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路上捡了只神探松鼠》 第1章 第一章 大梁十九年,秋夜如水,残月当空。 苏云卿是被寒意冻醒的,睁眼那一瞬,她还以为身在噩梦之中。 头顶横梁朽腐欲坠,蛛网如破帷垂落,惨白月光透过破洞屋顶洒下,正照在她的眼睛上。 她欲坐起身,却骇然发现双手被粗糙麻绳紧紧反绑身后,手腕处火辣刺痛,脚踝亦被勒出血痕。 这……这是怎么回事? 记忆如决堤潮水般汹涌而归,苏云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事情得从今夜二更时分说起,彼时她正从苏府后院翻墙而出,只为逃避一桩让人吐血的荒唐婚事。 父亲竟要将她许配给那胖如猪猡的刘员外,做他的第三房小妾! 苏家三代行医,医术闻名远近。偏偏父亲苏济世是个迂腐的死脑筋,认定女子抛头露面有伤风化,宁可让祖传医术断绝,也要将她嫁作他人妾室。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当时苏云卿便急红了眼:“我自幼熟读医书,对药性方剂了如指掌,凭什么因为是女儿身就得去当别人的小妾?” 苏济世那张老脸板得跟城门神似的:“女子相夫教子,乃是天经地义!” “什么天经地义!”苏云卿气得胸口发闷,“您说女子不能行医,我偏要闯出个名堂来!” 当夜,她便收拾包袱细软,内有她积攒十余年的私房银两,更有最珍贵的传家宝。那是曾祖父留下的檀木小匣,匣中静躺着一颗百年何首乌种子。 据说此灵药能解百毒,更能延年益寿,这便是她将来开药铺的镇店之宝! 月色如霜,苏云卿抱紧包袱朝城西走去。 那里有条小径能避开城门守卫,天明前赶到,便能混在赶早集的农户中出城。 走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前方忽然传来细微而急切的“吱吱”叫声,似是小兽在哀鸣求救。 苏云卿循声寻去,在一座破败山神庙里发现了声音的主人,竟是一只被困竹笼的小松鼠。 这松鼠见她走近,叫得愈发急切,一双黑豆般的眼中满含哀求。 苏云卿蹲下细看,发现此松鼠颇为奇特。通体灰褐色毛发,尾巴尖却是纯白,鼻周还有一圈淡紫绒毛,一看便知非凡品。 这种竹笼她也在药材市场见过,那些江湖郎中常用来关小动物试药验毒,这小可怜儿许是被那些庸医遗落在此了。 她心生怜悯,三两下打开笼门。 小松鼠迫不及待地窜出,在地上欢快打滚撒欢,然后爬至她脚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绣鞋,分明是在道谢。 “小家伙还挺有灵性。”苏云卿忍不住轻笑,“不过你这模样,定是被灌了毒药。让我瞧瞧……” 她借月光检查松鼠的状态,小家伙精神尚好,眼神清亮,呼吸平稳,毒性应该不深。 苏云卿松了口气,从包袱中取出一块桂花糕:“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松鼠接过糕点,竟不急着吃,而是用小鼻仔细嗅探,确认无毒后才小口啃食。 苏云卿啧啧称奇:“你竟然还会验毒?” 正当她感叹这松鼠通人性时,身后包袱绳忽然松脱,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 苏云卿顾不得收拾散落衣物,连忙去捡白花花的银子。等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完转过头一看,却差点没气晕过去! 那本来锁得严实的檀木匣不知何时已经大敞四开,小松鼠正捧着那颗价值连城的何首乌种子,“咔嚓咔嚓”啃得正欢! “住口!快住口!”苏云卿扑过去想要抢救,可惜为时已晚。 小松鼠最后一口将种子咽下,还砸吧着小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苏云卿几欲眼前发黑:“你这小祖宗!那可是我苏家的传家宝!我还指着它开药铺立业呢,现在全进你肚子里了!” 小松鼠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小爪子不安地抓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苏云卿看着它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愤恨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小松鼠忽地浑身泛起淡淡金光,毛色瞬间变得亮丽如缎,眼神灵动若星,鼻周那圈紫毛更是鲜艳如宝石般闪闪发光。 苏云卿不可置信道:“你这是……成精了?” 正当她震惊不已时,小松鼠忽然机警地竖起耳朵,小鼻快速抽动,显然嗅到了异常。 紧接着,它焦急地用小爪指向破庙外,发出警告的轻鸣。 苏云卿连忙屏息凝神,果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暗道这试毒的小松鼠吃了何首乌种子后,感官竟变得如此敏锐。 “莫非是爹发现我出逃,派人追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抱起松鼠躲到神像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愈来愈近,走进破庙的却非苏家下人,而是三个凶恶汉子。个个面相狰狞,为首那个络腮胡的腰间还挂着明晃晃的大刀。 “老大,这破地方倒是隐蔽。”其中一个瘦子四下张望道。 “嗯,今晚就在此歇脚。”络腮胡子满意地点点头,“明日进城干那票买卖,今夜先养足精神。” 苏云卿心头一沉,这三人分明是劫匪,偏偏还选了这里落脚! 她正琢磨如何悄然离去,那伙人竟在院中生了篝火,还弄来一只肥硕野鸡架火烤炙。 烤肉香气阵阵袭来,馋得苏云卿直咽口水,更别说怀中贪吃的小松鼠了。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烤鸡,鼻子躁动不安地抽个不停。 苏云卿轻抚着小松鼠的毛,它这才勉强安分。 她趁着此时的劫匪们放松了警惕,便准备悄悄溜走。正当她猫着腰一步步朝院门挪去时,却忽然听得“啪嗒”一声! 原来小松鼠被烤鸡香味勾得受不住,趁她不注意从怀中窜出,径直扑向那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野鸡! 一个劫匪怒骂道:“哪来的死耗子!” “快抓住它!别让它糟蹋了咱们的酒菜!” 这吃了灵药的小松鼠身手变得极其敏捷,在三个大汉间窜来窜去,非但未被擒获,还趁乱撕下一只鸡腿,叼着战利品屁颠屁颠朝苏云卿的藏身处奔来。 “……完了!”苏云卿心都凉了半截。 果然,三个劫匪顺着松鼠奔跑的方向追来,一眼便发现了躲在神像后的她。 络腮胡子眼中精光一闪:“嘿!这儿还藏着个人,还是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苏云卿拔腿就跑,奈何一个深闺千金哪敌得过这些亡命之徒?没跑几步便被逮个正着。 她拼命挣扎:“放开我!” 络腮胡子却上下打量着她:“这小娘子身上的绸缎料子可不便宜,还有这细皮嫩肉的……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苏云卿试图蒙混过关:“我只是路过的村姑,求诸位爷放过我!” 瘦子嗤笑道:“村姑哪能穿得起这身行头?还有这模样,我怎么瞧着眼熟?” 络腮胡子仔细端详一番,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是苏家千金苏云卿!” 苏云卿心头一沉,苏家在这一带颇有名声,她又常在外为人诊治,确实被不少人认得。 劫匪们生恐到手肥羊逃脱,用粗麻绳将她绑得严严实实。那绳勒得极紧,不消片刻她手脚便发紫。 小松鼠见苏云卿被擒,急得团团转,可它身形太小,除了干着急外别无他法。 络腮胡子脸上露出贪婪笑容:“小娘子,你爹苏济世在临安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他肯掏多少银子赎你回去?” 瘦子立即搭腔:“要我说,怎么也得千两白银!” 几个劫匪越说越兴奋,仿佛银子已然到手。 苏云卿咬牙道:“休想!我爹才不会为我这不孝女花银子!” “嘴还挺硬。”第三个劫匪冷笑一声,“明日见了你爹,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嘴硬!” 说罢,他一记手刀准确地劈在她的后颈上。 苏云卿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紧接着天旋地转,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昏迷中悠悠醒转,眼前所见正是开头的那副光景。 此时夜色更深,三个劫匪酒足饭饱,开始轮番守夜。可值守的瘦子竟然也打起了瞌睡,鼾声此起彼伏。 苏云卿蜷在角落,手腕的麻绳绑得死紧,凭她的力气根本挣脱不了,心中愈发绝望。 忽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蹭着她的手背。 回头一瞧,竟是那只闯祸的小松鼠! 这小家伙蹑手蹑脚爬到她身边,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里满含歉意,随即张开小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开始啃咬麻绳。 苏云卿心中诧异,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挺有良心。 小松鼠专挑绳索最细处下口,没多久,几股麻绳便被咬断。 苏云卿轻抚发麻的双手,又悄声解开脚上绳索。整个过程都屏着呼吸,生怕惊醒劫匪。 守夜的瘦子劫匪正靠墙打盹,脑袋一点一点,明显困得不行。 苏云卿抱起小松鼠,小心翼翼朝门口挪去,眼看便要逃出生天—— “咚!” 守夜瘦子终于撑不住,整个人朝侧面倒去,后脑重重撞在墙上。 那人迷糊睁眼,下意识朝角落望去,只见空荡荡一片,哪还有苏云卿的身影! “不好!