燕霁雪摆了摆手,让两个丫头给她拿来笔墨纸砚。 她打算给刘景煜写个信。 自从来到京溪园,刘景煜隔三差五就会给她送点东西过来,昨天还送来了红豆,红豆最相思,她这边还没给他回复呢。 “燕霁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要给皇上写信告状,你也太离谱了吧!” 不料这时,许娴贞推门进来,她刚刚正好听到燕霁雪要写信,急了。 燕霁雪冷冷一笑,“没错,本宫就是要狠狠告你一状,让皇上狠狠斥责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家伙,你明明满心满眼都是皇上,怎么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许娴贞这个时候才终于心虚了,噎了一下,上前拿走燕霁雪的纸笔,往怀里一塞,“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至于嘛,而且你不是都把人弄走了,何必多一事让皇上不高兴呢?” 燕霁雪白了她一眼,“你还知道皇上会不高兴,你倒是敢跟他作对,我看皇上就是对你太过放纵了。” 说完,将许娴贞轰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一个喜讯传到了京溪园。 陈凌霜有了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燕霁雪立刻让人收拾了不少绫罗绸缎珍贵首饰,打算给陈凌霜送回去。 许娴贞也巴巴地凑过来,拿出自己送的各种东西,“我给燕夫人的,跟你燕霁雪无关,松月,替燕夫人收下。” 看她这个别别扭扭的样子,燕霁雪心里的那点气也消了,便道: “行了行了,嫂嫂说过两日她想带灵儿来这儿看看我,到时候你也见见,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里清楚。” 许娴贞悻悻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两日之后,陈凌霜带着燕灵儿来了。 几人一见面,燕霁雪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了,将两人带到内殿,上了瓜果点心还茶水,开开心心的大谈特谈。 许娴贞来的时候,他们正说到怀孕一事。 看到许娴贞,陈凌霜跟燕灵儿赶紧起身行礼,许娴贞却从头顶摘下来一个金簪送给燕灵儿又把自己的碧玉镯子给了陈凌霜。 两人急忙道谢。 燕霁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陈凌霜道:“雪儿,宫里两位妃嫔都有了身孕,我与姨娘都很担心你,特意去向司徒家夫人打探,费尽口舌,才拿到这个方子,雪儿你可以尝试一下。 你身处高位,却一直没有身孕,就算太后娘娘与皇上不说什么,旁的人也会说三道四,于你而言也是一种压力不是?” 她们对燕霁雪的好,后者肯定知道。 “多谢嫂嫂与姨娘担心,子嗣的事,还是随缘吧,实不相瞒,这方子琳璟也给了我一份,但我深知自己如今身子还没调理好,不适合生育。 这不是夏嬷嬷正帮我针灸艾灸各种法子调理着,想必用不了多久,身子就会大好,到时候就可以……”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猛然看向陈凌霜,忙问:“嫂嫂,你这一胎,是因为吃了司徒夫人给你的药才有的吗?” 陈凌霜被她眼底的震惊与担忧吓到,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没错,此方嫂嫂试验有用,这才迫不及待拿来与你分享,希望雪儿早日得偿所愿。” 燕霁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急忙请来夏嬷嬷,帮陈凌霜把脉。 陈凌霜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月,还不稳。 燕霁雪格外担忧,让夏嬷嬷赶紧给开了安胎药。 “妹妹,大夫说我这胎儿还没到需要吃药的时候,这个时候吃药是不是有点早?”陈凌霜狐疑问道。 当着许娴贞还有燕灵儿的面,燕霁雪不好多说什么,避开她们,她才如实相告。 陈凌霜顿时脸色惨白,“妹妹,怎么会这样?所以宫中祥嫔娘娘小产,就是因为……” “也不全是,祥嫔身子弱,嫂嫂你……”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就懵了。 陈凌霜这身子骨,也不强啊,当初就因为中了药伤了根本,这要是再有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陈凌霜也慌了,差点从凳子上摊下去。 “怎么办,雪儿,我是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的,要是生不下来可怎么是好,我很想给啸麒生个孩子啊。”她哭着握住燕霁雪的手,想让她帮忙。 燕霁雪忙道:“嫂嫂,千万别慌,夏嬷嬷不是已经帮你开了药,你按时去喝就行了。” 﨔 第16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后,燕霁雪又让人传信给刘景煜,请他派陈子行过来一趟,帮陈凌霜把一下脉。 陈子行火速赶来,还带了不少刘景煜赏赐的东西。 他给陈凌霜把了脉,也一时半会儿没有察觉什么,跟夏嬷嬷一个答复,说陈凌霜气血有点亏虚,还是需要好好静养,饮食方面也需要格外注意。 燕霁雪便道:“有劳陈太医了,日后本宫嫂嫂的身子,就麻烦陈太医来调理了。” 陈子行很是不好意思,忙说不敢当。 但最起码目前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姐姐,我又不想跟雁鸣成亲了,怎么办?”是夜,燕灵儿来了燕霁雪这里,咕哝着说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差点背过气去。 好家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她勉强压住心里的无奈,慢慢道:“这是为何,雁鸣侍卫俊朗帅气,又有担当,听说还经常送礼物给你,不是一个良配么?” 燕灵儿抠了抠自己水葱一样的手指甲,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看到他跟宫中女官言行暧昧,举止亲密,觉得他一心二用,不是良配。” “什么?”燕霁雪愣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的确要好好查一下了。 “退婚不是那么儿戏的事,你等姐姐写信问问情况,如果真有此事,姐姐再为你另谋良配,如何?”燕霁雪尽量先稳住燕灵儿。 而后真的写了信,让人送回宫里。 刘景煜第二天就让人送来回信,还把雁鸣也派了过来,让他亲自给燕灵儿解释。 “灵儿姑娘,雁鸣敢对天发誓,对姑娘绝无二心,姑娘若是不信,雁鸣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发誓!”雁鸣更大憨货一样,发誓的声音贼大,怕是京溪园外头的人都能听得见。 一院子的丫头嬷嬷太监都捂着嘴笑,燕灵儿一张脸都快羞红了,狠狠瞪了雁鸣一眼,跑了。 燕霁雪驱散众人,将雁鸣叫到自己面前。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灵儿说她看到你跟宫中女官举止亲密,本宫觉得,雁鸣侍卫应该不会有此行为吧。”她道。 雁鸣低下头想了又想,“娘娘,雁鸣可以跟灵儿姑娘对峙一番,雁鸣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燕霁雪无奈,扶额道:“你再好好想想。” 雁鸣在那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 “莫非,是那日微臣与司制局的何女官商议事情时,被灵儿看到了?”雁鸣叹了口气,“怎么如此巧合,可我并没有……” “好了,既然来了,就趁此机会,与灵儿多多相处相处,不用费心解释不存在的事了。”燕霁雪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终于消停了。 雁鸣果然去找了燕灵儿。 他把自己托人从宫外买的玉簪交给燕灵儿,说此簪子代表他们之间的爱,永不改变。 燕灵儿一个小小丫头,听到这种话,还不当场羞红脸? 她拿了簪子,给了雁鸣一锤头,转身就跑了。 可能是她太激动了,到半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连燕霁雪都吵醒了。 “干什么啊?”燕霁雪无奈,“你能不能好好睡觉,我都要睡着了被你又吵醒了。” 燕灵儿讪讪一笑,“姐姐,我好开心呀,雁鸣今天告诉我,他……” “停停停。”燕霁雪直接捂住她的嘴,“别说了,你再说,我就让姨娘早些把你嫁出去,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燕灵儿急忙抱住燕霁雪的腰,撒娇道:“不嘛不嘛,我还想再多陪陪娘,多陪陪姐姐。”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两个月时间匆匆而过,眼看着其他人也要跟着刘景煜还有太后来了。 燕霁雪不免有些怅然若失,跟许娴贞吃最后一顿安静饭的时候,两人都对现下的生活依依不舍。 “烦死了,他们怎么那么快就要来了,我很不想见淑妃还有月嫔,烦死了,皇上为什么要带着她们!”许贵妃怒道。 燕霁雪默默吃着自己的饭,“好了,有能耐你让她们别来。” 许娴贞撇撇嘴,“你倒是想得开,也对,你可是皇贵妃娘娘,跟宫里每个人都相处的来,难怪你不怕她们烦你。” 燕霁雪无奈极了。 她能跟别人相处得来,纯粹是她能忍,以及她心存一份善良柔软罢了。 同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皇上也要来了,你不开心吗,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稳定了,不用担心她们来害你了。”燕霁雪道。 许娴贞一脸狐疑地看着燕霁雪,“你就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对宫里的孩子下手?” 燕霁雪直接懵逼。 “你说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一个正常人说得出来地话? 这家伙该不会脑子抽风了? “没有,没什么?”许娴贞悻悻闭了嘴。 燕霁雪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对许娴贞说: “你有时候,是真的太胆大包天了,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你运气好,以及皇上对你有那份情分在,你还是收敛些吧,下次冒犯到别人那里,别人会不会对你一击毙命,谁又说得准呢。” 许娴贞没有说话。 第二天下午,刘景煜他们到了。 燕霁雪跟许娴贞前去迎接,第一眼看过去,燕霁雪就感觉刘景煜黑了,黑了好几个度,也不知道啥个情况。 但他精神头还不错,看到她,幽怨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嫌弃她总是隔上好几天才给他回信。 不过在她行礼的时候,他还是亲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许贵人这是什么情况,看到我们来,不怎么开心呀,笑都笑不出来。”刘婉心似笑非笑地开口。 许娴贞:“淑妃娘娘多心了,臣妾盼着各位来盼了好久了。” 声音不咸不淡的。 刘婉心吃瘪,白了许娴贞一眼,也不多说啥了。 “都先去自己宫里安置。”刘景煜道:“朕有事要问皇贵妃。” 说是有事要问,但其实进了揽月阁,立刻就将她抱了起来,狠狠抱着亲了一口。 “你这女人,真是狠心绝情,让朕等了这么久,该罚!”说话间,刘景煜已经将她抱到床上。 燕霁雪顿时一张脸通红,“皇上,这才白天呢。” 﨔 第163章 你这是什么态度 刘景煜紧紧抱着她,手也不怎么老实了,“什么白天不白天的,少废话。” 燕霁雪也由着他去了,毕竟也一两个月没见。 “你这个冷硬心肠的女人,就一点儿也不想朕。”事后,刘景煜靠在那儿,点了一下燕霁雪的额头。 后者这会儿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昏昏欲睡了。 “雪儿,雪儿。”偏偏刘景煜还叫了她两声。 燕霁雪很是无奈,“别喊了,眼看着就要困死了,臣妾先睡了。” 刘景煜哭笑不得,“这要是传出去,太后不得申饬你?” 罢了,他刚刚也的确没分寸了些。 但是看着燕霁雪略显平坦的肚子,他这心里还是有些焦急。 眼看着许娴贞也要生孩子了,到时候宫里就有两个孩子,而身处高位的燕霁雪却还没有生育,且不说宫里了,就是外头也会传出来各种流言蜚语。 再严重些,那些大臣一定会劝诫他立别人为皇后。 燕霁雪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迷迷糊糊就听见碧桃跟松月在外间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穿了衣服,碧桃给她收拾了一下,“娘娘,皇上刚刚叫来夏嬷嬷问了一番,想知道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能不能生育子嗣。”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他在意的还是这是问题。 可偏偏,生孩子这种事它也不是说生就能生,想生就能生的。 刘景煜直接带着夏嬷嬷过来了。 “皇上,娘娘如今身体内积郁的寒气已经排出去大半,怕是还得再休养一段时间,才可生育。”夏嬷嬷说道。 燕霁雪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刘景煜来了一句:“那她这段时间,饮食方面,作息方面可有规律,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燕霁雪下意识低下头,一脸心虚。 完了,她吃了不少生冷食物,因为是夏天嘛,难免想吃点冰的,太热了。 夏嬷嬷沉默片刻,说的委婉了些,就说她只是偶尔吃一点点冷食,对身体影响不大。 “有没有按照要求用生姜花椒艾草等物泡脚,有没有按时针灸?”刘景煜又问。 燕霁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离谱了,他怎么什么都问。 夏嬷嬷又开始迟疑。 刘景煜脸色沉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燕霁雪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更不是。 她讪讪笑了一下,“皇上,您别听夏嬷嬷乱说,臣妾其实很注重养生的,臣妾几乎从来没有……” “还好意思说,朕刚刚摸你的手,大夏天的,你竟然手脚冰凉,还好意思跟朕说你身体尚可?”刘景煜好像真的生气了。 燕霁雪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想的都是,生孩子这种事随缘嘛,她也在尽力的改掉自己的不良习性了,可她的身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调理妥当的,大不了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她现阶段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生。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景煜看着她,越来越气。 燕霁雪吓了一跳,瑟缩着脖子,无奈道:“皇上,臣妾也不是有意的,臣妾的身体它……” “你要是生不了孩子,以后可就当不了皇后了。”没想到刘景煜说了一句这么严重的话。 燕霁雪浑身一震,满身凉。 “不当皇后便不当,臣妾只当个普通的妃子,也没什么不好,皇上何必这般急迫,搞得臣妾压力真的很大!” “你知不知好歹,皇后之位是谁都能坐的吗,这宫里多的是人想当皇后,朕心心念念要留给你,你却这般不争气,连最基本的调养身体都做不到,你是不是不愿为朕生孩子?!”刘景煜质问道。 燕霁雪委屈极了,鼻子酸涩,眼看着就要落泪,她硬生生忍了。 “皇上可知生孩子并非那么简单的,当初淑妃生育时,皇上就在现场,那可是九死一生的,皇上如此迫切的想让臣妾生孩子,就不怕臣妾在鬼门关回不来了吗? 至于什么皇后之位,臣妾从来没有央求过,皇上愿意给臣妾,臣妾感恩戴德,双手接着,可皇上要是给别人,臣妾也不会多说半个字,臣妾只想简简单单得陪着皇上,有什么错!” 她忍不了了,她必须得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能被他各种催促逼迫了。 刘景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后之位,那可是皇后之位。 从古至今,后宫哪一个女人不盼望着当皇后,当太后,延续家族荣光? 可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他给也行,不给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简直高傲自大! “可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身为后宫嫔妃,生育子嗣,为皇室延续血脉,那是她的责任! 何况朕还对你寄予厚望,朕想让你当皇后,想让我们的女儿当公主,想让我们的儿子当……可你偏偏不争气!”刘景煜气得一甩袖子,就要往出走。 燕霁雪却只抓住那第一句。 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正因为所有的女人都得生孩子,所有的女人都得过鬼门关,并且有相当一部分因为生孩子死了,她心里才会有忐忑,有恐惧。 他这是什么态度,他都不怕她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吗? 人都死了,还当什么皇后,当什么太后,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燕霁雪越想越气,追了出去,一把抓住刘景煜的胳膊,冷然质问: “若是臣妾生不了孩子呢?若是臣妾在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呢,皇上还觉得延续血脉,当皇后重要吗?皇上究竟是想要臣妾一直在您身边陪着,还是想要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好,说得好也不好听,可此时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也快被气疯了。 她仿佛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躺在产床上撕心裂肺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当初的刘婉心不是一样么,那么热烈张扬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女人,在产床上还不是任人宰割,差点半条命都没了。 她燕霁雪肯定也逃不过的。 万一她挺不过来怎么办,人死如灯灭,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﨔 第164章 遇蛇 刘景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也是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似乎同样在想那个问题,万一生孩子的时候没了,该怎么办。 许久,他才喃喃道:“宫里有那么多太医,而且,夏嬷嬷不是在帮你调理身体?” “万一调理不好呢?万一臣妾注定生不出孩子呢?”燕霁雪咬牙。 刘景煜眉头紧蹙,“怎么可能,若是你生不了孩子,也依旧是朕的皇贵妃,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朕只是想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让你做皇后做的顺利一些,这有什么不对?” 燕霁雪一下子懵了。 她突然在想,对于刘景煜来说,能把皇后之位给她,就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有价值最有分量的东西了。 毕竟皇后之位象征着在后宫拥有除了太后之外最大的权利,也是堂堂正正站在皇帝身边的人,百年之后,二人也能合葬,永世在一起。 “臣妾不是不想生,一来害怕,二来,也是还没到时候,皇上一直这样逼问,臣妾很有压力的。”她声音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圈发红。 刘景煜心也软了,急忙将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朕不逼你了,你安安心心调理着就好,等你什么时候调理好了,再生也不迟。” 他走了之后,燕霁雪独自在房里发呆,好久没有动静。 碧桃跟松月两个面面相觑,也有些担忧。 正准备进去劝劝,燕霁雪却去了刘婉心那里。 衔珠公主正在吃奶,小小的一个粉团子在摇篮里躺着,笑着的样子,简直要把人心都萌化了。 刘婉心轻易不喜欢别人抱她女儿,但是燕霁雪每次来,她都会说: “珠儿,这是皇贵妃,你也可以叫她雪娘娘,就是她救了你一条性命,以后等你长大了,记得孝敬雪娘娘,知道吗?” 吃完了奶,刘婉心亲自将公主抱起来,放到燕霁雪怀里,“给,我女儿除了我允许的人,其他人绝对不能抱,你是个特例。” 燕霁雪有些哭笑不得。 她将珠儿抱在怀里,看着小公主憨憨的笑脸,心里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温暖。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充满奶香味,抱在怀里让人心都化了。 燕霁雪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抱着公主在榻上坐下。 “你觉得,有了孩子跟没有孩子有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你有了孩子之后,是不是更幸福了?”她问。 刘婉心正喝着茶水,闻言愣了一下,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吧,生孩子多好的事情啊,你看珠儿多可爱,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了珠儿,我可爱的女儿。” 燕霁雪面色复杂,“可是当时生产的时候,你不是差点半条命都丢了?” “那有什么的,只要女儿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刘婉心两手环胸,“怎么,你也想生孩子了?皇上对你那么好,你也是后宫恩宠最多的,而且你的身体不也挺好的,怎么就生不了一个孩子?” 还真是哪儿痛往哪儿扎。 “你生了孩子之后,好像变得温柔了一些。”燕霁雪道:“你前期怀孕的时候,也不免痛苦疲惫,你就没有一点怨言?” 刘婉心愣了愣,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生儿育女,天经地义,而且为了成为一个母亲,受些苦楚不是应该的,你若是连这点痛苦都要计较,那真活该你没有孩子。 燕霁雪,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别人为什么想方设法也要生个孩子,平民百姓生个孩子都母凭子贵,更别说后宫了。 你要是生个皇子出来,皇上说不定连太直之位都能给你的儿子……” 她这些话说的,虽然有点糙,但是挺有道理。 孩子是多么可爱多么软萌啊,要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余生也有牵绊跟喜乐了。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出去走走,珠儿每天这个时候都想出去转转。”刘婉心道。 两人便带着乳母还有孩子出了门。 这会儿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微风袭来,一阵阵荷花的清香。 “这湖边上就是好玩,瞧瞧那荷花开的多漂亮。”刘婉心拿着团扇扇了扇,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 燕霁雪知道,这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女儿。 是啊,要是她也有一个女儿,她也可以每天带着女儿来这儿转悠玩耍,多么悠然自得。 “那不是许贵人么,她怎么也来了,这大着肚子呢,可别有个什么好歹。”说话间,刘婉心眼底划过一抹浅淡的冷色。 燕霁雪顺着刘婉心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许娴贞带着一众仆从过来了,只不过她们走的很慢。 “啊,蛇!”忽然,许娴贞发出一阵低呼,整个人都要炸了,直接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瘫软在地。 一帮丫头嬷嬷急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大蛇飞快的从他们面前滑向许娴贞,嘴里吐出黑色的信子。 许娴贞一抬头,正好跟那大蛇打了个照面,瞬间吓破胆,晕了过去。 燕霁雪匆匆赶过去,就看到这一幕,那蛇也不知去了哪里。 “快,快把她扶起来,叫太医!”她急声道。 陈子行很快过来替许娴贞摸了脉,说她这是动了胎气。 荣太后大为震怒,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颤了一下。 “查,立马给哀家查!”她冷声喝道。 燕霁雪脸上火辣辣的。 这后宫多腌臜,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这一次,雁鸣带着人查了三天三夜,也只是将那条大蛇抓了起来。 那蛇并没有多大,但是长相恐怖丑陋,十分吓人,但是请内务府的人来看过之后,众人却得知此蛇生活在密林里,并且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蛇是有人通过某种方式方法,引到这湖水边来的。 刘景煜让人彻查京溪园中所有宫女,看看事发当时,谁有异样。 查来查去,目标锁定在了刘婉心那里,她身边的一个公公名叫赵桂,事发当时,有人看到他猫在水草里,行踪诡异。 刘景煜就让人查了他的住所。 﨔 第165章 可惜,不是我 结果好死不死的,就找到一包很古怪的药粉,刘景煜让人将此药撒在草地上,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家伙,十几条蛇从各个角落窜了出来,好可怕。 饶是见过这种东西的燕霁雪,也在看到这些蛇的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将温绿韵护在身后。 “立刻召集善于捕蛇之人,将这些畜生全部抓住,放出去。”刘景煜冷声说道。 雁鸣审问了赵桂,后者毫无保留,说出了刘婉心指使他操控毒蛇去害许娴贞的全过程。 刘婉心一脸惊愕,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人,半天才道:“本宫要撕烂你的嘴,本宫什么时候指使你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给本宫说清楚,究竟是谁让你坑害本宫,本宫什么时候……”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上前,狠狠给了赵桂几个大嘴巴子。 赵桂浑身颤抖,好半天才道:“奴才知道错了,可是奴才也没有办法,奴才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奴才有罪,还请淑妃娘娘饶恕。” “淑妃,你是疯了不成,究竟怎么回事?”荣太后冷声质问。 刘婉心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太后,太后娘娘,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做这种事,臣妾可以用衔珠公主的性命发誓,臣妾要是真做了,就让臣妾以及公主不得好死!” 她这说的真的挺真。 “太后娘娘,事发当时,臣妾就跟淑妃在一起,淑妃当时也很震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臣妾以为,这个奴才故意陷害淑妃。”燕霁雪开口道。 赵桂猛然抬头,“不,不,奴才没有撒谎,就是淑妃娘娘指使的奴才,奴才……” “把他抓起来,严加审问。”荣太后道:“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偏偏这天晚上,赵桂就死了,他明明被关押在地牢里,却是被蛇咬死的,死状极其惨烈,七孔流血,惊目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 雁鸣让仵作查验了尸体,除了蛇毒,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可他的那些药粉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配置的? 这就说明,宫里还有一个人,一直隐藏在众人身后,暗暗观察着所有。 燕霁雪得知此事,便让雁鸣着重去查一查西陵留月。 这女人可不是个善茬,最要紧的是,燕霁雪知道,西陵一族中,有很多人善于御蛇。 当初在北疆时,蛮族,也就是西陵一族的术士,就操控毒蛇潜入军营,一夜之间咬伤了几十名士兵跟将军,一时间人心惶惶。 雁鸣不动声色,将西陵留月那边的人查了又查,可连着好几天,西陵留月没有一丝动向,安安静静的在自己宫里待着,养养花,喂喂鱼,倒是变得佛系了不少。 燕霁雪对她的怀疑之心并没有减少,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女人。 “皇贵妃安好。”西陵留月笑着行了礼,还让自己的婢女给燕霁雪上茶。 燕霁雪将这间屋子打量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又观察了西陵留月一番,同样没有任何收获。 要么就是西陵留月隐藏得太深,要么就是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想问,赵桂是不是我指使的。”没想到西陵留月最先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可惜,不是我。”她道:“我没有这个兴趣,我们族中的确多的是人善于御蛇,可我不会。 我但凡会那种法子,早在当初跟你不符合的时候就使上了,还能等到现在?我建议你到别处去看看,别浪费时间从我这儿下手了。” 燕霁雪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不发一言。 她也在想,这次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古怪。 那个赵桂,究竟是谁的人,又为什么突然暴毙而亡,还是那样诡异的死法。 “你最近倒是乖觉,没有犯事儿,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吧。”燕霁雪说完,起身要走。 西陵留月却突然道:“你就那么信任刘婉心?” “她都敢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发誓,这件事就绝对不会是她的手笔。”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你没有孩子,自然不会懂那种感受。” 西陵留月冷笑,“说得好像你有孩子,你懂一样。” 燕霁雪没有说话。 离开之后,她并没有让人松懈对西陵留月的关注,她跟荣太后还有刘景煜商议一番,最终治了刘婉心一个御下不严之罪,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 并且让她赔偿许娴贞五千两银子。 “皇贵妃,皇上,此事绝不可姑息,臣妾差点命都没了,更何况臣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可是皇上的骨血,要是没了,臣妾死的心都有了。”许娴贞跪了下来,哀求道。 刘景煜急忙上前,想将她扶起来,她却哭着不愿起身,说要是不能抓住真凶,惩治真凶,她就不起了。 刘景煜无奈,“那个赵桂已经死了,他就是动手的人,你先起来,地上凉。” 许娴贞哭了好一阵儿,才勉强起身,哀哀戚戚得说自从自己怀孕到现在,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还不如回宫算了。 “好了好了,朕还在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刘景煜使了个眼色给许娴贞的婢女,让人把她带走。 终于清净了。 燕霁雪坐在那里,半天不发一言。 她还是觉得,极有可能是西陵留月。 但是这段时间,她那边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要不直接在各宫彻查一番,掘地三尺,总能找到蛛丝马迹,那药粉绝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呀。 如果是在宫里制作,那这个人一定有一定的药理知识,而且目标就是许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一石二鸟还能打击淑妃。 那个赵桂,也得再加大力度查一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宫里都跟谁往来,最好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出来,我还就不信了,还真就查不出来!” 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皇上,您把雁鸣找来,我要跟他谈谈。”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这件事朕会好好查的。”刘景川道。 﨔 第166章 还有什么话可说 连着几天,燕霁雪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件事成了梗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难受极了。 她甚至将松月派了出去,跟着雁鸣一起调查。 这一次,两人又从赵桂的身世以及人物关系上入手,真的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 还真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赵桂,有个远房表哥,名叫陈周,长期在北疆做药材商,赚的盆满钵满。 一个月之前,陈周带着商队离开北疆,来到京城售卖自己的药材。 在这期间,他接触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赵桂,当然赵桂是领了刘婉心的命令出宫采买东西的。 雁鸣跟松月都严重怀疑,赵桂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到了可以操控毒蛇的药粉。 雁鸣出宫走访,找到了与陈周有合作的药店,得知陈周已经离开京城。 雁鸣找到商队,得知陈周离奇失踪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说,有一天晚上,陈周出去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说等天亮了就要离开京城,回北疆去,再也不回来了。 可第二天早上,陈周就不见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就人没了,商队的人找了半个多月,也不见踪影,如今他们已经打算回北疆了。 离奇失踪的陈周,必然有问题啊。 雁鸣又继续往下深挖,调查了赵桂这段时间的所有动向,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老实本分,从来没有任何逾矩的人, 他在刘婉心身边时间已经很久,也是当初荣太后派给她的人,两个月之前,他因为给犯了错的太监求情,被刘婉心杖责了二十下,尽管这样,他伤好了之后,还是无怨无悔,依旧好好当自己的差。 得知这个线索,雁鸣愣了一下,赵桂还曾经被刘婉心杖责过。 “这没什么,我们做奴才的,被打被骂都是常事,谁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去做对不起主子的事的。”刘婉心身边的婢女婵儿说道。 雁鸣不由得蹙眉。 谁都知道,淑妃脾气不好,在宫里摔摔打打都是常事,也经常被皇上太后训斥,后来她也收敛了些,每每关起门来打骂,总不会闹到明面上去。 有没有可能,赵桂就是因为忍受不住非打即骂的折磨,才生出叛逆之心? 雁鸣继续深度挖掘,终于,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线索。 一个月之前,赵桂跟西陵留月身边的婢女杏云见过面,在御膳房,有人看到两人碰面之后交谈了几句,但并没有多留,就各自离开。 得知消息,燕霁雪立刻带人去了西陵留月所住的秋水阁。 但还是晚了。 杏云溺亡在了荷花池里,人才刚刚被打捞出来,西陵留月没让自己身边的人把这事儿传出去。 燕霁雪强行闯入秋水阁时,西陵留月正打发人准备将杏云送去乱葬岗。 “住手!”燕霁雪厉声喝道。 两个太监吓坏了,“噗通”一声跪下来,杏云的尸体也从席子里露出来,惨白的脸,哪怕是在大白天也格外瘆人。 “皇贵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西陵留月慢悠悠从榻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燕霁雪冰冷的面孔,有些不虞。 “这丫头是怎么死的?”燕霁雪直截了当地问,“西陵留月,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草菅人命!”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怎么敢,是这丫头自己不小心,摔进了池子里,臣妾紧赶着慢赶着让人去救,结果还是没救上来。 这丫头也真是倒霉,臣妾刚准备打发人去给她家里人送些抚恤银子呢。”西陵留月慢慢开口,没有一丝慌张,仿佛笃定燕霁雪拿不出证据来。 谁承想,燕霁雪直接上前,揭开杏云身上的席子,说了一声“得罪”,就将尸体翻了过去。 众人一片唏嘘,就连西陵留月也面色一变。 “你说她是失足落水,她这胳膊上,脖子上,为何会有掐痕?分明就是被人陷害,被人殴打一番然后推进荷花池里害死的!”看着少女胳膊上,脖子上,肩膀上的累累伤痕,燕霁雪声音越来越沉。 她直勾勾盯着西陵留月,此时此刻,才真正见识到这个女人的狠辣。 她一直都在伪装,装出一副蠢蠢的样子,其实她比谁都阴狠残忍。 “臣妾不知,兴许是她与人结怨,臣妾再让人查查就是了。”西陵留月淡淡回复。 好像这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你到现在还在抵赖。”燕霁雪冷笑,直接让松月将众人控制起来,让碧桃去杏云住的地方搜查。 西陵留月这才慌了,“慢着!皇贵妃未免太过独断专行,这是秋水阁,不是你的揽月阁!” 她声声冷酷,挺有气场。 但没用。 燕霁雪一个眼神儿过去,哪怕是西陵留月自己的人,也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动了。 “燕霁雪,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西陵留月咬牙切齿,直勾勾盯着燕霁雪,恨不得亲手掐死她似的。 燕霁雪没有回话,传话给雁鸣,让他过来。 很快,碧桃就从杏云睡的褥子里找出来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一张血书,还有几张总价值一千两的银票。 血书上面交代着自己受西陵留月指使,策反赵桂,合谋用黑蛇谋害许娴贞,再嫁祸给刘婉心的全过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案子已经是铁板钉钉。 西陵留月被捶死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燕霁雪冷冷一笑,“幸好杏云临死之前还留下了这个罪证,不然的话,你这个人还无法无天了。” “燕霁雪,你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渔翁得利罢了,这一次如果我成功了,你也是受益者,我就不信你不想让她们两个出事。 你可是皇贵妃,却被两个妃子抢先怀了孕,真不知道你怎么当的,这要是在我母后手底下,她未生孩子之前,旁的任何一个妃子也休想生下孩子。” 西陵留月冷眼瞪着燕霁雪,“燕霁雪,你要是饶了我这一次,就相当于抓住了我一个把柄,以后我不就可以任你拿捏?” 﨔 第167章 怎么会这样 这话说的,倒是挺聪明。 可惜,燕霁雪不会如她所愿。 她道:“把她连同这些证据一起带走,去给皇上看上一看。” 西陵留月瞬间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霁雪,许久才道: “你这个疯子,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难道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而且你也知道,皇上必然不会杀了我,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会记着今日你对我的逼迫,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复回去!” 好家伙,还威胁起人来了。 “好啊。”燕霁雪不置可否,本宫就等着你来报复。” 刘景煜得知此事之后,踌躇片刻,当众斥责了西陵留月,将她遣返回去,封窗囚禁。 这个决定,任何人都没有异议。 刘婉心也算是一雪前耻,仰起了头了,那叫一个激动。 但她最感激的还是燕霁雪,立刻抱着衔珠公主来了揽月阁,还送了一个大大的玉佛给燕霁雪,以示感谢。 “这一次要不是你,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真够意思,燕霁雪,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一定会帮忙的。”她拍了拍胸脯,说道。 燕霁雪慢悠悠喝着茶水,看她这个红光满面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别给我添乱使绊子,我就谢天谢地了,实在不敢奢望其他。” 刘婉心无奈,“你看看你,又狭隘了不是,你还是害怕我在背后搞你,你放心,不会的,就算看在你救了我还有珠儿两条性命的份儿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暗算你了。” 这个承诺倒是还有点意思。 “娘娘。”这时,碧桃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几句。 后者猛然站了起来,“什么,怎么会这样?” 碧桃说,将军府传来消息,陈凌霜出血严重,已经卧病在床了,问问她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陈凌霜。 燕霁雪急得在房间里了两圈,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陈子行前去帮忙。 可这样的话,上次司徒琳璟小产的事,可能就会瞒不过刘景煜,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燕霁雪想来想去,还是去了趟司徒琳璟那里。 “什么?凌霜嫂子竟然也吃了那个方子,那个方子只能是身体健康的人吃了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司徒琳璟也很担忧,低下头想了又想,豁出去似的道: “现在只能问问我娘,看看当初研究出这个方子的大夫有没有解决之法了。” 燕霁雪跟刘景煜请示一番,便拿着司徒琳璟的手牌回了将军府,又带着庄姨娘去了陈家,见到了司徒琳璟的母亲陈夫人。 陈夫人得知两人的意图,不禁眉头一蹙,叫来自己的贴身嬷嬷林嬷嬷,去了将军府。 “这么多年,林嬷嬷早已得了父亲真传,调理妇人的身子是个行家,可以让她帮凌霜瞧瞧。”陈夫人道。 燕霁雪没有多说什么,庄姨娘却一脸担忧,不知所措的样子。 到了将军府。 陈凌霜躺在床上痛苦不堪,面色惨白,看到燕霁雪的瞬间,她就想起来行礼,却被燕霁雪拦住。 “嫂嫂,你怎么样?”她焦急地说:“陈夫人带来一位嬷嬷,与严嬷嬷一样,都是调理妇科的行家,她兴许能帮到你。” 说完,林嬷嬷便上前帮陈凌霜把脉。 燕霁雪跟燕灵儿还有庄姨娘等人站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看着。 许久,林嬷嬷才道:“还有的救,不过夫人怕是要受些苦楚。” 陈凌霜面露喜色,“莫说是受些苦楚,便是要了我半条命,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腹中胎儿能好好的。” 林嬷嬷给她开了方子,加了数种珍贵药材,弥补陈凌霜身子的亏空,又教授了严嬷嬷针灸按摩之法,每隔三天便要进行一次。 还给搭配了合理的膳食方子,精细到了每一餐的分量,庄姨娘立刻让人将其送到小厨房,仔细叮嘱务必每一餐都精细精细再精细。 燕霁雪这才放了心。 “雪儿,你要不在家里多住两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临行之际,庄姨娘依依不舍地说,“也让嬷嬷给你把把脉,如何?” 燕霁雪笑了笑,“多谢姨娘好意,雪儿心领了,但却是不能多加逗留,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巴不得雪儿行差踏错呢。” 时间一晃,小半年过去了。 陈凌霜的胎儿平安保了下来,如今已经六个多月,她的肚子尖尖的,不少人说像怀着一对双胞胎。 宫里,许娴贞也即将临盆。 刘景煜最近焦虑的整宿整宿睡不着,整天长吁短叹,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眼许娴贞,生怕有什么问题。 从前许娴贞有些矫情,爱争宠,到了孕晚期之后,身子越来越沉重,整日连门都不出,更别说跟别的妃子争个什么了。 这天晚上,燕霁雪跟刘景煜一道去探望许娴贞。 还没进到院子里,就听里头传来一阵哭声,还伴随着责骂声。 燕霁雪不仅有些狐疑,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听到了许娴贞的骂声,这家伙不是向来很有涵养,从来不会做那种掉价的事? 刘景煜也有些不解,两人一道进了院子,果真看到许娴贞手里拿着一个鞭子,在责罚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貌似都只是负责洒扫的,此刻她们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眼看过去,两人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鞭子打烂了,惨不忍睹。 “住手。”刘景煜冷声喝道。 许娴贞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扔掉手里的鞭子,她面色难堪,准备行礼,却被刘景煜扶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打起人来了,这两个丫头看着面生,年纪也不大,是犯了什么错。”他问。 燕霁雪也道:“就算她们有错,也是你的大宫女或者嬷嬷替你教训,你怎么还自己亲自动起手来了,万一伤了你自己可如何是好?” 许娴贞面色相当复杂,青一阵红一阵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 “怎么了?有话就说。”刘景煜耐着性子问。 许娴贞叹了口气,很是尴尬道:“这两个婢女,被臣妾查出来,私自与太监结对食。” 﨔 第168章 本宫为你做主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这种事,可是宫内禁止的,这怎么还闹到明面上来了? “皇上,您不是早早就下了命令,不让宫里的宫女太监结对食么,臣妾发现了,自然要好好惩治她们一番。”许娴贞看了一眼燕霁雪,“皇贵妃娘娘,此事怕是要好好查上一查,臣妾原本只发现了一个宫女,没想到稍微一查,竟又揪出来一个,实在让臣妾震惊。” 燕霁雪没有接这个话。 她在想,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这么多,大家又都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可怜人,宫女还好,二十五岁可以出宫嫁人,太监就不一样了,一辈子都得在宫里待着。 时间久了,大家难免寂寞无助,结成对食聊表慰藉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可偏偏,皇宫又是圣地,这种事发生的太多,难免影响宫里的风气,若是再传出去被百姓得知,到时候更了不得了。 “此事,臣妾从未处置过,还得请教一下太后娘娘才能放心。”燕霁雪低头说道。 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此事可大可小,依朕看,就用这两个丫头来开刀,小惩大诫一下,回头让各宫都注意一下,别再闹出这种腌臜事便罢了。” 燕霁雪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宽容大度。 回到永安宫之后,燕霁雪也让碧桃还有松月暗中查了查,竟然真的发现,永安宫的一个二等丫头翠珠,就跟御膳房的一个厨子是一对,两人经常偷偷在夜里相会。 碧桃说,这还只是藏的最浅的一个,稍微提溜了一下,就发现了。 说不定还有多少藏的深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证据。 燕霁雪有些头疼。 她可是皇贵妃,她的永安宫,怎么能出这种事,而且还不是一个例子。 燕霁雪无奈之下,将永安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叫了过来,集中到院子里训话。 众人均低着头,谁也不敢开口,有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燕霁雪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才道: “有对食的,都散了吧,别让本宫发现,否则的话,罚俸都是轻的,怕是要送进内务府受刑,晓得么?” 她这还真是言简意赅。 一帮人都有些惊愕。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在想,皇贵妃娘娘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是真的生了气了。 众人齐声应和,就说谨遵教诲,绝不敢明知故犯。 这个节骨眼儿上,碧桃来报,说翠珠原本打算悬梁自尽,但被拦了下来。 燕霁雪头都大了,匆匆赶了过去。 翠珠跪在地上哭个不停。 “宫女自戕是大罪,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自己父母兄弟姐妹想一想,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非死不可的大罪,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你如今也才十五六岁吧,等往日出了宫,多的是机会重新开始,干嘛这么傻?”燕霁雪忍不住劝道。 她觉得自己说的相当有道理,就是嘛,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小丫头,平常当差也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怎么就想不通,做出那种事。 翠珠却不住地抹眼泪,半天不说一句话。 碧桃压低声音说:“娘娘,翠珠父母双亡了,家中并无旁人,她打算在宫里当一辈子的差的,原本还指望着能爬的高些,能被您指一门好的亲事,所以她就算自戕,也连累不到别人。”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要悬梁自尽啊,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没准儿还以为她燕霁雪苛待宫女呢。 “翠珠,别哭了,本宫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燕霁雪沉声说道,“究竟为何想不开,可是有谁欺负了你,说出来,本宫为你做主。” 翠珠涕泪交加地抬起了头,看着燕霁雪,却还是哭的肝肠寸断,怕是跟当初她爹妈死的时候一个模样。 “娘娘,奴婢没有什么,奴婢只是觉得丢人,给娘娘丢人了,奴婢无颜再苟活于世了。”翠珠抹了一把眼泪,又低下头瑟瑟发抖。 燕霁雪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哭得这么惨,八成跟那个公公有关系。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燕霁雪问,“你好歹说出来,本宫真的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碧桃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在翠珠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翠珠浑身一震,面色复杂极了。 许久,她才终于开了口:“娘娘,顾玉说,他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不再喜欢奴婢了,让奴婢别总是一腔深情错付。” 原来如此。 燕霁雪将其他婢女屏退出去,问道:“那顾玉便是你的心上人,他生的俊美么?有什么优点吗?”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怎么还能吃这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不太好吧。 翠珠咬着牙恨恨道:“不过是有点皮相罢了,他早就与御茶膳房的厨娘搞在一起了,可怜奴婢一腔真情错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燕霁雪不由得来了点兴趣,没想到这有这么一茬儿。 她倒是想去看看那个顾玉看上的另外一个宫女长得有多漂亮,竟然连翠珠都不要了。 但是她是皇贵妃,总不能丢了身份不管,去做那种事。 燕霁雪想了想,道:“翠珠,别哭了,此事让碧桃帮你办了。” 碧桃一脸懵。 燕霁雪将碧桃叫到里面,跟她说,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是谁的错,然后给予相应惩罚。 碧桃阴恻恻的笑了,“奴婢绝不辜负娘娘期望。” 晚上,碧桃就回来了。 她愤愤不平地给燕霁雪还有松月说: “娘娘,月月,你们不知道,那个顾玉虽说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但他未免太过分了,他竟然脚踩两条船,翠珠跟那个允儿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两人都跟顾玉海誓山盟了一番,顾玉还骗光了翠珠的钱财,见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要同她断了联系。 正是因为没了钱没了对食,又遭了欺骗,翠珠才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说到这儿,碧桃喝了口水,继续道:“幸好有奴婢在,奴婢让人狠狠揍了顾玉一番,夺了他的钱财分给翠珠跟允儿,如今顾玉已经在外头侯着了,娘娘您看着处置吧。” 﨔 第169章 许娴贞艰难产子 燕霁雪无奈一笑,真不愧是她的人,解决事情的效率就是高,太高了。 她出去看了一眼,果然见一个小太监被绑着,跪在院子里一个劲儿叫唤。 “这种渣滓,断然不可继续留在御膳房了,将他贬入辛者库吧。”燕霁雪道。 “得令。”碧桃笑了一下,转身出门了。 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面露疲惫之色。 燕霁雪让他躺下,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刘景煜哭笑不得。 “你可是皇贵妃,你怎么能跟几个小丫头小太监计较这些,还一副好奇的样子。” 燕霁雪撇撇嘴,“这有什么,臣妾这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翠珠也挺可怜的,甘冒大险与顾玉结对食,没想到最后人财尽失,要不是碧桃把钱给她讨了回来,她怕是还活不下去。” 刘景煜又是一笑,“罢了,你高兴就好。” 说完这话,他脸上的一点笑意便烟消云散了。 “怎么了皇上?”燕霁雪也有些忧虑,“可是担忧娴贞?” 按理来说,许娴贞已经到了发动的时候,可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动静,实在说不过去。 “臣妾已经让姨娘将严嬷嬷送进宫来了,有她在,应该不会有事。”她宽慰道。 刘景煜点了点头,“可连着好几天,娴贞身子不好,偶有出血之症,太医院那帮庸医不敢下手诊治,生怕伤着龙胎,眼看着娴贞越来越难受,朕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不如催产试试呢?”燕霁雪提议。 话音刚落,碧桃在外头急声低喊:“皇上,娘娘,许贵人那边传来消息,许贵人发动了,痛得厉害,想让娘娘过去看看。” 燕霁雪立刻起身,换了衣服就往出冲,都忘了刘景煜还在她这儿。 两人几乎是小跑过去的,互相搀扶着,谁的表情也也不好看。 听到隔着宫院传出来的凄厉声响,燕霁雪的心猛然揪了起来,仿佛又回到当初刘婉心生孩子的时候。 “燕霁雪,燕霁雪来了吗?”这时,许娴贞大声喊了一句,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应了声。 许娴贞的婢女匆匆出来,说许娴贞想让燕霁雪进去陪她。 燕霁雪后背冷汗直流,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她也是见识过生产艰难的人,她实在没那个胆量了,太可怕了。 可此时此刻,许娴贞就是如此信任她,她去了,说不定能给许娴贞一点胆气,让她生产顺利些。 那些恐惧与两条人命比起来,那的确是微不足道。 “皇上,臣妾去了,您放心,有臣妾在,她们不会出事。”燕霁雪咬了咬牙,这话说的,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朕相信你。” 燕霁雪硬着头皮进了充满血腥气的殿内,四周的门窗都已经堵上了,那股气息浓烈至极。 许娴贞浑身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水浸透了,五官也被痛苦折腾得紧紧扭成一团,哪里还看得出从前那个美艳动人的样子。 她躺在一张百花被下,几个产婆都在下面助产几人都在说,“用力,娘娘,用点力,马上看到头了。” 许娴贞脸色又白了好多,真的好惨,头发凌乱的搭在额头,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她眼泪狠狠涌了出来,眼底满是痛苦与委屈。 “我,我好痛……不行了……”她握住燕霁雪的手腕,在鬼门关上使劲儿挣扎着,整个人都要疯了。 “再坚持一下,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再坚持一小会儿,你跟孩子都会平安的……”不知不觉,燕霁雪也不由得颤抖起来,整个人都麻了,几乎要晕厥。 完了,她也被影响了。 “痛,痛啊……” “好多血!” “娘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看到头了,就快了。” ……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燕霁雪趔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她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怎么不灵验了,说好的陪伴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勇敢起来,再次来到许娴贞跟前,握住她的手给她打气。 许娴贞死死抓着她的手,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胳膊上被抓出了几个血印子。 终于,终于,一阵高亢的哭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严嬷嬷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燕霁雪悬着的心也狠狠松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么一来,她却脑袋一木,晕了过去。 众人都懵了,手忙脚乱得将她扶起来,抬了出去,请了太医给她把脉。 永安宫。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她伸了伸胳膊,一阵纷乱可怕的记忆涌进脑海。 她打了个寒噤,想要开口将碧桃唤过来,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好在碧桃守夜没有睡死,听见动静急忙掀开帘子进来了。 “娘娘,怎么了?”碧桃小心翼翼的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叫太医过来。” 燕霁雪指了指自己喉咙,碧桃连忙去倒了杯茶水。 “许妃怎么样了?”她迫不及待地问:“皇子有没有事?” 碧桃忙道:“没事,没有任何事,陛下赐名谨承,赏赐了许妃娘娘好多东西呢。” 燕霁雪总算松了口气。 “娘娘,太医说,您这是受了严重刺激,需得好好休养才行。” 碧桃眼眶泛红,声音软软的,“奴婢都快担心死了,现在整个后宫的人都去了许妃娘娘的长春宫,哪里还有人在意咱们永安宫。” 她这语气,明明还有些不悦。 燕霁雪哭笑不得,“你这傻丫头,这有什么可争的,长春宫生了孩子,阖宫上下无不欢欣雀跃,本宫也跟着高兴,实在没必要说这些,也不该表露出这种不满的情绪来,明白吗,被别人发现了,可就糟糕了。” 碧桃撇撇嘴,“奴婢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刘景煜来了,面露喜色,整个人春风拂面。 “雪儿,这一次又多亏了你,你自己说说,想要朕什么赏赐?”刘景煜问。 﨔 第170章 太后的旨意 燕霁雪哪里想要什么赏赐,宫里又平安诞生了一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就已经高兴得很了。 可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微微有些酸涩。 这段时间,她也没停歇过调理与休养,可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怀孕的动静,她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刘景煜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就算没有孩子,你在朕心目中的位置也不会变。” 燕霁雪抿了抿唇,露出微笑。 她当然相信他,可是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惶恐。 几天之后的一天早上,荣太后将燕霁雪叫到了长春宫,她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她说,许妃生产时,落下亏空,无力养育皇子,要将刘谨承交给燕霁雪去抚养。 听到这个消息,燕霁雪也惊呆了。 怎么可以这样。 她知道荣太后的好意,是想帮她造势,堵住外头那帮大臣的口。 可她不愿意这样。 这对许娴贞不公平。 “不,不!”果然,许娴贞一下子惊了,都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急忙跪了下来,“太后娘娘,不要啊,这孩子是臣妾费劲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他是臣妾的命啊,臣妾离不开他,求求您了,不要让谨承离开臣妾,臣妾求您了……” 一边说一边跪下磕头,许娴贞的婢女也一道跟着跪了下来,气氛很是不好, 燕霁雪也想帮忙求情,谁知荣太后一记凌厉的眼神儿撇了过来,燕霁雪瞬间噤了声。 看样子,这一次荣太后是铁了心。 “许妃从前德行有亏,再者身子也不大好,暂且将皇子养在永安宫,许妃出了月子,先去万佛寺修行些时日,修身养性为皇子祈福,放心,到时会让你与皇子见面的。”荣太后声音冷酷,透着明显的不满。 燕霁雪都有些愕然,不敢相信之前还和蔼可亲的太后,此时此刻竟然这般无情。 她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许妃她虽然德行有失,但是罪不至此,还请您三思。”燕霁雪起身,恭恭敬敬地劝道。 荣太后却只冷冷一笑,“她几次三番害你,又多次蛊惑皇上,这般卑劣,不配为皇子生母,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求情,许妃便罪加一等,此生也别想再见三皇子。” 一锤定音。 许娴贞大惊失色,直接晕了过去。 当天,荣太后就让嬷嬷将刘谨承抱到了永安宫。 燕霁雪完全慌了,刘谨承哭闹不休,她身为一个从来没有生养过的人,哪里哄得住。 就只好让乳娘多多费心,可是让人无奈的是,小婴儿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根本不听话,只放声大哭,哭个不停。 燕霁雪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无奈之下,她竟然只能求助于刘婉心,毕竟她是公主的母亲,最起码有管孩子的经验。 刘婉心匆匆而来,可面对哭得面色通红的刘谨承,她也毫无办法。 就只能请来刘景煜。 很神奇的是,刘景煜僵硬地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之后,孩子竟然真的停止哭泣,眼巴巴看着他,可怜极了。 燕霁雪沉沉叹了口气,“皇上,能不能想办法说服太后娘娘,让她暂且赦免许妃,这孩子才刚生下来没几天,怎么能跟自己亲娘分开呢?” 旁边刘婉心嗤笑一声,“皇贵妃娘娘,这可是太后给你的恩典,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啊。” 燕霁雪脸色一僵,好半天一言不发。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许娴贞那苍白痛苦的面孔,越想越难受,便跪了下来,“皇上,求您看在许妃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的份上,劝劝太后娘娘吧,臣妾,臣妾实在不忍心,更不愿意趁人之危。” 谁想,刘景煜却脸色一沉,叹了口气,“此事,朕也觉得可以,许妃身子亏空太过,也并不适合抚养皇子。” 燕霁雪眉头紧蹙。 她比谁都清楚许娴贞德身体怎么样,皇上跟太后做出这等决定,还不是为了她。 谁让她这么久没有身孕。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各宫妃嫔就来恭喜。 燕霁雪一一谢绝,只留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这两个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点大小的小婴儿,觉得新奇极了,两个一左一右围在婴儿身边,好奇的摸一摸他的小手,又碰一碰他的小脸儿。 两个人盯着小婴儿好一会儿,差点把孩子看哭了。 燕霁雪赶紧先把她们轰走,让乳母将孩子带了下去。 “你们两个还能笑得出来。”燕霁雪叹了口气,“这孩子看着是可爱,可于我而言,却是烫手山芋。” 温绿韵一愣,“这是为何?” 司徒琳璟比温绿韵清醒些,“姐姐这是不愿跟许妃为难,许妃生个孩子十分不易,怎能生下来就被姐姐夺走了这个孩子。” 温绿韵不由得蹙眉,“这怎么能跟姐姐有关呢,明明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司徒琳璟没有解释,懂得都懂,不懂的,就是太单纯了。 是啊。 燕霁雪跟司徒琳璟一个想法。 别人都知道这孩子是许娴贞生的,可就因为太后一句话,孩子就被判给了她,任何人都会猜测,是燕霁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这才将孩子拿到手的。 温绿韵又道:“我听说许妃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她才刚刚生了孩子,却被这般对待,一定很难过。” 燕霁雪点了点头,“我打算去看看她。” “可别。”司徒琳璟劝道:“姐姐不去还好,去了的话,许妃怕是觉得,姐姐是去耀武扬威的,到时候误会更大,对姐姐也不好。” 燕霁雪真有种无力之感。 但总不能就这么接受了,什么也不做。 她想了又想,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带着谨承去了长春宫。 彼时许娴贞还在大喊大叫,试图让外头的人听到她的冤屈,好帮她把孩子要回来。 听到婢女通报是燕霁雪来了,许娴贞一脸不可置信,扑下床冲向刚刚进门的燕霁雪。 “我的承儿呢,燕霁雪,我的承儿……”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猛然看到了乳母手里的人。 﨔 第171章 一步步,步步错 许娴贞瞬间泪如雨下,上前抢下乳母怀里的婴儿,紧紧抱着。 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立刻哭了起来。 许娴贞自然也是情难自禁,哭得浑身发抖。 燕霁雪看在眼里,十分不忍,可又担心许娴贞的身体,便上前道:“别哭了,你身子还没恢复,可别落下病根。” 许娴贞猛然一震,依旧紧紧抱着孩子,却对燕霁雪充满警惕。 “好啊,我真没想到,你表面上看起来活菩萨似的,一次又一次对我宽容,还陪着我去了京溪园住了两个月。 那段时间我以为你是真的可以深交,我甚至做好了等孩子生下来让他认你为义母的准备,可谁能想到,我许娴贞好不容易决定相信你一次,你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燕霁雪,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我是如何历经痛苦才生下这个孩子,你怕是比谁都清楚,你为何要这般坑害我,我的儿子,凭什么被你带走?!” 她的声音充满愤怒,任何人都能听得出她的痛苦来。 燕霁雪呆愣在那里,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有被伤害到。 她深知解释没有用,便一言不发,等许娴贞抱孩子抱的差不多了,才道:“这孩子放在我这儿,我会好好教导,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你不妨想想太后娘娘为何这么做,而皇上又为何允准了她。” 许娴贞浑身一僵,冷然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你的阴谋,你是女人本来就是冲着我的孩子去的!” “把孩子带走。”燕霁雪懒得跟她多说,使了个眼色给松月。 后者立刻上前,要将孩子带走,许娴贞却紧紧抱着孩子,一个劲儿后退,那双眼睛满是仇恨,恨不得掐死燕霁雪一般。 此时此刻,燕霁雪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软又一次办了坏事。 她不该来的。 “娴贞,你听我说,你先把孩子给我,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没有人跟你抢,等你身子好了,好好表现,我自会向皇上太后求情,让他将你放出去,到时候孩子还是你的。”燕霁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劝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娴贞就是跟疯了一般,情绪异常激动,死死抱着孩子,孩子都哭了她也视而不见。 “不,不,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怀上,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他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带走!” 她好像癔症了。 燕霁雪不由得眉头紧蹙,“动手!” 松月急步上前,趁着许娴贞不备,飞快的抢走她怀里的孩子,而后后退。 许娴贞咬牙切齿,大喝一声:“混账东西,把我孩子还给我!” 她的声音真的很可怕。 松月都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出去。 许娴贞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倒了下去。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错了,错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怎么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但此刻,她必须救人。 陈子行很快闻讯前来,得知一切,他也不由得有些担忧,多了句嘴:“娘娘,微臣知道您是好心,可是您何必多此一举?”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先为她诊治吧。” 很快,刘景煜也赶来了。 他是从刘婉心那里过来的,刘婉心自然也跟了过来。 大半夜的,大家脸上都没什么好颜色。 “皇贵妃,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您怎么来了这儿,许妃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今夜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刘婉心不解的问。 她还以为燕霁雪得知许娴贞出事才赶过来的。 燕霁雪想了又想,直接跪了下来,“皇上,请您责罚。” 刘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先起来。” “皇上,许妃将这个孩子视为她的命,若是臣妾强行带走孩子,她怕是活不下去了。”燕霁雪急声道:“皇上,人命关天,您还是再三思啊。” “皇贵妃,此话何意,是否在责怪哀家决策不当?”没想到这时,荣太后从外头进来了。 燕霁雪脸色煞白,跪了下去,不敢说话。 “你跟哀家出来。”荣太后冷然开口。 碧桃跟松月将燕霁雪扶了起来,后者拖着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得跟了出去。 不等她开口,荣太后便是一声厉喝:“跪下!” 燕霁雪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夜风袭来,她的后背微微发抖。 荣太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糊涂啊,你可知哀家为何强行让你去抚养三皇子?” 燕霁雪低头不语。 “那许娴贞早在潜邸时便魅惑皇上,致使皇上偏颇她一人,后宅不安,如今身在后宫,她不仅不知收敛,反而一再挑衅后宫规矩,哀家早就想趁机敲打,可偏偏她怀了身孕。 哀家生等着她生了孩子,要是个女儿也就罢了,给她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偏偏她生了皇子,皇子事关社稷,她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生母自然不能抚养,万一教坏了皇子可该如何是好?” 说了这么多,燕霁雪其实更愿意相信,是许娴贞的父亲,许丞相最近得罪了皇上或者太后,亦或者,太后不愿让许家成为这个孩子的助力。 燕霁雪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怎么想的,张口就来一句:“可是太后,您就相信臣妾吗?” 她的背后,可是将军府,是燕之鸿。 难道还比不上许丞相影响力大? 荣太后定定得看着她,许久才道:“哀家相信你,更信得过你的父亲,如何?” 燕霁雪一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好了。”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上前将燕霁雪扶了起来,“你这傻孩子,若是别人有这个恩典,怕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你可倒好,还得金疙瘩往外推。” 燕霁雪鼻子一酸,低声道:“可外人会说臣妾是趁火打劫,臣妾并无此意啊。” 荣太后有些不耐烦,“好了,难道你想违抗哀家懿旨?” 许娴贞病得很重,第二天醒来还吐了血。 她求了皇上,还求了太后,说自己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造次,皇上都有些动容,可是太后不听。 﨔 第172章 许娴贞去世 许娴贞拖着病体,步履蹒跚地来了永安宫,还没到就已经磕了下去。 燕霁雪得知此事,急忙冲出门去,就见许娴贞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两个丫头看到燕霁雪,急忙跪下行礼。 燕霁雪免了她们的礼,亲自上前,要把许娴贞扶起来。 后者却道:“娘娘却若是不把孩子还给我,我就会在这儿不起来了。” 真是个神经。 燕霁雪都有些不知所云了。 她明明告诉过许娴贞,让她先安安静静待着,等时机到了,孩子自然能回到她手里去。 她怎么能不理智到这种地步? “燕霁雪,就当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绝对不会……”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像两个核桃挂在脸上。 燕霁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任凭许娴贞一再哀求。 直到天空中飘起雨丝。 她道,“把你们娘娘带回去。” 两个丫头急忙想将许娴贞扶起来,天知道此时此刻她们有多惶恐,她们都怕荣太后突然出现,把她们全送进内狱里去。 许娴贞被强行带走。 可这天晚上,长春宫就传出消息,她自缢了。 燕霁雪得知消息时,许娴贞已经被救了下来,只剩下半条命。 燕霁雪跟刘景煜一前一后赶到长春宫。 “你怎么这么傻?朕不是说过,等你身子养好了,等太后气消了,朕会把孩子给你的。”刘景煜握住许娴的手,同样恨铁不成钢。 许娴贞脸色惨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微笑,是啊,她的表情复杂至极。 “皇上,您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对吗?” 她气若游丝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殒。 刘景煜连声音也不敢抬得太高,只好低声道:“你别想那么多,暂且养好自己的身子,一切有朕在。” 许娴贞勉强扯出笑容,余光却瞥见站在门口的燕霁雪。 四目相对,她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朝着燕霁雪招了招手。 燕霁雪走了过来。 “雪儿,我其实没有怀疑过你,我那天,是太激动了,都怪我不好,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燕霁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许娴贞像是在交代遗言。 “你别多想,养好身子才是真的,等你身子好了,孩子还是你的。”燕霁雪道。 许娴贞又是一笑,“我怕是好不了了,不过我并不担心,雪儿,你帮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好不好,把他当做你的亲生孩子去养……” “你别胡说!”燕霁雪急了,使了个眼色给碧桃,让她赶紧去把孩子带过来。 碧桃转身出了门。 许娴贞沉默片刻,眼底涌出泪水,“这个孩子,是我强求得来的,我这辈子的福气都给了他,老天爷自然要收走我……” “住口。”刘景煜也听不下去了,“你再胡说八道,朕绝不原谅。” “皇上还是这般凶神恶煞,一如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真冷,冷着一张脸,好吓人,臣妾一开始好怕你。 但是却渐渐发现,皇上是个好人,皇上也有好多身不由己的地方,臣妾原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陪着皇上,为皇上生儿育女,可现在……”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惨白。 这时,碧桃将孩子抱来了。 “你好好看看你的孩子,你还有个孩子,你能撒下她不管吗?”燕霁雪急忙将孩子抱到她面前,试图勾起她的不舍。 许娴贞盯着孩子看了好一会儿,却扭过头去。 “雪儿,你把他带走吧,以后他就是你的孩子。”她的声音充满苦涩,让人听得心碎。 屋子里一片冷凝。 可任凭燕霁雪跟刘景煜如何劝诫,如何挽留,任凭太医如何救治,许娴贞还是没了。 陈子行说:“她身子亏空厉害,情绪又很不稳定,患得患失,强烈护着孩子,却求而不得,这才导致她的身体急速恶化,以至于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燕霁雪抱着孩子,孩子在哭。 听到这些,燕霁雪也想哭。 她想到了许娴贞在产房里痛苦挣扎的一幕幕。 她或许还想过,等孩子生了,她能母凭子贵,在宫里闯出一片天地来。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每个人的立场都是对的,燕霁雪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症结在哪儿。 如果重来一次,许娴贞会不会活? 可是,太后就是不喜欢宫妃不安分,不喜欢外戚专政,不喜欢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皇上虽然宠爱许娴贞,却也不会无底线得纵容他,他头顶上有“孝”字,便不能违抗母命,为了她不顾一切。 而燕霁雪自己,她哪里错了,她好像是这件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没有人在乎她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既得利益者,她应该开怀大笑,因为她现在有了孩子,就不用担心皇贵妃这个位置坐不稳了,外头大臣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动摇她。 …… 孩子一直哄不踏实,一点动静都会惊醒,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哭泣。 他好像有所感知,他也在哀痛自己母亲的离世。 许娴贞的葬礼很简单,各宫妃嫔都去了长春宫进行吊唁,燕霁雪也去了,抱着一直哭闹的孩子。 众人都看着她,目光各异。 燕霁雪上了香,一言不发,带着孩子出了门。 许娴贞能住在长春宫,可见当初皇上对她有多少期许与偏爱,可如今,“长春”二字却那般讥讽。 许娴贞离世的第四天,刘景煜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该该干什么干什么,处理朝政,拜见太后,宠幸嫔妃,闲来无事,还会亲自抱一抱两个孩子,逗他们开心。 好像这宫里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天夜里,他来了永安宫,带着一身酒气。 燕霁雪默默地帮他脱掉衣物,让人煮了醒酒汤。 刘景煜半躺在床上,却突然自顾自说起话来。 “那年你入府之前,我还偷偷跑出去看过你,我想知道我的侧福晋会是什么模样,却被你骂了一通,说我的登徒子,还差点叫人把我打一顿……” 燕霁雪脚步一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出去。 﨔 第173章 回府 刘景煜忽然笑了起来,自嘲的笑,无奈的笑。 “后来,后来……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可你为什么要食言……” 说着说着,他瘫了下去,看似云淡风轻的面孔上,浮现出燕霁雪从未见过的痛色。 可当天亮了,他又恢复如常,按部就班得前去上朝。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过来看孩子,两人这几天都快把自己宫里搬空了,什么好东西全尽着永安宫来。 “瞧瞧谨承,生的可真是漂亮,这小眼睛小鼻子的,长大之后指不定得多俊美呢?”温笑着摸了摸孩子的鼻子。 司徒琳璟撇撇嘴,“人家这是大眼睛高鼻梁,你这话说的真不恰当。” 温绿韵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嘛。” 两人逗孩子发笑,燕霁雪坐在床边绣小衣服,绣着绣着,突然走了神。 直到针猛的刺了她的手指头,她才缓过神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手都流血了。”碧桃急忙过来,用纸巾帮燕霁雪擦拭手上的血珠。 燕霁雪抿了抿唇,眉宇之间却还是愁云不散。 经过了司徒琳琅之死带给她的巨大伤痛,后来再发生任何事,她好像已经能够忍受,哪怕这一次,许娴贞的死,也只是让她的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丝毫没到当初失语的程度。 可也不是没有任何表征的。 她近来精神头很不好,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像今天这样的自伤,也已经不止一次。 “姐姐,你在想什么,不妨跟我们说说。”温绿韵担忧问道。 “还能想什么,姐姐怕是觉得,皇上或许冷情了,姐姐跟许妃关系不错,她的死,姐姐自然难以承受。”司徒琳璟无奈说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你们错了,皇上,才是这个宫里最重情重义之人,否则,我怎么可能坐得上这么高的位子?” “可是,许妃死了,皇上却半滴眼泪也没有,更没有一丝伤感。”温绿韵幽幽叹了口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帝王的无情。 “你们错了。”燕霁雪无奈,“皇上不仅仅是我们的皇上,也是朝臣的皇上,更是天下百姓的皇上,他若是沉湎于一个宫妃的死,此时此刻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他,他的伤痛,只能藏在心里。” 是夜,刘景煜来了。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在永安宫过夜,可每每,两个人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互相陪伴着入睡。 今夜也是如此。 “雪儿。”刘景煜忽然开口。 已经三更天了,困得不行的燕霁雪差点就要睡着,却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惊醒,“怎么了皇上,您渴了么,要不要臣妾给您倒杯茶?” 下一刻,刘景煜转过身来,拥住燕霁雪的后背。 一股暖意袭来,燕霁雪愣了愣,“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幸好朕还有你。”刘景煜道:“等谨承过一周岁时,朕便封你为皇后,如何?” “皇上,您三思。”燕霁雪有些惶恐,“臣妾德不配位,怕是胜任不了。” “朕说你行,你就行。”刘景煜语气坚决。 “皇上既然这般看重臣妾,可否许臣妾出宫省亲两日?”燕霁雪趁机开口。 “你要出宫,回家一趟?”刘景煜讶然。 燕霁雪点了点头。 算算日子,陈凌霜也快生孩子了,燕霁雪怕有什么疏漏,再加上她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家里人,难免想念。 刘景煜万分不舍,但还是应了。 三日之后,燕霁雪暂且将谨承放在了太后宫里,带着两个婢女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格外激动,谁都知道燕霁雪如今是有孩子傍身的人了,自然替她感到开心。 众人一番寒暄,燕霁雪突然注意到陈凌霜好似胖了许多。 不是孕期那种正常的发胖,太明显了,乍一眼看过去,燕霁雪差点没认出她来。 “妹妹为何这般看着嫂嫂,可是觉得嫂嫂变胖变丑陋了?”陈凌霜注意到燕霁雪的目光,不由问道。 燕霁雪微微一笑,“嫂嫂近日可还好?” 陈凌霜幽幽叹了口气,“妹妹也能看出来,我这身子竟出奇的好,胃口也很好,正说着呢,就有些饿了。” 旁边的婢女立刻上前,将一碟桂花糕给她吃。 燕霁雪看了一眼,不由蹙眉。 那点心浸满了蜂蜜,想必很甜。 这样甜的桂花糕,她却一连吃了好几口,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见大家都在看她,陈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妹妹莫怪,是嫂嫂失礼了。” 燕霁雪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她是从何时开始,胃口越来越好的。 陈凌霜说,两个多月以前,她的胃口还没有这么夸张,当时甚至瘦的不像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全家上下都很焦急。 记不清是哪一天,燕啸麒从外头带回来一张方子,说是有助于开胃健体的,几位大夫看过之后,都没什么问题,她才喝了这药。 没想到效果竟然很好,也才一两个月功夫,她不仅补上了从前的亏空,还长了不少,后来竟一发不可收拾,胖的有些离谱了。 “凌霜能吃便好了,从前她身子骨虚弱,没有力气,我还害怕她生产时力气不够,会有危险,如今也没有那般担忧了。”庄姨娘笑着说。 燕霁雪却笑不出来。 陈凌霜的肚子也才八九个月,可已经比寻常人十个月还要大,看起来真的很夸张。 胎大也难生啊。 燕霁雪私底下叫来燕啸麒,问他那方子是谁给的。 燕啸麒说用不着担心,那大夫在京城开了家医馆,每天都有很多百姓前去排队求医,可谓声名远扬。 燕霁雪不免狐疑,便想出去见识见识,顺便看看她的身子究竟怎么回事,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不见动静。 第二天,她跟松月便乔装打扮一番,出了门。 原本燕啸麒想陪着一同去,但燕霁雪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松快些比较好,她让燕灵儿带碧桃出去玩,自己跟松月直接走路出门。 两人很快到了那家医馆,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好长一条队伍,排的满满当当,目测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排到跟前。 﨔 第174章 救人 燕霁雪跟松月想了个主意,他们买了几张饼,给了角落一个乞丐,让乞丐代替她们排队,两人就在附近闲逛。 好久没有出来,总感觉外头的风都是自由自在的。 燕霁雪买了不少小玩意儿,有给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的胭脂水粉,兔子灯笼,给刘景煜的点心,还有其他一些小物件,诸如拨浪鼓,小人儿等等,都是给谨承的,虽然他现在还很小。 两人还吃了糖人,看一队杂耍的挥舞着大刀喷火,顺道还救了一个差点被卖进青楼的可怜小女孩儿。 总之这一趟出去,竟然收获满满。 可两人经过一个巷子时,燕霁雪却嗅到了血腥气。 猛地一眼看过去,巷子里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地上堆着几个沙袋,还有几个乞丐。 可燕霁雪天生敏锐,她还是走了进去。 几个乞丐睡得很死,有一个被苍蝇搅和醒了,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就好像饿了十几天的乞丐看到大肉饼,不对,他们就是乞丐。 “大人,给点钱吧,给点吃的吧。”乞丐急忙窜了过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其他几个乞丐也瞬间扑了过去,围成一圈。 一股腥臭的气息,遮住了那抹血腥气。 燕霁雪无奈,让松月拿出一把铜板撒了出去,一帮乞丐顿时两眼放光,全去捡钱了。 “小姐,有什么问题?”松月不解。 燕霁雪道:“你就在这儿守着,不用跟上。” 她自己一个人进了巷子深处,竟看到那沙袋背后,躺着一个被刀子伤得半死不活的人。 他穿着一身布衣,但明显可以看出来,他不像京城的人,或者说,他不像东序国的人,他的五官深邃神秘,特别是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睛,乍一眼看过去,好似两口幽暗的古井。 而且他的身形十分高大,哪怕瘫在那儿,也能看得出来身量修长,十分健硕。 “滚开!”男子咬牙切齿,声音冷酷。 一开口,就有种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小觑。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盯着他看了几眼,感觉他有故事。 便上前去,单手桎梏住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去探他的伤口。 伤他的刀子,只是普通的匕首,但伤的很深,他的肩膀都要扎透了。 可这点伤并不足以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他怕是还有别的暗伤。 “你要干什么,滚开,别逼我杀了你!”男子恶狠狠吓唬道。 燕霁雪差点笑出声。 还真以为她是被吓唬大的? “我是为了救你,你这伤口挺深,再不治,你活不长的。”燕霁雪故意弹了一下插在他肩膀上的那把匕首,男子瞬间痛得浑身痉挛,脸色惨白。 燕霁雪握住匕首的柄,男子急声道:“不可,拔了我更会死!” 下一刻,燕霁雪已经狠狠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又准确无误地捂住男人的嘴,将他的痛苦低吼堵了回去。 “放心,死不了的。”燕霁雪说着,封住他身上的几个大穴位,给他灌输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而后,她拿出从宫里带出来的止血散,以及价值千金的伤药。 这药可极难得到,她都有些不舍得。 可莫名其妙的,她感觉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平民百姓,万一死了,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罢了。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不救的话,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扯下他的袖子,简单擦拭了伤口周围的血污,再将药物洒在伤口,他又痛得差点吼出来,但所幸他自己捂住了嘴,哪怕痛得浑身颤抖,竟然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燕霁雪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你是谁?”男子却不依不饶,“为什么救我?” “你用不着管我是谁,我救你也只是凑巧,不必放在心里。”说完,燕霁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潇洒离去。 今天还真是收获多多。 “小姐,刚刚你怎么在里面那么久,你做了什么?”松月低声问。 巷子太深,又有沙袋挡着,她自然看不清楚。 燕霁雪心情不错,“做了件好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出去吧,这会儿应该排到我们了。” 果然,等她们赶到医馆时,小乞丐正好排到位置了,松月将剩下的两张饼递给小乞丐,跟着燕霁雪一起进去诊治。 那大夫须发花白,坐在那儿一副仙风道骨,看着就很厉害。 他帮燕霁雪把了脉,却说燕霁雪身体康健,贵气不凡,并没有什么需要调理的,唯独需要调整的是心绪,让她不能思虑太重。 燕霁雪有些惊讶,“先生知道我心中所想?可思虑太重,跟……有关么?”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这是自然,心若不静,也会影响身体,自然无法心愿得偿。”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那该如何调整呢?” 要是在外头也就罢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身体自然会好,心情也自然会好。 可她偏偏就待在宫里,宫里到处都是事情,到处都是算计纷争,她表面上不在意,可实际上心早已经沦陷了。 思虑重,也由不得她。 “问心无愧,无所畏惧,方能破局。”老先生面带微笑,好似看透了燕霁雪的身份,却并没有点破。 燕霁雪苦涩一笑,应了声,又拿出燕啸麒的那张方子,“老先生,这方子可是在您这里开的?” 老先生接过去一看,而后点了头,“不错,正是在下亲手所写的药方,那位夫人的身子可有好些?” 他竟然还记得陈凌霜身子不好。 燕霁雪笑了笑,“是好些了,可是……也胖了许多,我不知这是好是坏。” 老先生蹙眉,给了燕霁雪一个令牌,说让她回去交给前来开方子的人,要是有任何事,都可以来请他。 燕霁雪再三道谢,跟松月打道回府。 可没想到两人还没到家,就碰到匆匆前来找她们的燕灵儿。 燕灵儿急得满头大汗,“姐姐,出事了,嫂子发动了,像是要生!”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她立刻让松月回去,务必要请到那位老先生去一趟将军府。 﨔 第175章 把她带下去 此时此刻,将军府已经一片混乱,燕霁雪跟松月回去的时候,全府上下人仰马翻,庄姨娘,燕灵儿,还有燕啸虎全在陈凌霜所住的飞鸿轩。 见到燕霁雪,一帮人像是有了主心骨,竟都缓了一口气。 “雪儿,你来的正好,你嫂子快生了,可这会儿怎么只听见她在叫喊,这可如何是好啊,严嬷嬷已经进去了。”庄姨娘紧紧握住燕霁雪的手,手里满是冷汗。 “莫慌,我进去看看。”燕霁雪脱掉沾染了寒气的外衣,飞快的掀开帘子进了屋内。 她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产房了,前两次固然害怕,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怕了。 此刻陈凌霜是真的惨,她浑身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张脸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严嬷嬷跟其他两个助产嬷嬷正竭力帮助她,丫头正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去换,屋里血腥气十足。 “雪儿,雪儿……好疼啊……”陈凌霜眼泪涌了出来,眼底恐惧又绝望。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竟晕了过去。 严嬷嬷立刻让人拿来针灸针,又让人赶紧去煎药。 一番折腾,陈凌霜的确醒了过来,阵痛也渐渐消了下去,严嬷嬷趁机让人端来鸡汤给她补充体力,陈凌霜却虚脱得瘫在那里,昏昏欲睡,哪里有力气喝汤。 燕霁雪见状,直截了当道:“给她喂,没有力气怎么行。” 严嬷嬷将鸡汤交给两个丫头,自己则将燕霁雪叫到旁边,低声道:“娘娘,夫人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这是早产了,变数很大呀,而且她的肚子大于常人,万一……” “没有万一。”燕霁雪急声道:“不管怎么样,必须保下嫂嫂。” 哪怕这个孩子不要了。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 严嬷嬷很震惊得看了一眼燕霁雪,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得出这种话。 她还以为,高门大户的人家,总会更在意这个孩子,而不是大人。 “还愣着干什么,嬷嬷,嫂嫂跟孩子能不能平安,全靠你了。”燕霁雪急声说道。 严嬷嬷深感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急忙点了点头,冲向产床。 “夫人,您一定要挺住啊,不然的话,孩子真的会不好的。”这时,一声哽咽的声音传来。 燕霁雪不由得眉头一蹙,走过去一看,是陈凌霜的贴身丫头红樱哭哭啼啼。 这丫头懂不懂什么叫避讳,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燕霁雪本想让人把这丫头带走,转念一想,毕竟是陈凌霜的丫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可没想到,那红樱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一会儿一句,全都是让人听了难受的话。 陈凌霜状态越来越不好,燕霁雪顾不得太多,立刻让人将红樱拉了出去。 恰好这时,那位先生到了。 老先生是被松月骑马捎带过来的,显然没怎么骑过马,一张脸煞白煞白,额头上还有冷汗冒出。 燕霁雪让人在产床外蒙了一层纱帘,让老先生进来给陈凌霜把脉。 “不妙啊。”老者蹙起眉头,从药箱里拿出来一颗药丸子,“先给夫人服下,给她补补元气。” 严嬷嬷接过那药,给陈凌霜吃了下去,也就一会儿,她的脸色就比刚刚好了很多。 可这孩子还是出不来,太大了。 老先生站起身要往外走,被燕霁雪按住,“您可不能走,这孩子能不能出来,全靠您了。” 他捋了捋胡须,无奈道:“她这还得好一会儿呢,老夫给她重新煎一碗药来,兴许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果然,他说的不错,陈凌霜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了好几个时辰,众人紧张又害怕,却是谁也没有离开。 燕啸麒是最担心的一个,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百圈,祈祷的话我说了几千几万遍,可惜通通不顶用。 他没得办法,直接去了祠堂跪下,求祖宗保佑。 燕啸虎跟燕灵儿见帮不上忙,也跟随大哥去了祠堂跪求保佑。 庄姨娘跟燕霁雪坐镇产房外,可这种时候,她们两个妇人竟然也束手无策。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快亮了,终于终于,在陈凌霜惨烈的痛喊之后,一声尖锐的声响传了出来。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儿!”严嬷嬷激动开口。 燕霁雪跟庄姨娘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突然听见严嬷嬷慌张的声音:“不好了,夫人大出血,晕过去了!” “老先生,求您了,赶紧救人啊!”燕霁雪都快哭了。 那老者急忙进了产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男女大妨了,指挥严嬷嬷帮着陈凌霜处理下身的血,他则拿出针灸针,开始忙活。 可让人惋惜的是,尽管老先生已经竭尽全力,陈凌霜还是没能醒来,只是保住了一条命。 “怎么会这样?”燕啸麒赶来时,就只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妻子,就那么没有一丝生机的躺在那儿,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凌霜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燕啸麒哽咽着,直接跪了下来,握住陈凌霜的手,苦苦哀求她醒过来。 其他人试图劝说,也无济于事。 一家人全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看着这一幕幕,燕霁雪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儿,她让松月传信给宫里,让刘景煜派陈子行过来。 可陈子行给陈凌霜把了脉之后,也说她亏空太厉害,且用汤药给她吊着性命,补充一段时间,说不定才能醒过来。 众人全在哭泣,燕霁雪余光却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名叫红樱的丫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喜色。 她还装模作样抹了一把眼泪,而后上前,将燕啸麒扶了起来,“大公子,您快起来,夫人往日里最心疼大公子的,您这般伤感,她也会难过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燕啸麒难不难过。 燕霁雪直截了当道:“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她觉得这个红樱很不对劲,需要好好查查。 “娘娘,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没有说错呀。”红樱吓坏了,急忙求情。 﨔 第176章 还敢胡言乱语 那位老先生也提出质疑,“夫人的胎比寻常夫人的胎大出许多,不寻常,还是查一查为妙。” 众人皆惊。 燕霁雪暂且将老先生留了下来,自己让人去查。 首先就从红樱开始查,让人去审问,与此同时查问了陈凌霜身边其他婢女。 燕霁雪得知一个重要消息,这个红樱原来是陈家给陈凌霜预备的通房丫头,就是给燕啸麒准备的,打算在陈凌霜怀孕期间服侍燕啸麒。 可不知道为什么,红樱一直没有机会。 伺候陈凌霜的二等丫头巧儿说,红樱不止一次向陈凌霜提起过做通房丫头的事,但陈凌霜一直没有答应,怕就是因为这件事,红樱才起了坏心思。 红樱倒是承认得飞快,她对着燕霁雪低吼: “陈夫人原本就打算让奴婢接替夫人服侍大少爷,可她硬是不同意,还说大少爷不喜欢,开什么玩笑,大少爷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长得哪点比她陈凌霜差?” 好大的口气。 燕霁雪又让人继续查,竟然得知,这个红樱是陈凌霜的父亲外室生的女儿,从小当丫头养在府里,可虽然是丫头,却因为陈凌霜心地善良,得的是不亚于小姐的待遇。 好家伙,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真的说得通了。 “凌霜不止一次提起过,要将你送给我为通房丫头,可我不愿要,你竟这般狠毒,嫉恨上了她,说!你究竟使了什么鬼法子,为何将她害成了这般模样?”燕啸麒上前,一把就将红樱提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给她掐死。 燕霁雪将他拦下,“大哥,还是先搞清楚她给嫂子下了什么东西比较好。” 燕啸麒没有放手,反而将红樱举的更高,“听见了吗,说话,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掐死你!” 他可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少年将军,一双眼睛闪着雷霆,杀气腾腾。 红樱吓得都快失禁了,眼泪涌了出来,哀求道:“求您饶了我,我不过是……在夫人的饭食里下了点开胃的药,仅此而已……” “还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掐死你,给凌霜报仇!”燕啸麒冷笑,一副夜叉模样。 陈凌霜都快吓疯了,急忙补充: “那药,是能让人胃口大开,将军府里又不缺山珍海味,我,我就劝着让她多吃了些,只是多吃了一些而已,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这时,陈家来人了。 燕啸麒冷冷一笑,“正好!” 陈凌霜的父亲陈敬,带着夫人李氏急匆匆赶来。 就看到这竟然震惊的一幕。 红樱吓坏了,急声道:“爹,爹,快救我,姑爷他要杀了我!” 李氏一脸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你说什么,你是谁女儿?” 陈敬脸色难看,也没有给自己夫人解释,便道:“贤婿,究竟怎么回事,凌霜出了事,怎么对着红樱要打要杀的?” “这贱人在凌霜饭食里下了药,导致她胎大难产,如今竟已昏迷过去,我正要掐死她,给凌霜报仇,岳父大人可有异议?”燕啸麒浑身杀气腾腾的,实在可怕。 陈敬脸色难看,试图劝说,可李氏却咬着牙道:“贤婿做得对,这贱人竟敢坑害我的女儿,简直胆大包天,就该掐死以儆效尤!” “爹爹,爹爹救命啊!还有,夫人,您不是本来就打定主意,让奴婢做燕将军的通房丫头,奴婢是愿意的,可小姐她竟然不愿意,奴婢实在气不过……” 死到临头,红樱还在替自己辩解。 “还敢胡言乱语!”燕啸麒直接将红樱扔到地上,狠狠踹了一脚,红樱瞬间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陈敬急忙过去搀扶,指责道:“燕啸麒,她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 “我呸!”李氏直接对着红樱啐了一口,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世家大户的体面了,她只想给自己女儿讨回公道。 “陈敬,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本来以为你对我们母女两个是真的好,没想到不过是伪装,这个贱婢差点害死我女儿,你却还为她说情,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残忍的父亲!” 陈敬脸色很难看,红樱在他怀里晕倒了,这女孩儿好歹也是他的女儿,亲生骨肉啊,叫他如何能放任不管? “够了!”陈敬沉沉叹了口气,想让人将红樱带走。 燕啸麒却道:“岳父大人,这个贱婢是将军府的人,归我们姨娘管,还轮不到您来带她离开。” 陈敬脸色一变,“你……啸麒啊,这丫头虽然有错,可是罪不至死啊,凌霜胎大难产,归根究底还是她吃得太多,按理来说,跟红樱其实关系不大,不是吗?” 好家伙,这还是一个当爹的说得出来的话吗?真他娘的不要脸。 燕霁雪都惊呆了,燕灵儿跟燕啸虎那叫一个愤怒,几人都看向庄姨娘,此时此刻,唯有她站出来说句话,才能压的过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庄姨娘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她冷冷一笑,使了个眼色给自己身边的得力嬷嬷,两个嬷嬷立刻上前,强行从陈敬手里带走红樱,陈敬气得干瞪眼,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带走,他却根本说不上一句话。 “不好意思了,陈大人,这丫头本该由凌霜来处置,但她如今那个样子,也只能由妾身代劳了,妾身处置自己家里的丫头,就不劳陈大人费心了。” 陈敬还想求情,被李氏骂了出去。 庄姨娘带着李氏去看了女儿。 看到陈凌霜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李氏瞬间哭了。 燕家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惭愧地不敢抬头。 就连燕霁雪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心心念念嫁了过来,奔着过好日子去的,到头来却发现将军府竟然是个是非坑,连着好几次都差点命悬一线,如今更是半条命都搭了进去…… “岳母,这都怪我。”燕啸麒跪了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凌霜。” 李氏抹了一把眼泪,“好孩子,快起来吧,这种事谁也想不到。” 李氏回了京兆尹府,她说她要回去好好跟陈敬算账,不能让她女儿白白遭这么大的罪。 﨔 第177章 徐兰芝的阴谋 燕霁雪心情沉重地回了宫。 得知此事,刘景煜又多派了几个太医,让其去将军府帮忙,燕霁雪很是感激,可一来二去十几天,也没见陈凌霜有什么好转。 这件事逐渐在京城传开了。 很多流言蜚语都说,燕啸麒是个不祥之人,不,他们将军府就很不祥,嫁进来的陈小姐频频出事,实在让人心疼。 将军府的人都没管这回事儿,毕竟谁能有心情。 燕霁雪这边也暂时顾不上府里,因为谨承生病了。 就在她回来的第三天,谨承频繁哭泣,她就感觉不对劲,抱着孩子哄了一晚上,没想到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哭的更加严重。 燕霁雪很是无奈,只好请来太医给孩子诊治,这么小的孩子,太医不敢下多重的药,开了方子煎了药,让乳母喝下去,而后才给小皇子喂奶。 这样也有作用,但作用通常起在白天,一到晚上,小婴儿就变本加厉地哭,几天下来,嗓子都喊哑了。 与此同时,有宫女说,她们老家有言说,婴儿天生能看到那些坏东西,有可能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回来了。 这等空穴来风之语,燕霁雪向来不愿搭理,可这一次,竟然离谱到说是因为燕霁雪对小皇子不好,许妃从地府回来找燕霁雪算账了,结果被小皇子看到了,受到惊吓,这才哭个不停。 “奴婢已经责骂了宫里说闲话的宫女,并且警告她们谁再说这些话,就把她们嘴撕烂。”碧桃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道:“去查一查,最先传出流言的是哪个宫。” 晚上,刘景煜来了。 小皇子还是哭得不停,燕霁雪已经急得出了一身汗,可不管怎么换姿势,怎么哄,都没用。 “会不会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燕霁雪喃喃自语。 刘景煜愣了一下,“这应该不可能吧,皇子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顾,而是有人专门验过了的。”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看着刘谨承紧紧闭起来的双眼,“可是,乳母的饮食,纵然有人监管,却也没有皇子那般严苛。” 刘景煜立刻让人去查。 刘谨承有两个乳母,都是奶水充沛,身强体健的,分别是桃嬷嬷跟苏嬷嬷,这两个人是内务府千挑万选的,为的就是更加精细地照顾好皇子。 刘景煜让人查了她们的一应饮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偏偏这时,燕霁雪发现了一个很邪门儿的事,她抱着小皇子的时候,小皇子便哭闹不休,而乳母抱着孩子的时候,就会稍微好一点儿,甚至哭上一会儿就不怎么哭了,偶尔还能睡一会儿。 燕霁雪试验了好几次,还真是这样。 “天爷,这要是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臣妾,说臣妾虐待小皇子呢。”她一脸茫然,“究竟怎么回事?” 她也才出宫两三天而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再查,让雁鸣去查,首先就从那两个嬷嬷身上查!”刘景煜咬牙道。 燕霁雪不放心雁鸣这个大男人,就让碧桃跟松月一起,重点也是两个嬷嬷。 碧桃是个心思敏锐的,她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 “奴婢发现,那位苏嬷嬷的妆奁盒子里,放着一小瓶娘娘惯用的桂花香料,娘娘什么时候赏赐过苏嬷嬷么?”碧桃狐疑问道。 老实说,桂花香料并不是多难得的香,但燕霁雪就是很喜欢,经常喜欢把自己的衣服用香熏了,带着浅浅的桂花香,并不浓郁,时隐时现的。 “桂花香容易寻得,苏嬷嬷有也不奇怪,但我记得,宫里有要求,宫女嬷嬷一律不准用香料,因为容易冲撞贵人。 这个苏嬷嬷一把年纪了,还是专门负责照顾小皇子的重要之人,怎么还学年轻女子用起香料来了?”松月若有所思地说。 燕霁雪低着头想了又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她又让松月带来桃嬷嬷,问了几个问题。 “立刻将苏嬷嬷捉过来,连同那证物一起。”她道。 苏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还没抬起头,燕霁雪就是一声厉喝:“跪下!” 苏嬷嬷吓了一大跳,急忙跪下,惶恐不安地问她犯了什么错。 “胆敢离间本宫与小皇子,你这刁奴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燕霁雪一记眼风过去,苏嬷嬷便脸色惨白,颤抖着跪趴下去,一个劲儿说自己冤枉。 燕霁雪冷冷一笑,“还敢狡辩,桃嬷嬷你说!” 桃嬷嬷吓得浑身发抖,筛糠似的道: “回禀娘娘,前两日奴婢身子疲乏,苏嬷嬷便主动替了奴婢,全天照管小皇子,奴婢发现她会在夜里用一点香料。 被奴婢发现后,她只说不小心沾染上的,让奴婢不要说出去,否则她会被处罚,奴婢也并没有多想。 但现在想想才缓过神来,每当苏嬷嬷夜里照看皇子时,他便哭得震天响,白天时便会好一些,可见苏嬷嬷一定是做了什么。” “娘娘,娘娘她是胡说八道的,奴婢不知道从何处沾染了桂花香味……” “本宫跟桃嬷嬷何时说过是桂花香,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燕霁雪冷冷一笑,而后咬牙道: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是不说,就大刑伺候,一旦查实,株连九族!” 苏嬷嬷猛然瘫在地上,脸色惨白。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开了口。 “奴婢,奴婢糊涂啊,奴婢不该听信徐嫔娘娘的话,做出这等泯灭人性的事……” 原来是徐兰芝。 她让嬷嬷在夜里桂花香料,然后多次敲打皇子的脚心,让他疼痛哭泣。 如此循环几十次,小皇子就会知道,只要闻到桂花香,他就会挨打,所以被燕霁雪抱着的时候,他才会哭闹不止。 还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这段时间,燕霁雪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她又出来作妖了。 燕霁雪谁都没有告诉,直接让人将徐兰芝请了过来。 她第一反应肯定是不承认,哭了好一会儿,说冤枉她了,她不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燕霁雪叫来苏嬷嬷,两人当场对峙,徐兰芝再硬的嘴,也被撬开了。 她是为了小皇子。 她想抚养小皇子。 﨔 第178章 真相 “你为什么不明说,你但凡有这个想法,当初为什么不向太后娘娘跟皇上提?”燕霁雪冷声质问。 