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成为三界MVP》 第1章 有仇当场报 春日的京城,天蓝得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几缕白云慵懒地浮在天际。阳光温柔地洒在青石板路上,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鹿菀枝站在高大的城门前,仰头望着那朱红色的城门楼,内心满心欢喜。 这一路奔波,终到了这繁华的京城,娘亲在离别时对她说过,到了京城找二舅鹿仲,定能让她免于饥荒之苦。 鹿菀枝这越想心里越激动,打量着四周,内心不免惊叹京城的奢华,就一个大门,旁边还放着俩铮亮的石墩,其中一石墩上还卧着一只…… “狐狸!” 鹿菀枝惊呼凑近,长这么大,她也只在画本上见过狐狸。 这石墩虽高,鹿菀枝也不矮,正好可以正对着看到狐狸的脸。狐狸蓬松如雪,惹的鹿菀枝伸手摸向它的头。 抬眸,伸爪,快速一划。鹿菀枝看着手上带有血色的划痕,快速的后退几步,着急忙慌的就想进城。恍惚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取下系在腰间的棕色大布袋,小心翼翼的走到依旧卧在石墩上的白狐身后,快速一套,不顾袋中白狐的挣扎,扛着就进了京城。 有仇当场报,乃正人君子也。 ——鹿菀枝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狐在袋中也不再闹腾,大概是麻了,而此时的鹿菀枝正呆愣的站在路边看着来回行走的行人。 “姑娘,你这是迷路啦?” 路边的馄饨铺大叔,把最后一碗馄饨端到客人桌上后,关心的走到她身边询问。 鹿菀枝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大叔。 “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你这一身就不像京城的,京城的乞丐都穿的比你好,从边域来的?” 鹿菀枝愣了愣,离开时母亲叮嘱过,京城人大多不待见从边域来的人,怕惹一身魔气,招不吉利。 “不是,我是进城找我二舅的,路上钱袋和行李被偷了,所以才这么狼狈,你知道鹿鸣客栈吗?” “知道!往前直走,再左转过弯就到了!” 馄饨铺大叔豪爽的向远方一指,拿着肩上的白巾随意扑打下粉尘。 鹿菀枝点头致谢,把布袋护入怀中,顺着指着的方向行去。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大叔的嘱咐: “路上小心点!” 这一声鹿菀枝只觉得莫名奇妙,但转眼又想这世间没有绝对的黑白之分,大叔或许是个好人。 话说起来是短的,这路走起来却是长的。沿着大叔指的方向约莫走了一阵儿,鹿菀枝脚已经走的发麻。她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内心虽有些哀怨,但仍扛着麻袋向前行走。 忽然,一块木招牌映入眼帘——“鹿鸣客栈”四个褪色的大字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找到了!“她眼睛一亮,顾不得疲惫,小跑着冲向那栋两层高的木楼。 客栈门口挂着褪色的蓝布幡,门板上的漆已经斑驳脱落。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门槛上剥豆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眯着眼看着小跑过来的鹿菀枝,用沙哑的声音询问: “姑娘,要住店?” 鹿菀枝红着眼眶,胡乱的摇着头,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副绣有鹿头的手帕,递给中年男子。 “舅舅是我。” 中年男子仔细打量着手帕上的鹿头惊呼道: “枝枝!你是枝枝!” 男子哽咽着,长有厚茧的老手轻轻抚摸着鹿菀枝的头。 “好孩子,受苦了...你娘来信说你要来,我天天在门口张望...” 鹿仲边说边把鹿菀枝领进客栈里。 鹿菀枝心里是真的高兴,在路上受的委屈此刻也已经抛掷九霄云外,她现在就想休息一晚后,赶紧凑好粮食,好回去帮家里人度过饥荒。 这一进入客栈,栈内窗户紧闭着,暗室幽深,空气中夹杂着腐烂的气息,让鹿菀枝心里不知为何堵得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了一座墓室。 “二舅,这屋里为何不开窗户?” 闻声鹿仲身体一顿,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轻声解释道:“后巷经常有马车经过,有不好闻的味道,关窗户挡一挡。” “那客栈的门我就不关了。” “不!门要关,咱们许久未见,店今天就不开了,聊聊天,门不关客人会进来的,咱们点灯。” 说罢,鹿仲转头对着鹿菀枝露出微笑,嘴角向上勾起异常的僵硬,微笑时浮现的细微褶皱,多的就像那张脸皮是缝上去的,与血肉异常不贴和。 鹿菀枝身体微微一颤,倒吸一口凉气,照做把门关上。 门一关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眼睛适应黑暗后,鹿仲也已点上了油灯。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乍看那影子与平常人无异,仔细一瞅却发现那影子的脸好像狐狸。 