那小娘子跑了!” 络腮胡子猛地惊醒:“追!快追!到嘴的银子不能让它飞了!” 三人手忙脚乱爬起,提着刀朝门口的苏云卿追去。 苏云卿抱着小松鼠死命狂奔,络腮胡子在后大喊:“死丫头,被老子抓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咬牙坚持逃跑,呼吸愈发急促。可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 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忽然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苏云卿心中大喜,借着月光望去,只见一队人马从不远处缓缓而来,足有十数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中间那顶华丽轿子,轿身雕工精细,四角镶金,轿顶流苏在月下摇曳生辉。 随行侍卫个个腰挎长剑,步伐整齐,一看便知轿子里坐着的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苏云卿心一横,抱着小松鼠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轿子冲去。 “救命啊!有劫匪要杀我!” 侍卫们闻声立即警觉,纷纷按剑而立。为首侍卫长正要上前盘问,苏云卿已顾不得礼数,纵身一跃掀开轿帘—— “大人救命!” 话音方落,她连同小松鼠一并滚入轿内! 第2章 第二章 夜风凛冽,官道上青帷马车在月色下缓缓而行,车轮碾压石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轿中,临安城知府沈澄玉端坐锦垫之上,修长手指翻阅着案卷。昏黄烛火映照下,他的侧脸如削,儒雅的眉宇间却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厉。 案几上摊开的文书密密麻麻,都是近日临安城连发的离奇失窃案。 “景弦。”他搁下茶盏,清冽的嗓音透过轿帘传出,“此案进展如何?” 轿外,一名身形挺拔的侍卫策马紧随,恭敬回道。 “回大人,属下已查遍城中大小茶楼酒肆十余家,可事有蹊跷。那些客人都说是喝茶后莫名昏睡,醒来财物尽失,却对下毒之人毫无印象。” 沈澄玉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细说。” “前日查听雨茶楼,当夜又有客人中招。昨日查怡红酒肆,今早又传出失窃消息。仿佛……”景弦声音微顿,“仿佛有人故意在戏弄官府。” 沈澄玉薄唇微抿,眸中寒意更深:“看来这案子比想象中复杂。” 他正欲细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轿帘紧接着被人掀开。 还未等他反应,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女便慌张地裹着凉风撞了进来,连滚带爬地跌坐在他对面。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凝滞。 苏云卿本是慌不择路地逃进轿子,却在抬头的瞬间怔住了。 面前男子生得一张如冠玉般的俊脸,眉如远山,目若朗星,此刻微蹙的眉头为那张温润的面容平添几分凌厉。 他缓缓放下卷宗,淡漠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扫过,仿佛要将她看透。 苏云卿心跳如擂鼓,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就是轿帘,已无退路。 她强压下震撼,气喘吁吁道:“大人恕罪!民女被劫匪追杀,迫不得已闯入,求大人庇护!” 话音刚落,怀中小松鼠竟主动跳出,径直爬到沈澄玉膝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他的手背。 沈澄玉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素来不喜陌生接触,更何况是这样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可小松鼠蹭过来时,他却意外发现这小东西浑身油光水滑,绒毛柔软如云,触感竟出奇的好。 他停下退缩的动作,任由小松鼠在他手边舒舒服服地蜷成一团,还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苏云卿暗骂这松鼠见色忘友:“好你个乖乖,竟然这么快就找了新的靠山!” “交出那小娘子!” 这时,轿外忽然传来粗俗的叫嚷声,几个凶神恶煞的劫匪持刀围了上来:“她是我们家跑出来的丫头,你们官府管不着!” 苏云卿连忙摇头辩解:“大人明鉴!这些人分明是劫匪,想要强抢民女!民女拼死逃脱,才来此求救!” 沈澄玉神色不变,只是懒懒地轻抚着掌心小松鼠的顺滑毛发,声音淡得如同夜风: “处理掉。” “是,大人!” 