徐兰芝抬头看着燕霁雪,好像在说,你开什么玩笑。 她认认真真看着燕霁雪,突然发现,燕霁雪是真的问她,为什么不去向皇上还有太后申请。 徐兰芝终于发现了她跟燕霁雪之间的差别。 燕霁雪想要的东西,自己不用开口,太后跟皇上就会双手捧着奉送到她面前。 而这后宫的其他人,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是燕霁雪的狗腿子,死去的许娴贞跟皇上有年少相伴的情谊,就连最蠢的刘婉心也有太后在身后撑腰,还有女儿傍身。 唯独她徐兰芝是个无人在意,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她不服气,她怎么能服气,当初蒋月柔还在的时候,她不就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策反了蒋月柔,让那个蠢货一次又一次跟着燕霁雪等人作对? 这一次,徐兰芝只想再帮自己一次,后宫太漫长,太寂寞了,她几个月都见不了皇上一次,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枯萎了。 要是有个皇子就好了,要是她能抚养皇子,一来可以排解寂寞,二来,皇上也会多去她宫里走动吧。 “皇贵妃娘娘,还真是天真啊,也是,皇上跟太后都那么爱重你,自然一切都紧着你,偏着你,所以,你根本不懂我们这些不受宠爱的妃子有多痛苦无助。 燕霁雪,今日败给你,我无话可说,可我也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份慰藉,我有什么不能?!” “你当然有错!”没想到这时,刘景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满眼失望,甚至有不可置信的成分在。 徐兰芝瘫软在地,不敢开口了。 “皇上。”燕霁雪有些不忍,“她……” 她还是太心软,以往每一次发生什么事,她都下意识想给对方一次机会,可次数多了,她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大蠢蛋。 别人不会因为她的心软而感激涕零,只会觉得她柔弱可欺。 罢了。 “徐嫔,谋害皇子,打入冷宫。”刘景煜丢下这句话,便让人将徐兰芝带了出去。 “不,不!”徐兰芝大为惊愕,“皇上,臣妾罪不至此啊,您可以罚臣妾面壁思过,罚臣妾降为最低等的美人,臣妾绝无二话,可您不能这样,臣妾知道错了,皇上,皇上……” 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被拖了出去。 这件事也在宫里传开了。 燕霁雪懒得去管别人都在说什么,她让人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规整了一遍,任何味道都没了,这才敢抱小皇子。 幸好幸好,小皇子终于不哭了。 几天下来,小皇子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相当可怜。 这天天气晴朗,荣太后来了永安宫。 “如今谨承脸色倒是好了不少。”荣太后亲自抱着小皇子哄了哄,难得露出几分笑容。 燕霁雪诚惶诚恐,主动跪下请罪。 荣太后道:“此事跟你无关,起来吧,日后多加小心些,不比什么强。” 燕霁雪点了点头,表了决心。 荣太后却道:“这宫里原本也没几个人,如今连最安分守己的徐兰芝竟然也想不开,做出这种蠢事,活该皇上震怒,将她打入冷宫。” 她这话,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唾弃一下徐兰芝。 燕霁雪预感不太好。 果然,荣太后幽幽叹了口气,便道:“雪儿,是不是该给皇上再选几个妃子了,后宫凋零,也不利于皇嗣繁盛。” 这一次,燕霁雪无话可说。 她毕恭毕敬“全听太后娘娘旨意。” 刘景煜得知此事,却抛下手上的奏折,来了永安宫。 “你怎么能那么轻易答应母后,宫里有你们两个就已经够了,朕用不着再有别的妃子,人多了事情也多,烦。”刘景煜很是不满。 燕霁雪有些惊愕,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国之君露出过这种情绪,此时此刻的他简直不像一个皇帝,只是为家长里短无奈的普通男人。 “皇上,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臣妾也无法改变她老人家的心意啊,而且……” “而且什么?”刘景煜很是不耐,“你分明就是想给朕添堵。” 倒是堵上气了。 燕霁雪起身来到刘景煜身后,给他按了按肩膀,“皇上莫怪臣妾,要是可以,臣妾自然也想让后宫人少一些,人少是非也少。 可是没办法,这里是后宫,您是皇上,皇上注定了需要三千佳丽,不然的话,天下人该议论皇上了。” “朕若是不断宠幸美人,荒淫无度,那才是真的不该。”他握住她的手,“有雪儿,就够了。” 燕霁雪心里一颤,几丝甜意袭来,很是感动。 “好了,皇上,到时候大不了选几个安分守己的,或者好生养的,臣妾必定竭尽全力治理后宫,还皇上一个清净。”她道。 刘景煜也没法子,只好答应了。 很快,选秀之事拿到了明面上。 燕霁雪也是才知道,这选秀的流程竟然繁杂得很。 首先,皇帝选秀的旨意下达到九洲,州郡通知各地,列取适龄女子名单,上报京城。 随后,宫里的嬷嬷太监会严格按照要求进行挑选,头发是否稀疏,肤色是否白皙细腻,口鼻是否过大,面颊是否圆胖,身材是否魁梧,或者腰肢过粗,腿过细,脚过大等等,但凡有一丝不合格,都会被无情的筛下去。 第三步,挑选出来的女子还会被带入封闭房间,褪去衣物,由专门的嬷嬷检查身子,这也有严苛的标准。 最后一步,才是皇上跟太后面选。 前面几个流程完了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燕霁雪望着那厚厚一沓名单,陷入沉思。 “臣妾也要去么,臣妾不去了吧,前段时间臣妾忙翻天了。”她哀求道。 刘景煜冷轻哼一声,“此事你是总负责,你不去谁去,朕倒是要看看,你都给朕选出来多少美人。”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早早地就被叫起来,穿上了逢年过节才穿的华贵衣裙,碧桃跟松月还特意给她上了比往常艳丽的妆容。 “有没有必要啊?”燕霁雪望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人,欲哭无泪。 﨔 第179章 选秀 碧桃重重点了点头,“有必要,自然有必要的,娘娘可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一定要拿出气度来,震慑一番那些待选的秀女。” 燕霁雪不置可否。 还用得着震慑,她的位份已经这么高了,还有一个皇子,谁能越过她去。 但她知道,两个丫头也是好心,再说了太后今天肯定也在,太后往常便总说燕霁雪太过于节俭,不爱在穿衣打扮上下功夫,丢了皇家体面,这一次,她要是过于简朴,太后怕是饶不了她。 很快到了御花园,没错,这次的选秀在御花园进行。 刘景煜跟太后还没到,燕霁雪先去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得捻了一颗葡萄准备往嘴里放。 碧桃赶紧提醒,“娘娘,不能吃,口脂会弄脏的。” 燕霁雪无奈,只好放了回去。 这时,刘景煜搀扶着荣太后来了。 燕霁雪赶紧起身迎接。 荣太后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得点了点头,“雪儿年轻,就该艳丽夺目些,好歹也是皇贵妃呢,总像往常那般素净,其他妃嫔也有样学样不敢打扮了,外头那些命妇都比你们精致,那可不行。” 燕霁雪汗颜,只好点头称是。 刘景煜也多看了她好几眼,目光意味不明的。 几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刘景煜给了指示,夏嬷嬷便带着第一队秀女来了。 燕霁雪一瞧,果然花团锦簇,幸好她今天收拾得利索了些,还戴了华丽的宝石头面。 她都不知道,京城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 太监在旁边宣读各个秀女的家世身份,燕霁雪一开始还能听得进去,七八个之后,就直接忽略了,专注于秀女们长相起来。 有的秀女杏眼桃腮,明眸皓齿,有的英气勃发,英武不凡,有的扶风弱柳,我见犹怜……还真是各有风姿。 燕霁雪看得津津有味,却发现十几个之后,刘景煜还是一个也没选。 她转头一看,刘景煜正好也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充满不悦。 燕霁雪吓了一跳,好似被人揍了一拳,脸上的笑立马收敛起来。 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又没有招惹他。 “煜儿,怎么回事,哀家看这些女子各个都很出众,你若是不选,哀家就替你选了。”荣太后沉声说道。 刘景煜应了声。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走上前来。 她是太傅之女,林若微,年十六,生的杨柳细腰,漂亮妩媚,而且,乍一眼看过去,像极了许娴贞。 燕霁雪都差点看花眼。 果然,刘景煜将林若微留了下来。 随后又随便指了几个,勉勉强强留下来四个。 荣太后并不满意,还想再劝,燕霁雪怕刘景煜不满,劝了两句,说选秀还有好几天呢,可以慢慢挑选,实在不行,随后太后再向他推荐也行。 荣太后只好应下。 几天选秀下来,刘景煜统共留下了八个,太后这才满意,让内务府的嬷嬷负责教授几个秀女礼仪,随后择吉日入宫。 此刻,燕霁雪正在看那几个秀女的家世信息,正琢磨给她们什么位份。 没错,太后将这个重任也交给了她。 燕霁雪没有办法,只好让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帮着来参谋。 两个人位份不够,也不敢胡说八道,叫来了,就坐在旁边吃点心,根本帮不上忙。 燕霁雪都快愁死了。 其他人倒也罢了,她最茫然的,是这个林若微的位份该怎么定。 太后的意思是,她的样貌过于出挑,还是不要太过抬举。 可偏偏林若微是太傅之女,哪怕是看在太傅大人从小教导刘景煜的份上,燕霁雪也不能把林若微的位份定的太低。 而且,她还长得像许娴贞,那可是刘景煜心尖尖的人。 别老他后来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提起过她,可燕霁雪比谁都清楚,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专门留给许娴贞的。 燕霁雪先将其他人的位份定了,封了两个美人,两个贵人,一个嫔,两个常在,独独林若微的位份始终定不下来。 燕霁雪只好把这事儿交给刘景煜,在他来的时候问了一嘴。 刘景煜摆了摆手,“随你定夺。” “那就封为林妃?”燕霁雪试探似的道。 给一个妃子的位份,也算很高的待遇了。 刘景煜点了点头,“也罢。” 可第二天,燕霁雪将自己拟定的位份册子拿给太后过目,荣太后还是不满,强行让燕霁雪将林若微定为林嫔。 罢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天,将军府来了消息,说多亏了宫里几位太医倾囊相助,陈凌霜于今天早上醒过来了,虽然还不能起身,不能说话,但已经比之前强了太多。 燕霁雪几乎喜极而泣。 这段时间,这件事一直沉甸甸得压在她心里,不论她做什么,总是不得劲儿,如今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燕霁雪立刻让人把自己宫里的补品什么搜罗了一大包,全给送了回去。 七日之后,秀女入宫,不对,如今已经算是妃嫔入宫了。 八人乌泱泱站了一地,燕霁雪坐在荣太后下首,第一眼看过去,就锁定了站在中间的林若微。 她生的果然漂亮,打扮一番之后更是没的说,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哪怕低头不语,也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她秋水一般清脆的声音。 几人一一拜见,林若微跪完太后,却并没有被允许起身,要比其他人多跪了好一会儿。 “生的倒是不错。”荣太后似笑非笑,“可知身为宫妃,最要紧的是什么?” 林若微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太后,宫妃主要职责是为皇家诞育子嗣。” “错。”荣太后冷然开口,“是安分守己,你,还有你们大家伙儿,都记住了,哀家眼里容不得腌臜东西,一个个都安分些,不然的话,哀家与皇贵妃绝不轻饶。” 众人恭敬跪拜。 一天下来,燕霁雪已经累瘫了,回到永安宫,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拆,便躺了下去休息。 “娘娘,太后娘娘为何独独关注了那位林嫔娘娘?”碧桃小心翼翼的问。 “因为她漂亮。”燕霁雪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足够漂亮,这就够了。” 﨔 第180章 燕霁雪你疯了 其实也不仅仅只是漂亮。 林若微太像许娴贞了,而且还是唯一一个引起皇上注意的,这便意味着她比别人更有获得宠爱的可能性。 荣太后不希望再来一个许娴贞那样的人了。 虽然很累,可是燕霁雪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以往后宫人少,是非也少,从今天开始,怕是没办法再太平度日。 当然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想逃避,躲到京溪园,或者回家去。 皇宫就是她的家。 几位妃嫔入宫,燕霁雪给她们安排了住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都提出搬来永安宫住,却被燕霁雪拒绝,她还是觉得距离产生美,再好的关系也不能离得太近。 两人颇有微词,但想想燕霁雪也是为了大家好,便没了声响。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除了偶尔在太后宫里遇到众人,燕霁雪并不常见那些新晋嫔妃,后来才得知是刘景煜让人敲打过她们,安分守己,没事就在宫里待着,不必到处串门,也不必拜见皇贵妃。 这天,燕霁雪跟刘婉新一道在御花园中遛娃,刘婉心提起此事,还有些不解。 “皇上怎么想的,你可是皇贵妃,按理来说那些新进宫的妃子该去拜见你呀,皇上竟让人免了拜见礼,这算怎么回事?” “我倒觉得还好。”燕霁雪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自然明白刘景煜的意思。 刘婉心撇撇嘴,余光瞥见一抹清丽脱俗的身影,“那不是林嫔吗,她在那做什么?” 燕霁雪顺着刘婉心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好家伙,乍一眼望过去,她差点认错。 太像了,燕霁雪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时,刘婉心已经让嗯将林若微叫了过来。 林若微不卑不亢的行了礼,燕霁雪注意到她身后的婢女手里提着花篮,里头还放着些许娇艳鲜花。 “回皇贵妃的话,臣妾采摘鲜花制成书签,可使书本留香。”林若微倒是个妙人,瞬间看透了燕霁雪的心思。 她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宫装,身形纤细优雅,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让她多了几分高不可攀的贵气,站在那不像个宫妃,倒是像个超凡脱俗的月下仙子。 燕霁雪不自觉打量了她好几眼。 刘婉心却道:“怕不是想在此偶遇皇上,伺机邀宠,果然是个狐媚子!” 燕霁雪不赞成地蹙眉,正要提醒刘婉心不可造次,谁料林若微轻飘飘来了一句:“淑妃娘娘误会了,臣妾没有此意,臣妾也不曾打探过皇上的行踪。” 不冷不热,也不见惶恐,倒是很有那种风范。 刘婉心恼羞成怒,“你敢顶撞本宫,来人呐,给我掌嘴!” “好了。”燕霁雪出声制止,“林嫔,你先回去吧。” 刘婉心很是不悦,“燕霁雪,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外人驳我的面子!” “都是皇上的妃子,哪有什么外人内人的,你好好的今日林嫔并没有冒犯你,况且你也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软弱的,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燕霁雪好心提醒,可是显然,刘婉心根本听不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刘婉心没再来永安宫,燕霁雪倒是听说,刘景煜有两次想召幸林若微,但后者推拒说自己感染风寒不宜面圣,两次下来,刘景煜便让内务府撤了林若微的牌子,这件事还在宫里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大家都说她这是不知好歹。 燕霁雪却觉得,林若微或许跟其他人想的不一样,她有自己的坚守。 这天,燕霁雪正在永安宫的演武场跟松月打的火热,忽然有人来禀报,说长乐宫出事了。 林若微就就住在长乐宫,距离永安宫也不远。 据说是林若微的大宫女明和无意中撞见自己主子竟然跟长乐宫的总领太监杨云在殿内纠缠,明和吓得半死。 失魂落魄冲出门去,想要汇报给燕霁雪,却正好碰见淑妃,刘婉心二话不说冲进长乐宫,将林若微跟太监杨云捆了,已经山面见太后了。 燕霁雪本能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这样,刘婉心该第一时间来告诉她,而不是去禀报给太后。 燕霁雪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没想到还没靠近寿康宫,就已经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惨烈的叫喊声,是那太监杨云的声音。 燕霁雪加快脚步进去,就见夏嬷嬷正在掌杨云的嘴,打的她脸都肿了。 “皇贵妃,你来的正好,这有一宗官司,你来判上一判。”荣太后冷声开口。 燕霁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若微,还好,最起码没有受伤。 “太后,臣妾相信林嫔不是那样的人,还请太后明察。”她道。 “皇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审都不审一下,就这么相信她,你这意思是不相信妹妹了,妹妹进长乐宫的时候,那林嫔竟然还趴在杨云怀里未曾起来,二人都是面色潮红,行为怪异,若非如此,妹妹也不会这般笃定啊。”刘婉心开了口,还一副惋惜模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清清白白,绝不任由淑妃胡言乱语几句就妥协。”林若微感激的看了一眼燕霁雪,“皇贵妃娘娘,多谢您的信任,臣妾愿意以死明志!” 一句话才刚刚落下,她便忽然起身,不管不顾的冲向柱子,抱了必死的决心。 燕霁雪赶紧上前想要拦下她,竟然也只是稍稍减缓了她的力度,她还是撞晕了过去,头破血流。 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扶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荣太后却冷冷一笑,“竟敢自戕,宫妃自戕可是大罪,她这是连太傅府也想一并拖下水,那就随她去吧!” “不,太后娘娘,此事还不到最终下定论的时候,请您恩准臣妾调查一番,若真有此事,臣妾不会偏私,若没有此事,臣妾也会还林嫔一个清白。”说完,不等荣太后开口,燕霁雪直接将林若微抱了起来,就往外走。 “燕霁雪你疯了!”刘婉心都快气死了。 燕霁雪才懒得搭理她,命人去请陈子行。 林若微恍惚之间,嗅到一股几不可查的丹桂清香。 﨔 第181章 倔驴一样 陈子行敢刘景煜一起赶来,得知一切,刘景煜脸色阴沉至极。 燕霁雪已经将告发林若微的那个宫女明和找了过来,这会儿,明和就跪在地上,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看到的,但她还是说,自己就是看到林若微跟杨云抱在一起,绝对不会看错。 燕霁雪又找来其他宫女进行查问,有人说林若微很是信任杨云,有什么事都会让他去办,她还赏赐了杨云不少金银珠宝,让杨云送出宫去,给他的父母亲人。 言下之意,林若微跟杨云就是有一腿。 杨云也被带了过来,他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但还是咬定,说自己跟林嫔清清白白,明和只是看到他扶了一下林嫔罢了,何况他是个阉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燕霁雪大概明白了,明和怕是误会了。 “皇上,此事还是揭过去吧,毕竟有损皇家颜面,着实不太好,而且臣妾也相信林嫔不是那种人,她可是林太傅的女儿。”燕霁雪提醒。 刘景煜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几番欲言又止,才道:“此事你看着处理吧,她若没有那腌臜行径,又为何不愿侍寝?” 说完就走。 燕霁雪猜测,林若微只是不想当出头鸟,说到底还是微了自保罢了,但究竟为了什么,害的等她醒了才能查问出来。 她先让人将明和跟杨云的身世背景以及最近接触的人进行一番调查,果然就发现,明和前几日在御花园中撞见了刘婉心的大宫女,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什么,反正让人生疑。 燕霁雪这边还没说什么,刘婉心自己倒是坚持不住了,直接来了永安宫。 她倒也是个直性子,直截了当地开口:“燕霁雪,我看你真是疯了,这贱人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你不仅不整肃宫纪,还帮她诊治,像她这种不顾礼义廉耻的人,等她爬起来的那天,就是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燕霁雪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道:“你究竟在怕什么,你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要是你想,以后也可以再生一个孩子,而她无根无基,只是个嫔,还因为拒绝皇上而惹恼了他,就算她以后想爬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你为什么偏偏跟她过不去?” 刘婉心愣了一下,有种被看穿一切的心虚。 她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因为她危险,她像极了许娴贞,从前那个女人就一直压在我头上,她好不容易死了,我决不允许再来一个她。” 燕霁雪觉得她很不可理喻。 “她已经在避宠了,你看不到吗?刘婉心,她是个人,跟你跟我一样,都身不由己,她没有招惹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害她性命?” 刘婉心脸色很是难看,“燕霁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天真?我就是看不惯她,不愿意跟她和平共处,那你要怎么办,跟我对着干吗?” 燕霁雪许久没有说话。 刘婉心也不着急,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 片刻之后,她放下心来。 看吧,燕霁雪最终还不是向着她。 她们两个好歹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一个皇贵妃,一个淑妃,一旦联起手来,在后宫中可是无往不利。 燕霁雪怎么可能那么愚蠢,为了一个贱女人跟她对作对。 然而。 “淑妃污蔑林嫔,带下去,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份例半年。”燕霁雪声音冷若冰霜,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刘婉心瞬间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人,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松月上前要将她带走,她才终于慌了。 “燕霁雪,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意思你?我好歹也跟你有带你交情吧,你就这么对我?”一连的震惊跟质疑。 燕霁雪丝毫没惯着她,冷然道:“怎么,你有太后撑腰,有公主傍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婉心还是被带了下去,临走之时,她脸色相当复杂。 林若微很快醒了过来,看到燕霁雪的第一眼,她愣住了。 “臣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是娘娘您救了我。”林若微眼底泛红,我见犹怜。 燕霁雪笑了笑,“犯不上是救,你这本来也没什么,是有人冤枉,你放心,没事了。” 林若微仍旧感念燕霁雪的恩情,可谓知无不言。 原来,杨云的哥哥杨辰是林太傅府中一个幕僚,但身子不好,虽然惊才绝艳,却每每需要弟弟来接济,两人互为依靠,杨辰知道林若微在宫里的处境,知道她不喜争斗,便出主意让她避宠,在后宫安稳度日。 因此,她才不得不屡次三番拒绝皇上。 燕霁雪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跟温绿韵等人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情况发生变化,不得不顺势而为。 “皇上既然愿意抬举你,你还是好好的。” 林嫔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好意,臣妾心意已决,只愿在后宫了此残生。” 她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 如果皇上不是个男子,倒也算是个良配,可惜。 莫名其妙的,林若微想起来那天燕霁雪将她抱回来的样子。 当时她明明已经晕倒,可被燕霁雪抱起来的瞬间,她竟然醒了过来。 这一次,要不是燕霁雪,她怕是早已经被打入冷宫。 “娘娘,您为何要救臣妾,据我所知,我们并无交集,而且,您还得罪了淑妃娘娘。”林若微小声问道。 她抬起头,忽然发现燕霁雪容貌异常明媚大方,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燕霁雪并没有注意到她那古怪的眼神,淡淡道:“本宫身为皇贵妃,为妃嫔主持正义,明辨是非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你不必挂心。” 原来是这样。 林若微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件事之后,燕霁雪被太后叫了过去。 太后说,明辨是非是好事,可有时候也不能太轴,要审时度势进行变通,不然以后有的是吃亏的时候。 燕霁雪知道她老人家是好意,但她自己心里自有一杆秤,便说知道了,以后一切听太后指示。 荣太后无奈,说她跟燕之鸿一模一样的性格,倔驴一样。 﨔 第182章 殷勤讨好 可后来几天,燕霁雪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准确来说,是永安宫,以及大半个后宫都发现不对劲了。 林若微来永安宫太过频繁,对燕霁雪态度太过殷勤了。 她几乎每天都来,不是给燕霁雪送些吃的,就是新得了什么宝贝给送来,再不济,也是名贵的锦缎,反正手就没有一次是空着的。 一开始,燕霁雪还以为她这是心存感激,所以各种殷勤讨好,可偏偏林若微对别人的态度都很一般,甚至算得上清冷,却独独对燕霁雪这般殷勤,就难免让人泛起了寻思。 “娘娘,外头那些人还真是闲得慌,一天到晚嘴上不叭叭两句,就睡不着觉是吗?”碧桃不悦地开口。 燕霁雪愣了愣,“怎么了这是?” 话音未落,林若微又来了,“姐姐,今儿个是在忙什么呢?” 林若微今天好像还打扮了一番,粉蓝色的衣衫衬得她相当吸睛亮眼,头上插着的丹桂簪子也相当漂亮。 燕霁雪发现了她的簪子是桂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林若微瞬间注意到她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将自己亲手打造的礼物递给燕霁雪,“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吗打开看看。” 燕霁雪有些汗颜,自从林若微身子痊愈以来,已经不知道跑永安宫跑了多少趟,每一次都用各种借口送她礼物,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今天也不知道这个又是什么。 “姐姐,这可是我亲手打造的,求姐姐看一眼,哪怕一眼,妹妹也能心安了。”林若微察觉她面色为难,瞬间抹起眼泪,一副委屈模样,好像燕霁雪嫌弃她一般。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 竟然是支桂花形状的簪子,纯金打造,上面用金丝编织成小小的桂花形状,栩栩如生。 “姐姐可喜欢?”林若微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燕霁雪倒是想说不喜欢,可实在爱不释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妹妹。”她道。 林若微瞬间笑了起来,面若三月桃花。 燕霁雪没发现,林若微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才能笑的这么灿烂。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传来,伴随着一声咳嗽。 刘景煜面色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走了过来。 “皇上来了,快请坐。”燕霁雪赶忙行礼。 林若微也行了礼,但很显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甚至有几分冷淡。 “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就不打扰皇上跟姐姐说话了。”说完转身就走。 刘景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目光冷酷。 “你们两个如今倒是关系不错,依朕看,这后宫都快成了爱妃的后宫了,一个两个的,跑永安宫的次数可比养心殿多多了。”刘景川意味不明道。 燕霁雪哭笑不得,走过去替刘景煜捏肩膀,“皇上您这话说的,如果没有您,哪里有后宫呢。” “你可知道最近她们都在传什么?”刘景煜白了她一眼。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皇上,您该不会会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东西吧,林嫔也是感念臣妾救了她,仅此而已。” 燕霁雪是真的有些无语,那些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说林若微为了巴结她,连脸都不要了。 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皇上的妃子,就算要巴结,那也应该巴结皇上或者太后呀。 “是么?”刘景煜面色古怪,“朕怎么瞧着,她待你可比待朕好太多了。” “那是因为……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臣妾比皇上出现得要及时,她感激臣妾不也是应该的嘛,皇上您瞧,她今天还送了臣妾一支金钗,还是她亲手打造的,臣妾很是喜欢呢。” 说着,燕霁雪将那只金钗拿出来给刘景煜看。 后者嗤笑,“她倒是用心,呵!” 明显有些不悦。 燕霁雪急忙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噢对了,林嫔她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担心一招失宠,万劫不复,所以才不敢接近皇上,您别误会。” “与朕何干,她爱怎样怎样。”刘景煜猛然挥了下袖子,脸色更黑。 燕霁雪有些拿不准他为何生气,还是不说话为好。 但她发现,刘景煜对林若微可能真的有些不同,毕竟那张脸是真的很像。 燕霁雪便打算劝劝林若微,不要白白耽搁了前程。 第二天下午,燕霁雪就带着两个丫头去了长乐宫。 没想到经过御花园时就碰到了她,还有刘婉心。 彼时她们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刘婉心斥责林若微冲撞了她,要让林若微道歉。 林若微一副高冷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愿低头。 “你不过是仗着这张脸,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以为对皇上欲擒故纵一番,皇上就会流连长乐宫,可你现在也瞧见了,你那张脸根本没用,皇上根本对你没兴趣,你根本比不上人家许……” 刘婉心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若微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枚簪子,对着自己的脸狠狠一划! 燕霁雪都惊呆了,她跑的太慢,竟然没能来得及阻止,就只看到林若微脸上一抹月色涌了出来,触目惊心。 “你疯了?!”燕霁雪急忙吩咐松月去叫太医。 “淑妃娘娘现在可满意了?”林若微冷冷一笑,眼底射出寒芒。 刘婉心吓得倒退两步,深呼吸一口气,才堪堪道:“本宫没有逼迫,是你自己自残,与本宫无关!” “住口!”燕霁雪一记冷厉的眼神儿过去,“你现在不该在闭门思过吗,怎么,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刘婉心,你胆子好大!” 刘婉心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贵妃,臣妾,臣妾只是……” “我看你是欺负人欺负上瘾了,立刻给我滚回你宫里去,禁足再加一个月,要是敢擅自出来,罪加一等。”燕霁雪冷冷开口。 刘婉心吓得立刻消失不见。 “姐姐,谢谢姐姐,姐姐又救了我一次,妹妹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林若微眼底涌出泪水,我见犹怜。 燕霁雪不由蹙眉,她明明刚刚还很硬气,用簪子划伤脸,毫不犹豫,毫不迟疑的。 﨔 第183章 举手之劳罢了 燕霁雪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个林若微究竟想干什么。 “姐姐,好疼……”林若微低声呻吟,看起来真的挺惨。 燕霁雪赶紧让她去了永安宫,松月带着太医来了,给她处理了伤口,却说她下手太狠,怕是多多少少会留下疤痕。 “你呀,为何这般想不开,女儿家的脸总是最要紧的。”燕霁雪无奈。 林若微却道:“若是妹妹真的毁容了,姐姐会厌恶妹妹吗?” 这叫什么问题, 且不说宫里的太医不会让她毁容,就算真的留下疤痕,好像跟燕霁雪也没什么大的关系,毕竟这次是林若微自己的主意。 “那倒不会。”在林若微殷切的目光之下,燕霁雪开了口。 林若微瞬间露出笑容,“我就知道姐姐不会在乎那些,妹妹进宫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人就是姐姐了,妹妹希望姐姐能永远健康快乐。” 燕霁雪有些愕然。 林若微的神情,还真不像是在作假。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道。 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 他自然也知道了那件事。 “竟然划伤自己的脸,好啊,这宫里一个一个的,都那么厉害,朕的后宫还真是难有宁日啊。”刘景煜阴沉着脸,神情莫测。 燕霁雪却在想,他应该不是因为林若微划伤了脸才这般生气吧,那是因为什么呢。 “你最近几天,跟林若微走的太近了,对你们两个都不好。”冷不丁的,他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不禁一僵,“什么意思,这有什么不好,而且今天也只是偶遇而已。” 偏偏这时,碧桃匆匆跑了进来,正准备开口,余光瞥见了刘景煜,到嘴的话瞬间憋了回去,一脸不知所措。 刘景煜冷喝:“说!” 碧桃吓了一跳,“回禀陛下,娘娘,林嫔娘娘发起了高烧,噩梦连连,想请娘娘过去看看。” “发烧就请太医,请皇贵妃做什么?”刘景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燕霁雪也终于反过味儿来,却又觉得很不应该。 林若微一个堂堂世家女,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情况呢。 而且这还是在宫里。 “皇上,这个……” “她不会真的喜欢你吧?”刘景煜眯了眯眼睛,眸色危险。 燕霁雪瞪大眼睛,手里的茶杯都掉到地上了,“不应该吧,臣妾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刘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去了长乐宫。 林若微的确发烧了,躺在床上,人都快冒烟了。 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她的眼里微微有了点亮光,正准备开口,却又看到了旁边了刘景煜。 她愣了愣,“皇上来了,多谢皇上来看臣妾。” 刘景煜淡淡道:“怎么会突然发烧?” 林若微面色委屈,到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同为女子,燕霁雪只觉得她毁了容,实在可怜,便道:“皇上,先让太医给她看看吧,瞧瞧究竟什么情况。” 陈子行上前给她把脉,说是因为她受到了惊吓,心神不宁,这才出了问题,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养着,最好能保持心情愉悦,才能好的更快些。 林若微道:“皇上,臣妾与姐姐十分投缘,能不能让臣妾搬去永安宫住?” “不行!”刘景煜冷笑,“收起吗这副心思,绝不可能!” 说完,拉着燕霁雪转身就走。 燕霁雪手腕都被他握疼了,“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呀,人家林嫔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气成这个样子了?” “她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刘景煜冷笑,“你别给我装看不出来!” 燕霁雪讪讪一笑,“臣妾觉得不可能,她可是大家闺秀,父亲还是堂堂太傅大人,怎么可能……” 而且,她也不可能自恋到那种程度,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能让一个女人对她动心。 刘景煜想了想,觉得也是。 “随你吧,反正你当心着点。”他道。 接下来的几天,林若微都在长乐宫养病,倒是没有再来永安宫。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时常过来,两人偶尔提起林若微,也泛着醋意。 “姐姐跟林若微关系好,都快忘了我们二人了吧。”温绿韵撇了撇嘴,悻悻说道。 燕霁雪哭笑不得,“怎么会?” 司徒琳琅也道:“如今外头的人都在传,说我跟绿韵惹了姐姐厌弃,只有那个林若微深得姐姐喜欢,所以才一再与她见面。” “没有的事,你们莫要乱说。”燕霁雪无奈,“其他人呢,怎么样?” 新晋的几个嫔妃里,就林若微最显眼,其他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闯进燕霁雪的视线。 司徒琳琅低头想了想,“倒是没什么,不过妹妹发现,那两位美人生的十分貌美,分别是苏美人与虞美人,她们两个时常来往,其他人则真如太后皇上期盼的那样安分守己。” 话说到这儿,碧桃就来通报,说苏美人跟虞美人一道来了,就在永安宫外头侯着。 燕霁雪便让她们进来。 果然如 司徒琳琅所说,两位美人都长得很美,特别是那位虞美人,眉眼弯弯,笑起来妩媚多情,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 虞美人全名虞楚音,家世不显,父亲只是一介县丞,但这并不影响她性格开朗大方,跟燕霁雪打招呼的时候也不卑不亢的,让人心生好感。 苏美人全名苏舜卿,性格内敛些,容易害羞,但也是落落大方,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的父亲是个燕之鸿跪麾下的一名将领,战功赫赫,因此她也算是将门之后。 别看她看起来温柔,竟也会武功,属于外柔内刚的类型。 这二人都带了礼物,看样子是来表忠心的。 她们言谈之间也旁敲侧击,试探燕霁雪的态度,看看她有没有打算招揽人手。 燕霁雪明白她们的担忧与顾虑,却只说,既然进了宫,大家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分什么彼此,只需要好好伺候皇上,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般态度,相当于婉拒。 苏舜卿跟虞楚音都不是傻的,对视一眼,就都明白了燕霁雪的意思,有些失望得走了。 﨔 第184章 明懿长公主 司徒琳璟有些不解,“姐姐,她们既然有那个诚意,咱们何必要拒绝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燕霁雪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哪里有什么敌人的,她们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们若是做出逾越之事,我也不会宽恕,就这么简单,对谁都一样。” 司徒琳璟脸色微微一僵。 与此同时,苏舜卿跟虞楚音已经出了门。 “皇贵妃怎么这样,看着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知好歹,咱们虽然位份低,却也不是孬货。 她有了咱们,不说如虎添翼了,起码算是锦上添花吧,我们二人诚意满满,她却那般推拒我们,实在让人不甘。”虞楚音愤愤不平道。 苏舜卿也不自觉蹙眉,“我听说,那个温绿韵就是个胸无大志的蠢东西,司徒琳璟也是个不争气的,有幸怀了身子,却没福气生下来,半路上就把孩子没了。 皇贵妃宁愿放着这两个蠢货在身边,我不愿多两个帮手,真不知道她怎么走到今天的,还能稳坐皇贵妃之位?” “我看她就是运气好,仅此而已。”虞楚音道:“可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她要是不愿意帮我们,我们自然也用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咱们去找淑妃去。” 两人一番合计,便在深夜上了淑妃的门。 几天后,宫里传出来一则消息。 西夏的大皇子带领使臣出使东序,据说队伍已经在半路上,还有半月有余就能抵达京城。 这天下午,燕霁雪将众妃嫔都召集到一起,说起了这件事。 “赫连奕出使东序,届时朕会在宫里设宴宴请使团,到时候大家都收敛着点,莫让西夏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她这话说的相当直白了。 众人全都应了声。 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娘娘,听说那赫连奕还想求娶咱们的公主呢。”林若微笑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皇上的确说过此事,只不过要不要答应公主和亲,还是个未知数。” 太后当初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嘉宁长公主,已经招了驸马,常驻京城,小女儿明懿,年芳十七,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明懿性格内向,一直被太后养在皇家别苑,很少露面。 是以,就连燕霁雪也没怎么见过这位明懿长公主。 不对,是两位长公主她都没怎么见过。 如果赫连奕真的要来和亲,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明懿。 但太后她老人家必定不愿意啊。 果然,这边散了,荣太后就将燕霁雪叫了过去,说起此事。 她握住燕霁雪的手,表情焦急,“明懿是哀家的心头肉,她才十七岁,怎么能远嫁西夏,哀家绝不同意,雪儿,你快帮哀家想想办法!” “若是太后不愿,只需跟皇上提起此事即可,皇上仁孝,自然不会眼睁睁瞧着太后受思念之苦的。”燕霁雪笑着道。 荣太后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但凡涉及国事,皇上便不会有任何偏颇,当初为了嘉宁能常驻京城,哀家已经跪求过先皇一次,难道这一次,还要再跪求一次皇上么?” “这不会的,肯定不会。”燕霁雪低头想了想,“为今之计,只有在那赫连奕来京之前,一道懿旨将明懿长公主嫁出去了。” 荣太后愣了一下,眼里瞬间有了光彩,“可是,可是?” 燕霁雪握紧她老人家的手,“没什么可是,太后娘娘,那赫连奕不是还没来么,求娶公主的事也只是传言,咱们只当不知道。 到时候他要是想娶公主,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诚意,那个能耐,若是有诚意也有能耐,到时候就在世家贵女里挑选一个合适并且愿意和亲的,封为公主即可。”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荣太后渐渐平静下来,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可是,可是这突然的,到哪儿去找一个合适的驸马呢?”她又犯了难。 “母后。”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母后,儿臣已有中意的人选,还请母后成全。” 燕霁雪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看到一张青春洋溢的漂亮面孔。 此人跟她差不多大,明眸皓齿,姿态高贵,跟刘景煜如出一辙,果然是公主无疑了。 而且她笑起来很灿烂,让人忍不住心生愉快。 燕霁雪都不明白,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太后怎么忍心将她放在皇家别苑去养着。 “见过嫂嫂。”明懿长公主还向燕霁雪行了个礼。 燕霁雪笑着道:“公主殿下这般姿容绝世,又出身高贵,这天底下真不知道哪家的男子有那个福分,可以娶到公主呢。” 明懿长公主盯着燕霁雪,忽然笑了一下,“嫂嫂,妹妹看中的这个人,你也认得。” 燕霁雪愣了愣,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那些富家子弟,却发现没一个配得上公主的。 会是谁呢。 “正是嫂嫂的亲弟弟,将军府四公子,燕啸虎。”明懿长公主笑着开口。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茶杯都从手里滑了下去,茶水四溅。 她该不会听错了吧。 明懿长公主看上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燕啸虎?! 怎么可能啊? “明懿,你说什么?”荣太后也一脸惊愕。 明懿长公主定了定神,缓声道:“母后,嫂嫂,你们都没有听错,我就是看上了燕啸虎,他生的俊美,性格热烈,又是个良善的,我就要嫁给他。” “可是,可是啸虎只是个庶子,配不上长公主千金之躯呀?”燕霁雪都汗流浃背了,她不敢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造化,竟然能搭上长公主! 明懿长公主可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本公主不在乎那些虚的,而且世人皆知将军府一家和睦,未有嫡庶之分,嫂嫂不也跟灵儿关系很好么?”明懿两手环胸,似乎已经打定主意。 “你为何独独看中了四公子?”荣太后蹙眉道,还在脑子里回想燕啸虎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一条性命。”明懿认真说道。 﨔 第185章 燕啸虎的良缘 燕霁雪心里又一阵惊讶。 好家伙,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怎么会发现这么……离谱又诡异的事。 她那个最让人操心的弟弟,怎么能有幸救了明懿长公主,太后的心肝宝贝。 “什么时候的事?”荣太后眉头紧蹙,明显已经在考虑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荣太后觉得,其实论起家世,也没什么不行,她倒是也想跟将军府亲上加亲,毕竟放心,有她在,有燕霁雪这一层关系在,将军府都不可能对明懿不好。 “去年秋猎大会的时候,母后不是不让儿臣去,儿臣女扮男装,偷偷跑去了,还跟他们一起进了林场,可没想到差点被一头狼咬死。 当时幸好燕四公子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他勇敢地射死了狼,如果不是因为他,儿臣恐怕早已经命丧狼腹了,怎么可能再见到母后……” 明懿长公主说着说着,差点哭了,可见她有多难。 “当时儿臣就在想,以后但凡挑选驸马,必须选择一个像四公子那样精通骑射的,最起码遇到危险可以保护儿臣。 可是后来儿臣才发现,儿臣只是喜欢四公子,他虽然比不上将军府大公子那样上过战场年轻有为,却也是京中子弟中的佼佼者,儿臣愿意嫁给他。” 说起这件事来,她简直滔滔不绝,都没了一般女儿家的那种娇羞。 燕霁雪不由得有些意外。 但是也觉得,公主这样直爽豪放的性格,应当跟燕啸虎可以合得来。 “可是,长公主抬爱,将军府实在受不起,您金尊玉贵,金枝玉叶,我那弟弟他……他实在配不上公主殿下……”燕霁雪思来想去许久,还是夸不出来。 她记忆里的燕啸虎,就是一个上蹿下跳的惹事精,不是今天欺负这个,就是明天跟那个一起闯祸,除了调戏良家妇女,杀人放火那种事做不出来,当初在北疆的时候,没少因为别人上门告状而被父亲吊起来拿鞭子抽。 如今他怎么可能得那么大的造化,攀上公主了。 “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皇妹我配不上四公子?”明懿有点幽怨得看着燕霁雪。 燕霁雪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那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那么想,我是怕你后悔,我那弟弟是个粗人,性格大条,不会哄女孩子欢心。” “那日后我也不担心他眠花宿柳,招蜂引蝶。”明懿笑的更加满意。 “他不会吟诗作对,肚子里更没有丝毫墨水,连写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燕霁雪想到了自己的字,有些不好意思。 明懿摆了摆手,“只要人明辨是非即可,而且过日子是柴米油盐,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 “可他言行粗鄙,行为习惯很不好……” “嫂嫂你胡说,你怎么能这般抹黑自己的亲弟弟,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让我嫁给四公子,在这儿诓我。”明懿站了起来,质问起了燕霁雪。 燕霁雪欲哭无泪。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恐怕世间任何一个姐姐,看自己弟弟那都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而且,她也的确有所考量。 人家明懿是长公主,金枝玉叶,配得上皇亲国戚,甚至异国皇子都是绰绰有余。 他们将军府虽然名头挺大,但其实说起来,庄姨娘只是父亲的侧室,陈凌霜也只是京兆尹的女儿,家里还闹出过一点笑话。 这种种加起来,都会让燕霁雪有种心虚之感,公主下嫁将军府,以后满府上下,怕是都要看着公主的脸色过日子了。 “皇妹,既然你叫我一声嫂嫂,并且推心置腹,那嫂嫂也不含糊,跟你说白了吧。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将军府不像宫里这般规矩森严,不管是我爹爹还是我们几个儿女,在家里都比较随意,没有那诸多繁文缛节。 公主若是下嫁,肯定会不适应的,到时候若产生种种摩擦,恐不太好。”燕霁雪无奈道。 “哈哈!”明懿直接笑了出来,那叫一个激动,“没有规律最好了,嫂嫂可知我为何不住宫里,一来就是不愿应对那种种礼制规程,二来是因为……”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荣太后忽然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明懿愣了一下,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隐藏起来。 燕霁雪正沉浸在不可置信里,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雪儿,既然明懿有这份心思,哀家可以让皇上将燕将军的侧夫人抬为正式,到时候四公子不也是嫡出?”荣太后握住燕霁雪的手,“都是为了儿女,雪儿,你考虑考虑。” 燕霁雪艰难点了点头,最后道:“容臣妾想想,另外,这件事是不是也要跟我那弟弟提上一嘴,不然的话,突然一个惊喜砸下来,他恐怕会激动晕倒。” 明懿长公主脸上划过一抹羞涩,笑着跑开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坐立不安,可偏偏这件事还不能跟刘景煜说。 更不能跟别人说,一旦透露出去,坏了太后跟长公主的筹谋,她可担待不起。 她打算这两天将燕啸虎召进宫来,旁敲侧击得问上一问,最好直接将燕灵儿也招来,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寿康宫。 荣太后点了一下明懿长公主的鼻子,训斥道:“刚刚差点说漏嘴,你这般不小心,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 明懿脸色微微一变,笑不出来了。 “母后,儿臣那般情况,真的可以像普通女子一般顺利嫁人吗?”她沉默许久,才抓住荣太后的手,不确定得问。 荣太后眼底满是心疼,将她抱进怀里,“都怪母后,此事都怪母后,若不是当初怀你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暗算,你也不会这般……” 母女两个抱起来哭了一通。 荣太后擦干泪水,低声道:“无事,你选的四公子就不错,到时候敲打敲打,不比什么强,有母后跟皇贵妃这层关系,将军府断然不会苛待于你,你只要安安心心,跟燕啸虎好好过日子便好。” 明懿长公主点了点头,眼底的那一丝不安终于散了。 﨔 第186章 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灵儿跟燕啸虎第二天就进了宫,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真是燕霁雪想他们了。 燕霁雪找了个借口将燕灵儿支开,只留下燕啸虎在殿内。 后者见燕霁雪脸色不太好看,立刻跪了下来,开始反思自己,“姐,我最近很乖的,没有犯错。” 他腆着脸,笑嘻嘻的看着燕霁雪,却发现燕霁雪神情丝毫没有好转。 他慌了。 “姐,前两天我之所以跟刘翰墨的人干起来,是因为他的小厮先招惹我的,伤了我的马!”他耷拉着脑袋,交代出了这一宗事。 燕霁雪愣了一下,没好气得提起他的耳朵,“起来,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燕啸虎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 他悻悻的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道:“怎么了姐,有什么事需要弟弟我来效劳?” “你今年多大来着,我记得你十五了。”燕霁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这家伙个头倒是长得挺高,身子骨也结实,丝毫不比燕啸麒差,而且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还有发展空间。 燕啸虎点了点头,“没错,虚岁十六了,怎么了姐?” “你想不想娶个媳妇?”燕霁雪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将话题扯远一点。 燕啸虎浑身一僵,“这个这个,这个……姐,我还小啊,怎么能……” “都十五了,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上阵杀敌了,大哥不也一样,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目前心里有没有心仪的女子?”燕霁雪循循善诱。 燕啸虎挠挠头,一脸茫然,“没有啊。” 好吧,这小子的确还小,都不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 可偏偏,谁让他幸运,被明懿长公主看上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给你找了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当你媳妇儿,你愿意吗?”燕霁雪又开始试探。 说话间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果然,燕啸虎仍旧没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真是个榆木脑袋。 燕霁雪忍无可忍,直截了当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明懿长公主看上你了,要下嫁给你,你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太后懿旨赐婚吧。” “啥玩意儿?!”燕啸虎脸色一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燕霁雪有些不忍,“明懿长公主,比你大一岁,生的明艳动人,又是太后的嫡女,你能娶她,那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燕啸虎一屁股坐在地上,被燕霁雪说的话吓傻了。 “什么,什么?”他喃喃自语,一脸不可置信,“我,我……怎么配得上公主殿下?” 燕霁雪心说,我也感觉你配不上,但谁让你有这个福气呢。 “谁说你配不上?”这时,一阵清脆的声音从内殿传了出来。 燕啸虎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张清新动人的面孔。 少女身上并没有多少装饰,穿着浅绿色的宫装,灵动飘逸,发间只用一对同色系的簪子相配,像极了坠落凡尘的仙子,让他挪不开眼。 燕啸虎直勾勾盯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这个女孩儿他在哪儿见过。 想起来了。 那次的秋猎上,他救的那个女孩儿不就是她么,当时她是男扮女装,但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你,你是……” “四公子,在下明懿,还未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明懿笑的开朗,使了个眼色给燕霁雪,后者很有眼色得退了出去。 燕啸虎半天才憋出一句:“公主殿下抬爱了,草民配不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还请另寻佳婿。” 说完就想跑。 明懿长公主却突然哽咽起来,抹起了眼泪。 燕啸虎吓了一跳,不敢跑了,折返回来,小心翼翼的问她为啥要哭。 明懿长公主抹了一把眼泪,“明懿自从那日对公子一见钟情,这颗心就再也装不下旁人了,公子要是不愿意娶我明懿,明懿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燕啸虎震得被唬住了,“怎么,怎么还能常伴青灯古佛,您千金之躯,随便找一个王孙贵胄,也比草民强上百倍啊,草民怎么配得上公主。” 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明懿长公主哭声更加响亮,“可明懿就想嫁给心爱之人,四公子若是不允,明懿这就一头撞死!” 她也知道,自己是皇家贵女,脸面丢不得,但如今事态紧急,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才行。 燕啸虎一个箭步冲过去,好歹将她拦住了,“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草民真的配不上……” “闭嘴!”明懿长公主一把捂住他的嘴,“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本公主说了算的,本公主就是喜欢你,就是非你不嫁,你能奈我何,今日让嫂嫂招你进宫,不过是提前通知你一声罢了。” 燕啸虎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家伙,他活了这十几年,从两三年前开始,庄姨娘就开始慢慢为他物色合适的女孩子,可没想到竟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他这性格太过跳脱,再说了将门世家,日后少不得要上战场,别人都避之不及的。 他都想,等过两年就随父亲去驻守北疆,成亲的话,成不成都行,反正家里已经有大哥继承香火了。 可怎么也想不到,天上竟然真有馅儿饼砸下来,还是个金馅儿饼,正好砸中他的脑袋了。 “可是,可是……” 燕啸虎半天思考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给他做局,他脑子全乱了。 “实不相瞒,本公主之所以这么着急想成亲,也是因为西夏的皇子马上要出使东序,据说还要和亲,万一皇兄允了他,那本公主岂不是就得跟着他嫁去西夏,这绝对不行。 本公主原本打算再等两年,找机会跟你多接触一番,可现在竟是半刻也等不得了,你若真有一番慈悲心肠,就答应了吧。” 明懿长公主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了。 燕啸虎最害怕女孩子哭,一时间慌了神,手足无措。 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﨔 第187章 被误会的燕啸虎 但是好像,他不管是答不答应,明懿长公主都不会放过他。 “你想想看,嫂嫂如今在宫里孤立无援,没有亲生孩子傍身,她又是个急性子,万一哪天一不留神触怒皇兄,可不就完了? 你要是成了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以后绝对站在嫂嫂那边,时时刻刻帮着嫂嫂,绝不让皇兄欺负她,如何?”明懿长公主笑着开口。 燕啸虎觉得,自己都快被绕晕了。 他掉进了明懿精心编制的大网里,根本挣不脱。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明懿长公主有些不耐烦,“就跟说定了,你放心,就算你跟本公主成亲,本公主也不会拘着你,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另外……” “公主殿下,您不后悔吗?”燕啸虎小心翼翼的说,“您如今需要帮忙,草民可以帮忙,您以后要是后悔,随时可以和离,到时候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可以。” 明懿长公主一脸无语。 这还能成亲呢,就思谋着以后和离,这家伙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啊。 明懿离开之后,燕霁雪才进来。 “怎么样,你怎么想的?”燕霁雪问。 燕啸虎一脸恍惚,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巨大惊喜中缓过神来,不对,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姐,我真要娶公主了?”他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吧?” 看他这个样子,燕霁雪也有些无语。 不过最起码他不反对,愿意跟明懿成亲。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以后省得再给你费心筹谋,明懿长公主毕竟是公主殿下,日后两个人过日子,你多担待就是。”燕霁雪叮嘱道。 燕啸虎深一脚浅一脚得出了宫,神思恍惚,上马的时候差点摔下去。 庄姨娘跟燕啸麒还有陈凌霜都在门口等着,看到他被坐在马上被人牵回来,额头上还一道红肿,众人都有些担忧。 “儿啊,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皇贵妃娘娘斥责你了,还是皇上斥责你了,亦或者是太后娘娘,还是宫里哪里贵人呀?”庄姨娘最先上前一步,急声问道。 燕啸麒也道:“早就让你安分点,安分点,别总是冒冒失失的,现在倒好,不过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了?!” 陈凌霜赶紧劝,让他莫要失了和气,不要太过责备求全。 众人各种话说完,燕啸虎才终于抬起头,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一句让所有人都极度震惊的话。 “我,我要娶公主了。” 其他人一愣,面面相觑。 陈凌霜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夫君,低声道:“四弟是不是被贵人骂傻了?” 燕啸麒点了点头,“没错。” 庄姨娘急忙上前,要将自己儿子带回去,“没事啊没事,咱们不管发生了什么,跟娘说说,有娘在,你……” “我真要娶公主了,我姐亲口说的,我还看到了明懿长公主,她也说非我不嫁!”燕啸虎急了,咬着牙解释。 庄姨娘没忍住笑了出来,“儿啊,虽然我们大家都觉得你挺优秀,可是咱要认清现实,你现在无官无职的,人家公主殿下凭什么看上你?” 其他人也劝,让燕啸虎不要白日做梦,惹人笑话。 燕啸虎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视。 他呼哧呼哧回了自己院子,不想搭理大家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庄姨娘实在不放心,就打发人给燕霁雪送了封信,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燕霁雪当然不能给回信儿。 刘景煜就在她这儿。 “赫连奕过几天就会入宫朝拜,听说他还带了一支队伍,到时候少不得一番比试,爱妃,你跟大家说一声,到时候让那帮人好好瞧瞧咱们东序的厉害。”他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大致明白过来。 刘景煜脸色并不好看,忧心忡忡的,燕霁雪猜到他是在为赫连奕求亲的事烦恼,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她也没敢多问。 “听说四弟今日入宫了,好端端的,叫他来做什么?”刘景煜冷不丁开口。 燕霁雪吓了一跳,不动声色道: “不仅四弟,还有灵儿,本来是想让灵儿来看看雁鸣,他们两个好歹也是未婚夫妻,但雁鸣侍卫公务繁忙,就只能灵儿多进宫了。” 她没把话说全,怕到时候收不了场。 第二天早上,太后懿旨便下达到将军府。 彼时燕啸虎还睡着,就被燕啸麒拉了起来,一起到门口跪着接旨。 一路上,庄姨娘跟燕啸麒没少训斥燕啸虎,说不知道他都犯了什么事,竟然惹得太后都下懿旨来惩处了他。 陈凌霜却道:“夫君,母亲,不管弟弟犯了什么错,我们一家人,一起承担。” 燕啸虎根本顾不得这些,他只是在想,好快呀,昨天才进了宫,今天懿旨就出来了。 难不成他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是他也有顾虑,他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小透明,娶了公主以后,别人会不会笑话他吃软饭? 转念又是一想,大丈夫无愧天地,以后他勤快些,总能挣口饭吃,横竖不会饿着公主殿下的。 他又想起了明懿长公主那灵动漂亮的面孔,不禁心里一动,脸都红了。 “只盼着不是塌天大事,你看他脸都红了,终于知道后悔了,真不知道早干什么去了,昨天还妄想着娶公主,真是脑袋秀逗了。”庄姨娘压低声音吐槽了几句。 陈凌霜让她先别说了,眼看着就到传旨公公面前了。 “太后懿旨,今有燕氏四子要啸虎,出身名门,仪表堂堂,今将明懿许之,册为驸马,以成佳话……” 传旨的公公声音略显高亢,几句话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庄姨娘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她身后的陈凌霜扶住了她。 “姜公公,您说……什么……”庄姨娘一脸愕然,险些失态。 姜公公笑着将懿旨递到燕啸虎手里,而后上前,将庄姨娘扶了起来。 “夫人好福气,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姜公公开了个玩笑。 庄姨娘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竟是陈凌霜反应迅速,赶紧让人去拿来金瓜子,送给姜公公喝茶。 﨔 第188章 燕霁雪发怒 姜公公走后,大家也进了家门。 气氛相当凝重。 庄姨娘盯着那懿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恨不得从中看出一朵花。 燕啸虎竟然成了全家最淡定的一个,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那里,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大家子人。 “看够了没,我昨天不是说了,你们偏不信。”他撇撇嘴,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想。 有点高兴,但也有些怅然,毕竟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后的日子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 “是不是皇贵妃娘娘给你牵的线搭的桥?”庄姨娘问。 燕啸虎摸了摸鼻子,“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姐姐肯定出力了。” 一家人总算是相信了这个事实。 可接下来,便是更大的忧愁。 他们家世代簪缨,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跟人家皇室比不得。 更何况,一家子都是普通人,公主殿下来了,他们岂不是要看人家脸色行事? “你们放心,公主殿下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怕是不会住在将军府。”燕啸虎道:“就算住在府里,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庄姨娘忧心忡忡,“倒是没什么不可以,就是怕公主殿下笑话。” …… 将军府一片狼狈,宫里,也闹翻了天。 刘景煜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冲到寿康宫,跟太后理论了一番。 他的意思是,西夏想来求亲,唯一适龄的公主也就只有明懿长公主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嫁出去,两国邦交怎么办。 荣太后漫不经心地坐在那儿吃着点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她现在也放心了。 “什么和亲,没听说呀,你说西夏那个皇子,想要求娶哀家的女儿?可惜啊,晚了,明懿与燕四公子情投意合,哀家便成全了他们,没想到啊……”太后无奈扶额,“皇帝,那不如这样,他们若是真要和亲,那便随便挑一个愿意前去和亲的贵女,封一个公主罢了。” “怎能如此草率?西夏近年兵力强盛,若是不满,发动战争可如何是好,我们……” “难道一个国家的稳定,要用女子才能换的?”荣太后有些不悦,“皇帝,你从前并非如此啊。” 刘景煜一噎。 他从前的确不是这样,可西夏不一样。 罢了。 他不跟太后争执。 便来了永安宫。 燕霁雪正用晚膳,他便进来了。 “此事你怎么也不提前与朕说一声?”他厉声道:“你早已经知道内情?” 燕霁雪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住,急忙起身扶着刘景煜坐下,“皇上,别生气嘛,此事臣妾也不是完全知情,臣妾……” “你分明就是跟太后合起伙来诓朕。”刘景煜气得脸色都变了。 燕霁雪悻悻撇了撇嘴,“皇上,臣妾,也是不忍心明懿长公主远嫁西夏,听说那里的人一年都洗不了一次澡,公主金枝玉叶,如何承受得住,太后年事已高,难道让她日夜受思念之苦?” “可身为皇室子女,万人供养,国家需要的时候,她就得站出来!而不是当缩头乌龟。”刘景煜仍旧不改怒色。 燕霁雪无奈,只好先闭了嘴,想等他气消了再说。 刘景煜却突然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拉拢太后?” 燕霁雪一愣,一脸愕然,“什么?”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拉拢太后? 她还用得着拉拢吗?太后她老人家不早就站在她这边了? 还真是离谱! 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我还用得着拉拢太后,皇上您也是个明眼人吧,太后她老人家有多向着臣妾,您有多向着臣妾,这还用得着说,臣妾如今已经是皇贵妃了,还怕谁,还需要拉拢谁?! 皇上您太让臣妾失望了,竟然这般揣测臣妾,臣妾扪心自问,从无逾矩。 对待太后,不说绝对孝顺,那也是恭敬有加,对待后妃,那也是尽可能的保护,对待皇上就更不用说了,一直掏心掏肺,从来不曾虚假算计,可到头来,皇上竟然这般怀疑臣妾?!” 燕霁雪气得脸色发青,情绪上头,人都差点摔倒。 碧桃跟松月急忙上前将她扶住,两个丫头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小心翼翼拉扯燕霁雪,让她别说了。 刘景煜也很是震惊,没想到燕霁雪这么激动。 “朕没有不信你,朕只是……气昏了头而已嘛。”他无奈了。 燕霁雪仍旧气势汹汹,“皇上气昏了头就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臣妾不服,此事原本就跟臣妾没多大关系,臣妾不过是体谅太后她老人家罢了,臣妾有什么错……” 她觉得,反将一军也没啥不好。 效果很明显嘛,最起码皇上不发火了。 “好了好了,朕错了,真不该说那句话。”刘景煜起身将她按在椅子上,“朕只是觉得,此事……” “其实臣妾也觉得,燕啸虎配不上公主殿下,可是架不住公主殿下自己喜欢呀,将军府这会儿怕是已经翻了天。 能娶到公主殿下,这可是燕家祖祖辈辈修来的福气,不过皇上要是还不愿意,大可以让太后取消懿旨罢了。”燕霁雪气呼呼丢下这几句话,转过身去。 刘景煜无可奈何,“罢了罢了,且等着那赫连奕来朝吧。” 太后赐婚这件事,也在后宫激起了挺大的浪花。 大家都觉得,燕霁雪这是踩了狗屎运,竟然有那么一个争气的弟弟,天爷!竟能得公主青睐。 “燕霁雪还真是好福气呀,父亲是大将军,大哥是少将军,妹妹许了御前带刀侍卫,弟弟又马上要娶公主了,合着这全天下的福分,被她一个人给占了。” 寿康宫内,刘婉心一边逗弄着衔珠公主,一边沉着脸说道。 她旁边,苏舜卿跟虞楚音一左一右坐着,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话说的没毛病,谁让燕霁雪福气大呢。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刘婉心一脸烦躁,让乳母将公主带了下去。 苏舜卿小声道:“所谓登高跌重,过满则溢……将军府如今看着是花团锦簇,可他们一家究竟能不能接住这天大的福气,还是另说呢。” 﨔 第189章 生病 刘婉心就是一僵,略略思索片刻,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将军府一家子都是直肠子货,说好听了那是真诚直率,说难听点就是愚蠢,想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犯错,都再简单不过。 刘婉心去了太后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那燕啸虎究竟有什么好,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明懿长公主甘心下嫁。 没想到荣太后却只轻飘飘一句,两人投缘。 刘婉心气的半死,更觉得危机重重,燕霁雪竟然跟太后做了姻亲,那她唯一的那点优势不是也要被燕霁雪冲淡。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婢女莲香说,皇贵妃虽然势大,但向来与人为善,只要安分守己,定然能安稳度日。 刘婉心将她狠狠斥责一番,“你这贱婢懂什么,若是本宫同样势大,足以自保倒也罢了,可偏偏燕霁雪一人独大,叫本宫如何心安?赌别人的善良,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本宫自然要尽早筹谋才是。” 与此同时,永安宫里也是一片冷凝。 “姐姐用不着这般忧心吧,皇上对你那样贴心信任,自然会好好待你的,何况你还有皇子傍身。”温绿韵若有所思的说。 司徒琳璟也说:“姐姐如今可是最得盛宠,大哥弟妹又很争气,可谓花团锦簇,为何忧心忡忡呢,竟然还病倒了。” 没错,此时此刻,燕霁雪正在吃药。 昨夜一觉睡醒,头痛欲裂,身上滚烫滚烫,只好请来太医诊脉,说是忧思过甚,邪风入体所致,必须卧床好好休养。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是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犯了错,导致将军府满门抄斩,那梦真实的,她道现在都还记得铡刀落下那一瞬那恐怖的样子。 于是她就病了,其他人还不知道,但燕霁雪并不打算声张。 这两日的惊喜过后,她忽然后知后觉起来,觉得自己已经站的太高,这肯定不是一个好事。 “你们两个跟着我,这两年位份也不见抬高,你们可有怨怼?”她有些愧疚, 温绿韵跟司徒琳璟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二人异口同声:“为何怨怼?” 她们两个,就是后宫里胸无大志的典型代表,今日能吃点好的,明日能穿点好的,后日能出去游玩一番,便已经心满意足。 毕竟在燕霁雪身边,别的没有,安全性首先很高,其次就是她们也想得很开,能每日跟着燕霁雪混吃等死,照料照料小皇子,就已经非常不错。 就连一开始还有想法争宠的司徒琳璟,经过上次流产事件,家里对她异常冷漠之后,她也想开了,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虚的,都没有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吃好喝好顶用。 所以她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燕霁雪,已经提前过上养老生活了。 听到二人这般回答,燕霁雪有点哭笑不得。 罢了,她们两个的心思她已经知道,日后她也会好好照顾她们。 不过现在,她打算再把手里的权利分出去一些。 晚上,她将林若微叫了过来。 自从上次刘景煜跟燕霁雪说过她跟林若微言行过密之后,燕霁雪就有意避嫌,林若微连着几日登门拜访都被她拒之门外,渐渐地林若微也不来了。 这次,燕霁雪叫了她,她也是姗姗来迟,并且眉宇之间带着浓浓幽怨。 像是生病了。 燕霁雪一眼看出来,林若微瘦了,脸也苍白了不少,让人心疼。 “怎么了这是?”她不由得问。 林若微还没开口就已经要哭了,一脸委屈,“姐姐不是不愿意见妹妹?怎的突然唤妹妹前来?” 她一抬头,满脸泪水,发现燕霁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即愣了一下,“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下人没照顾好?” 燕霁雪没着急说缘由,先道:“前几日的确有事,并且外人都传,你我来往过密,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才那般,妹妹勿怪。” 林若微脸色微微一变,抹了一把眼泪又开始哭,“姐姐竟然这般误会妹妹,真当妹妹是龌龊之人吗,妹妹不过是觉得姐姐品行纯善,有意交好,竟被那些人误会至此,妹妹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简直太让妹妹难过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流出二里地。 燕霁雪实在无奈,只好上前宽慰,“我知道妹妹不是那种人,都是姐姐不好还不行嘛。” 好不容易将她哄好,燕霁雪终于说到正经事。 林若微说,她没有接触过后宫事务,只不过可以学,只要燕霁雪有需要。 燕霁雪当即就把此事告诉刘景煜,就说自己近来身子疲乏,无力料理宫中事务,想让林嫔帮忙料理。 刘景煜来看了看她,还带着陈子行,给她把了脉之后,刘景煜将她骂了一顿,说她一天到晚心思太深,竟能把自己吓出病来,实在荒谬。 燕霁雪苦着脸默默接受斥责,无奈之下才说,她这也是不由自主,每天身上担子太重,已经无力承担。 “你放心,就算你犯了大错,不也有免罪金牌,朕看在金牌的份上,也不会过分苛责。”他道。 燕霁雪稍稍放了心。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赫连奕马上来朝,他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先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张美人图,说这是他在梦里见过的东序美人,对她一见倾心,思之若狂,请求刘景煜找到此女,给他们赐婚。 刘景煜一开始还暗暗笑话赫连奕像个疯子,可当他看清楚使臣呈上来的那副图时,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图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心爱的皇贵妃,燕霁雪。 按道理来说,画师绘画,与真人总有区别,可这张高一人的画,竟然栩栩如生,画中人马尾高扬,英姿勃发,还真就是燕霁雪。 刘景煜按下不发,来了永安宫。 两人闲聊,他旁敲侧击地问她认不认得赫连奕。 燕霁雪刚喝完一碗苦药,挣扎着要吃蜜饯,刘景煜将蜜饯藏到身后,非得她先回答问题。 﨔 第190章 吵架 燕霁雪都无语了,一脸痛苦面具,含含糊糊一个劲儿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啊……” 刘景煜这才将信将疑的给了她蜜饯。 “赫连奕送来一张画,说要娶画中人为妻,你看看吧。”说完,就将那张画递给燕霁雪。 后者吃了好几颗蜜饯,又一连涮了好几下嘴,才笑了一下,“好离谱,西夏的王子,竟然做的出这种事,她不是说要求娶公主么,怎么竟然看中了一个民间女,那皇上尽可放心了……” 说着,画卷徐徐展开。 燕霁雪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 “这,这个……” 她像是在照镜子。 画中人,不是她又是谁?! 她狠狠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刘景煜声音凉凉,“西夏的王子,梦中遇到了朕的皇贵妃,还真是够诡异。” 燕霁雪后背发凉,“皇上,臣妾绝对没有……” 话说到一半,脑子里亮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她回家时,不是在京城巷子里救了一个人。 该不会那个人就是赫连奕? 可当时他看起来也不像一个皇子啊,谁家皇子会被伤成那个样子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怎么,爱妃有什么话说?”刘景煜冷笑。 “臣妾有什么好说的,臣妾从未见过此人,一切不过是巧合。”她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不然呢,皇上想表达什么,您觉得臣妾跟赫连奕有什么瓜葛吗,皇上就这般信不过臣妾?”燕霁雪咬牙说道。 她最近本来就一直情绪不好,莫名其妙的烦躁,今天又生出来这件古怪事,叫她如何不恼火? 刘景煜也愣了愣,半天才道:“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朕问都不能问一句了,是何道理?你若问心无愧,好好解释不就行了?” 燕霁雪冷哼一声,“臣妾方才就是在解释,臣妾没见过那个什么赫连奕,更不明白他是哪根筋抽的不对了,整出那张画像来,臣妾言尽于此,皇上要是还不满意,就请出去吧。” 说完,转身进了内殿。 碧桃跟松月简直要瑟瑟发抖了。 好家伙,那可是皇上,堂堂天子,她们家娘娘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做的出这种忤逆之事? “燕霁雪!”刘景煜气得两手叉腰,“你不就是仗着朕纵着你!” 燕霁雪没有回话,他更气得不行,狠狠剁了下脚,转身出去了。 燕霁雪又在永安宫躺了两天,也没出去见人,也没去跟刘景煜道歉,摆烂了。 碧桃有些看不下去,“娘娘,您真的不打算出去道个歉吗,万一真惹恼了皇上,咱们的处境可不太好啊。” 松月也跟着劝了两句。 燕霁雪半躺在榻上吃着刚从南边运回来的荔枝,甜滋滋的,汁水丰富,相当解馋。 “放心好了,皇上反过味儿来就会知道此事跟我无关,不对,他早就知道跟我无关,不过是来发泄一下怒火罢了,该道歉的是他才对。”燕霁雪漫不经心道。 碧桃跟松月对视一眼,都有些不会了。 那可是皇上啊,怎么可能向某个妃子低头呢,虽然说她们家主子非同一般。 燕霁雪跟刘景煜吵架的事,第一时间传遍了各个宫里。 刘婉心差点笑崩了。 “好家伙,燕霁雪那女人还真是愚蠢,蠢死了,真以为自己是凤凰呢,竟然敢骑到皇上头上去,生等着皇上去向她低头不成。” 刘婉心自从上次跟燕霁雪产生分歧之后,就一直蓄力,想要找机会给她使个绊子。 这一次,机会终于等到了。 第二天,满宫里就传出来燕霁雪品行不行,趁着离宫回家的机会,到处勾搭,惹是生非,这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丢了皇家的脸面。 这些消息窜的飞快,很快传到了燕霁雪耳朵里。 “奴婢现在就去查,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先说出那些腌臜话的。”碧桃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叫来松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松月跟碧桃一道出去了,也就大半天功夫,两人回来了,说找到了谣言的源头。 两人硬生生让人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查的,永安宫所有人都出动了,硬在第一时间找到了。 是刘婉心身边的宫女佩儿,一个洒扫功夫,也就十三四岁。 燕霁雪自然知道,这事是刘婉心指使的。 她也没含糊,直接带着两个婢女就去了寿康宫。 刘婉心正抱着公主在门外晒太阳,看到燕霁雪过来,当即起身迎接,“皇贵妃今日怎么有空……啊!”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便一巴掌甩了过去。 刘婉心浑身一僵,一脸不可置信,“燕霁雪,你疯了,竟敢打我?!” “你都敢用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本宫,本宫为何不能打你,像你这种恩将仇报的祸害,本宫打你都是轻的!” 但凡刘婉心做的是别的事,那也就罢了。 可这次竟然胆大包天到污蔑燕霁雪的名声,这不就相当于在抹黑皇家颜面? 燕霁雪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死到临头还嘴硬,敢做不敢当吗?”燕霁雪冷冷一笑,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可惜证据确凿,你不敢当也没所谓!” 刘婉心直接惊了,这一次,她明明做的很隐蔽啊,只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哪里能追根溯源呢? 可她不知道,燕霁雪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碧桃跟松月也不是好相与的,况且宫里其他人莫不对燕霁雪服服帖帖,听说她被污蔑,各个宫都赶紧拿出态度,协助碧桃跟松月。 “我没有,燕霁雪,你欺人太甚,你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你,竟这般胡作非为,今日我非要告到太后那里去!”刘婉心恶狠狠道,一句话还没落下,燕霁雪来了一句: “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本宫怕你不成?!” 荣太后的确已经来了,寿康宫原本就是她的地盘,她听到燕霁雪过来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成想还是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刘婉心挨了骂。 “够了!”荣太后声音相当及时。 刘婉心一回头,看到她老人家,顿时眼冒亮光。 﨔 第191章 降为淑美人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皇贵妃气势汹汹的进来就给了臣妾一巴掌。 臣妾的脸都肿了,臣妾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她这般不悦,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谁看了都得心疼。 荣太后不由得蹙眉,“好了好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像什么模样,要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不就好了?” 燕霁雪让碧桃将佩儿带上来,后者吓得瑟瑟发抖,脸都白了,哆嗦着说: “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佩儿,乃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婢女,前日娘娘将奴婢叫到殿内,给了奴婢三百两银子。 让奴婢将皇贵妃娘娘暗中幽会外男的事抖出去,奴婢不敢照办,淑妃娘娘却用奴婢的家人相威胁,奴婢只好……” 她还说,那三百两的银票还在她的褥子底下藏着,她不敢被别人发现。 刘婉心非说自己没有,要让人去找那所谓的银票。 可没想到,碧桃跟松月去找了一通,掘地三尺,竟然也没有找到钱。 刘婉心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地上说: “皇贵妃怎能如此疑我,当初要不是皇贵妃倾囊相助,衔珠公主根本生不下来。 从那以后我对皇贵妃向来保持一颗尊敬之心,从来未曾逾越,没想到皇贵妃那么容易就被别人三言两语蛊惑了……” 好家伙,这人一张嘴还真是厉害得紧。 太厉害了。 “奴婢绝对没有撒谎,奴婢没有撒谎!”佩儿吓得脸色惨白,跪下来一个劲儿磕头。 燕霁雪又让人找来佩儿的同僚,跟她住一间房的木棉。 木棉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看到燕霁雪,连头都不敢抬。 佩儿说,昨天晚上那钱还在,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会儿钱竟然没有了。 松月审问了木棉,后者话都说不利索,嘟嘟囔囔半天,总算说明白了,她今天一直在小厨房当差,有别的宫女可以作证。 燕霁雪便将刘婉心的所有下人都找了出来,分开审问,看看究竟谁有可能进入佩儿的房间,偷走她藏在褥子里的钱财。 最后一来二去的,只有刘婉心身边的徐嬷嬷辰时一刻那会儿没有人能证明她的出处。 刘婉心道:“徐嬷嬷当时在带小公主!” 燕霁雪嗤笑,“公主不是有专门的乳母来带,淑妃你说话可以考虑好,可别把自己装进去了。” 刘婉心脸色大变。 这时,松月带着徐嬷嬷过来了,松月手段强劲,基本上没使出什么招数,徐嬷嬷就已经招认。 就是她潜入佩儿房间,偷走了那三百两银票,也是她在当众推波助澜,帮佩儿达到那个效果的。 “你怎么这么糊涂,哀家是都多次告诉你,让你对皇贵妃尊敬些,她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于你。”荣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 刘婉心脸色复杂,好半天才道:“不,太后,您想的太多了,一旦有了权势,人都会变的,皇贵妃从前对我是还不错,我也记得她的恩,可我受不了她永远踩在我的头顶!” 这一次,燕霁雪将处罚刘婉心的权利给了太后。 太后无可奈何,直接将刘婉心从淑妃将到了淑美人,连孩子也带走了,暂且放在她那边进行抚养。 刘婉心哭得震天响,哀求着太后,不要带走孩子,她可以接受任何惩罚,可太后心意已决,根本不管那么多。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憋在心头的那一股恶气才总算出了出来。 只不过,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跟刘婉心可以闹腾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还以为,有了那次她对刘婉心的恩情,两人且不说私交甚好了,最起码不要互相倾轧。 可惜,刘婉心还是让她失望了。 “松月,将这封信送出宫去,交给大哥,让他速战速决。”燕霁雪将桌案上的信收起来,交给松月。 后者点了点头,可这封信,还没送出宫,就落到了刘景煜手里。 是雁鸣亲自截胡的。 刘景煜拆开看了一眼,冷哼,“还知道要解决问题,早干嘛去了,就知道跟朕抬杠。” 燕霁雪在信上写,让燕啸麒在赫连奕进入京城之前找到他,处理了画像的事,就说那画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那赫连奕如果真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 要是他不知收敛,那就是纯粹的藐视君威,挑衅君王。 到时候大家就要好好审视一下他了。 是夜,刘景煜带着人来了永安宫。 他还以为燕霁雪忧心忡忡难以入眠,没想到她已睡死了,睡着的她比醒着的时候更没有心机,四仰八叉的,嘴唇微张,莫名有点可爱。 刘景煜心里的气其实早就消了,毕竟燕霁雪跟别人不一样,她不仅是他的皇贵妃,也是他唯一可以说真话的知己。 也只有燕霁雪,才敢那般放肆得跟他吵架。 她没有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是将他当做丈夫,可以随便发脾气的枕边人。 刘景煜默默退了出去。 不忍打扰她。 “皇上,您不生气了吗,其实这件事的确跟皇贵妃没有关系。”德胜小心翼翼的说。 刘景煜冷哼一声,“她自然不会做出那等腌臜事,朕那日也是气昏了头。” 且看燕啸麒能不能拦住那赫连奕,如果后者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七日之后,使团进京。 燕霁雪在宫里都听说了,说西夏来的那位王子十分有钱有势,光是随行的人就有五六百。 骑得是高头大马,坐的是大大的马车,貌美婢女与高大威猛的仆从让人看花了眼,那位赫连王子也俊美无比,惹得无数闺阁少女芳心暗许。 “要不要那么夸张?”燕霁雪简直哭笑不得。 她想起自己曾经救过的那个人,要么就是对方易容了,要么就是不是赫连奕,反正当时那个人长相也就那样吧,不到让人一眼沦陷的地步。 司徒琳璟说:“我听说那个赫连王子真的很帅,身长八尺,高大威猛,使团其他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半俊美呢。” “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啊。”温绿韵两手一摊。 﨔 第192章 再遇赫连奕 长得帅的确不能当饭吃,而且还有可能给别人带来麻烦。 燕霁雪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这个赫连奕还没出现,就已经给她惹了一身腥,等他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而且这两天,她跟刘景煜关系也没有从前那么融洽。 很快到了使臣进宫的这天,刘景煜设宴款待赫连奕以及随行时辰,朝中许多大臣跟家眷作陪。 燕霁雪身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也不得不陪着一起。 她跟荣太后分别坐在刘景煜两侧,接受众人朝拜。 燕霁雪一眼看到了站在下首的那个人。 好家伙,还真就是那天她救下来的那一个。 同样的一张脸,当初那个破落户进行了一番伪装,肤色偏深,身上的衣服也挺一般,展现不出多么高贵的气质。 而今天,他穿着使臣华服,通体富贵,气度卓然,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高高坐在上首的燕霁雪。 尽管尝试着压下心里的骇然,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进宫之前,有个长得跟燕霁雪很像的人拦截了他,告诉他,他已经犯下滔天大错,要是一意孤行,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 当时赫连奕还不相信,觉得那个人是在骗他。 “你跟我的救命恩人长得很像,她是你什么人,你姐姐,还是你妹妹?”赫连奕还曾笑着这样问对方。 却得到一声冷笑,“我妹妹,是九天翱翔的凤,岂是你这等无耻小人可以觊觎?” 当时赫连奕就在想,怎么会那么巧。 那个人,那张脸,早已经在初见的一瞬,就在他心口种下难以抹除的烙印,他甚至在想,不论他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这个人。 可他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要想找到,谈何容易。 他跟接应他的人一同回到西夏,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最好的画师,让对方按照他的描述先画出来一个大概,再一点一点的改,改了三天三夜,总算跟他脑海中那个人的模样像了不少。 他有让那些人继续改,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符合他的要求,跟印象里那个人一模一样。 拿到那张画像,他如获至宝,立刻让人进行临摹,临摹了十几张,这才拿出来大肆寻找。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见钟情的人,竟然是堂堂皇贵妃。 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得不朝着东序的皇帝参拜,可他叩拜下去许久,皇帝也没有让他起身。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他感受到了各色各样的目光。 赫连奕一张脸火辣辣的烫。 直到他已经用半蹲的姿势蹲到腿麻,皇帝才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四目相对,刘景煜也看清了赫连奕的脸。 不过如此。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寒暄,以及赫连奕向刘景煜献上他千里迢迢带来的各种礼物。 刘景煜一直不咸不淡,像是对他并不感兴趣,而且很是不耐烦。 这时,坐在角落的刘翰墨忽然开了口:“奕王子,听说你有一心上人,还画了画像四处寻找,可曾有着落了?” 刘翰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燕霁雪,眼底充满讥讽。 但凡是认识燕霁雪的人都知道,赫连奕要找的人就是燕霁雪。 可是,为什么呢,一个是高高在上深受皇恩的皇贵妃,一个是异国皇子,这二人又有什么瓜葛? “并未。”赫连奕声音冷酷。 刘翰墨不依不饶,“不如你仔细看看,在座诸位,有哪一个跟你的画中人相似?” 赫连奕眉头一皱,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贵妃娘娘,您觉得呢?”刘翰墨不知死活似的,又开始逼逼赖赖。 听到这话,燕霁雪也没有什么惯着他,冷冷一笑,“什么画中人,本宫不知,刘世子如此关心,那不如你来说说,这殿内,谁人像他的画中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并没有任何锋芒,可就是听的人不寒而栗。 她那双眼睛,好似丛林深处的豹,锁定谁,谁就必死无疑。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就连惯爱挑衅的刘翰墨,此时此刻也僵住了,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他勉强扯出笑容,悻悻坐了回去。 刘翰墨都坐下了,其他人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大家纷纷打哈哈,好歹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宴会进行到一半,燕霁雪就躲了出去。 刚刚在殿内,她就时不时能感受到那个赫连奕的眼神儿,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实在不爽。 “娘娘,你别担心了,今天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奴婢就不相信,哪个不想活的还敢冒犯您。”碧桃扶着燕霁雪的胳膊宽慰道。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本宫知道,晾他们也不敢。” 可没想到,没走两步,燕霁雪便听到一声:“娘娘留步。” 这他娘的,声音好耳熟,可不就是赫连奕? 燕霁雪都蒙了,这个疯子,简直胆大包天,这里可是皇宫中。 “娘娘,真没想到那日救了我的……” “奕王子在说什么混话,本宫从来不曾见过你,何来救你一说?”燕霁雪冷冷一笑,眼底寒芒乍现。 赫连奕一噎,“我知道你只是……” “只是什么?”燕霁雪猛然转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刹那间杀气腾腾。 赫连奕下意识就想避开她的目光。 他好歹也是一国皇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可这一次,他竟碰到了一个硬茬儿。 一个拥有两副面孔的女人。 “皇贵妃娘娘,让我很是惊讶。”赫连奕沉默许久,才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却不得已在燕霁雪冷冽的目光之下低下高昂的头颅。 这个女人,的确很不一般。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依旧压不下心里的火气。 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放任赫连奕死在京城的巷子里。 对了! 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大约是两个月以前。 那个时候,他就潜入东序了,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燕霁雪陷入沉思。 﨔 第193章 突发急症 燕霁雪将自己的狐疑告知了燕啸麒,让他多加留意,省得出什么乱子。 这天夜里,刘景煜来了永安宫,彼时燕霁雪已经睡下,隐约听见他进来了,但还是装着没醒。 “别装了,朕知道你没睡着。”刘景煜无奈,“赫连奕提出来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燕霁雪有些好奇,但此时此刻,她怎么能醒过来,太尴尬了。 “好了,别装了。”刘景煜直接上前,捏了捏燕霁雪的耳垂。 “皇上,您知道了太多了。”燕霁雪被捏的耳朵发痒只好坐起身子,“他说什么?” 刘景煜叹了口气,“他说,要跟朕打个赌,派出自己使团中成员,跟宫中能人异士争奇斗艳一番,还说什么五局三胜,如若他赢了,就要向朕提出一个要求,你说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那赫连奕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当众挑衅皇上?!” 刘景煜气的冷笑,“何止挑衅,他这般说了,朕自然不可能当缩头乌龟。”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咬牙道:“横竖咱们也不怕他,咱们东序多的是有能耐的人。” “爱妃当真不认得赫连奕?”冷不丁的,刘景煜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也是一愣,脑子僵了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她的确有所隐瞒。 思来想去片刻,她还是决定坦白。 毕竟夫妻之间的龃龉就是从一方隐瞒开始的,何况赫连奕一段时间之前突然出现在东序,本身就有问题。 “皇上,对不起啊,臣妾之前骗了您……” 她讪讪笑了笑,在刘景煜身边坐下,抓住他的胳膊,终于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刘景煜脸色铁青,半天不发一言。 燕霁雪低着头,等候发落。 她已经做好被训斥,甚至被罚面壁思过的准备了。 果然,片刻之后,刘景煜甩开她的手,猛然起身就要走。 燕霁雪赶紧去拉他,却被刘景煜甩了一下,燕霁雪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在地上,腹痛不止。 这种陌生的痛感让她感觉不大对劲。 “雪儿?”刘景煜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急忙上前扶她。 燕霁雪捂着肚子说不出话。 陈子行被宣过来,给她把了脉,竟说她这是要来葵水了,但是问题不大,开些暖宫的药吃上两天就能好。 燕霁雪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有了身孕,没想到虚惊一场。 “你呀,就是太心软,路边的野男人,能随便救吗,万一是个坏人,反过来害你怎么办,现在好了,坏人果然来了。”刘景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燕霁雪很上道的点了点头,“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皇上,您还是让人查查边境防守,西夏王子进了我国领土,我们竟然一无所知,而且他还在京城受了伤,要是真死在咱们东序,西夏不就有了借口来犯,这样的事,日后必定不能再有。” 赫连奕提出双国随机抽取项目进行比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燕霁雪将大家叫到一起敲打一番,让所有人谨言慎行,切忌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 “姐姐,那个赫连奕未免太嚣张了,这里可是东序,真当还在他们西夏呢。”司徒琳璟吃着葡萄,忽然发现燕霁雪蔫巴巴的,脸色也不好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有没有请太医过来看看?” 燕霁雪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来葵水罢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状况,痛的厉害。” 的确太痛了,是那种腰酸背痛的痛,时不时还带会引来头痛,严重时眼睛也胀痛难受。 这种感觉她从前还从来没有过。 “姐姐最近有没有吃什么寒性的东西,是否伤了身子?”温绿韵上前摸了摸燕霁雪的额头,“姐姐好像有点低烧了,还是传太医吧。” 陈子行又来了,望闻问切一番,除了发现燕霁雪脉搏虚弱,气血两亏以及寒邪入体造成发热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啥问题。 “娘娘还是过于劳累了,近来还是多休息为好。”陈子行说了一句中肯的话,“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尽可能以清淡为主。” 燕霁雪忍不住插了句嘴,“本宫已经多日不见荤腥了,肚子里寡淡得厉害,陈太医不若开些药力足的药呢。” 陈子行有些汗颜,盯着方子沉思许久,改动了几处,让人拿去煎药。 燕霁雪吃了药,症状有所缓解,但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她的痛感却越来越强烈,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碧桃跟松月急忙去请太医,陈子行出了宫去为一位大臣诊治了,只能让其他太医集体会诊。 此事不仅惊动了后宫其他妃嫔,连太后也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痛成这个样子,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荣太后雷霆大怒,吓得众人全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姐姐会不会是……中了毒……”胆子最小的温绿韵却在此刻开了口,“一般情况下,就算再痛,也不可能痛到这种地步啊。” 荣太后猛然回头,吓得温绿韵急忙低头,瑟瑟发抖。 “温贵人说得在理。”荣太后蹙眉道:“查,立刻去查,不论如何也得查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刘景煜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燕霁雪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可雁鸣等人忙活了一晚上,还是没能查清楚,究竟哪里的问题。 直到第二日早上,赫连奕听闻此事,说使臣当中有一毒医,名叫巫善,擅解疑难杂症,可以帮忙看看。 “不。”燕霁雪咬牙拒绝,“臣妾就算痛死,也不会让他的人接近半分。” 经过一晚上的折磨,燕霁雪整个人都已经虚弱不堪,脸色苍白的厉害。 刘景煜脸色复杂,正准备开口,燕霁雪一把握住他的手,“皇上,此事多半是赫连奕所为,臣妾想起来,那日宴会之后,赫连奕追随臣妾出了门,虽未曾久留,但他行为反常,未必不能用某种刁钻之法暗算臣妾……” 﨔 第194章 挺身而出的林若微 她话这么说,可是现在情况到这一步了,如果不让那个巫善试一试,万一她真的遭不住,可不就完了。 刘景煜出了门,司徒琳璟跟温绿韵都劝,让他暂且不要顾及那么多,还是以燕霁雪的命为主。 刘景煜踌躇片刻,还是宣了赫连奕,后者果然带来一个身披长袍、脸戴半边黑虎面具的神秘男子。 两人恭恭敬敬行了礼,赫连奕被拦在外面,巫善被请了进去。 刘景煜给赫连奕赐座,后者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刘景煜火眼金睛看得出来,此人对燕霁雪的情况格外关注。 刘景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是自己心爱的人被别人觊觎那种不满。 “奕王子身边那位毒医,可否可靠?”刘景煜淡淡问了一句。 赫连奕恭敬回答:“还请陛下放心,巫善乃我国皇室御医,他若能解毒,必定全力以赴,如果连他都解不了,怕是此间无人能解。” 刘景煜不禁蹙眉。 他在想,如果真是赫连奕下的毒,他是为了什么,先下毒而后解毒,好让燕霁雪欠他一个人情,然后让她倾心于他? 简直痴人做梦! 不过。 刘景煜暗中观察了赫连奕一会儿,却只见他坦坦荡荡,并没有心虚之色,便在想,此人要么极度心机深重,要么就是真的没有做出坏事来。 刘景煜更倾向于前者。 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很快巫善出来,说燕霁雪是中了金丝寒蛊。 “那种蛊生长在南疆湿热之地,本性大寒,养蛊者用大寒之物喂养,成熟之际附于人身,使人寒毒侵体,只有三日可活。”巫善这一番发言,令众人心头大骇。 “什么?”赫连奕与刘景煜异口同声,“该如何解?” 算算日子,燕霁雪已命在旦夕了。 巫善眉头紧蹙,沉思许久,终于说出了解决之法,“寻一极阴之体的女子,将此蛊虫引到她身上,待那蛊虫完全侵蚀她之前,用金针刺死,唯有此法。”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刘景煜猛然看向雁鸣,后者赶紧应声离去。 “但是,此法风险极高,倘若不够及时,此女必定在三日内香消玉殒,或者此人身子骨弱,就算及时刺死蛊虫,她也会留下后遗症,日后恐缠绵病榻。”巫善又补充了一句。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无妨。” 宫里的宫女这么多,任何一个能为燕霁雪做这种事的,都是功臣,不管她能不能活下来,他都会厚赏她的家人。 “不。”燕霁雪听到声音,艰难爬了起来,“皇上,臣妾不愿无辜性命。” 刘景煜急忙进了内室,就见燕霁雪脸色苍白,差点瘫在地上。 “此事你不用管,朕会解决。”刘景煜将她扶上床,握住她的手细细安抚,“若没有你,朕可怎么是好。” 燕霁雪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脸色相当难看,“皇上,臣妾宁愿死,也不愿意亏欠别人。” “好了。”刘景煜低声道,“你安心休息。” 说完,刘景煜出去,让巫善开了点药,将燕霁雪弄晕了过去。 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功夫,林若微来了。 “皇上,臣妾乃是极阴之体,臣妾愿意救姐姐。”林若微跪在地上,脸色焦急,“臣妾听雁鸣侍卫说了此事,臣妾愿意,只要能救姐姐,臣妾做什么都可以。” 刘景煜眯了眯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娇媚女子。 “你为何这般?”刘景煜脸色难看,“你对皇贵妃……” 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林若微急声道:“姐姐对我好,曾经救了我一命,我也愿意投桃报李,皇上,您不可将我的一番报恩之心想的那么龌龊。” 刘景煜不禁汗颜,转了话题,“可是,你也有丧命的可能,你确定能行?” 林若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臣妾可以。” 刘景煜还是成全了她。 也让德胜立刻去各宫明察暗访,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对皇贵妃下这样的毒手。 刘景煜进了内殿,眼睁睁看着巫善用薄如蝉翼的匕首刺破燕霁雪跟林若微的手腕,将两人的手平摊在一个白色布子上,两股鲜血涌出,很快融为一体。 燕霁雪体内貌似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导致她眉头紧蹙,冷汗直流,哪怕昏迷过去了,也依旧相当痛苦。 林若微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本来就身子骨不好,忍住了放血的疼痛,却忍不住血流不止的损耗,眼看着就要坐不住摊下去了。 刘景煜上前撑住她,林若微才勉强好受了一些。 突然,巫善大叫一声:“出来了!” 那蛊虫已经飞快地钻进林若微的血口之中,后者瞬间惨叫出声。 巫善一把抓住林若微的胳膊,眼疾手快,金针刺入,一阵火烧的声音过后,林若微晕了过去,她胳膊上流出的血也变成了黑色。 巫善深呼吸一口气,“成了,快拿火来,将这害人的东西烧死!” 一番操作下来,燕霁雪的性命总算保住了。 林若微却陷入昏迷,巫善说她被部分寒气侵蚀,日后会格外怕冷,身体孱弱,要用温吞的补药好好将养着。 刘景煜大手一挥,赏了林若微妃位,又给了她很多极难寻得的补药。 林若微谢了恩,就被抬回长乐宫,燕霁雪还没醒来,巫善给她包扎了伤口,说她最起码还有一两天才能缓过来。 这个时候,德胜回来了,说他找到了有嫌疑的人。 刘景煜脸色冷凝,“立刻带进来。” 被带进来的,竟然是温绿韵。 她当时正在自己宫里的书库翻阅古籍,想着能不能找到救命的法子,没想到就被逮了。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可能害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只要好好跟在她身边,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又何必如此胆大包天去害她呢。” 温绿韵说着说着,眼角有了泪意,“皇上,姐姐如今怎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刘景煜沉默着,像是在思考温绿韵的动机。 﨔 第195章 诬赖温绿韵 可是正如她所说,她只需要跟在燕霁雪身后,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证据呢?”刘景煜看向德胜。 后者拍了拍手,一个小太监呈上来一个密封的瓷瓶,里面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小虫在扭动身体。 刘景煜叫来巫善,后者检查过后,说此物就是那金丝寒蛊,害人之物不可留存于世。 刘景煜立刻让雁鸣将此物拿去烧个一干二净。 “皇上,臣妾哪来的这东西,臣妾就在宫里,深居简出,怎么可能养的出这种东西,臣妾都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温绿韵快要哭死了,真真是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贵人,贵人,都是老奴不好,没有收好这个东西,老奴有愧,若有来生,老奴定当牛做马,回报贵人的大恩大德。” 这时,温绿韵身边那个嬷嬷猛然跪了下来,哭得让人心碎。 温绿韵吓了一跳。 这个舒嬷嬷是她的奶娘,是她的母亲亲自为她挑选送进宫里来的,负责照顾她的吃穿住行,这么长时间从未出错,怎么突然就背叛了? 温绿韵一脸不可置信,可突然之间,她想起来一件事。 半月前,舒嬷嬷犯了旧疾,曾跑过几次长乐宫,说林嫔宫里的一个嬷嬷是她旧识,懂得按摩之法,可以帮她缓解病痛。 当时温绿韵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如果舒嬷嬷那个时候跟林若微有了牵扯,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林若微她图什么呢? “你疯了,你哪里会养那东西,我又为何伤害姐姐,究竟是谁策反了你,离间我跟姐姐的关系?”温绿韵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舒嬷嬷。 