狐狸!鹿菀枝抱紧怀中的麻袋,想到路上行人常聊京城最近几年多妖出没,再加上二舅如今的种种奇怪的举动和这个怪异的影子,突然后怕,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依旧面带笑容的走到油灯旁,举起油灯好奇的打量着客栈的每一处,走到一坛坛堆放的酒罐时,她激动的指着大喊:“二舅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酿的桂花酒吗?” “记得记得,当时那酒是不是还酿的太甜了?” “对!就是因为太甜,都没人喝,全坏掉了。” 鹿菀枝说着,拿起一罐酒,往里瞅了几眼,见罐中酒是满的,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突然朝“鹿仲”身上扔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酒罐鹿仲来不及躲闪,被砸倒在地酒水洒满全身,他浑身一抖,三条狐尾从衣服里露了出来。 见自己化出妖身,“鹿仲”气的嘴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妖怪,我二舅不会酿酒,更别说与我同酿桂花酒了!” 鹿菀枝举着油灯一步步靠近“鹿仲”,怒问道“我二舅呢!” “嘿嘿嘿,吃了!吃了!” “鹿仲”说着飞快向鹿菀枝方向扑去。鹿菀枝一个躲闪,眼疾手快把油灯扔到“他”身上。随着嘶吼声响起,烈火蔓延“鹿仲”全身。 鹿菀枝在“他”胡乱冲撞的空隙间快速的逃出客栈,望着门外统一着装的人群随意抓了个俊俏的,颤抖的指着客栈,气喘吁吁的说着:“里面有妖怪!有妖怪!” 那俊俏小伙一听,竟突然笑了起来。 “妖怪?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这里有没有妖怪我们能不知道嘛,你这个绑架犯就不要找借口逃跑了,主动把白川还给我们说不定还能减几天住牢房的时间。” “你是不是有病啊!什么借口,什么绑架犯,那里面真的有妖!你不逃不要妨碍我逃!” 鹿菀枝翻了个白眼,肯定了眼前人的智商后,不再多说一句话,找准缝隙就想跑,却哪知麻袋中安静许久的白狐突然躁动起来,经历一番苦战的她内心只想活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而面对她的不是宽广的路道,而是一堵人墙。 真是好样的...... 第2章 大板砖 鹿菀枝的心,不是沉下去,是直接掉进了冰窟窿,还“哐当”一声砸了个粉碎性骨折。十来个身穿玄青衣服,腰佩长刀,脸跟冻了八百年的棺材板似的,眼神如刮骨刀钉在她身上,让她感到窒息…… “跑……”那俊俏小伙话还未说完,客栈里冲出来一个大火球,愣是把众人看傻了。 “那是啥东西?” “狐妖。”看着眼前傻了吧唧的小伙,鹿菀枝冷笑回复。 “我去,现在妖都进化的这么高级了?身上都自带火!” 鹿菀枝是彻底无语了,进化毛线啊,那是她点的!眼看狐妖已锁定她的方向正跌跌撞撞冲过来,而后路也已被堵死,无可奈何她只能就地取材。 “你们那么多人能不能去捉一下妖!再不捉会死人的!” “对,捉妖,所有人听令,把那个妖怪给我捉了!” 小伙一声令下,所有人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越退越远的玄衣人,小伙目瞪口呆,气的浑身发抖,右手指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老板,我们是侍卫,不是捉妖师……” 鹿菀枝听闻倒吸一口凉气。 燃烧的狐妖带着凄厉的尖啸和皮肉焦糊的恶臭,像一颗失控的陨石,直扑鹿菀枝。 “不得了啊!”小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本能地又往后蹦跶了一步,撞得身后一个玄衣人闷哼一声。 鹿菀枝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啪”地断了。前有火球索命,后有人墙堵路,怀里还有个烫手山芋——那死沉死沉还在乱动的麻袋! “去你的狐妖!老子要活命!”她低吼一声,肾上腺激素狂飙,身体快过脑子。她不是撒手,而是猛地旋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个装着白狐的麻袋,像甩破麻包一样,狠狠抡圆了朝着扑来的狐妖砸了过去! 目标明确,手法粗暴。 “砰——嗤——!!!”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大量水汽蒸腾的刺耳声音。 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和火焰爆炸并没有发生。那燃烧的狐妖撞上麻袋的瞬间,一股惊人的寒气猛地从麻袋内部爆发出来!肉眼可见的白色冰霜瞬间爬满了麻袋表面,接触点更是爆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夹杂着冰晶的寒雾。 滚烫的烈火与极致的寒冰猛烈对冲。 “嗷——!!!” 狐妖身上的火焰被硬生生压灭了大半,只留下几缕残烟和焦黑的皮毛,发出痛苦惨嚎,巨大的冲击力让它打着滚儿倒飞出去,“咚”地一声撞在客栈门框上,火星冰屑四溅,彻底瘫软不动,只有焦黑的尾巴尖还在抽搐。 死寂。