几名侍卫齐声应答,纷纷拔剑迎敌。 不过片刻工夫,那些叫嚷的劫匪便被打得抱头鼠窜,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中,沈澄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云卿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大人只说了三个字,那些凶恶的劫匪就被解决了?他到底是何等来头? 下一瞬就听见沈澄玉发了话:“姑娘深更半夜独自在外,倒是胆量不小。” 苏云卿心头一紧,这位官爷虽然生得温文尔雅,但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松鼠似乎感受到紧张氛围,又蹭了蹭沈澄玉指尖,用湿润小鼻子碰碰他手背,像在为她求情。 沈澄玉看着这小家伙讨好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淡笑。 苏云卿咬了咬唇,决定先编个谎话应付:“民女……民女是走丢了。” “走丢?”沈澄玉眸光微闪,指尖继续在小松鼠身上轻抚着,“姑娘的穿着气度,可不像寻常人家。况且……” 他顿了顿,看着掌心那只通体灵动、毛色亮丽的小松鼠,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松鼠绝非凡品,怕是价值不菲。走丢的人,能带着如此宝贝?” 苏云卿正琢磨着如何圆谎,小松鼠忽然到处嗅了嗅,将小脑袋转向案几上的紫檀食盒。 小松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跳到食盒边,用小爪子轻挠盒盖,时不时回头看沈澄玉,眼中满含期待。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求投喂”的小可怜。 沈澄玉倒也不恼,随手打开食盒。里面放着精美糕点,其中一盘上好栗子糕散发淡淡甜香。 小松鼠立刻凑上前去,小鼻子抽动着,尾巴兴奋地摆来摆去。 沈澄玉见它这副馋样,随手夹起一块栗子糕递到它嘴边。 小松鼠欢快地抱住糕点,小口小口地啃着,还发出满足的轻鸣声。 苏云卿在一旁看得眼巴巴的,她从今夜逃府后就未好好进食,包袱又被劫匪抢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小松鼠吃得津津有味,她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沈澄玉眸光微眯,嘴角浮现出颇有深意的笑容。 “姑娘可是饿了?” 苏云卿脸一红,想要否认,肚子却又叫了一声。她只能尴尬点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沈澄玉却没有给她食物的意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既然饿了,想必是赶了很远的路。可姑娘方才说是走丢了,那你是从何处走丢,要去何处寻人?” 话音未落,他又夹起一块精致的栗子糕,在小松鼠面前晃了晃,直看得苏云卿咽了咽口水。 这位大人分明是在故意试探她! 苏云卿心中暗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民女本是……本是要去城中寻访亲戚,谁知夜路难辨,这才迷了路。” “哦?”沈澄玉慢条斯理道,“那不知姑娘这位亲戚姓甚名谁,住在城中何处?本官在临安城多年,说不定认识。” 苏云卿额头开始冒汗,这位大人步步紧逼,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对策时,怀中刚刚吃饱的小松鼠忽然浑身一震,敏锐地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 下一秒,小松鼠猛地窜向轿外,径直扑向队伍中一名侍卫。 “吱吱!”小松鼠对着那名侍卫的腰间乱叫乱抓,还做出捂住口鼻的动作,模样极其急切,仿佛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那名侍卫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护住腰袋:“这小畜生发什么疯?” 苏云卿心头一动,她曾听说过一些被用来试药的小动物对毒物很是敏感,而这只小松鼠又吃了何首乌种子,嗅觉变得异常灵敏。 看着它这般反应…… 她试探着问道:“小松鼠,莫非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小松鼠回头看她,用力点头,继续指着那名侍卫的腰袋,叫声愈发急切。 沈澄玉已跟着踏出轿子,见状开口:“把腰袋解下来。” “大人,属下腰袋里都是些寻常物件……”那名侍卫的声音有些发颤。 沈澄玉的声音不容置疑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解下来!” 