她突然发现,在这可怕的后宫里,她能相信的人实在太少了,任何人都有两面,任何人都有可能突然反咬她一口。 而她却一直傻傻的跟在燕霁雪身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不对,燕霁雪一段时间以前的确也培养过她,想让她强硬一些,可渐渐的,她又被这段时间的安稳生活磨平了棱角,放低了警惕性。 舒嬷嬷低着头瑟瑟发抖,“老奴,祖籍南部边境,从小耳濡目染,善于养蛊,这蛊原本只有两只,贵人借口与宫外传信,让那蛊虫夹在信封里带了进来。 老奴用毒物与人血喂养它,每月只需两次,只需月余,它便可以繁殖出一堆,只需一只,便能害死一条性命……” 舒嬷嬷停顿片刻,又道:“老奴是想帮贵人,老奴一直想让皇贵妃帮衬着贵人,助扶摇而上,但皇贵妃不肯,贵人也不开窍。 老奴与夫人商议一番,只能出此下策,本想着等皇贵妃病发之际,贵人站出来帮皇贵妃吸走蛊毒,此举定能让贵人受到皇上青睐,可没想到,却被林妃捷足先登……” “不!”温绿韵脸色惶恐,“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不是你跟林妃勾结的,为的就是让她……而我却被迫跟姐姐离心,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对你不薄!” 温绿韵快气疯了,可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是怒骂。 “够了!”刘景煜不耐烦道:“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温绿韵瘫坐在地上,沉默片刻,她忽然毅然决然道:“皇上,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谋害姐姐的心思,但既然此事因臣妾而起,臣妾愿意承担责任!” 说完,竟猛然起身,一把抓住雁鸣腰间的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横。 雁鸣吓坏了,急忙上前制止,竟还是晚了一步,那刀擦着温绿韵的脖子划过,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口。 “陈子行!”刘景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倒下的温绿韵,手紧紧捂住她的伤口。 温绿韵脸色惨白,眼底涌出泪水,“皇上,臣妾没想过坑害姐姐……” 陈子行第一时间给她包扎,给她上药缝合,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她的脖子侧边还是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怕是很难消除下去。 刘景煜脑子里乱的很。 他将此事交给雁鸣,让其重新调查一番,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醒了,她身上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大半,但还是无法起身,太医说最起码还得观察四五天,这段时间也得好好休息。 燕霁雪听说了温绿韵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她被污蔑了,被人坑害了。 “皇上,绿韵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胆小如鼠,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但她竟然敢自刎谢罪,这份胆量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燕霁雪竟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温绿韵。 “此事是舒嬷嬷跟温绿韵的母亲所为,不怪她,你们二人关系和睦,朕也不会迁怒于她。”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轻轻摩挲着,“你能醒过来,朕已经很知足了。” 他的眼底有显而易见的红色,让人心疼。 “那若微呢,她怎么样?臣妾得去看看她。”燕霁雪道。 “你身子没好,此时不应该前去,过几天吧。”刘景煜说:“三天之后,刚好是第一轮比试的日子,到时候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看看。” 燕霁雪想到那个赫连奕,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这一次是他身边的人救了她。 “皇上,娘娘,奕王子求见。”碧桃进来通报。 燕霁雪眉头一蹙,“皇上,臣妾还是避嫌一下吧,臣妾不想见他。” 碧桃压低声音补充了两句:“奕王子说,他带巫善来给娘娘复诊,还说那蛊若是寒性未消,会致使娘娘终生不孕。” 燕霁雪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刘景煜,后者立刻让碧桃将那二人请进来。 巫善给燕霁雪把脉,室内一片安静。 赫连奕也一动不动得看着她,不发一言。 许久,巫善才道:“残余寒毒的确还未清理干净,待草民开个方子给娘娘,连服一个月,方能大好。” 一个月啊。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她最讨厌喝苦药了,一个月下来,她怕是得被苦药腌入味。 赫连奕笑道,“娘娘不必担忧,巫善既然说能医治,那便没有大碍。” 他笑起来如同春水初开,倒是人模狗样儿。 﨔 第196章 劝说 可惜燕霁雪对他印象不好,觉得此人恩将仇报,懒得搭理他。 不料他竟口出狂言,“皇上,本王有话想与皇贵妃娘娘说……” “本宫不想听。”燕霁雪很不留情面,“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可说,即便要谢,那也应该是谢巫善大夫,与你何干?” 她像是应激了,只想躲得远远的,一点不想跟赫连奕沾边。 看她这个样子,赫连奕不免脸色尴尬。 “奕王子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也是一样,朕与皇贵妃不分你我。”刘景煜看着燕霁雪那个瞬间炸毛的样子,有些好笑。 赫连奕愣了愣,后退了两步,跟燕霁雪保持安全距离。 “娘娘莫要误会,本王只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娘娘能够答应。”他道。 燕霁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赫连奕又道:“娘娘理应知道,本王前些日子一直在寻画中人,本王遍寻京城,竟然真的找到了。” 燕霁雪脑子里警铃大响,这个疯子,究竟要干什么?! “娘娘,本王想求娶娘娘的妹妹,灵儿姑娘。”赫连奕似笑非笑,“她便是本王梦中之人。” 燕霁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家伙,这个疯子,还想觊觎灵儿! 不过,幸好,灵儿已经许配了雁鸣了。 “不好意思,本宫的妹妹已有未婚夫,只等着择日完婚了。”她勉强压住心里的恼怒,淡淡开口。 赫连奕却看向刘景煜,“皇上,这是本王唯一的愿望,若是皇上能够答应,本王会说服父王,用公主之礼求娶灵儿姑娘,此外,西夏愿与东序结为联盟,共同抵御外敌。” 他的话说出来,燕霁雪跟刘景煜都沉默了。 赫连奕走后,宫内也是一片寂静。 燕霁雪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靠谱,灵儿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去了西夏,那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能活的下来。 她跟刘景煜都知道赫连奕究竟看中的是谁,让灵儿嫁去西夏,不也是害了灵儿一辈子。 更何况,灵儿已经许了雁鸣。 “雪儿,两国维持良好邦交也很重要。”沉默许久,刘景煜忽然开了口。 燕霁雪一肚子的话,瞬间憋了回去。 是啊,如果赫连奕没有说后面那句话,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 可偏偏,他如此阴险狡诈,用结盟来作为条件。 燕霁雪脑子里乱的很,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娘娘,赫连奕分明就是膈应人,他本来看中的是……现在又突然将目标转向三小姐,还是在三小姐有未婚夫婿的情况下,这根本不是君子所为。”碧桃忍不住道。 燕霁雪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见一见赫连奕,尽可能劝说他主动放弃,或者换一个人。 是夜,燕霁雪跟松月偷偷出了宫。 来到使团所在的驿馆。 赫连奕竟然已经猜到她会来,让人在门口把守,见到她们就请她进去。 “赫连奕,你究竟要干什么?”燕霁雪丝毫不给他面子,两人一来一回,互相救了对方一次,已经互不相欠。 “皇贵妃何必如此着急,坐下,饮一杯茶再说。”赫连奕做了个“请”的姿势,眼底弥漫出点点微笑。 “我妹妹绝不可能嫁给你!”燕霁雪依旧站在安全距离,“你别做梦了!” 赫连奕无奈,“这件事,皇贵妃怕是没办法决定吧。” “你……” “来都来了,先坐。”赫连奕见她不肯坐过去,便让人重新搬过去一把凳子给她。 “当初在京城巷子里第一次见到你,本王还以为你只是某个高门大户的贵女,没成想,你竟然是皇贵妃。”赫连奕略显惋惜,目光也变得幽怨。 “就算我只是普通女孩子,就应该被你觊觎,被你恩将仇报,你此前那般大肆寻找,可曾想过东序女子最注重礼仪贞洁,会给你的救命恩人带来灭顶之灾?! 什么西夏王子,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如今见得我不到,便打上我妹妹的主意,我妹妹早已经许给皇上身边的侍卫,她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卑鄙龌龊之人!” 燕霁雪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回到过去,让赫连奕死在那个时候。 “皇贵妃何必如此尖锐,本王也是为了两国邦交。”赫连奕道: “你们的皇帝不也是最重视和平,他不会拒绝本王的提议的,皇贵妃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两国交恶,不是吗?” “你可以选别人,多的是人想维持两国邦交,立下功劳荣耀家族,何必强求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我妹妹她早已经许配人了,你还要我说几遍!”燕霁雪都要疯了,她实在不愿意在这儿浪费时间,可偏偏不能。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赫连奕说:“你没有你们东序国皇室那些人的傲慢,高高在上,你是一个人,你把自己当人,把身边的人也当人,也不会看低一个非东序国的人。” 赫连奕声音沉了下来,“,我想....要你。” 他静静地看着燕霁雪,目光如炬,胆大包天。 松月猛然挡在燕霁雪跟前,眼底杀气腾腾。 “你这个疯子。”燕霁雪冷冷一笑,“看来我今天白来一趟。” 说完转身就走。 赫连奕却急声道:“我有办法能让你逃脱那个牢笼,皇宫于你而言不过是枷锁,不是吗? 我可以让你假死,你就可以逃出那个地方,你这样自由奔放的女子,本就应该生活得自由绚烂,而非日复一日在又高又长的宫墙里浪费生命。” 这番言论,要是被别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你错了。”燕霁雪冷笑,嘲笑着他的自以为是,“我是心甘情愿踏入那座皇城的,我爱我的夫君,我也享受权势地位带给我的荣耀,至于你说的那些,都太微弱,太愚蠢了。” “你在撒谎。”赫连奕仍旧不死心,“我曾听闻,你年少时就在北疆长大,你跟那些闺阁女子不一样,你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有满心热忱,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所引以为傲的君心,日后也会在年久蹉跎中成为空谈!” 﨔 第197章 赐婚 燕霁雪都要笑了。 “与你何干?”她挑眉看着他,眼底满是讥讽,“你如此费心费力,是为了救赎我吗,不,你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你想将我据为己有。 那你说说,我就算假死脱身,跟着你又能做什么,当你见不得光的侍妾,还是幕僚,这些哪一个能跟堂堂皇贵妃相比,你是猪脑子?” 赫连奕脸色一僵,浑身气场变得冷凝,“你若愿意随我出宫,西夏奕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噢?”燕霁雪笑了出声,“奕王府的宫墙,难道比皇宫的浅吗,奕王殿下难道日后没有三妻四妾,还有,你不过是区区王爷,能给我的最高位置也只是王妃之位,可我现在已经是皇贵妃了,假以时日就是皇宫,你怎么比?” 赫连奕脸色铁青,“我愿意为了你,去争夺西夏的王位,届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 “奕王殿下,清醒一点吧,你凭什么觉得你嘴巴一张随便捏造出来的那些美好未来,能跟我如今早已经唾手可得的地位还有感情名利相提并论,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我看不上你。 看在你也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可你要是非要给别人添堵,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说完,转身就走。 赫连奕的随从立刻出现,要将两人拦住。 燕霁雪跟松月一起亮出她们的佩剑,刹那间杀气肆意。 “奕王殿下,若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本宫也不怕。”燕霁雪冷笑。 赫连奕终究还是放了她们离开。 看着两人大跨步离去的背影,赫连奕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戾气。 巫善从里面出来,“奕王殿下,看样子那个女人不好相与,咱们想从她那里下手行不通。” 赫连奕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狞笑道:“娶不了她,娶她妹妹不也一样,本王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刘景煜不可能不松口的。” “殿下英明。”巫善抿了抿唇,“不管如何,只要拉拢了将军府,殿下便会多一份助力,距离皇位也更进一步,这么看来,娶三小姐好像是更好的选择。” 赫连奕冷笑,“你懂什么,最值钱的是燕霁雪,她的才智头脑,对燕之鸿的牵制,燕灵儿根本比不上,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气得半夜都睡不着。 她在想,不如像太后那样,赶紧让灵儿跟雁鸣成亲。 不然的话,刘景煜要是下了圣旨,可就没法改变了。 第二天天不亮,燕霁雪就写好了信,想让松月送出宫去。 可没想到,刘景煜的圣旨比她更快一步,直接下到了将军府。 得知此事时,永安宫已经被封锁,燕霁雪根本出不去。 燕霁雪不信那个邪,直接带着松月打了出去,去了养心殿 林若微竟然也在,她在帮燕霁雪求情,单薄瘦弱的身子已经哭得一颤一颤。 “皇上,西夏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灵儿姑娘若是嫁过去,此生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您就忍心让皇贵妃娘娘忍受相思之苦吗?” 哭着哭着,她跪了下去。 燕霁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林若微看到燕霁雪,愣了一下,“姐姐,你怎么出来的?” 刘景煜看到燕霁雪,也愣了一下,眉头微蹙,“朕不是让你安心休养,近日莫要出永安宫么?” “皇上是让臣妾休养,还是软禁臣妾,不让臣妾来向皇上求情?”燕霁雪一语中的。 “燕灵儿明明已经许给了雁鸣侍卫,婚期也已经定下,皇上身为天子,为何出尔反尔,皇上就那么怕那赫连奕,那么怕西夏人吗?”燕霁雪咬了咬牙,从未有过的失望。 倘若从前燕灵儿没有许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已经许了人,刘景煜还是要拆散她跟雁鸣,这不就是变相的迎合赫连奕。 “你根本不懂朕的良苦用心!”刘景煜气得脸色铁青,“不过是你的妹妹而已,莫说是你妹妹,只要能保边境和谐,减少战乱,哪怕是朕,也可以随时付出牺牲。” 燕霁雪猛的一僵。 可一时半会儿,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一方面在想,不管怎么样,言而无信,本来就是错。 转念又在想,刘景煜也是在为大局考虑,为了整个国家。 “难道东序的和平,就非要用女子来换吗?”燕霁雪喃喃自语,眼泪涌了出来,“灵儿她明明已经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她跟雁鸣情投意合……” “朕现在就把雁鸣叫来,你好好问问他,如果是他,他会怎么选择。”刘景煜说完,一个眼神过去,德胜就将雁鸣请了过来。 雁鸣脸色并不好看,阴沉沉的,但看到燕霁雪的一瞬,他又抿了抿唇,“娘娘,大局为重,微臣与灵儿,有缘无分罢了,只盼她能平安喜乐,微臣便已知足。” 真是个蠢货,大大的蠢货。 燕霁雪还想开口挽救,刘景煜不耐烦道:“好了,就这么决定了,皇贵妃可以回去劝劝柔昭郡主,要以天下万民为重。” 是了,他在圣旨中将燕灵儿封了郡主,这也是他的恩典之一。 燕霁雪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庄姨娘快要哭晕过去了,看到燕霁雪的一瞬,她终于看到一丝希望,“雪儿,雪儿,帮帮你妹妹,她不能离开京城呀,她那么柔弱,离开家族庇护可怎么活得下去?远嫁西夏,不就是变相得让她去死么?” 燕霁雪脸色僵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去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燕啸麒急声道。 “我也去。”燕啸虎做势起身。 两人都被燕霁雪制止。 “没用的,圣旨已下,皇上绝对不可能收回成命,咱们不管谁去求,也不会改变结局。”燕霁雪苦涩一笑,“都怪我没用,劝不住皇上。” 庄姨娘眼泪簌簌而下,哭得不能自已。 反观燕灵儿,倒是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惶恐痛苦,她静静地坐在角落,半天才来了一句:“姐,雁鸣他是怎么说的。” 燕霁雪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难道要如实相告,说雁鸣并没有多说什么? 﨔 第198章 古怪的乐师 燕灵儿就懂了。 “没事姨娘,我能被封为郡主,嫁给赫连奕当王妃,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笑着宽慰自己的母亲,宽慰自己的大哥跟四弟,还对燕霁雪说: “姐,我知道你肯定也去求了陛下了,如今他对你肯定也不甚满意,答应妹妹,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惹皇上不开心了。” 燕霁雪心里格外难受。 是夜,两姐妹睡在一张床上,燕霁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灵儿,你究竟怎么想的,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去西夏?”她低声问道。 燕灵儿沉默片刻,“姐,我有别的选择吗?” 但凡雁鸣的态度坚决一点,她也不会这么心如止水。 可见男人都是无情之人,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感想。 “姐,你别多想,能为国家尽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我并没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她道。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天一亮,松月从后门抓回来一个人。 竟然是许久没见的韩家公子,韩怔。 此人自从跟燕灵儿决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一次竟然这么奇怪。 “别杀我,我是来带灵儿双宿双飞的。”韩怔看到燕霁雪,吓了一跳,两腿一软下意识就往地上摊。 燕霁雪愣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 韩怔摸了摸鼻子,“我对灵儿是真心的,你们不相信罢了,你们将灵儿叫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跟不跟我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燕霁雪一脸无语,“你敢拐带良家少女,不要命了,何况灵儿还是未来的西夏王妃。” “我知道她不愿意去。”韩怔十分笃定,“灵儿说过,她最喜欢自由,她也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怎么可能愿意千里迢迢赶去西夏?” “可我也不愿意跟你私奔。”燕灵儿站在门口,一字一句道:“你走吧,别再来了,小心连累全家。” “你别走!”韩怔急忙对着燕灵儿的背影喊道:“灵儿,当初我对你就是真心的,现在也依旧如此,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带你走,天大地大,任我们逍遥自在,不好吗?” “你是生怕韩家上下几百号人长命百岁吗?”燕灵儿嗤笑一声,“别傻了,也别再来作死。” 韩怔被无情拒绝,燕霁雪直接将他赶了出去,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这件事,终究还是板上钉钉。 第二天就是双方比试的时间,燕霁雪连夜赶了回去。 最起码她得出现,哪怕再不愿意。 刘景煜并没有来找她解释,或者宽慰,反倒是林若微带着不少自己做的点心过来了,言谈之间很关心燕霁雪的身体。 “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姐姐最疼爱灵儿妹妹,竟然还是这般绝情。”林若微幽幽叹了口气。 燕霁雪心里一阵悲凉,“皇上原本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帝王,这世间一切都越不过家国大事。” 林若微眼底含着心疼,“姐姐不要太难过,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多给灵儿挑些体己人,多给她钱财傍身,也不至于叫她被别人欺负了去。” 燕霁雪没有开口。 这时,碧桃进来禀报,说前面比试现场出了点状况,咋看着就要输掉第一局了。 燕霁雪不禁一愣,“什么意思,说清楚。” 碧桃说,第一局是明懿长公主抽的签,双方比琴艺。 刘景煜派出宫廷乐师参战,一曲《阳春白雪》听得众人如痴如醉,拍手叫好。 本来都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赫连奕派出的琴师弹奏了一曲《相思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琴声响起之时,听者渐入佳境,很多人竟对琴声入了迷,不知天地万物为何物了。 燕霁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急忙赶了过去。 大殿内,的确如碧桃所说的那样,一帮人都被西夏琴师的琴音深深折服,很多人露出叹服的表情,一个个都深陷进去不知所谓了。 见此场景,燕霁雪眯了眯眼睛,随手拿起一个杯子,重重摔碎。 只听“啪”的一声,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瞬间惊醒众人。 那乐师也愣了一下,一时间方寸大乱,四下看了一看,想看看是谁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的琴音明明无与伦比,任何人听了,都会如痴如狂! 与此同时,在场其他人却都有一瞬间的茫然,面面相觑一番,刚刚大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陷入了同一场让人无法挣扎的梦里,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这乐师弹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下来了?”燕霁雪慢条斯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了一眼旁边的刘景煜。 刘景煜刚刚也看出来些许门道,但并没来得及采取措施。 四目相对,燕霁雪首先挪开视线,她心里还有怨气,不想那么轻易原谅他。 “这个,这个……”那须发花白的乐师瞬间冷汗淋漓,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看穿了。 事实上,他的琴音掺杂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戾气,越是懂乐的人越是会被乐声纠缠,发痴发狂。 但如果不通乐曲,就能好一些,最起码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陷进去。 燕霁雪正是一知半解的那一类,她只能感觉出来这乐曲有问题,但并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乐声控制,不由自主了。 “奕王子,看来是你们的乐师稍逊一筹,你可服气?”燕霁雪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赫连奕。 后者面色微僵,到底还是扯出一抹淡笑,“是啊,真没想到,东序还有如此厉害的乐师,竟能胜过本王遍寻民间才找到的……” “奕王殿下谬赞了,我们东序的乐师只晓得苦练技术,用优美的乐声征服大家,可别人究竟如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燕霁雪说话分毫不留情面,明晃晃地打赫连奕的脸。 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第一局,东序胜。 燕霁没有多留,转头就回了自己宫。 刘景煜也跟了过来。 “还生气呢?”刘景煜无奈 叹了口气,凑过来,想握住燕霁雪的手,却被对方甩开。 﨔 第199章 糊涂的温绿韵 刘景煜面色微僵,到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主动起身坐到燕霁雪另外一边,还给她剥了一个蜜橘。 “雪儿,你应该知道朕的良苦用心。”他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是为了家国。” 这句话,任何人都没法接。 燕霁雪保持沉默。 脑子里却满满都是刘景煜做出那个决定时迅速的样子。 他该不会是在报复那一次她跟荣太后合谋,撮合明懿长公主跟燕啸虎? 说不清。 反正现在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你先好好想想吧。”见她依旧情绪不好,刘景煜只好起身往外走。 等他出了门,燕霁雪才转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燕霁雪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这辈子都看不透这位帝王了。 “姐姐,姐姐?”身旁传来低柔的声音,燕霁雪下意识抬头,看到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 林若微。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 林若微让自己的婢女上前,端来一碗补汤。 “姐姐,这是我亲手炖的人参鸡汤,里面还放了好多菌子,保证汤味够鲜美,太医说你身子骨虚,得好好补一补呢。”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亲自给燕霁雪盛汤。 燕霁雪满心感动,急忙拉她坐下,“这一次,你为了救我,自己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合该好好休息,何必出来走动?” 林若微抿了抿唇,“姐姐不必这么客气,妹妹敬重姐姐的人品,愿意与姐姐交好,只要姐姐不嫌弃妹妹,妹妹做什么都愿意。” 这番肺腑之言,让燕霁雪心里一震。 她何德何能啊。 “若微,你……你没必要做的这么……你有故人之姿,皇上对你还是很在乎的,你难道不想有一份好的前程?”燕霁雪摸了摸鼻子,神情不自在地低下头。 林若微愣了一下,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不耐。 狗男人,那么无情无义,有什么可喜欢的? “姐姐,我的脸已经毁了,这道疤将永远存在,我是我自己,是林若微,才不是别人的影子,更不是替身。”林若微语气多了几分强硬,倒是让燕霁雪有些惊讶。 “罢了。”她讪讪一笑,“是我低估了妹妹。” 尴尬间,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林若微却道:“姐姐,我有姐姐就够了,我跟祥嫔还有温贵人一样,都以姐姐马首是瞻,姐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看着她充满真诚的眼睛,燕霁雪心里那个疑问逐渐压了下去。 人家不过是想对她释放善意而已,她怎么还怀疑起人家的居心来了。 如此一想,燕霁雪心里通畅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跟林若微一起去探望温绿韵。 没想到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司徒琳琅的声音。 “妹妹,你怎么这么傻,本来好好的,你只要好好吃药就是,何必这么想不开……”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急忙冲了进去。 竟见温绿韵口吐鲜血,脸色惨白得躺在司徒琳琅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太医呢,还不快去请太医?”燕霁雪咬牙切齿,整个人都麻了。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至交好友的离世了,当初司徒琳琅的死,已经是她毕生不可逆的伤痛。 “姐姐,你来了,这傻姑娘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吃了不好的药,刚刚跟我说,她愧对姐姐你,实在无颜活下去,只能以死谢罪。”司徒琳璟哭着说道。 “胡说八道。”燕霁雪冲过去,握住温绿韵的手,“你这傻姑娘,脑子怎么想的,真是笨死了,之前那件事跟你就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太医终于来了。 燕霁雪起身让开位置,忍不住叮嘱:“一定要救她!” 温绿韵看到了她,眼底划过几分光亮,“姐姐,姐姐……我没有对不起你……” 又来了。 这个傻姑娘,究竟怎么把自己困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 燕霁雪心里一阵揪痛,“你这傻货,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好好配合大夫治病,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才饶不了你!” 温绿韵愣了愣,眼底划过一抹释然的笑,晕了过去。 燕霁雪呼吸都要停滞了。 好在太医说,她服用的药量不多,并无大碍,吃了解药,稍微休整几天就能好。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她却想到另外一件事。 温绿韵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吃药自杀。 该不会是谁向她说了什么,或者暗示了什么。 燕霁雪将温绿韵身边几个得力宫女太监都叫了出去,一个一个问。 众人一合计,得出结论,云青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自从温绿韵受伤以来,云青照顾她最多,而且温绿韵最信任云青。 此刻,云青就跪在燕霁雪脚下。 “娘娘,奴婢没有胡说八道,奴婢怎么敢。”云青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燕霁雪淡淡抿了抿唇,“你是你们家主子的陪嫁丫头,往常也是你为她出谋划策?” 云青依旧在抖,缓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可是娘娘,奴婢不敢胡乱说话,奴婢可以对天发誓,昨夜贵人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害死了娘娘您,因此痛苦难耐,奴婢竭力劝说,她却将奴婢支了出去……奴婢有罪,奴婢不该离开贵人……” 燕霁雪盯着云青看了好一会儿,让她下去了。 碧桃前来禀报,说云青的身上有点淡淡的失魂香的味道。 燕霁雪眉头一蹙。 那失魂香,是用来治疗不眠症的,用一点点会让人睡得很香,可用的太多,就会导致神思混乱,易被别人控制。 燕霁雪叹了口气,“云青是绿韵最信任的婢女,跟那个嬷嬷一起进宫陪她的,若是连云青都背叛她,她恐怕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是啊。 背叛对一个人的打击是巨大的,特别还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温绿韵性格内敛,缺乏自信,又太过柔软善良,对身边的人很好,偏偏一再被伤害,云青可能是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了。 “去查查,看她最近都跟谁有接触。”燕霁雪吩咐。 﨔 第200章 惩罚云青 松月应声出去,燕霁雪一人在殿内守着。 看着床榻上那人苍白的模样,燕霁雪心里一阵疼惜。 但愿不是云青。 可惜,她错了。 晚上,松月便来禀告,昨夜林若微的婢女翠兰去了一趟温绿韵宫里,待了有小半个时辰。 “然后呢?”燕霁雪蹙眉问道。 私心里,她并不想把这事儿往林若微身上安,毕竟后者才刚刚救了她一命。 “那失魂香是翠兰给云青的。”松月一句话,打断了燕霁雪的思绪。 后者愣了愣,眼底划过冷色。 可是,为什么? 松月继续道:“翠兰的祖父前些天被抓入狱,是林妃走通关系,让家中人照顾一二,最后翠兰祖父坚持到平冤昭雪的那一日,所以翠兰跟林妃这是挟恩图报。” 一个是林若微的心腹婢女,一个是温绿韵的。 林若微为什么要害温绿韵? 燕霁雪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云青的背叛不能被温绿韵知道,林若微那边,也不能轻易揭过去。 她先让人叫来云青。 已经招认的云青一副心死模样,认命的跪在地上,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的恩可报完了?”燕霁雪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压迫感极强。 云青瞬间泪流满面,一个劲儿磕头,“皇贵妃娘娘,奴婢对贵人绝无二心,奴婢按照翠兰的指使,刻意引导贵人,使她愧疚难耐,奴婢本以为林妃只是想让贵人愧疚,日后更加谨言慎行,对娘娘尽忠。 可没想到,贵人竟然会想不开自尽,奴婢悔恨万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奴婢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伤害贵人。” “你倒还知道绿韵对你很好,当初你祖父出事,你若肯告诉绿韵,她一定会帮你的忙,可你却自作聪明,选择了林妃,真是蠢到家了。”燕霁雪冷冷一笑,“而现在,你又有何颜面来为自己求情?” 云青脸色惨白,心如死灰,哭着跪趴下去,“但凭娘娘处置。”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拿来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子,递给云青。 后者看了眼那药,眼底划过恐惧,哀求得看了一眼燕霁雪,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云青瞬间死了心,牙一咬心一横,哆哆嗦嗦得将那药抛进嘴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贵人,来生再见了。”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等了好一会儿,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燕霁雪。 “怎么,你以为本宫会赐你死罪?”燕霁雪目光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云青大喜过望,“多谢娘娘网开一面,奴婢这条命是娘娘给的,娘娘日后需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甘之如饴。” 燕霁雪让松月将她扶起来,淡声道: “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松月刚刚喂给你的,是一颗穿肠毒药,需要每个月服用一颗解药。 若你安分守己,对温贵人尽忠尽职,本宫便留着你的性命,倘若再发生这一次的事,那你就等着七窍流血,下地狱吧。” 送走云青,燕霁雪又来了长乐宫。 林若微还没睡下,穿着一身白色纱衣,坐在窗台下写字。 燕霁雪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 直到现在,也没能猜透这个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想做什么。 “姐姐,你来了。”林若微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燕霁雪,急忙起身迎接。 看着她清纯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一阵怅然。 清纯的表面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心思啊? “你说实话。”燕霁雪懒得多说什么,直接道:“你一定知道本宫已经查到了什么。” 林若微懵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唯有眼底的一丝惶恐不安没有变化。 她恍恍惚跪了下来,肩膀轻颤。 “姐姐,我只是不忿,绿韵她太笨了,这一次就是她连累你,要不是她识人不清,姐姐你根本不可能被伤害那么深,差点半条命都没了。”林若微低下头,一抹泪水划过眼眶,我见犹怜。 “你在撒谎。”燕霁雪咽了口水,“若微,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好好坦白,我还会考虑跟你继续相处下去,可你要是还不肯说实话,本宫绝不容你。” 林若微吓得脸色惨白。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燕霁雪,满脸泪水。 “姐姐,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只是想更接近燕霁雪一点,更跟她亲近一点。 可是燕霁雪身边的人太多了,司徒琳琅,温绿韵,这两个是她的心腹大患,有她们在,她就永远不可能是燕霁雪身边最重要的人。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这样的话,她能说得出口吗? 说出来的话,燕霁雪肯定会把她当成怪物,永远不会搭理她了。 “只是什么?”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说实话。” 林若微颤巍巍道:“因为,温绿韵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明明那么没用,她依赖你,却总是给你惹祸,这次还差点杀了你,你依旧还是无条件信任她。 我也敬重姐姐啊,我也想得到姐姐的关照,可是姐姐眼里只有她们两个,姐姐只在乎她们两个,根本看不到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疯了!”燕霁雪猛然起身,上前提起林若微的脸。 这张脸依旧美艳动人,哪怕落泪,也让人心疼。 可她却这般狠辣,堪称蛇蝎美人。 “所以上次,是不是你撺掇的舒嬷嬷?”燕霁雪猛的回过神来,感觉这一切都是阴谋。 林若微急忙摇头,“不是我,我是真心想救姐姐的!” 燕霁雪后退了两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脑子里乱极了。 林若微,竟然只是想要接近她,所以去害温绿韵。 那下一次呢,会不会是司徒琳琅? “姐姐,我……” “住口!”燕霁雪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只听“啪”得一声,这声音极响,震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林若微狼狈倒地,半天爬不起来,半张脸很快肿了起来。 她落了泪,低着头不敢看燕霁雪。 “你差点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燕霁雪满眼失望地看着她,质问她,“却没有丝毫悔改吗?” 﨔 第201章 一局定胜负 林若微浑身一抖,“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好啊,温绿韵吃了什么药,你也去吃一次,也从鬼门关跑一趟,本宫就原谅你。”燕霁雪居高临下,压迫感极强。 林若微狠狠一震,短暂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姐姐,多谢姐姐愿意给我机会。” 这时,松月上前,将一个瓷瓶递给林若微,“娘娘,温贵人吃了这穿肠毒药,险些丧命。” 林若微认命似的接过那小小瓷瓶,而后打开塞子,闭上眼睛就往嘴里倒。 下一刻,手里药瓶却被燕霁雪猛的打落在地。 林若微睁开眼睛,一脸愕然,“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燕霁雪咬了咬牙,“这次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本宫绝不轻饶!” 说完,她便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林若微呆呆望着她的背影,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 接下来的两天,后宫安静一片。 云青谨记燕霁雪的教训,尽心尽力的侍奉温绿韵,亲自给她煎药喂药,可谓无微不至。 林若微那边,也彻底没了动静,借口身子不适,闭门谢客,谁去探望都会吃一口闭门羹。 燕霁雪勉强放了心。 很快,到了跟赫连奕进行第二场比试的时候。 这一次是赫连奕的人抽的签,双方比棋艺。 刘景煜派出了刘婉心,据说还是她自告奋勇。 燕霁雪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刘婉心这么有自信。 “怎么,皇贵妃娘娘心情信不过臣妾?”刘婉心挑眉一笑,从燕霁雪面前经过时,那叫一个得意。 “皇贵妃还不知道吧,我的棋术可是后宫最佳,噢,差点忘了,皇贵妃不通棋术,自然不懂了,不过没关系,你就瞧好吧,今日我一定拔得头筹,让你刮目相看。” 当着刘景煜的面,刘婉心挑衅地看着燕霁雪。 她今日盛装出席,乍一眼看过去,全场就她最亮眼。 燕霁雪无奈,在想这个刘婉心,还没关够禁闭呢,这又有借口出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只希望刘婉心能赢。 赫连奕那边派的人竟然是巫善。 一个年轻妃子对战两鬓斑白的老者,画风实在奇怪。 这也让更多的人关注上了这次的比试。 双方棋士坐在御花园的亭子内,一来一往,开始了独属于他们的厮杀。 现场氛围一片肃穆。 燕霁雪也有些紧张,但她的确不懂棋艺,哪怕刘景煜跟别的妃子大臣低声讨论着,她也插不上嘴。 干脆心态放平,安安静静吃起了葡萄。 没想到这盘棋竟然下了大半个时辰还没下完,双方几乎势均力敌。 燕霁雪有些倦怠,站起身上前看了一眼,突然察觉刘婉心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她像是体力不支,一直在擦额头上的汗水,脸色也有些白皙。 跟刚刚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大相径庭。 燕霁雪狐疑一阵,叫来松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松月抱来太后养在宫里的橘猫,交给燕霁雪。 “怎么还没结束,这盘棋要下到什么时候去?”燕霁雪漫不经心地上前,站在刘婉心跟巫善侧边,因为她不会下棋,两人都聚精会神,没搭理她。 燕霁雪将橘猫抱起来,正准备转身,不料橘猫一下子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好巧不巧就窜到了棋盘上。 刹那间,“噼里啪啦”一阵响,棋子全乱了。 “皇贵妃,你干什么?”刘婉心猛然变了脸色,看向燕霁雪,却肉眼可见的一阵晕眩,差点晕到地上。 燕霁雪急忙道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本宫没有抱住太后娘娘的猫,本宫看你们二人棋艺不相上下,这一局,不如就打个平手吧?” 一边说一边给刘婉心使眼色,后者要是有点脑子,就该明白啥意思了。 幸好,刘婉心也不是蠢货,悻悻的没有说话。 刘景煜也看出了门道,对赫连奕说:“既然棋局毁了,便如皇贵妃所言,打个平手如何?” 他看起来温和得很,目光却极具威压,让人不得不臣服。 赫连奕也没有多掰扯,应了。 刘婉心被人扶到殿内,陈子行给她把脉,发现她脉象紊乱,竟然是中了迷幻药的症状。 “岂有此理!”她勃然大怒,“定然是那巫善使的奸计,他本就善毒!” “可是,没有证据。”燕霁雪两手一摊,“他下毒的技法出神入化,很难察觉。” “难道就这么算了?”刘婉心怒气冲冲,“如果不是因为头晕目眩,我早就胜了那老匹夫。” “他怕是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以为能赢了你,没想到你那么厉害,他半天斗不过你,只好使出点阴谋诡计。”燕霁雪道。 刘婉心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霁雪。 而后嗤笑,“你竟然也有夸我的时候。” 燕霁雪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关注点却还这么清奇。 陈子行给刘婉心扎了针灸,又开了清毒的方子,说那点毒并不打紧,只是让人身子不适,休养两天便没有大碍。 刘景煜跟燕霁雪却咽不下这口气。 那赫连奕是个伪君子,接连两场,他都不老实,使了轨迹,接下来的三场他又怎么可能老实。 “皇上,下一场咱们也使点手段,臣妾亲自下场,教训教训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燕霁雪心里已经有了筹谋。 刘景煜挑眉,“噢?朕的爱妃,有什么打算?” 燕霁雪冷冷一笑,“皇上等着瞧便是。” 三天后,又是新一轮的比拼。 双方人马的目光都汇聚在抽签的匣子上。 燕霁雪起身道:“本轮比试,由本宫来抽题。” 坐在对方的赫连奕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霁雪没有急着去抽签,她对赫连奕说:“奕王子,敢不敢跟本宫比试一次?” 赫连奕一脸震惊,“娘娘这是何意?” “不论本宫抽到哪个签,本宫都亲自来比,我们一局定胜负,如何?”她道。 﨔 第202章 教训赫连奕 这话一出来,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上,皇贵妃这是要干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啊,听说那奕王子是个惊才绝艳之人,样样精通,皇贵妃怎么能比得过?”刘婉心担忧地说。 “皇贵妃娘娘也很厉害的,她并非一窍不通。”司徒琳璟不满,低声辩解了一句。 刘婉心一噎,恨恨瞪她,“厉害在何处,你倒是说说?” “好了。”刘景煜不耐烦道:“你少说两句,别人也不会拿你当哑巴。” 刘婉心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 心想燕霁雪这下就要丢人了,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要是她丢了东序皇室、丢了皇上的颜面,皇上一定不会饶了她。 到时候,嘿嘿…… 这个时候,赫连奕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皇贵妃既然有此等兴致,本王自然愿意奉陪。” 燕霁雪没有搭话,手伸进抽签的匣子,略一踌躇,抽了一个纸签。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生怕她抽到一个自己不擅长的项目,贻笑大方。 可燕霁雪展开那纸条时,大家又都缓了口气。 “听说奕王子也通骑射,此番咱们就来比比吧。”她将纸签交给宫人,后者拿去给赫连奕看了一眼。 赫连奕面色未变,“奉陪到底。” 比试的地点就变成了马场。 两人分别换了骑行装束,燕霁雪一身艳丽的红色,英气逼人,眉宇之间透着不服输的狠劲儿与傲气。 这样的她,与一身繁复宫装的她形成鲜明对比,好似此时此刻她才真正绽放,回归本真。 “姐姐这身骑射装好美,英姿飒爽。”司徒琳璟认不得夸了一句。 温绿韵也强撑着不适来了,看到燕霁雪这个模样,病都好了一大半,“是啊,姐姐好美,她一定能拔得头筹!” “你们懂什么,那赫连奕也精通骑射,皇贵妃能不能在他手下挺过来还是两说!”刘婉心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 “我们才不相信,皇贵妃就是最厉害的,她可是北疆战场上长大的,是燕大将军亲自培养出来的巾帼英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司徒琳璟愤愤反击。 刘婉心脸色铁青,余光瞥见刘景煜不悦的目光已经瞥了过来,顿时收敛了。 起身凑到司徒琳璟跟温绿韵身边,“你们既然这么笃定她会赢,那咱们就打个赌怎么样?”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个刘婉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加油,一个劲儿说风凉话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打赌,该不会脑子坏掉了。 “怎么,不敢?”刘婉心讥讽道:“看样子,你们两个也没多信任她,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司徒琳璟一脸无语,“好啊,赌就赌,你说赌什么?” “如果她输了,你们两个各自给我一千两银票,外加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让我早日脱离禁锢,如何?”刘婉心略略思索片刻,开了口。 司徒琳璟两手一摊,“好啊,怕你不成,不过你要是输了,得给我们每人一千两。” 刘婉心想想有些肉疼,但又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输,便咬牙答应了。 这一次可不仅仅只有皇宫里的人在看,宫外不少大臣也受邀前来,此刻就在看台上,燕霁雪要是输了,就连将军府也得跟着丢人现眼。 燕霁雪自然不知道有人因为她打起了赌,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赫连奕手上的那把弓箭上。 那是精钢所制的大弓,据说重逾百斤,极难驾驭,没想到赫连奕真的有点东西。 两人的比拼也很简单,比武也比箭,谁能在比试中射中最多的红心,就算谁赢。 此刻,两人已经站在场内,周围看台上也已经人满为患。 赫连奕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没想到啊,皇贵妃有此等胆识,不过待会儿成为本王的手下败将,娘娘可别哭啊。” 场内距离看台比较远,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燕霁雪冷冷一笑,“对付你这种卑鄙小人,本宫还用不着害怕。” 赫连奕愣了一下,“娘娘这是误会本王了,本王何曾卑鄙过?” “你自己心里清楚。”燕霁雪说完两腿夹紧马肚,“驾!” 就冲向赫连奕,气势如虹。 赫连奕也不敢含糊,立刻应战,他本以为燕霁雪只是有点花拳绣腿,可没想到她竟飞身而起,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顺势射出去一箭。 正中红心! 一片可怕的寂静之后,看台上欢呼声骤然响起。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几乎跳起来大喊了,两人激动不已,抱在一起,一道瞪了刘婉心一眼。 看吧,皇贵妃就是厉害,这才刚开始,就碾压式的赢了赫连奕一把。 刘婉心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燕霁雪是有点小能耐,可也没有那么厉害吧,还有那个赫连奕,究竟在干什么,蠢死了。 赫连奕也没想到,燕霁雪那么锋芒毕露,他还以为对方只是虚张声势。 不要紧! 他飞速调整状态,长枪气势汹汹一挑,燕霁雪便又落回自己马背上。 赫连奕飞身而起,两人刹那间便对了几十招,银枪激烈碰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忽然,赫连奕一枪刺向燕霁雪心口,众人哗然,燕霁雪急忙后退躲避,可赫连奕却只是佯攻了一下,便立刻抽回枪,弯弓搭箭,对准靶心一射。 燕霁雪怎样让他得逞,她也毫不犹豫射出一箭,红尾箭飞追上赫连奕的蓝尾箭,竟直接将蓝尾箭从中击开,直中红心! 蓝尾箭掉落在地,堪称狼狈。 又是一阵激烈的欢呼。 “姐,好样的!”燕啸虎声音最响。 燕霁雪挑眉一笑,“奕王子,你就要输了。” 赫连奕脸色铁青,此刻的他对燕霁雪的那点绮思早已经荡然无存,只剩深深的耻辱。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易地碾压。 要是今天真的输了,他还有何颜面回西夏? 赫连奕骑着马后退几步,再一次进攻时,他暗暗用了内力,攻向燕霁雪的马。 这一招谁也没料到,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直立而起,而后重重倒下。 﨔 第203章 愿赌服输 燕霁雪急忙跳下来,幸好她闪躲得快,不然马将她砸倒,后果不堪设想。 燕霁雪冷冷一笑,“奕王子还真是奸诈,竟攻击本宫的马。” 赫连奕骑在马上,淡漠开口,“本王也是跟皇贵妃您学的。” 说话间,他已游刃有余射出两箭,轻松命中红心,西夏使团瞬间爆炸出一团激动的吼声,似乎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胜利。 燕霁雪不甘示弱,扫了一眼他的箭袋,里面还有两支。 燕霁雪勾了勾唇角,弓箭对着他的肩膀,赫连奕愣了一下,没敢大意,急忙闪避,燕霁雪不慌不忙,反手射向箭靶,又中一箭。 如今已经是三比二,燕霁雪略胜一筹。 但赫连奕身在马上,就是比她更有优势。 燕霁雪心思一动,张弓搭箭射向他的箭袋。 嘿嘿! 谁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做,赫连奕的箭瞬间全落在地上,他要是想赢就得下马。 赫连奕几乎恼羞成怒,“皇贵妃这般阴险狡诈,是燕大将军教的吗?” 燕霁雪:“这叫兵不厌诈。” 赫连奕气得够呛,但还是不得不下马,燕霁雪又不按照套路出牌,趁他不备,脚踩他的脊背跳上他的马,而后连射两箭。 全中。 她已经赢了。 周围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燕霁雪心里那团恶气这才勉强散去。 她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以及众人的呼声呐喊,却没注意身后那人目光冷沉,怨恨满满。 赫连奕直勾勾盯着她,脑子里浮现两人相识到现在的一切,几乎每次,都是她赢过他。 她就像那天上耀眼夺目的太阳,盛光之下,所以人都得被迫沦为陪衬。 哪怕是他赫连奕。 可他不服。 燕霁雪再厉害,不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夺走他的光辉?! 他不由自主摸向自己腰间,那里放着一枚小小的暗器,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射出去,燕霁雪就会在一个月之内毒发身亡,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他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他忍不住伸手,眼看着已经摸到那冰凉的物件。 不料这时,马背上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奕王子,多谢承让。” 她的笑容美得晃眼,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无法忽视。 赫连奕浑身一僵,几乎瞬间便改了心思。 罢了,输给这样的女人,并不丢人。 燕霁雪从马上跳了下来,寒暄了几句,说她之所以侥幸获胜,不过是投机取巧,也因为奕王子多多让着她云云。 反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出了气,替东序赢下一局已经够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是争论不休。 “皇贵妃的确厉害,本王甘拜下风。”赫连奕勾勾唇角,眼里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燕霁雪想起自己妹妹,忍不住开口:“奕王既然求娶本宫的妹妹,就请好好待她,拜托了。” 她破天荒低了头。 赫连奕也是一僵,没想到她会那么说。 “皇贵妃的心思,本王自然懂得,既然本王是代表西夏前来与东序结盟,便自然会给未来的奕王妃应有的尊重,只是,倘若本王能在夺嫡之争中拔得头筹,灵儿姑娘便会成为西夏的皇后,皇贵妃以为如何。”他道。 燕霁雪早就猜到赫连奕有这方面的打算,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皇贵妃是个敞亮人,本王也不必藏着掖着。”他道。 两人并肩走向场外,眼看着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燕霁雪淡淡道:“本宫疼爱妹妹,凡事都听她的。” 意思很明显。 赫连奕笑而不语。 这场笔试,总算落下帷幕,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刘景煜当众叫来燕灵儿,夸赞她与赫连奕乃是一对璧人。 很多人都知道燕灵儿原本已经被配给了雁鸣,此时此刻雁鸣就在刘景煜身后站着,可惜,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淑美人,愿赌服输啊。”没人注意的角落,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将准备逃跑的刘婉心堵了个正着。 两人笑容阴险,司徒琳璟说:“淑美人该不会不愿意履行诺言了吧?” 刘婉心咬牙瞪了一眼两人,“岂有此理,你们敢把这事说出去吗?” 温绿韵没忍住笑了一下,“还真是要说话不算数了啊,但是淑美人不妨想想,这事到底谁不占理,我俩要是把这事说出去,皇上会不会把你继续贬,一直贬成庶人?” 刘婉心气得半死,愤恨的让婢女给了钱,丢下一句“以后走着瞧”,就转身走了。 这个时候,燕霁雪将燕灵儿叫到自己宫里。 “你放心,有咱们一家人在,赫连奕肯定不敢欺负你,如果他不要命敢欺负你,不管是父亲还是大哥,亦或者姐姐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燕霁雪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只需要尽好自己的本分,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哪怕是豺狼虎豹窝里,也不会有事。 另外,到时候姐姐会向皇上申请,给你一支两百人的卫队,专门保护你,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会有问题,到时候皇上会以公主之礼送你出嫁,西夏绝对不敢怠慢你。” 燕霁雪说了很多,能想到的都说了,越说越不舍,越说越能想起来姐妹两个当初一起长大的一点一滴。 燕霁雪是真舍不得啊。 “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应该快点把你嫁出去。”她喃喃自语,暗暗惊觉一切竟然都是命运的安排。 燕灵儿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姐,没什么好惋惜的,我是去做王妃,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以后我们姐妹二人多多联系,姐姐有事,妹妹也一定能帮忙,另外,妹妹也知道自己的职责,妹妹代表的是咱们东序,妹妹一定会恪尽职守,请姐姐放心。” 看着她这懂事的样子,燕霁雪心里的酸涩却越来越浓烈。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燕灵儿却来了一句,“姐姐,我能不能再见雁鸣一次,我有东西,想当面还给他。” 燕霁雪还没回话,突然一声厉喝,“谁?!”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急忙出来,两人讪讪一笑。 﨔 第204章 好像哭了 “姐姐,我们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没让碧桃通报,是因为有个惊喜要给你,没想到就……”司徒琳璟不好意思的说。 燕霁雪无奈,你俩先坐,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她看向燕灵儿,沉默片刻,“我让人去请,至于他会不会来,我也说不准。” 说完,她便使了个眼色给碧桃,后者恭敬退了出去。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燕霁雪见司徒琳璟两人在旁边坐着,也不好让她们干等,便问:“什么惊喜?” 司徒琳璟拿出从刘婉心那里薅来的两千两银票,“来来来,见者有份,咱们四个人,一人五百两。” 说完,便将那堆银票分了分,先给了五百两给燕灵儿,“灵儿妹妹,你收好。” 燕灵儿愣了一下,“这不合规矩。” “咱们姐妹几个,关起门来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给你你就拿着,这钱是从淑美人那里赢来的。”温绿韵笑着说。 燕霁雪有些不解。 两人便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赌赫连奕赢,胳膊肘往外拐。”燕霁雪无奈,“你们两个以后离她远点,尽量少打交道吧。” 她现在是发现了,那个刘婉心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哪怕对她再好,关键时候还是会反咬别人一口。 两人点了点头,应下了。 司徒琳璟又让人进来,拿来一个墨绿色的匣子,她亲自接过来,给燕灵儿送了过去,“灵儿妹妹,这是我跟绿韵搜罗的珠宝首饰,算是给你添妆,你出门在外,这些东西多备着些,总比囊中羞涩强得多。” 那匣子沉甸甸的,司徒琳璟搬过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吃力,燕灵儿哪里敢接,急忙摆了摆手,“二位姐姐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东西……” “不许拒绝。”温绿韵道:“你要是真拿我们当姐姐,就安心收下,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燕灵儿只好收下,刚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妹妹别哭,你以后定是有大作为的。”司徒琳璟急忙劝道。 很快,碧桃回来了。 她说雁鸣就在外面。 燕霁雪让两人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会面。 她跟司徒琳璟等人在殿内等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又很好奇,只好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的听。 燕灵儿并不晓得自己已经被打量上了,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所措。 她是来归还雁鸣送给她的那枚金镶玉簪子的,两人既已无法做夫妻,有些事情,就得一刀斩断。 可此时此刻,她站在那儿,雁鸣就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两人的感情说深其实也不深,但要说浅的话,貌似也不合适。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雁鸣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未婚夫婿。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收拾皇上赐给他的宅子,还曾邀请燕灵儿去看过。 逢年过节,他也会送她点心吃食,金银锦缎,甚至每逢休沐,便会带她出去游湖赏花。 两人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其实已经存了心思日后跟他好好处,好好帮他打理家宅。 可惜,终究天不遂人愿。 两人终究还是缘分太浅。 沉默许久,燕灵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这个簪子,还给你吧,以后皇上再为你赐婚,你就把它给你的未婚妻子。”她抿了抿唇,淡淡笑了笑。 雁鸣低着头,没有去接那簪子。 燕灵儿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屋内,燕霁雪她们几个也屏住呼吸正在揣测,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贴到那两个人身上,听听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你们快看,雁鸣侍卫好像哭了。”温绿韵低声道。 燕霁雪瞪大眼睛,果然看到雁鸣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半空,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颓靡之气。 司徒琳璟叹了口气,“真是天意弄人啊,瞧瞧他们站在那里多好,多般配。” 微风袭来,二人肩头垂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让人心碎。 燕灵儿察觉到了雁鸣的眼泪,心里一震。 她是真没想到,他用情这般深。 “皇命难违。”雁鸣终于开了口,“我以后不会成亲,这簪子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他自嘲一笑,像是嘲笑自己的无能。 “这是我这么多年积攒的银票,上次本来打算给你的,却没来得及给。”雁鸣突然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包,里面放着厚厚一沓钱。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用吧。”燕灵儿推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雁鸣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将那小包塞到她手里,“今生保重,有缘来生再续。” 说完猛然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燕灵儿试图追赶他,一出院子才发现他人已经不知所踪。 燕灵儿打开那小包看了一眼,好家伙,里面不止有钱,还有好几个金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怕是把自己这么多年赚的俸禄全都给你了。”燕霁雪沉声道:“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 燕灵儿出宫之后,燕霁雪心里一阵空落,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可仔细去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说到底,还是担心。 担心燕灵儿应付不了未知的环境,担心赫连奕不会好好对她。 总之各种各样的担忧。 两天下来,燕霁雪可谓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熬瘦了一圈儿。 刘景煜的确赐给燕灵儿一支护卫队,只听她一人调遣的那种,以公主的出嫁之礼送她出城。 燕霁雪跟刘景煜一道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乘坐红通通的马车离去,心里的不舍与悲伤到达顶点。 刘景煜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别这样,朕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燕灵儿这件事发生之后,燕霁雪对刘景煜到底还是存了一点芥蒂。 哪怕此刻心里好奇好消息会是什么,她也不想搭理他。 刘景煜看出她的不悦,无奈道:“南部边境的大将左凌峰告老还乡,燕啸麒向朕自荐,前往迦南守疆,你说朕该成全他的拳拳之心呢,还是将他留在京城?” 﨔 第205章 闹事 燕霁雪瞬间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燕啸麒此前一直忧虑自己如今卸甲留在京城,时间久了,皇上便想不起来他,他也再不会有机会上战场,保家卫国。 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而且迦南城毗邻西夏,燕啸麒若是能去,不也可以作为燕灵儿的守护神,保护她的平安? 燕霁雪心里一阵喜悦,“皇上自然该成全他,燕赵将军骁勇善战,留在军队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就太浪费了。” 刘景煜佯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朕就依了爱妃的意思罢了,这就写圣旨,封燕啸麒为镇南将军,允许他携带家眷前往迦南。”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后宫。 燕霁雪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酸涩之感。 一家人四分五散的,下一次团聚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可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到了西陵留月宫里,她便用了点方法,找到燕霁雪,寻死觅活的要见她。 于是这天晚上,燕霁雪便带着两个丫头出了永安宫。 西陵留月真像个疯子,见到燕霁雪的一瞬,立刻冲了过来,“燕霁雪,我听人说,燕啸麒要前往迦南守边,这是真的假的?” 燕霁雪挑眉一笑,“你又是怎么知道,听谁说的?你都被软禁起来了,还管外头的事干什么?” 西陵留月脸色僵硬难看,“我不管,你告诉我是不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燕霁雪,你帮帮我,我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你做梦。”燕霁雪脸色不耐,“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奢望着见他,瞧瞧自己现在什么处境吧。” 西陵留月一把抓住燕霁雪的手,冷然道:“燕霁雪,就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我就是要问问,他究竟……” “问什么,他孩子都有了,皇上允许他带着家眷一起前往迦南,这是莫大的恩典,西陵留月,你能不能认清现实,别再做梦了?”燕霁雪一把甩开西陵留月,后者一下子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不,不!”西陵留月浑身颤抖,“燕霁雪,你就这么绝情吗?好歹当初我也差点成为你的嫂子,你就不能看在……” “看不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实话告诉我,本宫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把你这宫里再封死一些,不,更要紧的是,换掉你身边的侍从,以后,别想再听到任何消息。”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房门关上,这个地方瞬间成为一座囚笼。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当天晚上就自尽了。 宫女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额头上肿起来一个好大的包,触目惊心。 燕霁雪得知此事时,陈子行已经过去为她医治,幸好陈子行去得快,不然的话,西陵留月那条命早就被阎王爷收走了。 “真是个神经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指望别人能善待她么?”燕霁雪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等到了西陵留月宫里,还没靠近,燕霁雪就听到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各种吵吵闹闹。 “都是皇贵妃,都是她害得我,是她要杀了臣妾,她其心可诛啊皇上,臣妾在宫里活不下去了,皇上,您行行好,赐臣妾死罪吧。” 西陵留月声音嘶哑,听得人心里难受。 燕霁雪怕节外生枝,快步走进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正好就说出来几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西陵留月说:“皇上,其实臣妾当初在北疆时,跟燕将军是旧相识,我们还曾约定终生,只等着我向父王请旨就能成亲,臣妾当时已经想过,如果父王不允,臣妾就跟他私奔……” “住口!”燕霁雪猛然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以为别人会信吗?” 西陵留月脸色惨白,直勾勾盯着刘景煜,“皇上您看,皇贵妃这是害怕了,她不止一次地警告过臣妾,这种话千万不能说出来,说出来臣妾跟燕啸麒就都完了。 于是臣妾从来没有提起过,一心一意想要侍奉皇上,可怎么也没想到,皇贵妃还是不愿意放过臣妾,她一再打压臣妾,臣妾都已经被圈禁起来了,她还是不愿意放手,非要置我于死地,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这番话,也不知道她已经憋了多久,反正总算是说出来了。 燕霁雪有些忐忑,下意识看向刘景煜。 燕啸麒才刚刚申请前往迦南,如果因为这件事,刘景煜收回成命,那就太不值当了。 “你病了。”沉默许久,刘景煜沉沉叹了口气,“皇贵妃让你安静待着养病,也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 燕霁雪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西陵留月却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景煜,“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臣妾,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曾经跟燕啸麒在北疆的荒漠上约定终身,他……” “所以,你是想告诉朕,你早已经从心里背叛了朕,你想让朕赐死你,还是让燕大将军踏平你西陵一族的领土?”刘景煜声音沉沉,透着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西陵留月瞬间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不,不,燕啸麒凭什么抽身而退,凭什么娶妻生子,将我抛弃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明明是他引诱了我,是他让我对他产生感情,可到现在,他却……” “你再多说一句,朕便将你送回北疆,让你西陵王亲自处置你。”刘景煜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往外走。 燕霁雪最后身深深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也跟了出去。 这件事,她问心有愧。 “皇上,臣妾不该向您隐瞒此事,可是皇上,臣妾也不是有意,臣妾怕皇上误会。”燕霁雪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再生枝节。 刘景煜道:“此事跟爱妃无关,也跟燕啸麒无关,爱妃不必自责。” 话虽然这么说,可燕霁雪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点滴失望。 她心里一阵闷堵,可到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种事,剪不断,理还乱,本来就难说。 﨔 第206章 这件事我管不了 燕霁雪是个很爱自我反思的人,此事上她总觉得对刘景煜不够坦诚,就觉得自己错了。 刘景煜转身看着她,“雪儿,既然如此,我们扯平了,怎么样?” 燕霁雪愣了一下,才总算明白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若是还记恨朕,朕准你回去送一送燕啸麒如何?”他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无奈与疼惜。 莫名其妙的,燕霁雪心就软了。 她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再在燕灵儿那件事上纠缠。 刘景煜是皇帝,当皇帝的本来就有自己的不容易。 他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的一切。 “好啊,那就多谢皇上了。”燕霁雪抿了抿唇,那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毕竟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 她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婢女回了将军府。 燕啸麒跟陈凌霜也早已经备好行李,就等着两天之后启程前往迦南城。 家宴上,说起这件事,庄姨娘不禁黯然神伤,“灵儿嫁去了西夏,啸麒如今也要带着霜儿跟孩子一起走了,这偌大的将军府,以后就剩下我跟啸虎,未免太冷清了。” 燕啸虎赶紧宽慰,“娘,您忘了,过段时间,您儿子我也要成亲了,到时候公主嫁进来,家里不就热闹了?” 庄姨娘沉沉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不好相处,这日子可怎么过?” 燕霁雪哭笑不得,给庄姨娘夹了一块鱼肉,“姨娘放心,公主的性格跟啸虎很是相似,没什么架子,到时候你们互相给对方一些体面就行了。” 其他人也赶紧宽慰,庄姨娘总算笑了出来。 晚饭过后,燕霁雪回了自己院子,没想到燕啸麒却找了过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妹妹在宫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西陵氏呢?她如今怎么样了?” 燕霁雪倒吸一口凉气。 她真的服了。 这两个人还挺有默契,直到现在了竟然还想着对方。 “她因为言行不当,已经被皇上软禁起来了,只能说没死,怎么,哥你有什么想法,想救她吗,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燕霁雪这话还真是尖锐。 燕啸麒急忙摇头否认,“我不过是想问问,她毕竟……” “毕竟什么?”燕霁雪冷笑,“你如今都是镇南将军了,有妻有子,家庭和睦幸福,与她的那段往事早已经烟消云散,何必还要纠缠着放不下? 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此事要是让嫂嫂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 燕啸麒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 燕霁雪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这个大哥,就是有些优柔寡断,说好听点就是心肠柔善,说难听点那就是拎不清。 “我只是想问问,仅此而已,当初也是因为我,她才那般执拗。”他苦涩一笑,眼底充满无奈,“也是我对不起她。” 燕霁雪差点厥过去,恨不得提起自己大哥的耳朵训斥一番。 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直截了当道: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进宫为妃,她也是答应了的,不管她父亲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她就是进了宫,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儿自作多情? 而你现在,你最应该想清楚的是,你要好好对待嫂嫂还有孩子,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燕啸麒悻悻走了。 燕霁雪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碧桃撩开帘子说道。 燕霁雪坐了起来,主仆二人聊起了人生。 “男人为什么总是瞻前顾后,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却还是那般犹犹豫豫的?”燕霁雪叹了口气。 碧桃捧着脸蛋,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她的知识范围之外。 “那大少爷究竟还喜不喜欢月嫔?”她茫然问道。 燕霁雪也在想这个问题。 燕啸麒既然已经去娶了陈凌霜,也已经承诺一生好好对她,那肯定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最起码不会再跟另外一个女人纠缠不清。 他对西陵留月,或许真的只是一份愧疚,可偏偏就是这份愧疚一直梗在他心里,假以时日,说不定会酿成什么大祸。 “不清楚,这件事我也管不了。”燕霁雪沉默了。 不料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嚷声。 竟然是陈凌霜。 燕霁雪跟碧桃急忙出去,就看到陈凌霜拉扯着燕啸麒过来了。 向来温柔和善的一个女人家,此时此刻竟然这般羞怒,可见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怎么了这是?”燕霁雪心里暗暗猜测,可能是燕啸麒的某些心思被发现了。 陈凌霜将一根檀木簪子丢到地上,冷声道:“你自己跟妹妹说!” 燕啸麒脸色很难看,“你非要如此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跟她不可能有什么,她是宫里的妃子,我敢跟她有牵扯吗,我对她只是歉疚仅此而已!” 他也被逼到极致了。 两人都在互相折磨。 “只是歉疚,那你为何日日对着这根簪子发呆,燕啸麒,你若是对我无情无意,我也不会对你心存幻想,那我们相敬如宾便罢,这日子凑合着也能过得下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日日向我保证,你只对我有心,让我凭空生出了与你恩爱到白头的念想。 我陈凌霜的确打定主意要跟你好好过日子,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管理后宅我都毫无怨言。 可我不能容忍你做出承诺却又背叛,更不允许你的心里藏着别的女人!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会好好对我!” 陈凌霜声音尖锐,透着心碎一般的痛苦。 燕啸麒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这么晚了,妹妹已经被你吵醒了。” 陈凌霜却不依不饶,“我要让你在妹妹面前向我保证,把你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给我腾干净!” “你就非要如此大动干戈,有什么意义?”燕啸麒很不理解,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丢人。 燕霁雪却道:“大哥,我也觉得你该好好想想。” 﨔 第207章 大嫂晕倒了 如果他一开始对陈凌霜没有那么上心,那么无微不至,或许陈凌霜不会对他要求那么高。 可偏偏,命运已经将他们两个带到了这里。 燕啸麒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懊恼,“我有什么可说的,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跟她绝无可能,顶多只是年少时候的一丝绮念罢了,何必苦苦纠缠呢?” 说完转身就走。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陈凌霜,并用口型示意她,赶紧倒地。 四目相对,陈凌霜瞬间反应过来,低呼一声,便往地上倒。 “大哥!”燕霁雪急声道:“大嫂晕倒了!” 燕啸麒急忙转身冲了过来,将摇摇欲坠的陈凌霜扶住。 “你看看你,身子这么不好,干嘛想这么多呢?我不是都答应过你,以后一定好好对你跟儿子,我不也是一直这么践行的,难道我有哪一点让你不满?”他无奈劝道。 陈凌霜眼底划出一抹泪水,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燕啸麒心里针扎一样痛,到嘴的话也咽了回去。 燕霁雪提醒,“大哥,大嫂不过是想让你给她一个态度,你好好的说不就行了。” 燕啸麒无奈,将陈凌霜抱到屋内榻上,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从外头听不出来争吵的痕迹。 但没过一会儿,燕啸麒出来之后,却说陈凌霜今夜想在燕霁雪这里睡下,不想回去了。 燕霁雪就知道,陈凌霜是有话要跟她说。 果然,燕啸麒前脚刚走,陈凌霜后脚就从榻上起来,握住燕霁雪的手,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燕霁雪吓了一跳,急忙扶她,“嫂嫂,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陈凌霜低着头,毅然决然道:“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陈凌霜要说什么。 可她也不可能答应啊。 “大嫂,有些事,有另外的解决办法,也不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是?”她提醒道。 陈凌霜猛然抬头,咬牙切齿:“可是那个女人要是不彻底死掉,你大哥的心就永远不会回来,每每看着他那失神的样子,我就心如刀绞。 妹妹,我对他全心全意,他也答应我会好好待我,可他怎么能还想着那个早已经不可能的人?” 燕霁雪头都大了。 只能说,这两个人还是过得太好了,不知人间疾苦,才会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纷纷绕绕。 但凡让他们两个忙一点,有点别的事做,也没这么痛苦难过了。 燕霁雪蹲了下来,替陈凌霜擦去眼底泪水,无奈道:“大嫂,你就不能放过自己?你们过两天就要去迦南城了,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那个地方深深扎根,如何将睿儿好好抚养长大。 或者,你还想要孩子的话,就好好调理身子,再多生养一两个。” 燕霁雪停顿片刻,将陈凌霜扶了起来,两人一道坐在桌子前。 “钱,子嗣,忠心耿耿的婢女或者嬷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依仗,哪一个不比男人的心跟男人的嘴可靠? 你要是这辈子执着于抓住大哥的心,你就把自己困住了,只能围绕着他去转了,久而久之,他也会厌烦,会觉得你没有自主,到时候夫妻双方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差,明白吗?” 燕霁雪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晓得了这些,反正她看着宫里那些女人的起起落落,还是觉得情爱与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尽管她已经坐上了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位置。 陈凌霜一脸愕然得看向她,像是在看一个特立独行离经叛道的怪物。 燕霁雪被她看得后背发凉。 只好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嫂嫂,嫂嫂你怎么了?” 陈凌霜喃喃自语,“怎么能这样呢,妹妹可是皇上的心尖宠,妹妹应该抓住了皇上的心才是。” 燕霁雪哭笑不得。 “嫂嫂,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谎言?” “谎言?”陈凌霜更懵了。 燕霁雪苦涩一笑,“我若真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这一次就能扭转灵儿远嫁西夏的命运,可他根本不跟我商量,便下了旨,顶多也只是在事后补偿一二,仅此而已。 宫里女人那么多,我若是将皇上的心抓的太死,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到处树敌,我还能活下去吗?” 正是这样。 她想的就这么现实。 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她自己过的快活重要。 男人的心的确是好东西,但也没有那么好。 可以抓住一些,但不能揪的太紧,绝对不能。 “嫂嫂,你该好好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你对什么比较在意。”燕霁雪补充道。 她想赶在陈凌霜跟着燕啸麒离开之前,解开她这个心结。 不然的话,以后想帮忙都够不着了。 陈凌霜沉默片刻,喃喃自语:“我想……想要我们一家和睦平安,想要跟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燕霁雪道:“那你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养护自己的身体,爱护自己的容貌,当好他的家,养育好你们的孩子,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喜好,更不能为了男人,迷失自我。” 陈凌霜似懂非懂地走了。 碧桃挠挠头,“小姐,你说的那些,跟外面很多人说的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燕霁雪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所有人都说,女子出嫁从夫,丈夫就是天,就是地,是绝对不能挑衅忤逆的威严,要恭敬顺从,要……” “胡说。”燕霁雪摆了摆手,冷然道:“太过顺从,反而没什么意趣,太过恭敬,把自己摆的太低,男人才会越看不上你,明白么?” 碧桃也似懂非懂。 燕霁雪打量着碧桃红彤彤的小脸儿,恍然发现,碧桃已经十五岁了。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燕霁雪急忙问,“要是有的话,一定跟我说,我会给你……” “哎呀,小姐,你说到哪里去了,碧桃想一辈子跟着小姐,一辈子不出嫁。”碧桃一张脸红透了,害羞地低下头。 燕霁雪无奈,“那怎么能行,你嫁了人,不也可以跟在我身边,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青春。” 﨔 第208章 怀孕 没成想她的一番话竟然戳中了碧桃的泪点。 碧桃哭着抱住她的脖子,急声道:“不,碧桃这辈子都不嫁人,一定要留在小姐身边……” “好了好了。”燕霁雪只好先终结这个话题,打算以后好好筹谋一番。 第二天早上,陈凌霜又来了。 “妹妹,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宿,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刚刚我跟夫君开诚布公地谈了谈,以后我不会再纠结那件事了,安安心心过好我们的日子就好。”陈凌霜道, 燕霁雪挑眉一笑,“这样好啊,就应该这样,嫂嫂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太好了。” 晚膳时,庄姨娘还问了一句,说昨晚上怎么听到了一阵争吵,好像是从燕霁雪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燕霁雪打了个哈哈,说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太开心了,就跟丫头们玩得比较畅快,没想到声音太高了。 庄姨娘笑而不语,只转头看了一眼陈凌霜跟燕啸麒,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天时间一闪而过,眼看着就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的时候。 燕霁雪心里的不舍也越来越浓重。 这天早上,管家一大早就备好了马车,厨房也做了丰盛的早饭,一家人最后坐在一起,沉默着吃了一顿。 燕霁雪明明想的是不要哭泣,临别之际的眼泪最没用,反倒是会勾起深深的难过。 可没想到,竟然是一贯最大大咧咧的燕啸虎先哭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勾的其他人也忍不住,一时间气氛伤感极了。 “大哥大嫂,你们走了以后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啊?”燕啸虎直接起身,一把抱住自己大哥的大腿,“以往你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安安静静的当个没用的小儿子,你以后走了,我就只能当家里的顶梁柱了。” 燕啸麒也是无可奈何,将他提了起来,“你还知道自己是男子汉,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又看向燕霁雪。 “放心吧大哥。”燕霁雪勉强忍住泪意,“以后我护着家里。” 马车带走了他们一家三口。 燕霁雪等人在大门外停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终于回了府内。 她突然发现,庄姨娘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果然离别最伤人啊。 回了宫,燕霁雪也好几天没有缓过劲儿来,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带着她来湖上赏荷,她也没什么兴致。 “这花虽然好看,可也终究会凋谢。”燕霁雪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满湖的荷花,“但是香味挺好闻。” 司徒琳璟正准备附和,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停驻,盯着某个地方看了好半天。 燕霁雪百无聊赖,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司徒琳璟咽了口口水,愣愣道:“姐姐,好像是皇上,跟两位美人。” 燕霁雪面色微变,“两位美人,他们在游湖?” 司徒琳璟坐了下来,点头说是。 温绿韵补充了两句,“最近几天,姐姐心烦意乱无意陪伴皇上,皇上找那二位美人挺勤的,听说他格外钟爱那位虞美人,称赞她的歌声曼妙,犹如天籁……” 话还没说完,司徒琳璟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了。 温绿韵下意识看向燕霁雪,后者淡淡道:“无妨,她们能让皇上开心,皇上称赞也是应该。”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倘若每来一个新女人,她都要生一次气的话,那她恐怕过不了几年就把自己气死了。 没成想这时,刘景煜竟然带着虞美人跟苏美人过来了。 那两个美人果真天生尤物,同样的肤白貌美,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偏偏她们还很懂礼数,见到燕霁雪她们,立刻上前行礼问安,就连位份最低的温绿韵也被行了礼,叫了“姐姐”。 “皇上的眼光果真一绝,二位妹妹美得让人羡慕呢。”有外人在,燕霁雪也起身给刘景煜行礼,他上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的眼光也不赖。”刘景煜轻哼一声,让人给虞美人她们赐座。 “皇贵妃这两日似乎情绪不佳,谨承呢,今儿个天好,怎么不见乳母将他抱出来晒晒太阳。”刘景煜随手拿起燕霁雪的茶杯,抿了一口,“这雪山云雾真不错。” 燕霁雪懒洋洋道:“谨承睡着了,皇上要是有事,就先走吧,臣妾不打扰皇上雅兴。” 刘景煜脸色一僵,气的够呛。 他还真走了,带着那两个漂亮美人。 “姐姐,皇上明显是特意过来陪伴你的,你又何必激他走呢?”司徒琳璟很是不解。 “懒得应付。”燕霁雪淡漠一笑。 自从燕啸麒跟燕灵儿他们离开京城之后,燕霁雪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感觉缺失了一些什么。 以往她最喜欢跟小皇子待在一起,谨承笑起来相当可爱,十分治愈。 可这两天,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发呆,也不想身边多几个人。 今天要不是司徒琳璟她们非要拉着她出来,她也没有那个兴趣。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温绿韵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燕霁雪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回去吧,躺一会儿。” 可不成想,这才刚站起来,骤然之间天旋地转,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往地上栽。 司徒琳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太医,快传太医!” 燕霁雪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传来几声喜悦的声音。 “天呐,姐姐一定会激动死的,不是,呸呸呸,怎么能说那个不吉利的字,我自己掌嘴!” “就是,姐姐怀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好了!” …… 燕霁雪隐约听到了“身孕”两个字,瞬间惊醒。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她的心悬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司徒琳璟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你怀孕了,你要有孩子了!” 温绿韵几乎喜极而泣了,“是啊姐姐,你要有孩子了,以后我们两个也可以帮衬着你一起养,太好了太好了!” 刘景煜都被两人挤得没位置了,“好了好了,你们先让开。” 﨔 第209章 意料之外的惊喜 刘景煜满脸喜悦,上前握住燕霁雪的手,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林若微闻讯而来,惊叫一声: “姐姐,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怀孕了,太好了!” 她直接上前挤开刘景煜,就在床边坐下了。 “行了行了,都出去。”刘景煜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冷喝一声。 林若微一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有些尴尬,讪讪退了下去。 一屋子的人,终于清了。 可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霁雪还沉浸在那些人说的那个消息里没有缓过来,脑子里“嗡嗡”的。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脸上逐渐浮现笑容,“太好了,太好了。” 他憋了半天,眼看着都要激动坏了,却只说出这么质朴无华的几个字。 燕霁雪有些好笑,她很不确定地看向刘景煜,“我,我真的有孕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是啊。”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将她搂进怀里,“真好,雪儿,你可知朕等着一刻等了多久?这下朕可以名正言顺地封你为皇后了。” “别别。”燕霁雪急忙道:“皇上,月盈则亏,过犹不及,臣妾的才德,身居皇贵妃之位已经诚惶诚恐了,更别说皇后之位了,还是有能者……” “你就是朕心目中唯一一个有资格做皇后的人,此事不容你质疑。”刘景煜说完,将她搂得更紧。 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各宫都送来贺礼,荣太后直接将自己收藏的那棵硕大的红珊瑚树给了她,珠宝首饰等等更是多不胜数。 燕霁雪的手轻轻划过腹部,那里正生长着一个希望的种子,那是她跟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诞育子嗣。 多少次,甚至在梦中惊醒,梦到自己因为没办法生孩子,被众人讥讽、戳脊梁骨。 "娘娘,太医到了。"贴身碧桃轻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燕霁雪端正了坐姿,"宣。" 陈子行躬身而入,跪地行礼后为她诊脉。 事实上,她的喜脉就是陈子行给她确定的,早已经给她查探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燕霁雪却不放心,非要再亲耳听一遍。 “放心吧娘娘,您腹中胎儿很是健康,不过胎儿仅有月余,这段时间,您还是要好好当心,以静为主。”陈子行笑着叮嘱道。 燕霁雪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龙胎无恙就好,多谢陈太医了。” 陈子行走后,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来了,两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宫里搬空,有什么好东西全都送来了永安宫。 “姐姐,这是我们二人找慧觉大师求来的平安福,送给姐姐保平安。”司徒琳璟将其塞到燕霁雪手里,“姐姐,我们听说皇上要册封你为皇后了,此事可当真?” 温绿韵也一脸期待,“姐姐要是做了皇后,我们两个就是姐姐身边的两大护法,我们两个必定全心全意守护姐姐。” 燕霁雪被两人插科打诨的样子逗笑了,招呼着她们在旁边坐下。 “你们两个,先不要声张,这孩子也才一个多月,能否平安诞生也还是个未知数。”她道。 温绿韵急忙站了起来,“呸呸呸,姐姐,快呸呸呸,龙胎一定会平安诞生的。” 燕霁雪哭笑不得,“好好好,呸呸呸。” 她也在想刘景煜此前说的要将她册封为皇后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是觉得自己一旦站的太高,便会招致祸患。 “怎么了姐姐?”司徒琳璟狐疑问道。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将心中隐忧和盘托出。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心。 “没事姐姐,有我们两个在,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寸步不离得守着姐姐,绝对不会让姐姐出任何问题。”温绿韵认认真真道。 与此同时,寿康宫。 荣太后蹙眉看着刘景煜,“此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毕竟雪儿的孩子还没平安生下来,你太过着急给她升位,万一冲撞了孩子可怎么办?” 刘婉心也道:“是啊皇上,且等皇贵妃生下皇子,再封为皇后也无妨啊,如今朝中上下都盯着永安宫,您越是将姐姐抬得高,就越会有人嫉恨她,这对她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啊。” “无需多言。”刘景煜冷然道,“朕心意已决。” "煜儿,你太冲动了!"荣太后拍案而起,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晃动。 她可以容忍刘景煜给燕霁雪无上宠爱,可皇后之位,就连燕霁雪,也不能轻易得来,最起码先等顺利诞下皇子再说。 就连公主也不行。 可现在刘景煜这个样子,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别人,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母后,儿臣早在封雪儿为皇贵妃时,便属意让她来做皇后,可她一再推脱,儿臣也没有办法。 如今她已怀有龙嗣,朕没有任何理由再拖下去,朕的皇后,只能是她。” 说完,他拂袖而去。 留下荣太后与刘婉心两人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 荣太后眼底划过恐惧之色。 一个帝王,可以宠着一个女人,却不能像这样毫无尺度,毫无下限。 刘婉心却是嫉妒,深深的嫉妒。 当初燕霁雪对她的恩情,早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宫里嘛,哪来的什么永久的恩,她得为自己的女儿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太后,这……这合适吗?”刘婉心喃喃自语:“皇上为了皇贵妃,如此忤逆太后,倒像是遭了蛊惑。” 荣太后眉头蹙得更紧。 她沉默片刻,让人去内务府,拿来彤史。 这一个月,刘景煜仅召幸妃嫔八次,其中四次都是永安宫。 其他妃嫔莫说被偏宠了,连刘景煜的面都见不了一次,甚至有那么一两个新入宫的妃子,到现在还没被宠幸,早被遗忘在犄角旮旯了。 荣太后心情沉重地合上了彤史册子。 “去永安宫。”她道。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燕霁雪听到碧桃通传时,荣太后已经走到她面前。 﨔 第210章 自请闭宫休养 燕霁雪急忙起身行礼。 一般情况下,荣太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命人将她扶起来,有时候还会亲自上前扶她起身。 可今天,荣太后静静地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竟像审视一般,一动不动。 燕霁雪大概已经猜到荣太后恼怒的点在哪,只好安分跪着不敢吱声。 好一会儿之后,荣太后才叹了口气,“起来吧。” 说完径自走到上首坐下。 “你可知哀家为何来你这里?”她幽幽开口。 燕霁雪脸色微白,毕恭毕敬,“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身为皇帝的妃子,不,身为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你除了管辖后宫,服侍皇上之外,还应该做到什么?”荣太后明显压着怒火,声音冷沉沉的。 燕霁雪脑子里一团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次真的不对劲。 “太后恕罪,臣妾……” “妃嫔素有劝谏之责,你更是如此,可你却明知故犯,皇上因为你疏远后宫其他妃嫔,时间久了,难免多生怨怼,轻则后宫不宁,重则闹出人命,哀家说的可对?” 荣太后收敛起了一贯的和蔼姿态,定定看着燕霁雪,目光充满压迫感。 燕霁雪浑身一震,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请罪。 “臣妾知错,还请太后责罚。” 荣太后对她一直不错,但她老人家也有底线,那就是后宫的安宁,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挑战到这个底线,都一定会被惩罚。 “你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哀家又该如何惩罚你?”荣太后轻哼一声,态度依旧没有好转。 燕霁雪肩膀发僵,两只手已经在袖子里攥紧了。 略略思索,她道:“太后娘娘,臣妾自请闭门思过两月,不见任何人。” 既能给她跟刘景煜的关系降降温,还能避免孕初期的胎像不稳导致出事。 一举两得。 荣太后终于满意了,她点了点头,盘着手里的佛珠,“还算有心,既然如此,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燕霁雪急忙道:“太后娘娘,臣妾自知能力不足,不足以堪当大任,皇后之位,臣妾更是不敢奢望,还请太后娘娘劝说皇后收回成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荣太后无奈,“可惜,你何曾见过皇上收回过成命。” 说完,荣太后转身将燕霁雪扶了起来,“你虽然个性直率,但处理起后宫事务,倒也算是游刃有余,并且,你是个心软的,待人接物总能留三分余地,对皇上的子嗣更是不错,哀家认真想了想,皇后之位,你也不是配不上。” 燕霁雪猛然抬起头,受宠若惊。 荣太后竟然对她评价这么高。 荣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哀家不是也在。 哀家今天来,就是想提醒提醒你,切莫大意,君心难测,明白么?” 燕霁雪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将荣太后送了出去。 当天晚上,刘景煜来的时候,燕霁雪就再一次请求,册封礼等孩子满月之后再举行。 她的托词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才一个月,并不稳妥,还是再等等。 刘景煜硬生生等着她把话说完,才笑着说: “不管怎么样,朕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已经是朕的皇后,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是嫡子,至于册封大典,的确可以推后举行,朕听你的。” 燕霁雪松了口气,又道:“皇上,臣妾想闭门休养一段时间,皇上也该多去其他姐妹那里走动走动,雨露均沾才是。” 刚刚还一副笑脸的刘景煜,听了这话瞬间愣住,“什么意思?你又想逃避?” 燕霁雪讪讪道:“皇上,臣妾如今……也不太适合贴身侍奉,而且皇上也的确好久没去其他妃嫔宫里,这实在不太好啊,臣妾身为皇后,有劝诫之责……” “你倒是大方知礼!”刘景煜冷冷一笑,抓住她的手,在手里摩挲着,“那你说,朕今天晚上该去宠幸谁比较好?” 燕霁雪一噎。 怎么还能这样说,他究竟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皇上爱宠幸谁就宠幸谁,臣妾可管不着。”燕霁雪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今日他怎么说,也得遵守跟太后的承诺。 刘景煜无奈一笑,“朕知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太后那里没办法交代罢了,朕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便要让人替他宽衣。 燕霁雪愣了,“皇上这是做什么,臣妾……” “不能侍奉,也不能抱着睡觉么?”刘景煜瞪了她一眼。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便告知六宫,自己要闭宫休养,宫中一应事务,暂且由林妃协助太后来管理。 众人都应下,说她们会恪守本分,不生事端。 大家伙儿退下之后,林若微、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留了下来。 三个人将燕霁雪团团围住。 “姐姐,你该不会未来两个月连我们几个也不见了吧,咱们可是最亲的姐妹。”林若微不满地撇了撇嘴。 温绿韵也道:“是啊姐姐,别人可以不见,我们几个可是每天都必须见到你的,不然我们不放心。” 司徒琳璟疯狂点头。 “你们都先回去,这段时间,我还是清净些比较好。”燕霁雪扶额,无奈一笑,“我精力实在有限,而且……也有难言之隐,咱们来日方长,也不在乎这两个月嘛。” 几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司徒琳璟先开了口,“既然这样,咱们还是以姐姐的想法为先吧,她这么说,必然有自己的考虑。” 几人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地出去了。 燕霁雪以为这就完了,自己好歹能清净两个月。 可没想到,才两三天过后,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永安宫。 当时宫门已经关严实了,燕霁雪听到开门声,还没反应过来,屋内便多了一个人。 窗外月光淡淡洒落,勾勒出此人颀长的身影,伴随着龙涎香的味道,燕霁雪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皇上,您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刘景煜搂进怀里。 “快让朕抱抱,朕想死你了。” 﨔 第211章 东施效颦 刘景煜身上带了点酒味,明显刚刚饮了酒,他这会儿情绪也有些不对劲儿,紧紧抱着燕霁雪,生怕她突然跑掉似的。 燕霁雪只感觉自己的腰被一阵大力箍紧,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实在哭笑不得,拍了拍刘景煜的肩膀,“皇上,臣妾要窒息了。” 刘景煜急忙松开她,“你怎么样,没事吧。” 燕霁雪这才发现,他脸好红,眼睛也有些迷离。 “皇上,您好端端的,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还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来这儿,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可不太好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果然很烫。 “别说话。”刘景煜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你究竟给朕下了什么迷药,让朕对你这般爱不释手,你可知道这几天朕是怎么过来的?” 燕霁雪没有说话。 她猜测刘景煜肯定要去别的妃嫔宫里,便很自觉地没有去打听,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吃醋,生气。 “你这狠心绝情的女人,将朕拒之门外,朕的心都被你伤碎了。” 刘景煜今天是真喝醉了,这话说的好狂野。 燕霁雪只好让人给他煮了醒酒汤,亲自服侍着他喝下,又轻声细语哄着他睡下,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屋内氤氲着一团宁静的气息,燕霁雪望着虚空,心头也格外安宁。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那里面正慢慢成长着一颗希望的种子,这是她跟刘景煜两个人的孩子,也是她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比刘景煜早起,给他准备了早膳,两个人一起用。 “皇上,您这样不合规矩,以后还是注意着些,不然的话,臣妾怕是会被太后她老人家嫌弃。”燕霁雪直接直说了,“臣妾也不想跟您分开,但一来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二来为了让您雨露均沾,臣妾只好这样……” “是太后?”刘景煜眉头紧蹙。 “是臣妾自请闭宫休养,跟太后她老人家没有关系! 臣妾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皇上可千万不要去找太后,就当为了臣妾,好不好?”燕霁雪握住刘景煜的手,目光软软的,透着几分哀求。 刘景煜放下筷子,又瞪她,“你说话之前,可否留点余地,两个月呢,你让朕怎么活?” 燕霁雪讪讪一笑,“抱歉皇上,臣妾下次会注意的,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皇子,不就是两个月而已,皇上忍忍嘛。”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他果然没有再过来。 寿康宫。 