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条街都安静了。馄饨摊的汤勺停在了半空,路过的行人大张着嘴忘了合拢。那群玄衣人更是集体石化,握在刀柄上的手僵住了,目光呆滞。 寒气弥漫,带着一股凛冽的奇异气息,驱散了焦糊味,也冻得人一哆嗦。 鹿菀枝保持着甩麻袋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她盯着那团还在冒着寒气的麻袋,又看看地上焦黑冒烟、生死不知的狐妖,脑子一片空白。她……她刚才干了什么?用麻袋砸了妖怪?还……砸赢了? “嘶……”俊俏小伙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指着地上冒烟的狐妖,又指指那寒气缭绕的麻袋,最后指向鹿菀枝,手指抖得跟抽风似的,“你……你……你拿白川……当……当板砖?!” 鹿菀枝猛地回神,一听这话,豁然转身,眼睛因为激动和愤怒亮的像两簇燃烧的小火苗,直直瞪向小伙:“不然呢?!等它把我搞死了你们在旁边拍手叫好吗?!一群饭桶!一群饭桶!” 她语速又快又急,字字带刺,那股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彪悍劲儿,气势惊人。 那小伙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又似乎有点理亏,张着嘴“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句完整话。 周围的玄衣人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却没人敢动手。这姑娘太邪性了,用麻袋砸妖怪还砸赢了,现在骂起人来气势还十分足,女中豪杰啊! 鹿菀枝骂完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死里逃生的后劲还是吓得她心里一颤一颤的。 就在这时,那团寒气森森的麻袋,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挣扎的乱动,而是一种带着某种韵律的、缓慢的伸展。覆盖在麻袋表面的冰霜发出细微的“咔嚓”碎裂声。 鹿菀枝转头警惕看着麻袋。 小伙也瞬间忘了被骂的憋屈,眼睛死死盯住麻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紧张和“终于来了”的复杂表情。 然后麻袋变成了一个人,不是,是麻袋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白衣胜雪,一双狐狸眼上挑,墨发被玉簪束起,薄唇微勾,骨节分明的手隐在袖中,妖异惑人。 “真帅……”鹿菀枝一时看入了迷,小声嘀咕着。 “帅吧!” 小伙的声音一瞬间把鹿菀枝拉回现实。 皮相惑人,一想到自己把那人装进麻袋,还把他当球扔,自己就浑身后怕,真是刚出虎穴,又入龙潭。 鹿菀枝大眼一转,审视了一圈,一点点向外挪动着,突然天空飞来一条长绳自动把她捆绑住。 “斐衍把他带到山上。” “好嘞!” 小伙对鹿菀枝挑了挑眉,顺手牵上多出的一段绳,刚想走又突然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那群玄衣人说道: “现在没你们的事了,去北门找守门的统领把钱领了吧。” 玄衣人们没有一丝停留,立马离去,留下鹿菀枝一人咬牙切齿,恶!太恶了!面由心生这句古话非常不适用这俩名叫白川和斐衍的人! 第3章 鹿榕 鹿菀枝像条被强行拖拽的咸鱼,被那个叫斐衍的牵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所谓的“山上”走。 这一路上鹿菀枝道歉道的口干舌燥,使用浑身解数只为他们放自己离开。 “姑娘,你这嘴巴也太能说了,如果是平常,我定认你为朋友。” “公子你现在认也不是不可以。” “不行,咱俩身份有别,要避嫌,朋友下辈子再认吧。” 下辈子……鹿菀枝看着一直摆手的斐衍,不解和恐惧涌上心头。她仔细想了想一路来干过的事情,好像自己只犯了个绑架会化成人的狐狸并当球扔的错,这个是真的万不得已,她只是想活命(╥_╥)。 “我知道我犯错了,但是关一辈子是不是太重了……” “谁说要关你一辈子啦?” “你啊!” “我?” 斐衍用手指着自己,一脸震惊。 “那要关多久?” “看情况。” “明天可以把我放了吗?” 斐衍第二次震惊,说话的声音都上升了一个调。 “你不仅绑架白川,还把他当板砖扔,就想关一个晚上,你想的太美了吧!” “可我有急事!” “啥急事?难不成关你几天,一个村的人会没?” “会!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二舅筹粮,边域饥荒已经坚持不住了,我要是拖久了,上千人都会饿死的!” 斐衍第三次震惊,停下脚步,盯着鹿菀枝的脸看,像是想从这双因激动和恐惧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抠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鹿菀枝毫不退缩地回视,心口怦怦直跳,像揣了只濒死的兔子。 “上千人?”斐衍低声重复,眉峰蹙起,那点惯常的玩世不恭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他不再看鹿菀枝,而是快步走到一直沉默前行的白川身边。 