那股强大的威压让侍卫不敢违抗,颤抖着解下腰袋。里面有银两、干粮,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瓷瓶。 小松鼠径直跑到其中一个青花瓷瓶前,用小爪子使劲指着它,叫声越来越急。 沈澄玉亲自上前检查瓷瓶,轻轻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飘散出来,瓶内是乳白色的细腻粉末。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眸中寒光闪烁:“这是何物?” “大人,这是属下的安神药……”那名侍卫声音发抖,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属下近日入睡困难,有个行脚郎中说这药粉能安神助眠……” 苏云卿凑近观察,先是仔细看了看粉末的颜色和质地,然后小心地闻了闻气味。片刻后,她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大人,这绝非安神药!从气味和色泽判断,应是多种药物精心调配的迷药。这种药粉制作精良,会根据用量产生不同效果。”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轻则昏昏欲睡,神志不清;重则深度昏迷,任人摆布。若是常服,更会损伤心神,后果不堪设想。” 沈澄玉心中一震,这正对应了近期几起失窃案的情况,也许那些酒楼客人就是中了这种迷药。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紧紧盯着那名侍卫:“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大人饶命!属下真的不知道是迷药!”侍卫连忙解释,“那人自称王郎中,说这只是普通的安神散……” “那人长什么模样?” 侍卫努力回忆:“属下有些记不清了……属下当时在楼下候着大人,那人主动上前搭话,说看属下面有倦色,推荐这种安神散……对了,那人脸上似乎有颗黑痣!” 沈澄玉眉头紧锁,对景弦吩咐道:“立刻派人去听雨茶楼详查。另外,让此人仔细回忆王郎中更多细节。” “是,大人。”景弦带着那名侍卫到一旁详细询问。 等周围安静下来,沈澄玉才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女。 她刚才分析药物时神色专注自信,显然有扎实医药基础。而那只小松鼠更是奇异,竟能嗅出迷药,这在破案中绝对是意想不到的助力。 他微微倾身,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欣赏:“姑娘既通医理,又有神异松鼠相助。不如与本官合作,共破此案如何?” 苏云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民女一介女流,恐怕难当大任。” 沈澄玉轻笑一声,手指轻抚着重新跳回他怀里的小松鼠,意味深长道:“能从气味判断药物成分,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眸光深邃地看着她:“若能协助破案成功,本官自不会亏待于你。” 苏云卿心中狂喜,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但她还是谨慎地试探道:“若民女真能助大人破案……敢问大人,可否允许民女开设药铺,自立门户行医?” 沈澄玉眸光微闪,这要求倒是出人意料。一般人不是求金银就是求富贵,她却要开药铺行医?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发现她虽然衣着华贵,但眼神中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和执着。 “可以。”他缓缓点头,“不过合作期间,你需全程配合本官行动,不得有半点隐瞒。” 苏云卿大喜过望,连忙行礼:“民女愿意!” 小松鼠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在两人之间蹦来蹦去,发出欢快的叫声。它还学着人的模样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像是在为两人的合作庆贺。 沈澄玉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 不过他很快收敛了笑容,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既然要合作,本官需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方才那些话,怕是都是编造的吧?” 苏云卿被他看得心虚,只能老实交代:“民女确实……确实是临安城苏家之女苏云卿,因不愿嫁人才连夜出逃。” 沈澄玉若有所思:“可是那个三代行医的苏家?” “正是。” 