刘婉心慵懒地瘫在榻上,吃着外头刚刚进攻的荔枝,“皇上昨夜去了谁宫里,怎么也没个动静?” 婢女恭恭敬敬回答:“回主子的话,昨晚皇上去了林妃的长乐宫。” “又来一个狐媚子!”刘婉心气得一把打翻了盛放荔枝的碟子,只听“啪”的一声,碟子应声而碎,几颗荔枝也滚远了。 一屋子的婢女立刻吓得跪了下去。 “永安宫那边呢,燕霁雪什么情况,真不打算出来了?”刘婉心又问。 “回娘娘的话,皇贵妃……不,皇后娘娘的确已经半个月没有出过永安宫一次。”奴婢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刘婉心好半天不发一言。 她在想,燕霁雪好不容易闭关一次,两个月时间,这宫里怕是又要有妃子承宠了。 每每想到这里,刘婉心就心如刀绞。 可偏偏,自从生了女儿之后,刘景煜就一直没有来过她这儿。 刘婉心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去了太后那里,一番哀求捣鼓,终于让太后答应,请刘景煜过来吃饭。 “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你自己把握机会。”荣太后道。 刘婉心笑的很有把握,“太后放心就是,臣妾自有安排。” 说完,她便进了里间,换了衣服。 等太后与刘景煜用膳用到一半,刘景煜也在太后的劝说下喝了几杯之后,刘婉心这才出来。 她向着二人行礼问安,半蹲下去,低眉顺眼的,倒是稀奇。 刘景煜淡淡摆了摆手,“起来吧。” 他本没注意到异样,可不成想,一抬头就看到刘婉心身上穿着一件藕粉色绣丹桂常服,领子上精致的丹桂栩栩如生,仿佛要散发出芳香滋味来。 不仅如此,刘婉心还簪了一根金镶玉的丹桂簪子,就连脸上妆容也素淡雅致。 妆娘用各色脂粉在她脸上勾勾画画,改变了她的整体风格,乍一眼看过去,她的五官竟有些像燕霁雪。 准确来说,是这一身都像。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所做的桂花糖糕,还请皇上品尝一二。”刘婉心将一份点心呈到她面前,仍旧一副低眉讨好的模样。 “你这什么情况,自己衣服不穿,自己簪子不戴,倒东施效颦起来了?也不怕冲撞了皇后!”刘景煜怒声斥责道。 以往他看刘婉心也没有这般厌恶啊,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面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看怎么碍眼。 刘婉心大惊失色,慌忙跪了下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滚出去!”刘景煜冷喝。 刘婉心眼泪涌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起身灰溜溜跑了。 “皇上,你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她那么做,也是为了讨你欢心。”荣太后无奈说道。 “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还好意思到儿臣面前耍心思。”刘景煜神态冷肃,烦躁得厉害。 荣太后见状,猜到了他这般变化的原因,只好道:“皇上,后宫安稳平和最为要紧。” “儿臣明白。”刘景煜叹了口气,“但是她太过分了。” 刘婉心匆匆离去之后,一溜烟儿进了屋内,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嚎啕大哭了一场。 她真的要疯了。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是穿了件衣服,戴了个簪子而已,他至于那般训斥她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的脸都丢尽了。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燕霁雪。 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刘婉心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狠狠一震。 如果燕霁雪没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会飞灰湮灭,皇后之位也会空悬。 﨔 第212章 孕吐不止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婉心眼底划过一抹毒蛇一般的阴狠。 可她还没来得及想到合适的计谋,永安宫那边先出了问题。 燕霁雪的孕吐反应,相当厉害。 一开始也只是夜不能寐,烧心作呕,不到十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渐渐的,她的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有一多半她都吃不下去,轻时忍饥挨饿,重时连喘气儿都心慌手抖。 偏偏燕霁雪硬生生忍着,她晓得这种变化是孕前期正常反应。 几个丫头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这天晚上她竟然晕了过去,碧桃跟松月终于慌了,去请了太医过来。 陈子行亲自赶来,给燕霁雪把了脉,发现她气血亏虚严重,再加上风邪入体,身子这才坏了,要尽快吃药才是。 得知此事,刘景煜第一时间赶来,狠狠训斥了碧桃跟松月。 两个丫头也心怀愧疚,低着头,跪在那里不说话。 “药呢,怎么还没来?”望着病床上人惨白的面孔,刘景煜一记锐利的眼神儿撇过去,陈子行也赶紧跪下。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让人去煎了。”陈子行小心翼翼的说。 他才刚刚开了方子啊,煎药哪有那么快的? 刘景煜冷然喝道:“都是废物,要是皇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提头来见朕!” 一句话,震得整座皇宫都抖了一抖,一时间人人自危。 好不容易药来了,怎么给燕霁雪喂下去却是个难题,刘景煜尝试着用勺子给她喂,却发现她牙关不开,喂的药全淌了出来。 他只好让碧桃跟松月将燕霁雪扶着坐起来,捏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后仰,这才慢慢给她喂下去。 可这一来二去,燕霁雪竟然昏迷了整整两天。 这期间,太医院集体会诊,可大家都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无非就是皇后娘娘身体亏虚,本不适合生育,强行有孕,胎儿逐渐消耗母体养分,母体自然会受到损害。 这些论调刘景煜听多了,变得烦躁不堪,一甩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他一个人守着燕霁雪。 可偏偏这时,德胜前来禀报,说御前侍卫陈敬要汇报边疆军情,十万火急。 刘景煜猛然起身,深深看了燕霁雪一眼,转身离去。 在他眼底,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家国大事要紧。 燕霁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彼时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来,她嗅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刺得她鼻子发痒难受。 人人都是药材的味道是股香味,她却觉得那是胡说八道,药味要是香的,哪还有“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呢。 碧桃在床边趴着,侧脸上压出了红色的印子,看样子已经守了一夜,实在困得不行了。 燕霁雪心疼自己的丫头,便没有吱声。 等到松月端着药跟一碗参汤从外头进来,碧桃才醒了。 燕霁雪本来想叫二人,却听松月说:“娘娘这身体,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垮,怪不得皇上找太医问话,看究竟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碧桃愣了一下,急忙道:“什么,怎么就不能要了?” “娘娘身体吃不消。”松月叹了口气,“你过来,咱们两个帮娘娘喂了这汤,缓一会儿再给她喂药。” “什么?”燕霁雪听不下去,直接坐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她的身体竟然已经差到,连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了吗? 碧桃跟松月见她突然醒来,吓了一跳,两人先将陈子行请了过来,给燕霁雪把脉。 “娘娘虽常年习武,但少时伤了身体底子,再加上后来忧思过甚,也对身体有所损毁,如今又……孕吐严重,连日食不下咽。 长此以往,莫说孩子能不能保住,就是娘娘的身子恐怕也会遭受重创,所以,这个孩子究竟要不要留下,娘娘还请三思啊。” 这是陈子行的原话。 燕霁雪听得浑身一震,“大胆!陈太医你是疯了吗,竟敢说出此等狂悖之语,皇上的子嗣要是有任何三长两短,本宫唯你是问!” 陈子行急忙跪下,一脸愧疚,“娘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担忧您的身子,因此将选择权交给您。”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竟然是刘景煜的意思。 这怎么能行。 这个孩子……虽然比较磨人了一些,但母子二人心意相通,他定然是健康的,如果因为一点难受就放弃他,燕霁雪真的做不到。 “你先下去吧。”她深呼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再度躺下。 长久的沉默在永安宫蔓延开来。 碧桃跟松月两个人担忧不已,隔一会儿就去内殿看她一眼,许久之后,燕霁雪才起了身。 “去,给本宫弄点吃的来,本宫再试试看。” 她还就不相信了,哪怕吃一口呢,哪怕吃两口呢,只要能吃的下去,她的身体就不会垮掉,孩子也不会有问题。 她一定能扛得住。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主食炒菜汤羹点心糖果一应俱全。 隔着老远,燕霁雪就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可她还没从床上下来,胃里那熟悉的,隐隐的痉挛又开始复苏。 好像在说,这饭绝对不能吃,一口都不能吃。 燕霁雪不信邪,捂着鼻子来到外头,坐下就端起那碗人生鸡汤喝。 旁边的两个婢女都吓到了,纷纷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鸡汤是用小火慢炖出来的,里头加了各色补品,是补气血的好东西。 御膳房每日早晚都会送来一碗,可连着好几天,燕霁雪只闻一下就会狂吐不止,恨不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不对,是隔夜水,她都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晚饭了。 此时此刻,两个丫头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燕霁雪也忐忑不安,她已经喝了好几口,不过她捏了鼻子,屏住呼吸,尽可能屏蔽掉汤的那股味道。 两个丫头也不敢发出声音,直勾勾盯着她,好一会儿过后,两人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喜悦。 没吐! 太好了! 只要能吃下去,娘娘的身体就能好起来,就不会有事了! 﨔 第213章 逼入绝境 燕霁雪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 天不遂人愿。 没人知道她喝下那几口鸡汤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真感觉自己活生生吃了一口带血的鸡肉,那种扑鼻而来的腥味跟人参上的那点苦味瞬间搅和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但她一直调动内力强行忍耐,也一直调整呼吸,希望自己可以坚持下去。 她坚持了小半柱香的功夫,牙齿都酸了,竟还是没能遏制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冲出去,抱着痰盂一阵狂吐。 不仅吐出了刚刚喝的那几口汤,就连早上吃的那口杏干也吐出去了。 碧桃跟松月急忙给她拿去温水还有毛巾,一个帮她拍背,一个随时等着给她擦拭。 片刻之后,燕霁雪夺过松月手里的湿毛巾,擦干净自己,深呼吸一口气,“把汤撤下去,换个清淡不带荤腥的东西来。” 碧桃哭了,“娘娘,要不还是歇歇吧,您不能再吐下去了。” 燕霁雪的脸都白得不像话,看起来像是被人抽干了血。 “快去!”燕霁雪厉声道。 她体内的逆反心理被狠狠激发,哪怕自己吐死,也一定要找到能吃的下去的东西。 碧桃抹了一把眼泪,去准备东西了。 一下午时间,燕霁雪吐了五六回。 她分别尝试了无油无盐无腥味的各色炒菜,各种瓜果,各种点心,但每次都以狂吐不止为结果。 小半天时间,她像是又虚弱了一圈儿,看起来相当凄惨。 下午,刘景煜来了。 看到她狼狈又惨烈的样子,刘景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雪儿,这个孩子……咱们还是放弃吧,你先养好身体,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孩子……” “不!”燕霁雪咬牙切齿,“这个孩子我必须要,一定要,哪怕我死。” “你为什么就是这么犟呢,再这么下去,你的命还要不要了?”刘景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恍然惊觉她瘦得连手腕上都没有一点肉了。 燕霁雪泪眼婆娑,“皇上,他是我们的孩子啊,怎么能轻易放弃?” 刘景煜眼睛泛红,沉声道:“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朕的爱妃,你只有一个,朕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他害到你。” 燕霁雪一个劲儿摇头,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又退,“不,不,但凡有一线生机,臣妾也绝对不会放弃……” 刘景煜无奈,命人将庄姨娘还有啸虎宣进宫来。 自从燕啸麒跟燕灵儿分别离开,将军府就只剩下庄姨娘跟燕啸虎两人,他们也已经知晓燕霁雪的近况,分外担忧。 “雪儿,你这又是何苦,人生之路,不管走至何处,最要紧的都是自己,都是这条命,你知道吗?你自己都保不住了,怎么能被肚子里这个孩子牵绊?” 庄姨娘坐在床边,握住燕霁雪的手,语重心长。 燕啸虎也道:“姐,前两天大哥跟爹爹都来信了,他们每次来信,都会问你过得好不好,你一直都是我们家里的骄傲,可你也得好好照管自己才是,这个孩子真的很惋惜,可是再怎么着,他也不能越过你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燕霁雪心里格外烦躁。 “我会好好考虑的。”她勉强露出微笑。 心里却在想,坚决不能轻易说放弃。 又过去三天,她瘦的已经不像样子,差点卧床不起。 这天下午,荣太后跟刘婉心来了。 荣太后自然是来劝说燕霁雪的,连她老人家这个最注重子嗣的人都看出来这个孩子不能留,尽管惋惜,但还是开了劝说的口。 刘婉心则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看傻子一样看着病床上憔悴苍白的女人。 刘婉心在想,燕霁雪不是最自私自利,凡事只想着自己么,这一次,怎么打死也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不过,不要紧,这个蠢女人要是真的一尸两命才好,省得她筹谋什么了。 “雪儿,你瘦了。”荣太后低声叹了口气,“听哀家的估计,不管是皇上还是哀家,都是为了你好。” 刘婉心也装模作样地跟着劝了两句。 燕霁雪一直不动声色,还是打算一意孤行。 可没想到这时,荣太后直接让人端来落胎药。 “雪儿,你别怪哀家狠心,哀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连自己都搭进去,到时候,你父亲问起,哀家又如何向他交代?” 说完,使了个眼色给安嬷嬷,安嬷嬷立刻上前,要将燕霁雪扶起来。 “太后,臣妾绝不放弃这个孩子。”燕霁雪厉声道:“哪怕他会伤害到臣妾。”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是在从前,她一定会先照顾好自己,再考虑孩子。 可现如今,孩子都快威胁到她的命了,她却还是不舍。 荣太后眼底划过一抹愕然,愣了愣,“好孩子,别再执迷不悟了,陈子行都说,这孩子会吸食掉你的精血,你再这样……” “不!”燕霁雪坐了起来,直愣愣盯着荣太后,“太后娘娘,您就让臣妾自己做决定吧,臣妾绝不后悔。” “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怎么突然变蠢了,燕霁雪,你可知道太医怎么说的,他说再这么下去,你也离死不远了,我们大家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丧命,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刘婉心都看不下去了。 “太后娘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怎么走吧。”她冷哼一声,说道。 燕霁雪脑子里极度凌乱。 她又何尝不知道大家是为了她好,可她就是舍不得,她有极其强烈的预感,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以后她很可能不会再有亲生孩子了。 可她自己呢? 她的眼里涌出泪水。 “小姐,就当我们求求您了,您自己也很重要啊。”碧桃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松月同样跪下,“娘娘若是有事,我们二人绝不独活。” 荣太后趁机道:“还有皇上,还有你的家人,你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你难道真的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燕霁雪,这就是你的孝心?” 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了。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﨔 第214章 峰回路转 她狠狠咬了咬牙。 罢了,罢了。 大家说的都对。 还未成型的孩子,哪里有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重要。 以后孩子的事,还是听天由命吧。 她让两个丫头起来,看向那碗已经凉了的药。 “拿过来吧。”她道。 她的声音,苦涩至极。 安嬷嬷捧着药恭恭敬敬上前。 燕霁雪接过药碗,沉思良久。 脑子里纠结的一切都随风而逝。 她微微俯身,打算将药一饮而尽。 偏偏这时,门外传来明懿长公主的声音,“嫂嫂,嫂嫂,我从宫外给你带来一些好吃的,你尝尝看,说不定有你可以吃的。” 明懿声音清脆,说话间已经跨进门内。 看到这一幕,她吓了一跳,因为感觉气氛很不对劲,燕霁雪正准备喝下去的东西,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出去。”荣太后低声呵斥,“你都带了什么,一股怪味。” 明懿是个自由无拘的性子,经常喜欢偷跑出宫,宫外的各种新鲜事物,民间小吃,她都十分钟爱。 这段时间也时常跟着燕啸虎一起玩耍,她得知燕霁雪身体不适,便在想,一般正常的食物她吃不下去,万一能吃的下那些口味迥异的美味呢。 她就带来了自己爱吃但却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的一种特殊美食。 臭豆腐。 虽然味道很臭,但是吃起来是真香,那外焦里嫩的豆腐,裹上浓香酱汁,咬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这还是燕啸虎带着她去吃的,当时闻到这东西的第一下,她差点呕吐出来。 但燕啸虎百般推荐,她吃了一口,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偷偷托人去买,百试不厌。 “母后,儿臣也是担心嫂嫂,儿臣带来的东西,瑞说不定嫂嫂能吃的下去呢。” 明懿上前,夺下燕霁雪手里的药碗,转手就将用瓷碗装起来的臭豆腐递了过去。 “嫂嫂快尝尝。”她道。 瓷碗拿出来的瞬间,满屋子都是臭香臭香的味道。 荣太后面色大变,“明懿,你疯了,你明知道你嫂嫂食不下咽,多少美味都吃不下去,你可倒好,给她带来这种……”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燕霁雪尝试着用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正要往嘴里放。 “不可!”荣太后急了,“这种腌臜之物,怎么能入口?” 说话间,燕霁雪已经轻轻咬了一口。 她只是尝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尝试。 这种口味特殊的食物,她从来没有吃过,刚刚闻到的一瞬间,的确难以忍受,可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作呕。 甚至觉得这味道挺有感觉。 此刻吃下去一口,竟然也没有想吐。 所有人都惊呆了。 燕霁雪又吃了一块,那味道的确很美妙,外焦里嫩的豆腐裹满浓香汤汁,一口下去,浑身上下似乎都舒展了。 她好饿,真的好饿,都要饿疯了。 燕霁雪不管不顾,一整份,十几块臭豆腐全吃了下去。 这才隐隐感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极度虚弱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生机。 太好了! “雪儿,你没事?”荣太后小心问道。 碧桃跟松月也极度紧张得盯着燕霁雪,松月还拿来了痰盂。 可燕霁雪真的没事。 她猛然看向明懿长公主,眼睛雪亮。 明懿吓了一跳,“嫂嫂,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她也怕啊,万一燕霁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就完犊子。 “还有吗?”燕霁雪充满期待。 明懿狠狠舒了口气。 “还有豆沙糖糕什么的,你要不要尝尝,只不过是甜口的。”她问。 使了个眼色给婢女,让把其他美味奉上。 燕霁雪本来很期待,可当那些东西出现的一刻,那熟悉的作呕的感觉又来了。 她急忙摆了摆手,“拿走拿走!” 好吧,她肚子里的孩子喜欢臭豆腐的味道,果然难伺候。 刘景煜得知此事,立刻带了陈子行过来。 给燕霁雪把过脉之后,陈子行一脸惊讶,“皇后娘娘的脉搏,好似强健有力了些,定然是那臭豆腐的作用!只要能吃的下东西,娘娘的身体就能恢复些许。” “真的吗?”燕霁雪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可摸仔细了,可不要诓骗本宫!” 她情急之下,握住了陈子行的手,后者急忙抽回手,跪了下去,“娘娘是否觉得,身子有力了不少?” 好家伙,皇上可还在这儿呢,皇后娘娘竟握了他的手! 陈子行后怕极了,刚刚那一瞬真感觉脑袋已经不是他的了。 “是啊是啊,的确有了力气,本宫此刻都能将陈太医举起来!”燕霁雪激动地看向刘景煜,“皇上,您听见了吗,我们的孩子有救了,这次您可一定要好好赏赐明懿长公主,是她救了臣妾一命。” 明懿坐在角落,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举手之劳而已。” 刘景煜也笑了,可随即苦恼不安也来了,“也不能顿顿吃臭豆腐啊,这怎么能行?” 燕霁雪后背一凉,急忙道:“能吃几天是几天吧,说不定等过了这段时间,臣妾就不孕吐了。” 她是万分希望这个孩子能留下来的。 看她这个样子,刘景煜也不忍心再让她难过,便让明懿长公主去宫外,将那做臭豆腐的老者请进宫里,专门做给燕霁雪吃。 明懿带回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进宫之前还给他收拾了一番,换了衣服,简单培训了礼仪,就带到了永安宫的小厨房。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服务,他只知道自己的臭豆腐受到了贵人的赞扬,他只要炸好这锅臭豆腐,全家人这辈子的生计都不愁了。 于是燕霁雪就过上了一天三顿臭豆腐的日子。 三天吃了九顿,整个人都腌入味了快,但没办法,那种吃饱的感觉,值了。 只是苦了永安宫其他人,大家全都戴上了面罩伺候,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种味道。 永安宫简直成了臭豆腐宫,御膳房每日送来新鲜豆腐跟豆油以及各种调味料,老汉在众人监督围观之下战战兢兢地炸豆腐,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么几天之后,碧桃学会了臭豆腐的制作方法。 﨔 第215章 不顾礼法了 老汉获得了千两黄金的赏赐,由锦衣卫护送回去,臭豆腐摊子一夜之间火爆全城,这都是后话。 燕霁雪总算靠着这口豆腐艰难熬过了孕吐期。 后来一段时间,碧桃研制了多种口味的臭豆腐,将更有营养的肉沫塞进豆腐里,做出来的燕霁雪也并不排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燕霁雪熬过来了。 “幸好有臭豆腐可以吃,这东西也是真香啊,咱们碧桃现在手艺越来越好,听说太后那天也尝了一个,大为夸奖呢。”司徒琳璟笑着说道。 温绿韵倒是没说话,抡起筷子一个劲儿夹,快把燕霁雪的那份都吃了。 但两人今天过来并不只是为了探望燕霁雪,她们有别的事禀报,但迟迟开不了口。 “有话直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躲躲藏藏的?”燕霁雪无奈,她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对劲儿。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挣扎犹豫,互相用眼神儿推脱着,不想开口。 燕霁雪有点不耐烦,随手指了指温绿韵,“绿韵你来说,究竟什么事儿?” 温绿韵浑身一震,眼底划过一抹讪讪,“姐姐,这话我说出来,你可别难过,也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处理行不?” 燕霁雪瞪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温绿韵说:“最近几日,皇上宠幸那二位美人,姐姐可知道?” 二位美人,指的就是苏舜卿跟虞楚音。 燕霁雪愣了愣,不动声色,“知道,怎么了?” 温绿韵迟疑片刻,低声道:“已经连着好几日了,她们两个好像深得皇上喜爱。” 燕霁雪依旧默不作声。 别说她现在有了身孕没法侍奉,就算她没怀孕,她也管不着刘景煜宠幸谁不宠幸谁啊。 “最要紧的不是宠幸问题,而是皇上好像格外痴迷那二人,昼夜不休了,后宫其他姐妹,也好久没有见到皇上,大家都在传,皇上是被那两个人迷了心智,已经失去理智了。”温绿韵继续道。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这个,的确有点严重了。 “姐姐,现在,就现在,皇上都极有可能就在紫华宫呢。”司徒琳璟补充了一句。 燕霁雪想了又想,觉得这事儿她得去看看。 她毕竟是皇后,别人不能管,或者不敢管,可她责无旁贷。 燕霁雪去了紫华宫,那二位美人同住在一个宫里。 没想到竟碰到了刘婉心,后者刚刚从紫华宫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明显碰了壁。 “皇后娘娘,我劝您也别进去了,皇上喜欢那二人,已经不知天地万物为何物了,您就算去,也只是徒惹他厌烦,划不来的。”刘婉心漫不经心地说。 燕霁雪没搭理她,径直进去,让松月前去敲门。 结果松月被撵了出来,紫华宫的婢女说,皇上在里头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搅。 “娘娘,奴婢嗅到浓烈的酒味,不是一般的酒。”松月低声说道。 燕霁雪脸色相当难看,大白天不管不顾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而且,刘景煜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啊。 燕霁雪亲自上前,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里头众人都是一愣,包括正在榻上假寐的刘景煜。 虞楚音跟苏舜卿陪伴在他身侧,两人皆是衣衫不整,目光迷离,哪里像妃嫔,分明就是吃肉喝血的狐狸精!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虞楚音先反应过来,施施然下了塌,向燕霁雪行礼。 苏舜卿也下来,同样恭恭敬敬。 刘景煜试图起身,却又重重倒了下去,脸颊绯红,明显喝多了。 “雪儿,你先出去,朕随后就来。” 燕霁雪扫了一眼殿内一切,径自走到塌旁的小几前,端起那杯没喝完的酒嗅了嗅。 虞楚音急忙提醒:“娘娘怀有身孕,不可饮酒,何况……” “何况什么?”燕霁雪冷冷一笑,“何况这酒是具暖情效果的春酒,你们就是用这种东西来勾引蛊惑皇上的?” 她的怒气太盛,整个紫华宫都颤了一颤。 两位美人急忙跪下,瑟瑟发抖。 “雪儿,此事与她们无关,是朕近来身体不适,想着适度放松一下而已。”刘景煜坐了起来,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仍旧神志不清。 “皇上,您怎能如此糊涂,宫里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往日总是克己守礼,何曾有过这般放纵之时,而且还是……” 还是白日宣淫,饮酒作乐。 这要是传出去,刘景煜这个皇上怕是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这两个美人也得受罚。 “你只关心外人眼光,何曾关心过朕?”刘景煜猛地一挥手,小几上的杯盘碗盏都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燕霁雪吓了一跳。 他这话什么意思,在责怪她最近忽略了他? 燕霁雪有些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今日之事,只要皇后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皇后先回去吧。”刘景煜又开了口。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她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他听不听,那是他的事。 他才是皇帝。 可她前脚刚走,刘景煜后脚便低吼:“出去,都出去!” 他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她还是不在意吗? 这段时间,她眼里只有肚子里那个孩子,何曾注意过他。 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已经这样好几天了,她今天才来。 来了也只是斥责他不该枉顾礼法,却丝毫不嫉妒,不愤怒,她那明明就是不在乎他。 看来,刘婉心有时候说的不错。 她就是一个冷硬心肠的女人。 …… 燕霁雪回到永安宫,气得半天缓不过来。 她在想,刘景煜究竟怎么想的,怎么会这么离谱,为了两个女人,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 他真不怕风言风语? “娘娘,您要不……处置一下那两个美人,以儆效尤?”碧桃提醒。 燕霁雪冷笑,“哪里是两个美人的错,谁错谁心里有数,她们能有什么能耐。” “可是,就快到皇上的生辰了,您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他生气,他……” “快要过生辰是他不爱惜自己身体,不顾礼法的借口?”燕霁雪冷喝。 﨔 第216章 竟有这回事 话音未落,她下腹部便隐隐传来一阵痛感,她急忙捂住肚子,坐在榻上。 “去请太医。”她低声吩咐,“别惊动其他人。” 松月立刻转身出门。 陈子行很快到来,给她把了脉,“娘娘,您这胎像不稳,是否动了气?”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微臣给娘娘开一点药,喝下自然无恙,但最要紧的,娘娘还是要保持好的心情才行。”陈子行道。 燕霁雪吃了药,睡下了。 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刘景煜,可是莫名其妙的,梦里的世界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听到他的各种声音。 “雪儿,你怎么就这么犟,为什么非要跟朕犟,朕做什么不做什么自己难道没一点分寸?” “燕霁雪,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朕的一切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尽好你皇后的本职便够了!” …… 一阵紧张与挣扎之后,燕霁雪猛然惊醒。 满头大汗。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碧桃端来一杯温水,担忧地看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燕霁雪恍恍惚叹了口气,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刘景煜的脸孔。 他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 她现在才想起来,当时只顾着生气了,都没仔细想想他这些离谱行为背后的逻辑。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的人啊。 燕霁雪思前想后许久,仍旧想不通。 她将林若微叫了过来。 后者进行一番分析,摸了摸下巴,“姐姐,有没有可能,皇上只是觉得,最近一段时间,你太忽略他了,毕竟从你得知有这个孩子之后,你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 前段时间还差点为了这个孩子连自己都不顾了,皇上他当然对你有些不满,然后最近几天你缓过来了,却也一再忽略他,他有点情绪也是正常。” 燕霁雪一脸惊愕,“真是这样?” 林若微两手一摊,“反正我觉得,陛下对姐姐很上心,可姐姐的注意力,似乎只分了一点点给他。” 燕霁雪脑子里有点乱,不自觉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林若微静静地观察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可是姐姐,皇上富有四海,以后后宫佳丽更是多不胜数,他的心此刻在你这里,可又能在你这里几时几刻呢? 依我看来,男人的心并不是那么靠得住,你对他冷淡些,也是自我保护,所以用不着自责愧疚。” 林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霁雪,眼底划过淡淡的凉意。 燕霁雪自嘲一笑。 她好像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她对刘景煜是有爱的,可这份爱究竟几分深,她也说不清楚。 更多时候,她是在有意的告诉自己,不能对他太过深情,迟早会伤到自己。 不然的话,她早就遍体鳞伤了。 “所以,你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敢接受他?”燕霁雪挑眉看了一眼林若微。 后者脸色微僵,下意识想要避开燕霁雪那洞察力爆棚的视线,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姐姐,我只想简单平淡地活着。” 是夜,燕霁雪主动炖了燕窝羹,给刘景煜送去。 他在御书房忙碌,会见大臣,她便让雁鸣将羹汤给他送进去。 可没想到,他却亲自追了出来,“人都没见到就走,你这汤送的未免太没诚意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但更多的是欣慰与喜悦。 燕霁雪心里仅剩的那点气瞬间消了。 “皇上不是在忙,臣妾怕打扰到皇上。”她闷声道。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御书房内,“这会儿不忙,喝个汤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着他那略显疲惫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皇上今儿怎么不召见两位美人了?”她轻哼一声,刺道。 刘景煜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腻了,不想召了,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爱召谁就召谁,可是也要注意身体,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坏了身子,太后她老人家会责怪臣妾的。”燕霁雪认真说道: “皇上最近气色不好,可见是纵酒过度,再加上纵欲过度,伤了身体,还是要好好补上一补,明白么?臣妾近日无事,会好好监督皇上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流淌着暖暖的情意。 刘景煜抿了抿唇,许久才道:“好啊,那皇后可要好好监督朕才是。” 燕霁雪心里有些愕然。 竟然被林若微说对了。 他真的是不满她的忽视。 只要言语之中稍稍透露出关切与重视,他的情绪就好起来了。 谁能想到,堂堂天子,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皇后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刘景煜摩挲着她的手,“那日在紫华宫,朕也有错,不该跟皇后那样说话,皇后如今怀孕辛苦,朕应该多照料你的心情才是。” 燕霁雪心里一暖,“多谢皇上,臣妾好多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也不自觉笑着。 只要解释清楚误会就是,至于其他的,不要紧。 “娘娘,您这次一定可以生下一位健康可爱的小皇子,到时候就母凭子贵,稳坐皇后之位。”碧桃笑着说。 燕霁雪不甚在意,“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我都喜欢,只不过皇子更好。” 生个皇子,以后最起码不用承担生育之苦。 “嫂嫂,嫂嫂,这一次你可一定要为皇妹做主啊!”明懿忽然从外头冲了进来,竟还哭了,眼泪流个不停。 燕霁雪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本宫跟你皇兄都会给你做主!” “就是燕啸虎,他是个大坏蛋!”明懿哭声更加响亮,那叫一个委屈。 燕霁雪一噎,刚刚的豪言壮语瞬间咽了回去,讪讪道:“是他啊,不如公主先告诉我,他哪里招惹了公主,我才好为公主主持公道啊。” 明懿抹了一把眼泪,“他竟然当着本公主的面,与旁的女子拉拉扯扯,简直不把本公主的脸面当回事儿!” 燕霁雪头皮一炸,猛然站了起来,“好啊,竟有这回事!” 﨔 第217章 竟然是这种事 燕霁雪立刻就把燕啸虎宣进宫来,让明懿长公主藏在屏风后面,她亲自来问话。 燕啸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脸愕然,呆呆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食盒递给碧桃,才道: “姐姐误会了,我怎么敢啊,我已是未来驸马,心疼公主,珍惜公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当众打她的脸,我是不想活了吗?” 燕霁雪悬着的心微微一松,“那你好好想想,究竟是哪里让公主殿下误会了,你也真是,身为准驸马,就应该好好避嫌,不该接触的人那是一个都不能接触,一定是你有所疏漏,才产生了误会……” 燕霁雪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自己那还算聪明的弟弟,眼神告诉他,明懿长公主就在屏风后面。 燕啸虎意会,清了清嗓子,“弟弟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再三注意的,虽然我对公主殿下忠贞不渝,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此等误会以后绝对不能再有,还请姐姐监督。” “只是监督可不行。”燕霁雪吩咐松月拿来戒尺,“你惹了殿下不悦,我这个当姐姐的,就该好好教训你,替公主殿下出气。” 说着,她接过戒尺朝着燕啸虎走了过去。 在家时,她就不止一次用戒尺来教训不听话的弟弟妹妹。 燕啸虎很上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霁雪,好像在说,姐,轻点,我可是你亲弟弟。 燕霁雪也没含糊,戒尺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只听“啪”得一声震响,整个永安宫都抖了一抖。 燕啸虎痛得发出一声闷哼,到底没有闪躲。 燕霁雪做势还要再打,明懿长公主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住手!” 说完直接冲到燕啸虎面前,伸出双臂将他护住,“嫂嫂,还是算了,既然已经惩罚了他,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必要斤斤计较了,兴许是皇妹我看错了呢……” 她余光扫了一眼燕啸虎的手心,天呐,已经红了,滴血一般。 “你好好给公主殿下解释,到底怎么回事。”燕霁雪厉声道。 燕啸虎声音微微颤抖,“那日在永乐巷,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位小姐追出来只是为了感谢我,要送自己做的点心给我,我知道于理不合,就没有收下,最后强行离开,公主殿下不要误会。” 好家伙。 竟然是这种事。 看样子,燕啸虎是被那个小姑娘看上了,幸好他还知道避嫌。 明懿长公主轻哼想声,“这次就先饶了你,再有下次,我还让嫂嫂来惩处你。” 燕啸虎缓了一口气,“微臣谨记公主殿下教诲!日后定当小心,不让公主殿下失望。” 声音坚定得像是要立刻奔达沙场保家卫国。 燕霁雪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毕竟最近两天,明懿长公主时不时过来,给她送些新鲜玩意儿,新鲜吃食。 可没想到,才过去几天,她又哭着跑来了。 这一次,连燕霁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竟然那位小姐,寻了短见,非要说自己非燕啸虎不嫁,还说自己怀了燕啸虎的孩子。 听到此事,燕霁雪差点背过气去,好在碧桃跟松月及时将她扶住。 燕霁雪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亲自回去处理,她便让碧桃拿着她的手谕回去,协助庄姨娘解决此事。 明懿长公主也想跟着出宫,却被燕霁雪叫住。 这件事已经在宫里宫外各种流传,沸沸扬扬。 碧桃回了将军府,竟发现庄姨娘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 “小桃,你回来了,皇后娘娘怎么说?”庄姨娘虚弱地看着碧桃,眼底浮现出几分光亮。 其实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不怎么光彩,如果还没扩散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就向那家人施压,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一段时间之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现如今,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已经不是简单的镇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何况,那个小姐竟然是京中药王陈继礼的女儿陈宣凌,悬壶济世,颇有盛名。 因为这层关系,百姓中也有不少人向着她,觉得将军府不能欺负人,既然有了身孕,就该负责才是。 “夫人莫急。”碧桃低头想了想,“咱们不如请那位陈小姐过府一叙,最起码先搞清楚她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庄姨娘点了点头,“有劳你费心了。” 碧桃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姨娘不必客气,婢女奉命回来帮忙,就应该全力以赴。” 庄姨娘就以自己的名义向那位陈小姐下了拜帖。 陈宣凌很快前来赴约。 她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婉约女子,楚楚动人,一举一动都是风情,哪怕碧桃这种见惯了宫里顶级美人的人,看到这位陈小姐,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的确长得很美,很容易击中男人心脏的那种美,惊心动魄。 甚至她比明懿长公主还美。 但是做出那种恶心事,就有些不地道了,这副倾国倾城的容颜也令人作呕。 “奴家见过夫人。”陈宣凌恭恭敬敬地行礼,倒是很懂事的样子。 庄姨娘不看到她还好,此刻看到她,竟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这是不相信奴家?”陈宣凌一眼看穿庄姨娘的异样,“奴家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撒谎,奴家腹中孩儿绝对就是四公子的,半月前他约我在醉春楼相见,嘴上说我们二人有缘无分,可他喝多了酒,却……” “却怎样?”碧桃冷冷一笑,颇有燕霁雪的气势,“你该不会想说,我们四公子借酒生事,玷污了你,你可有证据?” “这种事,哪里拿的出证据,我发现这件事后,恨不得一死了之,可内心深处却早已经对四公子动情,这个孩子,我也舍不得放弃,心想哪怕跟了他,做个妾也是可以的。”陈宣凌抹了抹泪水,一脸难过。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对你行不轨之事,那日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之后就走了,谁知道你又见了谁,怎么能赖到我头上?”燕啸虎听不下去,从里头出来。 﨔 第218章 上门污蔑 陈宣凌狠狠一震,看着燕啸虎,泫然欲泣。 那眼神儿,纵使再冰冷绝情的人看了也会心痛。 燕啸虎却道:“你别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表情看本公子,本公子跟你之间清清白白,从来不曾逾越本分,是你一再纠缠,还污蔑本公子,本公子要不是看在你曾经帮助过无数人的份儿上,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 “你难道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想认了吗?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 “住口!”燕啸虎猛然厉喝:“本公子不可能做出那等龌龊之事,你这般污蔑,究竟意欲何为!” “四公子莫急。”碧桃淡淡开口,“陈小姐口口声声说有了身孕,咱们不妨请个大夫来瞧瞧,看看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多大了。” “你们这是不相信我?”陈宣凌冷冷一笑,“真当我是那等下贱之人吗?” 碧桃冷着脸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功夫,大夫就来了。 给陈宣凌把了脉,的确说是喜脉,并且她已经怀孕半月有余。 “这下相信了吧?”陈宣凌愤愤道。 “可你如何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四公子的?”碧桃嗤笑,“难不成就凭你一面之词,要是这样的话,那你说这孩子是谁的,那就是谁的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四公子的腰带算不算证据?”陈宣凌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锦带,上面点缀着宝石,的确是燕啸虎的。 “那是你那天强行从我身上抽去的,你这贱人,究竟为何污蔑本公子!”燕啸虎要气疯了。 他的腰带,现在却出现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四公子竟然这般小瞧我,真当我是那等切蛇蝎心肠的女人嘛,要不是真的对你一见倾心……” “凡正常人家的女子,一不可能与男子私相授受,二不可能在别人已经明确表达拒绝之意时一再纠缠,三不可能与男子共处一室,还饮酒。 四,更不会容许男子轻而易举地与她做那种事,五,也不可能在有了身孕之后大肆宣传,坏了自己与对方的名声。” 不等她把话说完,碧桃已经开了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听闻陈大夫医术惊人,对陈小姐的教导也相当苛刻,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陈小姐这般不顾一切,不惜拖家人与将军府下水呢。” “胡说八道!”陈宣凌似乎被猜中软肋,一下子怒了,直勾勾盯着碧桃。 碧桃挑了挑眉,继续道:“你就是认准了我们将军府从上到下都是好人,不会轻易对你下手,可你怎么就知道我们真的仁善,那么轻易就能饶了你?” 她说完这话,拍了拍手,便有四个身材粗壮的嬷嬷走上前来,将陈宣凌拉了起来。 陈宣凌大惊失色,“你这是干什么,要杀人灭口?” 其他人也向碧桃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燕啸虎急忙道:“小桃,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不能轻易……” “四公子如今可是准驸马,因为一个坏女人惹怒了公主殿下,咱们将军府满门抄斩都是极有可能的,这种紧要关头,难道还在乎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蝼蚁?”碧桃冷冷一笑,“这种心思不正的东西,随便找个借口,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外人又能说什么?” 她使了个眼色给燕啸虎,后者愣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 他道:“说的有道理,惹怒了公主殿下,他们家也没什么好。” “就算你们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将军府的名声已经臭了,我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死得其所!” 陈宣凌声音冷厉,可她那个模样,好像死亡对她来说不是可怕的恶果,而是她意料之内的奖励。 她本来就是来寻死的。 碧桃制止了几个嬷嬷的动作,上前挑起陈宣凌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她也算是跟在燕霁雪身边,经过了重重磨砺的,任何人的眼睛里诉说了什么,保留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果然,陈宣凌眼底划过一抹心虚。 但又很快掩饰住了。 “你想死在我们将军府,彻底搞臭我们的名声,让将军府惹怒公主,惹怒陛下,惹怒太后,你……是谁指使的你?”碧桃声音沉沉,一字一句都透着深深的恐惧。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为达目的不惜一切,偏偏还选用了最容易让人信服的一种。 毕竟名节就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不惜自毁名声也要做出这种事,可见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陈宣凌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才是受害者,这个孩子就是你们将军府的,绝对错不了!” 碧桃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好好地查,先从醉春楼开始查起,看看那天都有谁去了那里,那么多食客,那么多小厮,总有是看到过你,想诬赖我们四公子,你还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说完,碧桃先让人将陈宣凌带走关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出别的事。”庄姨娘忧心忡忡。 如果是别的事,她一定会头脑清醒,游刃有余,可现在是她亲儿子被人算计了,她只顾着担心,完全忘了该怎么办了。 碧桃想了想,说道:“夫人,咱们也得去药王那里查一查,奴婢怀疑,是有人胁迫她这么做的,那幕后之人为的就是咱们将军府身败名裂,惹怒皇家,从而连累皇后娘娘,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揪出幕后主使。” 庄姨娘吓了一跳。 她都没想到最后一层是燕霁雪。 “是啊,皇后娘娘怀了身孕,正是受宠之时,却突然发生这种事,皇上跟太后难免会有所不悦……”庄姨娘喃喃自语,脸都白了。 碧桃回了宫,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燕霁雪。 燕霁雪也察觉此事很不对劲,便想让松月一起出去。 松月却道:“娘娘,奴婢还是留下来保护您,我们两个都出去了,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请雁鸣侍卫帮帮忙呢。” 燕霁雪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亲自去了趟御书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景煜。 﨔 第219章 真相 刘景煜很是爽利,让雁鸣跟着一起出了宫。 碧桃跟雁鸣很快到了将军府。 了解了情况之后,雁鸣就派人兵分三路,一路去醉春楼调查,一路去陈继礼家中进行查探,一路去审问陈宣凌。 醉春楼那边半天没有出什么结果,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陈继礼家中倒是出了点问题,陈继礼的妻子因此事亡故,陈继礼正忙着为夫人治丧。 锦衣卫回来汇报消息,说那个陈继礼不大对劲儿,明明妻子都被气死了,他的脸上却不见多少悲伤,迎来送往的,一直假装苦着个脸,却也不见流出一滴眼泪。 雁鸣亲自去了一趟陈家,果然发现陈继礼态度奇怪,他的妻子江氏才去世不到两天,就着急下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雁鸣便告诉陈继礼,暂且不能下葬,要等仵作来了之后,验过之后才行。 陈继礼立刻就嚎啕大哭,说雁鸣欺人太甚,这种事简直泯灭人性。 各种谩骂之下,前来吊唁的一帮人也对雁鸣指指点点,恨不得把他脊梁骨戳烂。 雁鸣面无表情,摆了摆手,他的人便将众人撵了出去,房门都关上了,还派了人在外头把守,不许任何人在外窥探。 陈继礼这才吓坏了,脸色僵硬,“你们是谁啊,为了这般欺负人,老夫什么时候招惹了你们?” 雁鸣懒得搭理他,直到等来了仵作。 结果不验不知道,一验吓一跳。 江氏竟然是中毒身亡。 “究竟怎么回事!”雁鸣的刀架在了陈继礼脖子上,轻轻动了一下,便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红痕。 陈继礼吓得半死,一动不敢动,“老夫也不知道啊,夫人她……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雁鸣的刀又拉了一下,陈继礼只感觉一股刺痛袭来,鲜血温热得涌了出来,血腥气十足。 他快吓死了。 “饶命饶命,我说,我都说!”他跪了下去,胯间涌出一股臭味儿。 雁鸣嫌恶地捏住鼻子,“快点说!” “一个多月之前,小女进山挖药材,遇到恶人,所幸四公子相救,才平安回来。 可自打那天开始,她就着了魔一般对四公子念念不忘,我们夫妻二人都知道四公子是驸马,云泥之别,根本不可能娶她,便想让她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可没想到有一天,女儿回来之后,却神情恍惚,说有人告诉她,只要按照那个人说的做,就能嫁给四公子。 我们一再劝说,她却死活不听,接着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我女儿见事态严重,本来不想再继续下去,可那个人再次找到她,用我夫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得不照办,可没想到,我夫人终究还是惨遭毒手……” 雁鸣带着陈继礼回了将军府。 这个时候,陈宣凌竟然还在嘴硬,不管不顾地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燕啸虎的,魔怔了一样。 陈继礼被推到她面前,看到女儿这副模样,陈继礼悔不当初,“女儿啊,别再坚持了,你母亲已经回不来了,你难道还要害死我们二人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宣凌目眦尽裂。 陈继礼痛哭流涕,“你就此罢休,供出幕后主使,交代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将军府说不定还会看在你还大家清白的份儿上饶了我们,你再这样不依不饶下去,待他们查出真相,就是我们父女的死期啊!” 陈宣凌直直瞪着陈继礼,半天不发一言。 “陈小姐还是想好。”碧桃两手环胸,似笑非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的话,得罪了皇后娘娘,你的九族都得跟着完蛋。” 陈宣凌猛然一震,“你是何人?” 碧桃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深得娘娘信任,你要是不想死,就立刻交代真相!” 这种感觉真好! 陈宣凌仍旧游移不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继礼就开始哭,嚎啕大哭。 雁鸣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夫人被人毒死,你为何不难过?” 陈继礼愣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泪,“我也已经中了毒,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能见到夫人,有什么可难过的?” “什么?”陈宣凌一脸愕然,“怎么会这样?” 陈继礼撸起袖子,给陈宣凌看自己手腕上的一条黑线,“这毒已经侵入骨髓,为父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了,那人还真是算无遗漏,等你这边拉了将军府下水,就灭我们的口,女儿,最起码你还没中毒,你快些交代吧!” 陈宣凌脸色全白,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从平南王府出来,身高六尺有余,体型匀称,他戴着人皮面具,声音也做了处理,听不出来原本声音,身上长伴松香,虎口处有薄茧……” 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基本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是那个从平南王府出来的人,给她指明方向,让她去诬陷燕啸虎,纠缠他,把事情闹大。 “也是他跟你有了孩子?”碧桃蹙眉问道,“你既然喜欢的是四公子,为何……” “我是被下了药!”陈宣凌流下悔恨的泪水,“我以为,以为那人真的是四公子,可当我醒来之后,却发现他留下了一枚玉佩。 他让我继续这个计划,不然的话就杀了我父母,我本来不想继续,可我娘已经毒发身亡了,我没想到我爹也中了毒……” “你可愿意跟我们去平南王府认人?”碧桃低声道,“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伤害了你?” 陈宣凌哭着摇了摇头,“我不敢,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哪里敢跟王府的人对着干,他本来就不想暴露身份,要不是我让一个乞丐偷偷跟着他,看到他进了平南王府,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对,哪怕是现在,我也不知道……” “我们知道是谁。”碧桃冷冷一笑,“除了那个人,也没有人那么胆大包天,一再针对将军府。” 可说来说去,陈宣凌还是不敢。 碧桃跟雁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﨔 第220章 唯一的办法 还是雁鸣说了一句:“你跟我们进宫,去面见皇后娘娘,我们才能为你讨回公道。” 陈宣凌大惊失色,直接瘫在地上,“进宫……见,见皇后娘娘……” 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啊,哪里敢踏进宫门,她甚至在想,让她进宫,她怕是还没见到皇后的面儿,就已经吓瘫了。 “你想救你爹,这是唯一的办法。”碧桃直直盯着陈宣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必须站起来。” 陈宣凌恍惚间抹了一把眼泪,终于点了点头。 不行也得行啊,她还有一个爹要救。 与此同时,永安宫。 明懿长公主就在燕霁雪这里待着,搞的燕霁雪相当头大。 明懿时不时爆出来一句惊天之语,比如说: “嫂嫂,燕啸虎不会真的跟别人有了孩子吧,那也不行,我既然已经选定他做了驸马,我必定是要一生一世跟他在一起的,他的孩子我可以养,但是那个女人不能留下。” 燕霁雪咳嗽两声,无奈道:“公主殿下放心,燕啸虎不是那种人,况且碧桃昨天回来都说了,此事跟他无关,他是被陷害的。” 明懿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倒是要看看,谁那么胆大包天,敢陷害我的人。” 正说着,碧桃跟雁鸣回来了,还带着陈宣凌。 陈宣凌一路走来,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硬生生忍着,才不至于贻笑大方。 碧桃将她领了进去,让她亲口向燕霁雪解释。 这个时候,明懿长公主已经躲到了屏风后面,她身为天家公主,不能轻易暴露人前。 陈宣凌跪下行礼,声音颤抖,但好歹将该说的说了出来。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平南王府,那不就是……” 除了刘翰墨,还能有谁。 她都有些无语了。 刘翰墨那个狗东西每天好像没有别的事干了,天天就抓着将军府不放,永远在背后默默盯着,毒蛇一样。 “你可有证据?”燕霁雪问。 陈宣凌拿出那枚玉佩,“这玉佩是那人无意中掉落的,民女偷偷藏了起来。” 燕霁雪看了一眼那玉佩,的确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不是陈宣凌这种层次的人可以接触到的。 燕霁雪直接宣刘翰墨进宫。 这件事也惊动了太后,她也来旁听。 明懿看到太后,义愤填膺地走了过去,“母后,那刘翰墨实在可恶,这一次竟然打主意打到了儿臣身上,儿臣一定要弄死他不可!” 荣太后好说歹说,才让她压下心里火气。 刘翰墨很快进了宫,恭恭敬敬行了礼。 看到坐在上首的燕霁雪,他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怨毒,但又很快掩饰住了。 “不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召见,有何要事。”刘翰墨装模作样地问道。 “不是母后与嫂嫂要见你,是本公主要见你!”明懿长公主从旁边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条鞭子。 她直截了当地走到刘翰墨面前,狠狠就是一鞭子,刘翰墨一张脸皮开肉绽,痛得他呲牙咧嘴,连连叫喊。 “不知我哪里做错了,惹怒了公主……” “你还好意思说,竟敢诬陷本公主的驸马,真是好大的胆子!”明懿冷冷一笑,又是一鞭子甩过去,刘翰墨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我没有,我没有啊!” 刘翰墨大声求饶,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明懿长公主不依不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说完,她让人将陈宣凌带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刘翰墨狠狠一震,一脸不可置信。 却又急忙低下头,试图蒙混过关。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底,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 “刘世子,你要是承认自己的罪行,说不定还能减轻刑法,不然的话,本公主就是在这儿打死你,你又能拿本公主怎么样。”明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底暗光如同游走的毒蛇。 刘翰墨浑身一抖,张了张嘴,想要向太后求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得罪的人,正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 完蛋! 可是,明懿长公主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明明设计得天衣无缝啊! “我没做,不是我……”刘翰墨脑子里有个声音如是说道,他当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家伙,他要是承认了,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还在狡辩!”明懿咬牙切齿,“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好了。”这时,坐在上首的荣太后开了口,她幽幽看了刘翰墨一眼,慢条斯理道: “刘翰墨,哀家看在平南王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实招来,赔礼道歉,哀家可以做主,饶你一条性命。” “母后,跟这种人多说什么废话?他欺负嫂嫂,给将军府找茬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嫂嫂宅心仁厚,将军府众人也都是宽厚的性子,每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从来不曾真正惩罚过他。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肆无忌惮,一再使出阴谋诡计!” 明懿说话时,又给了刘翰墨一鞭子,打得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一幕幕,燕霁雪全看在眼里。 她刚刚也在反思,的确是因为从前一再心软,一再大度,倒是让那个狗东西蹬鼻子上脸。 这一次,她就安安静静看着,这个腌臜货会落得什么下场。 “好了,明懿,你既已泄愤,那就收手吧,将他送去大理寺,好好审问一番,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荣太后说道。 燕霁雪愣了一下。 如果刘翰墨进了大理寺,八成不会全活着出来了,就算出来,也得狠狠扒掉一层皮。 陈宣凌也被带了出去,作为人证,刘翰墨一日没有被定罪,她就一日不能重获自由。 但在此之前,陈宣凌跪下来求了燕霁雪一件事。 “皇后娘娘,您善心仁厚,可否帮民女打掉肚子里的孽种?”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燕霁雪于心不忍,请来陈子行,给陈宣凌开了药。 她喝下那药,一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发作,腹痛不止,在榻上滚来滚去,惨不忍睹。 﨔 第221章 中毒 所幸痛苦没有持续太久。 燕霁雪让人给她煮了参汤将养身子,让她在永安宫待了几天,这期间她还去大理寺做了人证,彻底按死了刘翰墨。 刘翰墨被鞭笞三十,贬为庶人。 而陈宣凌,因为将功补过,再加上明懿长公主放了她一马,保住了性命,但连同她跟她父亲,都被驱逐出京,以后再也不能踏足天子脚下半步。 陈继礼的毒也解了,是平南王亲自送去的解药,平南王还去了将军府负荆请罪,奉上万两银票作为赔偿,这都是后话。 总而言之,刘翰墨这一次彻底栽了,以后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这件事也传到了宫墙之外,平南王上将军府请罪的事替燕啸虎解了嫌疑,民间各种风言风语也都烟消云散。 经过这件事之后,燕啸虎跟明懿长公主的感情也愈发融洽,两人的婚期也已经定下来,在半年之后的中秋佳节前夕。 明懿长公主嫌弃太过遥远,想将日子提前,但被太后训斥,说女孩子要矜持,再说了现在这种情况,想见情郎随时都可以,又没人拘束着她。 燕霁雪觉得,明懿长公主的确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异类,全然不在乎各种礼法规矩,洒脱不羁,潇洒自在,是个个性很强的人。 她之所以能形成这样的性格,除了太后有意纵容之外,也跟她在皇家别苑长大有关。 “嫂嫂,我真想让婚期提前几个月,可惜母后她老人家不同意,说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女子像我这般恨嫁的。” 此刻,明懿长公主正坐在燕霁雪旁边吃点心,她笑着说:“其实臣妹不是恨嫁,是想尽早离开别苑,去将军府住。” 燕霁雪有些惊讶,“你皇兄不是给你赐了公主府,你确定要住在将军府而不是公主府?” 而且刘景煜给她赐的公主府距离将军府也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明懿摆了摆手,“公主府有什么意思,就我们两个人多没意思,再说了啸虎要是跟我去了公主府,将军府里不就只剩下姨娘一个人了,这肯定不好啊,我们还是就留在姨娘身边比较好。” 燕霁雪勉强扯出一抹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说不定庄姨娘想让这位尊贵的公主儿媳去公主府住呢,毕竟谁都没跟她相处过,万一各种习惯或者生活方式磨合不来,那都是灾难。 “嫂嫂你就放心吧,我很随和的。”明懿一眼看穿燕霁雪的担忧,哭笑不得,“我跟啸虎都说好了,以后孝顺姨娘就如孝顺太后……” “打住!”燕霁雪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好家伙,这句话说的,也太吓人了。 她缓了缓,语重心长地对明懿说:“公主殿下是君,啸虎跟庄姨娘是臣,哪里有殿下孝顺姨娘的道理,再说了也于理不合,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将军府藐视天家威严呢,可千万不能。” 燕霁雪真觉得这个长公主比她还厉害,这般行事做派,哪里像个公主殿下? 明明就是一个离经叛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女孩儿。 燕霁雪隐隐有些担忧她跟燕啸虎的关系了。 “嫂嫂,等我们大婚时,燕大将军跟西夏的奕王妃还有燕大将军都会回来吧,到时候你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明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燕霁雪,“啸虎早就跟我说,他很想念父亲还有大哥他们。”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些恍惚。 她们一家也的确好久没有合家团聚了。 燕之鸿一人守在北疆风雪之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 最近的一次联系还是上个月,他亲笔写了封信送进京来,长达三页的问候是他对家里最深的眷恋。 至于燕啸麒跟燕灵儿也是一样,燕啸麒一家三口最起码还不至于让人那么担忧。 燕啸麒是个顶天地理的,陈凌霜又明事理知进退,夫妻二人互补互敬互爱,日子不会难过。 燕霁雪最担心的还是燕灵儿,她孤身一人随赫连奕远赴西夏,好几个月来竟然也没有一封信回来,燕霁雪送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是啊。”燕霁雪叹息了一口,打算到时候让刘景煜亲自下旨,让赫连奕带灵儿回来一趟。 永安宫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燕霁雪逐渐过了孕吐最厉害的那段日子,饮食总算正常了些,但她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刘景煜下令让御膳房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美味,只愿能将她身体的亏空补起来。 陈子行却说,妇人在孕期最好还是不要长得太快,胎大难生,到时候燕霁雪还是遭罪。 刘景煜盯着燕霁雪几乎凹陷下去的脸颊,陷入沉思。 燕霁雪哭笑不得,“皇上,臣妾如今状态不是一般的好,没有任何问题,咱们就听陈太医的,慢慢将养着就行了。” 陈子行还告诉她,隔三差五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避免到时候力气不够,加重生产痛苦。 燕霁雪一开始还能听他的话,要么每天去御花园散步,要么就沿着永安宫的院子走上几圈。 可这才不到十天,她的身子竟渐渐惫懒起来,莫说每天散步了,就是连站起来她也觉得烦躁疲惫。 碧桃跟松月还以为她这是累着了,休息不够,便每日监督她早睡,可是没用。 她现在不仅晚上睡得早,早上还起的晚,甚至中午下午还要继续补充几次睡眠,整日恹恹的,无精打采。 持续了三五天之后,几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可能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燕霁雪立刻请了陈子行给她把脉,陈子行两个人翻来覆去的试,竟然发现没什么大碍,嗜睡只是因为身体亏空较大,需要好好休养。 “不可能啊。”燕霁雪蹙眉,“前段时间也不这样,这两天不仅嗜睡,还伴随头晕恶心,脑袋昏沉沉的,实在难受。” 她怀疑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陈子行十分惭愧,“容微臣回去查一查医书。” 他很快去而复返,脸色铁青,“娘娘想的不错,的确是中了毒,那毒名叫凝魏,如果是寻常人吃下去,两三个月才会出现症状,但娘娘孕期身子情况不同,才几日就发作……” 﨔 第222章 不要牵扯旁人 燕霁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这毒出自哪里,有什么危害?” 陈子行低声回答:“这凝魏并不难寻,宫里常见,民间亦有,原本是一种药材,但要是加的太多,就会变成损伤人头脑的恶行毒物。 娘娘如今还只是头晕恶心,等过几天这种明显症状慢慢消失,就会记不住事,还会慢慢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几岁稚童。” “岂有此理!”不等燕霁雪反应过来,碧桃先怒了,“娘娘,咱们必须立刻彻查,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挫骨扬灰!” 松月也一脸怒火,“没错,奴婢这就去查!” 燕霁雪却道:“慢着,不急于一时,先等陈太医把话说完。” 陈子行道:“这毒并不难解,但就是得受些苦楚,微臣会请女医来为娘娘针灸排毒,再辅助以较为温和的药物,不出十日,娘娘就会健康无虞。” “会不会伤及皇嗣。”燕霁雪仍旧放不下心。 陈子行低眉顺眼,“娘娘放心,微臣所选的解毒之法,必定不会伤及龙胎。”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 陈子行走后,她跟碧桃还有松月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从太医院开始查起,毕竟凝魏这味药也只有太医院才有。 可太医院负责管理药材的太监翻阅了抓药记录,以及各种药材进出的记录,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这味药毒性大,因此太医院也没有多少库存,寻常太医为宫人瞧病,轻易也不会用这种东西。 那就只能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这可就难查了。 宫门口守卫森严,就算真有疏漏让这种东西进来了,守卫也不会承认,毕竟一旦承认,就意味着脑袋落地。 燕霁雪便又将视线转向自己宫里,可自从她怀孕之后,便是碧桃负责给她煎药,每日三次都是碧桃亲自盯着,煎药的小宫女也从来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 难不成真有鬼? 燕霁雪有些无奈。 查了五六天,没有一点进展,她真有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刘景煜那边也已经知道了此事,大发雷霆之后,让雁鸣前来协助调查。 雁鸣是个洞察秋毫的,他将负责煎药的那几个丫头全都叫来,排成一排亲自问话。 燕霁雪在上首坐着,看见雁鸣的眼睛在几个小宫女身上打转,就那么转了一会儿,果然就有人露出畏惧之色。 是那个叫冬雪的宫女。 她最胆小怕事,自从被分配到永安宫来之后,就一直勤勤恳恳做个最下等的洒扫婢女,还是碧桃见她可怜,安排她去后院煎药,帮她减轻了不少疲累。 雁鸣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便让她们回去了,几人如蒙大赦,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很快,又到了燕霁雪吃药的时候了,碧桃亲自端了药来,燕霁雪喝之前还特意让人查验过,没有问题才喝的。 碧桃站在旁边,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燕霁雪问。 碧桃想了想,才道:“娘娘,奴婢今儿去拿药时,发现煎药的罐子上面那个盖子好像变了颜色,比之前浅了不少。” 这个细节她也是才发现,毕竟从前没有出事,她就没关注过这等细枝末节。 毕竟每天的药都是她亲自拿过去,亲自加水,亲自盯的,注意力全在药上,哪里会关注到其他。 燕霁雪让人将那药罐子拿来。 她仔细比对了一下,的确发现罐子跟盖子不同色,这个盖子明显新一些,像是才换的。 松月将冬雪抓来,丢到地上,锋利的匕首随即横在她脖子上,“说,原先的盖子呢?!” 冬雪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道:“原先的盖子,是奴婢不小心摔烂了,用不了了,奴婢生怕被处罚,便偷偷扔了,换了新的。” “扔去哪儿了?”松月咬牙切齿。 冬雪脸色惨白,沉默许久,才终于说了实话。 她把那摔烂的盖子藏到了后院的假山石下。 松月亲自将其挖了出来,发现那碎成三瓣的盖子内部颜色发黑,闻起来药味相当浓烈。 燕霁雪请来陈子行,查验一番后发现,那盖子上的确残留了毒物。 “冬雪,你疯了,究竟是谁指使你的,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碧桃相当愤怒,又很后悔,“要是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我决计不会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事!” 冬雪一个劲儿哭,眼泪不要钱似的,“不,不是我,不是我啊,是秋林姐姐,是她摔碎的盖子,她生怕被责罚,才让我换了新的,那天夜里我正在清洗药罐子,她来了,说帮我的忙,结果一不留神盖子就摔碎了……” 秋林? 燕霁雪没什么印象,碧桃却知道那人是谁。 跟冬雪处境相似,看起来也老实巴交,但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 碧桃将秋林叫了过来,后者看了一眼旁边泣不成声的冬雪,“噗通”一声跪下,脸色大变。 但她还是在狡辩,说此事跟她没有关系,雁鸣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接让人上夹棍。 秋林大惊失色,立刻就招了。 竟是虞美人,虞楚音身边的大宫女容儿指使的她。 秋林曾有偷窃的过往,是容儿替她保守秘密,警告她以后改邪归正,秋林谨记那句话,可没想到,这一次,容儿却利用此事要挟她,让她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事。 燕霁雪便让人请来虞楚音。 虞楚音竟然毫不犹豫就认了罪,说就是她做的,她嫉妒燕霁雪位份高又受宠,想将她拉下神坛。 刘景煜得知消息,从御书房匆匆赶来,一巴掌扇的虞楚音瘫在地上,口唇破裂,脸也肿了起来。 虞楚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贱人,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刘景煜冷笑,“还不说实话,可知这事儿如果定了论,你们一家上下几十口全得下黄泉!” 虞楚音浑身一颤,急忙磕头,“不,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别人都不知道,请皇上赐臣妾死罪,不要牵扯旁人!” 刘景煜目光如炬,“你倒是想得美。” 﨔 第223章 幕后真凶 雁鸣补充:“今日你定了罪,明日虞家上下几十口就得下大狱,后日你们就能地府相见了。” 虞楚音脸色惨白,呆愣许久,“不,不会的,明明是我一个人犯的错……” “可你伤害的是皇嗣。”燕霁雪慢条斯理地开口。 虞楚音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坦白,朕可饶了你家人性命。”刘景煜顺势说。 虞楚音哭得不能自已,好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 “是淑美人,是她想出这个主意,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让臣妾来施行,说事成之后,她就是皇后,她可以提携臣妾,助臣妾母家飞黄腾达……” 刘婉心?! 燕霁雪一阵心寒。 她当初顶着被骂的风险救了那女人,谁能想反过头来,倒是给了对方害她的机会。 一而再,再而三啊。 燕霁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看向刘景煜,后者同样脸色铁青。 “传刘婉心!”刘景煜冷喝。 燕霁雪默默叹了口气,这一次,刘婉心必倒无疑。 刘婉心很快来了,她显然早有预感,并且已经准备好了措辞,可是还没等她开演,刘景煜便让人剥下她的华服,只剩单薄里衣。 刘婉心大惊失色,一个劲儿问为什么。 一个妃子能被当众剥除衣物,这可是天大的羞辱,她以后必定抬不起头。 “皇上,到底为什么,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明示,何必这般折辱臣妾,是不是燕霁雪跟你说了什么? 她素来不喜臣妾,多有挑拨,以至于皇上后来根本不待见臣妾,臣妾只想守着衔珠好好过日子,她也看不惯吗,她为什么非要跟臣妾作对……” “虞楚音说,是你指使她,暗害皇后,你可认罪?”刘景煜冷声质问。 刘婉心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虞楚音,“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污蔑我!” 虞楚音哭着低下头,说出了更多细节,直接将刘婉心捶死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燕霁雪一脸失望,“你又为什么非要害本宫,当初要不是本宫,你就是一尸两命。” “你装什么,当初救我还不是为了做给太后还有皇上看,你根本打心底里看不起我,更别说我们一开始就是对手。 燕霁雪,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是皇后了,都怪你阻了我的康庄大道,你该死,你就该死……” “打入冷宫。”不等她把话说完,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开了口。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燕霁雪。 打入冷宫,可是对一个妃子最残忍的处罚。 还不如直接死了。 “不,不,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那么爱你,燕霁雪她根本不爱你,你根本就是被她骗了,这个女人心里从来没有你……我不要去冷宫,我不要去……” 刘婉心可恨又可怜的一番哭诉,终究还是没能抵挡被打入冷宫的厄运。 “没事了。”刘景煜握住燕霁雪的手,“都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爱妃。” “没事。”燕霁雪心里也十分怅然,“可是太后那里……” “放心,朕会处理好一切。”刘景煜拍了拍燕霁雪的手背,让她安心。 荣太后得知此事,一方面震惊于刘婉心的糊涂,一方面也觉得刘景煜处罚太过,毕竟是她娘家的人,这么不留情面,实在太不给面子。 母子二人大吵一架,刘景煜说事关皇嗣,绝对不可能妥协,荣太后直接气病了,高烧不退。 燕霁雪得到消息,便去了寿康宫探望。 谁知太后却抓住她的手,恳求她向刘景煜求情,救救刘婉心。 看着面前人这苍白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可她又不是蠢的,刘景煜此举全是为了她,她要是转过头就替刘婉心求情,这不是对刘景煜的背刺么。 “太后,这一次她实在太过分了,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不仅臣妾会死,就连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燕霁雪无奈道: “她从来不曾给我留过生机,我也做不到对她心慈手软。” 荣太后愣愣看了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让她离开。 日子又恢复平静。 燕霁雪却夜夜都能梦到有人在追她赶她,要索她的命。 “姐姐,你明知道是刘婉心在冷宫日夜哭喊,诅咒姐姐,你却不愿吭声,难道任由那个疯女人继续发疯下去吗?”司徒琳璟不满开口。 温绿韵也一脸心疼,“姐姐你最近又瘦了,咱们不能这样下去啊。” 她们两个的意思都是,尽早处置了那个烦人的东西。 刘婉心的事发生之后,她家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寻求帮忙,而是在摸清楚刘景煜的态度之后尽力撇清,所以现在就算刘婉心死在冷宫,也不会有任何人替她申辩。 “你们二人,莫要脏了自己的手。”燕霁雪低声道:“此事与你们无关。”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也只好听了燕霁雪的话。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刘婉心却费了大劲儿,托人给燕霁雪带话,想见她最后一面,有件事要告诉她。 燕霁雪本来不打算搭理,但她的梦魇一再严重,昨夜竟一晚上睡不好,她便动摇了。 思来想去良久,还是带着松月去了冷宫。 刘婉心被带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屋子等着,燕霁雪进了门,就看到刘婉心蜷缩在地上,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这个女人能整夜哭嚎,搅得六宫不宁,此刻她应该十分有劲儿,十分凶狠才是。 “你来了。”刘婉心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张枯槁的面孔。 燕霁雪吓了一跳。 她实在没想到,刘婉心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面色憔悴,眼窝凹陷,鬓角竟还染了几分雪白。 她!竟然白了头。 究竟是怎样的怨恨,能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转瞬之间苍老几十岁?! “我有件事要问你。”刘婉心声音嘶哑,痛苦不堪。 燕霁雪隐约预感到了什么,脑子里凌乱一团。 “衔珠公主,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刘婉心颤抖着,满眼希冀地看着燕霁雪,目光如炬。 燕霁雪后背一僵,竟不知从何开口。 﨔 第224章 你这像什么话 她比谁都清楚,衔珠公主就是刘婉心的死结。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谁跟你说了什么?”燕霁雪蹙眉。 刘婉心已经受到了惩罚,她并不想落井下石。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燕霁雪,就当我求你了,我只有这一个问题,你就当看在我人之将死的份儿上,解答我的疑惑,好不好?”刘婉心泪眼婆娑,痛苦地望着燕霁雪。 燕霁雪沉默了。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刘婉心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 她瘫坐在地上,忽然笑了起来,慢慢的笑着,笑着,最后笑出了眼泪,笑的癫狂。 “为什么会这样?”她轻声问,“明明是我怀胎十月,历经艰辛,才生下她……为什么……她不是我的孩子?是你调换了她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婉心目光充满绝望,整个人都麻了。 “此事不是我一人所为,皇上也知,太后亦知。”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欺骗。 刘婉心脸色猛的一僵,“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那我的孩子呢,他是男是女,他如今在哪儿,你们凭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刘婉心像个疯子,早已经忘了理智为何物。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扑向燕霁雪,却被松月挡住。 她不甘心,仍旧恶狠狠瞪着燕霁雪,满目仇恨。 “因为那个孩子不正常。”燕霁雪叹了口气,“当初皇上中了毒,不宜让妃嫔有孕,便是我,也一直在服用避子汤,当时皇上明明赏了你汤药,你却自作聪明,强行怀了孩子。 那孩子生下来便是残缺的,皇上本来想打掉他,但本宫生怕你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便想了折中的法子。” 刘婉心眉头紧蹙,眼底满是震惊。 她呆呆望着燕霁雪,目光复杂极了。 竟然是这样,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保证没有骗我。”她喃喃低语。 燕霁雪淡漠开口,“我以腹中龙嗣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刘婉心彻底懵了。 她脸色煞白,跟鬼一样,在原地瘫坐许久,仍旧说不出一句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卑劣。 从一开始,都是她自己好斗,是她一再挑衅燕霁雪,可燕霁雪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她,还给了她一个健康的女儿,甚至救了她的性命。 可到头来,她不仅没有多感恩,反而因为强烈的嫉妒心作祟,一再给她使绊子。 不,不对! 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瞒着这么久?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每日看着我如何疼爱衔珠,你肯定在笑话我的愚蠢,错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还那般宠爱……”刘婉心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仍旧凶恶地瞪着燕霁雪。 后者默了默,没有回应这番言论。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燕霁雪问。 刘婉心僵在那里,愤怒着,痛苦着,就是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不愿面对真实又无能的自己。 燕霁雪转身要走。 刘婉心忽然开口:“等下!” 她终于忍不住了,艰难抬起头,看着燕霁雪的背影。 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她时那般沉静安然。 燕霁雪,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骨子里都是淡然的,从不曾真正用力过。 可偏偏这样,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高处,成为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对不起……”刘婉心声音异常艰涩,而后缓缓起身,朝着燕霁雪磕头。 “给你造成那么多麻烦,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奢求燕霁雪原谅。 她只是在想,她道了歉,然后用自己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到了地府,她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燕霁雪顿了顿,到底没有回头。 她已经猜到是谁告诉刘婉心那件事。 但为保险起见,她还是查了最近谁都去过冷宫。 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 回到永安宫,她便将那人请了过来。 “姐姐,这么晚了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林若微笑着说。 那副模样,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让碧桃给她上茶。 “你为什么那么做?”沉默片刻,燕霁雪才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件事,除了她跟刘景煜还有太后,再就是当时陪同刘婉心生产的几个嬷嬷知道,可是嬷嬷们都已经被各自打发了,早已经不在宫里伺候。 “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若微愣了愣,“发生了什么吗?” “别装了。”燕霁雪有些疲惫,“昨夜你去了冷宫,跟刘婉心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若微急忙跪下,“姐姐,妹妹没有多说什么啊,妹妹只是看你困于梦魇,整日没有精神,只是警告了那个女人,让她莫要再鬼哭狼嚎罢了,妹妹还被那女人抓了一下,胳膊都烂了……” 林若微小心翼翼的卷开袖子,露出那触目惊心的抓痕。 燕霁雪目光微沉,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了这个女人。 林若微当初凭借一张酷似许娴贞的脸被刘景煜看中,本该平步青云,她却故意避宠,又设法伤了脸。 这样一来,她本该在宫里混不下去了,可没想到,她又救了燕霁雪,被封林妃,算是站稳了脚跟。 仔细想想,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若微,本宫希望你诚实一点。”燕霁雪无奈道:“你这样,叫本宫如何信任。” 可林若微究竟怎么知道衔珠公主的事? 燕霁雪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妹妹真的没有……”林若微惊惶之下,眼泪涌了出来,“妹妹不知道那个女人跟姐姐说了什么,可是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姐姐如若不信,妹妹愿以死明志!” 说完,猛然起身,狠狠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的亏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燕霁雪厉声道:“好了,你这像什么话。” 﨔 第225章 真是个疯子 林若微依旧哭个不停,可怜巴巴看着燕霁雪,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可怜。 “罢了。”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既然你不愿意承认,不愿交心,那这永安宫你也不用再来了。” “什么?”林若微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姐姐,我真的没有隐瞒,你明知道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只能靠着姐姐,你怎么忍心如此残忍地对我……” 她跪行过去,抓住燕霁雪的裙摆,哭得肝肠寸断,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忍。 燕霁雪却轻轻推开她,淡漠道:“琳璟与绿韵都是心性单纯之人,她们也会为了我好产生过不好的想法,却往往知错就改,我也愿意给她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你……” 燕霁雪一脸失望,“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有想法,很有城府,我一直看不懂你,不明白你所作所为究竟为了什么,哪怕是现在。” 既然这样,那的确没必要再深交了。 省得浪费感情。 林若微脸色相当难看,但见燕霁雪这般凌厉,她不得已,还是承认了,“姐姐,我……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为你分忧,你孕期难受,我只是想……” “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燕霁雪质问。 林若微浑身一震,认命似的瘫在地上,喃喃道: “我见过衔珠公主几次,感觉,感觉她与刘婉心的五官轮廓长得并不太像,也不像皇上,便查了当初为她接生的几个嬷嬷。 才知道她们都已经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我便费了些心思,找到其中一个,施予重金,这才撬开了她的嘴。”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林若微,太可怕了。 满宫上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心细到了这种地步。 “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我,就这一次,好不好……”林若微眼泪一再涌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燕霁雪无奈看着她,“你就不怕良心不安吗,刘婉心跟我有仇有怨,可她跟你没有啊。 你明知道公主是她唯一的指望,却将那个消息告诉她,她根本撑不下去,你的手上背负了人命,难道能心安理得地过完这一生吗?” 林若微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一副百死不悔的样子,“我不怕,只要姐姐平安无虞,我做什么都行。” 疯子,真是个疯子。 “姐姐你放心,太后娘娘那里,我也会如实相告。”林若微坚定道。 燕霁雪让她回去,闭门思过。 偌大的永安宫,总算是清净了。 可第二天早上,冷宫来人禀报,说刘婉心自缢而亡。 宫女发现她的时候,刘婉心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满宫震惊。 莫名其妙的,燕霁雪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这宫里花开花落,又失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只觉得可怜,大家都很可怜,都在挣扎。 “娘娘,您为什么这么做,刘氏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您不让林妃去向太后解释,太后必定会迁怒于你啊。”碧桃不解地看着燕霁雪,目光忧虑。 燕霁雪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用小勺舀了点鱼食投进养锦鲤的大水缸里,刹那间几十条火焰一样绚丽的锦鲤鱼便围了过来,争抢着鱼食。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我。”燕霁雪幽幽道: “太后本就不喜她,如果被太后知道是她间接害死了刘婉心,她也必死无疑。 而我,肚子里怀着龙嗣,太后她老人家就算恼怒,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刘婉心不占理。 碧桃不说话了。 寿康宫派了人过来,请燕霁雪过去。 “皇后,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既已受到惩罚,一切成空,你为何还要穷追不舍,非要夺她性命?!” 荣太后坐在上首,眼底全是对燕霁雪的失望与不解。 后者跪了下来,“臣妾知错,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你明知道哀家没法责罚你,哀家只是想不通,你究竟为何这般残忍!你太让哀家失望了。”荣太后冷哼一声,抓起茶杯砸到地上。 只听“啪”得一声,茶杯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片划伤了燕霁雪垂下来的手,她颤了一下,没有开口。 她默默磕了几个头,起身之后,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荣太后一脸愕然。 燕霁雪不是在装模作样,她真的扇的挺狠,刹那间已经扇了三四下,每一巴掌都很响亮,不仅脸肿了,头冠也歪了,狼狈不堪。 “住手!”荣太后急了,“你这是干什么,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燕霁雪没有停手,又狠狠给了自己几下。 尽管刘婉心从前害她,可她死了,燕霁雪心里也沉甸甸的不好受。 “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拦住!”荣太后猛然站了起来。 碧桃跟松月这才慌忙上前,拉住燕霁雪。 “这几巴掌,不足以偿还她的命。”燕霁雪声音艰涩,“只要太后娘娘能消气,我做什么都可以。” “罢了。”荣太后拿她没办法,摆了摆手,“她也算是罪有应得,畏罪自尽,日后衔珠公主就留在寿康宫,哀家亲自抚养,你回去吧。” 这件事之后,后宫总算安宁了。 但燕霁雪生林若微的气,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她。 “姐姐,看我绣得这只小老虎怎么样,到时候可以给小皇子或者公主做个肚兜。”温绿韵将自己的绣品拿起来,给燕霁雪展示。 燕霁雪接过去一看,越看这只憨头憨脑的小老虎,越觉得像猫。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管做什么我都喜欢,不过绿韵,你的手是不是已经快被针扎成筛子了?” 温绿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姐不要笑话我了,自从进了宫,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女工,不过这还是可以的嘛。” “我怎么感觉像猫啊。”司徒琳璟接过那绣品,哈哈笑了起来,“像个傻傻的胖猫。” 温绿韵一张脸爆红,欲哭无泪,“啊……不会吧,那怎么办啊,我让绣娘帮我改一改吧。” “好了好了,没事,不管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嘛。”燕霁雪也哭笑不得。 看着二人这鲜活愉快的样子,燕霁雪又想起了燕灵儿。 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忽然,碧桃从外面进来,“娘娘,来信了。” 﨔 第226章 开了点窍 燕霁雪急忙起身,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竟然是燕之鸿的来信。 信上说,他已经知道燕啸麒与燕灵儿分别成亲的事,感到十分欣慰,而他自己一切都好,等燕啸虎成亲时,他便会回来。 信上还过问了家中琐事,庄姨娘与明懿长公主,以及燕霁雪在宫里的近况。 燕霁雪读完信,立刻让碧桃磨墨,给他回信。 她一次性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北疆,一封送往南边,想让燕啸麒找机会去探望探望燕灵儿,不然的话她实在放心不下。 一眨眼功夫,两个月过去,燕啸麒终于给了回信,说燕灵儿那边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圆滚起来,身体疲软无力,行动愈发不便。 刘景煜一有空闲便会过来陪她,亲手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太医说了,产前多动一动,对身体有好处,生产时也更加容易些。”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支撑着她的身体慢慢走着。 他这个样子,燕霁雪倒是觉得挺新奇,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倒像是万千普通男子中的一个,事必躬亲照顾怀孕的妻子。 “等你生下孩子,朕就为你准备盛大的册封礼,向所有人宣告,你是朕最属意的皇后,也是唯一的皇后。”刘景煜怅然说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燕霁雪无奈,慵懒地搭了一句话,“皇上是觉得与臣妾认识得太久,没有新鲜感了?” 刘景煜哭笑不得,“哪里的话,朕此生能有雪儿相伴身边,是朕最大的幸事。” 燕霁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越来越感觉,这位云端之上的皇帝陛下,越来越接地气,也越来越喜欢将自己的真实情感表露出来。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刘景煜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可太高冷了,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她哪里敢想,几年之后的今天,两人成了老夫老妻,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又即将诞生两人共同的孩子。 “皇上,等啸虎成亲之时,可否准许灵儿回来探亲?”燕霁雪忽然想到这一茬,说道:“灵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总要亲眼看看才是。” 刘景煜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你放心,朕已经去信告知西夏王,到时候赫连奕会跟灵儿一起回来。”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眨眼功夫,燕啸虎的婚事便只剩下大半个月。 燕霁雪的身孕也已经六个多月,身子笨重起来,做什么都不方便,幸好刘景煜让礼部帮忙操办燕啸虎的婚事,这才省去她不少麻烦。 八月初,燕之鸿回来了。 两年多不见,燕霁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脸上定然又多了几分风霜,回到京城都还没来得及回府,便进了宫。 刘景煜面见过他之后,叫来燕霁雪,让他们父女相见。 燕霁雪早已经在殿外等候,心情激动之余,还在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父亲他老人家担心。 德胜出来说,要让燕霁雪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不要太激动。 燕霁雪瞬间眼圈儿泛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兴奋,阔别已久的老父亲终于回来了,她这个当女儿的,难道还不能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 可没想到见到燕之鸿的第一眼,燕霁雪差点瘫在地上。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德胜的那句“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燕之鸿变了。 变得厉害,原本就风霜坚毅的面孔更加黝黑,侧脸还多了一条深深的疤痕,目光仍旧锐利摄人,却不似从前那般炯炯有神,显得有些疲惫。 最重要的是,他少了一条胳膊,左边袖子里空荡荡的。 燕霁雪浑身一颤,趔趄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碧桃跟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怕是真的会瘫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尽管她知道战场凶险,她也切身实际的经历过,可当残酷的现实明晃晃照在她面前,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这是她的父亲,大名鼎鼎的北疆战神,戎马一生为国征战的国之柱石,竟然也会受伤么。 “雪儿。”燕之鸿疾步上前,扶住燕霁雪,“没什么事,陛下已经恩准为父卸甲归田,日后为父便可常驻京城,你我父女二人,也可时常相见……” 他说了很多,燕霁雪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盯着他那空荡荡的袖管看。 心都碎了。 “是谁做的,近来北疆不是没有战事么,父亲怎么会……” “没有战事,却有流民滋扰,都怪为父不够小心,不过不要紧,难道少了一条胳膊,为父就活不成了?”燕之鸿笑着抚摸着燕霁雪的头,眼底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你如今已是皇后娘娘,自该有一份沉静自如才对,遇事不慌,自有解决之法。”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的,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大道理。 她只知道,自己父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重伤,这份愧疚感,就足以将她压倒。 不等她从伤感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太后宫里来人了。 燕之鸿奉命前往寿康宫,与燕霁雪暂别。 “雪儿,岳父大人本就已经很难过了,咱们做小辈的,是不是该冷静些,不然他还得反过来宽慰咱。”刘景煜低声说道。 燕霁雪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的那种感觉。 与此同时,寿康宫。 荣太后坐在上首,垂着眸子拨弄手里的佛珠,速度挺快,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已经等待多时。 很快,燕之鸿被安嬷嬷带了进来。 看到他的一瞬,荣太后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又有不忍。 “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事实上,她跟燕霁雪一样,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他出事受伤的一幕幕了。 “微臣多谢太后娘娘挂怀,微臣已无大碍。”燕之鸿仍旧毕恭毕敬。 沉默,沉默。 气氛变得冷凝。 﨔 第227章 犹豫 片刻之后,她才沉沉叹了口气,“罢了,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吧,好生休息。” 说完便让人将她提前备好的赏赐拿给他。 燕之鸿恭敬退下,从始至终没有一丝逾矩。 燕霁雪送他出宫,一路上也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宫门口时,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父亲,这么多年,你辛苦了,以后安安心心养老,身为女儿,也该好好尽一尽孝心。”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看着自己父亲那布满沧桑的面孔,心里的难受几乎要溢出来。 她在想,父亲的身体怕是的确已经不行了,不然的话,他是万万不会离开北疆,更不会向刘景煜提出告老还乡。 “皇上仁厚,赏了个京城军里的闲职给为父,你且放宽心,肚子里的孩子要紧。”燕之鸿无奈,叮嘱道。 燕霁雪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宫门口已经到了,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庄姨娘跟燕啸虎。 她不由得在想,燕之鸿回来也好,起码将军府里不再总是空荡荡,也有人管一管调皮的燕啸虎了。 刘景煜派了宫里的太医跟随燕之鸿一起回将军府,为他调理身体。 燕霁雪得知此事,为表感谢,特意亲手做了燕窝羹给刘景煜送去。 却在御书房门外,遇到了许久没见的林若微。 “姐姐,你也来见皇上吗?”林若微看到她,急忙走过来,“好久不见了姐姐,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虽然在一个宫里,可妹妹无从打听姐姐近况,日日担忧,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遇到姐姐,真是妹妹的幸事。” 她看向燕霁雪的目光里,充满真切的喜悦,一点儿不似作假。 燕霁雪静静看着她,目光复杂。 林若微不知道她的近况,她却很清楚林若微。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林若微就一直闭门不出,抄写佛经,为国祈福。 刘景煜感念她的一份心意,还曾进宫长乐宫看她,她却并没有让他久留,为此还惹来后宫其他妃嫔的笑话。 燕霁雪实在不怎么明白,她究竟怎么想的,既然做了妃子,却不愿争宠,哪怕这份宠爱已经送到她面前,她也视之不见,还一再推拒。 哪怕再对她有想法,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趣。 而太傅府后辈不繁,若是连她都无法撑起门楣,可能用不了几年,太傅府就会逐渐湮灭在众人视线之中。 “你来这儿做什么?”燕霁雪扫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她的婢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带流苏的红绸布。 “那是什么?”她挑眉问道。 林若微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这是妹妹为皇上绣的香囊,妹妹还为姐姐绣了一个同样的,准备待会儿给姐姐送过去,没想到却在这儿碰到姐姐了。” 林若微便上前,揭开红布,拿了一个绣着凤凰的香囊,两手递给燕霁雪。 林若微向来心灵手巧,绣出来的绣品比宫里最顶尖的绣娘更胜一筹,这香囊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布料上飞出来似的。 燕霁雪犹豫着,并没有即刻去接。 她还在生气。 林若微见她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的说: “姐姐,我已经知道错了,今后全听姐姐的,绝对不会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放心,我给皇上送了香囊之后,立刻回去继续闭门思过,等什么时候姐姐觉得我可以出来了,我再出来,好不好?” 她眼巴巴看着燕霁雪,眼圈儿红了,眼底全是期待与讨好。 燕霁雪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叹了口气,“你不需要讨好我,你需要讨好的人,在里面。” 林若微脸色僵了僵,勉强扯出笑容,“姐姐说的对,我早就该听姐姐的话了,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看起来,倒像是开了点窍。 从这天开始,林若微当真打开任督二脉一般,不再拒绝刘景煜,反而主动逢迎,与刘景煜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却不见与宫里其他妃嫔走动。 不过这不要紧,最起码她像是活起来了。 连着五六天,刘景煜有一半时间在长乐宫过夜。 燕霁雪在想,要是林若微也生个孩子,以后便不会有那么多奇怪心思了。 “姐姐,你为什么那么抬举林妃,她多侍奉皇上一天,姐姐不就少见皇上一天?”司徒琳璟有些不解,“我听说,皇上已经连着好几天,让林妃进御书房伺候笔墨,甚至那些大臣前来觐见,她也不用避讳,这可是当初姐姐你才有的特殊待遇。” 温绿韵也道:“没错,姐姐如今怀着身孕,皇上更应该多分注意力在姐姐这里吧,怎么能每天跟林妃游湖赏花,弹琴对饮呢?” 