白川依旧白衣胜雪,步履从容,仿佛方才被塞进麻袋、抡起来当冰砖砸妖怪的不是他本人。他周身那股凛冽寒意已收敛,斐衍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耳廓低语,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这寂静山道上,鹿菀枝还是捕捉到了几个零碎的词:“边域…饥荒…她说…上千人……死…” 白川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并未回头,但鹿菀枝却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她的后背,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造孽啊,她心想着 斐衍说完,退开半步,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带着一种鹿菀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夹杂着惊疑、凝重,甚至……一丝怜悯?他再次看向鹿菀枝,眼神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白川缓缓转过身来。 山风拂过他墨色的发丝和雪白的衣袂,猎猎作响。夕阳最后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金红的轮廓。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着鹿菀枝 他开口,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漠然: “边域饥荒?筹粮?”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鹿菀枝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是!”她低声回复“青州十三县树皮草根都啃光了!边域的魔气又突然入侵,年轻的劳动力为了寻粮已经死的……”她说不下去了,眼前一片模糊,泪水终于决堤般滚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深埋心底、日夜灼烧的绝望和悲恸。 白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袖口,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抚琴。然而,鹿菀枝却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连山道旁摇曳的野草都凝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你说青州十三县饥荒?早在一个月前柳将军带着1万兵马和我师兄萧凌渊,一起护送粮食前往了边域青州!” “轰——!” 鹿菀枝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可能!青州周围魔气包围,只有一条可以走的路,我一个月前从青州前往京城,路上从未见过你口中送粮的军队!” 白川眯着眼,目光锁在鹿菀枝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像是在审视一件死物。 他从自己腰间的福袋中掏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用不允许拒绝的语气命令道: “把它吃掉!” “我要是吃它死掉怎么办!” “你若是吃它死了,那就说明你说的都是假话。” 身正不怕影子斜,鹿菀枝立马拿起药丸吞了下去,不等白川询问,她又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会儿后…… 鹿菀枝健康的站在原地。 “看到没,我说的是真话,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白川看着她嘚瑟的表情,那冰冷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他微微倾身,那张妖异惑人的俊脸逼近鹿菀枝,带着迫人的寒意和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斐衍,绑紧继续带到山上。” 鹿菀枝猛地吸了一口气,盯着那双上挑的狐狸眼,一字一句,非常清晰的骂道: “不要脸。” 斐衍在一旁倒抽一口冷气,赶忙捂住她的嘴,下意识地看向白川。 白川的唇角勾起,轻笑一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傲慢。 他转身,不再看鹿菀枝,只留下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朝着被暮霭笼罩的山巅行去。 “跟上。”声音随风飘来,不容置疑。 斐衍复杂地看了鹿菀枝一眼,叹了口气,牵动了捆仙索。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轻了些许。 