沈澄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她能一眼看出迷药的成分,原来是医药世家的苏家千金。 “既如此,明日本官便以聘请顾问的名义,让你光明正大地协助破案。”他淡淡道,“不过你既是逃婚而出,想必家中正在寻你。若是暴露身份……” 苏云卿态度坚决:“民女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回头!” 沈澄玉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暗自钦佩。 “那便如此定下。” 小松鼠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在两人之间蹦来蹦去,发出欢快的叫声。它还学着人的模样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像是在为两人的合作庆贺。 第3章 第三章 深夜时分,临安知府沈澄玉的府邸灯火通明。 苏云卿跟着下人走过回廊,心中五味杂陈。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以“官府顾问”的身份住进知府府邸,更没想到自己的逃婚之路会如此曲折。 “苏姑娘,这间厢房已经收拾妥当,您先歇息。”管家恭敬地说道,“大人吩咐了,明日一早便要查案,您务必养足精神。” 苏云卿点点头,抱着小松鼠走进房间。房间布置雅致,檀香袅袅,比苏府的闺房还要精致几分。 小松鼠在房间里嗅来嗅去,最后跳到床榻上打了个滚,发出满意的叫声,似乎很满意这个新住处。 “你这小家伙,倒是不认生。”苏云卿轻笑着摸了摸它的毛,“今天要不是你发现了迷药,咱们可没这好运气。” 小松鼠仰起小脑袋看着她,眼中满含灵性,仿佛听懂了她的话。 苏云卿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既忐忑又兴奋。明天就要正式协助破案了,这可是她证明自己能力的绝佳机会。只要能破了这桩案子,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开药铺,再也不用受父亲的束缚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次日清晨,苏云卿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唤醒。 “苏姑娘,大人请您用早膳。“” 她匆忙洗漱更衣,抱着小松鼠来到花厅。沈澄玉已经坐在那里,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见她进来,微微点头示意。 “用过早膳,咱们便去城东听雨茶楼查访那个神秘郎中。”沈澄玉淡淡道,“另外,景弦已经详细询问过那名侍卫,得到了一些新线索。” 苏云卿眼睛一亮:“什么线索?” “那王郎中不仅向侍卫兜售迷药,还在茶楼里向其他客人推销。看来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组织的诈骗抢劫活动。” 正说着,景弦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熟悉的包袱。 “苏姑娘,这是您昨夜遗落的包袱,属下已经检查过,里面的银两和物件都完好无损。” 苏云卿接过包袱,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包袱里可是她开药铺的本钱,丢了可就完了。她悄悄检查了一下,银两确实一文不少,心中对沈澄玉又添了几分好感。 “多谢大人。”她诚恳地道谢。 沈澄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道:“走吧,它好像也等不及了。” 苏云卿低头一看,小松鼠正在她肩膀上做着嗅闻的动作,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城东的听雨茶楼是临安城有名的老字号,平日里客人络绎不绝。可今日一见知府大人亲自造访,掌柜的差点没吓得腿软。 “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掌柜的连连拱手,“不知大人光临小店,有何吩咐?” 沈澄玉微微颔首,示意景弦上前询问。 景弦向掌柜描述道:“掌柜的,我们在查一个自称王郎中的人,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身材中等,面色蜡黄,双眼细小,左脸有一处黑痣。可曾见过此人?” 掌柜的仔细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啊!大人说的可是那个兜售药粉的郎中?” “正是!”苏云卿心中一动,这可是重要线索。 “那人确实来过几次,总在客人多的时候出现,说自己的药粉能治百病。”