这两个人也真够单纯的,简单天真得以为,刘景煜就该每天围着燕霁雪转,毕竟她们两个就是这么做的。 燕霁雪脸色一变,将茶杯往小桌上一放,“你们两个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她声音严厉,令人猝不及防。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赶紧跪下听训。 燕霁雪叹了口气,将二人扶起来,“你们必须记住,皇上是天子,富有四海,这整个后宫,包括你我都是为他服务的。 我们无法替他分担国事烦忧,最起码让他心情愉悦,他愿意宠幸谁,跟谁和睦都行,只要他开心就好。 何况子嗣对皇室也很重要,皇上不亲近别的嫔妃,怎么能开枝散叶?” “可是,可是林妃她……” 不等温绿韵把话说完,燕霁雪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林妃从前与我关系亲近,不该争宠?” 温绿韵低下头去。 燕霁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倒是希望你们两个也争气一点,多争一争皇上的宠爱,这样不管对你们还是对你们的母家都好,可你们两个胸无大志,不争气。” 温绿韵讪讪一笑,“我们二人,只要好好跟随姐姐就行,姐姐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错,应该是皇上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燕霁雪瞪了两人一眼,“林妃争不争宠,得不得宠,那都不是你我能够管控的事,我们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﨔 第228章 林若微求子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仍旧似懂非懂。 不过,她们的想法很统一,只要燕霁雪说的,那都是对的。 这天晚上,刘景煜来永安宫。 燕霁雪本来已经要睡了,但听他说有些饥饿,便招呼碧桃她们给刘景煜弄点吃的,她陪着一起吃。 刘景煜神情似乎有些不悦,眉宇之间缭绕着一股子郁气。 “怎么了皇上,心情不好吗?”燕霁雪贴心地问。 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无事,都是一些大臣胡言乱语,说什么,燕大将军若卸甲归田,北疆无人镇守,恐会生出祸端。” 燕霁雪敏锐的抓住这句话中的几分怒意,急忙道:“他们果真胡说八道!” 刘景煜愣了一下,燕霁雪已经起身跪下,“皇上,臣妾的父亲年事已高,一身病痛,还失去了一条臂膀,本就已经不适合再镇守边关,毕竟敌人敬畏的是力量强悍的对手。 至于北疆无人镇守,更是无稽之谈,这么多年难道北疆都只是父亲一人在镇守么,就没有其他得力干将?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父亲既然提出卸甲,定然是因为北疆已经有更合适替代他的人,这一点,皇上肯定也清楚。” 刘景煜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急什么,你难道还怕朕信不过岳父大人,信不过你?” 燕霁雪沉默。 其实这么多年,刘景煜的多疑多思从来没有变过,能给她这样的信任已经很是难得。 “朝中那些事,用不着你操心,你且放心好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这么说,臣妾便放心了。”燕霁雪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得到刘景煜一生一世的信任与爱,他是皇上,他接触的人太多太杂。 可燕之鸿,她的父亲,一生赤胆忠心,他配得上这份信赖。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林若微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燕霁雪恍然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已经两三天了,她怎么还是忘不掉那件小事。 刘景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否含着试探与猜疑? 她不愿再多想了。 横竖父亲已经回京,别的再多猜测与诋毁也伤不了他。 “你刚刚说了什么。”燕霁雪勉强扯出笑容,问道。 林若微有些不好意思,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姐姐,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找姐姐问一问,有没有合适的生子方,我想尽快怀上身孕。” 这么直接。 燕霁雪有些不解,“干嘛突然想怀孕,是药三分毒,你现在还年轻,再过一段时间肯定可以自然受孕,省得你吃药遭罪。” 林若微抿了抿唇,却道:“姐姐,你就成全我吧,等生下孩子,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后面那两句话说得很轻,带着几分自嘲。 燕霁雪差点没听清,她有些愕然,林若微怎么会把生孩子当做一种任务? 孩子生下来,那可是漫长一生的陪伴与责任,怎么能说是任务完成了? “我这里倒是知道一个方子,但我觉得,不能给你用。”燕霁雪道: “那方子是琳璟家里传下来的,药性猛烈,会伤及女子的身体,当初我嫂嫂就是用了这个方子,生产过程备受折磨,差点遭遇不测,琳璟她也怀了一次,但是没能留下来。 所以你要是想要孩子,还是请宫里的太医为你调理一下身体比较好。” 林若微来了兴趣,“那方子很厉害吗?” 燕霁雪点头,“没错,只要身体问题不大,吃一段时间之后,十有八九都能怀上,但是能不能留下来却是个未知数,你身子骨太弱,还是不要尝试。” “不,姐姐,我想试试,请你把那方子给我,我会让人根据我的体质改动一下,我很想生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还希望姐姐能成全。”林若微起身直接跪了下来,十分真诚得磕了几个头。 燕霁雪十分不解,“你为何这么着急?” “是姐姐说的,恩宠不易,要好好把握,我也抓住机会,省得日后后悔。”林若微恭恭敬敬,又磕了几个头。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把方子给她,却一再叮嘱,三思而后行,不能违逆本心。 林若微拿了方子,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等我有了孩子,一定好好教导他,扶持姐姐的孩子。” 说完就退了下去。 燕霁雪不禁僵住。 这个林若微,究竟是为什么,对她这么虔诚,这么在乎她? 不惜生下一个孩子,与她的孩子作伴。 不要紧,燕霁雪在想,最起码她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不会再做出那等过分之事。 八月十号,燕啸麒一家跟燕灵儿赫连奕一起回来了。 燕霁雪早早得了消息,出宫迎接,远远看到他们的马车队伍,燕霁雪的心也提了起来。 已经小半年没见了。 “姐姐!”燕灵儿是第一个从马车里跳下来的,赫连奕在后面追赶,愣是没能拦住她。 她跑的极快,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燕霁雪跟前,却不敢用力过猛,只敢轻轻抱住姐姐。 燕霁雪鼻子一酸,紧紧将妹妹抱进怀里,许久不见,燕灵儿明显成熟了不少,可只有在家里人面前,才能变回原来天真活泼的样子。 她换上了华丽繁复的西夏服侍,头发编成了很多细细的辫子,用赤金头饰进行点缀,手腕上也戴着漂亮的金手镯,一身富丽堂皇,倒真有王妃的架势了。 可燕霁雪还没开口,便有一位女扮男装的护卫走上前来,对燕灵儿说道: “王妃娘娘,这里是东序境内,还请注意姿态身份。” 燕霁雪满心热情瞬间被浇灭一半,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这个女护卫,“你是谁?” 燕灵儿急忙解释:“姐姐,她是墨玉,殿下送给我的护卫,专门保护我的安全。” “噢,是么?”燕霁雪冷笑,“护卫,还能管到主子头上?” 她看得出来,这墨玉明明一副主人的姿态,对燕灵儿根本没有多少敬意。 “墨玉,还不退下。”赫连奕走上前来,笑着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燕霁雪简单寒暄了两句,这时燕啸麒也带着陈凌霜过来了。 﨔 第229章 众人回京 陈凌霜比之前圆润了一点,看样子跟燕啸麒日子过得不错。 燕啸麒则黑了不少,面颊坚毅,目光炯炯,颇有守边大将军的威风。 家人重聚,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高兴,唯独跟在赫连奕身后的墨玉面色冷凝,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怎么她了。 燕霁雪暗中留了心眼儿,带着大家一起进宫面圣。 进了宫,刘景煜给几人分别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他跟燕啸麒、赫连奕有话要说,燕霁雪便带陈凌霜还有燕灵儿去往永安宫。 不成想这个时候,那个女护卫墨玉又追了上来,冷着脸对燕灵儿说:“王妃不可离开王爷太久。” 燕霁雪一下子怒了,“这是东序皇后,本宫是你们王妃的亲姐姐,本宫难道还能害她不成,你这婢女未免太多管闲事!” 她气势很足,几句话出来,墨玉顿时低下头,沉默不语。 即便这样,她也不见有多恭敬,倒像是对燕灵儿以及燕霁雪有种天然的敌对。 “姐姐,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她虽性格冷些,却也是真的保护过妹妹,殿下派她在妹妹身边,是看她武艺高强,心思灵敏,咱们走吧。”燕灵儿挽住燕霁雪的胳膊。 燕霁雪将信将疑,带着燕灵儿跟陈凌霜走了。 可没想到,那墨玉也不远不近地跟着,随后就在永安宫外等候,碧桃跟松月想请她进去,她也不肯。 “真是个怪人。”陈凌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墨玉还在外头直挺挺地站着,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燕霁雪则有些担忧,“灵儿,你说实话,这个墨玉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们都觉得她不是寻常侍卫。” 首先,墨玉武功绝对不低,哪怕是燕霁雪这样的练家子,站在她身边,也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其次,这个墨玉在她面前都敢这般对待燕灵儿,在西夏他们的地盘上,指不定会怎么不敬呢。 最后,赫连奕对她的态度也很暧昧,看得出来对她信任又倚重,甚至赋予她不少特权。 燕灵儿沉默许久,终于说出实情,“其实墨玉是王爷的幕僚,也是深得他信任的护卫,曾经不止一次在危急关头救了他。 我嫁过去之前,奕王府后宅便是她代为掌管,后来我跟王爷成亲,王爷表面上对我极好,可管家权还是在她手里……” 燕灵儿说话时,手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我也无所谓,只要能安稳度日,不给兄长嫂嫂添麻烦就已经很满意了。” “妹妹,这些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陈凌霜一下子站了起来,“身为王妃,你自然要拿到王府的实权啊,不然的话,那些人怎么会信服于你,那个墨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该不会觊觎赫连奕吧?所以对你这么排斥,眼看着都要骑到你头上了!” 陈凌霜竟然比燕霁雪还激动,愤愤不平的。 她想的很简单,燕灵儿是她夫君的亲妹妹,那也是她妹妹,她跟夫君前往南疆,一方面为了东序镇守南部大门,一方面就是为了帮燕灵儿的忙。 如今竟然发生这种事,实在令人发指。 “嫂嫂莫要激动。”燕灵儿笑了笑,“墨玉只是性子冷一些罢了,实际上很有能力,将后宅掌管得井井有条,也省得我多费心思。”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作呕,慌忙让松月给她拿痰盂来。 燕霁雪跟陈凌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惊喜。 看样子,燕灵儿也有情况了。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碧桃,让她去请太医过来。 陈子行亲自过来,给燕灵儿把了脉,说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是胎像不稳,要好好将养着。 燕灵儿一脸淡然,似乎早已经知道。 “太好了,以后你的孩子可是赫连奕的嫡长子,他要是坐上皇位……”燕霁雪一句话说到半截,突然愣了一下。 赫连奕就算坐上皇位,也不会让异国血脉继承大统啊,说不定到时候连燕灵儿的皇后之位也要让给西夏的贵女。 这个孩子,存在就显得格外尴尬。 “姐姐,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王爷现在还不知道我怀了身孕,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或者,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燕灵儿自嘲一笑,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从她身不由己嫁给赫连奕的时候,她的命运已经不受控制。 这个孩子,也是她意外得来的。 要不是她前一段时间暗中倒掉了赫连奕送来的避子药,她根本不会怀孕。 殿内一片沉默。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话音未落,碧桃便进来通报,说墨玉传了话来,时间不早了,要带燕灵儿去找赫连奕。 燕霁雪跟陈凌霜一道站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怒火。 “姐姐,嫂嫂,你们不要为难她,她也是……” “住嘴。”燕霁雪冷冷一笑,“燕灵儿,你是本宫的妹妹,只要有本宫在一天,就无人能在你头上撒野!” “就是,小小护卫,竟敢如此放肆,也不知道究竟谁给她的胆子。”陈凌霜跟着燕霁雪出了门。 墨玉见到二人,随意行了个礼,“皇后娘娘,王妃该走了,还请娘娘……” “怎么,主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做不了主,倒是由你这个下人指手画脚?”燕霁雪扶着肚子,冷冷开口。 墨玉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天才道:“娘娘误会了,奴婢……” “口口声声称奴婢,你这行事做派,哪里有奴婢的样子?”陈凌霜打断她的话,“再说了,这里是东序,不是你们西夏,就算是在西夏,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当下人的也爬不到主子头上去!” 墨玉低头不语,两手却在袖子里攥紧。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下人。 她跟赫连奕心意相通,帮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他也不止一次说过,等他登上皇位,贵妃之位非她莫属。 燕灵儿这个东序女人,怎么配得上她的殿下? 﨔 第230章 被惩罚的墨玉 不过不要紧,殿下对她也不怎么上心,虽然明面上给她荣宠,私底下却不给她实权,哪怕她有那么显赫的家世。 此时此刻,是墨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受到羞辱。 “娘娘,奴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王妃该走了,仅此而已。”墨玉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燕霁雪的眼睛。 下一秒,燕霁雪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啪”得一声。 墨玉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地上,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你一介奴婢,还敢这么无礼,直视娘娘,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陈凌霜气愤填膺,想到燕灵儿竟被一个奴婢这般欺负,她就恼火。 “就算是皇后,也没有随便打人的道理,何况我不是你们东序的奴婢,你们凭什么?”墨玉从地上爬起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像是要跟燕霁雪干起来。 燕霁雪一个眼神儿过去,松月上前,抓住墨玉的肩膀将她按了下去。 两人都有武功,而且实力都不俗,此刻互相压制试探,但终究还是松月略胜一筹。 墨玉眼底略过惊讶,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她内功深厚的女子。 “凭什么?”燕霁雪冷笑,“你是赫连奕给本宫妹妹的婢女,却这般不懂规矩,本宫的妹妹宅心仁厚不想处罚你,赫连奕视而不见,本宫只好代劳了。” 说完,又是狠狠一巴掌。 墨玉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触目惊心。 她气急,“我是王爷的人,与王妃无关。” “噢?是么?”燕霁雪嗤笑,上前抬起这女人的下巴,“你不是她的婢女,为何自称她的护卫,满口谎话,目无尊卑,你不受罚谁受?” 说完,便让墨玉在永安宫的院子里跪下,松月在旁边看着。 燕灵儿看到这一幕,有些忐忑,“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待会儿王爷要是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生气。” “本宫还怕他不生气呢。”燕霁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有哥哥姐姐嫂嫂在你面前顶着,你怕什么?日后他赫连奕想要上位,还少不了咱们的支持呢。” 燕灵儿若有所思。 她其实不是不硬气,也不是怕,而是不在乎。 自从踏入西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无所谓了,随心所欲了。 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也没有兴趣争执,只想安安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的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只能永远埋藏在心里,不见天日的人。 一会儿功夫,赫连奕跟燕啸麒都过来了。 “殿下,救我。”墨玉咬了咬牙,眼底满是不甘。 赫连奕不禁一愣,偏过头的瞬间,目光有一瞬的不悦。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眼神儿告诉她,不要惹麻烦。 墨玉一下子僵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对她的责备。 难道不该是关心,不该是担忧? 墨玉哽住不语,偏巧燕霁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爷还真是给灵儿找了个好护卫,竟让她都爬到灵儿头上了,王爷看不见么?” 她一个眼神儿过去,赫连奕愣了一下,有些难堪。 战术性咳嗽一声,转头训斥墨玉,“怎么回事,如实招来!” 墨玉眼圈发红,到嘴的告状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他绝对不会帮她说话,也不能帮她。 谁让这里是东序,是那个贱女人的地盘。 “奴婢知错。”墨玉深深低下头去,做小伏低。 “向王妃道歉。”赫连奕冷然命令。 墨玉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朝着殿内大声道:“奴婢有罪,还请王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奴隶一般见识。” 燕灵儿从里面出来,淡淡应了一声,“起来吧。” 此事并未完结。 随后,燕霁雪将赫连奕叫到偏殿,打算敲打敲打。 没成想,赫连奕却很上道,上来就道歉,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让燕灵儿受到任何羞辱轻视。 “皇后娘娘可以打听打听,灵儿在我奕王府过得怎么样,墨玉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下人,本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下人,让自己的妻子忍辱受气。” 他这话倒是说得好听。 燕霁雪心想,横竖他们在这儿还要再待大半个月,她再观察观察也没什么。 她让燕灵儿暂且在宫里待着,让赫连奕等人去住驿馆,顺便可以让宫里的太医帮她调理调理身体。 这天上午,燕灵儿跟着燕霁雪在宫里御花园散心,燕灵儿闷闷不乐,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燕霁雪有些不解,“哪里不舒服?” 燕灵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姐姐,我没事,用不着担心。” “你跟赫连奕,关系是不是不好?”这个问题燕霁雪已经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来了。 燕灵儿哭笑不得,“姐姐,关系好坏好像并不影响两国之间的联姻吧。” 她的出发点只是国与国之间的联盟还有利益。 除此之外,别的一切都是多余。 “倒是不影响,只是……” 罢了。 多说那么多做什么。 燕灵儿如今只需要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拿到王妃实权,以后她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姐姐,我想一个人去前面喂鱼,你就在这儿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回来。”燕灵儿笑着征求燕霁雪的意见。 后者当然没什么可反对的,让松月远远看着。 “娘娘,听说今天赫连奕也进宫了,这会儿就在御书房呢。”碧桃提醒,“也不知道他与皇上说完事情,会不会过来看看王妃娘娘。” “赫连奕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如今他还需要大哥暗中相助,按理来说不可能对灵儿不管不顾,他应该会过来吧。” 燕霁雪在临水的亭子里坐下,随手拈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在嘴里化开,享受那股淡淡的甜味儿从嘴里滑下去的曼妙。 与此同时,燕灵儿已经来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附近。 从前她在宫里时,便会时辰在这儿喂鱼。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境遇却已大为不同。 﨔 第231章 再见故人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的心里一阵怅然。 毕竟从前都是另外一个人陪着她一起,那人还曾说过,等他们成亲,他也会在府里建造一个鱼池,养一堆颜色漂亮的小锦鲤。 燕灵儿漫不经心地投喂着鱼食,鱼儿们争先恐后的跳起来抢食吃,水里也搅和着一大团,看起来相当凌乱。 燕灵儿只是多看了几眼,突然一阵眼花缭乱、两腿发软,竟然不受控制地就往下倒,眼看着就要往池子里摔,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千钧一发之际,横空伸出来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硬生生将她捞了起来。 “小心!”男人不自觉发出惊呼,本想救了人之后立刻放手,可当他看清楚所救之人的容貌,瞬间懵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雁鸣不可置信的望着燕灵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燕灵儿也浑身僵硬,呼吸都凝滞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雁鸣喃喃开口。 这话问出来的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好蠢。 燕灵儿,如今可是西夏的奕王妃,所以身着异族服侍,她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说明燕霁雪一定就在附近。 可刚刚对视的那一瞬间,雁鸣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从前的记忆潮水般涌出来,苦涩至极。 “放开我!”燕灵儿低声喝道, 雁鸣急忙放开,退到一旁,却并没有离开,而是飞快地问了一句:“你过得怎么样?” 燕灵儿突然好像有了情绪,冷冷一笑,“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心里还有我,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这话也是你能问的出来的?” 雁鸣低下头,灰头土脸,不知所措。 是啊,命运无常,他们早就分了了。 除了安安分分退守一边,他又能怎么样,又可以怎么样? “娘娘,该走了。”松月低声提醒。 “王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忽然,一阵熟悉的女声从另外一边传来。 燕灵儿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了目光冷厉的墨玉,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一切都尽收眼底。 燕灵儿眼眼中划过一抹不悦,冷然道:“喂鱼,有什么不可以?” 墨玉挑了挑眉,“喂鱼需要抱在一起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灵儿冷笑,“又想挨巴掌?” “不想,奴婢的巴掌也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王妃娘娘,你好端端的,不在永安宫待着,所跑到这里与人私会,要是王爷知道了,你猜猜看,他会怎么做。”墨玉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深,含着深深的讥诮。 燕灵儿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雁鸣身前,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你这种挑拨离间的东西,就不该就在本宫身边!待会儿本宫就让王爷撤了你。” 墨玉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盯着燕灵儿的眼睛看了半天。 原来,王妃娘娘也是有情绪的,奴婢还以为娘娘什么也不在乎。” 这个新奇的发现让她心情很是不错。 毕竟过去半年里,不管赫连奕人前人后对燕灵儿差距有多大,这女人丝毫也不在意,明显根本没把赫连奕放在眼里。 墨玉也一度以为,东序来的懦弱王妃,一辈子就这样了,以后等赫连奕上位,让她继续当个傀儡,当个摆件。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燕灵儿也有这么凶恶的一天。 她,难道是为了身后那个男人? “你放肆!”燕灵儿厉声喝道。 “放不放肆的,也不是娘娘说了算。”墨玉眼底讥讽拉满,仿佛已经看到燕灵儿被当众训斥的模样。 可她又忘了,这里是东序,还是皇宫里。 况且就算燕灵儿真的有什么情况,难道赫连奕会责罚她? “蠢货。”燕灵儿嗤笑,慢悠悠在亭子里的石桌前坐下,“那你就去请你的王爷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会向着你,还是会向着本宫。” 墨玉气极,转身就走。 燕霁雪也来了。 “怎么回事?”看到这一幕,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 这俩人该不会又旧情复燃了吧? 可不能啊。 “姐姐,我刚刚头晕,雁鸣侍卫不过是凑巧经过,扶了我一把,那女人便逮着机会胡说八道。”燕灵儿解释。 这时,雁鸣告退离开。 看着他修长健硕的背影,燕灵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你是不是后悔了?”燕霁雪有些不忍,但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就知道,她的妹妹不可能是那种软弱可欺的性子,除非她根本不在乎,不愿意去争。 所以即使墨玉对她那般无礼,她也懒得计较。 可是刚刚,燕霁雪分明看到了燕灵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气。 那是为了保护故人。 “没有的事。”燕灵儿轻轻笑了一下,“姐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你放心好了。” 燕霁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与此同时,墨玉也已经见到了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赫连奕。 原本她是奉命去请燕灵儿的,却碰到那一幕,她自然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赫连奕。 本以为赫连奕会很生气,最起码以后对那个女人不会那么在乎,哪怕这种“在乎”只是表面功夫。 可他脸都没变一下,一记冷厉的目光便甩了过来。 “墨玉,你越界了。”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如炬,“本王当初救你,庇护你的门派,给你管理王府后院的权利,不是为了让你今天在这儿大放厥词,挑拨离间的。” 墨玉吓得急忙跪地,“王爷,奴婢绝对没有胡说八道,奴婢与师门对王爷绝对忠心!” “起来。”赫连奕四下看了一眼,不耐烦道:“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墨玉一脸委屈,但还是很快隐藏了情绪,站了起来。 赫连奕看着她这不服气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 果然,陷入感情的女人,就是会失去理智。 墨玉如此,那个燕灵儿,亦是如此。 从前那个无情无义的墨玉,可比现在有价值多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王妃。”赫连奕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漠开口。 﨔 第232章 有什么要事吗 墨玉低声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赫连奕身后。 可她看着赫连奕高大的背影,总能想起他陪在燕灵儿身边时那温柔注视的目光。 墨玉脑子里“嗡”得一声,深深的嫉恨将她淹没。 来到永安宫之后,燕霁雪单独将赫连奕叫到一旁。 “奕王爷,本宫想问问,灵儿身边那个墨玉,究竟是什么来头。” 直截了当,没有一丝犹豫。 赫连奕惭愧一笑,“她是本王的幕僚,也是本王交给灵儿的护卫,灵儿是本王心头所爱,自然需要信得过的人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是贴身保护,还是监视控制。”燕霁雪冷笑。 赫连奕愣了一下,“皇后娘娘说笑了。” 燕霁雪沉默片刻,让人将燕灵儿跟墨玉都请了过来。 燕灵儿有些不解,墨玉仍旧冷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了她几千两银子。 “奕王殿下,本宫心疼妹妹,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可这墨玉姑娘一再挑衅,灵儿不愿跟她一般见识,本宫却看不下去,殿下是不是得给本宫一个保证?”燕霁雪直截了当地开口。 赫连奕眉头微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墨玉却道:“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向王妃道过歉了,王妃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放肆!”赫连奕冷喝:“皇后娘娘面前,轮得到你多嘴多舌,自己掌嘴!” 墨玉一僵,却不得不给了自己一巴掌,只听“啪”得一声,那声音极度响亮,震得永安宫差点塌了。 “皇后娘娘既然不放心,那本王自然该让娘娘放心。”赫连奕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笛子。 那笛子乍一眼看过去就有些奇怪,只有中指那么长,短短一截,竟像是手指头! “王爷饶命!”看到赫连奕手上的东西,墨玉先慌了神,急忙跪下磕头。 那可是她当初投诚时特意献给赫连奕的蛊笛,她体内养着一条蛊虫。 轻易并不会伤人,但只要吹响蛊笛,她腹中的蛊虫就会剧烈翻滚,导致她穿肠烂肚一般疼痛。 那笛子赫连奕只在试验的时候用过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要把它交给燕灵儿。 凭什么啊? “此乃蛊笛。”赫连奕将蛊笛交给燕霁雪,“吹响她,墨玉便会痛苦不堪,如今本王将她交给王妃,算是有诚意吧?” 燕霁雪接过那笛子,只是放在唇边,墨玉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她又轻轻吹了一下,墨玉果然痛到几乎昏厥。 看样子,的确是个好东西。 燕霁雪转头就将东西交给燕灵儿,“既然是王爷一番心意,灵儿可莫要辜负他。” 送走那对主仆,燕灵儿也得回将军府了,庄姨娘也她想的紧,每日都来催促让她快些回去。 “姐姐,过几天就是四弟的婚礼,到时候咱们又能见面了,你如今月份也大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到时候才能当证婚人啊。”燕灵儿笑着道。 燕霁雪无奈,再度叮嘱:“姐姐知道你心思淡漠,不喜欢争夺,但最起码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咱们又不是没有依仗,明白吗?” 燕灵儿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燕灵儿走后,雁鸣才失魂落魄地从暗处走出来,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好一会儿。 燕霁雪吓了一跳, 咳嗽一声,“雁鸣侍卫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事吗?” 雁鸣急忙撤回目光,低声道:“娘娘,皇上有请。” 两人一道往御书房走。 雁鸣始终走在燕霁雪身后半步,微微低着头,心不在焉。 燕霁雪觉得不论是她大哥燕啸麒,还是两个弟弟妹妹,亦或者她自己,这感情之路总是崎岖坎坷,总要经历一番风雨,才能获得好的结局。 每每看到雁鸣,她总能想起他跟燕灵儿那令人惋惜的感情…… 罢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燕霁雪想了想,点了几句。“雁鸣,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一举一动皆代表皇上,也代表皇家典仪,你该有分寸。” 雁鸣一脸惭愧,深深低下头,“微臣多谢娘娘教导。” 到了御书房,明懿长公主竟然也在,她看上了刘景煜书案上的一方名贵砚台,正试图缠磨下来,添进自己的嫁妆单子里去。 刘景煜明显不舍,但又赶不走这丫头,只好请燕霁雪过来说说话,权当替他解围。 “嫂嫂,你来评评理,我身为皇兄的亲妹妹,怎么就不能借他的宝砚一用呢?这么名贵的砚台添进我的嫁妆里,多气派呀。” “万万不可。”燕霁雪急忙道:“长公主肯下嫁,已经是将军府天大的荣幸,可将军府穷尽上下,给公主的聘礼,也比不上皇上赏赐给公主的嫁妆,如果连皇上用过的砚台都进了公主的嫁妆单子,啸虎那小子怕是遭不住,让人也会有非议不是?” 明懿愣了愣,挠挠头,“没关系吧,本公主又不在乎。” “听你嫂嫂的吧。”刘景煜板起了脸,“这几日天天不是在太后那里,就是在朕这里搜罗,御书房都快被你搬空了,没完没了了还。” 明懿撇撇嘴,“那好吧。” 不料就在这时,雁鸣进来通报,说林若微来了,亲手炖了莲子羹要给皇上。 明懿长公主不禁有些不悦,“你就说嫂嫂在这儿,让她先回去。” “让她进来吧。”燕霁雪却道:“好歹也是林妃一番心意,皇上可不能浪费啊。” 明懿不解,“嫂嫂你……” “好了,咱们去看看衔珠公主,本宫也好几天没见到小公主了,想念得紧。”燕霁雪说完,拉着明懿要走。 刘景煜却将她拦住,“急什么,你留下,明懿走就是了。” 明懿长公主:“……”? 为什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 林若微很快带着婢女进来,她今天穿了一条艳若桃李的粉色玫瑰长裙,头上用了玫瑰簪子作为点缀,整个人清丽脱俗,让人见之忘俗。 燕霁雪也有些惊讶,这才几天不见,林若微的美艳仿佛全面绽放,美得让她一个女人都为之怔愣。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林若微见到燕霁雪,笑得很开心。 﨔 第233章 林若微有孕 燕霁雪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坐在这儿,外头正热,你还送吃的来,可见对皇上的一番真心啊。” 林若微吓的一呆,“娘娘折煞臣妾了,早知道娘娘在此,臣妾万万不敢打搅了娘娘与皇上。” 她脸色微红,身段窈窕,看起来更是美艳大方。 燕霁雪不禁有些怅然,想当初她也跟林若微一样,可自从怀了身孕,过了孕吐那段时间之后,她就胃口大开,短短几个月,就从一开始的精瘦变成了现在这个圆润的模样了。 “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若微狐疑。 “妹妹身姿娇美,真是让人羡慕。”燕霁雪打趣地说。 她也感觉,自从林若微愿意接受刘景煜之后,越来越会打扮自己,不管穿什么,做什么装饰都很漂亮,一度让宫里众位嫔妃跟着模仿。 “姐姐又在笑话妹妹了,妹妹告退了。”林若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起身要走,却突然一阵晕眩,竟直直往地上栽。 幸好松月眼疾手快,将林若微扶住了。 “怎么回事?”刘景煜上前去,担忧地问。 林若微也说不清缘由,只说可能是天气太热,没有休息好所致。 刘景煜叫来太医,给她摸脉。 可没想到,陈子行却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林若微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 所有人都震惊了。 最欣喜的,还是林若微。 她一脸不可置信,眼泪都涌了出来,“姐姐,你听见了吗,我怀孕了,我终于怀孕了,太好了!” 燕霁雪同样替她高兴,但是林若微那兴奋劲儿,怎么感觉这孩子是燕霁雪的? “高兴就好,要好好养着,可千万不敢大意。”要不要宽慰道。 她想将此时此刻留给刘景煜,便要退下,林若微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姐姐,你别走,我害怕。”林若微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燕霁雪,好像一旦她离开,她就会出事。 燕霁雪有些尴尬,下意识看向刘景煜,后者还正沉浸在这份喜悦中,半天不发一言。 “姐姐,妹妹从未有孕过,还有些事情要问姐姐,姐姐留下来陪陪妹妹好不好?”林若微眼巴巴的看着燕霁雪。 后者想要拒绝,毕竟这会儿应该共享这份喜悦的是刘景煜啊,他才是孩子的父亲。 她燕霁雪,充其量是孩子的姨母。 “皇上,臣妾有何不情之请。”林若微微微抬了声音,请求道:“臣妾怀疑也才一月,月份太小,如今却已被众人知晓,臣妾惶恐,想挪宫,住到姐姐的永安宫偏殿,还请皇上成全。” 燕霁雪就是一愣。 这什么情况? 她都还没答应,而且她那里又不是什么庇护所,也不能庇护到林若微啊。 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有点距离感才是。 “皇上,您的意思呢?”燕霁雪看向刘景煜,一个劲儿向他使眼色。 刘景煜清了清嗓子,“燕啸虎不日成婚,皇后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也繁忙不堪,永安宫人来人往的,人手也不够,不利于爱妃休养,爱妃要是愿意与皇后亲近,大可时常走动,同住还是免了吧。” 燕霁雪松了口气。 林若微眼底划过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怀孕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遍各宫,激起不小的浪花。 “姐姐,林妃怀孕,你倒是挺高兴。”司徒琳璟若有所思地看着燕霁雪。 “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燕霁雪微微叹了口气,“我那弟弟竟然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一个皮猴儿,成亲之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一般来说,男子成婚之后,都会更加顾家一些,也会更省事,更让人放心些了。”温绿韵一副蛮有经验的样子。 燕霁雪不禁想到燕啸虎那个上蹿下跳的样子,心里的担忧油然而生。 很快,两天时间一闪而过,到了燕啸虎与明懿长公主成亲这天。 因为是公主成亲,又是从宫里出嫁,时间便定在夜里,更显得隆重奢华大气。 刘景煜给了殊荣,允许燕霁雪早上就回家等候,燕霁雪又求了一阵,才让他答应她可以带司徒琳璟两人一同回去。 这对已经好久没有出宫的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典。 两人兴奋至极,坐在燕霁雪的轿子里,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上一眼,明明都是从前见过的景致,再次看到,却有不同的感触。 “天呐,我们两个上辈子得多行善积德,这辈子才能跟咱们的皇后娘娘做姐妹啊。 我真的做梦都能笑醒,别人想巴结皇后娘娘还巴结不上呢,咱们只需要求她一求,分分钟就能出宫了!”温绿韵激动地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忘乎所以了直接, 司徒琳璟倒是能稳重些,她叮嘱道: “将军府地方大,你从前没去过,娘娘回去之后要是忙起来无暇照看你,你就跟我一起,我反正熟,从前不知道去过将军府多少次呢。” 也不知道是好心叮嘱,还是刻意炫耀。 燕霁雪被两人吵得头疼,心里却不自觉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从早上起来,她的肚子就一阵阵发紧,她没有告诉别人,暗自揉了揉,跟肚子里的孩子说了几句悄悄话,他便安分下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那股熟悉的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好似有人用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一时紧一时松,叫她喘不过来气。 “姐姐怎么了?”温绿韵察觉不对劲儿,急忙问道。 司徒琳璟则吩咐松月走慢点,颠着燕霁雪了。 “不妨事。”燕霁雪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又恢复如初,勉强放下心来。 她在想,她这肚子也才七个多月,还不到生产的时候,应该没什么问题。 很快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早已经人满为患,燕之鸿跟燕啸虎亲自在外头迎宾,随着皇后仪仗的到来,热闹喜庆的气氛到达顶峰。 燕霁雪让众人平身,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进了将军府,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戴着帷帽紧随其后,进了府里之后便直奔她出阁前的院子。 庄姨娘来问怎么了,燕霁雪只说晚上肯定要忙,这会儿她得稍作休息一番,勿让别人打扰。 﨔 第234章 越俎代庖 又吩咐碧桃带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在府里闲逛,只留松月一个在身边守着。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松月忧心忡忡。 “兴许只是太紧张了,不要紧,我歇一会儿,你帮着守着门就行。”燕霁雪道。 与此同时,温绿韵跟司徒琳璟则逛到了将军府后院。 两人原本跟着碧桃一起,但司徒琳璟自信自己对这儿熟悉,便打发碧桃去寻她在府里的好友了。 众所周知,明懿长公主成亲之后也要住在将军府,府里早在圣旨下达不久,就在后院重新扩了一片地。 请了能工巧匠来,盖了一个相当大的宅院给公主住。 温绿韵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明懿长公主身边的管事方嬷嬷嘛,她怎么在那儿打人呢?”温绿韵惊道。 司徒琳璟定睛一看,还真是。 但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妙,便一起走了过去。 “方嬷嬷,这丫头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责打她?”温绿韵低声道,生怕引起外头一些人的注意。 方嬷嬷看到两人,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贵人,急忙跪下行礼。 “二位娘娘有所不知,这丫头名叫翠英,她手不干净,试图溜进公主殿下的寝殿偷东西……” “奴婢没有,奴婢只是看到一只狸猫进了院子,生怕它躲起来日后惊了公主,便想捉住它,奴婢在将军府四年,向来循规蹈矩,从未逾矩过!”这婢女也是个个性强硬的,哭着仰起头,几人就看到了她那已经被打肿的脸。 这丫头原本挺周正的,可一张脸又青又红,看样子至少挨了十几个巴掌。 “还狡辩,还知道自己是将军府的人,却这样不服管教,也不知道是哪位主子院子里的!”方嬷嬷这话说的,就有点意味不明了。 那婢女立刻道: “皇后娘娘出嫁之前,奴婢还曾服侍过她一年多时间,奴婢的品性皇后娘娘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奴婢办事妥帖,夫人提拔奴婢做她身边的管事婢女,今天奴婢也是受了夫人的命令负责巡视府中。 今儿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奴婢只是想做件好事,没想到莫名其妙就被打了。 方嬷嬷莫非原本就看奴婢不顺眼,更不顺心,所以才借机教训?” “你还狡辩!就算是皇后娘娘跟前得脸的婢女,犯了错也得受罚!”方嬷嬷上前一步,巴掌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落下。 司徒琳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然开口:“方嬷嬷,就算是这翠英犯了错,也自有将军夫人教导,用不着你在这儿越俎代庖吧?” 方嬷嬷一噎,“原本奴婢是要扭送她去见将军夫人的,她却一再狡辩,奴婢一气之下,这才……” “方嬷嬷不如跟本宫去见一见皇后娘娘,辩解的话,留着给娘娘说吧。”不等方嬷嬷把话说完,司徒琳璟已经上前扶起翠英,往栖雪阁所在方向走。 方嬷嬷见势不妙,急忙追上司徒琳璟,“娘娘,今日可是将军府的大喜之日,未免冲了喜气,还是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了吧?” “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本宫看你打翠英的时候厉害得很,手下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还以为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司徒琳璟冷笑。 温绿韵也道:“此事必须告知娘娘。” 明懿长公主还没进门呢,她身边的婆子就这么凶恶了,以后还得了? 况且究竟是这婆子自作主张,要给将军府后院众人一个下马威,还是听了公主的授意,还是两说,必须搞清楚才是。 几人很快到了栖雪阁。 燕霁雪刚刚醒来,正坐在桌案前喝着安胎药,便听松月前来传话,说了来人都有谁。 “怎么回事?”听闻事情全貌,燕霁雪凉凉看了一眼方嬷嬷,淡漠开了口。 “本宫出嫁之前,翠英服侍过本宫一段日子,她向来温厚,也是个安分守己的。 何况……就算她有错,也不该是嬷嬷当众打人。” 一时间,屋内气压极低。 方嬷嬷已经汗流浃背,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到底什么情况?”司徒琳璟厉声喝道。 方嬷嬷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道:“娘娘勿怪,都怪奴婢误会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 燕霁雪又道:“本宫想知道,嬷嬷是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授意。” 方嬷嬷急忙跪到地上,狠狠打起自己巴掌来,边打边说: “娘娘恕罪,一切都是奴婢自作聪明,公主殿下是奴婢看着长大的,金尊玉贵,天真无邪,从没吃过什么苦头。 奴婢心疼她,生怕来了将军府,她会被人怠慢,所以就擅自做主,想出这么一个坏主意来。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娘娘要打要骂都随娘娘,但请娘娘不要将此事告知殿下,奴婢还想服侍殿下……” 原来如此。 出发点是好的,却办了个蠢事。 “嬷嬷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本宫不好惩处,此事本宫会告知殿下,她怎么惩罚,你都好好受着。”燕霁雪淡淡说了这么几句,便让人将她先带了下去。 司徒琳璟不解,“姐姐,就这么放过她了,翠英的脸都被打坏了,就算是公主殿下的嬷嬷,也不该如此嚣张跋扈,在将军府这般放肆。 姐姐若是顾及着今天日子特殊,那便交给妹妹来处理,保管……” 燕霁雪摆了摆手,“没必要那么紧张,这方嬷嬷本宫也熟,她不敢说假话,何况如果是你我惩罚了她,跟她的行径又有什么不同?” 司徒琳璟悻悻闭上嘴。 大半天时间匆匆而过,迎亲的队伍已经去了宫门口,燕霁雪等人去了前厅女宾席上等候。 “明明不是咱们成婚,怎么我这心里如此激动雀跃呢,真是怪了。”温绿韵扯长脖子往外看,差点顾不上自己的礼仪了。 燕灵儿也道:“姐,我真不敢相信,燕啸虎竟然都成亲了。” 﨔 第235章 我只是想你 燕霁雪也露出欣慰的笑,看了一眼旁边的燕之鸿跟庄姨娘,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回来了,燕啸虎骑在高头大马上,神采奕奕,身上的烫金喜袍显得他格外俊俏。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众人欢呼叫好,热闹的气氛到达最顶端。 可就在这各种各样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中,燕霁雪突然嗅到一股古怪的香味儿,虽说只有短短一瞬,可还是被她捕捉到。 这味道绝对不一般,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危险气息。 燕霁雪下意识扶着松月的手,后退了几句,不成想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面孔。 萧卿尘。 燕霁雪顿时头皮一炸,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儿遇到这个男人。 后来两个人再也没有交集,燕霁雪甚至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可今天,他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就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燕霁雪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转头在人群里多番搜索,却骤然发觉那道人影朝着后院走去,还转过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作响。 今天可是将军府的好日子,人多眼杂,安保问题本来就不好做,被这个图谋不轨的东西找机会闯了进来也有可能。 但他现在又要做什么。 燕霁雪看得出来他是想引开她,引她过去见他。 他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对将军府有什么危害? 想到这里,燕霁雪还是带着松月过去了,留下碧桃照顾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松月一脸狐疑,这会儿正是新娘子进门的要紧时刻,她们两个怎么能突然离开? 燕霁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压低声音道:“松月,你最机灵,你快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 松月意识到不对,四下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进了后院,往栖雪阁方向走了。 这会儿府里所有人都在前院迎客,后院便空荡下来,只有厨房的人各种忙活。 燕霁雪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等到栖雪阁,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廊下安安静静喝着茶水的萧卿尘。 他身上穿着小厮衣服,脸上也涂涂抹抹做了一番装饰,除非燕霁雪这样很熟悉他的人才能一眼认出来,否则别人轻易还真认不出来。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就如此娴熟地坐在燕霁雪出嫁之前的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端的一副优雅模样,搞得好像这里是他的居所。 松月也吓了一跳,立刻挡在燕霁雪面前,厉声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卿尘慢慢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燕霁雪,“好久不见,雪儿,我很想你。” 燕霁雪差点背过气去。 即使她已经贵为皇后,可每一次眼前浮现这个人的身影,她也会觉得当初的自己瞎了眼,竟容忍这个恶臭男成为自己一生的污点。 “杀了他。”燕霁雪毫不留情地吩咐松月。 后者也立刻抽出匕首,冲向那个男人。 萧卿尘却漫不经心道:“雪儿,别这么暴躁嘛,你杀了我多简单的一件事,可你不想救你将军府其他人吗?” “什么意思?”燕霁雪咬牙切齿。 萧卿尘两手一摊,笑的放肆,“将军府在给公主建造住宅的时候,请了几个能工巧匠,可我收买了其中一人,在地基下面埋藏了一点东西,你可以猜猜看那都是什么。” “你疯了!”燕霁雪冷冷一笑,尽可能维持冷静,“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如今无权无势,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可以试试看呀。”萧卿尘笑得肆意,冷厉的目光犹如毒蛇,一步步爬向燕霁雪,眼看着就要将毒素注入她的体内。 “公主即将入府,所有人欢聚一堂,只要我做一点点小动作,整个将军府就会夷为平地,到时候死伤几百人也是情理之中,这件事明天就会传遍整个东序。”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和缓,可偏偏杀机重重。 燕霁雪紧紧攥住拳头,直勾勾盯着他,不放过他眼底任何一丝情绪变动。 几年不见,这个男人早已经变了一个人,她竟看不透他的伪装。 “雪儿,我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找机会见你一面,跟你安安静静的喝一杯茶,了结我的心愿,仅此而已。”他幽幽叹了口气,语气活像一个天真无辜的受害者。 燕霁雪有种被人扼住咽喉,抵在墙上,即将窒息的强烈感觉。 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燕霁雪不敢赌,也不能赌,万一呢,万一他真的做了什么,牵连可就太广了。 “雪儿,过来,陪我喝杯茶。”萧卿尘站了起来,笑着朝她招呼了一下。 恶鬼索命一般。 松月低声道:“娘娘,别过去,奴婢趁机杀了他。” 燕霁雪沉默片刻,却让松月退下,去门口守着。 她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萧卿尘很满意她的反应,自顾自给她倒了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后来投靠了谁,针对将军府,意欲何为。”燕霁雪压低声音质问道。 萧卿尘当初被从军中除名,出去之后穷困潦倒,又带着一个瞎了眼的谢夕瑶,如果没有别人帮助,怎么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燕霁雪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如今的萧卿尘形象气度都已有了质的飞跃。 “投靠?”萧卿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依附别人,苟且偷生吗?” 这个话题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 遥想当初,第一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暂且依靠别人,或者说利用别人,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后话。 可谁也想不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他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你到底要干什么,羞辱我么,还是报复,不惜一切代价,让将军府为你陪葬?”燕霁雪咬牙道。 “我只是想你,你信吗?”萧卿尘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眼底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﨔 第236章 继续追查 燕霁雪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我的确想你,被你狠狠抛弃的时候想你,被你算计到猪狗不如活不下去的时候想你,后来遇到改变我一生的人,也在想你。 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是你给了我仇恨,也是仇恨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说到底,还是恨,日复一日日积月累积攒出来的浸透骨髓的强烈的恨。 “原来是这样。”燕霁雪嗤笑。 没有多说什么。 他这样的人,境界也就在这儿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忘了他的丑恶嘴脸,只记得别人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气氛变得僵硬。 “可你似乎早已经忘了我,你真厉害,成了皇后,还怀了孩子,听说皇帝对你很好,百般宠爱,你说要是他知道你趁机见旧情郎,他会怎样?”萧卿尘眼底的笑越来越邪肆,像个恶趣味的坏种。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你其实没有买通什么匠人,也没埋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趁着人多偷偷溜进来,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罢了,你的把戏该结束了。” 说完起身要走。 她已经无力去想她私自面见这个贱男人带来的反响大,还是公主院子下埋藏的东西危害更大。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再不走,就会被人发现,也用不着那些东西了,别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死,将将军府淹死。 “站住!”萧卿尘怒了,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就是现在! 燕霁雪想都没想,反手给了他一刀,用她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这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深深的,瞬间带出鲜红血迹。 燕霁雪低喊:“松月,进来!” “你这贱人!”萧卿尘咬牙切齿,一把抓住那匕首,试图拔出来,却被燕霁雪用力捅得更深,刀柄都要插进去了。 萧卿尘发出惨叫的痛喊,试图反抗,恰好这时松月冲了进来,联合起来将他压在地上,脸都贴到地面上了。 “把他绑起来,扔到地窖里,等婚礼结束再审问他也不迟。”燕霁雪道。 松月立刻照做。 可就在这时,围墙外无声无息地翻进来几个身形利落的黑衣人,他们个个手持弓箭,毫不犹豫就开始射击燕霁雪跟松月。 松月急忙护着燕霁雪后退,萧卿尘却被那些人救走。 “我说过,今天只是来见你一面,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心狠手辣,不过么,今日连同从前种种羞辱,我都会一一讨回。” 萧卿尘在黑衣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强忍痛意对着已经躲进房内的燕霁雪说。 下一刻,一帮人便消失不见。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惊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让松月去请燕啸麒过来。 这会儿燕啸虎跟公主肯定已经在拜堂,燕之鸿自然脱不开身。 “怎么了雪儿?”燕啸麒很快出现。 燕霁雪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将参与新院子修建的人都抓回来一一审问,与此同时搜查公主所住的院子下面究竟有没有藏炸药等危险之物,然后……” 不等她把话说完,燕啸麒按住她的手腕,“然后加大力度调查府里的人,说不定有内奸,妹妹放心,你就在这儿安生等着,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为兄了。” 燕啸麒每每开口,总能让人放心。 燕霁雪稍作休息,明懿长公主已经被接到了后院,庄姨娘跟燕灵儿都已经过去陪伴,还有不少与庄姨娘交好的夫人。 “娘娘,您要是身子不适,便不过去了,奴婢过去说一声就是。”松月担忧道。 燕霁雪却摆了摆手,“不妨事,一点小事还不足以令本宫挂心。” 只不过,她总觉得对那个贱男人不能掉以轻心。 “松月,你刚刚看到萧卿尘的人,有什么发现?”燕霁雪问。 松月低头沉吟片刻,“他们的武功都不弱,最起码与奴婢齐平那种,而且训练有素,像是一支队伍中的分散出来的几个人,况且他们都很听萧卿尘的话,有可能是他豢养的死士。” 燕霁雪不由得蹙眉。 竟然连松月也是这样想的。 看样子那个贱男人后来真的遇到了某种际遇,竟一飞冲天了。 “你去查查吧,协同大哥一起。”她吩咐道。 松月点头应下。 到了公主的凤栖园,燕霁雪已经发现燕啸麒的人以护卫之名在四处查探。 “姐姐,就差你了,快进来。”燕灵儿站在台阶上朝燕霁雪招了招手。 燕霁雪露出笑容,正准备过去,忽然觉得肚子又是一紧,隐隐的坠痛感袭来,伴随着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涌出。 她立刻停住。 “娘娘,怎么了?”松月狐疑不安。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状态,慢慢走了过去,这才感觉那种不好的感觉没了。 她怎么也感觉不会那么凑巧,这才七个多月,根本没到孩子该出生的时候啊。 东序有孕妇不能进喜房的旧俗,说会冲撞了新妇,燕霁雪便跟燕灵儿在门外坐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传来欢声笑语,燕霁雪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今天好险。 但最起码这场婚礼好好的结束了。 到了晚上,燕霁雪该回宫的时候,燕啸麒就来告知她,说那些匠人已经找到,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有人招认,的确是在凤栖园的梧桐树下埋了火药。 不过现在那些腌臜东西都已经被清理,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燕霁雪听得胆战心惊,“大哥还是再多留意一二,务必清除所有潜在危险。” 燕啸麒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也会继续追杀下去,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萧卿尘到底要干什么。” 尘埃还未落定,可燕霁雪已经顾不得这些,她带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回了宫,第一时间叫来陈子行给她把脉。 陈子行竟然说,她有早产的迹象。 燕霁雪吓了一跳,顿时联想到在将军府时的种种异样,差点乱了方寸。 不过不要紧。 严嬷嬷早就在她身边照顾,宫里的太医也可以随时到位。 﨔 第237章 生子 可莫名其妙的,此时的燕霁雪心里格外难受,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思绪充斥着。 一方面是突然出现的萧卿尘,一方面是她即将临产却没有丝毫经验的身体,以及从前那些妃子生产时惨痛的叫喊,纷繁错杂交织在一起,她都快疯了。 “痛……”身下传来尖锐的痛感,一阵一阵的,就连早年久经沙场的她竟也无法忍耐。 那种强烈的痛,夹带着摧毁一切的负面情绪,叫她难以招架,两腿一软,竟瘫在地上。 松月急忙想将她扶起来,严嬷嬷却说,这会儿不能扶,必须将她抬起来。 “娘娘,调整呼吸,不要着急。”严嬷嬷的声音也在颤抖,“皇上也已经过来了,娘娘放轻松。” 刘景煜,他要过来了吗? 燕霁雪心里莫名一颤,想到此前发生的种种,她竟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她的早产,分明就跟萧卿尘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雪儿!”刘景煜竟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来,急匆匆握住她的手,替她擦拭额头积攒的冷汗。 看他满脸忧虑,燕霁雪十分不忍,勉强扯出笑容,“皇上,臣妾没事……” “不会有事的,这么长时间,太医一直坚持给你诊脉,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你且放心就是。”刘景煜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燕霁雪,还是自我宽慰。 “皇上,请您移步殿外等候,产房血腥污秽……” “污秽什么污秽,皇后在给朕生孩子,哪里就污秽了?”刘景煜突然暴怒。 太医吓得立刻跪下。 燕霁雪却道:“皇上,您出去吧,您在这儿会影响臣妾……” 她又想到了刘婉心跟许娴贞当时生产时的惨状,时至今日她都难以忘怀,可见对她造成了多大阴影。 尽管刘景煜有那份心意,可她不愿意赌。 “朕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刘景煜声音坚定而又晦涩。 这时,燕霁雪身下一阵剧痛,令她几乎昏厥过去,她脸色惨白,强忍痛苦,低声道:“听话,皇上听话……” “皇上,你就出去吧,臣妾守着姐姐,臣妾是女人,能帮得上忙,您是男子,在这儿不方便。”这时,林若微进来了,好说歹说,总算将刘景煜劝了出去。 燕霁雪心里一暖,艰难看向林若微,后者同样忧心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安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荣太后也来了,可燕霁雪还是生不下来,痛得半死不活。 “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没到日子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 荣太后一脸忧虑,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就见刘景煜面色铁青得站在廊下,一声不吭。 “瞧这样子,大概率还要再等几个时辰,皇上还是暂且在偏殿歇息。”荣太后劝道。 刘景煜仍旧不说话,呆呆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个木雕。 他只觉得无能为力。 当初刘婉心跟许娴贞生产时,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耐,因为早就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也默认了她们就得经历这么一遭。 可事到如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鬼门关挣扎,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助感,他真的要疯了。 “太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给朕抱住皇后!”他厉声开口。 屋内,林若微急忙道:“姐姐,你听见了吗?皇上他很在意你,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平安!” 燕霁雪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此时此刻她已经神游天外,这副躯体也已经不是她的了。 太痛了,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的肚子要裂开了,下身也要撕开了,整个人都要废了! 一阵死一样的痛楚之后,她无力地晕了过去。 “太医,快来,娘娘晕倒了!”严嬷嬷大声唤道。 站在外头的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吓得一道跪了下来,两人干脆就在廊下跪着,一个劲儿替燕霁雪祈祷。 “姐姐,你可一定要挺过来,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呀。” “是啊,你不是最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如今临门一脚了,一定要坚持住。” …… 两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磕头,没一会儿功夫,额头都磕破了。 陈子行就在外头等着,他看向刘景煜,获得首肯之后才进了殿内。 一阵强烈的血腥气袭来,陈子行不由得蹙眉,先给燕霁雪把了脉,察觉她的体力几乎已经耗尽,再生不下来,大人跟孩子都会有危险。 陈子行立刻拿出针灸的小包,隔着屏风指导严嬷嬷扎了燕霁雪身上几个重要穴位,又给她喂了药,好歹将她意识唤醒。 “谢天谢地,姐姐终于醒了!”林若微激动得都要哭了,“姐姐,用力好不好,嬷嬷说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燕霁雪心想,她也想用力啊,可是她的力气已经被耗尽了,此时她几乎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 也终于能够感同身受刘婉心跟许娴贞的痛苦。 “姐姐,姐姐……”林若微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赶忙摇了摇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 “姐姐,临门一脚了,你再坚持一下!”林若微又道。 燕霁雪已经不知天地万物,她茫然又痛苦地望着屋顶,有种失控的感觉。 不大对劲儿啊她这身体。 “娘娘,用力!”不知道谁又提醒了一句。 燕霁雪有些烦躁,立刻用了所有的力气,下一秒,她的下体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痛得她发出惨烈。 “出来了,出来了!”严嬷嬷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是个小皇子!” 燕霁雪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她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舒心,便闭上了眼睛。 可渐渐的,她却越来越冷,身上的温度迅速消失,直到打哆嗦。 “娘娘,娘娘!太医快来呀,娘娘大出血了!” 随着严嬷嬷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懵了。 燕霁雪也彻底失去意识。 陈子行临危受命,急忙给燕霁雪针灸,可惜于事无补,最后关头,她的命是保住了,可也陷入更深层次的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﨔 第238章 昏迷不醒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在所有人头顶。 “你干什么吃的?”刘景煜直勾勾盯着陈子行,双眼透出冷厉的光线。 陈子行哪里敢抬起头看着他,此时此刻这个向来骄傲于自己医术的太医,早已经瑟瑟发抖。 “查,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害朕的皇后!” 刘景煜声音颤抖,简简单单几句话出来,所有人都跪了。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进了殿内,就见病床上躺着一个脸颊惨白的女子,她身上毫无生机,离得老远,两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弥漫开来的寒意。 温绿韵止步不前,惊恐又心疼地看着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木然得动弹不得。 司徒琳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姐姐,你睡着了对不对,你在吓唬我们两个,你真坏姐姐……”司徒琳璟喃喃自语,傻了似的。 许久,两人才意识到,她们都在哭。 碧桃跟松月守在燕霁雪床边,对任何一个前来探视的人都保持警惕,审视的目光就连司徒琳璟跟温绿韵也不放过。 在两个婢女看来,燕霁雪突然出事,本身就很不寻常,靠近她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燕霁雪的昏迷,以及陈子行太医说的那番话,于这两个丫头而言不亚于天塌了。 两人在短暂的伤痛之后,选择了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发誓要找出真相,为燕霁雪报仇。 此时此刻,两人上前,将哭得不成样子的司徒琳璟还有温绿韵扶了起来,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还是不相信,姐姐好端端的就陷入昏迷了,她不是一直都在按照太医的指示来安胎的么?”温绿韵抹了一把眼泪,总算能平静一些了。 司徒琳璟却猛然看向松月:“娘娘是不是昨天在将军府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松月低下头默默不语。 她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贸然说出来。 这时,刘景煜抱着孩子来了。 早产的婴儿比正常孩子小了将近一半,抱在怀里小小一只,小猫崽子没什么两样,就连哭声也那么微弱。 可他是燕霁雪拼死生下来的,刘景煜赐名谨烨,请了宫里最老道的乳娘悉心照料。 “都出去。”刘景煜声音沉沉,寒气逼人。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小小的谨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张开小嘴可怜巴巴地哭了起来。 刘景煜声音艰涩,对燕霁雪说:“雪儿,你听听,这是你儿子在呼唤你,你别睡了,好不好,你醒过来,跟朕一起抚养他长大……” 他的目光充满希冀,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无比希望老天爷带来奇迹,让她突然睁开眼睛。 可直到谨烨哭得脸都红了,她也没有半点醒来的痕迹。 刘景煜心痛难耐,小心翼翼的将谨烨放在燕霁雪怀里,很神奇的是,小皇子像是感应到了母亲怀里的温度,竟然慢慢停止了哭声,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刘景煜双眼发红,一抹泪水从眼底划过。 他突然深深悔恨。 当初要不是他一直催促燕霁雪给他生个嫡子,她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都怪他。 刘景煜静静地望着她,许久,他起身脱掉外袍,上了床,将他们母子二人搂在怀里,就好像燕霁雪只是睡着了。 刘景煜是皇帝,堂堂天子,富有四海。 别说是东序了,就算在周边各国,只要他想要某个女人,她也一定会被送进宫里,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有不可为之事。 他无法庇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病痛夺走意识。 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 与此同时,门外院子里也一片寂静。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坐在小桌两旁,碧桃松月分立两侧。 “我们能做点什么呢?”许久,司徒琳璟忽然喃喃自语,“如果我能代替姐姐受这种罪就好了,反正我没什么用。” “你比我有用,我才最没用,姐姐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有一丝头绪。”温绿韵自嘲一笑,苦涩至极。 又是沉默,长长的沉默。 直到,她们听到了房内传出来的啜泣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 她们竟然听到皇上在哭!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算窥见了刘景煜的秘密。 但谁也不会说出去。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用鲜血抄写佛经,潜心贯注,为姐姐祈福。”许久之后,温绿韵终于开了口。 “那我就悉心照顾姐姐,直到她醒来的那天。”司徒琳璟也下定决心。 “林妃呢?”温绿韵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从昨天到今天,永安宫发生的事都已经传遍了,各宫嫔妃包括太后都已经过来看过,长乐宫里却没有一丝动静。 “她不过是一个虚伪之人罢了,姐姐在的时候,她百般讨好,借着姐姐的势成功怀上龙嗣。 如今姐姐重伤昏迷,失去了利用价值,她连装都不装了,真是替姐姐不值。”司徒琳璟愤愤不平道。 “林妃?”温绿韵忽然望向司徒琳璟身后。 后者不悦,“你怎么又提起这个晦气的家伙?” 可这时,松月跟碧桃已经对着她身后行礼了。 司徒琳璟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林若微不就在她面前站着。 林若微冷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燕霁雪寝殿的门,半天才嘶哑着声音说: “这是本宫昨夜抄写的血经,才抄了一部分,不够用,我会继续。” 说着,她让婢女将经书拿给碧桃。 几人都惊了。 包括碧桃跟松月。 她们也一度觉得,林若微对燕霁雪的情意比不上司徒琳璟两人。 可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却是她最先行动。 她也许哭泣过,也许茫然过,崩溃过,但她也已站了起来,而且她还怀着孩子。 “进来吧。”林若微突然拍了拍手,看向永安宫的大门。 更多婢女拿着一些日常用品走了进来,排成两行。 “从今天开始,本宫就住在永安宫,贴身照顾皇后娘娘。”林若微一句话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四人面面相觑。 林妃这是什么意思? 﨔 第239章 表白 林若微的大胆举动遭到刘景煜的训斥,他说这不成体统。 林若微却直接跪了下来,“皇上,姐姐对臣妾恩重如山,姐姐出事,臣妾没能帮得上忙也就罢了,再不尽些心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臣妾于心不安,夜不能寐!就算皇上今日不答应,臣妾也会每日前来!” 她的态度太过坚定,以至于站在台阶上的刘景煜竟也没了反驳之词。 一段时间以前,林若微就曾提出过这个请求,当时他跟燕霁雪都拒绝了。 此时此刻,林若微明显打定了主意,非要这么做不可。 “罢了,随你吧,若能唤醒皇后,也算你大功一件。”刘景煜说完,带着孩子离去了。 是夜,永安宫内一片寂静。 燕霁雪突然醒了。 她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很轻,轻到没有重量,而她的身体仍旧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燕霁雪顿时毛骨悚然。 她这是怎么了? 死了?还是昏迷不醒了? 她只记得自己在生孩子,完了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你虽然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马上就跟我们一样了。”这时,她忽然听见一抹熟悉的声音。 刘婉心。 燕霁雪头皮一炸,这女人不是死了吗?! “我在这儿。”刘婉心朝着她挥了挥手,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霁雪下意识后退,撞到了墙上,她看到刘婉心飘在半空,正盯着她。 “你,你,你……”燕霁雪真的要吓疯了。 “燕霁雪,你怎么这么没用,生个孩子而已,这就半死不活了?”刘婉心一脸不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满意,满宫上下都在为你忙碌,皇上已经连着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躺下去吗?”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燕霁雪牙齿都在发颤,浑身僵冷。 刘婉心却一脸无语,“你看好了,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魂,也就只有你能看到我,因为你也离魂了。” 离魂? 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不在你身体里了,你可以宫里的一切。”刘婉心有些不耐烦,“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脆弱,连我都不如的家伙,我本来还指望你帮我照顾女儿呢。” 燕霁雪终于从最初的惊骇中平静下来。 “你,你已经死了,怎么还会离魂?”她问, “我不甘心啊,我想女儿,所以迟迟不肯离去,你不妨告诉我,我当初生的那个女儿在哪儿,或者等你醒过来之后,带她来这儿见我行不行?”刘婉心的语气缓了下来,透着讨好。 原来是这样。 燕霁雪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到时候我跟太后说,前提是……我能醒过来。” 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自己,她还是心里发毛。 “那……其他人呢?”燕霁雪又问,她问的是之前死在宫里的人。 刘婉心摆了摆手,“她们早走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投胎了吧。” “那个林若微,对你真好。”她又补充了一句。 燕霁雪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天亮了,刘婉心消失不见。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 房门被人推开。 是林若微带着两个嬷嬷。 燕霁雪惊讶,照顾她的竟然不是碧桃跟松月。 “二位嬷嬷,劳烦你们先做示范,本宫跟着学。”林若微看向两个嬷嬷,态度很是认真。 燕霁雪看出来了,林若微这是要帮她按摩身体。 是了,长时间躺在床上,身体各部位长期得不到锻炼,恐怕会变得不好。 两个嬷嬷互相配合,先将床上的燕霁雪扶了起来,给她脱掉身上的衣物,处理了身上的污秽,再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身体,每一个部位都相当仔细。 燕霁雪有些难堪,虽然此刻她是病人,但被人看到身体,总还是难为情。 “我来吧。”林若微接过嬷嬷手里的温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脖子。 燕霁雪默默叹了口气。 林若微这又是何必呢? 接着,几人又给她按摩,小半个时辰下来,林若微面颊通红,都出了汗。 许久,她才终于停了下来,在她旁边坐下,注视着她的面孔,目光复杂。 “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我很担心你。”林若微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燕霁雪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她之前一直觉得宫里妃嫔之间很难培养出感情来,大都是逢场作戏,或者利益牵扯。 可怎么也没想到,林若微会一直对她不离不弃,跟司徒琳璟、温绿韵一样。 后两个是因为她们进宫之前就有感情基础,再加上两人心思单纯,胸无大志,她多庇护她们一点也是应该。 可林若微不同,她的出身以及天资都能轻易在后宫立足,根本不需要她。 “姐姐,其实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我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可每每看到你,我总会忍不住想更靠近一点。 又怕会被人发现端倪我每天都在忍耐,每天都在痛苦,我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辈子只想好好守在你身边……” 林若微的声音柔软温暖,带着某种禁忌之感。 燕霁雪真的真的要疯了。 比刚刚看到刘婉心还要疯。 此前她其实也有所感应,但林若微后来伪装得太好,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误会了。 可此时此刻,林若微这分明就是……承认了! “姐姐,认识你之前,我的人生就是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只知道自己那些所谓名流公子没有一丝兴趣,所有人都说是我心高气傲。 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厌恶那些男人,觉得他们肮脏不堪,甚至看到都觉得恶心。 就连皇上,我也不愿意亲近,我宁愿备受冷落……” 说到这儿,她竟落了泪。 “直到,我遇到姐姐。”她抹掉泪水,目光虔诚地看着燕霁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姐姐救我的那一刻,我那死了的心才终于活了过来,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 我愿意一生守护姐姐,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会是姐姐的依靠……” 站着的燕霁雪只觉得浑身冰冷。 﨔 第240章 失魂症 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受到一名女子的真诚表白。 可她永远也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她也知道,此事一旦曝光,林若微乃至林家都必死无疑。 燕霁雪闭了闭眼睛。 罢了,就当不知道吧。 白天,燕霁雪还看到了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这两个人看到林若微那般细致入微,都惊呆了。 “咱们该干什么?”温绿韵喃喃自语,“除了抄血经。” 司徒琳璟也不知所措,“咱们就守着姐姐,不让邪祟靠近她就是。” 燕霁雪有点无奈,看着两人红通通的双眼,她知道这两个家伙也没少心痛流泪。 可现在,她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会大声告诉司徒琳璟,不用守着她,每天带着孩子来看她就是了。 不过幸好,刘景煜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内心诉求,带着孩子来了。 燕霁雪急忙冲上前去,直勾勾盯着刘景煜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 他真的好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连哭声都没什么力气。 但是长得白白嫩嫩的,五官也很漂亮,很像刘景煜。 “雪儿,烨儿又来看你了,他想让你母后早点醒过来。”刘景煜将谨烨放在床上的燕霁雪怀里,似乎这样能让她更快醒来。 燕霁雪来不及感慨“烨儿”这个名字还算好听,便已被小婴儿依偎在她怀里这一幕感动到要哭了。 仿若真的能感受到那团香香软软的肉团子在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烨儿很乖,很喜欢睡觉,吃奶也很不错,他很喜欢朕抱他,每次哭,乳母哄不住时,朕只要一抱他,他就能安分些,雪儿,你再不醒过来,烨儿都要被朕养大了。” 刘景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却盛满感伤。 燕霁雪走过去,试图抱住他们父子二人,却发现根本没用,此刻的她只是一缕魂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还尝试着躺到床上,凝神聚气想要醒过来,但是不行。 “岳父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前两天朕不让他们过来,是怕他们伤心过度,已经缓和了两天,想来他们也不会出事,朕会提前备好太医。”他又补充了一句。 燕霁雪浑身一震。 燕之鸿等人要来? 是了,她出事了,将军府肯定会倾家而出的。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燕霁雪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发现自己可以飘出去,却不能离开永安宫。 她看到了满头华发的燕之鸿,哭成泪人的庄姨娘,努力控制泪水,搀扶着爹娘的燕啸虎,还有失去笑容的明懿长公主。 也不知道长公主与燕啸虎二人和不和睦。 “爹,娘,别哭了,皇后娘娘感应到的话,也会很难过的。”燕啸虎低声说道。 明懿也深以为然,“爹,娘,咱们今天来看娘娘,主要目的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宫里的太医说娘娘这是伤了根本,需要一段时间自我休养,她人身体虽然动不了,但没准儿能听见声音呢。” 明懿言谈之间对公婆都很敬重,看得出来一家和睦。 燕霁雪欣慰一笑,又听见燕啸麒带着陈凌霜进来了。 燕啸麒到底是当大哥的,关键时候他拿出了当家人的样子,看过燕霁雪之后,便去跟刘景煜说事。 燕霁雪凑了过去,想知道燕啸麒有没有查明白萧卿尘那个渣滓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 可惜,燕啸麒并没有提及此事,他说南疆最近略微有些动荡,他决定提前回去。 刘景煜应允了,嘱咐他万事小心。 燕灵儿跟赫连奕也来了,赫连奕还带着那位名叫巫善的蛊医,说想帮帮忙给燕霁雪看看。 燕霁雪有些震惊,毕竟巫善是西夏人,按理来说,他跟赫连奕都不应该踏进永安宫半步。 但没想到刘景煜还是允准了。 巫善走到床边,替床上的燕霁雪摸了脉,却忽然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燕霁雪。 四目相对,燕霁雪浑身一颤,她一度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这个巫善有点东西。 “娘娘得了失魂症。”巫善沉声道:“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全看她自己。” 燕霁雪感慨,他幸好没有说太多。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醒来呢? 她尝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没用啊。 “什么?”燕灵儿急了,“姐姐受了伤,怎么能自己醒来呢,巫大夫,你能不能给她开些药……” “王妃莫急。”巫善抿唇一笑,“诸位只需要照顾好娘娘的躯体,等机缘到了,她自然就能醒过来。” “所谓机缘又是何物,万一机缘一直不到,又该如何是好?”燕啸麒问。 “会到的,娘娘心性坚韧,此次身受重伤,也是因为她太累了,需要自我修整一段时间,诸位尽可安心等待。”巫善说道。 这说的跟真的一样。 燕霁雪撇撇嘴,对这个巫善的医术产生了质疑。 一干人走后,永安宫又只剩下她们几个。 还是林若微在悉心照顾她,碧桃跟松月在旁边打下手,几乎帮不上忙。 “娘娘,奴婢听说,陛下要在小皇子满月之时,举办娘娘的册封大典,不知是真是假。”碧桃小声问道。 林若微头也没抬地说:“没错,皇上的确已经下定决心,谁劝都没用。” “可是娘娘还病着,如何能参加册封礼呢?”松月一脸狐疑。 林若微沉默着替燕霁雪按揉僵硬的胳膊,有些疲惫,站起身擦了擦额头汗水,“皇上既然想册封娘娘,那就有的是法子,哪怕只对着一套吉福举行仪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什么?”燕霁雪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 皇上简直疯了,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燕霁雪想要冲出去,阻止刘景煜,可惜到了永安宫门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了回来。 “你可真厉害呀,皇上对你未免也太好了。”刘婉心又出现了,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看热闹似的看着她。 燕霁雪一脸焦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阻止皇上,他要是真那么做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八成都能喷死他。” 毕竟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上对着一套吉福举行册封礼的。 刘婉心悠哉悠哉,“根本没戏,我尝试了无数种法子,根本不行。” 﨔 第241章 不要丢下我一个 是夜,林若微等人都被从寝殿赶了出去。 刘景煜一个人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他满脸颓然,哪里还有从前那副玉树临风冷静自持的样子。 看到他这一面,燕霁雪都惊呆了,她从没见过。 “雪儿。”刘景煜坐在床边,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朕已经等了你好久了,咱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你想错过最应该陪伴他的时候吗?” “别举行册封礼!”燕霁雪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急忙朝着刘景煜大喊。 可惜她就算拼尽全力,还是没办法链接到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饮酒,越来越颓败,越来越难过,直到落泪。 燕霁雪自责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然的话,宫里不会大乱,他也不会黯然神伤成为这个样子。 “皇上对你是真好啊,燕霁雪,我承认我败了,你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刘婉心就在旁边看着,叹了口气,没有嫉妒,只有深深的不解。 “你出去。”燕霁雪不想让刘婉心看到刘景煜这个模样,哪怕她已经成了一缕幽魂。 刘婉心撇撇嘴,“行行行,我出去游荡了,有什么好玩的回来告诉你。” 说得好像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一般。 “雪儿,你快点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那个巫善说你得了失魂症,那你现在是不是就在这里,是不是能看到朕?”刘景煜茫然若失地望着虚空,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无法形容的难过。 燕霁雪忍不住也落了泪。 她惊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病床上的人也在哭。 “雪儿,雪儿,你是不是真的能听到朕说话?”刘景煜握住她的手,“朕跟你说话,你就能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燕霁雪哀伤地看着他,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现在就睁开眼睛,好好抱一抱他,可天知道她究竟该怎么自救啊。 她从来没有像任何一刻如今天这般束手无措。 她被老天爷完全拿捏了。 “从今天开始,朕每天都来看看你,好好跟你说话,你放心,将军府一切无恙。 朕安抚了大家,岳父大人已经去了京城军中任了一个闲职,朕会好好给他养老,大哥跟三妹也已经动身回西夏,朕也会好好待他们……” 一字一句,都说到燕霁雪心坎儿。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荣太后无奈又冷沉的声音,“皇上,你未免太过了。” 燕霁雪都吓了一跳。 看向门外。 荣太后亲自推门而入,看到靠坐在床上正在喝酒的刘景煜,一脸恨铁不成钢。 “在自己寝殿喝也就罢了,竟还拿着酒来这儿喝了,煜儿,你可是皇上,被其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可怎么是好?”荣太后上前夺下刘景煜手里的酒,细心宽慰道: “煜儿,你是皇帝,自从雪儿出事,你浑浑噩噩,做了不少于身份不合的事,朝中大臣已经很是不满了,现如今还打算为一身吉服准备册封礼,你糊涂啊,你想让世世代代子孙戳你的脊梁骨吗?我们刘家,就没有这种先例!” 刘景煜沉默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后,我心意已决。” “你的心意如何能决,你想想看这件事要是出来,全天下都是耻笑……” “无所谓。”刘景煜淡然一笑,“这是朕答应雪儿的,她为了给朕生孩子才落得这般下场,朕就是要将后位风风光光地送给她。” “可你完全可以等到她醒来再说!”荣太后仍旧气恼,“你什么意思,你是怕万一雪儿醒不过来?” 刘景煜沉默不语。 荣太后差点气晕过去。 “雪儿若是好好的,哀家不仅不会反对她,还会大大的恩赏她跟她的家人,可如今她昏迷不醒。 咱们好好活着的人,是不是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来?怎么能那么糊涂,你不怕被耻笑,但是雪儿也不怕吗,天下人会不会指责她妖媚惑主?” 她一字一句透着强烈的无奈。 刘景煜却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她始料未及的话,“正是因为她在昏迷,那些人才不能说她什么,是朕执意要这么做,与她无关,朕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对烨儿好。” “混账!”荣太后已经气得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燕霁雪看着她这无可奈何的样子,也很难过。 荣太后对她很不错,可如今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这般没用。 燕霁雪甚至在想,她要是能给刘景煜托梦就好了,这样的话,想说什么,直接在梦里告诉他。 可她试了又试,除了再次确定自己的无能,什么也做不到。 刘景煜走后,刘婉心悠悠荡荡地又飘回来了。 “你猜我刚刚去了一趟哪里?”她看向燕霁雪,跟她聊起天来,“并且还看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要不要听。” 燕霁雪还沉浸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中,哪里顾得上她说了什么。 刘婉心无奈,凑了过去,“你不想听?你会后悔的。” 燕霁雪仍旧呆呆坐在那里,半天不说一句话。 “我看到你那个所谓的好姐妹,被人下了毒。”刘婉心不耐烦,自己说了出来。 “什么?”燕霁雪一脸震惊,“谁中了毒,中了什么毒?什么情况?” 刘婉心很满意燕霁雪的表情,她笑了笑,才道: “就是那个林若微嘛,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每天都跪着抄血经,有人在那纸上做了手脚,她长期吸入危险气息,现在精神头很不好,我看都要傻掉了。” 刘婉心一脸唏嘘,“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 燕霁雪满脸震惊,急忙起身想往外走,却发现自己仍然只能走到永安宫门口,就被一抹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没用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没用。”刘婉心两手一摊,看着燕霁雪的眼神儿充满同情。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燕霁雪几乎要疯了。 她再一次回到床上,进入自己的身体,试图与躯体合二为一。 刘婉心在旁边,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﨔 第242章 一定有冤情 一次又一次,燕霁雪都失败了。 冥冥之中,老天爷好像就是为了为难她,不让她好过。 第二天早上,林若微又来了。 正如刘婉心说的那样,她神色的确不太好看,面孔呈现出让人心疼的灰白之色,目光怔愣,整个人仿佛累到了极致,难过到了极致。 燕霁雪难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亲自帮她更换衣服,擦洗身体,又给她做了全身按摩,最后还打算用轮椅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 做完这一切,一早上时间都过去了。 燕霁雪静静看着,心里充满感激。 哪怕她知道林若微对她的感情不算正常,可这份情感却比这世间任何一份感情来的珍贵。 燕霁雪人都麻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就算到时候醒过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林若微。 “真没想到这皇宫里竟然还有这么傻的女人,她为了你,竟然不顾礼法了,可惜啊。”刘婉心啧啧感慨。 燕霁雪脑子里一片乱麻。 可就在这时,林若微却突然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慢腾腾走向病床上的人。 “看吧,她已经被那毒药侵入了,已经不能自己控制自己了,她想杀了你啊,这样就能结束你的痛苦,让你们永永远远在一起了。”刘婉心道:“她也真是个痴情种。” 燕霁雪飞速走到床边,真的发现林若微双目混沌,身体僵硬,唯独手里的匕首握得很紧。 “姐姐,我来帮你结束痛苦……”林若微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只要她做完手里的一切,就能永远无忧无虑。 “不,不要!”燕霁雪急声大喊,吓了刘婉心一跳。 林若微缓缓扬起匕首,对准燕霁雪的心脏。 可就在这时,她的意识仿佛清醒了一瞬,挣扎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在地上。 匕首“哐”得一声掉在地上,吸引了外面的碧桃跟松月。 两人急忙冲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懵了。 林若微瘫在地上,面目迷茫,裙子被血水浸透。 她流产了。 刘景煜很快过来,这个时候林若微已经被人抬上床,太医也来了,给她把了脉,只说她连日伤感难过,气血两亏,身体经受不住,到了极限,腹中孩子自然也保不住。 林若微呆呆躺在床上,望着虚空发呆。 她的神儿还没回来。 “可又怎么解释她拿着刀进入永安宫的事,她差点害死雪儿。”荣太后冷声开口。 林若微却在这时开了口,“太后娘娘说的对,臣妾,臣妾的确差点伤了皇后娘娘,臣妾甘愿领受责罚。” 这个傻子,究竟在说什么,她只是中了毒。 “你为什么这么做。”刘景煜眉头紧蹙。 林若微沉默片刻,“皇上,臣妾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受控制了,一直有人在臣妾脑海里说,杀了皇后,杀了皇后,就能减轻她的痛苦。 她这般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除了得到一个日渐枯萎的身体,什么也没有……” “混账!”荣太后冷笑,“哀家看,你就是想趁机杀了皇后,你好夺走她的一切。” 林若微没有解释,只道:“臣妾甘愿恕罪,不敢奢望太后与皇上宽恕。” 这个傻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燕霁雪忽然感觉,此时此刻的林若微大概率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被人控制了。 可她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燕霁雪心里一阵烦躁,再一次尝试着进入身体。 本来以为这次也没什么作用,可让她震惊的是,她竟然能控制自己的手。 让它动了一下。 “娘娘,娘娘!”碧桃眼睛尖,第一个发现了,急忙道:“皇上,娘娘的右手刚刚动了一下,林妃娘娘一定有冤情。” 碧桃其实是在胡说八道,她跟松月也不知道林若微究竟怎么了,她们更愿意猜测林若微是太过想念燕霁雪,走火入魔了,或者被有心人控制。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林若微对燕霁雪的好,她们两个最有发言权。 “雪儿!”刘景煜急忙上前,握住燕霁雪的手,“雪儿,你想说什么?” 燕霁雪又尝试着操控身体,但是没能成功。 这时,林若微也从对面的榻上挣扎着下来,连滚带爬来到燕霁雪床边,“姐姐,姐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你是不是在承受痛苦,我要怎样才能帮你呢,你能不能托梦告诉我……” 她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就连刘景煜也无法相信她真的会持刀伤人。 “将林妃带下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他吩咐道。 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他屏退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燕霁雪床边,握着她的手,默默不语。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谨烨满月的日子。 这一天,也是燕霁雪的册封礼。 大臣们跟太后都已不知道怎么去劝,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景煜不顾一切地将特属于燕霁雪的那身皇后吉服抬到众人面前,让万民朝拜。 从此之后,燕霁雪就是东序名正言顺的皇后。 这件事也第一时间传遍整个东序。 民间都在流传皇帝的痴情,还有人将此事编成话本,广为流传。 “你现在满意了?”刘婉心撇撇嘴,仍旧一脸不悦地看着燕霁雪,“你这女人,好事好,就是太气人了,收买人心的功夫一流。” 燕霁雪哪里顾得上回答她的酸言酸语。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正在帮床上的她更换吉服的刘景煜,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刘景煜对她太好了。 好到她觉得自己不配。 可她还是醒不过来。 眨眼功夫,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多发生了很多事。 刘景煜被太后训斥,被朝臣上书,这一次只因为一件事,他不愿入后宫。 他是个皇帝,可几乎每天下了朝,就在永安宫待着,不是亲自照看孩子,陪着孩子一起玩耍,就是照顾燕霁雪,陪她说话,给她按摩。 一开始,众人还都能忍,觉得他很不容易。 可时间稍久一点,情况就变了,后宫众妃都被冷落,宫里宫外都出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这天,荣太后又一次来到了永安宫,还带着苏美人。 﨔 第243章 终于醒来 苏舜卿是宫妃里最为美貌,也最明事理最有可能让刘景煜回心转意的人。 荣太后忍无可忍,将刘景煜训斥一番,留下苏舜卿就走了。 “滚。”刘景煜头都没回,一声厉喝。 苏舜卿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她却没走。 “皇上,臣妾知道您对皇后娘娘的心意,臣妾可以帮您遮掩。”苏舜卿跪趴在地上,无比虔诚。 刘景煜冷笑,“朕还需要遮掩?” 苏舜卿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您的确不需要,可是太后她老人家需要,皇家的体面需要,皇后娘娘也需要,您不会想让娘娘遭受那么多骂名吧?” 刘景煜终于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苏舜卿下意识低下头,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继续说。”刘景煜冷声道。 苏舜卿吓了一跳,忙道:“皇上只需要表面上偏宠另外一人,最起码,明面上过得去……”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几日后,苏舜卿被封为苏妃,身份水涨船高,也成了后宫最受宠的一个。 针对刘景煜跟燕霁雪的那些流言蜚语,总算烟消云散。 冬去春来,一年过去了。 在众人守护下,谨烨从襁褓里的小婴儿,摇身一变,成了会走路,会说话的可爱宝。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燕霁雪旁边守着她,握着她的手磕磕巴巴地展示自己新学会说的话。 燕霁雪也很喜欢自己儿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她喜不自胜,同时又遗憾,不能真正拥抱他,陪伴他成长。 “你儿子真可爱。”刘婉心两手环胸,“燕霁雪,你该回去了吧?” 这么长时间,燕霁雪已经习惯了刘婉心在身边陪伴,两人时常拌嘴逗趣,变成幽魂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这句话,燕霁雪却听不懂。 这一年多来,她尝试了无数种办法,可惜都没用。 “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你试试。”刘婉心催促。 燕霁雪将信将疑,上前躺进自己身体里。 “母后,母后,手,动了!”谨烨又惊又喜,连忙让碧桃去请刘景煜过来。 这个时候,燕霁雪想从自己身体出来,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她有意识,却只能偶尔操控手指头。 刘婉心也消失不见。 燕霁雪一阵恐慌。 “快叫太医来看看!”刘景煜急声道。 陈子行说,燕霁雪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靠的还是燕霁雪自己的意志力。 这些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沸腾了。 “谨烨,你快多跟你母后说两句话。”荣太后忙抹了一把眼泪。 “母后,母后,想你。” “醒来,好不好,我是,谨烨。” “母后,父皇,也很,想你。” …… 小谨烨才刚刚学着说话,声音稚嫩又好玩,听的人心里暖暖的,又很酸涩。 可惜,过了许久,病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燕霁雪能听见儿子的童言稚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都快急疯了。 屋里的热闹气氛很快消失,归于寂静。 就连小谨烨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小脸蛋上笑容不再。 “没关系的儿子。”刘景煜将谨烨抱在怀里,“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我们都一直等。” 谨烨重重点了点头,“父皇……说的对。” 刘景煜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眼圈发红。 这一年多以来,他已经从最开始的痛不欲生,慢慢从痛苦中剥离出来。 燕霁雪是没有醒来,可他还有谨烨需要教养。 “雪儿,谨烨已经一岁了,已经会叫母后了,你……醒来好不好……”男人嗓音微微嘶哑,透着难以言明的痛。 一滴清泪划过燕霁雪苍白的面孔,滴到刘景煜手背。 他恍然抬眸,看到了这令人心痛的瞬间。 “雪儿……”他颤声轻唤,霎时间心如刀绞。 他在想,此时此刻的燕霁雪恐怕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她一定也在为重见天日而努力着,痛苦着。 “雪儿,没事的,没事的,慢慢来,我跟儿子一直等着你。”刘景煜紧紧握住燕霁雪的手,笑容艰涩。 又是几天过去。 这天下午,日头正高,谨承跟谨烨还有一帮宫女在永安宫玩捉迷藏。 谨承比谨烨大一岁,带着弟弟躲过了宫女们的视线,跑进了燕霁雪寝殿,藏在了床下。 “哥哥,果果……”谨烨趴在地上,看到了桌子上的果盘,流了口水。 谨承就起身帮他去拿。 但是够不到。 谨烨也爬了出来,“凳凳。” 两个小娃费尽心力推了一个绣凳过去,谨承爬上绣凳,想要将果盘拉过来。 那果盘挺大,里面放着各种水果,一旦不留神,摔下来,就要砸到他们。 两个孩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十分危险,要是从凳子上摔下去,一定痛到哭。 “哥哥,拉手手……”谨烨也想爬上去,他突然觉得爬凳子十分好玩。 眼看着就要爬上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不要动!” 谨烨小小的身子猛的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到了令他大惊失色的一幕。 燕霁雪,他的亲娘,醒了! 此时此刻,燕霁雪正艰难地撑着上半身,直勾勾盯着两个孩子,下一刻,又因脱力瘫了下去。 “母后,母后……”谨烨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他的声音引来了松月。 “娘娘……”松月大喜过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母后,母后……”小谨烨张开手臂踉踉跄跄地往燕霁雪走去。 没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来了。 为首的当然是刘景煜,刚刚他还在御书房会见大臣,骤然听到喜讯,立刻赶了过来,到了门外却不敢再上前,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可他听到了屋内谨烨的笑声。 他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谨烨正燕霁雪轻轻抱在怀里,母子二人温馨互动,画面那样幸福。 “皇上,你来了。”燕霁雪也看到了他,抬起头,眼底含着泪意。 刘景煜浑身僵硬,死死盯着燕霁雪,好一会儿,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雪儿,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到她一般。 燕霁雪一颗心化成了水,泣不成声。 﨔 第244章 终于醒来 “雪儿,你怎么样?”刘景煜提着一口气,伸出手握了握燕霁雪的手,一丝温凉传来,他猛然一颤。 “我很好。”燕霁雪嗓音嘶哑,静静看着他,眼眶渐渐发红。 此时此刻之前,她已经在虚无缥缈的空洞空间里游荡了三百多个日夜,做梦都想重新回到丈夫与孩子身边。 如今梦想成真,她竟然有一瞬间不切实际的那种想法。 “皇上,娘娘刚刚醒来,不宜激动。”陈子行在旁提醒。 刘景煜急忙点头,将所有人都清了出去。 燕霁雪清醒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宫外的人都知道了。 前来探望的人多不胜数,从宫里的其他妃子,到将军府的人,再到王公贵族……永安宫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 可除了比较亲近的人,燕霁雪谁也没见,就连将军府的人,她也只见了庄姨娘,生怕自己的现状刺激到燕之鸿。 她还让人挡了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可这俩根本不在乎门口的护卫,赖着不走,等了又等,说不见到人绝不罢休,连刘景煜的话也不听,还在那哭。 燕霁雪没办法,只好让她们进来。 两人哪里还顾得上礼仪规矩,匆匆冲了进来,温绿韵连鞋子都跑掉了。 看到燕霁雪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上,两人面面相觑一番,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燕霁雪无奈,“好了好了,这不是没死嘛,不许哭了。” 两人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缓过神来。 “姐姐,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你脸好白,我已经让人把我宫里所有值钱的补药都拿来了。”司徒琳璟急忙道。 燕霁雪靠着枕头,勉强扯出微笑,“也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力气。” 她其实说的很保守,不是没什么力气,是根本就没有力气,两条腿废了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自从醒来那天,她也无数次尝试过想要站起来,换来的却是无数次摔倒。 太医说,这是她久卧于床造成的,要想恢复如初,好好休息,适度锻炼都很重要。 “姐姐,你不知道,过去一年里我们想你想的心都发慌,我们两个天天往这里跑,可大多数时候都被林妃挡在外面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姐姐你如今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最应该来看你的林妃却没了影子。”温绿韵道。 燕霁雪愣了一下。 她这几天沉迷于身体虚弱无力的痛苦,差点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人,另外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 “你们二人,去帮我将太后娘娘请过来,我有要事跟她说。”她道。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但燕霁雪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 没一会儿,荣太后就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燕霁雪便说起正题。 “母后可否将婉心从前那个孩子,带来她的陵墓前,给她看看。”她郑重其事地说。 荣太后一脸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燕霁雪早已经想好措辞,“母后有所不知,儿臣昨夜做梦梦见了婉心,她久久不愿离去,就是挂心那个孩子,想要见一面才肯安心。” “竟是这般。”荣太后喃喃自语,“怪不得,哀家也总是梦见她。” 荣太后对燕霁雪的话深信不疑,立刻便派人去办。 燕霁雪心里一桩事放下,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虚空。 也不知道属于刘婉心的那一抹魂儿,如今还在不在这里。 如今还在这儿,那她此刻应该也很开心吧。 荣太后走了,司徒琳璟两人却不愿离开,说要跟燕霁雪说说话。 燕霁雪无奈,只说自己累了,要休息,好说歹说才把她们弄走。 几人走后,燕霁雪瞬间垮下脸,“赶紧,赶紧扶下我,我快撑不住了。” 两个丫头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相比于从前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她现在的身体可太糟糕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就罢了,连最起码的行走坐卧都无法独立完成,必须有别人帮忙。 身边无人时,燕霁雪便会产生深深的自厌情绪。 她可是一国皇后,怎么能这般无能? 可燕霁雪知道,她比谁都需要坚强,比谁都需要站起来。 她的身后还有很多人。 她让陈子行为她制定了严格的饮食以及锻炼计划。 碧桃跟松月给她制了一根拐杖,让她扶着慢慢走。 “母后,加油,母后,加油!” 此时此刻,谨烨正蹲在院子里,举着小手朝燕霁雪低喊。 刘景煜看见了,命令他立刻站起来,走到燕霁雪那边去。 谨烨就很不情愿,只当没有听到自己父皇的命令。 刘景煜不悦,过去直接提了提谨烨的小耳朵,“都一岁多了,还走不稳当,你也得陪着母后一起练习。” 谨烨嘴巴扁了扁,就开始委屈巴巴的哭,“父皇,坏,父皇坏……” 他每次说话,也总是两三个字的往外蹦,哪怕是埋怨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 刘景煜故意板着脸,走了过去,提着儿子的小耳朵强行将他拉到燕霁雪身边。 燕霁雪无奈,但也没有说什么,她深知刘景煜对儿子的严厉是对他有期望,因此她这个当母后的,也从不溺爱孩子。 所幸谨烨也有眼力见儿,见父皇真的不高兴了,屁颠屁颠就跑到燕霁雪身边了。 燕霁雪笑着蹲下来,抱住自己儿子,正准备开口,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转头一看,竟看到了林若微的影子,可只有短短一瞬,林若微就躲了起来。 燕霁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跟林若微之间,那份关系该怎么处理。 从前她只是有所感知,并不那么确定,可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 林若微是个好女孩儿,可这也不能改变燕霁雪心里只有刘景煜的这个事实啊。 燕霁雪感觉自己陷入了僵局。 她转回视线,只当没有看到刚刚那抹孤独无助的身影。 “怎么了?”刘景煜温。 燕霁雪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﨔 第245章 成了瞎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燕霁雪沉迷于康复训练,也在一点一点的坚持中取得了巨大进步,如今的她已经能正常走路。 可体力跟耐力还是不行,稍微走得时间长了,就会疲惫不堪,虚弱无力。 要想恢复到从前,八成还得三五个月。 燕霁雪心想,她能从鬼门关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团再慢一点点又有什么可怕。 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她跟林若微,不能总这么拖下去。 她得跟林若微好好说清楚,让她一心一意为自己而活,不要再傻乎乎地为一个不可能有回应的人付出。 燕霁雪来到长乐宫,林若微大惊失色,低着头不敢看她,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神色很不好看。 “姐姐是不是怪我,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去看你……”林若微小心翼翼的开口。 燕霁雪静静注视着她,想到了她昏迷不醒时林若微那细致入微的照顾。 她甚至为了她,失去了来之不易的孩子。 “若微,我听说了我昏迷之时的事,你对我很好,好到我几乎无以为报。”燕霁雪斟酌了几分,低声道: “作为回报,只要有我在一天,便会护你太傅府一天,你若愿意,我会请求皇上封你为贵妃。” 林若微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她,却来了一句:“姐姐,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可我在乎。”燕霁雪叹了口气,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你该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自己或者皇上身上,不要再在没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 不等她把话说完,林若微已经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 燕霁雪于心不忍,但还是带着婢女走了。 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林若微会逐渐淡忘,逐渐放下,可没想到,当天夜里,就出了件大事。 长乐宫失火了! 得知此事,燕霁雪第一时间带人去了长乐宫。 只见火光冲天,令人窒息。 “娘娘,林妃是自杀,她不愿意活了。”林若微的婢女跪下来禀告。 燕霁雪脑子里“嗡”得一声,整个人都木了。 林若微令人刚烈至此?! “她把自己锁在里面,不愿意出来,我们的人从外面打不开门,眼看着火都要烧进去了!”另外一个婢女对负责灭火的太监说。 燕霁雪想都没想直接夺过太监身上的湿衣服,将自己裹住,冲进火海。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不然的话,她会自责愧疚一辈子。 身后传来碧桃跟松月震惊的吼声,燕霁雪无暇顾及,她飞快的冲进着火的屋内,果然见寝殿的门紧紧关着,火蛇几乎已经攀了上去。 “若微!”燕霁雪拍打着寝殿的门,大声呼唤着,声音极具穿透力。 此时此刻,里面的人也震惊了。 瘫坐在角落静静等死的林若微猛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寝殿的门,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竟然听到了燕霁雪的声音。 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燕霁雪会来救她? 怎么可能? 燕霁雪对她早已经失望透顶,她心里的阴暗面,早已经被看透了。 “若微,你开门!”燕霁雪声音嘶哑,“你疯了,快开门!” 林若微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急忙想去开门,可就在这时,火舌卷来,她的衣服燃了起来,剧烈的灼烧感告诉她,她命在旦夕。 潜意识告诉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哪怕燕霁雪对她无心,可至少此时此刻,她希望她活下去。 林若微急忙脱掉身上的外袍,飞快的打开门。 朦胧之中,她看到了燕霁雪焦急的脸孔,一时间心里极度感动。 此时此刻,燕介绍的娇媚不乏英气的面孔上全是灰,狼狈极了,唯独一双眸子漆黑发亮,“快走!” 林若微完全呆住,眼泪涌了出来,“姐姐,你来救我了?” “你傻了?”燕霁雪急得声音都在颤抖,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松月前来接应两人,辟开一条路,带着她们冲了出去。 但两人吸入有毒气体,双双晕了过去。 燕霁雪是最先醒过来的,正是夜里,她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漆黑,整个人被巨大的后怕淹没。 她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了两天就好了,可林若微还是没有醒过来。 太后要惩罚她,燕霁雪替她求了情,好说歹说才免去了她的处罚。 还让陈子行前去帮忙诊治,希望能让她快点醒过来。 这天下午,长乐宫来人通报,说林若微终于醒了。 燕霁雪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你怎么样?”她轻轻扶住林若微的肩膀,却发现对方目光空洞,不知所措。 “姐姐,天怎么这么黑,现在是晚上几点?”林若微嘶哑着声音问。 燕霁雪心里巨震,伸手在林若微面前挥了挥,她竟没有一丝反应。 “已经午夜了,你先安心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燕霁雪宽慰了几句,让她先睡下。 随后,燕霁雪叫来陈子行,低声质问:“她怎么回事,眼睛怎么回事?” 陈子行眉头紧蹙,显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兴许是毒烟侵入身体,造成病变……” “什么时候能好,你说清楚!”燕霁雪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在发抖。 “皇后娘娘,微臣也说不清楚,有可能很快就能恢复,也有可能,永远无法恢复……”陈子行低下头道。 燕霁雪浑身一僵,只觉得自己被一大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凉透了。 一个正常人突然瞎了眼,这得是多大的打击。 倘若林若微永远恢复不过来呢。 该怎么办? 晚上。 林若微醒来之后,依旧察觉一片漆黑。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时间应该过去了挺久,肚子里空落落的。 “你醒了?”燕霁雪在旁边,低声问了一句。 林若微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尽全力克制住心里那可怕的猜想。 “姐姐,现在是几时。”她又问。 燕霁雪沉默。 可怕的沉寂在殿内铺陈开来。 林若微慌了,急忙揉了揉眼睛,一阵酸意席卷,并没有异常啊。 可是,怎么就会看不见? 她成了瞎子? “若微,你别难过,我会……” 﨔 第246章 林若微出宫 “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姐姐,这是我的报应,报应啊,都怪我贪恋了不该贪恋的,我就应该付出这样的代价,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林若微抹掉眼泪,整个人都要碎了。 “别这样。”燕霁雪起身,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陈太医说,兴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恢复正常。” 林若微艰难点了点头,又抹了一把眼泪。 可是,忍不住。 眼泪是忍不住的。 燕霁雪回了永安宫,又叫来陈子行,问他怎么做才能帮到林若微。 “陪她出去走走,避免让她一个人待着,让她保持心情愉快,会好的更快一些,当然,如果真的不能复原,她也需要重新适应如今的生活……” 陈子行的回答令人难过。 可都是实话。 第二天,燕霁雪又去了长乐宫。 “今天太阳不错,出去晒晒。”她提议道。 林若微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用沉默表示拒绝。 她怎么可能愿意出门? 没错,她自杀的时候的确想死,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天爷会用这种法子惩罚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宁愿死了,一了百了。 她不愿意出去,不愿意站在黑暗里被人指指点点,更不愿意连累燕霁雪。 “走吧,出去散散心,哪怕就一小会儿。” 燕霁雪耐着性子说完,上前扶着林若微,想让她下床。 “我不想出去!”林若微却突然发出尖锐的低吼,“姐姐,你别管我,我不想出去!” 此时此刻,她讨厌死了自己。 她健康的时候,可以照顾姐姐,帮助姐姐。 如今却成了负累,不能生活自理,吃药,吃饭,穿衣服,甚至如厕,洗澡,都得别人来帮忙。 她讨厌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必须跟我出去。”燕霁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不想被你这样怜悯同情!”燕霁雪发疯似的低吼着。 偌大的房间里,气氛诡异。 林若微也在巨大的痛苦之后冷静下来,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除了燕霁雪,还能有谁这样对她。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事,从前你照顾我,如今轮到我了。” 燕霁雪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语气格外坚定:“今天太阳真的不错,你要是错过会后悔的。” 林若微终于妥协了。 有一说一,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洒在身上,有种让人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花花草草的清香,还有燕霁雪身上时不时弥漫过来的清幽香气。 她那狂躁痛苦的心,总算有一瞬间的安然。 可等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便立刻起身要走。 燕霁雪知道她怕被人看到,也没强求,将她送了回去。 荣太后早已经等候她多时。 “雪儿,你可知道如今所有人都在传你们的事,这对你的名声并不好,你不应该跟她挨得那么近。”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 “哀家知道你是感念于从前林妃对你的照顾,可即使这样,也该注意分寸。” 燕霁雪低下头,“多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知道该怎么办。” 荣太后静静注视着她,许久才道:“等过一段时间,哀家做主,将她送到凌云寺去清修,远离世俗纷争,说不定她还能好的快一点。” 燕霁雪试图替她争取,荣太后却十分坚决,“哀家会让她自请离开皇宫,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转身就走。 是夜,刘景煜来了永安宫。 他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喝了酒。 “若微她怎么样?”他低声问。 燕霁雪说了实情。 他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许久,他抬起头,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你怎么想的。”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也有点古怪。 燕霁雪却明白了。 她起身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水,无奈道:“皇上,臣妾也不想让若微出宫静休,可太后她已经下了决心,臣妾担心一再阻拦,会对若微不利。” “那就暂且送她出去,省得宫里宫外流言不熄。”刘景煜道。 三天之后,荣太后便派了人去。 燕霁雪怕林若微出事,也在旁边守着。 可没想到,林若微相当配合,从始至终安安静静。 燕霁雪将她送到宫门口。 “姐姐,你不必再送了,我知道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给了我足够的人手,足够的金银,就算出去在外面,我也不会有任何事。 姐姐,我会替你祈祷,替皇上祈祷,今生能遇见你,是若微的福气。”林若微目光依旧空洞,可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如从前。 “我会定期前去看你,等你好了,宫里还有你一席之地。”燕霁雪道。 林若微离开之后,宫里平静了好一段时间。 燕霁雪的身体慢慢恢复,逐步接手后宫诸事。 这天,刘景煜来找她,跟她说了一件事。 明懿长公主回宫来了,但是心情不好,荣太后怎么问,她也不说,想让燕霁雪过去劝劝。 “该不会是燕啸虎欺负了公主殿下,他真是好大的胆子!皇上,臣妾不妨先宣燕啸虎进宫,好好训斥他一番,为公主殿下出气。”她道。 刘景煜摆了摆手,“先问清楚缘由,万一是她惹了啸虎呢?” 燕霁雪拗不过刘景煜,只好先去了趟寿康宫。 明懿长公主窝在荣太后怀里撒娇。 “母后,儿臣想回来住几日,儿臣想念母后了。”她道。 燕霁雪正好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进退两难。 “嫂嫂,你来了,快进来。”明懿长公主一眼看到燕霁雪,朝着她招了招手。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燕啸虎那混小子欺负了公主殿下?”燕霁雪直截了当地问。 明懿长公主脸色微僵,“没有的事,皇妹我就是想回来看看大家,没什么的。” 她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可此时此刻,她分明就是在推脱。 燕霁雪想起刘景煜的话,也不多说什么,打算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两人一道去御花园赏花。 明懿闷闷不乐,勉强打起精神,也笑不出来。 﨔 第247章 军营出事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跟燕啸虎成亲一年多了,直到现在还没圆房。 就因为她担心。 担心……一旦被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两人就会分崩离析。 这一年来,将军府的人对她都极好,她也是真的想融入大家,可前两天婆母随口问了一句,两人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明懿才慌了。 她没办法,只好先回宫一趟。 “嫂嫂。”明懿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豁出去了似的,开了口,“如果我隐瞒了啸虎一件事,很重要的事,他会不会生气?” “比如说?”燕霁雪愣了一下,感觉不太妙。 明懿又开始支支吾吾,好久说不出一句话。 “嫂嫂,哎呀……我直接给你看吧。” 明懿长公主突然站了起来,拉着燕霁雪进了房间里面,脱掉衣服。 燕霁雪吓坏了,“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 明懿已经脱得只剩下白色里衣,她毫不避讳,全脱了,转过头,给燕霁雪看自己的后背。 燕霁雪呼吸一窒。 明懿长公主的后背,从肩膀上到大腿上,布满大片大片的红色痕迹,像是巨大的胎记。 “嫂嫂,我害怕……”明懿说完,蹲了下来,可怜巴巴看着燕霁雪,“都怪我隐瞒了你们,可我真的喜欢啸虎,大家对我也很好,我想好好过日子,可又怕生了孩子会有胎记,被你们嫌弃。” 燕霁雪好半天没缓过来。 好家伙,该不会她跟燕啸虎到现在还没有…… 太不可置信了。 “没事,没事公主,让我缓缓。”燕霁雪给明懿穿上衣服,坐在那里反应了好半天,才总算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这没什么。”燕霁雪无奈,宽慰道:“啸虎不是那等拘小节的人,他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真的假的?”明懿一脸忐忑,“那嫂嫂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燕霁雪欣然应了。 反正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就当出去转转。 她鼓励明懿长公主跟燕啸虎坦白,至于孩子的事,两个人再一起考虑就是,反正已经成亲成了夫妻,本该推心置腹才是。 燕霁雪回来之后,听说了一件事。 燕之鸿的军师回来了,就在京城军大营里,依旧在燕之鸿身边。 燕霁雪不免有些激动,带着松月去了大营,想跟故人见面。 曲良筹在京城时堪称大家眼中的神算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智计无双,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而且他长得风流倜傥,颇有潘安之风,很受欢迎。 两人一见面,寒暄了几句,便又熟悉了,都很感慨。 燕霁雪说起宫廷生涯的无奈,曲良筹说起战场凶险,说到最后,两人不知不觉都多喝了几杯。 迷迷糊糊之间,燕霁雪听得账外又是吵嚷一片,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四下一看,曲良筹已经不见了。 燕霁雪心下烦闷,蹙眉起了身。 “曲大人,他们三人也是一时糊涂,何不留他们一条性命上阵杀敌呢?!” “对啊,曲大人,您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都是一同征战沙场的弟兄,您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去死!” 一众士兵跪成一排,纷纷替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三个士兵求情。 瞧这情况,八成又是几个不要命的违反了军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该罚就得罚。 燕霁雪本想着视若不见,不料下一秒她却听到曲良筹的话,顿时愤怒不已! “我们当兵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可他们都做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人家姑娘这一生的幸福,都要被这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毁了!” 向来儒雅冷静的曲良筹陡然怒气冲天,就连燕霁雪也惊了一惊! 众人皆心有戚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 燕霁雪缓步而出,懒懒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不要命的。 冰冷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最后停留在曲良筹紧皱的眉上。 燕之鸿在旁边坐镇,同样目光冷沉。 这种事原本可以按照军规处理,不过事关军民和睦,大家也为难的很。 一方是出生入死的沙场弟兄,一方是无辜受害的良家女子,仿佛无论怎么处置,都没法服众! 松月在燕霁雪耳边低语了几句,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有三个士兵趁着休沐出去喝酒,糟蹋了一位良家女子,女子寻死觅活,已经活不下去了。 燕霁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快气疯了。 “你们这苦肉计,是演给谁看的?!一个个反了天了不成,竟敢作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还好意思跪下替自己求情?!” 燕霁雪冷声喝道。 阴戾声音并不怎么大,却听得所有人心中一颤! “将这三人,拖出去斩了!” 燕霁雪怒不可遏,酒后乱性,这特么什么鬼理由,敢做便要敢当,糟蹋良家妇女,就算是处以极刑也决不为过! 跪着的几人面色瞬变。 这不就是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将这几人罪责减轻,反而将他们推向深渊! “皇后娘娘!” 曲良筹自然也没想到他们这个向来仁爱的皇后娘娘,此次竟如此果决狠戾! “娘娘,实不相瞒,此事,此事已过去十日,在您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妥善安抚好百姓,求您看在他们三人罪不至死的份上,饶过他们吧!” 百夫长郑云脸上难堪,不得不实话实说。 有心留这几人性命,因此一直没有处置,不料事情竟发展成这种样子。 本想着抽出空来再好好审理,不成想仅仅两三日时间。 京城百姓似乎都知晓了这件丑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一时间民怨载道,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竟就这样凭空出现! 更严重的是,自此事件一出,紧接着便有一桩桩一件件丑事被翻出来。 谁也不会料到,向来军纪严明的京城军中,竟会出现市井混混、采花大盗、甚至飞檐走壁的盗贼…… 谁也不曾知晓这些流言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有迹可循,横竖这口大锅,京城军非背不可!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里还不到最可怕的时候。 军民本就是个矛盾共合体,百姓斥责叫骂之声隔着营帐以及外头的林子都听得到。 﨔 第248章 惩罚 这些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最后还落不到好的兵将自然也觉得委屈愤慨。 于是乎纠纷四起,军民大打出手之事屡见不鲜,仅几天之间,京城军多年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眼看着就要崩塌。 “好啊,好啊。”燕霁雪一瞬间仿佛回到北疆,看着这些兵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也不要紧。 她是皇后,此时此刻她女扮男装,她有资格管这些人。 “曲良筹,据本宫所知,军纪由你来管。”燕霁雪冷眼看了一眼曲良筹,透着寒意。 她一向秉公严明,在北疆如此,此时亦如此。 “娘娘,您别怪军师,此事发展成这样,我们也没有想到。 倘若当真只是那几人犯错,娘娘您怎样惩处我们没有异议,可我们这边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那伙D民个个粗野蛮横,三五成群组了个队伍,抄着铁楸铁铣大刀斧子就往营里冲,见人就打。 我们也是血肉之躯铮铮铁骨,当真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不是! 想想就觉得气愤,我们辛辛苦苦保家卫国究竟为了什么,人心都是死了么? 也不想一想,他们的田地是我们给耕的,吃水的井是我们给挖的。 就他们手上拿着的用来报复我们的利器,也都是我们弟兄给打造的……” 曲良筹沉默不语,一个劲儿叹气。 燕霁雪微微蹙眉,原本酝酿好的训斥之语竟如鲠在喉。 是啊,军民一直关系挺好,军队得闲时帮百姓做农活是很正常的事。 可如果此前是觉着愤怒的话,那么此时,她便觉得蹊跷了。 “曲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属下已经派人查探,只是暂时还未揪出幕后之人,想必对方此次是有备而来!” “多加派些人手去查,特别是要留意百姓和营中呼声最高的。 切莫打草惊蛇,另外,放出消息去,就说逾矩那三人,将于明日午时处斩,既然对方想看戏,我们总不能叫人家失望!” 燕霁雪此语一出,犹如惊雷乍起。 郊外的夜来的格外缓慢。 燕霁雪早已经让松月传了消息给宫里,说她手头上有事处理,暂且不回去。 刘景煜也传了信儿来,让她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娘娘,刘辉求见,已在外面等了许久!” 松月面不改色的瞥了一眼语不成调的传信小兵。 燕霁雪从桌案前抬起头来,摒退左右,仍旧默不作声。 任凭那倚老卖老的刘辉将军于账外大呼小叫。 没一会儿,曲良筹掀账而入,脸上略带喜色,“娘娘,有新发现……” 账外呼啸之声愈发凛冽,以刘辉为首的一众将领士兵个个义愤填膺要讨个说法。 自从上次军民冲突之后,他们仿佛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上。 全然忘记了那三人的斑斑劣迹,此时疯了一样,竟连燕霁雪也不放在眼里。 燕霁雪抬眸略笑,出了营帐。 “刘辉好兴致,这会子不在自己账中好生反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如此不成体统,当真不要脸面了吗?” 她面容凛冽,威势劾人,惊得一众将士噤声不语。 “娘娘,那三人皆出自属下麾下,倘若要罚,也不该脏了娘娘您的手……” 刘辉心下骇然,十分胆气吓没了七分。 没想到传闻中的皇后娘娘这么厉害。 燕霁雪却只觉得无奈,这群蠢货,都给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倘若放在战场上,这些人个个都是铁汉,足以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奈何一旦回归,便都成了智障,蒙了眼失了心。 “敢问刘将军,你有几个胆子在这里逞英雄,有能耐替那几个畜生将罪领了,也好让本娘娘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一语哗然。 铁汉禁不住这一番激将,霎时间满脸通红,瞪着铜铃大眼踟蹰片刻,终是没让燕霁雪失望。 “好,他们的罪,本将军领了,要杀要剐,娘娘一声令下即可,本将军要是打一个哆嗦,便不姓刘!” 事态发展至此,显然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军营大牢外,一众将士跪了一地。 似乎是怕燕霁雪当真说话算数,斩了刘辉,这群铁血汉子倒是没再哭啼叫嚣。 只是另辟蹊径寻了这么个法子,齐刷刷跪在这儿,说要同生共死。 燕霁雪就那么晾着他们,权当变相惩罚。 这时,曲良筹传来喜讯,“娘娘,抓到了,果然如您所料!” 他跟松月合伙,已经将此事嫌疑人抓了回来。 “江表哥,别来无恙啊!” 燕霁雪似笑非笑,示意松月放开那人。 这才拂了拂衣袖坐下,灯火摇曳,她的脸隐匿在暗淡之光下忽明忽暗,透着肃杀之气。 “娘娘,您,这是何意?!” 庄晨左边侧脸上伤痕犹在,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松月。 眼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畏惧愤恨。 这个庄晨是庄姨娘的表外甥,也是她嫁给燕之鸿之后,这门亲戚才找上门来的,也在京城安了家,按理说,燕霁雪还应该喊他一声表哥。 庄晨连忙跪下喊冤。 燕霁雪懒得跟他叨叨,直接了当道: “说吧,那合欢散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构陷那三人,又是怎样一步一步的,将事情推动到如今这个地步?!” …… 京城这几日不得安生。 前几日那则丑闻已将京城军在京城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毁了大半。 今日一早,又有一则消息横空出世,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犯下大错”险些被杀的那三人,竟是被人构陷,灌下了使人意乱情迷的合欢散,而那民女,也是一名娼妓假扮。 那幕后主使,竟是一直潜藏于京城军内部的蛮族细作,那一干人等,于今日午时,便要被处斩了。 城门下人山人海,整个京城似乎都因此事沸腾。 庄晨被囫囵捆绑着,一脸生无可恋,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城楼上那张冷艳倾城的脸,脑中便不由得浮现起昨夜。 “你可想想清楚,倘若本宫将此事上报给陛下,你的家人会怎样?!” 庄晨满眼恐惧。 他后悔了。 不该替那人办事。 可惜,他不可能说出来。 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明晃晃的大刀上寒光一闪。 庄晨最后望了望城楼之上,终是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﨔 第249章 根本不在乎我 燕霁雪总觉得这件事还没结束。 那庄晨又不是疯子,何必要做那种蠢事。 可不论燕霁雪怎么调查,怎么审问,庄晨还是什么都没交代。 燕霁雪的重心只能放在庄晨身边的人身上,她已经将这一家子人抓了起来,不信他们不交代。 回到将军府,燕霁雪跟燕之鸿脸色都不好看。 这件事虽然落下了大半,可后续问题还需要妥善解决。 京城军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实在得好好提升提升了。 父女二人商量一番,决定重整军纪,当然此事也得上报朝廷。 “此事多亏了雪儿当机立断,不然的话,此时怕是会有更大的危机。”燕之鸿沉声说道,“为父才刚任职京城军主帅,就发生这种事,实在愧对陛下信任。” “父亲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您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只是京城军原本是有副统领的,民心所向,父亲才去,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信服,有所不足,才更会让陛下放心。”燕霁雪道。 燕之鸿捋着胡须笑了笑,“不愧我儿。” “对了,父亲,那个庄晨,还是要查查查一查,女儿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燕霁雪叮嘱道。 燕之鸿点了点头,“放心。” 回到栖雪阁,明懿长公主竟然已经在院子里坐着等她。 看她那个一脸委屈的样子,燕霁雪就知道她有事。 “嫂嫂,怎么办……”明懿飞快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燕霁雪,“我该怎么办,燕啸虎说我隐瞒他,怎么办……” 燕霁雪不禁眉头一蹙,什么叫隐瞒? “你把事情说清楚。”她道。 明懿长公主脸色很难看,眼看着都要哭了,“我鼓起勇气给他看了身上的胎记,他十分震惊,还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明摆着就是跟我生气了……” 说着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燕霁雪无可奈何,只好先让她躲起来,让人把燕啸虎叫了过来。 “姐,你别劝我,我快气死了!”燕啸虎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燕霁雪有些不解,观察着自己弟弟的表情,好家伙,这的确是怒火滔天了。 “啸虎啊,公主她也是担心提前告诉你,你会受不了,这才选择了隐瞒嘛,你们已经是夫妻两个了,你作为丈夫,体谅一下包容一下自己的妻子又能怎么样?”燕霁雪无奈。 燕啸虎仍旧脸色铁青,“这根本不是不体谅不包容的事,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告诉我是身体不舒服,不能…… 说就连宫里的太医也医不好她,我还到处给她寻找名医,我担惊受怕了一年多,结果到头来,只是因为区区一点胎记,你说说看,我能不能生个气! 她根本没把我当丈夫,也根本不在乎我!” 燕霁雪一愣。 好家伙,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她就不担心了。 “可是公主殿下她也是生怕你不会接纳她,再说了,她是你的妻子,你身为丈夫,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她苦口婆心地劝道。 燕啸虎冷哼一声,垂下头,竟然抹了一把眼泪,“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她却欺骗我,她根本不在乎我……” 燕霁雪差点被惊笑了,连忙捂住嘴,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去将明懿叫出来,她们主仆二人赶紧撤出去。 两人到了外头,就听见明懿长公主别别扭扭地说:“夫君,我知道错了嘛……” 燕霁雪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处理好家里的各种事,燕霁雪便带着婢女回了宫。 可她前脚回到永安宫,后脚就听说,林若微出事了。 她闹绝食,不肯吃饭,已经两天了。 燕霁雪赶忙又去了皇家寺庙。 林若微状态根本,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望着虚空,没有一丝生机。 听到燕霁雪的声音,她勉强开口,“姐姐,我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也得活。”燕霁雪冷哼一声,让人端来粥碗,将林若微扶了起来,亲自给她喂饭。 “不,姐姐,让我死了吧,我活着真的很没意思。” 林若微整个人身上弥漫着强烈的颓然之气,半死不活,令人担忧。 燕霁雪不惯着她,让人将她按住,不吃也得吃,吐了也得吃。 “你给我记住了,活着就有希望,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燕霁雪道:“以后每过几天我就会过来看你,你但凡瘦了,或者身体不好了,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走之后,林若微怔愣了好长时间,而后大哭一场,终于开始主动进食。 这天下午,燕霁雪带来一位教习嬷嬷,以及一只西夏进贡的小狼犬。 “若微,她是秋嬷嬷,以后负责你的日常训练,还有这只小狗,温顺乖巧,我把她送给你,以后它陪伴你。” 燕霁雪将狗绳交到林若微手里,笑着道:“你可以摸摸它,它很乖的。” 小狗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林若微的膝盖,显然对林若微十分好奇。 林若微先跟秋嬷嬷打了个招呼,而后才抚摸着小狗,小狗对她也十分热情,小舌头舔她手心,一个劲儿蹭她。 “这样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吗?”林若微笑着俯下身,发现小狗真的很小,“叫它福宝可以吗?” “随便你怎么都行。”燕霁雪神色柔和,“等不到它长大,你就会好的,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配合大家?” 林若微想起前几天她的离谱行径,有些不好意思,“有的,姐姐,我已经想通了,我会听你的话。” 燕霁雪应了一声,便让秋嬷嬷引导着林若微在院子里教习。 今天是林若微训练的第一天,秋嬷嬷教她使用拐杖避开前面的障碍,听声辨位,躲避简单攻击等等。 林若微学的很认真,也很专注,燕霁雪看在眼里,也很满意。 有了福宝在她身边,林若微整个人也变了,希望的气息在她身上浮现。 休息的时候,林若微终于多说了几句话,说今天真的很高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幸好有燕霁雪在身边。 燕霁雪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一阵拥堵难过,也有点愧疚。 﨔 第250章 谨烨出事 “姐姐,我现在的遭遇跟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自责,相反我还得谢谢你,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以及不离不弃。”林若微笑着打趣。 她知道,自己不能不知好歹。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光明与生命的珍贵,她要好好珍惜。 燕霁雪说的很对,只要活着才有希望,才有站起来的可能。 燕霁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专注,“看来我的一番辛苦并没有白费。” 林若微顿时眼眶一热,说不出的难过与感动。 回到宫里,燕霁雪将林若微的情况告诉了刘景煜。 “她能想明白就好。”刘景煜道:“对了,西夏那边传来喜讯,灵儿的孩子满一周岁了,奕王府将会准备盛大的欢庆仪式。”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她也早就知道燕灵儿生了孩子,可她至今不敢相信,赫连奕竟然真的允许这个孩子出生。 这可是别国血脉。 “他可能只是为了得到大哥的支持。”刘景煜一眼看透燕霁雪的担忧,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 燕霁雪抿了抿唇,“但愿如此吧。” 可她总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这天,阳光正好。 燕霁雪跟司徒琳琅还有温绿韵在御花园晒太阳,两个孩子在嬷嬷的带领下玩得正愉快。 “我数到三,就开始找了噢。”谨烨身边的何嬷嬷背对着花园,笑着说。 “三,二……” 还没数完,她已经笑嘻嘻的转身,往花园后面的假山林走了过去。 这园子不大,进去很容易就能找到,果然,她没费功夫就找到了谨承,将她送了出去。 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左拐右拐进了假山,却怎么也找不到谨烨。 这个假山从外面看平平无奇,没想到进去之后竟然别有洞天,像个迷宫,很容易让人迷路。 何嬷嬷不由得有些担忧,高声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 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冲出去喊来那些宫女,让帮忙一起找。 燕霁雪也察觉不对,跟着一起进了假山。 从前她竟然没发现,这假山深处竟别有洞天,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并且可能是心理原因作祟,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寒气。 “谨烨……” 她一再大声喊。 “母后救我!”忽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霁雪浑身一震,呼吸都紧绷起来,顾不得叫别人过来,急忙顺着声音来源找了过去。 可这迷宫一样的假山绕来绕去,差点把绕晕了。 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自己儿子的位置。 可这个时候,她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谨烨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洞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身子被夹住了,任凭他怎样挣扎也出不来。 这小洞穴呈现出葫芦型,外窄内宽,进去容易出来难,洞口的石片薄得很,很容易划伤人。 最让人肝胆俱裂的是,洞口趴着几只挥舞着毒针的大蝎子! 燕霁雪呼吸都停滞了。 满脑子都是谨烨被伤到的可怕场景。 “母后救我……”谨烨早已经面无人色,可他声音出来,便惊动了那几只蝎子。 顿时,离他最近的那只顿时向他靠近,在他肩膀狠狠蛰了一下。 谨烨发出一声惨叫,哭声更响。 燕霁雪什么也顾不得了,脱下外袍,撕下一片缠在手上,直接过去将谨烨身上的蝎子弹开,一脚踩死,接连好几下,五六只蝎子都一命呜呼。 可这个时候,谨烨已经吓晕过去了。 怎么把他弄出来也是个问题。 燕霁雪尝试着想将他拉出来,根本不行,他蜷缩得太圆了,又是昏迷状态,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松月找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松月道:“娘娘,我们得把洞口拓宽一点。” 燕霁雪深以为然,“去找几个石头来。” 松月很快找来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石头,递给燕霁雪,她则将谨烨小心翼翼拉到另外一边,腾出来一点位置。 燕霁雪用石块轻轻敲击洞口,没几下,便有一块落了下来。 沿着豁口慢慢拓宽,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谨烨救了出来。 何嬷嬷当即就被问罪。 可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打了十个板子便算了。 谨烨醒来之后,燕霁雪便旁敲侧击地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能跑那么深的石洞去。 谨烨一脸茫然无措。 旁边谨承却道:“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燕霁雪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谨承目光严肃,一字一句道:“母后,前日儿臣与谨烨在假山外头玩,有个宫女不知道在谨烨耳边说了什么,谨烨当时就往里走了,却被儿臣拦住,不然的话,怕是昨天都已经出事了,儿臣怀疑就是那个宫女使坏。” 燕霁雪一愣,“你可知道那宫女是谁?” 谨承摇了摇头,“她个子很高,穿着玫红色宫女服侍,母后可以问问谨烨。” 燕霁雪摸了摸谨承的小脑袋,“谨承很厉害,以后你跟弟弟要互相帮助,知道吗?跟碧桃姐姐下去吃点东西吧。” 说完,她便将谨烨叫了起来,问起前天的事。 谨烨却撒谎,矢口否认。 燕霁雪一眼看出来自己儿子的谎言,冷然道:“谨烨,母后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谨烨……不能……说话不算数……”他支支吾吾道。 一岁多的孩子,说话也不利索,竟然知道言之有信? 燕霁雪短暂地惊了一下,又道:“告诉母后不算言而无信,母后会帮你保密。” 谨烨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好一会儿才道:“玉兰,姐姐……” 燕霁雪立刻让人去查这个玉兰究竟是谁。 不成想,查到了苏妃宫里。 玉兰是苏妃身边得宠的大宫女。 燕霁雪立刻将人叫来问话。 玉兰白白净净,个子挺高,她“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知道娘娘说的什么意思,奴婢前天的确见了小皇子,可奴婢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奴婢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坑害小皇子啊!” “姐姐说,石洞里,有星星……”谨烨站了起来,指着玉兰说。 玉兰吓得魂飞魄散,死命低下头,眼底划过心虚。 燕霁雪不禁蹙眉。 﨔 第251章 不能再出事了 她并没有招惹苏舜卿。 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刘景煜独宠苏舜卿,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即便这样,她也从没说过什么,甚至还赏赐了她不少东西,格外抬举她。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老实交代,本宫可以从宽处置。”燕霁雪淡漠开口,平静的外表下,愤怒值已经拉满。 玉兰浑身发抖,跪趴下去,“娘娘,娘娘息怒,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奴婢的确说了那种话,奴婢只是跟小殿下开了个玩笑而已,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开恩。” 这时,苏舜卿也来了。 她脱簪待罪,跪下求饶,“娘娘,都怪臣妾御下不严,还请娘娘赐罪。” 燕霁雪盯着苏舜卿那张惨白的脸看了又看。 始终找不到对方撒谎的证据。 罢了。 “玉兰,打入辛者库。”燕霁雪道:“至于苏妃,罚份例半年,以儆效尤。” 苏舜卿:“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娘娘,您真的就这么放过苏妃了,臣妾觉得她不该被轻饶,她做了这种事,差点害了谨烨,就应该重罚才是。”温绿韵不满道。 司徒琳琅也说:“是啊,姐姐,你不知道苏妃后来这段时间可嚣张了,宫里的好东西全去了她那儿,除了娘娘,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皇上看重她,她自然有狂傲的资本。”燕霁雪拨动着手里的珠串,淡漠开口:“这宫里太多波澜,已经不能再出事了。” 她觉得心累。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才安生了不到两天,又有事发生了。 这一次,不对劲的是谨承。 一开始谨承的明显表现是嗜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强行叫醒之后,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哈欠连天,嚷嚷着要睡觉。 燕霁雪还以为是最近天热,他精神不对,没想到这种情况渐渐发生地越来越频繁,甚至他脸上还出现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谨承,你这两天是不是晚上睡觉不太好?”这天,燕霁雪将谨承叫醒之后,他的脑袋瓜问道。 谨承迷迷糊糊的看着燕霁雪,像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这话什么意思,“没,没有啊。” 他就是觉得困,怎么也睡不够似的。 燕霁雪就跟刘景煜商量了一下,由她带着谨承睡上几天看看情况。 谨承习惯于听睡前故事入睡,嬷嬷们会精心搜寻各种小故事哄他。 燕霁雪今天也准备了睡前故事,可没想到还没开始,谨承已经酣然入睡,小脸儿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整整一晚上,燕霁雪醒来好几次,想看看谨承是什么情况,可没想到谨承不仅没有苏醒的痕迹,反而睡得格外踏实,根本不想睡眠不好的样子。 可到了第二天,还是日上三竿,他也醒不来, 燕霁雪连叫了三次,最后还是硬将他拉起来。 可让人狐疑的是,太医竟然也没有检查出什么不对来,只说他是近日天气太热。 这个时候,宫里已经有其他声音传出来了。 说燕霁雪自己生了谨烨,便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亲儿子,根本不管谨承,所以谨承才出了事。 这简直无稽之谈。 燕霁雪又调查了谨承最近一段时间的饮食,他吃饭之前,都会有专门的太监试菜,况且太监也没有问题,这方面可能性也排除了。 那只剩下谨承身边的人有可能了。 只好一一调查。 第二天早上,谨承睡醒都已经正午了,他惊讶地发现母后没有叫他,他到现在还在永安宫里。 “母后,我要去找衔珠姐姐。”谨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竟然自己去找衣服穿了。 几乎每天他都要去一趟太后那里,跟衔珠姐姐玩,他也很喜欢衔珠姐姐。 燕霁雪不禁有些不解,“你不是不舒服嘛,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好不好?” 她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调查谨承身边的婢女仆从,竟然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简直让人震惊。 而且谨承从前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反常。 不对,是这一段时间都有点反常,他喜欢上了太后宫里,还喜欢跟衔珠公主一起玩耍。 燕霁雪从前并没有多想,每天何嬷嬷都会带着谨承出去,燕霁雪就当让谨承去陪伴太后了。 可他都这样了,竟然还惦记着寿康宫,就有点奇怪了。 “不行母后,今天丹青姐姐要带我们去捉蝴蝶的。”谨承急了,就要下床。 燕霁雪将他拦住,佯装怒容,“今天不能出去。” “不行!”没想到谨承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燕霁雪又让人将那个丹青请了过来。 谨承看到她,立刻安静下来,两人玩了一会儿,他就再度陷入深睡。 丹青是太后身边的婢女,已经是三十岁了,却并不愿意出宫嫁人,说要一直侍奉太后。 太后也很抬举她,让她负责衔珠公主的日常起居,她不负众望,将公主照顾得很好。 “皇后娘娘,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丹青跪了下来,不卑不亢地问。 这时,刘景煜走了进来。 丹青刚刚还一脸平静,可看到刘景煜手里的小小药瓶,大惊失色。 她明明藏的很深的! 刘景煜冷喝:“说!” 帝王之怒,非常人可以承受。 丹青吓得魂飞魄散,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饶命,奴婢,奴婢是趁着谨承不注意的时候,给他呼吸了致人困顿的药物,那药,那药使得谨承这段时间一直萎靡不振,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那样,求皇上开恩……” 燕霁雪冷哼一声,竟然还真的是她。 “你被谁指使的,说吧。”她坐了下来,问道。 丹青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没有,没有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自作主张。” “胡说!”刘景煜冷冷一笑,“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开口,夷三族。” 他的声音更是冷沉可怕,令人肝胆俱裂。 丹青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没,没有人指使我。”她低下头,却仍不敢说实话。 “那好。”刘景煜直接使了个眼色给雁鸣。 﨔 第252章 幕后黑手 后者立刻上前,一把匕首横在了丹青的脖颈儿。 丹青双眼紧闭,等待死神降临。 雁鸣手一划,她瞬间感觉脖子刺痛,尖锐的痛感令她的恐惧症拉到最大,竟然瘫软下去。 天呐,太痛苦了。 雁鸣又将她拉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机会了。 丹青的心理防线猛然崩塌,她急忙大喊:“不要,不要,我说!” 她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绝对压迫感。 “那人是谁?”燕霁雪咬了咬牙,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怒意。 丹青眼底滑出泪水,瑟瑟发抖,“是,是苏妃,是她指使我的,她想抚养三皇子。” 苏妃?! 燕霁雪愕然失色。 忽然,一阵哭声从室内响起,谨承挣脱何嬷嬷的束缚,跑了下来。 “母后,母后你不要伤害丹青姐姐,她对我可好了,你们不能伤害她。”谨承死死抱住燕霁雪的腿,仰起脸,一脸泪意。 看样子,那药果然厉害! 燕霁雪脸色铁青,“何嬷嬷,把他带走!” 何嬷嬷立刻上前来,试图拉走谨承,后者竟然一反常态,猛然推开何嬷嬷,直接抱住丹青的胳膊,大声道: “母后,放过她吧,她对谨承真的很好,她不是坏人,她是好人!” 燕霁雪一脸无奈。 刘景煜丹青说:“把你做的事情,当着谨承的面说一遍!” 丹青瞬间一抖,颤了颤声音道:“三皇子,是丹青不好,丹青给你下药了,所以,所以你才会一直想睡觉,都是丹青的错。” 谨承不可置信的盯着丹青,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他终于还是被强行带走。 苏舜卿被带了过来。 看到这副阵势,她瞬间脸色一变,跪下行礼。 燕霁雪没搭理她,拍了拍手,松月便将丹青带了出来。 苏舜卿吓了一跳,但仍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丹青一进来,看到苏舜卿,顿时一脸愤怒,“苏妃娘娘,你就招认了吧,皇上皇后娘娘都已经知道了你做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样来诬陷本宫?!”苏舜卿立刻反击。 “苏妃娘娘,事到如今您就别这样了,那药一开始会让人嗜睡,时间长了就会痴傻,你还真是狠心毒辣,要么得到三皇子,要么就毁了她,嫁祸到皇后娘娘身上,你简直是个疯子!” 丹青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人,眼底一抹凌厉的冷光。 苏舜卿惊愕的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什么时候……” “够了。”燕霁雪道:“丹青,你有什么证据?” 丹青急忙道:“娘娘,苏妃娘娘给奴婢的银票还在奴婢床底下的地砖里藏着,统共三千两,奴婢还没有用过。” “本宫没做的事情怎么也不会认的,你这贱婢休想污蔑本宫!” “那好啊,你敢发誓吗?”燕霁雪淡淡开口。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眼底浮现出讥讽的神色。 苏妃却愣了一下,发誓? 燕霁雪就道:“你拿你们苏家的九族发誓,如果你刚刚的话有半句虚假,你的九族立刻惨死,所有人不得善终,你也会被陛下挫骨扬灰,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你敢吗?” 苏舜卿脸色复杂极了。 如果是旁人,她自然毫不犹豫就发了,可她的九族……她怎么敢,她不相信这种东西,可她…… “怎么,不敢?”燕霁雪嗤笑一声,“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舜卿立刻跪下磕头,“娘娘,娘娘,真的不是臣妾……” “发誓。”燕霁雪不耐烦了,“你不发誓,本宫就认定是你。” 苏舜卿一噎,脸上表情复杂至极。 “好了。”刘景煜道:“把她带下去,幽禁皎月馆,无令不得出。” 苏舜卿大为震惊,“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您就看在臣妾一心一意侍奉的份儿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后悔了……” 可惜,她被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望着那抹纤瘦的背影,燕霁雪心里一阵烦躁。 她突然觉得,这宫里没一个好人。 所有人都会变,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侵蚀,变成一个魔鬼,面目可憎的魔鬼。 “雪儿,你说这宫里的人,是不是都有两副面孔?”刘景煜也叹了口气,默默问道:“苏舜卿向来温柔体贴,从来不曾忤逆过朕,也从来没有提过过分的要求。 朕以为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燕霁雪沉默片刻,苦涩一笑,“皇上,人心里的欲望是会变的,会一点点变大,欲壑难填啊。” “那你呢?”刘景煜忽然抬头,幽幽看着她的眼睛,“你会变吗?” 燕霁雪愣了愣,许久才道:“皇上,臣妾也不希望自己变。” 是啊,谁想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呢。 刘景煜突然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雪儿,你是朕在这宫里唯一信任的人。” 这句话,是期许,也是警告。 燕霁雪点了点头,“臣妾也会一直陪伴皇上。” 尽管人心易变。 可此时此刻,她待他真心不改。 苏舜卿被幽禁之后,丹青也被太后杖杀。 为此,太后大病一场。 燕霁雪都没想到,这件事会成为她老人家生病的导火索,叫她一连多日卧病不起。 宫里嫔妃轮流侍疾。 “太后娘娘怎么病的这样严重,那丹青的确该杀,杀了也就杀了,谁叫她图谋不轨。”温绿韵嘟囔了两句,“姐姐,咱们该怎么办?” 燕霁雪叮嘱:“待会儿去了,少说话就行,太后她老人家心情不好。” 她们三个一起来的,燕霁雪生怕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一不留神说错什么,或者惹了太后,会被责罚。 到了寿康宫外头,果然听到里头传来训斥的声音。 像是哪个宫女做错了事,被打了。 司徒琳琅跟温绿韵亦步亦趋地跟在燕霁雪身后,都有些忐忑。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便这般轻视哀家,简直岂有此理!”荣太后声音嘶哑,听的人心里难受。 﨔 第253章 请命 燕霁雪带着两人小心翼翼的进了门,果然见太后面色阴沉,身上弥漫着病气。 荣太后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一个个的,都是祸害,竟敢伤害哀家的好孙儿……” “太后娘娘,已经没事了,您放心,有儿臣与皇上在,皇子们都不会受伤的。”燕霁雪走上前去,握住荣太后的手,轻声说道。 荣太后也老了,过了年到现在,各种小毛病不断,将她折磨得够呛。 自然而然,她的情绪也没有从前那样稳定,决策力与洞察力更是大大下降,所以身边埋藏了个别有用心的,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查出来。 “那丹青,可是跟了哀家许多年的,竟也那般不靠谱,为财所迷……” 燕霁雪宽慰,“也不光是为财,她的家人落入危险,她也只能那样,当然她已经恕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荣太后便转怒为喜,露出笑脸。 旁边司徒琳琅跟温绿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松泛。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时不时就过来陪伴太后,还带着两人孩子过来,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总算冲淡她老人家心里的阴霾。 可这段时间,燕霁雪却发现刘景煜神色不好。 这点不妙之处,并非出自后宫,因为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宠幸哪个妃子,每日在御书房忙的不停,不是批奏折就是面见大臣。 燕霁雪隐隐听到风声,是北边出了问题。 燕之鸿才回来一年多,竟就不行了? 可后宫不得干政,燕霁雪只能默默等待刘景煜愿意对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可他并没有让她失望,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他来到永安宫,告诉了燕霁雪一个可怕的事实。 北疆西陵氏联合其他三大家族集齐十五万大军,已在白水城外六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北疆危矣。 “怎么会这样?”燕霁雪大惊失色,“北疆有十万大军,不至于那般危险……” 刘景煜脸色铁青,显然还有别的顾虑。 燕霁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一个隐隐约约的冲动浮现出来,被她按了下去,又再一次浮现。 “燕大将军自荐,要重回北疆,替朕镇守国门。” “不可。”燕霁雪眉头紧蹙,“父亲年事已高,并且断了一臂,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战无不胜的镇北将军了,皇上,若您愿意相信臣妾,臣妾愿往。”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景煜猛然起身,“绝不可能。” 燕霁雪跪了下来,“皇上,若是臣妾并没有嫁进皇宫,此生夙愿便是像父亲一般为陛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她心脏狂跳,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差点忘了。 是啊,她差点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如果没有嫁给刘景煜,她也可以成为一个厉害的大将军,巾帼不让须眉。 可自从进了宫,她的一腔热血,仿佛都被各种各样的琐事牵绊,差点将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并非是说做皇后不好,只是觉得,若有机会实现从前抱负,她一定不会放弃。 “朕不会让你去。”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燕霁雪立刻送了封信出宫,让燕之鸿替她劝说刘景煜。 她太激动了。 她年少时的梦想,在刚刚那一瞬间重新冲了出来,几让她热血沸腾。 她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她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第二日,朝堂之上,文官武官吵作一团,主战主和者争论不休。 谁都知道此事大过天,可谁也无法给出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近两年四面都不安分,朝中能用的武将都已经派往各自该去的地方。 北疆是局势最复杂,情况最特殊的一个。 一来是因为天然的气候劣势,二来也是因为是贸易往来的交汇点,不能轻易出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北疆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大意。 争执中,燕之鸿默默走了出来,缓缓跪下,“微臣斗胆,举荐皇后娘娘,她自幼生长于北疆,文韬武略不逊男子,堪当大任。” 简简单单几句话,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堂堂皇后娘娘,去保卫边关? 这怎么可能?! 这是东序天大的耻辱! 燕之鸿却道:“陛下,诸位,我东序女子从来不输男子,历史上有名的女将领便有八位,大敌当前,不论男女,只要能解燃眉之急,都应为国尽忠……” 他说了很多。 大殿上一片沉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从何开口。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刘景煜一直没有说话。 他是不愿。 他是怕燕霁雪会出事。 更怕民意沸腾,说牝鸡司晨,于她不利。 连着几天僵持不下。 可是战事不等人,北疆再次传来消息,蛮族大军前进了三十里,几乎已经兵临城下。 这天夜里。 燕霁雪换上了自己的铠甲,来到御书房。 刘景煜吓了一跳,猛然起身,“你这是何意?” “请皇上准许臣妾即刻动身前往北疆,臣妾必定解决大患。”燕霁雪单膝跪地,急声说道。 刘景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许久,终于终于点了头。 他封燕霁雪为征北将军,北疆十五万兵马听她号令。 燕霁雪顾不得向将军府众人告别,带着松月、曲良筹以及一队三百多人的兵马连夜动身,直奔北疆。 路上无数风霜雨雪,都不曾令她们停下脚步。 马换了一批又一批,马背上的人却越来越坚毅。 短短七八日,一帮人已经行进了半数的路程,在一家驿站休息。 燕霁雪抬头望着漆黑不见五指的虚空,心里焦灼万分。 “将军,您不怕吗?”松月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燕霁雪愣了一下,“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年少时,不就是在战场上长大的,见惯了尔虞我诈,早已经习惯了。 这一次,她肩负着皇帝的期望,肩负着朝臣与百姓的期望,绝对不能输。 又过了七八日,一众人马终于抵达白水城。 﨔 第254章 可有胜算 她第一时间赶到军营,见到了目前北疆军中的主帅,曾经燕之鸿一手带起来的右将军,沈厌。 此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当初跟燕霁雪一起在北疆长大,两人感情甚笃。 此次得知燕霁雪前来,他十分激动,两人一见面,他就将目前北疆的各种情况和盘托出。 原来蛮族找的由头是为蛮族的王爷报仇。 那个所谓的王爷,就是当初被燕啸麒杀了的那个。 只不过他们还提出了另外的条件,要求将白水城以及周边四城这几个曾经属于蛮族的领土都还回去。 还真是离离谱。 “将军,这一次,咱们可有胜算?”沈厌望着燕霁雪,眼底透着无奈。 曾几何时,每次跟着燕之鸿上战场,他都会问燕霁雪这么一句,得到的永远是肯定的回答。 这一次,也不例外。 “绝对能赢。” 燕霁雪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打了个口哨将远处正悠哉悠哉吃草的赤灼马唤了过来。 不等沈厌反应过来,利落上背绝尘而去。 十万白水城驻防军早已经就位。 为了抵抗那所谓的十五万蛮族大军,曲良筹甚至出主意将距离白水城最近的幽州三万驻兵也给也给调了过来。 再加上原本的十万大军,怎么着也够抵抗了。 此时此刻,行军账中一片肃穆,十几位老牌将领个个面目紧张,时不时看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曲大人,去将幽州的三万驻军遣回去,就说白水城之危已解!” 燕霁雪站了起来,冷萧面容叫人不寒而栗。 众人面面相觑,蛮族大军已不到二十里,就算燕霁雪胸有成竹,也不该如此冒险。 “将军,万万不可!白水城还有十万百姓须靠我们庇佑,蛮族铁骑已经十年未曾发动过战事,此次必定是有备而来,倘若我们掉以轻心,难保不过重蹈鸣岚覆辙!” 副将白稷简简单单几句话,惊得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鸣岚之火已然熄灭多年,但那场灾难所造成的恶果直到前些年才逐渐平息。 二十年前的陵南王自持天命不凡用兵如神,东黎反叛大军已将陵南五城屠戮殆尽,他却沉醉在美人温柔之乡中难以自拔。 封地都被人践踏,最终落得个万民唾骂的下场。 陵南王土自此并入西南抚远,纵横捭阖多年的陵南王族销声匿迹。 “照我说的做。”燕霁雪有些不耐。 一时间,账中气氛诡异。 那些个老牌将领个个面色难看,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是夜,军营上空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一队几百人的队伍悄然摸了出去,速度极快,犹如鬼魅。 燕霁雪亲自带队,此刻她正骑在马上,弓着背,朝着蛮族营帐所在地进发。 轰隆隆,地动山摇。 很快,两军对垒。 燕霁雪丝毫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黑暗中,几百人冲出了几千几万人的气势。 突然的袭击令蛮族人大为震惊,急忙反击,可就在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头头凶猛的、背上绑着鞭炮的黑牛给撞飞了。 牛最怕响声,一旦受到惊吓便会四处奔逃,此时此刻便是这样,几百头牛发疯似的冲向蛮族的营帐,所到之处烈火蔓延,让人窒息。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上百个营帐已经被毁坏,烈火还在不断弥漫,阵阵狂风吹来,火焰烧的更旺。 蛮族人恼羞成怒,阻止弓箭手进行反击,可赫然发现。人跑了,只剩了横冲直撞的牛,等他们的营帐被烧的差不多,那群牛又像长了脑子似的,逃走了。 第二日一早,整个北疆军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蛮族大军粮草被烧,十五万兵士已后退至六十里之外的青城安营扎寨,看样子每个十天半个月是缓不过劲来的。 北疆军中一阵欢腾。 燕霁雪难得起的极早,出了营帐才发现外面竟聚集了一众百姓,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唤沈厌前来一问,才知百姓们都是来送吃食表示感谢的,说他们一晚上就赶跑了蛮族大军,实在厉害。 燕霁雪失笑,她只是做了一点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蛮族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燕霁雪召集所有将领召开紧急会议,规定了每个人的职责,让大家严防死守,一定要守住他们的粮仓,另外也要保护好百姓,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就这么安安生生过了三五天。 这一日,燕霁雪带着松月在白水城中赏玩。 看着这座承载着她不少记忆的边陲小城,燕霁雪心里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住手,抓小偷啊!”忽然一阵尖锐的女声传来,就在不远处。 “松月,快去!”燕霁雪厉声道,松月立刻执行命令。 可就在这时,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丫头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将手上糖葫芦递给了燕霁雪。 “姐姐,给你吃糖葫芦,娘亲多买了一个。”小娃声音甜甜的,八成比糖葫芦还甜。 燕霁雪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正要开口,余光却发现斜后方有一陌生男人阴暗暗的。 燕霁雪拉了小女孩儿要离那人远一点,却听得一声深沉话音缭绕耳畔: “姑娘,糖葫芦好吃么?” 燕霁雪心下一震,连忙转身,不料却嗅到一阵浓烈芳香,紧接着便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燕霁雪迷糊睁眼,发现周身空无一人。 身上零部件也都还在,只是浑身瘫软如泥,不由得心中暗骂,她竟然阴沟里翻船,就这么给人掳走了! 就在她几乎要陷入混沌之时,耳边却陡然响起一阵陌生话音。 “堂堂北疆军统领,威震八方的征北将军,居然也有如此落魄不堪的时候?!” 燕霁雪听到这人的声音,顿时一愣,这声音明显在哪儿听过! 她咬紧牙关,拼死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可下一秒便从榻上摔了下去。 西陵珏瞎唱的眸子微眯,上前想扶她起来,一双手还未触到她,却见眼前人陡然发动攻击,不及他反应过来,她已变守为攻扼住他的咽喉。 﨔 第255章 被抓 “说,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燕霁雪厉声喝道,虽然略微颤抖,这手上力道却是分毫不差,孤注一掷似已赌上身家性命。 西陵珏无奈一笑,他怎就忘了这家伙可是一只狐狸呢? “怎么,当了皇后,就不认识故人了?” 西陵珏轻笑出声,迅速挣脱燕霁雪的桎梏,反客为主。 燕霁雪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么个人来。 西陵珏,蛮族异姓王,两人年少时见过,交手多次不分胜负,燕霁雪离开北疆时终于将他一箭从马上射落,让他成为手下败将。 “要杀要剐随你便。”燕霁雪冷笑。 男子笑意更盛,完全成熟的那张脸俊美耀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向来只出粗野之人的蛮族里,能够长出这么个人模狗样的土凤凰来,也是蛮不容易的了。 “雪儿,本王要你性命做什么,我那十五万大军的粮草横竖是回不来了,不如你嫁给本王,也好抵了这份债,如何?!” 人这一辈子,能遇上几个疯子,也是十分寻常的,只是燕霁雪没有想到,她遇到的这个,简直堪称神经质中的极品! “你脑子有病?”燕霁雪白了他一眼。 “别不信,本王年少时便倾心于你了。”西陵珏将她扶到榻上,让她靠坐在那儿,亲自给她接了杯水。 燕霁雪哪里肯喝,狠狠啐了一口。 西陵珏也不恼火,笑了笑,“你迟早会喝的,休息一下,天亮了我们就走。” 这什么意思。 什么叫天亮了就走?她这张脸在北疆谁人不识,谁能让他们好端端得离开? 两个小时之后,燕霁雪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普通长相的婢女走了过来,一个按住燕霁雪,一个在她脸上贴上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还各种涂抹勾画。 怪不得! 燕霁雪心里大为惊骇,可每当她试图调动内力抵抗药性,便会发现自己仅剩的一丝力气都没了。 “我劝你还是省省,强行用力,你会死。”西陵珏无奈。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罢了,罢了,今日之耻,她迟早能雪! 倘若这世上有一人能让西陵珏朝思暮想,除了燕霁雪,便再无他人。 且不说容颜倾城,就说她身上那股子叫人欲罢不能的坚韧与果敢,便能令所有人臣服的吧。 “你究竟想怎样?!” 燕霁雪咬牙切齿,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变了。 “娘子,天就快亮了,到时候你自然知晓夫君意图。”西陵珏笑起来真的很不要脸。 日出东山,白水城之内紧张一片,然而城楼下茶点摊子上的人却是如沐春风。 “雪儿,你说你往日都是怎么带兵的,军纪散乱成这般模样,什么脏水都往本王身上泼,本王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么?!” “喂,小二,可见过一个貌美女子经过此处,大约,大约一身黑色衣衫。”沈厌带人过来问话。 松月说过,燕霁雪离开之时,身上就披着件黑色大氅。 北疆军向来与民和睦相处,小二也不曾惧怕,吊儿郎当地说: “军爷,这天下貌美女子多如牛毛,隔壁王婆家的小翠也很美,不知军爷要找的可是她?!” 不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觉脸上剧痛,还未反应过来,马背上男子的鞭子已然收了回去。 沈厌居高临下,目光凶狠厉辣。 “你们给我听着,有谁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子,即刻来报!” 燕霁雪眼睁睁看着他,却被西陵珏捏着命脉,到嘴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沈厌,跟我走,有人提供消息在北区那边发现痕迹,很有可能将军就在那里!” 白稷策马而来,陡然打破这片诡异的沉寂。 沈厌立刻面露喜色,不由分说带着一众兵士,跟着白稷去了相反的方向。 临走之前还不忘向着茶棚望了一眼,触及一众陌生脸孔,眉头一皱,这才一甩鞭子绝尘而去! “怎样,本王厉害吧!”西陵珏笑了笑,“我们西陵一氏的易容术,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燕霁雪气得发狂。 “姑娘,你就好好呆着,等到了青城,你和我家王爷成了亲,你可就是我们蛮族的靖王妃了!”文玉笑着看着燕霁雪,细心地帮她收拾好衣服。 她还满脸羡意,仿佛成为王妃就是燕霁雪莫大的荣耀似的。 燕霁雪已经无语到不知该说什么。 她放着堂堂皇后不当,会去当一个野蛮之人的王妃吗? 神经病! 不过,燕霁雪却发现这个文玉每每看向西陵珏时,目光总是相当柔情。 可能她自己也没发现。 燕霁雪清了清嗓子,道:“倘若有朝一日本将军当真做了王妃,一定把他阉了,让他断子绝孙。” 文玉眼中厉色陡然一闪,却又立刻将那抹恨意巧妙隐藏,仍旧笑意萦绕,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燕霁雪暗笑,知晓这一点,她便好脱身许多了! 三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青城,这里距离蛮族王都已经不远,燕霁雪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她渐渐发现,自己只要不调动内力,就会跟正常人大差不差,能正常走动。 这也得益于她最近几天一直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再加上从文玉那里偷了点解药。 这天夜里,燕霁雪在客栈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吓人的很。 燕霁雪寻了时机换好夜行衣,简单收拾了个小行囊,偷偷从窗户翻了出去,不成想刚出了院子便碰上了那个小丫头,心一横照走不误! “姑娘!” 文玉慌忙低喝,大惊失色的看着燕霁雪身手矫健的翻上屋檐,全然不似白日里颓靡不堪杳无生机的模样,心里当下了然。 “住嘴,放我走,对你只有好处!” …… 燕霁雪偷了一匹马,连夜疾行几十里,最后因为精疲力尽,在郊外一个破庙暂停休息,不料脚一着地,立刻昏昏欲睡,眯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睁眼睛,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醒了,感觉如何?”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再看这一身素衣打扮,怎么着也应该是个胸有文墨的书生才对。 﨔 第256章 获救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的确准确,小书生开口道: “小生名叫秦书白,乃白水城人士,此次远出是为上京赶考,不得不寻了这么个简陋的栖身之所,没想到遇到了姑娘你。” 燕霁雪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总算确认这个小哥没打什么坏心思,便放下心来。 突然间觉得不大对劲,上京赶考怎就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青城地界了?! “小哥,出门几日了?!” “不多,四日。” “身上银钱可还充足?” “唉!一言难尽!恐赶不到京城。” 燕霁雪无奈一笑,怎么这么蠢笨的人竟能叫她碰上,所谓南辕北辙,照他这么走下去,走到明年也赶不到地方! “什么?!这怎么可能,姑娘你莫不是烧糊涂了,小生,小生怎可能走错方向呢?这里明明已到白水城边界,再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到青城了,你去吧,无人拦你。” 秦书白当下变了脸色,又青又白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扼腕叹息,说自己怎么能这么蠢。 燕霁雪休息够了,又要动身,秦书白立刻追上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姑娘带小生一程吧。” 秦书生看似羸弱,这身上力气可不小,见燕霁雪身体没有恢复,便主动要求背着她走。 燕霁雪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身体的确不行,走路都难,必须有人扶着,她心想,横竖逃命要紧,关键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不觉中,她竟在这书生背上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燕霁雪醒了,体力恢复了大半,立刻从他背上下来。 两人饥肠辘辘,预备着停到前面寺庙歇歇脚,到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寺庙后面停着近十匹马,正悠哉悠哉的吃着草。 它们的主子面色不善,个个凶神恶煞。 燕霁雪没什么反应,倒是将秦书生吓了一跳,像个小媳妇似的往她身后躲了躲。 这个呆子,真是笨死了,她想,这帮人肯定是镖师,只是看起来凶恶而已。 燕霁雪想了想,道:“诸位好汉,我们要去白水城,因势单力薄多有不便,能否准许我们与你们一同前行?!” 燕霁雪双手抱拳,朝着正中央那个看起来像是老大的汉子遥遥一拜。 这些人服饰不一,口音也不尽相同,显然也是临时组建的队伍,时局不稳,互相帮衬着总是好的。 更何况她手上还有一些银两,是临走时从文玉身上偷的,她可以交保护费,因此这帮人没有理由拒绝她。 为首的汉子名叫赵昌隆,原本是个镖师,完了一担生意带着手下弟兄赶回白水城,路上偶尔遇上几个无依无靠的,便带上一起走。 这一来二去的,十几人的队伍竟不断扩充,直至现在已经有三四十人了! 他虽然样貌骇人,但这心思倒是善良的很,想都没想便应了燕霁雪的要求,并且分给两人些许吃食。 燕霁雪预想付些碎银子,不料赵昌隆爽朗一笑,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帮他们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你们可听说了,青城有一富豪前几日丢了新娘子,正差了许多人一同寻找呢?据说那位公子生得极其俊俏,不晓得他那小媳妇竟心比天高死活瞧不上,唉……” “兴许那姑娘也是个绝世妙人儿,缘分这种东西叫人摸不准的,指不定人家已经芳心暗许,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过了晌午那阵大太阳,一行人等慢慢启程,两人夹在队伍中间,难免就能听到前后一众八卦的声音。 只是燕霁雪未曾想到,这大半日的时间,所有人絮絮叨叨的内容,都是那所谓的新娘子。 她在想,那新娘子,该不会是她吧? 西陵珏还真是不要脸。 幸好脸上伪装还在,她暗暗放心了些。 月亮升起,几个汉子搜罗了些许柴草点了取暖,燕霁雪觉得危险,暗自皱眉,奈何大家都觉得冷,也没法说什么。 离得远远的四处留意,生怕西陵珏当真找到这里来。 她这心里一颤一颤,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半夜时,竟真的有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燕霁雪吓了一跳,警惕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聚集在此?!” 侍卫长信厉声喝道,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一群鱼龙混杂的人。 他鹰眼如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位大人,我是一名金城镖局的镖师,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可怜的人,就一起带回去,我们往白水城去。” 赵昌隆首先开口,不卑不亢。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要接受检查,可见过这幅画上面的人?!” 长信一挥手差人下去挨个检查,他则拿出一张画像给赵昌隆辨认。 画上之人正是燕霁雪身穿铠甲的英气模样。 赵昌隆看了一眼,眼中光亮一闪,不过片刻便又熄灭,若是在有生之年得见如此人间绝色,就算是死也无甚遗憾了。 “军爷,画上之人就是画上之人,现实之中哪里来的这般绝色,就算是有,又怎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赵昌隆无奈道。 长信冷哼一声,目光一瞥,看到了角落的燕霁雪,立刻上前,“将面罩取下来,快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那对姐弟身上。 男子虽然生的儒雅,却是强硬的很,死活护着自己姐姐不让别人碰。 女子则畏畏缩缩躲在男子身后,素色衣衫破落不堪。 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攥着自家弟弟的臂膀,将脸埋在他背后,浑身颤抖着,似乎已在啜泣。 手下士兵向来粗鲁,长信眉头一皱,翻身下马亲自前来,轻声道: “你们不必害怕,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女子的面纱,不料男子仍旧挡在女子身前,语气坚决毋庸置疑。 “家姐这几日得了麻疹,见不得风的……” 不成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拽向一边。 再回过头时,女子一张红斑点点的面容已经暴露在火光之下,密密麻麻叫人惊骇! “大人,这些人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属下失望道。 﨔 第257章 被卖了 长信心里发颤,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再往前走便是白水城中心了,他们万万不可再去冒险,今夜要是再找不到,便只有提头去见王爷了。 长信面容肃穆,一双狭长眼眸之中光线暗淡,连日的疲惫让他看起来十分颓靡。 又一次的失望之后,他望了一眼那个年轻女子的方向,而后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一群人终于离开,燕霁雪这才放下心来。 她自小若是试实食用板栗便会满脸红疹,呼吸困难,因此从来不敢吃。 刚刚她听到有人来,便急忙问秦书白要了几个赵昌隆给的板栗,果然一小会儿功夫,一张脸已经红的不行。 此时此刻燕霁雪真的有种喘息不过来的感觉,再加上之前遭受重创,身体还没痊愈,因而这次病发要比之前厉害的多。 秦书白吓坏了,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半天不知所措。 可就在这时,赵昌隆却找到他们,说了一句很残酷的话,“抱歉二位,我们不能再带你们一起走了。” “为什么?”秦书白还很天真地问了这个问题。 燕霁雪却无比清楚缘由,点了点头,“可否让我们等到天亮?” 赵昌隆脸色微僵,摇了摇头,相当残忍。 一帮人连夜出发,将寺庙留给他们两个避难。 燕霁雪觉得这个地方不好,可这会儿她脸上身上全是红疹,哪怕脸上覆盖着一层人皮,竟然也能看得十分明显。 更离谱的是,她发起了高烧,都快晕过去了。 真是阴沟里翻船再翻船。 朦胧之中,秦书白似乎说要带她去城里找大夫。 燕霁雪很是担忧,这里荒郊野岭的,局势又不稳定,一般好人家,天还没黑就闭门不出了,哪里能找到人帮忙? 可燕霁雪就算是个铁人,也熬不过去,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到身边有人讲话,意识终于回到自己脑海。 “你,睡最里面!先换了你这破烂衣服去,动作快点,别以为刚来就可以不干活,外面一大堆脏衣服等着你洗呢!” 说话的人是刘妈妈,五大三粗嗓门极高,一言不合就上鞭子抽,说话的功夫,燕霁雪已经挨了五六下。 燕霁雪直接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秦书白呢?说好的带她去找人帮忙呢,对了,她身上的疹子好像自己消下去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要想跑路难上加难。 而且,这是什么地方,看这个妇人,像是大户人家里的管事,怎么这么凶恶? “你是?”燕霁雪躲开刘妈妈的鞭子,蹙眉问道。 刘妈妈冷冷一笑,“不妨告诉你们,既然进了咱们城守府,这辈子也就定死在这儿了,别想着出去了,知道吗? 不然就跟外头牡丹花园下面埋藏的枯骨一个模样,明白么,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就都是这儿的下等婢女,必须听我的话!” 燕霁雪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她竟然被人给卖了。 那个秦书白,究竟干什么吃的。 不过想想也是,生逢乱世,她身上又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遇到这种事很正常。 “傻愣着干什么,躲一边去!”刘妈妈冷冷开口,又想给燕霁雪一鞭子。 燕霁雪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另外也想知道一下这个城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听刘妈妈刚刚那些话的意思,这个城守府竟是个龙潭虎穴。 她就算要走,也得养好身子,了解清楚城守的罪行,带着这帮无辜小姑娘一起走才是。 最里头的床铺,仅一层乌黑的薄被而已,上面还有新沾染的血迹,苍蝇乱飞臭虫乱爬,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不过不要紧,她当的皇后,自然也当的最下等的婢女。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燕霁雪不禁在想,这一次蛮族大军兵临城下,白水城城守慕容狄竟然还有心思让人趁机买来一帮婢女,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喂,新来的,你什么来路?” 同样身为下等婢女,但这个女的却穿着夹棉的布衣,容光焕发。 甚至头发上还插了一根簪花,燕霁雪暗暗打量了下,并未搭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问你话呢!”女子恼羞成怒,发出一声低吼,众人都傻愣在当场,却无人敢多说一句。 “小莲小荷,你们俩过来!”见燕霁雪一直未答,布衣女子当下怒不可遏,被指到的两个女孩乖乖跑过来,“小雯姐,什么事儿?” “你们两个明天的衣服不用洗了,全给她!都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清高,你们听着,她要是敢不洗,看我不告诉刘妈妈,打断她的腿!” “滚。”燕霁雪忍无可忍,冷冷喝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颤了一颤,噤若寒蝉。 那个女子同样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刚刚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了一下,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家伙,那个女子,不是一般人啊。 她灰溜溜出去了。 “先吃点东西吧!” 燕霁雪正思索着那个布衣女子什么来路,眼前突然多出一块窝头来。 她微愣,说话的女孩儿已经蹲了下来,“我叫文澜,前不久刚刚来的,也被小雯这样欺负过!你今天刚来,还没适应,也没吃东西,在这儿必须要吃东西的,不然会很惨。” 燕霁雪十分意外,“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文澜也没有强求,在燕霁雪旁边躺下。 燕霁雪低声问:“她是什么人,看起来很凶。” 文澜睁开眼睛,同样声音压得很低,“她是刘妈妈的侄女儿,不用干活,她很厉害的,害死了不止五六个人,全是被她磋磨死的,大家都不敢招惹她。” “什么?”燕霁雪整个人都麻了。 这城守府,一个小小管事的侄女儿,竟然也有这么大权利,视人命如草芥?岂有此理! 那那个慕容狄,岂不是更丧尽天良? “你怎么来的,你见过慕容狄吗?”燕霁雪又问,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文澜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我是被卖到这儿来的,白水城赋税很重,老百姓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再正常不过……” 﨔 第258章 悲惨经历 说到这儿,她停顿片刻,又道: “我爹妈早就跑了,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卖进来的,有的长得漂亮,被送给城守当小妾。 像我们这种,只能来当最下等的奴才,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变成牡丹花园下的一抔黄土。” 燕霁雪听了这话,更加生气。 “你怎么敢直呼城守的名讳,可千万不敢了。”文澜提醒道。 燕霁雪没有说话。 第二天,文澜被小雯用鞭子抽了一顿,原因是她动作太慢,文澜的胳膊瞬间皮开肉绽,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小雯又想打人,燕霁雪站出来,“她今天的活,我替她干。” 看到燕霁雪那副冷厉模样,小雯莫名心慌,悻悻走了,但她早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让刘妈妈弄死燕霁雪。 这天夜里,小雯一个人偷偷出了下等婢女所,一路小跑至冷宫后面那片小花园,寻了处假山藏身,眼前是一大片荷花池,只不过无人打理,冻了层薄薄的冰。 虽然是晚上,她仍然打扮的很是艳丽,涂脂抹粉的,头上簪了一支珠钗,仔细看来颇有几分姿色。 不多时,一串脚步响起,小雯惊喜起身,却生生定在了那里,脸色大变。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风哥哥呢!”小雯低呼出声,陡然发觉身前之人目光骤冷,戾气乍现。 燕霁雪冷笑一声,慢慢逼近。 今天白天,她就已经知道小雯不会放过她,那她不如先来解决了这个女人,就当为那些无辜遭害的女孩子们报仇。 “贱人,你不想活了,竟敢这么看着我?”小雯不敢直视燕霁雪的眼睛,但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是你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燕霁雪一记手刀猛敲向小雯的后颈,后者闷哼一声,当下晕死过去,燕霁雪眼疾手快忙扶住她,慢慢拖向荷花池。 整个过程不足几个眨眼的功夫,事毕之后,燕霁雪藏在假山背后,继续等着。 文澜告诉她,小雯有个情郎,名叫赵风,也是这府里一个小小的管事,两人暗通款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事,但凡细心一点的人都能察觉,只是没人敢说。 而且那个赵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妈妈带回来的这些女孩子,很多都被他欺负了。 大约半盏茶功夫,赵风一身黑衣匆匆走了过来,然他并未发觉阴冷池塘中的尸体,左顾右盼片刻,学了几声鸟叫。 忽得一阵掌风扫来,赵风心里大惊急忙接招,却被逼的连连退后,险些栽进荷花池中。 “你是谁?”他猛然问道,看身形对方应是一个女人,但招数诡异,速度极快,即便他常年习武,也难与对方抗衡。 “索命鬼!”燕霁雪再出奇招,腾空而起一个利落转身落在假山顶端。 对方猛追过来,一招一式凌厉如刀,燕霁雪从容应对,曲肘猛击赵风头部。 后者闷哼一声落下,燕霁雪穷追不舍,飞身上前将他扑倒,随手摸起一块碗口大的假山石,不由分说砸向赵风后脑。 随后她将那块石头同赵风一起沉了下去,这对狗男女,就去地下赎罪吧。 做完这一切,燕霁雪已经累到虚脱,她身体还未恢复,没多少力气,只好屏气凝神,速战速决。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几不可查的声响。 “谁?!”察觉动静,燕霁雪陡然回头,那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小雯与赵风的死讯传遍了下等婢女所的每一个角落。 风声四起,大家都说两人是殉情而亡,而仵作来查验了一番。 下的定论却是被人谋杀,一时间人人自危,一到夜里更是没人敢走动半步。 侄女被人杀害,最先坐不住的人自然是刘妈妈,她下午的时候就带了一众奴仆踏进了下等婢女所的大门。 所有人跪成一片听候发落,简单过问了几句之后,刘妈妈直接将差人燕霁雪拎了出去,丢在大家伙面前。 “有人说,你与小雯发生了争执,可有此事?”刘妈妈冷声质问。 燕霁雪道:“是她单方面辱骂我,打我。” “住口!”刘妈妈冷冷一笑,“那就是你了,给我把她绑起来!” “刘妈妈,不是她。”一直颤巍巍跪在人群里的文澜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她身上。 “奴婢与雪儿同住一处,因为天冷,所以习惯抱着她取暖入睡,昨天吃坏了肚子一夜未眠,亲眼瞧着……雪儿从未离开!” 文澜没敢抬头,哆哆嗦嗦好歹算是说清楚了,燕霁雪心下了然,原来昨天晚上尾随她的竟然是文澜! “那除了你,又会是谁?”刘妈妈气得脸色发青,狠狠一鞭子摔在文澜身上。 燕霁雪心里一阵厌恶。 她真的没想到,奴婢的命竟然这么不值钱。 就算是在宫里,她也一再三令五申,不许后宫嫔妃苛待宫女,这些人究竟怎么敢的? 难道说,这是常态? 燕霁雪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整顿此事。 “刘妈妈,您也知道,奴婢身子骨弱,哪里是小雯姐姐的对手,而且奴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事啊。”燕霁雪低声说道。 刘妈妈恨恨瞪了她一眼,又去问别人了。 晚上,燕霁雪帮文澜包扎了伤口,问她,“你为什么帮我?” “我亲眼看到你杀了那两人,凭你的手段,这件事你迟早都会查清楚,我若不及时归顺,早晚也得死在你手下,如今我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还是从未有人会像你一样保护我!” 文澜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我不轻易杀人的,放心吧!” 燕霁雪嗤笑,不经意间掩藏起眼底冷意。 又是一个森寒的夜,几声鸟鸣渐飘渐远。 一列巡防卫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顺着养心殿外的那条宽道往垂花门走去,前不久刚刚死了人,他们这些夜间巡防的便加大了巡查力度。 “什么人?”忽得传来一声异响,为首的头领瞬间拔刀,身后几人猛然四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打望。 “喵呜……” 﨔 第259章 又一次愤怒了 “哎,一只猫而已,走吧走吧!” 燕霁雪伏在城守府最高的屋顶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卫队走远。 这些巡卫果然警觉,她不过是稍微踩滑了一点点便差点被发觉。 燕霁雪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她用了半个晚上时间,摸清了城守府的构造,也规划出了逃跑路线。 与此同时的下等婢女所,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深睡,唯刘妈妈一人正猫着腰站在那儿,透过窗户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正寻思着要不要把燕霁雪半夜消失的事情告诉上方,忽然间背后一凉。 刘妈妈急忙转身,月光缥缈,光与影的交界处,站着一个如同鬼魅的人影。 “刘妈妈,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燕霁雪慢慢逼近,话音冷凝似笑非笑,刘妈妈顿时额冒冷汗,闪缩着不知所言。 “怎么,不行?”刘妈妈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额头冒汗,两腿都在打颤。 “刘妈妈,更深露重,大晚上的就不要再出来走动了,我只不过去了趟茅厕,都感觉浑身发冷。 饶是刘妈妈这般胆大的,也要多注意一下才是,可别像小雯那样,一声不响就着了道!” 说实在话,要不是因为杀了这个刘妈妈可能会有麻烦,她现在都想动手。 晌午,有人送来了下等婢女所洗衣房今日一天的饭食。 燕霁雪看了眼她的份例,又一次愤怒了。 一个干馒头,一碟烂咸菜,一小碗稀得能当镜子照的清粥,这就是她一天的伙食。 这里其他人跟她一模一样,每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鸡少,全都面黄肌瘦,估计要不了几天都得被磋磨死,成为牡丹花肥。 燕霁雪正准备动筷子,文澜追着只黑猫跑了过来,“雪儿,快帮我捉住它!” 黑猫历来被认为是不祥之物,再者说燕霁雪从来不喜欢猫,所以并未搭理。 她也想不通,文澜自己都吃不饱了,竟然还有心思喂猫。 那边,文澜抓到猫,喜不自胜,掰下一小块馒头放在手心,黑猫凑了过来,嗅了嗅,突然间厉声一叫,全身黑毛皆竖了起来。 燕霁雪大惊,脸色一变猛跳下来,“扔了!里面喂了毒!” 文澜愣了一愣,瞬间泪目,慌乱不已,“雪儿,这……谁有这么歹毒?” “先别慌,听我的!”燕霁雪冷冷道,简单思虑片刻,她大抵已经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 既然那人存心害她,何不以牙还牙? 日落西山,下等婢女所一片寂静。 “文澜,雪儿今日吃的还好吗?”刘妈妈问。 “回禀妈妈,她最近胃口不大好,只吃了一半!”文澜佯装镇定,笑着说。 刘妈妈心里一喜,一半也够了。 夜幕四合,所有人都入睡之后,下等婢女所里突然间传来一声尖叫,“来人呐!救命啊,雪儿,雪儿,你怎么了?!” 燕霁雪嘴唇发紫,浑身僵硬,抽搐几下便瘫软下去,再无呼吸。 刘妈妈很快带几个仆从过了来,“带走,快点!”几个太监便开始上手,预备着用提前备好的麻袋装人。 “刘妈妈,这是怎么了呀!你们要干什么,雪儿病了,您得帮她找大夫呀!” 文澜痛哭流涕惊惶不已,她虽胆小怕事,但也懂得什么叫别无选择。 “滚一边去,小贱人,平日若不是看在这个贱人脸上,我早就收拾完你了,你若再不识好歹,信不信老娘连你一块埋了!” 刘妈妈满目狰狞,声如洪钟,猛得一巴掌抽上文澜的小脸,后者闷哼一声栽倒,哭哭啼啼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动作快点,若是误了事儿,小心娘娘砍你们的狗头!” 不过片刻时间,那几人便急匆匆走了,文澜抹了把眼泪,呵呵笑了笑,从前的天真无邪似乎早已不复存在。 “打开,扔下去!”刘妈妈站在池塘边冷声指挥道,两个太监急忙动手,解开麻袋,就要把人往水里扔。 惊变就在瞬间! 原本抗在肩上的麻布袋猛然震动,只听得“刺啦”一声,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麻布袋已经碎成布片乱飞。 明明已经丧命的女子宛如鬼魅,此刻已稳当站在几人面前,眼底埋藏着深深的厉色。 “啊!”最先屁滚尿流的护卫也最先命丧黄泉,燕霁雪一手扒住他的颈部,咬牙一扭,他的脑袋便转了一圈儿,恐怖又诡异。 跑的略微慢些的那个,边跑还边频频回头,腿脚颤抖如筛糠,燕霁雪三两步追上,猛得一刀插进他的脖颈,顿时间血流如注,十分渗人。 有一个则稍微聪明些,干脆躲进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亲见两个同伴死于非命,顿时间汗毛倒竖。 那是他临死之前见过最恐怖血腥的画面,奇怪的是只片刻功夫,那夺命死神已经不见踪影。 直到他忽的感觉背后一凉。 最后一个便是刘妈妈了,燕霁雪收起匕首,一把将慌不择路跌进池塘的刘妈妈拎了上来,擦了擦脸上的污迹,这才转头望向她。 刘妈妈早已经被吓傻,牙齿“咯咯”打颤,瘫倒在地,连个“饶命”也说不出来。 “想办法,让我见慕容狄。”燕霁雪将满手鲜血擦拭在刘妈妈身上,此前被她刻意隐藏的杀气瞬间弥漫出来。 刘妈妈眼睁睁看着她变得这么可怕,整个人都懵了。 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对了,当时跟我一起的那个书生呢?”燕霁雪问。 刘妈妈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他,他在西院护卫所……你,你究竟是谁?” 燕霁雪淡淡勾了勾唇角,抬起刘妈妈的下巴,一字一句:“你这等蠢物,不配知道我的名讳。” 刘妈妈差点吓晕过去。 “我,我这就带你去见城守大人。”她哆哆嗦嗦地说。 这个夜,够静,也够摄人心魄。 算算日子,燕霁雪已经在这儿待了三天两夜,北疆军不见她的下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的局势,大概率还是稳的。 她在想,等今夜先审清楚这个慕容狄,放了那帮可怜的女孩子,带着秦书白离开这里,再跟众人商议接下来的事也不迟。 﨔 第260章 获救 此时此刻,慕容狄所住的静园近在眼前,可还没进去,燕霁雪竟然已经听到里面传来柔弱女孩子们惨烈的叫声。 燕霁雪不由得加快脚步。 “城守大人,喜欢年轻女孩儿……”刘妈妈小心翼翼道,“就在那,我,我走了。” 燕霁雪一记手刀过去,刘妈妈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随后,燕霁雪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人发出惊呼之声,那慕容狄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进土里的人,此时此刻竟然还蒙着眼睛,正愉快地玩游戏,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一个个赤身裸体,受尽凌辱。 看到燕霁雪的一瞬,一帮人都吓坏了,可谁也不敢说话,那慕容狄正沉浸在喜悦中,竟然没听到燕霁雪踹门的声音。 简直岂有此理。 燕霁雪也懒得多浪费时间,上前给了慕容狄一耳光,打得他瞬间跌倒在地,下一刻,她的匕首已经横上他的脖颈儿。 慕容狄吓得半死,慌慌张张揭开蒙着眼睛的带子,就看到一把刀就悬在他眼睛上面,只要对方手抖上一抖,他的眼睛就没了。 “你,你是谁?”他哆嗦着问。 燕霁雪冷笑,“来要你命的人。” 慕容狄吓得浑身僵硬,“你,你,本官哪里招你惹你了?!” 燕霁雪不由分说,在他肩膀上给了一刀,“你现在立刻……” 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推开,是慕容狄的小厮,他满脸急色,像是有事禀报。 可看到这一幕,他魂儿都飞了。 “说,有什么事?”燕霁雪命令道,与此同时她已经勒紧慕容狄的脖子。 后者为了活命,也连忙让小厮实话实说。 “是,是那位赫连大人来了,还说要跟老爷继续商谈一下上次没谈完的事。”小厮颤抖着说。 燕霁雪大惊失色。 “慕容珏?”她咬牙道。 那小厮下意识点头,“没错,就是……” “备马!”燕霁雪冷声开口。 慕容狄哪里敢忤逆她,低吼:“还不快去!” 燕霁雪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一,慕容狄跟西陵珏互通有无,很有可能背叛了。 二,她现在必须立刻离开。 至于其他的,随后再说。 很快,马准备好了。 燕霁雪从城守府后门离开,还没走远,便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她心里大为惊骇,急忙放快速度。 一口气逃了好一会儿,身后那马蹄声还是穷追不舍。 那些人好像不是西陵珏的人。 她暗暗猜测,因为这儿距离军营已经不远,西陵珏不敢作死。 她干脆停下来。 身后那帮人与她擦肩而过。 为首的竟然是白稷! 白稷率众而走,身后跟着一众她所熟悉的兵士将领,燕霁雪悬着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整个人都轻松了。 “白稷!”她大喊。 一帮人停了下来,白稷骑马而来,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燕霁雪一把将脸上的伪装撕扯下来,露出原本模样。 “将军!”白稷激动瞪了,立刻下马,向燕霁雪行礼。 一众将士也是喜极而泣,纷纷下马。 “将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白稷急声问道。 “出了点意外,我混进了城守府,发现了一些东西,回去再说。”她言简意赅,刻意隐瞒了自己被掳走的事实。 尽管她并没有失身,可流言蜚语要人命,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不料他们这边重聚的欣喜还未落下帷幕,不远处又重新响起重重的马蹄声。。 这回定然是西陵珏无疑了! “立刻离开这里!”燕霁雪急忙下了命令。 她也翻身上马,可还没跑出去多少,便听到身后传来凄厉的声响:“雪儿,你回来!!” 燕霁雪心里一阵恶寒,加快速度。 与此同时。 西陵珏已经要疯了。 他找了整整四天,却什么也没发现,直到刚刚,他才从慕容狄嘴里听到了蛛丝马迹。 察觉到不对劲时便连忙赶出来追,不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一定会抓住你!”他怒不可遏,咬牙怒吼。 燕霁雪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阵厌恶,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没痊愈,马鞭子都要甩断了地逃。 疾驰而过十几里,军营隐约可见。 “王爷,不能再过去了,危险!” 长信不得不阻止,再往前追,一旦落入敌人手里,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西陵珏怒不可遏,一把抓过属下身上弓箭,张弓搭箭行云流水。 他死死盯着那道进了城门的身影,却终是不忍下手,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雪儿,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带着无与伦比的偏执与狂妄,他的声音穿透千山万水。 燕霁雪心下一震,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西陵珏啊西陵珏,你真是个疯子。 回到军营,燕霁雪顾不得解释什么,立刻让人去把慕容狄那个狗东西先抓回来。 另外还特别叮嘱了,让他们把秦书白带回来,并将府里的所有奴婢全部妥善安置。 “将军,您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松月一脸忧心得问,同时也很自责。 燕霁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什么,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而已,要不是出去这一遭,有些事我到现在还不清楚呢。” 很快,慕容狄被带到了军营中。 秦书白也回来了,一个劲儿要找之前的燕霁雪。 “你这书呆子,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燕霁雪很是无奈。 被折磨了好几天,秦书白也瘦了一圈,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紧张感,看到燕霁雪,他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大惊失色。 “你,你你你,你真是大将军啊,那你怎么会沦落到……”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燕霁雪捂住了嘴巴。 燕霁雪屏退其他人,“你这蠢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点数吗?不想死的话,把嘴闭严实!” 秦书白脸色惨白,突然意识到,燕霁雪真的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女子了。 他直勾勾盯着燕霁雪,许久才道:“大将军,你怎么会是大将军呢?” 他的心里产生了强烈了落差感。 那种连着几天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变了身边的巨大落差感。 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﨔 第261章 绝对有诈 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燕霁雪又累又困又饿,狠狠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神清气爽得醒了过来。 