鹿菀枝踉跄着跟上,心里默默打起了进牢房后越狱的算盘,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明天她一定会逃走的! 山风呼啸,暮色四合。 鹿菀枝因爬山心口剧烈地起伏着。她不明白把住的地方建那么高,不怕累死吗? 看着已经逐渐清晰的大门鹿菀枝喜忧参半。“牢房”到了,自己累成这样子,晚上逃跑就困难了,哈哈哈挺好的…… “白川不好了!” 山顶的大门猛然推开,穿着青色衣袍,头发束起的少女不顾危险飞快的下着石梯,把一封书信塞到白川手中。 “清玉怎么了?” “萧师兄来信……说……说他们被青州一个名叫鹿榕的人袭击,只有我父亲……和他活下来了,让我们去支援。” 清玉声音哽咽,说话虽断断续续,但鹿菀枝还是听到了“鹿榕”这个名字。 “那个打断一下,确定那封信是你萧师兄给的吗?” 清玉眼眶红着,鼻子一抽一抽的,满眼疑惑的看着鹿菀枝回答: “这字迹是萧师兄的,而且这封信就是我们山宗独有的,不可能有假。” “那就奇了怪了,我认识的鹿榕两个月前已经死了。” 第4章 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山顶的风陡然变得刺骨,卷起清玉额前的碎发,也卷走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捆仙索缚住的鹿菀枝,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说什么?死了?不可能!信上写得清清楚楚,‘鹿榕’带人设伏,手段狠辣……”清玉说不下去,眼眶瞬间蓄满了泪,倔强地咬着下唇 一直沉默的白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捏着信笺的手指已微微收紧,眼眸沉沉地锁在鹿菀枝脸上,带着无声的压迫感:“你再说一遍。” 鹿菀枝被他看得脊背发凉,但仍挺直了腰板,毫不退缩地迎上白川的目光: “我说,鹿榕,他两个月前就死了!就在青州!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坟头草这会儿怕是都能没过脚踝了!你那位萧师兄信里写的‘鹿榕’,要么是诈尸,要么就是有人顶着死人的名头作恶!” 众人沉默不语,空气凝固,只有山顶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松涛的呜咽。 斐衍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的嬉皮笑脸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白川,这姑娘刚才吃了‘真言丹’,确实没撒谎……那这信……”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信,或者信里的内容,有问题。 白川没有立刻回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笺上“鹿榕”二字,指尖萦绕起极淡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雾气,那雾气贴着墨迹游走,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眼,那双狐狸眼深不见底,看向鹿菀枝时,少了几分之前的轻蔑,多了几分探究的锐利:“你认得鹿榕?他是何人?如何死的?你,又是何人?”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又来,鹿菀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她知道,这是机会:“鹿榕是我堂兄。青州十三县鹿家村人。边域魔气侵蚀田地,颗粒无收,饥荒初显时,他仗着有几分武艺,纠集了村里十几个青壮,想穿过魔气笼罩的‘死雾林’,去邻县抢……不,是‘借’粮。”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结果……他们刚进林子没多久,就遭遇了魔气潮汐。十几个人,只有他拼死护着两个半大的孩子逃了回来……他自己……浑身被魔气腐蚀得不成样子,拖了不到三天,人就没了。是我和我娘亲手给他收的殓,埋在了村后的山坡上。那地方,除了鹿家村的人,外人根本找不到。” 她的话像冰冷的石头砸在地上,带着沉甸甸的真实感。清玉脸色愈发苍白,怒声说道: “我明日就提枪去救我父亲和萧师兄,管它是不是局,反正我救定了!” “能不能救定我不知道,反正你自己一个人去肯定是死定了。”斐衍无奈的说道。 “那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待在那鬼地方吧,我们浪费一分钟,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斐衍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求助的看向白川。 白川的目光在鹿菀枝脸上逡巡,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鹿菀枝一惊,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地想缩手。 “别动。”白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要干嘛?” “我只是好奇,一万的兵马再加上一位朝彻的捉妖师都无法轻松去到的地方,你一人是如何活着出来的?” “就……就……” 眼看白川步步逼近,她却怎样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出来的,只记得一进黑雾,自己害怕,眼睛一闭就开始瞎跑,等再睁眼时,自己好像就出来了。 “行了!这件事情还是让师父定夺吧,我们现在真的很像逼问。” “斐衍,”柳清玉的声音斩钉截铁,“给她松绑。” “啊?哦!好!”斐衍如梦初醒,连忙掐诀,捆仙索应声而落。 鹿菀枝猝不及防失去束缚,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揉着发麻的手臂,惊疑不定地看着白川。 白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立马移开视线,自顾自的向宗门走去。 恢复自由身后,走路确实轻松了不少,爬完最后一个台阶时,她和斐衍俩人累的互相搀扶。 “兄弟,体力不行啊。”鹿菀枝调侃着。 “哈哈,你也不咋滴。” “前面是不是有个人?” 鹿菀枝眯着眼,模模糊糊看到一轻盈的身影向他们方向走来。 斐衍探着头,也眯着眼,突然惊呼:“完蛋!是师尊!” 两腿一软,扑通一声他就跪在了地上。 “不是,你怎么跪下了!?” “你不懂,这是条件反射。” 鹿菀枝也不在尝试把他拉起,她懂这种感觉,每次看到娘亲拿起木棍,她也会条件反射的跪下。 “师尊!” “师尊!” …… 师尊在一声问候声中径直走向鹿菀枝。 “简直是一模一样。” “啊?” “我是说你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你……您认识我?” 鹿菀枝震惊看着眼前长相清秀俊美的少年,一时不知该用那种用词称呼眼前的师尊。 “啊~小时候我抱过你。行了行了,不聊这个了,咱们先进去,那么多台阶肯定爬累了。” “哎,斐衍你咋跪着呢?快起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身份又那么金贵,可不能乱跪……” “白川,清玉来一起啊!” …… 鹿菀枝坐在红木的座椅上时,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白川那有所改变的眼神,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总归是好的。 “叫你枝枝感觉如何?” “可……可以。” 不是!怎么连名字都知道!娘亲连这个都告诉了? “枝枝,青州之事,疑点重重。一万兵马押送的粮草失踪,萧凌渊重伤求救,冒名顶替的‘鹿榕’……桩桩件件,所指向的方向都藏有巨大危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匀拒绝的坚定“你想要救青州的百姓吗!” “我想!……我想救他们。”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起了更强烈的火焰——为了活下去,为了娘亲,为了青州那上千张等米下锅的嘴。 她知道,自己的“京城筹粮记”,在这一刻,诡异地拐上了一条新荆棘之路。没事的,人不可能荆棘一辈子,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第5章 冷风呼呼吹 “好!白川那这青州事件就交给你了,枝枝也托付给你了。” 师尊轻轻拍了拍白川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师尊,青州之事我定会把师兄和萧将军带回来,但……” “但什么?” “我不太会照顾……人。” “害,多大点事,让斐衍,清玉帮你不就行了嘛。哎呦!光顾着聊天没看时间,我该午休了哈哈哈。” 师尊打着哈欠的身影消失在雕花木门后,留下山巅平台上一片微妙的寂静。风吹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却更衬得气氛凝滞。 鹿菀枝揉了揉被捆仙索勒出红痕的手腕,悄悄抬眼看向白川。那张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对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的狐狸眼,此刻正落在她身上,目光沉沉,比难以捉摸。 “托付?”鹿菀枝在心里嘀咕,“听着跟寄存个包袱似的。”她挺了挺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包袱”。为了青州,忍了! 斐衍看看白川,又看看鹿菀枝,搓着手,脸上堆起他那招牌的、试图活跃气氛的笑容:“哈,哈哈,那个……我看枝枝姑娘也累了,不如先安顿一下,吃点东西,咱们再商量……” “行,那我给枝枝拿几件新衣服”清玉说着便向南不远的厢房走去。 气氛随着清玉的离开又冷了几分,鹿菀枝本想开口让气氛缓和一下,却被白川抢先一步。 “走吧,厢房你就住我旁边那个。” “我可以换个住处吗?”鹿菀枝弱弱的询问,她其实不太想每天看见那张冷冰冰的“死鱼脸”。 “不行。” “……好的。”鹿菀枝认命地耷拉下脑袋,像只被霜打了的小鹌鹑。忍,为了青州,为了娘亲,为了那上千青州百姓,这点“近距离接触死鱼脸”的考验算什么!