掌柜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凡是买了他药粉的客人,后来都出了事……” 沈澄玉眸光一凝:“都出了什么事?” “有的说喝茶后莫名昏睡,醒来钱袋就不见了。有的说头昏脑胀,神志不清,也丢了东西。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 就在这时,小松鼠忽然从苏云卿肩膀上跳下,在茶楼里四处嗅闻起来。它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停下,不安地抓挠着,发出急切的叫声。 苏云卿走过去,虽然桌面干净,但小松鼠的反应说明这里一定有问题。她仔细观察四周,忽然注意到桌角的一个小缝隙里塞着什么东西。 “掌柜的,借个竹签用用。” 她小心地将缝隙里的东西挑出来,竟是一小片包药的油纸,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这气味……”苏云卿凑近闻了闻,脸色一变,“和昨夜那瓶迷药一模一样!” 沈澄玉接过油纸查看,眸光深沉:“看来那个王郎中确实在这里活动过。” 掌柜的一拍脑袋:“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他在这张桌子上坐了很久,还向别的客人兜售药粉。中途不知怎的,手一抖洒了些粉末在桌上,他匆忙收拾时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当时我要帮他找,他却说没什么要紧的,还显得很紧张……” “原来如此。”苏云卿恍然大悟,“他是故意在这里向其他人销售迷药,慌乱中留下了包装纸。掌柜的,你再仔细想想,他除了在这里兜售药粉,还提过要去别的地方吗?” 掌柜的努力回想道:“他说过,临安城的茶楼酒肆生意都不错,他准备多走几家推销药粉。还说什么‘有钱人多的地方,生意才好做''……” “有钱人多的地方。”沈澄玉与苏云卿对视一眼,“那就是醉仙楼一带了!” 醉仙楼是临安城最豪华的酒楼,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和富商大贾。 小松鼠一到这里就开始不安地抓挠,显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沈澄玉带着苏云卿挨家询问,果然有几家酒楼都说见过那个王郎中。正当他们顺着线索追查时,小松鼠忽然跳下来,径直跑向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吱吱!”小松鼠在客栈门前叫个不停,还做出警告的动作。 苏云卿心中一动:“这里有迷药的气味!” 他们走进客栈,只见里面陈设简陋,几个客人正在角落里喝酒。一个面色蜡黄、双眼细小的中年汉子正在柜台后整理东西,见有官府的人进来,脸色微微一变。 “几位客官要住店还是用饭?”他强作镇定地问道,说话时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苏云卿眼睛一亮,悄悄对沈澄玉使了个眼色,这人的举动和景弦描述的一模一样! 沈澄玉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观察,自己则在店里闲庭信步,实则暗中观察。 苏云卿心领神会,假装四处张望,还故意大声说道:“哎呀,这客栈看着不错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色药膳?我最近总是失眠……” 那汉子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客官有所不知,我这里正好有上好的安神药粉,包治失眠多梦,药到病除!” 苏云卿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好奇的模样:“哦?什么药粉这么神奇?” 就在这时,小松鼠忽然窜到柜台后面,对着一个暗格拼命叫唤。 “你这畜生!”面色蜡黄的汉子脸色大变,一把抓起扫帚就要打小松鼠。 沈澄玉沉声开口:“景弦。” 话音刚落,景弦身形一闪,瞬间制住了那汉子的手腕,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大人乃临安知府,现在怀疑你与失窃案有关,立刻打开暗格接受检查!”景弦声音威严。 面色蜡黄的汉子脸色煞白,想要挣脱却挣不开景弦的钳制。 苏云卿趁机打开暗格,里面果然藏着十几个小瓷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白色粉末。 “呦,这么多好东西呢。”她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实则早有预料,“这些都是迷药!而且调配得极其精良,分量也经过精确计算。看来这位‘王郎中''的手艺不错嘛。” 更让人震惊的是,暗格最里面还有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客人信息”——姓名、财物多少、住处地址,甚至连作息习惯都写得清清楚楚。 