她先亲自提审了慕容狄,得知这家伙竟真的早就与西陵珏有所往来,他在城守之位上将近四年,有三年都受收了西陵珏的钱。 任由蛮族人潜入白水城收集情报,这一次蛮族突然陈兵城外,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燕霁雪气得半死,直接命人将慕容狄打入大牢,再抄了他的家。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得知了一件事。 慕容狄府里的一帮女孩子,都被西陵珏抓走了,包括文澜。 松月将西陵珏给燕霁雪的信送了过来。 西陵珏态度嚣张,他说那十二个女孩子都在他手里,燕霁雪要是想要救人,就独自一人前往白水城东边郊外的密林,他自然会放人。 “将军,他绝对有诈。”松月不安的提醒。 燕霁雪将那封信揉成团,丢进火堆里,冷冷一笑。 她当然知道有诈,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去救人。 十二个女孩子,十二条鲜活的生命。 文澜也在里面,那个傻傻的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燕霁雪站了起来,拍拍松月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完,便将沈厌、白稷还有军师曲良筹叫了进来,一番商议。 夜风冷冽,周围一片肃杀之气。 燕霁雪的脸被松月手里的火把照耀得忽明忽灭,越发觉得这夜晚寒凉渗人。 说实在话,燕霁雪很是愧疚。 毕竟要不是因为她,文澜等人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燕霁雪骑得极快,大概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相应位置。 与此同时,郊区密林里的废弃木屋内。 文澜被人用一杯烈酒泼醒,热辣的酒进了她的眼睛,刺痛感随即而来,她狠狠吓了一跳。 茫然地之间,才发现自己被人绑了,浑身僵硬,腿都麻了。 与她一起被绑起来的还有其婢女,大家一个比一个惨,有的醒了,有的还没醒来。 什么情况啊? 而且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别人绑架她是为了什么? “醒了?”这时,一阵冰冷的男音在她面前响起。 文澜愣了一下,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一个帅的离谱的男人。 此人一身黑衣,慵懒得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狭长的眸子静静看了过来,目光却令人窒息的冷。 文澜呆愣了一瞬,更加茫然无措。 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物。 对方看起来明显就是个大人物,她这种人哪里得罪得起? 该不会,她们都被人卖了? 文澜瞬间脸色苍白,下意识去寻找燕霁雪的人影儿,看了一圈也没发现。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文澜咳嗽一声,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些。 男人也正笑眯眯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当时在城守府,就是你跟燕霁雪关系最好?”男人淡淡问了一句,眼底划过一抹幽暗的冷色。 文澜眉头一蹙。 原来是冲着雪儿来的。 “没有啊,我们关系一般,也才认识几天而已。”她道。 她猜燕霁雪可能得罪了这个男的,但她不能说实话。 男人脸色微变,有些嫌弃得白了她一眼,“怎么,你很害怕我杀了你?” 文澜脸色一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终于还是要被杀了么? 电光火石一般,她脑子里浮现出燕霁雪说的一句话。 活着比什么都强。 “没错,我跟她关系不错,她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就等着受死吧,你抓了我,她不会原谅你的。”文澜清了清嗓子,挑眉看着面前男人,想吓唬对方。 听见“雪儿”两个字,男人脸色终于变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那正好,你对我来说,还算有价值。” “你是雪儿的敌人?”文澜有些狐疑,她鼓起勇气说道:“那你最好放了我,否则她不会饶了你。” “她玩弄了我,让我损失惨重,你觉得我该不该报仇?”西陵珏笑着坐了下来,看傻子一样看着文澜。 “那一定是你做错了,不然的话,雪儿怎么可能对你下手?”文澜看着西陵珏,心里莫名产生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跟燕霁雪也才认识几天,但她看得出来,燕霁雪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这辈子能跟那么一个有本事的人当过朋友,她已经很满足了。 西陵珏的目光微微一变。 一挥手,两个黑衣人走了过去。 文澜脸色煞白,警惕地瞪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这臭丫头,嘴太硬了。”西陵珏冷笑。 他的手下立刻上前,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靠近文澜的一瞬,像极了一匹恶狼。 文澜脸色惨白,下意识喊救命。 男人本来没啥想法,看到她这个样子,狞笑起来,五官都变形了。 “来来来,让我给你解开……啊!” “滚开!”文澜同时大喊一声,然后一脚踹了出去。 黑衣人没有防备,胯下脆弱之物被踢了一下,痛得他直接蜷缩在地,冷汗直流。 几人一愣。 文澜也有些不可置信。 她竟然踢了别人,那她不是死定了。 “臭丫头,你找死!”男人恼羞成怒,阴狠的站了起来,给了文澜一巴掌。 打得她直接坐了过来,洁白细腻的脸蛋儿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西陵珏冷笑,让人又用针将文澜扎醒,“你跟燕霁雪,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夺走了他的心,一个说些要死的话来刺激他。 他依旧记得,几年前他还跟在父亲身边,燕霁雪也跟在燕之鸿身边,两人第一次在白水城见面就因为一件小事杠上了。 他的人打伤了一个乞丐,燕霁雪却非要救那个卑贱之人,为此当众用鞭子将他从马上勾了下来,让他沦为笑柄,为此,他还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再一次见面,她已经是威风赫赫的女将军,两人在战场上相遇,她再一次用箭射伤他,让他的尊严荣耀全都变成笑话。 他记得每一次被燕霁雪羞辱的场面。 﨔 第262章 必死的决心 可他也逐渐发现,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能跟他并驾齐驱,能征服他。 别人都不行。 他恨了她好几年,也念了她好几年,他的感情逐渐变得复杂,最后的最后,他想得到她,将她毕生囚禁在自己身边,只能任他驾驭。 “你骂我可以,不能骂我雪儿!”文澜忽然凶狠起来,咬牙切齿。 雪儿对她那么好,是她唯一的朋友。 “噢,是吗?她对你很好吗,你这么维护她?” “没错!”文澜大吼一声,“她很厉害,对我很好!” 她想起来燕霁雪杀人的那一幕幕,心里充满崇拜。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交到第二个燕霁雪这样的朋友了,她绝对不可能背叛。 西陵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 燕霁雪就那么厉害,她跟这个小丫头认识才几天,竟然就俘获了她的信任? “你只要说一句,燕霁雪是个贱人,我就放了你,怎么样?”西陵珏阴恻恻盯着文澜的眼睛。 文澜愣了一下,却想都没想,直接啐了一口,“你休想!” 西陵珏心里一阵火气。 “为什么?”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被带起了情绪。 文澜忍着脸上的痛,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贱如蝼蚁,唯有雪儿拿我当人,虽然才短短几天,可我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喜欢她,认识她,我很幸运,也很骄傲!” “混账!”西陵珏手里多了一个匕首,他单手捏住文澜的下巴,狠狠一划。 文澜惨叫一声,脸上便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整个人浑身发抖,却仍恶狠狠盯着西陵珏。 这样的眼神儿,让西陵珏想到了燕霁雪。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那么像她? 他再次抬起文澜的下巴,用了点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燕霁雪是个贱人,我就饶了你,还给你上药,怎么样?” 此时此刻,西陵珏已经魔怔了,将文澜当成了燕霁雪,想要征服。 “我不。”文澜想都没想,冷冷甩开脸,血滴了西陵珏一手。 他彻底怒了。 他奈何不了燕霁雪,难道还征服不了区区一个小小的丫头? “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掐住文澜的脖子,用了力。 “不!”文澜艰难出声,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西陵珏下了命令。 文澜立刻被人解绑,扔到地上,都用不着几个人一起上,一个黑衣护卫照她心口提了一句,她就飞了出去,摔晕过去了。 “王爷,那女人来了,她一个人。”有人从外面通报。 西陵珏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她一个人,当真?” “没错。”侍卫毕恭毕敬,“这附近遍布我们的人手,的确只看到她一个人。” 燕霁雪还没进去,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不禁心里一沉,加快脚步,上了台阶。 她一眼看到文澜小小的身体滚在地上,像破败的木偶,惨烈无比。 燕霁雪脚步一顿,脸色倏然变得可怕。 “你来了。”西陵珏坐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燕霁雪却没搭理他,径直走到文澜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发现她还有气息,这才勉强放下心。 扶着文澜的肩膀,看到了她布满血的脸,还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她心里一痛。 这个小丫头也才十几岁,已经够惨了,如今脸竟然也被毁了,她要是醒来,一定痛苦极了。 “雪儿,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这么会收买人心,这个小丫头也才十几岁吧,跟你认识也没几天,竟然就被你俘获了?”西陵珏贪恋地看着燕霁雪,眼底目光复杂至极。 “你欺负她了?”燕霁雪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她还是个孩子,你未免太卑鄙龌龊!” 西陵珏仰天大笑,“只要能把你引来,哪怕是无数个这样的人,本王也毫不在乎。” 燕霁雪轻轻放下文澜,站了起来。 “雪儿,你能来可真好,天一亮你就跟我回去,到时候,你就是我西陵珏的王妃,我保证西陵没有一个人不尊敬你,如何?”西陵珏笑着看着她,似乎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 燕霁雪却道:“赫连奕曾经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你们两个未免都太自信了,我凭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去做所谓的王妃?” 西陵珏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儿。 “噢,是么?”他淡淡一笑,“可惜你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你落在本王手里,就绝对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 他话音未落,燕霁雪忽然一跃而起,猎豹一样迅猛地扑倒西陵珏,掐住他的脖子。 下一刻,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上,她又将匕首横在了他脖子上。 西陵珏整个人都蒙了,试图反抗,可为时已晚,他能感觉到燕霁雪身上的杀气,也能感受到匕首横在脖子上的冰冷。 他又一次低估了这个女人。 燕霁雪起身,将他也拉起来,对着其他人低吼:“别动,把刀放下。” 她力气极大,几乎要掐死他。 一时间,所有人大惊失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燕霁雪稍微放松了点,继续命令道:“我数三下,还有谁没放下武器,就等着给他收尸,一!” 西陵珏艰难开口,“不,不许放!” 他不想让下属放下武器,他们很有可能,加起来都不是燕霁雪的对手。 这个女人简直不是一般的恐怖,比男人还厉害。 “二!”燕霁雪阴恻恻一笑,索命罗刹一般,手上的力气再度收紧。 西陵珏脸色惨白,近乎窒息。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一番,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武器。 燕霁雪挑了挑眉,挟持着西陵珏走到文澜身边,这才稍稍松了力气,给了西陵珏一丝喘息之机。 “你,你杀不了我的,放弃吧。”西陵珏嗓音嘶哑,“这里,是我的地盘。” “那可不一定。”燕霁雪幽幽笑了一下。 话音刚落,木屋四面发出一阵惨叫。 西陵珏瞳孔一震,他的人被杀了! 果然,下一刻,就有无数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见人就杀。 西陵珏试图逃跑,被燕霁雪打晕过去。 﨔 第263章 中毒 文澜被周遭惨叫声惊醒,看到眼前一幕,懵的不能再懵,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雪儿,是你吗?你来救我了?” 这声音委屈极了,像受了欺负的孩子。 燕霁雪心头酸涩,抱了抱文澜,“没事了,放心。” 十几个女孩子也都获救,被燕霁雪带回去,暂且安置在城守府,着人照顾着,想等她们的家人来接。 文澜被燕霁雪带到了军营。 军医见了都被文澜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说她这伤口得好些时日才能康复,说不准,还会永久性留下疤痕。 燕霁雪一脸愧疚,又愧疚又心疼。 文澜却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雪儿,我不在乎,不过,我刚刚听说,你是他们的大将军,真的假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竟然有幸遇到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虽然她不知道大将军意味着什么。 “你先休息,别的别多问。”燕霁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带文澜回宫,请太医给她医治,如果以后治不好,那就养这个小丫头一辈子。 至于西陵珏。 有他在,这场战事距离结束也不远了。 是夜,万籁俱寂。 燕霁雪来到水牢,看到了被用铁链锁起来的西陵珏。 “你也有今天。”她站在水边,淡淡微笑。 西陵珏抬起头来,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恨意。 “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他笑起来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燕霁雪不由得一愣。 “看看你的左手手腕吧,那毒,八成已经侵入你的骨髓了。”西陵珏更加畅快,“既然活着的时候得不到你,跟你一起死也不亏。” 燕霁雪急忙低下头,撸起袖子,果然看到左手手腕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藤蔓一样的印迹,隐约弥漫着黑气,看起来像遭遇了某种诅咒。 “你给我下了毒!” “是啊,你以为我当真没有一点准备,那毒无色无味,起初一段时间只会在你体内慢慢蛰伏,等那黑线变成红色,你就会穿肠烂肚而亡,正好给本王陪葬。”西陵珏抬起头,幽幽盯着她。 燕霁雪转身就走。 此事她只告诉了松月,还有曲良筹。 “将军,咱们立刻召集名医前来诊治,横竖西陵珏在我们手上,蛮族大军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松月急声道。 曲良筹也说:“没错,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趁着这段时间战事停歇,赶紧去找大夫。” “不行。”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肚子里隐约传来的痛意,慢声道: “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被别人知道,白水城内人才济济,你们二人暗中调查一番,找来一个厉害的试试解毒之法,我也会从西陵珏那里下手。” 她的指令,无人敢忤逆。 松月跟曲良筹立刻行动起来,明察暗访一番,倒是打听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毒医,姓葛,但他是个残废,不肯出诊,只能别人去找他。 至于西陵珏那边,他的意思是,放了他,他才给解药,不然免谈。 燕霁雪决定去找葛大夫。 她带着松月跟曲良筹,很快到了那位葛大夫的医馆。 排队的人很多,目测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到他们。 燕霁雪耐心等待。 可下一刻,她却一阵心慌,两腿一软,竟差点跪在地上。 多亏了松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小姐,您怎么样?” 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过来,“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这位姑娘长得很漂亮,明眸皓齿,头发乖顺的垂在肩膀,布衣荆钗却难掩其风华。 她看了一眼众人,可就在目光接触燕霁雪的瞬间,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像是故人重逢,认出了她。 燕霁雪跟曲良筹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抹异色,两人却都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女子多看了燕霁雪好几秒,才如梦初醒似的道“请问,是燕将军吗?” 燕霁雪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女子笑容更盛:“快请随奴家进来吧。” 松月跟曲良筹也想跟进去,却被制止。 “不好意思,请二位在此安心等候。” 女孩儿举止大方,又有礼貌,虽然这位方大夫要求比较奇怪,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选择尊重。 燕霁雪被女子带进一间净室,里面只有一位端坐在轮椅上,须发花白的老者。 他捋了捋胡须,看着燕霁雪,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竟是燕将军?”他跟那女子一样,盯着燕霁雪看了好几眼,“草民见过将军。” 燕霁雪无奈,急忙上前扶住他,“老者不必多礼,烦请帮本将看看这毒如何解。” 她猜测这位葛大夫从前见过她,毕竟她曾经在这儿待了好几年。 葛大夫立刻上前,查看了燕霁雪手腕上的印迹,一时间脸色大变,他忍了忍,又帮燕霁雪把脉。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无奈摇了摇头,“将军,这是有名的黑曼毒,老夫无能,只能用药物延缓毒发的时间,却不能彻底解了它,此毒,怕是只有下毒者才能彻底解除。”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葛大夫给她开了药方,让她回去之后煎服,每日三次,一直持续到能找到解药的那一天。 临走之前,燕霁雪叮嘱葛大夫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葛大夫却道: “将军就算不说这种话,我们祖孙两个也一定会守口如瓶,当初承蒙燕大将军相救,我们二人才能活命,可没想到,今日本该报恩的时候,却……” “无妨。”燕霁雪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没什么,我再另想办法就是。” 她回去之后,立刻去了水牢。 “怎么,走投无路了?”西陵珏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阴暗的面孔。 水牢里只有一个通风口,此时正好有一束光从里面洒下来,斜斜地笼罩着燕霁雪,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辉。 西陵珏近乎贪恋地盯着她,不知不觉间,眼底多了几分强烈的不甘。 “倒不至于走投无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你,可不一定。”燕霁雪似笑非笑。 西陵珏面色一变,察觉到了危险。 下一刻,燕霁雪拍了拍手,曲良筹信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样东西。 﨔 第264章 燕凌 一个拨浪鼓,一个药瓶,一根蜡烛,一面铜镜。 西陵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解药,我留你全尸。”燕霁雪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西陵珏已经是她的手下败将,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我们就一起同归于尽吧。”西陵珏沉默片刻,突然给出这么一句: “以我一命,换堂堂东序皇后一命,值了。” 这家伙还真是个疯子。 燕霁雪心里一阵憋闷,使了个眼色给曲良筹,他立刻让人将西陵珏拖了过来。 后者也不知是认了命,还是笃定燕霁雪不会真的要他性命,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毫不在意似的。 可当他看到曲良筹从那黑乎乎的药瓶里倒出来一颗,要给他喂进嘴里时,他脸色一变。 “你要干什么?”西陵珏咬了咬牙,直勾勾盯着燕霁雪。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一颗药吗?”说完,燕霁雪亲自上前,夺下曲良筹手里的药,直接捏住西陵珏的下巴,在他惊怒交加的目光中给他喂了进去。 “这是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西陵珏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掐死她一般。 “是一种能让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东西,能把你折磨死。”燕霁雪挑眉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戏谑。 西陵珏脸色变得惨白,挣扎着试图逃跑,却被人狠狠按住,没一会儿,他便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儿,什么尊严什么体统全顾不得了。 燕霁雪跟曲良筹在旁边看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畅快。 西陵珏目眦尽裂,一会儿抱着头大叫,一会儿又捂着肚子哀嚎,那药犹如万千只蚂蚁在她身上噬咬,用不了一会儿,便瓦解了他的意志力。 在他半死不活之际,曲良筹命人将他拉起来,点燃蜡烛,将铜镜放置好,又拿起那小儿玩耍的拨浪鼓,在他面前摇啊摇。 西陵珏已经被折磨得快疯了,烛光摇曳之下,铜镜里自己那凄惨的样子,耳边拨浪鼓的声音又像孩童的嘲笑,挥之不去。 他试图挥手去阻止曲良筹,可随着拨浪鼓声音越来越急促,他的意识竟然也被剥夺。 一会儿之后,曲良筹对燕霁雪说:“成了,等他醒来,他就成了咱们的傀儡,让他干什么,他就只能干什么。” “那我让他去命令蛮族大军退回去,让他们的主将前来投降如何?”燕霁雪戏谑。 曲良筹摇了摇头,“这个怕是不行,他是个心性坚定之人,这种药对他的控制是暂时的,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能挣脱,所以咱们得尽快动手,当务之急还是先利用他为将军解毒。” 没一会儿,西陵珏果然醒了过来,目光茫然,无措的望着燕霁雪,像个半傻不傻的。 “这黑曼的解药是什么,尽快交代。”曲良筹说。 西陵珏挠了挠头,声音僵硬地说:“解药,在,长信手上。” 他明显就是在跟自己的意识作斗争,试图战胜它,却又被药物控制,无能为力。 燕霁雪就让他写信给长信,让后者送解药过来。 西陵珏也照做了。 信很快送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长信派来一名士兵,交代说要想拿到解药,必须让西陵珏亲自去取。 看样子是想救回他们的王爷。 燕霁雪跟曲良筹商议一番,做了一点部署,便带着西陵珏去了双方约定的泗水河畔。 长信在河对岸,燕霁雪等人押着西陵珏在河岸这头,为避免出事,燕霁雪亲自带着西陵上了连接河两端的大桥。 脚下河水奔腾,周围风声赫赫,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 长信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王爷,却见西陵珏目光空洞,明显被人控制了。 “王爷,王爷!”他低声唤道,试图唤醒他。 西陵珏却伸出手,硬邦邦地说:“解药。” 长信看了一眼西陵珏身后正两手环胸看着他的燕霁雪,十分不甘,但又没有办法。 只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磨磨蹭蹭不肯交过来。 “你放了我们王爷,我才肯给你。”他道。 “那你先问问你们家王爷同不同意。”燕霁雪似笑非笑。 西陵珏再次开口,“解药!” 语气加重了。 长信一愣,这才将东西递了过来。 西陵珏接过解药,却狠狠往河里扔,燕霁雪大惊失色,急忙甩出鞭子去接,与此同时,西陵珏冲向长信那边,眼看着就要逃跑。 燕霁雪在心里冷冷一笑,将解药拿了回来,长鞭再次一甩,将西陵珏卷了回来,叫他狠狠摔在地上。 曲良筹等人立刻冲过来,将挣扎着,低吼着的西陵珏俘获。 燕霁雪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真没想到啊,你这么厉害,这么快就冲破了蛊惑,不过不要紧,你还在本将手里。” 长信叫嚣着要救人,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燕霁雪将西陵珏带走。 回去之后,西陵珏又被丢进水牢,燕霁雪暂时没空搭理他,她让人将解药验了验,发现没问题,便吃了下去。 几个时辰不到,她胳膊上的黑线已经慢慢消失,身体内的不适也逐渐没了。 夜里,她带着松月去了白水城内。 雁字回时,是白水城这两年最火爆的酒楼之一,蜀地的龙抄手,浙闽的叫花童子鸡,岭南的马蹄糕,西域的葡萄酒,甚至燕晋一代的白玉鸡脯……各种美食应有尽有。 雁字回时酒楼最厉害的一点在于,它几乎网罗了四海九州各个菜系的所有正宗名厨,只要你想吃,他们就能做。 这也是为什么,雁字回时能在短短三年之内迅速崛起,成为白水城四大名酒楼之一的最大原因。 燕霁雪并非这家酒楼的常客,为避免被人发现,自打回京后,她只来过两次,上一次,是半个月前,刚刚离府时。 她避开行人,摸到酒楼后门,与负责接应的小跑堂阿澄打过招呼后,直接走暗道来到地下密室。 燕凌已经在等她。 “怎么才来?”打老远看到她,燕凌先露出惊喜的笑,朝她招了招手,又不满的嘟囔一声,“给你发了消息得有五日了吧,姑奶奶你可真能沉得住气。” 﨔 第 266章 生日宴 这天早上,燕霁雪换了女装,与沈厌一起去了华家。 她提前知会了沈厌,就说她是表姐,不必在众人面前提及她的身份。 沈厌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办了。 华灵儿过生日,其实宾客也没有多少,大都是同龄的朋友。 燕霁雪带着文澜在华府转了转,想去看看后院,毕竟越靠近后头,越能发掘到她想要的东西。 文澜安安静静跟着她,被华府的奢华给震惊了。 她扭头看到一株红艳艳的牡丹,觉得新奇,就想去看一眼。 可下一刻,一抹带着异香的粉末瞬间扑鼻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软倒下去。 “成了!”那抹白影飞速地将文澜拉进怀里,一溜烟卷进了假山深处。 他紧紧盯着地上的人,目光黏腻贪婪,活像饿了几十天的人见到刚出锅的肉。 琳儿警惕地退了一步,压低声音叮嘱:“表少爷,大小姐让奴婢告诉你,切记一定要快,也不要让别人发现。” 姜乾安不耐烦地摆手,余光忽的瞥见琳儿秀美可人的侧脸,顿时色心大起,贼兮兮去摸琳儿的小手: “琳儿姑娘,不如你也一起玩玩,跟了我姜乾安的姑娘,那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表少爷自重!”琳儿急忙后退,嫌恶地避开姜乾安那张油头粉面的脸,“奴婢先告退了。” 姜乾安悻悻抽回手,对着琳儿细瘦的背影唾了一口唾沫:“妈的,不知好歹的小婊子,装什么装,老子迟早把你办了!” 琳儿走远,幽静的假山里再无旁人,恍如世外桃源。 姜乾安一想到此时此刻外面正有几十上百人饮酒作乐,而他却即将在这儿翻云覆雨,心里便激动的难以自持。 他粗暴地将文澜抓起来,狠狠摸了一把她粉嫩的小脸,又勾住她的腰,顺着她白皙的皓腕摸进袖子,凝脂一样的肌肤带来神奇的触感,瞬间令他指尖酥麻,忘乎所以。 “小宝贝,别着急,哥哥这就让你……啊!”话没说完,一阵剧痛忽然袭来,姜乾安惊恐的看到一支手指长的飞刀,深深扎进了他的手腕。 还未反应过来,燕霁雪冷厉的面孔已然浮现眼前。 姜乾安大惊失色,急忙丢下文澜就跑,却被一名白衣婢女死死按住,并且捂上了嘴。 “你刚刚,摸了我丫头的手?”她幽幽的问,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杀人的寒意。 姜乾安筛糠似的摇着头,浑浊的眼睛里,溢满濒死的恐惧。 “就凭你这腌臜货,也配染指我的人?”燕霁雪慢慢俯身,拔出那把飞刀,而后迅速扎向姜乾安的眼睛。 出手狠辣,势如疾风。 可预料的血腥结局并未实现,姜乾安竟活生生被她吓晕了。 燕霁雪不管他,先去看文澜。 这个时候,文澜已经满脸通红,浑身滚烫,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颗解百毒的药丸给她喂下…… “咳咳!”文澜醒来时,燕霁雪正要将她扶起来。 “怎么了?”文澜有些茫然无措。 燕霁雪道:“你刚刚遇到了坏人,不过没事了。” 她的语气十分沉重。 真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华府,竟然也这般“卧虎藏龙”,跟原先的城守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宴会场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水面上那抹清丽如仙的身影吸引。 那人竟然,能在一张鼓面大的莲叶上起舞。 低眉回首,眼波留情,纤瘦的身影跃动在朵朵摇曳的白莲中,绽放在如梦似幻的夕阳里。 或者跃动或者旋转,或者甩动洁白的纱巾,或者微微俯身,与浅藏在莲叶之间的鱼儿嬉戏。 打远处看,她似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美得不真实。 可打近处看,她面容精致身姿婀娜,浑身气韵天成,有种不落凡尘的仙气。 “啾!”一声鸟鸣忽然响起,湖面上竟然飞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孔雀。 众人惊叹不已,它竟立在坚挺的荷叶上,而后,慢慢绽开绚丽夺目的尾巴。 一人一鸟相得益彰,这一幕美得让人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哇,好漂亮的孔雀,华小姐太厉害了!” “华小姐舞姿动人,就连代表祥瑞的白孔雀都为之倾倒,简直太棒了。” “果然人家华将军的彩头只能由华小姐拿到。” …… 一声声夸张的赞美,犹如一颗颗黄金砸向华灵儿,叫她忘乎所以。 前面几位小姐,表演的不过是些寻常把戏,要么吟诗作对,要么吹拉弹奏,毫无新意,唯独她一舞惊人,甚至引来了祥瑞之鸟。 “诸位谬赞了。” 华灵儿仍站在荷叶上,与孔雀一同俯首祝贺,众人惊叹不已,纷纷上前,好奇地观赏着那只瑞兽。 沈厌心情也不错,自己中意的女子这般明艳动人,他也很有颜面,只是,燕霁雪一直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 “哎呀,孔雀咬人啦!”忽然,一声尖锐的童音响了起来。 众人大惊,急忙凑近,就见那只浑身雪白的孔雀发了疯一样扑向华灵儿,恨恨啄了她的脸,又将她狠狠扑进湖水中。 “救命,救命呀!”华灵儿吓得魂飞魄散,在水里噗噗腾腾,形象全无,可那只孔雀好似恨上她一般,扑腾着还想啄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大惊失色,就在这时,沈厌不顾一切扑进湖里,将华灵儿救了上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多谢公子搭救。”华灵儿哆哆嗦嗦地看着沈厌,露出娇羞的笑。 虽然不知道那孔雀为什么突然发疯,但好歹她的目的达到了。 燕霁雪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 这位华小姐,还真是不一般呢。 这时,华灵儿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锋利如芒。 她不知道燕霁雪什么来路,但她眼睁睁看到沈厌跟燕霁雪走在一起,对她像是态度不一般。 华灵儿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爱人跟别人有一丝丝的牵扯。 所以,她才让人教训了燕霁雪身边的婢女一番。 﨔 第267章 爆炸 燕霁雪默默站在人群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华小姐。 小白兔一般,转过头,却如毒蛇。 她绝对不是沈厌的良配。 可现在这个样子,她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攀扯上沈厌了。 毕竟她落水之时,是沈厌救了她。 众人全津津乐道,说二人般配,犹如一对璧人。 燕霁雪心里冷冷一笑,带着文澜提前离开。 等下午沈厌喜滋滋的回来,就被她泼了一盆冷水。 “华灵儿心思狭窄,阴险狡诈,不是你的命定之人。”燕霁雪冷然开口。 沈厌脸上笑容一僵,“怎么会这样?” 他信燕霁雪,却觉得不可置信。 燕霁雪直接了当道:“今日在华府,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文澜就会被华灵儿的表兄姜乾安羞辱,我后来审问了一番,姜乾安已经交代,是华灵儿吩咐他的,就因为我跟文澜离你近了一点。 而且,他们华府后宅,也腌臜丛生,我正要仔细调查一番,不若此事就交给你去督办。” 近日蛮族大军再次退守三十里,短时间内是打不起来了,燕霁雪便想明察暗访,整治整治大户人家内部随意糟践下人的事。 东序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了奴隶可以买卖,但不能随意打杀,违反者必须接受制裁。 沈厌一愣,“将军,这……” “怎么,你信不过本将?”燕霁雪挑眉,眼底杀气腾腾。 沈厌连忙道:“并非如此,微臣只是震惊,微臣立刻派人调查。” 燕霁雪点了点头,“不仅要查华家,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查。” 沈厌动作很快,也就三五天时间,果然发现城内的名门望族里,十有八九都草菅人命,根本不把下人当回事儿。 随意打骂贩卖都是轻的,反正各种各样凌辱的法子层出不穷,连沈厌这种见惯了残酷的人都不禁汗颜。 燕霁雪下了铁令,按照律例,该罚款罚款,该惩处惩处,总之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这件事在城内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从上到下,一片震惊。 一开始那些人还不服气,觉得燕霁雪是小题大做,可挨了打之后,一个个都老实了,声称再也不敢了。 “将军,您真好。”文澜哭唧唧地看着燕霁雪,把她当做天上的神。 “这有什么。”燕霁雪哭笑不得,“以后跟我一起回去,保管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文澜急忙跪下道谢。 这件事出来之后,沈厌跟那位华小姐也彻底没戏了,华小姐寻死觅活了一阵,见沈厌不为所动,也只好放弃,她八成在心里恨死了燕霁雪,只可惜没用。 又过去了七八天,长信作为代表,前来谈判,要让燕霁雪放回西陵珏,至于条件,到时候面谈。 燕霁雪倒也没有拒绝,毕竟西陵珏是蛮族的王爷,杀了他,彻底激怒蛮族,导致边境生灵涂炭,对他们并不好。 双方约定,三日之后在泗水河岸见面。 燕霁雪开出了三百万两黄金的价格,要让长信将西陵珏赎回去。 长信带着人拉着装满钱的箱子来到约定地点。 燕霁雪亲自带着西陵珏,姗姗来迟。 长信大喊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燕霁雪懒得多浪费时间,使了个眼色给松月,让她带两个人将西陵珏推过去。 交易的过程还算顺利,从始至终西陵珏就只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然而就在这时,凌空飞来数支火箭,直冲众人。 燕霁雪抽出长鞭挡了一拨,急忙后退,西陵珏那边,几人也急忙退后,挡住西陵珏。 可那箭一波接一波射来,全都带着火焰,燕霁雪深感不妙,“快跑!” 下一刻,装钱的那几个箱子被点燃,火药味袭来,巨大的轰鸣声随即炸开。 燕霁雪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滚烫的热浪掀翻,掉进了波翻浪涌的泗水河。 …… 青山寺位于白水城数十里以东的一座孤山之上,临着蛮族,地势奇险,自下而上只有一条石阶。 夕阳西下,山顶进入寒夜。 “这下怎么办才好,这位小姐伤得很重,咱们这里草药有限,也救不了她啊!” “别说了,我去打点水来,擦一擦身体,兴许能降下烧。” 耳边响起细微的低语,还有轻轻的啜泣,燕霁雪终于从不知梦境或是现实的夹缝中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间黑黢黢的佛室,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潮湿的味道。 燕霁雪娇弱的鼻腔与喉咙瞬间被刺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燕霁雪脑子里嗡嗡作响,却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到哪儿去。 她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见她醒来,两个小丫头简直手足无措。 “这里是哪儿……” 燕霁雪茫然问道,突然察觉自己受了伤,肩膀跟后背还有大腿火辣辣的疼,但四肢好像能动弹。 幸好,都是皮外伤。 “轰隆!”窗外忽然雷声炸响,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将昏暗的佛室照亮。 也将窗外一排忽现的黑衣人冷酷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 燕霁雪心中一沉,顾不得多想,“你们两个,躲在床下!” “你还受着伤!” 两个丫头大惊失色,却只看到燕霁雪毅然决然冲出门外的背影。 她不认得这两个人,但猜测是她们救了她,她却不能连累她们。 只能跑。 危急关头,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全被激发,燕霁雪飞快地冲进密林,步步生风。 影子一样的杀手在背后追逐,刀光剑影,眼看着就要追上她。 燕霁雪精疲力尽,飞速转身,一拳砸在距离最近的杀手身上,竟将那人直接打飞出去,滚落山崖。 几名黑衣人懵了一瞬,随后举刀砍了下来。 燕霁雪撒腿就跑。 该死的,也不知道谁伤了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浑身剧痛,脆弱得一阵风都能刮跑。 除了抱头鼠窜,别无他路。 肩膀上挨了一刀,后背也痛得离谱,身体越来越冷,跑不动了…… 脚下忽然一滑,她人没了。 﨔 第268章 一触即发 “这底下是万丈深渊,她必死无疑。”黑衣人冷冷一笑,“可以向主上复命了。” 不知道滚了多久,也不知道痛了多久,燕霁雪只感觉浑身痛苦难耐,半死不活。 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她心里烦躁,觉得自己很是无能。 偏偏这时,脸上传来濡湿感,有什么东西正在舔舐她。 燕霁雪顿时心中一炸。 颤抖着眯开眼睛。 一头狼正直勾勾盯着她,旁边,是几只好奇的狼崽子。 燕霁雪真想死过去。 “嗷呜……”有什么东西落在身边,温热的液体流在她的手上。 燕霁雪装死好一会儿,耳边那些狼叫声才逐渐消失,慢慢坐起来,恢复了一阵儿,才爬起来进了不远处的山洞。 休息片刻,然后可怜巴巴一个人在山洞周围寻找能够治伤的药草。 这是她的本能,她很庆幸自己还有这种脑子。 她观察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手上有握刀产生的剪子,便猜测自己有功夫在身。 而且她肯定身份特殊,不然别人为什么追杀她? “啊!”烧红的铁片贴上伤口,瞬间激起剧烈的痛。 燕霁雪险些晕死过去,浑身颤抖着,待消完毒,她将捣好的药草敷在肩膀上的伤口。 等好不容易痛感消散,她拖着虚弱的身躯在山洞周围寻找野果充饥。 今天运气不错,她自制的捕兔夹逮到了一只小兔崽,剥了皮,烤着吃很是美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个月,伤口逐渐愈合,燕霁雪野外生存的技能也飞速发展。 钻木取火,捕猎吃肉,夜宿山洞。 可是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她从山顶滚下来,被半山腰横出来的一棵树拦了一下,摔进山洞,周围一段树林禽鸟众多,却是人迹罕至。 有一天太阳很好,山间雾霭散去,燕霁雪趴在一面绝壁上往下看,起码三四十丈,底下是处黑色的潭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敢乱跳。 她打算剥下树皮以及山间的藤蔓当做绳索,从山上滑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只要下了山,她就有活路。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洗了个脸,揽溪自照。 她好惨,侧脸上也布满被火烧的伤痕,原本漂漂亮亮的脸,如今狰狞可怖,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这都是次要的,现在不是能不能恢复的问题,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她用藤蔓将头发收拾利索,脸却抹的黝黑,而后用树藤制成大绳,顺着大长绳攀援而下。 在山脚下,她“遇”到两个打柴的农夫。 “老赵,快过来看,这里有个年轻人,好像受伤了。” 粗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燕霁雪心里一喜,普通老百姓就是心肠柔善,他们一定会带她出去好生照料的。 事实上她只是想吃一顿正常点的饭而已,如果能再有一张正常的床让她好好睡一觉,她会感谢对方八辈祖宗。 “还真是,她怎么会在这儿?该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另外一个声音憨厚的农夫走了过来,燕霁雪感觉到对方探寻的视线,心里愈发喜悦。 “要不,咱们带他回去,老孙那里说不定……” “也不是不可以,受伤应该不影响。” 在燕霁雪看不到的地方,两个农夫交流了一下眼神。 她茫然不知,就这么被两人塞进装柴的背篓里抬进了村子。 背篓晃晃悠悠,燕霁雪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太累了。 耳边响起磨刀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奇怪的血腥气。 再远些,还有斧子剁骨头的声响。 燕霁雪感觉自己被鬼上身了,明知做梦,身体却无法动弹,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胸口,叫她几乎窒息。 身体忽然一轻。 有人分别抓住了她的肩膀跟双脚,下一秒,她被放到一个硬板床上。 啊啊啊伤口都要裂开了! 这些人到底是在救她还是要害她? “咔嚓!”外衣被人撕开。 燕霁雪心中警铃大作,是时候醒了,她想。 “咳咳……”她假装刚刚醒来,“你们是……” 话音未落,燕霁雪已被眼前一幕惊得汗毛倒竖。 一个满脸横肉,又高又壮的屠夫站在面前,身穿灰色短褂,裤腿挽起来,粗壮的小腿上溅满血红斑点。 这间屋子里挺大,类似她坐着的几案有十几个,有的上面放着不知死活的人体,还有的,放满断肢残腿。 燕霁雪能感觉自己脸上起了一层恐惧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他他他是整人肉生意的! “活的?”屠夫皱起眉头,面露狐疑。 燕霁雪几乎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僵硬地点了点头。 “无妨。”屠夫抡起一把大刀,“反正这下也要死。” 说完抡起刀,刀口上的血落到了燕霁雪脸上。 燕霁雪一把抓起刀柄,大叫:“我能帮你抬尸!别杀我!” 与此同时,北疆边境。 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威风赫赫的男子身着冷肃的黑色铠甲,面容犹如神铸。 他就是沈厌,无数士兵心中的英雄。 如今燕霁雪生死未卜,一切全因蛮族人阴险狡诈,害了她,对方这般挑衅,他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此战,关乎我东序国威,只许赢,不许输。” 沈厌站在高台上,充满威仪的声音通过传令兵高亢的嗓门传进每一个兵士耳中。 “必胜,必胜,必胜!” 山呼海啸,振聋发聩。 战争一触即发。 …… 燕霁雪从梦中惊醒。 她活了下来,又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 但没有任何与她身世有关的东西。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屠夫的砧板,而是,四面黢黑的草芦。 后背汗涔涔的,她用虚软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手时,一股汗与血混杂的异味袭来。 窗外响起鸡鸣声。 条件反射似的,她翻身下床,匆匆戴好护具,开门来到院子。 “看看这个,干净还是不干净?”屠夫将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子扔到她面前。 燕霁雪讨好得笑了笑,挽起袖子将男子拖进屠宰房。 男子也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全是黑灰,扒开衣领,身上倒是细皮嫩肉的,显然不是普通普通的农家男子。 﨔 第269章 出去也是送死 燕霁雪按照这几天积累的经验,首先看了看男子的指甲盖儿跟瞳孔,又贴近口鼻嗅了嗅。 没有中毒,但他胳膊上有明显的掐痕,腰上也被烙铁烙出可怕的印记。 “动作快点!”屠夫不耐烦得敲了敲木门。 “这就好,马上,马上。”燕霁雪急忙道。 那天,她差一点点就要成为屠夫的刀下亡魂了。 “而且我身上有毒,剧毒。”她拼命替自己开脱:“我从小遭人陷害,身中剧毒,得亏师傅一直以内家心法帮我压制。” 说着说着就忘了称呼了,“此次跟随师傅上山采药,也是为了寻找解毒药草,没想到遇到狼群,师傅让狼叼走了,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别杀我,我可以帮你。” 屠夫嫌弃得瞪了她一眼,“又是一个没用的货。” 燕霁雪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了,对方却话锋一转,“不过你也没活路了,受死吧。” “我,我还有用!”她都快哭了,“我师傅会帮人验尸,我也会,我可以帮你们判断一具尸体死亡的时间,原因等等,求您别杀我!” 用人肉做食物,起码“原材料”得新鲜一点儿。 她猜屠夫不能看出每一具尸体的好坏。 就这么留了下来,屠夫每天给她一碗干饭两碗水,勉强吊着命,三四天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身上的伤也没好,更惨了。 “水,水……”砧板上的鱼肉突然出声了。 燕霁雪吓了一跳。 连忙给他喂了几口。 “你是谁?”他竟悠悠转醒,警惕地盯着她,目光冷冽。 燕霁雪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抹布,转身出门。 “大哥,这男的也太瘦了,浑身没个二两肉,还不够您磨刀的功夫,不信您来看。”她道。 屠夫将信将疑,“少给我瞎糊弄!”说完走了进来。 燕霁雪拉开男人的衣领,一排排骨露了出来。 是的,这男人蛮瘦,该有肌肉的地方也可怜巴巴的。 虽然身上衣服价值不菲,但瞧着怎么也不像过富贵日子的人。 通过燕霁雪这几天的观察,屠夫一帮人钟爱胖子,特别是男胖子,有些太瘦的,骨头打刀,他们一般会埋掉。 所以屠宰场后面的一大片油菜花长得很好。 “你去处理,真是晦气。”屠夫皱眉道:“埋完快些回来,后面还有好几个人。” “好嘞!” 虽是瘦子,这人却也不轻,燕霁雪连拖带拽将他拉到后院,弄到推土车上,又从小门出去。 “这个村子全是吃人的人家,你要想活命,就一直往西走,那边有个池塘,过去了有一大片林子,一直往西,出去了就没事了。” 燕霁雪一边推车一边叮嘱。 此时天还未亮,四周阴森森的,她知道这儿附近埋着不少无辜的人,可是为了活命,没办法。 “你要救我?”男子声音沙哑,不是很相信。 “废话!你伤得不轻,但不至死掉,会逃命吧。” 燕霁雪停了下来,四处一看,没人。 “多谢你。”他幽幽盯着燕霁雪,目光复杂。 燕霁雪就不说话了,随便挖了个坑,把昨晚新埋的一个生病了的男人挖出来,又拖进新坑。 麻利的动作看得男子目瞪口呆。 “你不害怕?” “害怕有用吗?”燕霁雪擦了擦汗,肚子里“咕噜”一声响了,她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没得选。 “你是第一个活着的。”她道,“所以,不要再回去送死。” “你跟我一起。”男子忽然起身,抓住燕霁雪的手腕。 “不,我出去也是送死。”她触电似的放开手,声音急促。 她在外面就被人各种追杀,还不如就在这儿,闲了的时候找找草药,给自己治疗。 …… “给。”屠夫扔过来一只包子,“看你这两天表现不错,以后每天多给你一顿饭。” 燕霁雪忘了道谢,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包子,心脏狂跳。 本能的抗拒让她一度反胃,却偏偏,她不敢反抗。 “怎么,不吃?” “没有没有,我太高兴了。”燕霁雪急忙捡起包子咬了一口,“多谢大哥,我要是能吃饱,给咱们办事会更用心的!” 吓死了! 竟然是普普通通的萝卜白菜包子。 “这几天人多,机灵点。”屠夫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燕霁雪狼吞虎咽吃完,便回去躺在硬床板上,假装睡着。 脑子里却在绞尽脑汁地回想曾经会使的武功技法。 可惜,想不起来,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 也许只有跟别人对打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吧。 “着火了!” 一声粗犷的叫喊,撕破寂静长空,随即人影幢幢,脚步声,喊嚷声混作一团。 燕霁雪匆匆出门,一个麻布口袋忽然兜头罩了下来,紧接着后颈一痛,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漆黑一片,眼睛有点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 想说话,嘴也被塞得严严实实。 慢慢清醒过来,耳边响起马蹄声,车轮声,唯独没有人声,也没有那熟悉的血腥气。 兴许,她被人救了,还是遇到更可怕的事了? “咚,咚……”燕霁雪用脑袋撞击车厢内壁,没几下,她听到一名男子“吁~”的一声勒住马。 “呦,终于肯醒了?”对方先拔出她嘴里的东西,声音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接着,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摘下,窗外灿烂的阳光刺得她连忙以手遮眼。 然后,她从指缝中看到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很是英挺。 对方似乎很高兴,眼底星光熠熠,“想不想吃东西,不过我这里没有人肉包子。” 就是说话太欠揍。 “你是?”燕霁雪盯着他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跟这人有过什么交集。 “才几天就忘了,你真够笨的。”男子递过来一只水囊,还有半张烙饼。 燕霁雪警惕地没有接。 男子鄙夷地瞪了她一眼,“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你到底是谁?” “怪不得能被那帮人挟制住,你这蠢猪,脑袋忒不聪明。” 﨔 第270章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跳上马车,嘴里叼着一根草,斜眼看着燕霁雪,“看在那晚你救了小爷我的份上,小爷才勉为其难把你也弄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该谢谢我?” 是该谢谢。 不仅该谢谢你,还得谢谢你八辈祖宗。 燕霁雪无语至极。 “瞧瞧你这表情……”男子眉头一拧,“啧啧”两声,“莫非我不该短管闲事,救人倒还救出错来了?” “算了,这里是哪儿?” 燕霁雪脑子里一番寻思,想着既然从屠夫那里出来,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不如乔装打扮一番,再想办法弄个合适的身份避一避风头。 “梧州。”男子半靠在车厢上,“放心,距那该死的鸡鸣镇早已过去数百里了。” 梧州? 梧州跟白水城离得不远,但是已经在蛮族境内了! 她心里莫名慌张,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这个人走,更不应该出现在梧州。 “喂,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忽然凑过来,鼻子差点碰到燕霁雪的侧脸。 后者下意识一巴掌呼了过去,“放肆!” 威风凛凛,目光如炬。 她在干什么? 燕霁雪懵了,她怎么能打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对,谁知道这人是谁,谁知道是她救命恩人,还是要她命的人。 男人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狭长的眸子里溢出阴翳的冷光。 “我,我不知道。”燕霁雪往后缩了缩,“我脑子摔坏了,忘了之前的事。” “骗人!” “我没有,不然也不可能在屠夫那里。” 男人沉默。 片刻之后,他咬牙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不敢当,不敢当。 “那你呢,你是谁?”燕霁雪问。 “王玉。”他冷哼一声。 “好奇怪的名字。”燕霁雪暗自嘀咕,却没多说什么。 因为她脑子里依旧啥也没有。 “接下来什么打算?”他恶声恶气地问。 “你能借我点钱吗?”燕霁雪耷拉下脑袋,答非所问。 西陵珏大大得白了她一眼,然后在衣兜里一番搜索,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我也没钱了,为了救你这没良心的出来,连火油都是……” 燕霁雪加快速度吃饼,差点把自己噎住。 “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留点!” …… 已经七天了。 整座山已经翻了个遍,依旧不见燕霁雪的身影。 “白将军,那边找到了吗。”松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见白稷肤干唇裂,急忙解下水囊。 白稷摇了摇头,“整座山都翻遍了。” 不用想也是这样。 松月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锋利的眉眼之间染上抹不掉的愁绪。 前线战火纷飞,他们这边仍旧在不遗余力的寻找燕霁雪。 可燕霁雪究竟去了哪里,天地之间无人知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稷一声令下,众人即刻兵分多路,再次投入到寻人的行列。 …… 夜里,燕霁雪发现了一块瓜田,绿油油的叶子下,藏着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西瓜。 她跟王玉思谋一番,决定让王玉去偷,她在旁边望风。 突然,一阵狗吠传来。 燕霁雪循声跑过去,瓜田边只剩一只虎视眈眈的大黑狗。 一人一狗僵持良久,燕霁雪面上丝毫不慌,心里却怕得一批,小腿肚子都在哆嗦。 “汪!”大狗冲了过来。 燕霁雪拔腿就跑。 天杀的,她上辈子,上上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训狗呀! 跑出去老远,黑狗才不见了。 燕霁雪原路返回,王玉却不见了。 “我在……这儿……” 斜后方的瓜田边上,响起愤怒又压抑的男音,与此同时一阵风起,难以言喻的恶臭味道也弥漫开来。 乌云散开,借着浅淡的月光,燕霁雪看清了眼前一幕。 “哈哈哈……” 话多又毒舌的王某人正艰难地从与地面平齐的茅坑里往出爬,身上挂满黑糊糊的东西,随着他攀爬的动作,慢慢往下滑落。 燕霁雪有心帮忙,但这家伙太臭了,她稍微一靠近就忍不住吐了。 “你还有脸笑!” 西陵珏气得直哆嗦,抓起一个土块砸过来,燕霁雪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砸倒在地,肩膀生痛。 “喂,你讲不讲道理,又不是我把你推进去的!”她轻轻揉了下肩膀,下一秒就龇牙咧嘴。 “要不是你要偷西瓜,我会被疯狗追吗?会掉进……吗?” 王玉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阴测测盯着燕霁雪,看样子是想把她也扔下去。 “哎好了好了。”燕霁雪急忙起身,赔着笑脸:“我的错还不行吗,这样,你先找个地儿洗洗,我去找吃的。” 半夜三更,上哪儿找吃的啊? 燕霁雪转头看了一眼正边脱衣服边往河中央走的王玉,脑瓜子里“嗡嗡”的。 她避开他,用竹子做了个叉子,生火给烤了。 “吃点吧,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燕霁雪将烤好的河鱼递过去,半截袖子落下来,手臂上全是被蚊子咬的包。 “烤这一条鱼烤了好久呢。”她咕哝道,下一秒,自己肚子“咕噜”一声。 王玉显然还没从昨夜的惨痛往事中缓过来,狠狠瞪了燕霁雪一眼,夺过那条鱼。 “给!”他将吃剩的半条鱼递还回去,心想这小子手艺倒还不错。 草草解决了早饭,两人重振旗鼓,坐上马车往梧州城内方向走去。 不料在城门口附近,两人发现了个糟心事儿。 城门口设了足足六个关卡,十二名铁甲士兵轮番对进出城的百姓进行审查,其中还有一个兵士手里拿着一张画像。 燕霁雪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人该不会是在找她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却没发现,身侧男子俊秀的面孔上,神色逐渐变得阴沉。 “现在怎么办啊?”燕霁雪抓了抓脑袋。 “在这儿等着。”西陵珏说完,拉着马车走了。 燕霁雪就坐在一棵柳树下等,没想到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她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燕霁雪抬头,看到了一张黝黑的面孔,相当滑稽。 两人顺利过关,燕霁雪看了眼那守卫手里的画像,很好,并不是她。 但是很像王玉。 她顿时心里一沉。 﨔 第271章 这家伙不像好人 “王玉兄弟,咱们两个……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刚要跑,后领被人揪住。 “你想去哪儿?”他阴测测问。 “我想找个地方吃顿霸王餐,然后借口没钱留下来打工,最起码能让自己有个可以吃住的地方。” 她转过身,老老实实回答。 这家伙不像个好人呐! 他犯了什么事了要被官府这么大张旗鼓地找? “愚蠢。”他鄙夷得瞪了她一眼,“跟我走。” 梧州很大,也很繁华,虽比不上京城处处富贵,也是大楚境内少数风景秀丽、商贾云集的州城之一。 暮色渐晚,两人沿着护城河一路往前,约摸一盏茶功夫,来到一条灯火通明的街区。 中间是条同时可以经过三条画舫的宽河,岸两边各色商铺依次排开,当然最让来往行人忍不住驻足的,则是那两家门对门开着的…… “来呀公子!” “周公子,好久不见了,快进来。” “哎呀牡丹姑娘今天身体抱恙,恐不能待客呀。” 脂粉味儿沿河飘荡,呛得燕霁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里面,咱还是别进去吧?”她偷偷看了王玉一眼,“这里可是秦楼楚馆,不太好吧?” 她本能觉得,自己不该进去。 王玉似乎已经完全对她无语,抄起手头也不回地走向这家名叫“忘忧楼”的妓馆后门。 燕霁雪连喊几声,对方皆无应答,她在两难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转身离去。 还是找个地方吃顿霸王餐,然后借口没钱留下来打工抵债吧。 没走几步,两个黑衣大汉忽然将她拦住。 “喂喂,放我下来!” “孙妈妈,给她安排个住处。”王玉坐在上首,随意朝底下那个满身绫罗绸缎、笑容讨好的中年妇女道。 “是,公子。”孙妈妈眉开眼笑,而后将燕霁雪打量一番,露出狐疑目光。 燕霁雪则完全被眼前一切惊呆了。 此时此刻的王玉,虽说还是那副落拓模样,可举手投足之间的矜贵气场,却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而且,他竟然能在梧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开青楼,她隐约觉得,这家伙身份不低,搞不好还是个皇亲国戚。 “看什么看,蠢货。”似注意到她略带探究的目光,王玉不耐烦的睨了她一眼。 “喂,我好歹也是沈……也是有尊严的,你这样……” 欺人太甚! 以为给她安排住处就能随意羞辱她了吗? 不可能! 王玉挑了挑眉,“噢,是吗?” 然后使了个眼色给孙妈妈:“把她扔出去。” “算了算了,我是蠢货还不行吗?”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何况她现在危险的很,身体又没恢复,只能仰仗这个人了。 “燕公子,那位姑娘什么来头?竟劳您亲自给她安排住所?” 燕霁雪走后,屋内只剩孙妈妈跟王玉两人,前者不愧是行家里手,一眼便看穿了燕霁雪女扮男装的身份。 王玉却完全不惊讶,只淡淡道:“给她再弄个新身份,越详尽越好。” 孙妈妈毕恭毕敬地应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担忧道: “公子,梧州近来戒严,全城都在找您,您既然逃出来了,不如快些回国吧?” “不可。”王玉神色阴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公子,那位姑娘……要不要我派人查一查,万一……” “不必。”西陵珏起身往外走:“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时间一转,半月已过。 燕霁雪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镜中人墨发如云,手持白玉骨扇,身穿青色华服,举手投足尽是尊贵,与之前可谓是大相径庭。 “容公子,您捯饬好了吗?快些吧,公子还在等着呢。” 门外响起孙妈妈催促的喊声,燕霁雪急忙应声,心想姓王的肯定又要骂人了。 一推门,果然,王玉正一脸嫌弃得瞪着她。 燕霁雪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王兄下午好。” 王玉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一点也没有孙妈妈细心周到。 孙妈妈给她安排了了新的住所,安排了一天三顿管饱的好吃的,安排了往上数十八辈都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身份,还安排了一个超级适合她的假发套。 她现在名叫容雪飞,是孙妈妈的侄子。 她身上这些衣服,都是孙妈妈张罗着做出来的。 “开打了你们知道吗?” “几日前两军交战,传说中那位姓燕的女将军仅带三千兵马,便打得蛮族三万人马落花流水!蛮族首领还放出话来,若谁能献上王爷首级,立刻封为护国将军!” “幸有燕将军,蛮族于我东序而言,才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 珍馐满桌,燕霁雪却无法下咽。 听到那些食客嘴里的话,她莫名其妙忧心如焚。 难不成真跟她的身份有关? 可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是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 甚至每次强行想要想起记忆,就会头痛欲裂。 “你很敬仰她?”王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斜撇过来的目光透着讥诮。 “不知道。”燕霁雪如实回答。 “起来了。” 他起身想将她扶起,不料刚触到她的肩膀,一股大力忽然袭来,王玉连忙躲开,心中大骇。 他知道她会武功,可她却不知道,也只有在这种喝醉酒的情况下,她才能完全露出本来面目。 可惜她自己都不懂自己。 燕霁雪忽然软了下去,脑袋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犹豫片刻,他缓缓上前,不料还没靠近,她突然起身,一掌飞快地劈了下来。 又快又狠又准。 王玉闪躲不及,只能破窗而出,惊急之下竟然忘记这里是临街的二层,下面便是河。 …… 头好痛,脖子好僵,身体……也仿佛不能动了。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 黑暗中,她的一边脸上压出了奇形怪状的印子,身上一股酒后异味。 “奇怪,怎么会喝成这样?”她咕哝了一句,“姓王的真是没良心,都不……” 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对她的右眼。 燕霁雪顿时头皮一炸,下意识向后仰倒,险险避开。 “叮!”利箭没入墙壁,四下万籁俱寂。 燕霁雪在原地静默许久。 却等不来第二支箭。 﨔 第272章 逃跑 此时正值黎明前夕,屋内黑暗如墨。 她紧紧攥着拳头,心里一阵不忿。 她现在的身份是书生容雪飞,谁会杀她? 正在这时,一阵杀气由外逼近,她连忙躲到门后。 头痛欲裂,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 燕霁雪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咚!”房门被破开,不知几名黑衣人陡然冲了进来,刹那间杀气四溢。 燕霁雪势单力薄,迅速向窗口退去,轻点窗户预备跳下河,却被一人抓住脚腕。 与此同时,对方的剑刺向她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燕霁雪猛一脚踹向对方的脸,随即跳到发房内空地上,与其他几人过站。 这些人不知来路,但招式狠辣,叫她防不胜防,很快,她的左肩就被划破,血涌而出。 剧痛激发了她体内的躁意,戳中一名黑衣人的眼窝,将他长剑夺下,反手刺向另外一人的下腹。 “住手!”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话音,燕霁雪一喜,“王兄救我!” 黑衣人见势不妙,破窗而出。 “你没事吧?”王玉冲了进来,点燃一盏灯,关切地问。 “肩膀痛……”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肩膀,心想她真是倒霉透顶。 “好端端的,怎么会引来祸患?”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玉瓶,“这是创伤药,自己用。”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前几天我受了点小伤,就一直带在身上。” 燕霁雪低下头,没有接话。 屋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 “我已经这么倒霉了,没想到……还能再倒霉一点。”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到底是谁?” 失望的情绪涌入心间,难以释怀。 原本以为,某些人可以信任的。 余光中,王玉转过身去,似乎在看破窗下的护城河。 “兴许,是之前伤害你的那波人。” 燕霁雪两手一摊,“他们又是为什么要杀我,我得弄清楚。” 有王玉的帮忙,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也是时候破解自己身上的谜团了。 “你不怕被那些人弄死?”王玉嗤笑一声,“不过若是你求我,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不必了,你从前又不认得我。”燕霁雪说完,将他推了出去,“我要睡觉了。” 王玉出了房间,回到忘忧楼里的密室,好几个黑衣人齐刷刷跪在地上。 “谁伤的她,自己站出来!” “主子。” 为首的黑衣人表情恐惧,颤抖着道:“当时情况特殊,容公子她……她的武功,不容许我们有一丝的懈怠,所以……” 王玉脸色极难看。 她会武功,并且不低。 “谁让你们对她下手,疯了么?”王玉怒目看向孙妈妈。 后者“噗通”一声跪下,“公子,咱们自身尚且难保,带着她更危险了,况且她的身份……咱们还是趁早了结了她,省得夜长梦多。” “不必多说,此事我自有主张,记住,以后她就是容雪飞。”王玉低声说道。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醒来之后,发现伺候她的人多了两个。 “公子,该吃药了。”丫鬟绿芜轻轻推开门,浓烈的药味当即弥漫开来,刺得燕霁雪眉头一皱。 “能不能不吃呀,已经三四天了,伤口都结痂了。”她无奈地看着对方。 这时,轻歌端着一盘闻了就让人流口水的蜜饯走了进来,“容公子,良药苦口利于病噢。” 燕霁雪望着那蝶蜜饯,眼睛发光。 一碗药下肚,燕霁雪急忙抓起好几颗蜜饯一起往嘴里塞,嚼了好半天才勉强驱散苦味。 打了个哈欠,而后指了下窗外还没亮起来的天色,“两位姐姐,我还没睡醒,想再睡一会儿。”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后者贴心道:“也好,公子早些休息,奴婢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您随时吩咐。” 二人走后,燕霁雪脸上笑容倏然消失。 转身从床底下拿出事先备好的银两,以及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此前在忘忧楼捡到的,她一直藏在床下。 轻轻起身,将几个枕头窝进被褥里,拉紧围帘,然后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将匕首插进两扇窗户的缝隙中,一点一点撬开。 她的房间临着长街,从窗户出去,是一排高低起伏的屋檐,凭借她如今的伸手,不出意外的话,从这里逃走理应没有难度。 是的,她要逃走。 她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武功,引得王玉生了疑心,竟出手试探。 或许他没有恶意,又或者,他不得已而为之。 可在她看来没有分别。 这个结果告诉她,他的身份以及想做的事情十分隐秘,甚至牵扯到某种阴暗的力量,否则不可能对她保持如此戒心。 她自身难保,绝不能搅和进去。 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从泥泞不堪的境地艰难出来,本以为遇到他是不幸中的万幸, 却突然发现,命运从未眷顾过她。 这有什么?燕霁雪在心底自嘲一笑,类似的事情还少吗? “喵呜~” 为避免被人发现,她在落下的一瞬发出一声猫叫。 骑马连夜飞奔数十里。 天明时分,她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小茅屋停脚,许是困饿交加,有些头晕。 门外小溪潺潺,枣红马低头喝水。 燕霁雪却愈发疲倦,忽然,她心中巨惊,那碗药! 王玉啊王玉,你竟害我至此! 燕霁雪咬了下舌尖,剧痛令她瞬间清醒,然后,扶着残破的墙面慢慢往出走。 熟料—— “公子,她就在这里!”是孙妈妈的声音。 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燕霁雪急忙退回原地,拿出匕首。 王玉大跨步从屋外进来,看到她的一刻,目光如炬。 好强的气场。 燕霁雪又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心想输人不能输阵。 “你跑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他脸色铁青,眼睛里似乎在冒火。 “你想杀我?” 燕霁雪自嘲一笑,却感觉浑身力气越来越小,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救了你,你却……心肠……如此歹毒!” 她咬了咬牙,调动全身所有力量,将那把匕首刺向自己心口。 试图置之死地而后生,用这种强烈的刺激致使她想起什么来。 她总觉得,自己身份特殊。 﨔 第273章 熟悉的声音 可是,力气还是不够啊! 她好惨,想自杀都不行。 “你这蠢货,别人不杀你,你倒自己把自己解决了!” 王玉猛得过来夺走那把匕首,扔得远远的,“没见过你这么……” “闭!嘴!” 燕霁雪快气炸了,一巴掌抽了过去。 力气小得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可她气势稳赢。 王玉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燕霁雪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王玉目光阴狠,怒声道:“谁让你下毒的?” “公子,是老奴擅作主张……”孙妈妈“扑通”一声跪下,“可是公子,外头全都是找她的,奴婢暗想她肯定身份特殊,带着她,一定会带累公子呀。” “住口!”王玉浑身戾气乍现,“本王说过,她的事,本王自有主张!” 孙妈妈吓得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她的一切已经没有了。”王玉忽然生不起气来了,只剩下淡淡的悲哀,以及,同病相怜。 他们二人何其相似。 同是天之骄子,同样跌落云端。 原本,她是东序最尊贵的女人。 却同他一样,不得不在困顿绝望的沼泽地里死死挣扎。 是的,正如她所说,她已经够倒霉了。 王玉不明白,她怎么每日还能笑得出来? 她真天真,真可笑。 “解药给我。”王玉冷冷转身,“以后谁也不能动她!” …… 黄沙大漠,狼烟四起。 东序对蛮族的征战已经进入胶着状态,沈厌有意减少损伤,接受蛮族前来谈判的官员入营。 双方官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偌大的营房内一片吵杂,唯独他所坐的上首安静无声,好似,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年轻的统帅此时此刻正微微低着头,抚摸着腰间佩戴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燕之鸿所赐,代表着对他的绝对信任。 战士们都说,这次出征异常轻松,蛮族大军节节败退,不仅退出白水城,还接连损失五座举足轻重的城池。 很奇怪,顺利得离谱,难道说,与泗水河上的那次爆炸有关? 他们已经查清楚,那装赎金的巷子里装着的炸药并不是西陵珏的人所为,那就极有可能是西陵珏的对头,看样子,蛮族内部也不怎么平静。 沈厌走出营帐,看到松月急步过来,那次松月也受了重伤,但她连着几天带伤搜救,可到现在也没有燕霁雪的下落。 “沈将军,我打算带人去蛮族境内搜寻一番,万一将军是被人掳走,后果不堪设想。”松月低声道。 燕霁雪失踪的事,被他们隐瞒了,可终究瞒不了太久。 沈厌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 “张嘴!”王玉端来一碗药,打算亲自喂药。 褐色的液体发出苦涩的味道,燕霁雪后退更远,奈何床只有这么大,退无可退。 “何必假惺惺的,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你却想杀了我,你……” “我什么时候要杀你?”王玉眉头一拧,不太耐烦了。 “容公子,那药是软筋散,是奴婢下的。”孙妈妈使劲儿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 她怎么敢说,那药是能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穿肠毒药。 “你当我傻?”燕霁雪冷冷道。 她虽然失忆了,可最起码的嗅觉与洞察力还在。 “好了,她已经受到惩罚,从此不会在你面前出现。”王玉语气缓了下来,然后自己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放在床边小几上。 燕霁雪正赌着气,不想跟他说话。 “你的事情,我会帮你去查。”一个炸雷响在耳边。 她猛然抬眸,眼底浮现浓烈的震惊。 却见王玉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只有云淡风轻。 “至少,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开什么玩笑。”燕霁雪冷笑。 他道:“从此之后,你便跟着我……”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燕霁雪仰起头,一脸困惑。 她只是暂时落魄而已。 等她找回记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你这样,你以为那些想害你的人眼瞎?” 王玉蓦得站了起来,他没注意自己的情绪变得奇怪,“何况你现在还忘了过去,你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你才没有生存能力!” 燕霁雪一怒之下,那碗药泼了王玉一身。 于是她好几天没见他,也被困在这间名叫“忘忧楼”的酒楼出不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伤口已然痊愈。 “哎……” 第三十七声“哎”之后,她转身从屋顶跳回窗内,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 王玉那厮防范意识强到爆表,就连酒楼附近的几个街区都布置了人手。 那些人擅长团体作战,她打不赢,也不想浪费力气。 喝完茶,拿了一碟色彩鲜艳的点心重新回到屋顶,一边看着楼下大门外各色来客一边吃。 说实在话,王玉对她不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这种只有宫里赏赐时才能吃到的点心,她每天吃到撑。 有一次,轻歌曼舞两个丫头竟给她拿来两个箱子,一箱子绫罗绸缎,一箱子珠钗宝石。 她也曾动心过,他这人除了嘴巴坏,脾气差,其他地方倒也可以,跟着他,起码不用再四处奔波。 可她很快赶走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她靠自己,也不是不行。 说白点,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才最安心,最踏实。 “小二,来壶酒。” 忽然,一阵熟悉的话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燕霁雪急忙循声望去,差点被点心呛住。 是个黑衣女子,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威风赫赫, 燕霁雪一整个傻眼了,心脏狂跳,像是认得那人。 她直接从屋顶滑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王玉飞身过来,将她接住。 两人落地的姿势本来很优美,奈何燕霁雪过于兴奋,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王玉低声呵斥。 这一动静引来不少顾客侧目,可不等燕霁雪出声,就被王玉捂住嘴巴,强行带走。 与此同时,曲良筹从门外走进,卸下衣甲,布满风霜的脸在看到松月起身的瞬间勉强浮现一抹笑意。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松月低声道,“可是,并没有发现异常。” 﨔 第274章 再遇刺杀 “这里全是蛮族人,咱们还是小心为好。”曲良筹道。 与此同时,燕霁雪差点跟王玉打起来。 “你干什么,我感觉那个人我认识,我要去找她,说不定我就能回去了!”燕霁雪推开王玉往外走,却被对方一声低吼喝住。 “你去,说不定人家是来杀你的!” 燕霁雪整个僵住。 不可置信地回头,“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多人要杀我?” 王玉一脸寒霜,“万一你从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呢?” “你胡说!”燕霁雪一掌打过去,却被他抓住手腕。 “蠢货,在找回记忆之前,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都是自寻死路!”王玉强行将她拉走。 “好了,洗洗睡吧,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王玉将她打横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从始至终,燕霁雪都没有一点反应。 王玉立在床边许久,临走之前,轻轻一声叹息。 夜入卯时,哪怕隔壁最人声鼎沸的忘忧楼,也已经安静下来。 月儿挂在树梢,在房间里洒下影影绰绰的影子,空气中飘荡着安神香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燕霁雪的鼻腔。 窗子忽然动了一下。 她的眼睫毛也动了一下。 一瞬的功夫,屋内多了几个人。 为首之人手握尖锐的匕首,缓步逼近。 尖刀落下之时,燕霁雪猛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盯住来人。 四目相对,黑衣人大惊失色,手臂微颤。 却并未心慈手软。 燕霁雪冷冷一笑,抓住对方手腕,“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一言不发。 两人对战数招。 他招招下了死手,要夺走她的性命,并且挥手召来五名黑衣兵士,围攻燕霁雪。 六人均是高手,燕霁雪胡乱对战,却被人暗算,眼看着就要被黑衣人一刀毙命,关键时刻,王玉破门而入,生生为她挡下那要命的一刀。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可怕的血腥气。 燕霁雪大惊,脑袋里一团乱麻,手忙脚乱到,不知道该先扶住王玉,还是该先对付黑衣人。 直到轻歌曼舞两人带人支援,他们被动的局面才有所缓解。 燕霁雪勉强扶着腰部血流不止的王玉退出门外,还没叫来大夫,他已经脸色苍白得晕了过去。 双方对战,黑衣人尽数逃走。 王玉却受了重伤,昏迷了一夜。 燕霁雪守了他好几天,第四天早上,他才勉强醒了过来。 “你这家伙命可真大,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燕霁雪一脸后怕。 “咳咳……”王玉脸色煞白,瘦了一圈儿,眼窝也陷了下去,即便这样,还是忘不了嘲讽她几句,“你,你怕是日日诅咒……叫我不得醒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了,真是的,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剑,我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闭嘴!”王玉嫌弃得瞪了她一眼,“我要是不救你,你这蠢货恐怕早就入了轮回了。” 燕霁雪一愣,那样好像也好。 “好了,我决定了,在你伤好之前,都是我来照顾你,就当是还情了。” 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出去熬药去了。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王玉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公子。”绿芜轻声问道:“您的伤口……其实没有大碍,而且,您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醒了,为何……” 话说到一半却不敢说了。 因为王玉正在看她,目光冷冽至极。 “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扶着床头坐了起来。 绿芜赶忙回答:“回禀公子,宁王节节败退,沈厌快打到我军腹地了。” “封锁消息。”王玉咬了咬牙,沉声道:“不可让她知晓。” …… “来来来,新鲜出炉的乌鸡汤,尝一口?”燕霁雪笑眯眯地端来一小碗汤,乳白色,上面漂浮着几颗枸杞,香味浓郁。 王玉正倚在案上看书,见状皱了皱眉,目光狐疑,“你会厨艺?” 燕霁雪挑了下眉,“跟着厨娘弄得。” 王玉直起身子,接过那汤,抿了一口。 燕霁雪期待地看着他。 “噗!”王玉脸色大变,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你想害我就直说!” 燕霁雪愣了愣,不应该呀。 她自己端起剩下的汤喝了一口。 “噗!” 丢下汤碗,落荒而逃。 第二次。 “你再尝尝?”燕霁雪做讨好状。 王玉嫌弃得瞪了她一眼,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第三次。 还是不说话。 直到四五天之后,燕霁雪终于做出了一锅让大家都满意的乌鸡汤。 “王兄,你确定不再尝尝?大家都说好呢。”燕霁雪笑容谄媚。 “还凑合。”王玉一句不情不愿地夸奖将燕霁雪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眼睛一亮,连忙上去给他捏腿。 “没钱。”王玉鄙夷道,深邃的眼睛里却隐约划过一丝笑意。 “哎,不是借钱。”燕霁雪无奈笑了笑,“燕大公子,我想去趟皎月书斋,我想买几本书回来看看。” “不行。”王玉冷嗖嗖瞥了她一眼,“近日局势不好,你我二人任意一个出事,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我只是想买几本书。”燕霁雪有些不满。 王玉忽然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下,燕霁雪瞬间噤声,悻悻地摔门而出。 之前也整天说风声紧,风声紧,也没见不让她出去呀。 燕霁雪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想起王玉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实在心痒难耐,就在这天夜里偷偷摸摸出来了。 还躲过了夜间巡视的人,顺利来到书房门外。 “公子,咱们确定要带着沈姑娘一起吗?” 这么晚了,里面竟然有人! 燕霁雪急忙靠着墙根蹲下,却听到了让她做出影响她一生命运走向的一番话。 …… 头好晕,好想呕吐。 燕霁雪醒来的时候,自己好像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时不时的,马儿打上一个响鼻。 意识慢慢回到脑海。 她猛然坐了起来。 千防万防,还是被下了药。 那天夜里,她听见王玉要带她走,原本想着假意逢迎,再伺机逃走,王玉却直接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在她饮食里动了手脚。 﨔 第275章 天大的祸患 该死的,现在这里是哪儿她也不知,大概已经出了梧州很远了,因为马车周围没有一丝繁华之音。 “醒了?”车帘忽然被人掀起,王玉在马上俯下身,漆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燕霁雪慌忙低下头,隐藏起眼底愤怒的情绪。 “这里是哪儿?”她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 王玉表情不变,只淡淡道:“越呈。” 越呈! 已经进了蛮族境内了! “你睡了五天。”王玉补充了一句,“不出来活动活动?” 燕霁雪胸腔里酝酿着一团烈火,终于忍耐不住。 “你这个疯子,谁准你私自带我离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要跟你离开!” 几句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冷冷的,沉沉的……男音。 胸口紧紧的,显然也被他的人做了处理,身上是件月白男袍,现在的她,从声到形,完全是个男子。 “你知不知好歹。”王玉冷声道:“回去的话,死路一条……” “我愿意!”燕霁雪气得直哆嗦,“我宁愿继续四处逃亡,也好过被人控制,像个傀儡度过一生!” “傀儡”二字,彻底激怒了王玉。 “将她绑起来,嘴巴堵住。”他冷喝一声,立刻有人上前挟制住燕霁雪,叫她难以挣脱。 四目相对,燕霁雪目光凌厉,杀气腾腾。 王玉一时间愣住,但他并没有手下留情,直接让人将燕霁雪绑了,还给她吃了软筋散,让她动弹不得。 很快,他们到了越呈的繁华之处,找了个客栈住。 燕霁雪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她明显感觉,王玉这个人对她隐瞒了很多东西,而且他极有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却不告诉她,分明有所企图。 如果她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万一她的离开会造成某些不可预估的后果,那可就麻烦了。 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以及,那个王玉究竟是谁。 燕霁雪睁着眼睛躺了半宿,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可以从孙妈妈身上入手。 孙妈妈此前不止一次刺杀过她,并不想她活下去。 天快亮时,孙妈妈带着轻歌曼舞两个婢女进来服侍燕霁雪起床。 这是王玉吩咐过的,有一说一,只要燕霁雪不要乱跑,按照他的心意乖乖就范,他对她并不差。 “容公子,起床了。”孙妈妈笑着走了过来,身后的两个婢女,一个端着盥盆,一个拿着毛巾,恭恭敬敬。 燕霁雪借故自己身体不适,让孙妈妈为她找一位大夫过来。 孙妈妈当即吓了一跳,立刻吩咐轻歌曼舞出去请医师,她则亲自守着燕霁雪。 毕竟她的主子吩咐过,一定要确保燕霁雪身边不能离人。 两个婢女一走,燕霁雪便挣扎着坐了起来,朝着孙妈妈招了招手。 孙妈妈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上前,只是笑吟吟看着她,“容公子有何吩咐?” 她话音未落,燕霁雪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孙妈妈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燕霁雪用手背擦掉唇角的血迹,惨笑一声,“我倒是还想知道,孙妈妈为何这般容不下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让我死,这一次,你又是怎么动的手,竟然能让我五脏六腑拧缴一般剧痛……” “奴婢没有!”孙妈妈大为惊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公子可不要污蔑奴婢。” “污蔑,你负责料理我的衣食住行,对我下手岂不是易如反掌,我一定要告诉王兄,让他治你的罪!”燕霁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看起来相当痛苦。 孙妈妈脸色惊疑,不等她开口,王玉推门而入,“怎么回事?” 孙妈妈急忙跪下,低着头不发一言。 燕霁雪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便躺了下去。 王玉目光如炬,刺向孙妈妈,后者浑身瑟缩了一下,“公子,不关奴婢的事……” 燕霁雪依旧没有说话,默默转了过去,给了他们一个背影,看起来失望又落寞。 王玉冷声让孙妈妈等人退下,叫了大夫来给燕霁雪诊治,竟发现她的五脏六腑真遭受了重创,气息全乱,脉搏也相当微弱,竟是没办法再赶路了,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王玉大发雷霆,命人给她医治。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燕霁雪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孙妈妈都要吓疯了,一个劲的替自己辩解,“公子,真不是奴婢奴婢怎么敢,公子已经交代了奴婢,奴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真的对容公子下手,何况她还是那样特殊的身份……” “住口!”王玉咬牙切齿,截断了孙妈妈的话。 孙妈妈狠狠一呆,下意识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看向王玉,“王爷,她昏迷过去两天了,听不到咱们说话的。” 王玉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燕霁雪,轻轻握住她的手。 孙妈妈看在眼里,肝胆俱裂一般,“王爷,您……” 她竟然从自家主子眼底看到了深深的不舍与悸动,这怎么行? 这个女人,是个大大的祸患啊。 “王爷,她与您终究不是一路人,您带她回西陵,难不成是要藏着她一辈子吗,这风险太大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不论是西陵氏的人,还是东序的人,都一定不会放过您的。”孙妈妈哭着劝道: “王爷,奴婢自小跟着老王妃,是亲眼看着您长大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跌入陷阱啊。” “所以你就一次又一次地动手,自作主张,要杀了本王心爱的女人?”王玉冷冷开口。 孙妈妈吓得差点瘫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男子,一时愕然,不知所措。 “王爷,您,您说什么,您喜欢她,可她是东序的……她是这天底下最不可能跟您在一起的人啊,她要是真的丢了,必定天下大乱啊!”孙妈妈喃喃自语,整个人都懵了。 她感觉到了危险,浓烈的危险,危险都是床上那个女人带来的! 﨔 第276章 忘了那个人 “真的不是你?”西陵珏沉默片刻,问了出来。 没错,他不是什么王玉,王玉只是他的化名,他在燕霁雪面前隐藏了这么久,也只有在她昏迷不醒时,才能肆无忌惮地做自己。 他也知道如果是西陵珏,跟燕霁雪绝对不可能。 可他要是只是王玉…… “奴婢对天发誓,这一次奴婢绝对没有伤害容公子,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容公子贼喊捉贼……” “退下。”西陵珏低喝。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望着病床上人苍白的面孔,西陵珏眼底一片无奈。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回去吗?”他依旧握着燕霁雪的手,轻轻摩挲着。 “我们两个自小相识,虽然一开始势不两立,一碰面就打得不可开交,也分属不同阵营,可你却早已经打败了我,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败你。 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又一次败在了你的手下,我既屈辱又很欣慰,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才配赢过我,我西陵珏这辈子从来没服过谁,你算一个。 你要是愿意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伤害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包括爱,你不也是想从原本的世界逃离出来么,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来北疆,在战场上与我决战,雪儿,你忘了那个人好不好,跟我在一起。” 西陵珏声音沉沉,夹杂着深深的痛苦。 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卸下伪装,露出原本模样。 可惜,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西陵珏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给燕霁雪医治,可大家都说,她的身子很虚脱,要想恢复,首先她自己得有强大的意志力才行。 这时,孙妈妈轻轻叩响房门,“王爷,奴婢有事禀报。” 西陵珏默默看了燕霁雪一眼,转身离开。 是夜,房间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燕霁雪睁开眼睛,身边空无一人。 她知道,西陵珏等人就在隔壁。 她脑子里很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陵珏在她床边说的那些话,几乎已经解开了她的身世之谜,这一路走来,她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茶余饭后谈论起东序与蛮族打仗的事。 提到此事,那必定就会提到双方的首领,东序的大将军是个人人敬仰的传奇人物,她先是皇后,再是将军,相当厉害。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燕霁雪还很震惊,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可惜她没办法从自己脑海里搜寻到什么,只能将那抹疑惑留存心底。 而西陵珏,她也略有耳闻,那是蛮族的将领,也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厉害人物啊。 真是太荒谬了。 如果她真是那位传奇女将军燕霁雪,西陵珏真是蛮族的王爷,那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可是天大的谬误! 西陵珏还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要带她回去。 回去哪里,蛮族西陵氏吗,真是可笑! 燕霁雪越想越气,试图调动内力,根本不行,她的内力早已经在自伤的时候用的所剩无几,根本没办法逃离西陵珏的势力范围。 那该怎么办。 她必须回到东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样兴许才能找回记忆。 有了,燕霁雪脑子里忽然划过一抹人影。 第二天,天气好转,日头高高挂在天边,窗边微风徐徐,燕霁雪说自己想去窗户边吹吹风,晒晒太阳。 孙妈妈急忙让两个婢女将燕霁雪扶起来,转移到窗下。 外头传来花香阵阵。 燕霁雪静静望着虚空,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轻歌曼舞拿来了不少吃的,而后就恭恭敬敬得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孙妈妈则坐在燕霁雪旁边,安安静静绣着花。 “孙妈妈。”燕霁雪道:“咱们什么时候从这儿离开?” “等公子身子好些了就走。”孙妈妈说。 燕霁雪点了点头,“我这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们打算带我去哪儿?” 孙妈妈登时警惕起来,淡淡笑了一下,“当然是去西陵。” “西陵美吗?” “这是自然。” “那很好,本将……我喜欢美的地方。”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 孙妈妈却是大惊失色。 燕霁雪刚刚脱口而出了什么,本将? 她难不成想起什么来了? 一定是这样。 可她既然想起来了,她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跟王爷闹腾? 难不成还有什么可怕的后招? “公子知道自己家在什么地方吗?”孙妈妈问。 燕霁雪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才怪! 孙妈妈直勾勾盯着燕霁雪的面孔,觉得她心机异常深沉。 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不能这么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努力配合治疗,让什么就干什么,渐渐的,她身体开始好转,已经能站起来,自给自足。 西陵珏每天都很欣慰,时不时送些新奇的玩意过来给燕霁雪解闷儿,还有各种美食。 燕霁雪变得很顺从,也愿意跟着西陵珏在城内游园赏玩,两人的关系也日渐升温。 孙妈妈却一天比一天恐惧,她明明看到,燕霁雪的目光总是深不可测得四处打量,明显在筹谋什么可怕的事。 可当孙妈妈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西陵珏,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还说她是多此一举,让她以后不要再那么对燕霁雪。 孙妈妈越来越慌张,终于,她忍不住了。 这天夜里,她蹑手蹑脚来到燕霁雪房中。 燕霁雪惊呼一声,“你要干什么?” 孙妈妈不由分说,将燕霁雪扶了起来,“跟我走!” “干什么?”燕霁雪恼怒,“我不走,你要干什么?” 孙妈妈在心里冷笑,还真是会演戏,装腔作势。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她道。 燕霁雪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跟着孙妈妈出了门。 两人坐上一辆马车,孙妈妈在前面赶车,燕霁雪在后面坐着,她倒是没想到孙妈妈这么大胆,竟敢直接放她走。 突然,孙妈妈停下车,掀开帘子对燕霁雪说:“前面就是岔路口,你往东走就能到东序境内。” 﨔 第277章 劫后余生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些银两,塞到燕霁雪手里,还给了她一匹马,“我知道你早已经恢复了记忆,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王爷面前。” 燕霁雪挑眉一笑,“你倒是乖觉。” 她的笑熠熠生辉。 孙妈妈顿时一呆,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送燕霁雪离开。 燕霁雪利落的翻身上马,冲向无边无际的夜色。 随后,孙妈妈再次上了马车,朝着与她相反的地方走去。 燕霁雪一路跑的很快,不要命似的,天快亮时她已经快到东序边境。 为了掩人耳目,她避开大路,全走的是小路,此时此刻就在一片密林里,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雪儿!”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吼声,伴随着马蹄声阵阵。 燕霁雪大惊失色,连忙放快了速度,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凌空飞来,贴着她的肩膀擦过,划过一条血痕。 她感受到痛意,急忙伏在马身上,不敢动弹。 可偏偏这时,马腿中箭,马儿长嘶一声,跌倒在地,燕霁雪急忙跳下马,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崖。 “雪儿!”西陵珏大叫一声,飞冲过来,抱住她,两人竟一起滚了下去。 强烈的晕眩感以及撞击的痛感袭来,燕霁雪根本没办法自救,她被西陵珏紧紧抱着,头窝在他怀里,听到他一声惨烈的闷哼声过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燕霁雪感觉到自己身上躺在一片水里,整个背面湿漉漉一片。 她勉强睁开眼睛,果然发觉自己躺在小河里,耳边流水潺潺,夹杂着鸟儿的啾鸣。 她扶着河边的石头勉强爬了起来,在河边的向阳坡坐下,晒自己的衣服。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 脑子里涌入无数记忆片段。 “雪儿,朕不同意你去北疆,太危险了,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姐姐,你一定要当心身体,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受伤,我们两个在宫里等你。” “将军,他们的确按照要求送来了赎金。” …… 全都想起来了。 燕霁雪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仿佛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她竟然会跟西陵珏相处这么长时间。 他,竟然会在她危险时,奋不顾身? 不过,当时长信送来赎金时,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又为什么她失忆了,西陵珏却没有,还有,西陵珏为什么要救她? 燕霁雪懒得去想这些了。 她离开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两国战事究竟如何了,她得尽快回到军营去。 她勉勉强强爬了起来,捡了一个断木当做拐杖,拄着往上游走,想找到上山的路。 不成想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儿。 具体来说,是一个躺着的人影儿。 西陵珏。 他也躺在河里,身上都是血。 燕霁雪停顿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将他从河里拖出来,放到岸边太阳比较好的地方,还撕下身上的衣服,给他简单包扎了伤口。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两个人本来就是敌对方。 她拄着断木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又累又饿又渴,体力消耗殆尽,只好在河边坐下休息。 一条脚腕粗的黑色大蛇慢悠悠从她身后滑了出来。 燕霁雪精疲力尽,丝毫没有注意,她正打算起身,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别动!” 与此同时,一枚飞石飞出,竟直接划过蛇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大蛇惨然倒地,血流不止。 燕霁雪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西陵珏愤怒地叫住她,“你有没有良心,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却恩将仇报!” 燕霁雪冷笑,“你我本来就是敌对方,我不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西陵珏愣了愣,喃喃道:“你,你想起来了?” 燕霁雪默不作声,拄着断木艰难向前,西陵珏快速追上她,“你后腿伤到了,一直在流血,你没发现吗?” “不用你管!”燕霁雪推开他,西陵珏一下子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比她惨多了,身上没一点儿好地方,胳膊腿受了重伤,英俊的面孔也乱石划伤,留下深深浅浅的疤痕。 可以说他能站起来,都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你先坐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你任由血水一直流,还会有更多的蛇被吸引过来。”他将她按了下来。 燕霁雪沉默。 只见西陵珏熟练地撕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简单擦洗了一下,又包扎止血。 随后,他竟然将那条蛇剥皮,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脏腑挖了出来,而后捡来木柴,钻木取火,将蛇肉架起来烤。 他的一番操作下来,燕霁雪都惊呆了。 “养尊处优的王爷,竟然还会这些?”她嗤笑一声。 西陵珏勾了勾唇角,“以前领兵作战时,不也是风餐露宿,能吃到一口正常的东西都是奢望了,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燕霁雪不置可否。 的确,她跟燕之鸿都经历过那种时候,饿急了的情况下,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果腹。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饶了你!”燕霁雪不领他的情,想起来这段时间的种种,她就生气。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最起码你我先走出这里,我的人应该已经在找了,等平安了再说。”他无奈道:“不然的话,别说你了,恐怕我都走不出这里。” “那是你无能。”燕霁雪支起断木,想要起身,后腿袭来一阵痛意,痛得她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西陵珏无可奈何,“都说了别动,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说。” “都怪你!”燕霁雪咬牙。 “我知道,只不过我也没想到,长信会背叛我,他竟然是我王叔的人。”西陵珏两手一摊,“我现在也落魄不堪,能不能回到故土,能不能拿回身份还是两说。” “什么意思?”燕霁雪有点懵,“你那么大的势力,怎么可能回不去?” 﨔 第278章 不要妄想了 西陵珏自嘲一笑,“你我不都一样吗,身居高位,必定会有仇敌,那些人早就对我不满,就等着我突然露出马脚,好给我重重一击呢。” 燕霁雪不发一言。 的确是这样。 她跟西陵珏,都有不少仇家,两人落难,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还有你!”西陵珏突然怒了,“你什么意思,我好歹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丢下我一个人在水边,不怕我被狼叼走?” 燕霁雪一脸不耐烦,“你就算被叼走,与我何干,你我本就对立!” “你忘恩负义!”西陵珏气得脸色发青,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差点栽在地上。 燕霁雪心里一阵天人交战,竟不知道该帮忙还是就这么冷眼旁观。 两人明明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啊,何况这个男人还妄图带她去蛮族。 可他终究还是救了她。 “我,我要死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西陵珏咬牙切齿得瞪她,“燕霁雪,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一句话说完,倒了下去,没了意识。 燕霁雪犹豫再三,为避免他曝尸荒野被野兽啃噬,还是将他拖进了一个山洞。 没想到这山洞里还有水源,她喝了点水,吃了蛇肉,又休息了一会儿,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 可两人身上都有伤,再这样耽搁下去,怕是非死不可。 她就拖着病体出去了,在山谷里找了又找,拿到了一样可以止痛清热的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勉强好了一点点。 西陵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没想到山谷里的月亮那样大,那样亮,燕霁雪从来没有见过,便坐在山洞外头看月亮。 “你没走?”西陵珏声音嘶哑,但明显十分惊讶,又惊又喜的感觉。 燕霁雪没有回头,淡淡来了一句:“你很希望我走?” 西陵珏拖着受伤的腿挪了出来,在燕霁雪身边坐下,却长吁短叹,像是想到了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 燕霁雪烦躁,瞪了他一眼,“你滚。” 西陵珏愣了一下,笑道:“我是在想,你我二人竟然也有坐在一起看月亮的一天,实在让我震惊。” 燕霁雪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刘景煜。 也不知道紫禁城今天夜里的月亮圆不圆。 她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她。 她现在很想念他,想他那温柔的目光,想他充满力量的大手,更想念他在她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前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可如今,她孤身一人在这不知名的山谷里困守,他却远隔天边,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实在煎熬。 “你是不是在想你的皇帝陛下?”西陵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贱兮兮地说: “你想念着他,他却不一定在想你,这会儿说不定他在哪个妃子的怀里跟她你侬我侬呢,哪里还记得你。”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西陵珏悻悻摸了摸鼻子,“行吧。” 山谷里传来各种鸟兽发出的声音,有的清脆有的低沉,可燕霁雪丝毫听不进去,她被西陵珏影响了,的确想到了刘景煜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 原来她竟然也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 “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很有可能不愿意让你回去。”西陵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燕霁雪猛的一僵,“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心颤动了,她比谁都清楚,西陵珏说的很有道理。 “你呀,这个时候还在执迷不悟,你出来几个月,失踪了两次,第二次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你猜猜看别人会怎么想,你可是一国皇后,堂堂国母,却无端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你的皇帝陛下会不会怀疑你已经背叛了他?” “胡说八道!”燕霁雪猛然站了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差点跌倒,西陵珏眼疾手快扶住她。 “你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就听不下去了?” 西陵珏无奈,“你是皇后娘娘,尊贵无比,别人连你的真容都不配见,可你却跟我一起流落民间,经历了那么多,就在刚刚,我还扶了你一下,这要是传出去,你颜面何存?” 燕霁雪浑身一震。 此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回到北疆,她仿佛做回了燕霁雪而非燕皇后,率性洒脱,无拘无束。 可直到现在,西陵珏这么几句残忍的话才真正揭开了她的天真愚蠢。 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皇后。 “他不会疑心我的。”燕霁雪沉默片刻,自言自语,“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应该会信任我,给我最起码的尊重。” 这话是说给西陵珏的,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在自我宽慰。 “不如你跟我回去,我会杀光那些反对我的人,让你成为我的王妃,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西陵一族天性洒脱,不拘一格,不会有人说你,更不会有人桎梏你……” “荒谬!”燕霁雪冷笑,“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西陵珏面色一黯,“我真想不通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进宫当皇后,你天性热爱自由,可皇宫偏偏是最不自由的地方,那些条条框框,规矩束缚,你真的受得了吗,真的要一辈子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囚笼里?” 燕霁雪猛的一僵。 她也在想这个问题。 