沈澄玉接过册子,眸光深邃地看了一眼,便递给景弦处理,自己只是淡淡问道:“这些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面色蜡黄的汉子还想抵赖。 苏云卿轻笑一声,拿起一瓶迷药在手中把玩:“不知道?那真是可惜了。” 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您这‘安神药粉''的配方挺精巧的,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毕竟要让人昏睡却又不致命,这分寸可不好掌握呢。” 那汉子闻言,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得意,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闭嘴。 “啧啧,看来我猜对了。”苏云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您这手艺确实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她指着那本册子,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还有这本''客户档案'',记录得这么详细,比正经商人还用心呢。只是不知道,这些无辜的客人知道自己被您‘照顾''得这么周到,会作何感想?” 沈澄玉看着册子上的记录,心中升起怒火:“景弦,立刻派人去保护册子上记录的这些人!” 就在这时,小松鼠又有了新发现。它跑到客栈后院,对着一个木箱叫个不停,还做出明显的警告动作。 “这箱子里……”苏云卿连忙跟过去,打开木箱一看,里面竟然装着各种首饰、银两和贵重物品,“这些都是赃物!” 面对铁证如山,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确实就是那个王郎中!”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本是江湖上讨生活的,可这年头谁不想过好日子?那些有钱人花天酒地,凭什么我就要饿肚子?” “你这是害人!”苏云卿怒道,“那些无辜的客人何罪之有?” “无辜?”王郎中冷笑连连,“有钱就是原罪!我用迷药让他们昏睡,拿走他们的财物,又没杀人放火,已经算仁慈了!” “住口!”沈澄玉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你这恶徒!” 王郎中被这股威势震慑,脸色发白,但依然梗着脖子说道:“反正落在你们手里也是死路一条,怕什么!” 随着王郎中的落网,临安城的连环失窃案终于真相大白。沈澄玉下令彻查所有被害客人,确保他们的损失得到追回。 “多亏了苏姑娘和小松鼠,否则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多久。”景弦由衷地感叹道。 苏云卿摸了摸小松鼠的毛,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如果不是小松鼠的超常嗅觉,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真凶。 “姑娘的医药知识功不可没。”沈澄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若不是你能准确判断迷药成分,我们也不会这么快锁定目标。” 苏云卿脸微红,连忙摆手:“这都是应该的。” 沈澄玉点点头:“既然案子已经破了,本官也该履行承诺了。” 临安城最繁华的东街上,有一间三开间的铺面刚刚易主。 苏云卿拿着还散发着墨香的地契,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这间铺面位置极佳,门面宽敞,正是开药铺的好地方。 “多谢大人成全!”她郑重地向沈澄玉行礼。 “你协助破案有功,这是你应得的。”沈澄玉淡淡道,“不过既然要开药铺,可不能砸了苏家的招牌。” “民女定当谨记!”苏云卿信心满满,“一定要开一家临安城最好的药铺,让百姓们都能买到货真价实的好药!” 小松鼠也跳到她肩膀上,发出欢快的叫声,似乎也在为她高兴。 沈澄玉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淡笑。 “若是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府上寻我。” 苏云卿受宠若惊,连忙道谢。正当她沉浸在即将开药铺的喜悦中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 “死丫头,你这些天都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