说实在话,自从来到北疆,她才仿佛真的做回了自己,虽然也很辛苦,可是没有阴险狡诈的算计,没有虚以逶迤的敷衍,也没有权衡利弊,没有难防的暗箭。 她只需要做好自己。 “怎么样,你可以继续考虑一下,不着急回复我。”西陵珏像一个手拿诱饵的猎人,一步步引诱猎物进入他的包围圈。 “绝不可能。”燕霁雪依旧冷笑,“你不要妄想了,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只要遇到人,她就能确定方向,就能找到军营找到松月等人,到时候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一切就都好了。 没有人曾在这个夜里跟一个敌国王子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燕霁雪,还是燕霁雪。 不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梦放弃一切。 﨔 第279章 终于回来了 西陵珏沉默着看着燕霁雪的侧影,眼底划过一抹淡淡自嘲。 是啊,她可是燕霁雪。 怎么可能会为了他这么一个没意义的人,放弃一切。 第二天早上,下了大雨,山谷里全是雨水,难以行走。 望着山洞外头灰蒙蒙的天,燕霁雪心里一阵焦躁。 恰好这时,西陵珏发烧了,整个人红通通,眼看着都要熟了。 燕霁雪并没有见死不救,她将西陵珏放平,撕下他身上的外衣,用水浸湿,给他放在额头降温。 “别丢下我……”迷迷糊糊之间,西陵珏忽然喃喃自语。 燕霁雪动作一顿,有些意外。 没想到堂堂西陵王爷,还有如此胆小脆弱之时。 燕霁雪不由得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 不得不承认,命运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好没道理,竟然让两个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一条平行线上的人,产生了交点。 西陵珏的病持续了三天,外头的雨也淅淅沥沥下了三天,第四天清晨,燕霁雪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一直睡在山洞里侧的人不见了。 她心里一阵愕然。 却明白西陵珏绝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带着一堆野果,还有一只野兔回来,满身狼狈,脸上都是泥水。 “快来尝尝这个野果,除了有点酸,用来果腹绰绰有余。”他这话说的还有点搞笑。 燕霁雪接过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好家伙,果然酸涩难忍。 西陵珏见她成了痛苦面具,急忙递过去一个稍微红点的,“这个绝对比刚刚那个好吃的多,不信你尝尝看。” 燕霁雪将信将疑,接过去咬了一口。 甜甜的,带着一丝丝酸味儿,的确好了很多。 “我已经找到了上山的路,你稍微休整一下,咱们待会儿就走。”西陵珏说完,把那只兔子烤了。 这几天,两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就烤野味,勉强维持生计。 吃饱喝足,两人互相扶持着,往西陵珏说的那条上山路走去。 阳光普照山谷,到处生机勃勃,燕霁雪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我们也算患难与共了,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好感?”西陵珏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霁雪的侧脸。 他比谁都清楚,今天要是分别,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燕霁雪漫不经心:“没有。” 西陵珏沉默。 可没过一会儿,燕霁雪突然来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成为蛮族的王?” 西陵珏一僵,愕然看向她。 “我看你挺厉害的,年轻有为,你那些叔叔伯伯都是一帮食古不化的东西,你取代他们,成为王,有什么不可以?” 燕霁雪淡漠开口,一字一句却带着强烈的蛊惑感。 “我……”西陵珏正要开口,燕霁雪截断他的话:“当然,你要是没那个能耐,当我没说。” 这几天躲在山洞里生活,她一直在想,能不能有个法子,彻底结束两国之间的战事,或者在一段长久稳定的时间内不会爆发冲突。 蛮族好战,骨子里崇尚武力,在老蛮族王的经营下,这个国家已经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不好对付。 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对北疆的子民终究是一种滋扰,且不说安居乐业了。 再这样下去,北疆人会不会留在故土,不向外流泻都是个问题。 如果西陵珏上位,说不定还愿意和谈,维持双方稳定。 “我也想过。”西陵珏眉头紧蹙,叹了口气,“可我只是王叔收养的,我并非王室血脉,西陵这个姓,也是他们赐予我的。” “那又怎样?”燕霁雪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难道不敢争一争?” 看西陵珏这个样子,他绝对争过,只不过结果不尽人意。 “西陵珏,你如果有那个想法,我可以帮你。”燕霁雪道。 西陵珏猛的一愣,“你能怎么帮我?” “我可以杀掉对你不利的人,扶持你登上王位,并且会派人持续帮你坐稳那个王爷,我的要求就是你在位期间,少来侵扰我们北疆。”燕霁雪慢条斯理道。 等待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她也不着急。 如果西陵珏真有那个野心,她只需要稍微提点一句,他就会动心。 如果没有,她说一百句,也是枉然。 两人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山路崎岖,身侧就是万丈高崖,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一直到日头都要落山,两人才终于望到了山顶。 “太好了,太好了!”西陵珏露出激动的笑,拉着燕霁雪的胳膊往上走。 燕霁雪同样开心,可心里还是有些茫然,毕竟迎接她的究竟是什么,还并不清楚。 两人遇到了一个猎人,得知了这个位置,也知道双方的目的地不在同一个方向,便要告别。 “记住我说的话,就此别过。”燕霁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西陵珏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不舍,下一刻,飞快的追了上去,“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样?如果蛮族不同意和谈,你会怎样?” “如果你不同意,我会找一个同意的人,如果蛮族不同意和谈,那我们就打,打到他们同意。” 燕霁雪声音淡漠,明明那么沉静的眼神儿,里头却透出肃杀之气。 西陵珏愣了愣,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喃喃自语,“真不愧是本王心心念念的女人。” …… 燕霁雪向百姓借了一匹马,迅速回到军营。 她的归来,令所有人大为惊喜,沈厌立刻将外出寻找的众人召回,并第一时间找军医给燕霁雪检查身体。 所幸燕霁雪身上的都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只需要对症下药,用不了几天就会恢复。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松月匆匆赶回来,看到燕霁雪,差点喜极而泣。 曲良筹也一脸激动,将燕霁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才回来,可担心死我们了。” 燕霁雪想了想,将自己此前与西陵珏经历的种种隐去,只说自己重伤之后失忆,被一个农妇捡了回去,养了将近两个月,前不久才刚刚找回记忆,就赶紧回来了。 﨔 第280章 男扮女装的西陵珏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感慨燕霁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们查清楚了,那个长信在那辆车上安置了炸药,意图炸死将军,将军被炸进河里后,我们几人一起捉拿了他,没成想他竟吞毒而亡了。”松月愤愤道: “太便宜他了,就应该让他千刀万剐。” 燕霁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急声问:“那现在形势如何?” “将军失踪之后,属下气愤不已,带兵攻打,蛮族连连退避,如今龟缩不前,也不敢应战,仿佛在等什么。”曲良筹蹙眉说道。 燕霁雪在想,大概率他们是在等西陵珏。 如果真是这样,要团可以证明,蛮族那些将领也都只是一盘散沙,厉害不到哪里去。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皇上前不久派人来传信,说想让您尽快结束纷争,回到京城去。”松月提醒。 燕霁雪一愣。 是啊,她都出来好几个月了。 “不急。”她慢慢站了起来,“再等几天。” 她还是寄希望于西陵珏,想让他识时务一点,接受她的条件。 接下来的几天,燕霁雪白天练兵,晚上跟军师等人研究各种排兵布阵的方法。 如果西陵珏执意不肯服软,她们也可以用绝对的实力征服他们。 第七天的时候,燕霁雪带着松月在白水城内散心。 因为上次就是在城内出了事,如今松月可谓是极度小心,恨不得全身上下长满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还带了不少暗卫,生怕燕霁雪出什么岔子。 “将军,沈将军在打仗之余,还派人监督律法的施行,只要碰上随意打杀虐待下人的,一律抓起来严打,这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松月说。 燕霁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应该这样,下人也是人,也是皇上的子民,怎么能随意打杀。” 两人走走停停,看到一个卖兔子灯笼的小摊子,燕霁雪这才想起来年关将近,百姓们都等着迎接新的春天了。 如果没有战乱就更好了。 “燕将军,别来无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燕霁雪后背一僵,下意识回头,只见松月已经将匕首横在了那人脖颈儿上。 对方却无动于衷,依旧微笑着看着燕霁雪。 四目相对,燕霁雪有些愕然,她肯定知道这人是谁,但没想到他为了混进白水城,竟然男扮女装! “松月,把刀放下。”燕霁雪摆了摆手,走过去,没忍住笑了一下,“西陵珏,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长相帅气的人,就算扮了女装,竟然也让人惊艳。 只见西陵珏穿着一件漂亮的红色裙子,头发梳得规规矩矩,还簪了一根水头很好的玉簪,脸上也上了女子喜爱的胭脂。 再加上他那弱柳扶风的气质,乍一眼看过去,别人真的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貌美娘子。 好能装! “这不是为了见将军么,燕将军,奴家这厢有礼了。”西陵珏怪模怪样地行了个礼。 燕霁雪心里一震。 他可是堂堂王亲贵族,竟能撇下身段做这种事? 看样子她没有选错人。 他的心性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 “你想通了,决定跟我合作?”燕霁雪似笑非笑。 西陵珏也不含糊,“没错,我思来想去很快,觉得燕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不想再屈居人下,也不想再打不想打的仗。” “怎么说?”燕霁雪挑眉看着他。 “我也有亲人朋友,在乎的人,不想他们因为战争流离失所,有问题?”西陵珏白了燕霁雪一眼,“不是只有你燕霁雪才心怀大义。” “好,你想怎么做?”燕霁雪两手环胸,看他这个样子,怕是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 两人在河边的柳树下坐下,西陵珏拿出一份布防图,“十天后就是新年,到时候王叔会带所有人举行祭祀庆典,我们里应外合杀了他。” 很简单的计划,但往往越简单越有效果。 燕霁雪接过那份布防图,将信将疑。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我,诱骗我带人前去,你却设下陷阱杀我?”她道。 “你可以给我一颗毒药。”西陵珏漫不经心。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拿出一颗黑色的小药瓶,倒出来一颗递给西陵珏,他竟然就那么接过去,生吃了下去。 “怎么样,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吗?”他依旧一副淡然模样,笑吟吟看着燕霁雪。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终于确定了合作计划。 北疆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明天就是除夕,一场茫茫白雪覆盖了整个北疆,但夜空之上还是时不时会亮起串串烟火,热闹极了。 燕霁雪伏在雪丘后,铁甲上覆盖着白麻布,与茫茫雪原融为一体。 身后三千精锐同样静默如石。 “将军,探子回报,蛮族大营正在举行祭祀典礼。” 松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没动,“所有部落首领都汇聚一堂,咱们动手的机会来了。” 燕霁雪眯起眼望向远处。 蛮族大营灯火通明,粗犷的歌声隐约可闻。 他们刚刚劫掠了北疆边境三个村落,此刻正在狂欢。 死到临头了,还在欢饮达旦,真是不知死活。 "西陵珏那边有消息了吗?”燕霁雪低声问。 松月点了点头,“他的人飞鸽传书,说已经准备妥当,将军……” “有话直说。” 松月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心里疑惑,“您为什么选择西陵珏?” "因为他会是个更好的西陵王。"燕霁雪简短回答,目光扫过松月布满风霜的面孔,“传令下去,子时动手。” 月亮被乌云吞没时,燕霁雪带着一千人如同幽灵般潜入敌营。 巡夜的蛮兵刚发现异动,就被弩箭射穿了喉咙。 燕霁雪跟沈厌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一起进攻,要的就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金帐内传来男人粗犷腌臜的笑声和女人的尖叫。 燕霁雪打了个手势,三百士兵立刻分散开来,用匕首跟利剑了结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敌人。 燕霁雪亲自带着人摸到了金帐外,此时此刻这帮人还在不明所以得喝着大酒,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﨔 第281章 深入敌营 “敬伟大的王!”一个部落首领举杯高呼,其他人立刻附和,帐内气氛异常热烈。 西陵焱大笑,用头骨做的酒杯里盛满烈酒,他豪爽的饮了一口,大声道: “三日后攻城,只许胜不许败!" 帐内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 燕霁雪冷静地数着人数,十七个部落首领,加上西陵焱和他的四个亲卫,共二十二人。很好,一网打尽的机会。 "放箭。" 随着燕霁雪一声令下,三百支火箭同时射向金帐。 浸了火油的箭矢瞬间点燃了羊毛帐篷,帐内顿时大乱,有人高喊保护王上。 有人尖叫着往外冲,却被埋伏在外的黑衣士兵一剑封喉。 浓烟滚滚,西陵焱第一时间被人护送出来,可他身上的兽皮也被引燃了,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他怒不可遏,飞速脱掉外袍,抽出长剑,“给我杀!” 金帐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众人乱作一团,燕霁雪却当机立断,张弓搭箭,射向西陵焱。 那支箭射穿了他的肩膀,也引起了他以及身边随从的注意。 西陵焱猛然抽出那把箭,掰成两截,直勾勾盯着几十步开外的燕霁雪,“燕家的狼崽子!给我杀,杀了那个贱女人!” 可下一刻,燕霁雪再度射出一箭,西陵焱连忙用盾牌抵挡,但还是被那股大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燕霁雪已经飞身而起,在空中连射三箭,箭箭直指要害。 可就在这时,西陵焱的亲卫围拢过来,挡掉了燕霁雪的进攻。 “贱人!”西陵焱彻底被激怒。 他怒吼着扯下燃烧的帐篷支柱朝燕霁雪砸来。 燕霁雪急忙闪开,可就在这时,西陵焱突然从腰间掏出一个骨哨猛吹。 刺耳的哨声穿透火场,远处立刻传来野兽类似回应的低吼——他的战熊! 一瞬间,燕霁雪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大为惊骇,急忙让众人后撤,并示意弓箭手准备。 那黑熊足足两个人那么高,大体格子强健有力,一声吼下来就能吓破人胆,一巴掌下来,更是能直接把人拍死。 西陵焱又在吹哨子,燕霁雪想都没想,又是一箭射了过去。 男人惨叫一声,他的手臂都被射穿了,鲜血染红了哨子,骨哨落在地上,可偏偏这时,那熊已经冲到众人面前。 西陵焱冷冷一笑,低吼:“黑虎,杀了那个女人!” 黑熊好似成了精,竟然真的冲着燕霁雪狂奔过来。 一股腥臭味袭来,燕霁雪急忙闪躲,飞身上了军帐顶,那黑熊飞快得冲过来,一巴掌拍断了帐子的支柱。 燕霁雪差点受伤,又跳上了旁边一棵松树上。 西陵焱见燕霁雪狼狈逃窜,哈哈大笑,“贱人,你也有今天!” “松月,火箭!”燕霁雪低喝。 松月立刻打了个手势给周围人,几十支火箭一起射向黑熊。 那畜生痛得发出惨烈的怒吼,彻底暴怒,反手拍死了一个蛮兵,又愤怒地冲向燕霁雪。 燕霁雪眼看着无路可退,也不含糊,抽出宝剑飞身而起,在半空改变姿势,双手握住剑柄,直刺向黑熊的咽喉。 空气好似凝固,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她。 可下一刻,黑熊的血盆大口被刺穿,怒吼声也戛然而止。 它死了! “混账!”西陵焱大怒,抄起一把斧子朝着燕霁雪冲了过来。 他右胳膊受了伤,只能用左手袭击燕霁雪,可很明显,他用左手动作迟钝又狼狈,明摆着被逼急了,乱了方寸。 燕霁雪生等着他前来,冷冷一笑,三把飞刀鬼魅一样射出,直刺西陵焱的命门。 与此同时,松月连射三箭,锋利的箭矢直接刺透了西陵焱的脚,将他钉在地上。 野兽一样的男人,发出不甘的怒吼,可惜没用,他的心脏被射穿了,药石无医。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战争?”他发出最后的低吼,“我西陵氏人才济济,没了我,也会有别人……” “你猜错了。”燕霁雪冷冷打断,“西陵珏,会替代你,成为新的蛮族之王。” 西陵焱瞳孔骤缩。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燕霁雪射出最后一箭,刺穿了他的咽喉。 西陵焱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父亲!”西陵焱之子,西陵浩带人来救,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他来不及悲伤,大吼一声:“杀了那个贱人!” 燕霁雪感受到那阵强烈的杀气,急忙后退,心想这个时候西陵珏也该来了。 她一边战斗一边后退,与潮水一般的蛮兵缠斗在一起,不一会儿,身上的铠甲就被鲜血染红。 这一战,比她想象之中艰难不少,西陵浩带领的人凶狠残忍,力量不俗,几番对战下来,燕霁雪的人也有不少受了伤。 燕霁雪喘着粗气转身,看到西陵浩正艰难地爬起来,黑袍被血和火灰染得看不出原色。 不行,必须先杀了西陵浩,杀了他就能撤退。 “松月,命所有人集中精力对付西陵浩”她命令道。 松月立刻召集人手,围攻那个穿着黑袍的年轻男子。 西陵浩力量不及他的父亲,但也不是吃素的,跟松月等人打得有来有回。 燕霁雪抢下一把弓箭,瞅准时机,射向西陵浩的眼睛。 后者立刻发出惨烈的痛喊,倒在地上,松月等人抓住机会上前,将他彻底了结。 “撤!”燕霁雪低吼。 他们的人撤退时,西陵珏正好带人前来,两拨人象征性得打了打,燕霁雪便带人退出蛮族地界。 黎明时分,当幸存的蛮族士兵看到他们王的头颅高悬旗杆,而西陵珏手持兵符站在金帐面前时,所有人都懵了。 一夜之间,他们的王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有人震惊,有人愤怒,可没用,西陵珏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不服他的人,坐上了王位。 七天之后,西陵珏又来了白水城。 燕霁雪依旧在那棵柳树下等他,看到他的眼底布满胜利者的淡淡喜悦,就知道他已经彻底赢了,坐上了那个位置。 “挺厉害。”燕霁雪给他倒了杯茶,“我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轮到你了。” 﨔 第282章 君心难测 “真正厉害的是你。”西陵珏自嘲一笑,坐在燕霁雪面前,“我会遵守承诺,在位期间,绝不首先踏出侵犯的脚步,可若是你们主动,我也绝不姑息。” 燕霁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以茶代酒,祝贺我们合作成功。” 西陵珏端起茶杯,“应该是我敬你。” 看着面前男人淡漠的面孔,燕霁雪心里一阵唏嘘。 这个西陵珏,比她想象的更加厉害。 毕竟能在短短七天之内平息族人怒火,打败动乱分子,并且抽出时间来跟她月下对饮的人,这世上根本没几个。 “你刚刚喝的茶,就是解药,记住你的承诺。”燕霁雪说完,起身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西陵珏急忙起身,说出了酝酿一晚上的话:“你可曾想过,今日你亲手打造了一把刀,但这刀尖未来可能指向何方?” 燕霁雪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嗤笑:"“若有一日刀锋相向,我会亲手折断它。” 西陵珏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不愧是燕将军。” “再会。”燕霁雪跃上马背,决然而去。 西陵珏呆呆望着她的背影,一阵恍惚。 …… 三日后,西陵珏正式加冕的消息传回大营。 松月忧心忡忡地带来另一个情报:“朝中有御史弹劾将军贪功冒进,不顾危险深入敌军腹地……” 燕霁雪冷笑一声,继续擦拭剑上的血渍。 剑身映出她冷峻的眉眼,也映出帐外飘扬的"燕"字大旗。 “不必理会。”燕霁雪淡淡开口,“一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蠢货罢了。” “陪我出去走走。”燕霁雪道。 两人登上瞭望台,西北方向是西陵连绵的群山,东南方则通往京城。 风吹起燕霁雪束发的丝带,恍惚间,她想起临行前皇帝说的话:"朕等你凯旋。" 如今蛮王已诛,边境将迎来久违的和平。 但不知为何,燕霁雪心头却萦绕着西陵珏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君心难测。” 燕喜满摇摇头,将这不安的预感甩出脑海。 她还是愿意相信刘景煜。 仗打完了,燕霁雪名声大噪,燕家军的传说响亮得流传在边境,很快又从边境传向东序国的八方国土。 一时间,“燕家军”成了帝国威仪的代名词,仿佛有燕家军在,东序国便会国威永耀。 燕霁雪得知此事,脸色铁青,“松月,你去把处理。” 松月点了点头,“奴婢定不负使命。” 为人臣子者,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 "将军,春猎一切准备就绪。"曲良筹走了过来,“等春猎结束,将军是不是就该班师回朝了?” 燕霁雪叹了口气,“是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三日后春猎,就当让大家松快松快,毕竟紧张了这么久。”她扯出一抹笑,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 曲良筹说:“将军不必过分担忧,燕家军向来忠肝义胆,陛下心里有数,” 燕霁雪一愣,拍了拍曲良筹的肩膀,“你说的对。” 几天之后,流言蜚语逐渐平息,春猎的日子到了。 林子里的雪融化了大半,万物复苏,无数野兔野鹿狍子出来觅食,正是春猎的好时候。 微风卷着绿草扫过马蹄,空气中弥漫着松脂与雪水混合的奇特气味。 燕霁雪带着松月等人深入密林,想猎一头黑熊回去,剖下熊皮做大氅。 远处时不时传来将士们的呼喝声和猎犬吠叫,一切看似平常,燕霁雪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都小心点。”她扫了一眼身边的随从。 不知不觉,十几个人已经深入密林腹地,周围静悄悄一片。 “停。”燕霁雪突然举手示意。 太安静了,刚才还在鸣叫的鸟雀此刻全部噤声,连风都诡异地静止下来。 不对劲! 松月迅速打了个手势,十五名亲卫立刻呈环形防御阵型散开,护在燕霁雪周围。 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 "东南方向,一百步。"燕霁雪低声道,缓缓抽出贴身配带的紫宸剑。 剑身映出她肃杀的面容,也映出身后树丛中一闪而过的绿光。 那不是野兽的眼睛,至少不是普通野兽。 那绿光太过阴冷,像是淬了毒的匕首。 无声无息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逼近。 突然,一声高亢的狼嚎,吓得十几匹马原地乱窜。 “放箭!”燕霁雪低喝。 刹那间,数十道灰影从四面八方扑来,现在放箭已经晚了,只能面对面拼杀。 可怕的是,这些狼体型大得异常,最大的那只肩高几乎及人腰际,獠牙上挂着涎水,森森可怕。 而且,它们进攻时竟懂得配合,三只一组轮流扑咬,明显受过训练。 “结阵!” 燕霁雪挥剑斩下一只狼首,跳下马背。 亲卫们迅速背靠背组成圆阵,长矛向外抵御狼群。 但狼群攻势太猛,转眼就有三名士兵被拖出阵外,惨叫声撕心裂肺。 燕霁雪低声道:“射箭,射它们的咽喉!” 说完便射出一箭,放倒了一只半人高的大狼。 那狼倒在地上,伤口流出的血竟然是黑红色的,燕霁雪又注意到那狼的眼睛是绿色的,比一般的狼更凶残可怕。 那不是普通的狼。 巫蛊控兽之术! 燕霁雪心头巨震。 传说中西夏皇族秘术,能以蛊虫操控野兽,使之成为杀戮工具。 西夏的蛊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狼越来越多,发疯似的冲向众人,竟冲散了众人。 “保护将军!”松月嘶吼着带人杀到燕霁雪身边。 此时场上只剩不到一半亲卫,遍地都是人狼尸体,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上树!”燕霁雪大喊,“射死它们!” “哈哈哈.……”林间突然响起一阵笑声,熟悉至极。 燕霁雪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萧卿尘! 他怎么在这儿? 怎么会带着用西夏蛊术控制的狼群出现在这儿? 他们上下见面,还是在燕啸虎的婚礼上。 “雪儿,别来无恙啊。”他优雅地行了个礼,仿佛他跟燕霁雪之间从未生分过,"这份春猎贺礼,可还满意?" 﨔 第283章 疫病 他出现之后,那群狼便停止了动作,安安静静的退到他身后,但那一双双恶魔一样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燕霁雪等人。 “萧卿尘,你疯了,敢杀皇后?!”燕霁雪咬牙。 “我疯了?”他轻笑,“你怎么能说我疯了,为了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这么,不过幸好,我成功了,我的这些宝贝们你可还满意?” “卑鄙!”燕霁雪冷笑,“有本事一对一对决!” “为什么非要对决啊,我有这么多可爱的宝贝,让它们替我杀人不好吗?”萧卿尘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人,“雪儿,哦不,皇后娘娘,你要是肯向我低头,说你错了,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还有你这些没用的亲卫。” “你休想!” “休想?”萧卿尘突然挥手,狼群齐声嚎叫,“那这样呢?”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远处传来一阵足以震裂人心脉的虎啸。 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白虎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眼中同样泛着诡异的绿光。 背上还坐着一个戴着鬼怪面具的孩童,他正用一把短短的蛊笛吹奏着,发出低沉的笛音。 “西夏兽师!”松月脸色大变,“将军,快走!” 白虎一掌拍飞两名亲卫,那两人惨叫一声便飞了出去。 那孩童的笛声越来越高亢,不仅白虎发疯似的攻击,剩余的狼群也不顾一切得冲向众人。 “杀了那驭兽师!”燕霁雪大喊。 说完张弓搭箭,做势要射那孩子。 萧卿尘好整以暇地站在树梢观战: “皇后娘娘,只要你跪下求饶,我就让它们停下,毕竟,我可舍不得真伤了你……” 可下一刻,燕霁雪那支箭却射向了他。 萧卿尘全无防备,急忙闪躲,可躲过一箭,燕霁雪又射一箭,整整五支箭。 前两支射空了,后三箭,一箭射中他的肩膀,一箭射中他的大腿,最后一箭射中他膝盖。 萧卿尘顿时惨叫连连,从树上跌了下去。 “掩护我!”燕霁雪厉喝一声,飞身一跃,出了战阵。 她直接扑倒萧卿尘,摸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抵上他的咽喉,“命它们停下来!” 萧卿尘咬着牙狞笑,“燕霁雪,真有你的。” “命令它们停下!”燕霁雪用了力,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肉,再深一点,他就要死了。 “停下!”萧卿尘咬牙切齿,下了命令。 “没想到啊,一年多不见,你变得这么厉害了。”他惨笑一声,“真不愧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 听了这话,燕霁雪差点恶心死,她厌恶道:“立刻带着他们滚蛋,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萧卿尘当然舍不得死。 他眼底划过一抹不甘,但还是当机立断,“撤!” 这时,那孩童吹出几个尖锐的音符,白虎和残存的狼群立刻护着他们退入密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中传来萧卿尘的吼声:“燕霁雪,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记住,你逃不掉的。” 燕霁雪眉头紧蹙,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一个可怕的噩梦。 那萧卿尘也不知道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太可怕了。 “将军。”松月忍着伤痛道:“死亡六人,其余九人都受了伤。” 燕霁雪心里沉重,一转头这才发现松月肩上的伤口已经发黑,那狼的爪上有毒! “立刻回去。”燕霁雪急声道。 军医赶到时,受伤的几个人都已经陷入昏迷。 燕霁雪站在一旁,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幸好那毒有的解,只不过大家都得受点痛,那以毒攻毒的法子,很折磨人的。”曲良筹沉沉叹了口气,低声说。 燕霁雪默不作声。 她在想最近发生的一切。 那个萧卿尘,怎么跟鬼一样神出鬼没的,他在北疆的深山密林里训练了一只可怕的蛊兽队伍,大家竟然毫无所察。 “将军,您在想什么?”曲良筹伸手在燕霁雪面前挥了挥,“我们已经派出人去追捕那些人了。” “有什么法子,能大破那些蛊兽?”燕霁雪喃喃自语,“要是下次再遇到,总不能还被绝对碾压。” 曲良筹想了想,“传闻中,蛊兽只有会蛊术的人才能控制,咱们可以问问大公子。” “立刻写信给大哥。”燕霁雪吩咐。 松月等人的伤比过往所受的所有伤都重,那伤口极难愈合,硬生生躺了七八天,才勉强能够起身。 “对不起将军,耽误您回程了。”松月有些忐忑。 “说什么混话,我不也受了伤,我也得养呢,再说了……” 话说到一半,燕霁雪抿住唇,沉默。 在北疆待了小半年,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危险与自由掺杂在一起的日子。 即将回宫,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将军,军营中有几个人生了病。”沈厌匆匆前来汇报。 如果是一般的病,他肯定不会这么紧张。 燕霁雪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的病都是从春猎回来之后染上的,一开始只是腹泻,紧接着就是呕吐,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颇受折磨,最严重的还出现了手脚溃烂的症状。”沈厌低声回答。 燕霁雪跟着他去看了那几个士兵。 果然,跟沈厌描述得一模一样。 燕霁雪不由得在猜测,会不会是萧卿尘害的? 那个脏心烂肺的东西,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去城内请最好的医师给他们医治。”燕霁雪吩咐。 本以为这几人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没想到几天过去,他们的症状非但没有好转,与他们接触的人竟然也感染上了。 军营里,已经有几十上百人整日上吐下泻,惨不忍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站在营帐前,燕霁雪咬了咬牙,“难道所有的大夫都没有任何办法?” “将军,有一游方道士求见。”松月匆匆前来禀报,压低声音在燕霁雪耳边低语,“是西陵珏派来的人,说是有办法解疫病。” 燕霁雪顿时眼睛一亮,“快请他进来。” 此人生的仙风道骨,须发花白,干干瘦瘦的,倒是有点能耐。 他先替症状最重的几个士兵把了脉,陈思片刻,写下一个方子,“将军,按照此方抓药,大家的症状或可减轻。” 﨔 第284章 药引 燕霁雪急忙接过药方,浏览一遍,药方上多数药都能轻易寻得,偏偏有一味名叫秃鹰巢蕨。 “这是什么?”燕霁雪问。 医师回答,这是一种形似鹰羽的奇特蕨类,生长在秃鹰巢穴附近,传说中这种植物能解百毒。 “将军,这种药材生长在万丈高崖,根本没办法……” “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燕霁雪咬了咬牙,“医师,请你立刻绘制出此药的图纸。” 转头又吩咐松月找来善于攀援的士兵,商议具体的取药计划。 这已经是疫病爆发的第七天。 在燕霁雪的授意下,军营里搭起了近百个白帐——那是安置重症病患的地方。 只有军医以及负责照料病人的人,才能在护具穿戴齐整的情况下进入。 此时此刻,燕霁雪就站在医帐外,看着又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目光变得锐利又无奈。 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小战士,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且他的死状很惨,手脚溃烂,瘦脱了形,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很快,尸体被付之一炬。 燕霁雪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压住心里的痛苦。 偏偏这时,几名士兵看到了她,几人低语几句,大着胆子凑了过来,行了礼之后,其中一人沉声说道: “将军,这病真的没办法医治了吗,一旦染上,任何人都会死,刚刚抬出去被烧掉的那个人名叫陈大牛,原本健壮如牛,可才短短几天功夫,他便瘦成了一把骨头……” 面对这些人的迷茫与恐惧,燕霁雪心里一揪。 她知道大家只是想求个心安。 “谁说无法可解?”她冷冷一笑,胸中升起一股锐气,大声道: “医师已经试出药方,只消取得药引,任何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几个士兵顿时眼睛发亮,为首的黑袍小兵激动道:“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燕霁雪道:“任何人不得胡言乱语,惑乱军心,违者杀无赦!” 是夜,一排身姿挺拔的士兵整装待发。 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带着绳索,铁钩,弓箭等物,善于攀爬,比林子里的猴子更加灵活。 燕霁雪对他们很有信心。 可让人震惊的是,十个人去,二人还,剩下八人要么失足坠落山崖,要么被秃鹰啄瞎眼睛,总之都已寻不见踪影。 那二人也是互相扶持着从山崖上下来的,一脸颓丧,眼底都是对此前经历的余悸。 燕霁雪不忍责罚他们,派了人去山脚下寻那八人的尸体。 这件事小范围传播开来,沈厌、白稷等人也都已经知晓经过,一个个坐在军帐里,沉着脸不发一言。 这时有人前来禀报,又有两个人死了,截止目前为止,疫病已经带走上百人的性命。 军营上空弥漫着死神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染病的人会是谁。 “这件事儿,也传到了将士们耳朵里,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希望破灭了,大家伙儿都很难过。”沈厌沉声说道,坚毅的侧脸露出无措之色。 军帐内一片安静。 是啊,谁不想活呢,可疫病越来越严重,对症的药却还长在山崖之上,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大家又能相信谁? 燕霁雪坐在上首,短暂的沉默之后,她问“最近的秃鹰崖在何处?“ 几人一起抬头,大家都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她的意图。 “将军不可!”松月猛地抓住燕霁雪的手腕,“属下会再派得力人手去找,您不能以身犯险!” 燕霁雪甩开她的手,咬牙道:“死八个弟兄了,松月,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耽搁。” “就算如此,也该是我们去,将军您身份特殊,万万不可涉险。”白稷也跪下来劝说。 燕霁雪亲自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少时,我曾跟随大哥去过崖顶掏鹰蛋,且会驯鹰,我会让人与我一同前去,诸位不必担心。”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发颤,“本宫心意已决,准备绳索和铁钩,今夜子时出发。” 众人知道她决定的事从无转圜余地,只能深深一揖:“遵命。” 夜风冷冽,燕霁雪收拾齐整之后出了帐子,准备带大家前去。 却看到近百名将士站在帐前,一个个身姿挺拔,静静地望着她。 燕霁雪不禁愣住。 猎猎冷风中,战士们犹如不屈的的苍松翠柏。 燕霁雪明白,他们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诸位放心。”她冷然开口,深深望了大家一眼,转身离开。 黎明前的秃鹰崖笼罩在浓雾中,像一柄直插云霄的黑色巨剑。 众人来到这座山的山顶,天边隐约可见几颗星子。 燕霁雪俯身望去,隐约可见崖顶盘旋的黑点——那是早起的秃鹰在巡视领地。 “将军,太危险了。“随行的老猎户跪在地上,“这崖壁常年被青苔覆盖,滑不留手,去年村里六个后生上去采灵芝,一个都没回来……” 燕霁雪没说话,只是紧了紧腰间绳索,走到了山崖绝壁前看了一眼,随后将腰间的绳索绑在山崖上的一棵树上。 松月正在检查铁钩的锋利度,她的侧脸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凝重。 “我先下,松月与我一起,掩护我。” 燕霁雪往手上缠着防滑的粗布,“如果一炷香后绳索不动,你们就拉我们上来。” 曲良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将一柄匕首插进燕霁雪的靴筒,叮嘱道: “秃鹰最脆弱的部位是眼睛。” 燕霁雪点了点头,跟松月滑了下去。 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时,两人已经下到半山腰。 山上雾重,崖壁比想象的更滑,每下降一步都要耗费相当大的体力。 当手掌终于够到一处突出的岩架时,燕霁雪闻到了强烈的腥臭味——秃鹰巢穴近在咫尺。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由枯枝垒成的巨大巢穴中,三只幼鹰正张着嘴巴大声啾鸣,显然饿了,想要唤回母鹰。 巢穴边缘,几株灰绿色的蕨类植物随风摇曳,正是图样上的“秃鹰巢蕨”! “快,立刻过去!”燕霁雪咬了咬牙,趁着这会儿秃鹰还没回来,得抓紧时间才行。 﨔 第285章 陛下又来信了 松月身子一摆,荡了过来,抽出匕首防备着。 就在燕霁雪伸手去摘那蕨类植物的瞬间,一声刺耳的鸣叫划破长空。 阴影笼罩下来,燕霁雪本能地往岩缝里一缩,一道利爪擦着头皮掠过,剧痛袭来,燕霁雪而后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血腥气袭来,她只觉火辣辣的痛,身子抖着,晃了好几下。 “将军!”松月担忧道:“没事吧?” 燕霁雪伸手抹掉而后的鲜血,“不妨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低低盘旋在她们头顶发出警告的鸣叫的鹰隼,心里一沉,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这畜生比想象的更巨大,展开的翅膀遮天蔽日,带着股浓郁的腥味。 它落在巢穴边缘,爪子紧紧抓住枯枝,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似乎下一刻就会挥动翅膀赶走她们。 幼鹰们兴奋地尖叫着,仿佛已经预见了一顿美餐。 燕霁雪也直直盯着鹰眼,无声无息地抽出靴中匕首。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叫声,秃鹰突然发起攻击。 一双利爪直取燕霁雪面门,明显是要抓她的眼睛! 燕霁雪极快的侧头,堪堪避过这一记猛攻,并且挥起匕首刺向鹰肚。 匕首在秃鹰腹部划开一道口子,羽毛纷飞而落,差点迷了燕霁雪的眼睛。 这个举动激怒了这只秃鹰,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快,这次它用翅膀狠狠拍向挂在岩壁上的长绳,飓风袭来,燕霁雪跟松月都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 短暂的失重感吓得燕霁雪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这绳索足够坚韧,不然这一瞬间就是她们二人生命的终结。 绳索没断,崖壁上的碎石却落了下去,燕霁雪听到石块落进深渊发出的声响,顿时头皮发麻。 她跟松月并不知道这山崖有多高,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稍不留神就会粉骨碎身。 绳索突然绷紧。 上面的人显然意识到不对劲,试图拉她们上去。 但此刻退缩就意味着前功尽弃,那些躺在病榻上的将士们等不起。 燕霁雪立刻拿出哨子吹了一声,制止了上面的人。 “松月,我去拔巢蕨,你掩护我!”她低声道。 身后,松月沉声应了一声,这一次直接取下背上的弓箭,对准秃鹰射了一箭。 尖锐的箭矢射中了秃鹰的翅膀,彻底激怒了它,它狠狠飞向上空,是要俯冲下来,撞飞两人。 时间紧迫。 燕霁雪什么也顾不得了,借力荡向巢穴边缘,扶着峭壁,伸长了胳膊,将那十几个灰绿色的蕨类植物全搂到怀里,而后飞快的后退。 秃鹰发出愤怒的尖啸,俯冲下来,直接啄向燕霁雪的眼睛。 燕霁雪瞳孔一震,拼命晃动身体躲避,但右肩还是被啄去一块血肉。 剧痛让燕霁雪眼前发黑,手中的蕨类差点脱手。 “将军!抓紧!”松月连射三箭,再次射中秃鹰的翅膀,这一次它明显不及第一次那样灵活,在空中趔趄了好几下,差点摔落。 “继续射!”燕霁雪咬牙道。 那只秃鹰不处理了,她们根本没办法安全返回。 “是!”松月再次张弓搭箭,射向鹰眼,却偏了一下,箭矢射向虚空,而后坠了下去。 “给我。”燕霁雪将蕨类塞进布包,接过松月的弓箭,再次射向鹰眼。 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嘶鸣,这畜生终于失去平衡,哀鸣着坠向深渊。 “成了!”松月激动地低呼一声,“太好了,将军,那边还有,咱们都带回去吧。” 燕霁雪点了点头,强忍着肩膀上的伤痛,挪过去,将那一小片蕨类全拔了下来,一个布包,塞的满满当当。 随后,她吹响哨子。 当众人七手八脚把燕霁雪拽上崖顶时,燕霁雪的战袍已经被血水浸透。 曲良筹吓了一跳,紧张地帮燕霁雪解开发硬的绳结,手指都在发抖,“将军,您伤得很重,需要尽快医治。” “无妨。”燕霁雪将布包交给曲良筹,眼前一阵阵发黑,“快……送回军营……” 最后的意识里,是松月背着她狂奔的颠簸感。 醒来时,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松月守在她旁边,见她醒来,立刻道:“将军,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燕霁雪顾不得这些,“药熬了吗,医师怎么说的?” 松月近乎哽咽,“已经煮上了,病人们都分到了药,医师说这一次多亏了将军。 他还说要不了几天大家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转,解药煮出来还可以给其他人进行预防,以后不会再有被感染的人了。” 听了这话,燕霁雪悬着的心才终于缓了下来。 三日后,瘟疫终于得到控制。 燕霁雪披着单衣坐在主帅帐内,右肩的伤口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时不时传来阵阵痛感。 帐外传来欢呼声,是痊愈的将士们在庆祝新生。 “将军,您该喝药了。“”松月端着药碗进来,眼下还带着疲惫的青影,但她状态很不错,唇角勾着笑,“将军,您不知道您现在已经是大家心目中的神了,所有人都在说,要不是您当机立断,为大家采来救命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燕霁雪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苦得惊人,还带着一股腥气,是医师专门给她调配出来补身体的。 “将军,将军!”沈厌带着好几个人一道走了过来,大家步履艰难,是因为抬着一头硕大的野猪。 “将军,瞧瞧咱们今天猎到了什么?”沈厌面孔黝黑,一排牙却整洁白皙,“将军这次受了大苦,这是兄弟们特意猎回来给将军炖肉吃的。” 燕霁雪哭笑不得,走上前一看,好家伙,那野猪还没死,挣扎着试图逃跑。 “将它炖了,大家今天晚上喝肉汤。”她豪爽一笑,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陛下又来信了。”这时,松月犹豫着从怀里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这已经是个月内第三封...” 燕霁雪眉头微蹙,脸上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她没接那信,只是望着帐外飘扬的军旗:“念。” 﨔 第286章 回京 松月拆开信,声音凝重地读道:“皇后离京已久,北疆既平,当速归,朕甚念卿。” 甚念。 她也念着他,她也想早点回去,可她忧心忡忡,总感觉回去之后迎接她的会是更大的挑战。 “将军,陛下用的落款是……煜。” 燕霁雪猛地转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什么” 松月将信递给她,她看了又看,目光始终落在落款的那个“煜”字上。 刘景煜。 煜。 他可是皇帝,皇帝怎么能用“煜”来做自称,或许也只有在她这个极其信任爱重的人面前,他才会放下身份。 燕霁雪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忧思渐渐抚平。 她口口声声说会相信他,可她现在才发现,她的信任只是浮于表面。 “准备一下,三日后班师回朝。” 燕霁雪沉默许久,才下了命令。 松月却没有立即领命,她犹豫片刻,罕见地直视燕霁雪的眼睛: “将军...皇后娘娘,您想过回去后要面对什么吗?” 燕霁雪一愣。 “离京半年,失踪两次,军中威望过盛……”松月一字一句道,“朝中那些御史的嘴,您比属下清楚,那些人巴不得您赶紧出什么纰漏,好给他们几个弹劾您,毕竟您当初一路从妃位走上皇后之位,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也太顺畅了。” 帐外传来将士们的笑闹声,有人在唱北疆民谣,歌颂“女帅”的英勇事迹。 燕霁雪忽然想起离京前最后一次朝会,左都御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皇后娘娘亲自领兵,恐非国家之福啊……” “你说的我都懂。”燕霁雪摩挲着信纸,幽幽叹了口气,“可我愿意相信陛下,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也该到头了。” 松月苦笑:“娘娘,人心易变,您离京这半年,宫里已经多了位林贵妃……” 燕霁雪手上一顿。 这事她其实早从密报中知晓,林若微的表妹林若雪,在三个月前被册封为贵妃。 据说那位林贵妃生的比林若微还要娇艳,可谓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最要紧的是,她的性子比林若微圆滑太多,能哄得所有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而她这些年一直避世不出,也不议婚,就是为了匹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这有什么,陛下需要平衡朝局,后宫的妃子只会多不会少。” 燕霁雪像是在说服松月,又像是在宽慰自己,“何况太傅府也不是吃素的,若微瞎了眼睛,便成了他们的弃子,他们当然得再找一个替代品。” “可是,可是……”松月喉结滚动,“奴婢听说,林贵妃已经怀有身孕。” 帐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燕霁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 半晌,燕霁雪轻声道:“那便恭喜陛下子嗣绵延。“ 松月震惊地看着燕霁雪,似乎没想到燕霁雪会如此平静。 她不知道的是,燕霁雪袖中的手已经掐出了血印。 但燕霁雪必须相信——相信那个曾亲口说出“雪儿,深宫艰险,朕惟愿信你”的人。 “去准备吧。”燕霁雪转过身去,不让松月看见她的表情,“临走前,我们要确保边境万无一失。” 松月深深一揖,退出帐外。 燕霁雪这才放任自己眼泪溢出,眼前模糊一片,她再怎么能忍,也无法控制得心痛。 帐外将士们还在高歌欢饮,赞颂他们的主帅如何战无不胜,如何爱兵如子。 可谁知道,这个在千军万马前从不退缩的女人,此刻竟害怕回到她最爱的人身边。 账内账外成了两个世界。 燕霁雪解开领口,取出贴身佩戴的小锦囊。 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 大婚那夜,燕霁雪与刘景煜各剪下一缕青丝结在一起。 他说,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景煜。”燕霁雪喃喃自语,将锦囊贴在心口,“等我回来。” 几日后,燕霁雪率众回潮。 去的路上她们速度飞快,几天几夜不停不歇,生生跑死了几匹马。 可回来的路却因为燕霁雪身上的伤耽搁了,大家只能慢慢地走。 可再怎么慢,路途也有走完的一天。 这天,燕霁雪勒马停在官道最后一个高坡上,远眺那座熟悉的城池。 京城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隔着这么远,她心里竟已经产生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将军,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燕凌策马上前,随意抹了一把从额头滑落的雨水,“探子回报,自从咱们打了胜仗,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就没停过,还是早做心理准备为好。” 燕霁雪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马鞭上的暗纹。 “怕什么,无非是些牝鸡司晨、功高震主的老调罢了,本宫还能怕他们不成?” 是啊,自从十几年前,燕之鸿带兵替东序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之后,嫉妒弹劾诋毁就已经开始了。 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燕家人不屑解释,也懒得解释。 松月递来油纸伞,燕霁雪挥手拒绝。 雨水顺着铁甲缝隙渗入里衣,冰凉刺骨,却让燕霁雪头脑异常清醒。 三个月前,她率军奇袭蛮族,助西陵珏登上王位。 两个月前,她在春猎中从萧卿尘操控的狼群中救下成功突围。 一个月前,她攀上秃鹰崖取得瘟疫药引。 每一件事都足以让燕霁雪在军中威望更甚,却也让她在朝堂上更加如履薄冰。 说到底,她终究只是妇道人家。 不过不要紧。 北疆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回京城,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震天响。 燕霁雪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走在队伍前列,迎接来自整个京城所有百姓的欢呼。 这一刻她跟众人一样,都等了太久。 “姐,姐!”人群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燕霁雪下意识望向声音来源,却只看到一张张充满笑容的面孔。 燕啸虎被人挤到了角落,差点被人踩翻。 他真的很无语。 “怎么搞的,刚刚谁挤得本公主!”女扮男装的明懿长公主也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人太多了,根本够不到咱们姐啊,怎么办?” 﨔 第287章 当街闹事 燕啸虎气得跺脚,眼睁睁看着队伍从他面前走过,想追却追不上。 他只好拉着明懿从人群背后抄近道。 “什么大将军,惯会投机取巧罢了,我就不信北疆没有她打不了胜仗。” “就是,他们传的也太邪乎了吧,说燕霁雪是战神降世,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当心牝鸡司晨啊,区区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越过堂堂男子?” …… “你们两个说什么?”燕啸虎冷冷一笑,反手就抓住那两个正聊的畅快的男子的后脖颈儿,只见他狠狠一摔,那二人就已经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相当狼狈。 “谁啊,竟敢打人!” “放肆,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小爷管你们是谁!”燕啸虎咬牙瞪了一眼二人,不由分说,上去就是几巴掌,打得那两个人惨叫连连。 明懿长公主在一旁鼓掌,“打的好,竟敢污蔑大将军,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救命,救命啊!打人了!” 朱雀街一片狼藉,无数人卷了过去,大家指指点点,都在猜测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那不是将军府的四公子吗,怎么还打人呢?” “人家姐姐刚好凯旋归来,当弟弟的仗势欺人一下又怎么了?” “将军府的人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 众说纷纭,越闹越大。 燕霁雪赶到时,就看见啸虎一拳打翻一个锦衣公子,明懿长公主手持马鞭,抽得另外一个男子尖叫逃窜。 周围人全在看笑话。 “住手!“燕霁雪低声喝道,翻身下马,直冲入混乱中心。 燕啸虎转头看见燕霁雪,脸上怒容瞬间化为惊喜:“阿姐!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应该先进宫吗?” “闭嘴!”燕霁雪又是一声冷喝,“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燕霁雪的声音不大,却让整条街瞬间安静下来。 明懿咬着嘴唇,悻悻道:“皇嫂,这两个杂碎胡说八道,我们也是为了替你出气。” “所以你们就当街斗殴?”燕霁雪扫视四周,心想这两个傻孩子,真是太笨了,就算给她出气,就不能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吗? 偏偏要在今天,偏偏要在闹市里。 “是他们先羞辱姐姐的!”燕啸虎很委屈,“他们说姐姐……” “够了,究竟是谁对谁错,京兆尹府自会分辨。”燕霁雪道:“来人,将燕啸虎以及这二人送去京兆尹府!”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利落。 一时间,燕大将军铁面无私的形象立住了。 燕霁雪使了个眼色给明懿,让她立刻上马车。 明懿知道燕霁雪行事谨慎小心,也没耽搁,很听话得上了车,两人一道往皇城走去。 “嫂嫂,你走了半年,我想死你了。”帘子拉上,明懿长公主才露出欣喜的笑,抱住燕霁雪的胳膊,“嫂嫂,皇兄已经带着人在宫门口迎接你了,你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燕霁雪心里一僵,“你说什么?” 明懿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皇兄带着宫里所有妃嫔都出来迎接了,他对你多好,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对烨儿太好了,天天带着,父子二人形影不离的,皇兄还天天对月独酌,眼巴巴等着你回来……” 虽然知道明懿长公主的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可当她描绘得那些景象浮现在燕霁雪脑海之中,燕霁雪还是忍不住抿唇一笑。 马车徐缓前行,关于宫里的记忆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复活,那股子近乡情怯之感,越来越强烈。 很快,宫门口到了, 一队金甲禁军踏着整齐步伐而来,为首的男子一袭明黄龙袍,冷峻的面容在细雨中越来越清晰。 “陛下……”燕霁雪喃喃自语,不自觉的眼眶湿润了。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倦色,但那双眼睛依然如鹰隼般锐利。 他亲自来了,在这个流言满天飞的时刻。 “雪儿。”刘景煜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声音低沉,“你终于回来了。”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龙袍上也沾染了潮意。 四周寂静得可怕,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等着看这场帝后相见的戏码如何收场。 燕霁雪收起心里的心疼,缓缓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一双有力的手托住燕霁雪的肘部,让她没法跪下去。 刘景煜掌心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来,烫得燕霁雪心头一颤。 “爱卿平身。”他用了军中的称呼,“北疆大捷,爱卿功不可没,等回到宫里,爱卿想要什么嘉奖,朕皆可答应。” 燕霁雪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感受到了他的喜悦,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臣妾不敢居功,此次大捷,多亏了将士们出生入死,也多亏了陛下运筹帷幄。”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刘景煜忽然解下自己的龙纹披风,披在燕霁雪肩上。 这个动作引起一阵低声惊呼。 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和熟悉的木质香,燕霁雪心里一暖,下一刻,他竟主动抓起了她的手,“回宫,朕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这个亲密的姿态让所有流言不攻自破。 但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燕霁雪感觉到他手指微微发颤。 御辇内,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视线。 他松开手,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奈:“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燕霁雪沉默片刻,自嘲一笑:“陛下是指西陵珏,还是军中威望?” “都有。”他冷笑,“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说,朕的皇后在外领兵半年,不听皇命,贪功冒进,还……”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燕霁雪胸口如被重击:“你信这些?” “朕若信,就不会亲自来接你。”他目光落在燕霁雪布满风霜的面孔上,“但你必须解释清楚,为何一再拖延回京?” 燕霁雪深吸一口气:“因为回京途中三次遇刺,刺客都声称奉陛下之命,臣妾需要查清是谁在挑拨。” 他眉头紧锁:“朕从未……” “陛下!”车外突然传来急促通报,“贵妃娘娘突然腹痛不止,太医说是动了胎气!” 﨔 第288章 贵妃林若雪 刘景煜的表情瞬间变了,那种燕霁雪见过的、面对最重要目标时才有的紧张神情。 “直接去咸福宫。”他对御者下令,语气中的紧张那么明显。 燕霁雪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颗心缓缓下沉,难以言说的无措在心底弥漫。 原来他竟然那样宠爱林若雪。 “雪儿,贵妃她怀了龙胎,身子不好,你也曾生育过,你知道……” “陛下不必解释。”燕霁雪笑了笑,“臣妾都明白。” “你跟朕一起去,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若雪。” …… 咸福宫内外慌乱一团。 燕霁雪等人赶到时,太医正从内室退出,见到皇帝立刻跪倒: “陛下洪福,贵妃娘娘和龙胎都已无恙。” “怎么回事?“皇帝厉声问。 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少女扑出来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陛下,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回宫了,心里雀跃,想要尽快见到娘娘,没想到一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下,扭了脚,还动了胎气,都怪臣妾蠢笨,还望陛下莫要责怪臣妾。“ 刘景煜很是无奈,上前将林若雪扶了起来,“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也不小心,幸好你身子没事,不然的话,还不是你自己遭罪。” 两人之间,明显亲密无间。 燕霁雪心里说不出的拥堵。 这个林若雪长得跟林若微有几分相似,但林若雪更加明艳大气,却又温婉柔和,让人喜爱。 “见过皇后娘娘,早就听闻皇后娘娘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林若雪过来拜见燕霁雪,却突然瞥见燕霁雪腰间的佩刀。 刀疤上黑褐色的血迹,昭示着战场残忍,隐约可嗅到血腥之气。 林若雪突然作呕,“抱歉,抱歉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 刘景煜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上前握住林若雪的手,宽慰了两句,随后才对燕霁雪说:“雪儿,朕先送你回去沐浴更衣。” “不必了。”燕霁雪扯出笑容,“陛下陪伴贵妃就好,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 刘景煜并没有拒绝。 走到门口,燕霁雪顿住脚步,默默转头。 透过珠帘,她看见刘景煜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若雪坐在榻上,亲手喂她喝药,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燕霁雪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碎了。 回到永安宫,燕霁雪脱去盔甲,将自己泡进碧桃提前备好的玫瑰花茶水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外头时不时传来的低语吵醒。 “姐姐怎么还没洗好,我们两个都等了好久啦,我想死姐姐了,碧桃你进去看看行不行?” “就是啊,刚刚我们两个只能眼巴巴看着姐姐跟皇上上了轿辇,都没跟姐姐说一句话,好不容易被我们两个逮到机会,都半年多了,一定要好好说说话。” 是司徒琳璟跟温绿韵。 “进来吧。”燕霁雪扬声说道。 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急匆匆闯了进来,看到燕霁雪时,两人高兴得高兴过年了。 “姐姐……”司徒琳璟还没开口,眼泪就先忍不住涌了出来,跟个孩子一样。 温绿韵也没好到哪去,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因为燕霁雪在水里泡着,她们两个没法抱着她哭,就只能互相抱着大哭特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别哭了,说说,怎么了这是?”燕霁雪无奈。 “姐姐,先别说我们了,我们就是想你而已,这半年也没发生什么,皇上命我们两个照顾烨儿跟谨承,但更多时候他都亲自带着烨儿,我们根本见不到。 这半年谨承也很乖,就是宫里又多了一个人,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个林若雪,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徒琳璟说。 “没错。”温绿韵补充道:“不然的话,今天就该是姐姐跟皇上好好相处,哪里轮得到她?” “明天才是正式的接风宴。”燕霁雪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两个又忘了,当初我怎么跟你们说的?” 两人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 “姐姐……”司徒琳琅悄悄挪到燕霁雪身边,“林贵妃这半月已经动了胎气三次了,可偏偏每一次皇上都很紧张她,才让她越来越过分。” 温绿韵递来一块绣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水,燕霁雪才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曾几何时,那个说“朕的皇后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的少年帝王,如今抱着另一个女人,对她投来怀疑的目光。 “真没意思。”燕霁雪苦涩一笑,喃喃自语。 “姐姐,你半年不在宫里,可知道如今除了林若雪,还有谁最得宠?”司徒琳璟帮燕霁雪轻轻按摩头皮,低声说。 “不知。” “如今除了林若雪,还有一个宁真儿,宁真儿前些天刚被封了宁嫔,她们两个同气连枝,互相扶持,整天霸占着皇上,别人根本都见不到皇上。”温绿韵急切的说:“姐姐,如今你回来了,可要好好整顿后宫。” 燕霁雪按了按太阳穴,一阵疲惫。 有什么可整顿的,刘景煜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别人没办法控制的。 这两个傻孩子,还以为她能改变一切。 洗完澡,晾干头发,换上半年没穿的华丽宫装,戴上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凰金簪,最后看着铜镜里这个女人,燕霁雪竟然觉得陌生。 “娘亲!”谨烨从屋外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燕霁雪的小腿,仰起头,一双眼睛圆溜溜,像可爱的小狐狸。 燕霁雪心里一阵温暖,俯身将儿子抱了起来,“我们家烨儿重了,看样子这半年吃的挺好。” “娘亲,烨儿好想你,娘亲有没有给烨儿带什么礼物?”谨烨撒娇一般搂住燕霁雪脖子,笑嘻嘻的说。 燕霁雪哭笑不得,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娘亲给烨儿带了一张亲手做的弓,改天教烨儿射箭好不好?” “好!” 母子二人笑成一团。 偏偏这时,碧桃前来禀报,说刘景煜来了。 燕霁雪脸色微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是在别的女人那里,又跑过来做什么? 﨔 第289章 怀疑 永安宫的烛火亮了一夜。 燕霁雪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就这么睁着眼睛发了一夜的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初离宫之前,他的担忧叮嘱言犹在耳,直到昨日见他的那一刻,她都还心存期望。 可才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便投入别人怀抱。 燕霁雪不由得又想起西陵珏的那个提醒,君心难测。 她从前从来不信,现在却被赤裸裸的现实打脸。 “娘娘,该梳妆了。”松月轻声提醒,“接风宴还有一个时辰。” 燕霁雪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昨夜刘景煜突然驾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朕听说你在北疆失踪过两次?发生了什么事?"他站在烛影里,龙袍下摆沾着夜露,声音却比北疆的雪还冷。 燕霁雪正抚摸烨儿的手微微一顿,吩咐松月先带烨儿出去。 “陛下深夜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试图从他眼底看出一丝担忧的成分,却再度失望。 他的瑞凤眼里只剩帝王的冷酷。 “朕只是想知道你在北疆都经历了什么。”他似乎察觉出了自己目光的冷,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幽幽叹了口气,“朕担心你。” 烛光下,他与燕霁雪近在咫尺。 燕霁雪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影,半年不见,他竟也疲惫至此。 “第一次是潜入城主府寻找慕容狄投敌的证据,意外发现白水城的乡绅富豪以虐待下人,视人命如草芥,臣妾随即让人抄了慕容狄,并让沈厌负责督办此事,违者重罚。” 燕霁雪平静地说,“第二次是送回西陵珏时,被他的侍卫长信炸伤,昏迷跌入泗水河中,被下游农妇所救,养伤养了近两个月。” 刘景煜沉默着看着她 许久才道:“为何不告诉朕。” “战场上风云变幻,刀剑无眼,莫说受伤,连丢掉性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实在没什么可说,也不必说。” 燕霁雪起身坐至梳妆台前,解开束发的丝带,任由长发垂落遮掩表情,“陛下若不信,可召随行将士问话。” “朕没有不信你,朕只是……”他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牛角梳,替她梳起头发来。 燕霁雪不由得心里一颤。 两人从前在一起时,他便经常帮她梳发,还曾不止一次的说:“朕要与雪儿共白头。” 可此时此刻。 燕霁雪却轻轻转身,制止了他的动作,“皇上乃天子,怎能做这种婢女的活。” 他明显一怔,忽然很固执地握住她的手,夺过梳子,扳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直,“朕就愿意帮你梳发。” 燕霁雪没有再坚持。 铜镜里,两人相依在一起,好似从未分开。 突然,刘景煜说起不相干的事:“这半年,是若雪在打理后宫。” 燕霁雪铜镜里的倒影僵住了。 若雪。叫得真亲热。 “贵妃...很能干。”燕霁雪淡漠开口:“臣妾才回宫,连日疲惫,身子也没养好,那就再劳烦贵妃一段时间。” “你在生气?”他俯身按住燕霁雪肩头,掌心温度透过衣料几乎烫到她,“你离开之后,母后身体抱养,后宫也没个人能主持大局,朕也是没办法,恰好若雪进了宫,她同你一样,善良大度,也能处理好各种事物……” “臣妾明白。”燕霁雪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自己都陌生,“臣妾清楚陛下的打算,陛下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下一刻,他突然扳过燕霁雪身子,猝不及防的吻下来。 这个吻带着熟悉的龙涎香和隐约的紧张,像是要确认什么。 乍惊之下,燕霁雪闭着眼没有回应,直到他吻得越来越深,她才逐渐放下心房,慢慢接受他。 是啊,就像她跟司徒琳璟她们说的,刘景煜是皇上,他宠幸谁,都是应该的。 身为嫔妃,最应该做的就是取悦他们的君王。 缠绵的吻缓缓结束。 “你变了。”他幽幽看着她,拇指擦过她的唇角,“以前你不会对朕设防。” 燕霁雪望着他衣领处若隐若现的红痕,“陛下莫要开玩笑,臣妾的心,从未变过。” 她的笑容依旧,目光依旧,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就是陌生了许多。 “明日的接风宴,是若雪为你悉心操办,各个大臣,以及你的父母亲人都会来……朕希望你能开心点。” 回忆被铜镜落地的声响打断。 碧桃慌忙去捡,“娘娘恕罪!” “无妨。”燕霁雪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更衣吧。” 待会儿要见父母,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两个侍女捧着礼服进来,却在看到燕霁雪的装束时愣住了。 她选了件月海棠纹样的红色宫装,腰间束着玉带,收紧的腰肢显得她格外纤细。 她瘦了好多,婢女原先准备的宫装已经不再合适。 “娘娘,这……”碧桃欲言又止。 “无妨,穿这件就好。”燕霁雪不以为意,自顾自戴上珍珠耳环。 当燕霁雪在宫人簇拥下步入集英殿时,满朝文武全都噤声,各色目光齐刷刷刺来。 有崇敬,有不满,也有明晃晃的讥讽,却不敢言明。 燕霁雪面不改色,缓缓走到刘景煜面前,恭敬地俯身下去。 “臣妾参见陛下。” 燕霁雪行礼如仪,眼角余光扫到刘景煜下方那抹绯红身影。 林若雪正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扶手边,发间凤钗上的东珠足有鸽卵大。 像是察觉她的目光,林若雪也微微一笑,柔和的笑容伸出骤然划过一抹锐利之色。 “皇后平身。”刘景煜亲手扶她起来,给足她体面。 他今日穿着绛纱袍,衬得他更是冷峻,更具帝王威仪。 燕霁雪入了座,殿内其他人便起身向她行礼,包括林若雪。 她托着肚子,只是浅浅福了一福,燕霁雪懒得计较,只当没看见。 “众卿平身。”她淡淡开口,扫了一眼众人,瞥见了坐在下首的燕之鸿等人。 半年不见,父亲鬓角又添了白发,但腰背依旧笔挺如松。 庄姨娘则红了眼眶,时不时便看她一眼,欲说还休。 第290章 接风宴 燕啸虎跟明懿长公主坐在两人身后,同样脸上挂着笑容,看样子昨天那出闹剧并没有给燕啸虎造成什么影响。 “皇后立了大功,不知想要什么赏赐?”刘景煜笑着问。 燕霁雪恭敬道:“回禀皇上,臣妾身为中宫皇后,为皇上分忧乃是应该,不需要什么赏赐。” “这怎么行啊,皇后娘娘亲自领兵出征,大扬国威,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皇上可不能轻易蒙混过去。”林若雪忽然笑着开口。 她笑容娇嗔,含情脉脉地看着刘景煜,后者也回应她的笑,两人显而易见的亲密。 “这一次皇后娘娘是真的受了大罪,虽然成功击退了蛮族祸患,却也失踪了好几次。 不仅边关将士着急,陛下与咱们在宫里也是忧心如焚,想来娘娘是受了重伤,这才没能及时赶回去。”林若雪蹙眉说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替燕霁雪说话。 “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司徒琳璟看不下去,冷然开口,“战场上多的是变故,娘娘受伤不忍心皇上担心,这才隐瞒,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 “祥嫔妹妹冤枉,姐姐不过是感念皇后娘娘。”林若雪似笑非笑地看向司徒琳璟,发髻里上的坠子摇摇晃晃,更添妩媚。 燕霁雪捏紧了酒杯。昨夜皇帝的问话,今日就被她当众抛出。 好一招离间计! “林贵妃。”明懿长公主突然开了口,“你一个深宫妇人,倒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 林若雪脸色一白。 明懿长公主是刘景煜的亲妹妹,素来以大胆泼辣著称。 她今日穿着藕粉宫装,发间只簪一支金凤衔珠步摇,却比满殿命妇都贵气逼人。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臣妾只是关心……” “关心到拿皇后娘娘受伤的事当玩笑话?”明懿长公主目光凉凉的刺了林若雪一眼,“就算皇兄再怎么宠你,你也不该这般胆大妄为。” 这是很厉害的警告了。 刹那间,大殿内安静一片。 燕霁雪却不由得蹙眉,明懿长公主,到底还是太单纯。 “皇上,皇上,臣妾没有,都怪臣妾愚笨,不会说话……”林若雪立刻跪下,可怜兮兮的落了泪,我见犹怜。 刘景煜咳嗽一声:“好了,你也是担心皇后安危。” 他转向燕霁雪,眼神复杂,“皇后的确多次受伤,朕要好好嘉奖,等皇后想好想要什么,不论什么,朕都会应。” 一句话出来,林若雪立刻脸色微变,但硬生生忍了。 “皇嫂英勇!”明懿突然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哪像有些人,整日就会涂脂抹粉挑拨离间!” 林若雪眼圈瞬间红了:“公主此言...” “够了。”刘景煜不悦,“今日是给皇后接风,你们都闭嘴。”他举起酒杯,“朕敬皇后一杯,贺北疆大捷!” 众人慌忙举杯应和,僵硬的气氛暂时被压下。 燕霁雪轻轻抿了一口,却发现杯中不是她从前常喝的玉泉,而是极烈的烧刀子。 这种边关将士常饮的劣酒,怎会出现在宫宴上,出现在她的酒杯中? 燕霁雪不动声色地抬眼,正对上刘景煜幽深的目光。 他杯中的酒液澄澈清亮,分明是上好的琼浆。 四目相对,他唇角含笑,眼底却无暖意,这一刻燕霁雪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在提醒燕霁雪身份,她是高高在上的东序皇后,是盛开在皇宫里最雍容华贵的牡丹,而非北疆的猎猎战旗。 燕霁雪不动声色,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划过咽喉,又让她想起了北疆军营中众人一起大口畅饮的一幕幕。 当初的自由历历在目,此时此刻,她像极了囚笼里的困兽。 宴席过半,林若雪突然娇呼一声,捂住肚子,“陛下,臣妾腹中不适……” 皇帝立刻紧张地扶住她:“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太医?” “许是吃了不洁之物……不碍事,臣妾回去休息片刻就好。”林若雪说着,站起身,“臣妾先行告退。” “要不要朕送你?” “不必了皇上,您今天要好好陪陪皇后娘娘。” 两人低语的声音传进燕霁雪耳海,令她心头一阵拥堵。 直到漫长的宴会结束,燕霁雪才终于得以放松。 明懿长公主等人也跟了过来。 “皇嫂别怕。”明懿凑过来耳语,“皇兄近日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早晚会醒悟的。” 庄姨娘细心地握住燕霁雪的手,心疼地说:“雪儿,这半年多你受苦了,在外面肯定不好受,如今既然回了宫,就好好将养身体,知道吗?” 燕霁雪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温暖,“多谢姨娘挂心,这半年多,你跟父亲还好吗?” 几人一直聊到了深夜,不知不觉中,宴会上的那点不快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当两人离开,偌大的永安宫内重归寂静,燕霁雪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刘景煜与林若雪的一举一动。 他们二人太紧密了,那种惺惺相惜的关系,不亚于从前的她跟刘景煜。 燕霁雪心头一阵烦躁。 松月悄声禀报:“娘娘,刚收到大公子传来的密信。” 燕啸麒的信? 燕霁雪急忙起身,接过那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萧为西夏王子,慎之。” 什么? 西夏皇子? 燕霁雪指尖一颤,纸条飘落炭盆,瞬间化为灰烬。 怪不得萧卿尘越来越行踪不定,还能调动西夏的蛊兽,竟然有这样的身世背景! 看样子,以后还得加倍小心他才行。 燕霁雪思前想后许久,吩咐松月研墨,她要给燕啸麒写一封信。 …… 第二天早上,燕霁雪去寿康宫拜见荣太后。 “怎么才来,一点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是么?”荣太后靠在榻上,眉宇之间尽是倦色,一张脸显得苍白,看样子身体还未痊愈。 燕霁雪心虚地笑了笑,上前给她老人家捶腿,“儿臣不敢,儿臣方才回京,身上杀伐之气太重,生怕冲撞到您老人家,昨夜沐浴了好几次,又念了佛诵了经,这才急忙赶来了。” 荣太后轻哼一声,眼底却是柔情,她老人家一个月前就缠绵病榻,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还没好。 第291章 燕之鸿出事 说话间,她又咳嗽了好几声,安嬷嬷急忙上前给她拍背,随后又奉上燕窝羹给她润喉。 “母后这是怎么了?太医怎么说?”燕霁雪担忧问道。 荣太后叹了口气,“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头风症犯了,老毛病了,哀家还是担心你。” 燕霁雪有些不解。 “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皇上都要被贵妃抢走了,你却无动于衷。”荣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燕霁雪愣了一下。 她的确没法子,刘景煜喜欢谁,愿意去谁那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你不如去趟万佛寺,将林若微带回来,有她在,你凡事还能有个商量的人。”荣太后说。 燕霁雪点了点头,说自己会考虑。 关键是,她知道林若微眼睛还没恢复,这个时候带她回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从寿康宫出来,燕霁雪又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万佛寺,离得不远,一个时辰不到便到了。 林若微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着尼姑袍安安静静的默念经书,手里拨弄着檀木佛珠,神态平静,一副虔诚模样。 听到脚步声,她却突然一顿,下意识转头,望向声音来源,急切的问:“是姐姐回来了吗?” 燕霁雪鼻子一酸,上前握住她的手,“若微,是我回来了。” 林若微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抱住燕霁雪,“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日夜为你祈祷,只盼着你能平安回来,你可有受伤,在北疆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快起来。”燕霁雪将她扶起,又询问婢女她的眼睛怎么样。 “姐姐,我的眼睛已经好了一点,眼前时不时会有光影晃动,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林若微笑容甜甜的,一头黑发绸缎一般披在身后,纤尘不染。 这样的她,像极了佛山守护的莲花童子,干净纯粹。 燕霁雪就在想,如果林若微能回宫,对林若雪的确是一种压制。 “姐姐,我听说宫里多了个贵妃,是我父亲亲自送进宫里的?”不料林若微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一脸不忿,“父亲怎么能那样?” 燕霁雪幽幽叹了口气,“这又什么不行的,也没什么,你安心养病就好。” “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虽然我现在看不见,可对于林若雪却很了解,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林若微愤愤不平道, 燕霁雪想了又想,的确问了几个问题,林若微都一一解答。 燕霁雪在万佛寺待了将近两个时辰,还用了午饭,等日头升到最高处时,才动身回宫。 “娘娘!”刚到永安宫门外,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来,“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去御书房!” 燕霁雪眉头一紧,猜测不是什么好事。 匆匆赶到御书房,刘景煜果然已经等候多时。 “陛下召臣妾前来,有何要……” “听朕说。”刘景煜打断她的话,从案后踱步而来,玄色龙袍扫过燕霁雪的膝头,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今晨岳父大人在朱雀街坠马,右腿骨折了。” “什么?”燕霁雪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父亲是马背上长大的将军,骑术比用膳还娴熟,怎会…… “陛下,臣妾请求出宫探望。”燕霁雪急声道。 刘景煜沉默良久,注视着她焦急的面孔,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许久,他才突然伸手,替燕霁雪撩开垂在额前的发丝:“雪儿,朕已经派了太医前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皇上,父亲他年事已高,身子每况愈下,臣妾实在不放心,而且,他怎么会坠马,臣妾宁愿相信他吃饭噎住,也不愿相信他会坠马。”她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意。 刘景煜深呼吸一口气,“你眼里是不是只有燕家?你没有注意到朕也不舒服么?” 这句话像柄钝刀捅进燕霁雪心窝。 她蓦然愣住。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曾经凝视过千万次的眉眼此刻陌生得可怕。 “臣妾首先是燕家女,然后才是……皇家妇。” 燕霁雪轻声开口,“皇上,哪里不舒服?” 刘景煜显然没料到燕霁雪会顶撞,他默了默,无奈道:“罢了,朕没什么,你回去吧,但你记住,不可再像从前那样连日不归。” 对峙间,德胜慌慌张张跑来:“陛下!燕老将军高烧不退,太医说恐怕会有危险。” 燕霁雪没等皇帝反应,起身就往外冲。 脑子里却在想,摔断了腿怎么会发烧,除非另有原因。 “皇后!”皇帝的低喝从背后传来,“记住朕的话。” 燕霁雪停在殿门口,没有回头:“臣妾领命。”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连好好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望。 宫门外,松月早已备好快马。 燕霁雪们一路疾驰,马蹄声如雷。 路过朱雀街时,燕霁雪勒马缓行,目光扫过每一寸青石板。 突然看到一队官兵在前方不远处巡视,地面还有一层暗红的血迹。 父亲坠马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松月也指向那处被围起来的街面,“京兆府的人已经勘察过了。” 燕霁雪下马走近,几个衙役见是燕霁雪,慌忙行礼退开。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血迹延伸的方向,脑子里推演出燕之鸿坠马之前的所有画面。 “燕将军本来骑着马好好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马突然惊了,燕将军为了避免伤到行人,急忙勒马,那马却狂躁不已,根本不受控制,像是突然疯了,差点踩到一个小姑娘,老将军不得已跳马救人,这才受了伤。” 一个年轻衙役小声说,“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第一时间就将燕将军送去了医馆。” “多谢你的解释。”燕霁雪站了起来,“那匹惊马呢?” “燕将军差人将马带了回去。” 燕霁雪立刻赶回将军府,都没来得及去探望燕之鸿,直奔马厩。 她隐约觉得,那发疯的马一定要大问题。 马厩阴冷潮湿。 那匹棕红马被单独关在最里间,见到生人立刻焦躁地刨蹄。 燕霁雪示意马夫退开,慢慢靠近观察。 父亲向来爱惜坐骑,尽管这马突然发疯伤人,他却依旧让人给它治伤,单独隔离开来。 第292章 教训林若雪 这红棕马毛皮顺滑,乍一眼看过去任何人都只会觉得它很健康,没有一点儿问题,燕霁雪生怕遗漏什么,从上到下,一一看过,就连马鞍也让人卸了下来。 可偏偏什么也没发现,那马好像烦躁不堪的,时不时喷个响鼻警告燕霁雪离它远点。 身上都没有,那就只有——脚底下了。 燕霁雪叫来小厮,将马放倒,一个挨着一个蹄子检查。 果然,在后蹄子缝隙处,发现了一根细细的针。 燕霁雪立刻将那针拔出来。 “查查这匹马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当夜,燕府灯火通明。 燕霁雪坐在父亲榻边,看着他被夹板固定的右腿,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太医说断骨险些戳破动脉,若再偏半分,后果不堪设想。 “别这副表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燕之鸿虚弱地笑笑,“为父在战场上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燕霁雪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快别这么说,这次的事,一定是有人暗中作梗,父亲放心,女儿一定查明真相。” “那畜生突然发狂。”燕之鸿皱眉回忆,喃喃自语,“就像……就像被毒蛇咬了似的,发疯了,怎么也控制不住。” 毒蛇? 燕霁雪拿出自己查到的那根针,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当时马厩里她没注意,此时此刻竟的确发现针尖还带着可疑的蓝绿色痕迹。 “陈太医,劳烦查验一下。”她道。 陈子行查验后脸色大变:“回娘娘,针上淬了蛇毒,能致人意识混乱。” 燕霁雪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意外,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若是当时燕之鸿没有当机立断跳马,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查,立刻查!”燕霁雪咬着牙吩咐松月,“特别是最近出入的马匹和兽医。” 三更时分,松月带回一个消息。 前几日燕啸虎曾找兽医医治他在后院养的狼犬,那兽医名叫葛大成,是唯二接触过红鬃马的,但如今他已举家搬迁去了青州。 “奴婢已经差人去追那一家人,最迟明天下午就会有结果。”松月补充道。 果然,第二天,那葛大成就被抓了回来。 他倒是聪明,分成几路将家人全部送走,他是独自逃出京城的, 面对质问,葛大成慌乱不已,一个劲儿说自己冤枉,根本没有动手。 “动什么手?”松月冷笑,“我们还没问呢,你倒是先招认了!” 葛大成猛地一震,一张脸迅速垮了。 “松月,你亲自去审。”燕霁雪吩咐。 “姐,我也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蠢货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然敢对堂堂大将军下手!”燕啸虎咬牙切齿,亲自将葛大成提走了。 没过多久,葛大成就已经招认,的确有人给了他一笔丰厚的报酬,让他做这件事。 可问起那人是谁,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饶命啊,草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与草民交代此事时,裹得严严实实,还不许草民窥探他的真容……” “胡说八道,看来还没挨够打!”燕啸虎又两人提了起来,狠狠给了一巴掌。 葛大成唇角开裂,鲜血溢出,痛得龇牙咧嘴,“草民知道了,草民知道了,那个人临走之前将草民打晕了,但草民隐约听见,他跟门外的人说话,唤那人白公子,那白公子还说他做得好,要奖励他,之后草民就什么也没听到了。” 燕霁雪也不禁蹙眉。 这一次,对方的确太过谨慎。 “白公子,这京城的公子哥儿里,有几个姓白?”燕啸虎若有所思。 燕霁雪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给他锁定了范围。 “啊!我知道了,可能不是白,是柏!”燕啸虎道:“林太傅夫人的妹妹,与工部侍郎林兴育有一子,名唤林元柏,此人惯爱眠花宿柳,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人称柏公子。” “啸虎,你立刻带他出去,设法暗中见一面林元柏,让他听听那人的声音,看究竟是不是。”燕霁雪道。 燕啸虎抓起葛大成的衣服领子,就将他拎了出去。 一个时辰不到,两人又回来了。 “还真是那个狗东西,他是活腻歪了,敢对父亲下手!”燕啸虎咬牙切齿。 “随本宫进宫面圣。”燕霁雪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她看了一眼葛大成,后者已经吓成了孙子,可怜兮兮得替自己求饶。 回宫路上,一队禁军拦住去路。 为首的将领抱拳:“娘娘,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回宫。” 燕霁雪冷笑:“本宫正要面圣。”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刘景煜负手立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朕准你出宫探病,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臣妾查到了谋害父亲的凶手。” 燕霁雪直接跪下,将证物呈上,“针毒来自工部侍郎府,林元柏之手,他买通兽医在父亲骑的红鬃马蹄上扎针,这才导致父亲出事。” 工部侍郎府,便是林若雪的母家。 刘景煜慢慢转身,烛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怎么会?” “人证物证俱在!” “证据可以伪造。”林若雪闯了进来,急匆匆道:“陛下明鉴,臣妾的弟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之事!” “你是说,本宫污蔑你?”燕霁雪冷冷一笑,一把捏住林若雪的脖子,竟将她举了起来,“你也配?!” “皇后!”刘景煜一声厉喝:“快把贵妃放下来!” “贵妃,贵妃,皇上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贵妃,你让臣妾情何以堪,臣妾已经找到了明晃晃的证据,陛下非但视而不见,还纵容这个所谓的贵妃羞辱臣妾! 自古以来,有哪朝哪代的皇后像臣妾这般窝囊?皇上今日要是不给臣妾一个交代,臣妾便是拼了这个皇后不做,也要为父亲讨回公道!” 积累多日的情绪猛然爆发。 燕霁雪太愤怒了。 燕之鸿好歹也是为国征战一生的大将军,如今被人坑害受了那么重的伤,刘景煜竟然就是这般态度! “娘娘饶命,臣妾肚子里还有龙嗣……”林若雪终于知道怕了,她勉强开口,嗓音嘶哑至极,透着强烈的恐惧。 第293章 报复 是啊,燕霁雪可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她连蛮族凶猛的王都能手刃,更遑论林若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雪儿,你先放若雪下来,朕没说不查此事。”刘景煜尽可能缓和语气,劝道。 碧桃跟松月也在一旁劝解,生怕燕霁雪一不留神,真掐死了林若雪。 此时此刻,林若雪眼底噙满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景煜,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燕霁雪冷笑,将林若微丢到地上,不等后者跑开,又一脚踩住她的裙摆,“妹妹还是收敛些,不然的话,本宫连你一块收拾。” 林若微呆了一呆,而后躲到刘景煜身后,嚎啕大哭。 刘景煜表情莫测,竟像没有生气,他耐着性子将林若微哄了哄,就有些不耐烦,让人强行将她带了下去。 而后看了眼气势汹汹的燕霁雪,咳嗽一声,“好了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燕霁雪没注意他表情的变化,使了个眼色给松月,后者立刻将葛大成带了上来。 葛大成又是发誓又是抹眼泪,说自己没有撒谎,让刘景煜相信他。 刘景煜便下令传林元柏进宫。 等待的空挡,他还主动将燕霁雪扶到座位上,给她倒了杯安神茶,“先喝一口,消消气。” 燕霁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刚刚差点掐死林若雪,刘景煜竟然没有训斥她,反而……对她的态度变好了? 这是什么道理? 没一会儿功夫,林元柏被带进宫来。 “皇上,请皇上明查,元柏冤枉啊!元柏绝对没有做那种恶劣的事,再说了,元柏为何要那么做?” 林元柏听了葛大成对他的控诉,立刻开始辩解。 葛大成痛哭流涕,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林元柏还想抵赖,却瞥见燕霁雪袖子里滑出来一把匕首。 那匕首亮锃锃的,闪着寒光,像是下一刻就能割了他的喉。 “老实交代,不然……”燕霁雪冷笑。 林元柏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沉默片刻,终于交代了。 是他不满燕霁雪一回来就抢走了林若雪的宠爱,这才想办法发泄怒火。 “皇上饶命啊,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侍郎府没有一丝干系,还请皇上明鉴……”说着便跪下求饶,惨兮兮的。 刘景煜看向燕霁雪,“皇后,你想如何惩处他?” “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燕霁雪淡淡瞥了过去,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害我父坠马重伤,那不妨也让他尝尝从马上坠下来是什么滋味儿。” “皇后娘娘饶命啊,我不会骑马啊……” “不要紧。”燕霁雪笑的讥讽,“有腿就行,有人会将你放上马背的。” “皇后娘娘是否太过残忍了。”这时,林若雪又冲了进来,一张脸煞白,“娘娘向来宅心仁厚,这次他也是一时糊涂,娘娘能不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 燕霁雪差点气笑,“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怎么配跟陛下攀扯上,噢,对了,本宫差点忘了,他是你弟弟,闯的祸都是因为你,不然的话,你替他受罚好了。” “皇后娘娘明知道臣妾怀有龙裔……” “那你就闭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燕霁雪一记冷眼过去,林若雪顿时浑身一抖,看向刘景煜。 刘景煜却避开她求情的目光,“就按皇后说的做。”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德胜匆匆进来:“陛下!燕老将军府上走水了!” 燕霁雪脑中轰然炸响,转身就往外冲。 皇帝在身后喊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那帮腌臜货,他们竟敢对卧病在床的父亲下手! 将军府方向果然火光冲天。 当燕霁雪赶到时,却发现只有燕之鸿房间旁边的偏房被烧了一点,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不解。 明懿长公主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想让嫂嫂你回来看场好戏罢了。” 燕霁雪:“……”?? “娘娘。”松月匆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四公子他...闯工部侍郎府去了。” 燕霁雪蹙眉,这个时候侍郎傅府,不是明摆着为了报复。 侍郎府门前已经乱成一团。 燕霁雪坐着马车赶到时,远远看见啸虎被十几个家丁按在地上,他额角破了道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却还在嘶吼: "老匹夫!敢害我父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要你们林家偿命!" “冤孽啊,冤孽啊,快去进宫禀明皇上!”林家老夫人瘫在地上,几个丫鬟正掐着她的人中。 而林兴——那个一贯道貌岸然的老狐狸,此刻正指着啸虎怒斥: “竖子无礼!老夫定要上奏陛下,治你燕家一个欺凌弱小之罪!” 此时的林兴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贵妃女儿能帮林家摆平一切麻烦。 “他既然要进宫告状,那就让他去吧,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能蹦跶出个什么花样来。”燕霁雪放下马车帘子,淡淡吩咐,“好戏看完了,咱们回去吧。” 果然,燕霁雪刚回宫换上常服,刘景煜的传召就到了。 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 林兴跪在殿中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燕啸虎如何“持械闯入”、“辱骂朝廷命官“、“惊骇老夫人至晕厥”…… 仿佛燕啸虎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而皇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 燕霁雪缓缓走了过来,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有些好笑。 “坐吧。”刘景煜说:“林侍郎控诉燕啸虎打上家门,皇后有什么话说?” “他为何要打上林家?”燕霁雪淡笑。 “自然是为了欺负人,他仗着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目无王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当我们侍郎府好欺负!皇后娘娘,您今天必须给微臣一个交代!”林兴咬牙切齿地说。 他眼底满是兴奋,好像终于抓住了燕霁雪的把柄。 “林大人呐,做人可不能这个样子啊。”燕霁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至少应该弄清楚燕啸虎为什么要打上你们家门不是?” 林兴瞬间愕然。 第294章 事情可就大了 他下意识看向刘景煜,后者却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只玉如意,像是丝毫没注意面前发生的一切。 林兴察觉不对劲,“那自然,自然是燕啸虎他嚣张跋扈,他本来就……” “林侍郎。”燕霁雪嗤笑,慢慢靠近,停在距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 “不如您先解释下,为何令郎买通兽医暗害本宫之父?本宫的父亲究竟哪里惹到了他,竟让他下此狠手?” 殿内霎时死寂。 林兴直勾勾盯着燕霁雪,脸色由白转青,最后涨成猪肝色:“污蔑!这是污蔑!” “侍郎不妨看看这个。”燕霁雪抽出最上面那张供词,“这是兽医葛大成的证词。” 林兴双手发抖,惶惶然接过那张供词,看了一眼之后突然转向皇帝:“陛下!老臣愿以性命担保,元柏绝不会……” “那侍郎就以性命担保吧。”燕霁雪冷冷打断他的话,“正好替令郎顶了这谋害朝廷重臣的死罪。”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林兴头上。 他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燕霁雪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吧。” 就是要这个时候。 很快,葛大成跟林元柏都被带了过来。 林元柏颓丧着一张死人脸,看到自己亲爹的那一瞬,眼睛里一下子有了亮光,“爹,爹救孩儿啊,求您了爹!” 看到这一幕,林兴心如刀绞,五官都缴成了一团,“娘娘,他……” “陛下!”一道娇弱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 林若雪扶着腰匆匆走进,紧张又无措地跪了下来,“家父年迈糊涂,若有冒犯之处,妾身愿代父受罚......"” 说话间,她忽然瞥见林兴旁边跪着的林元柏,顿时浑身一颤。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惧。 “你怎么来了?”刘景煜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来人,送贵妃回宫。” 林若雪脸色刷白,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她连忙跪下求情,情急之下都要胡言乱语了。 一转头,却发现林兴正死死盯着地上的几位纸,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林爱卿。”刘景煜摩挲着玉如意,“你怎么说?” 林兴终于崩溃了。 他伏地痛哭:“都怪老臣教子无方,就请皇上看在老臣一家为国尽忠的份儿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敢害朕的大将军。”刘景煜拍案而起,“你们林家好大的胆子!” 林家。 并非林元柏一个。 你们林家。 这句话出来,事情可就大了。 燕霁雪冷眼看着林元柏像条老狗般爬向龙椅: “陛下开恩啊!此事是元柏一人知错,与臣之家人没有关系,元柏愿以一死洗刷自己的罪孽,恳请陛下莫要牵连元柏家人。” “陛下,元柏他只是一时糊涂,他脑子不清楚,还望陛下开恩。”林若雪膝行至刘景煜跟前,艰难地抓住他绣着飞龙的袍角,眼泪婆娑,“陛下,陛下求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 林兴也嚎啕大哭起来,“陛下,微臣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真折了,林家可就要绝后了。” “林大人说得还真轻巧。”燕霁雪厉声质问,“谋害朝廷重臣,就被你这么轻飘飘一句话盖过去了?” “皇后娘娘难道就非要赶尽杀绝吗?”林若雪又转过头,哭着看向燕霁雪,“何况,燕大将军他也没有大碍……” “住口!”燕霁雪一甩袖子,掌风扫得林若雪霎时间摔在地上,头上的牡丹金簪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内一片死寂。 刘景煜忽然开了口。 “林元柏即刻收监,三司会审。”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林兴教子无方,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两个月。” 燕霁雪诧异地看向他,这般处置,未免太轻…… “放心,朕会给你,也会给岳父大人一个交代。”刘景煜宽慰似的握住她的手。 事已至此,燕霁雪纵然不悦,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姐姐,这件事一定是林贵妃主谋的,怎么就这么算了,她弟弟肯定听她的话呀。”司徒琳璟急急忙凑了过来,一脸不解。 温绿韵也道:“是啊,怎么能听她哭一阵儿,这事儿就揭过去了,我听说那林贵妃又动了胎气,连陈太医都叫过去了,她哭上一哭,陛下说不定就心软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好了。”燕霁雪无奈,“你们两个还是避讳些,这几天别去招惹她。” 燕霁雪回到到现在,不止一次听碧桃说,她不在的这半年里,司徒琳璟跟温绿韵扭成团。 别人都不敢跟林若雪对着干,她俩可倒好,专门跟林若雪过不去。 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可时不时的拌嘴总是有的,宫里谁都知道她俩跟林贵妃不对付,渐渐的,也没什么人敢跟她们来往了。 司徒琳璟跟温绿韵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讪讪。 “我们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虚伪的样子,一天天装的比谁都好,实际上……”温绿韵话说到一半,见燕霁雪脸色不大好看,也就不说了。 燕霁雪无奈,又多叮嘱了几句,不是让她们整天窝窝囊囊的,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轻易不要得罪人。 本来以为她说过之后,两人就能记住一些,可没想到没几天,就出事了。 这天下午,燕霁雪带着两个婢女在御花园散步。 却发现,她出征前亲手栽种的那株牡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名贵的芍药,开得正艳。 “这是谁的主意?”燕霁雪的声音冷了下来。 “回……回娘娘,是林贵妃说海棠不吉利,特意让人换了……”御花园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头都不敢抬。 燕霁雪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怒火。 看样子,还真是装都不想装一下了。 正要踏入宫门,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求求您,贵妃娘娘,温嫔真的撑不住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传来。 这声音莫名熟悉。 燕霁雪猛地转身,朝声音来源处快步走去。 第295章 你敢赌吗 转过一道回廊,她看到了一幕令她血液凝固的场景。 温绿韵跪在烈日下的青石板上,摇摇欲坠。 而她的贴身宫女玉兰正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按住,无法上前搀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心疼的哭着。 林贵妃背对着燕霁雪,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她的宫女高高扬起巴掌,眼看着就要甩下。 “怎么回事?”燕霁雪厉声喝道。 在场众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顿时跪倒一片。 只有坐在廊檐阴影下的那个华服女子依然挺直腰背,慢条斯理地摇着团扇。 “哎呀,皇后娘娘来了,这帮下人真没眼色,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若雪红唇微扬,声音甜腻,“妹妹这身子不适,不能起身行礼,还望娘娘不要介怀。” 燕霁雪懒得搭理林若雪的做作,径直走到温绿韵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触手之处,温绿韵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看样子已经在烈阳下跪了好一会儿。 “绿韵,你怎么样?”燕霁雪轻声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琳璟突然带人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贵妃娘娘,绿韵她做了什么,你要让人这样羞辱她?!” 温绿韵勉强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姐姐,我没事……” 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燕霁雪急忙让人将她带了回去,转身对林若雪冷冷道,“你做了什么?” 林若雪丝毫不慌,绣着芍药的团扇轻轻扇着: “温嫔不懂规矩,冲撞了妹妹,差点让妹妹摔倒,妹妹原本没打算跟她过不去,可她却出言不逊,说妹妹我无德无能。 当时那么多丫头都在,妹妹脸上实在挂不住,却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想让她道个歉也就算了,可没想到她还是嘴硬,那就怪不得妹妹拿出宫规来管事了。” 见燕霁雪面色冷沉不说话,林若雪又道:“姐姐当初管六宫事的时候,想必也有过这般为难的时候,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处理的?” 她的目光像一条毒蛇,满眼都是报复的快感。 “掌六宫事?”燕霁雪冷冷地接上她的话,“本宫只知道,贵妃无权责罚嫔位以上的宫妃,这是祖制。” 林若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姐姐说的是,只是陛下心疼妹妹身子弱,特意给了这个权利呢。” 她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姐姐不在的时候,那两个人成天跟妹妹过不去,气得妹妹好几次身体不适,皇上体恤妹妹,也见不惯那两个人嚣张跋扈,这才给了妹妹特权。” 燕霁雪的瞳孔猛地收缩。 竟然是刘景煜特意允许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慢慢走到林若雪身边,声音平静: “林贵妃,本宫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林若雪挑了挑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妹妹身子不适,不如到妹妹宫中说话?” 燕霁雪没有反对,跟着林若雪来到了咸福宫。 该宫殿处处富丽堂皇,彰显着主人的得宠。 一进门,林若雪就娇弱地靠在软榻上:“姐姐勿怪,妹妹这身子实在是不中用。” 燕霁雪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表演,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林若雪一惊,想要抽回手,却被燕霁雪牢牢钳制。 “脉象平稳有力,妹妹这病装得不怎么像啊。”燕霁雪冷冷松开手,声音里满是讽刺。 林若雪眼底的柔弱僵了一僵,却很快恢复如常: “姐姐不愧是皇后娘娘,竟然还会把脉,不过...” 她慢悠悠地坐直身体,“陛下就喜欢妹妹这娇弱的身子骨,每次只要妹妹身子不舒服,陛下就会放下手里的事过来探望妹妹,妹妹很是感激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温绿韵下手?”燕霁雪忽然换了个话题。 林若雪愣了愣,似笑非笑的看着燕霁雪。 “姐姐离宫半年,难道真以为这后宫还是你的天下?” 林若雪站了起来,绕着燕霁雪缓缓踱步,目光打量着她。 “姐姐或许从前是这宫里的女主子,可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啊。 温绿韵要是安分守己,不与我为难,我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太……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燕霁雪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打得她猝不及防跌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敢打我?”她死盯着燕霁雪,一脸愤恨。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燕霁雪冷笑,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慢慢抬了起来,“你的确有点能耐,可你别忘了,谁才是六宫之主,本宫若是今天在这儿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不,你不敢,你也不会!” “你敢赌吗?”燕霁雪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越收越紧,眼底是残酷的寒意。 几个婢女急忙进来跪下求情,可谁也不敢上前。 毕竟这可是敢带兵上战场的皇后娘娘啊。 林若微也懵了,她胸腔里的气息逐渐被拧干,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看着就要窒息了。 燕霁雪竟然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了,两手抓住燕霁雪的胳膊,使劲儿拍打着替自己求情。 燕霁雪勾了勾唇角,淡漠一笑,等到她距离死亡只剩一步之遥时,才大人有大量得将她扔到地上。 空气争先恐后地灌进她的咽喉,林若雪前所未有的狼狈,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得喘息,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除了燕霁雪,还有谁敢这样对她。 这个疯女人! 可偏偏,就连皇上也不会动她。 谁让她有一个大将军的爹,一个大将军的哥,一个做驸马的弟弟,就连自己也是东序唯一的女将军。 “你记住,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燕霁雪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本宫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林若雪浑身一抖瘫在地上。 燕霁雪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日卯时,本宫会在永安宫召见六宫嫔妃,林贵妃既然病了,就不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