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只是脚步莫名沉重了几分。 斐衍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几步蹦跶到鹿菀枝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哎,枝枝姑娘,别丧气嘛。住白川旁边多好,安全!绝对安全!方圆十里,别说妖魔鬼怪了,连只不开眼的蚊子都不敢靠近他那屋子,寒气太重!” 他说着还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仿佛真被冻着了,“而且,这可是‘特殊待遇’,别人想住还没这福分呢!嘿嘿。” 鹿菀枝丢给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安全?她现在觉得最大的不安全来源可能就是旁边这位冷面煞神本人。至于福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几人沿着一条悬空于山壁外的石栈道前行。栈道不宽,仅容两人并肩,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远处层峦叠嶂的仙山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泼墨山水。 风从山谷呼啸而上,带着松针的清香和深秋的寒意,吹得人衣袂翻飞。 斐衍还在絮絮叨叨,试图活跃气氛:“……你看这景致,多壮阔!我们宗门选址可是很有讲究的,灵气充沛,视野绝佳……”他指着远处一座在云雾中只露出尖顶的琉璃塔,“瞧见没?那是藏经阁,里面宝贝可多了!回头求求师尊,说不定能让你进去开开眼……” 白川走在最前面,身形挺拔,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墨发被玉簪一丝不苟地束着,仿佛与这险峻奇绝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步履从容,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悬空的栈道,而是平地。斐衍的聒噪似乎完全无法穿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 鹿菀枝却无心欣赏这仙家气象。她紧紧抓着栈道内侧冰冷的石壁,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那深不见底的云海让她头晕目眩,心跳得厉害。 她一个在边域土生土长、顶多爬爬土坡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每次风吹得栈道微微晃动,她都觉得自己的魂儿也要跟着飞出去了。斐衍那些关于藏经阁宝贝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千万别掉下去”。 “喂,枝枝姑娘,你倒是吱个声啊?”斐衍见她脸色发白,嘴唇紧抿,不由得更想逗她,“怕高?别怕别怕,这栈道结实着呢,几百年都没塌过!来来来,勇敢点,松开手,像我这样——”他作势要张开双臂。 “别!”鹿菀枝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几乎要贴在石壁上了,手指抠得更紧,指节泛白。 走在前面的白川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终于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目光扫过鹿菀枝那张因恐惧而毫无血色的小脸,以及她死死扒住石壁、微微发抖的手。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什么也没说,只是脚下的速度似乎放慢了一点点。 斐衍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摸了摸鼻子:“咳,好吧好吧,不逗你了。那你慢慢走,小心点,我在后面护着你。”他老老实实地退后一步,跟在鹿菀枝斜后方。 栈道终于到了尽头,连接着一片宽阔平整的山巅平台。平台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边缘围着古朴的石栏。几株虬劲苍翠的古松扎根于石缝中,姿态奇绝。几座雅致的殿宇依着山势错落分布,飞檐翘角,在暮色中显得庄严肃穆。 踏上坚实的平台,鹿菀枝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她松开僵硬的手指,掌心被粗糙的石壁磨得生疼。 白川径直走向平台东侧一片相对独立的精舍。几间屋子掩映在几丛修竹之后,环境清幽。 “这间。”白川在一间看起来最为简洁、也最靠近外侧悬崖的屋子前停下,推开了门。里面陈设同样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矮柜,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 “你就住这里。”白川言简意赅,“日常所需,稍后清玉会送来。无事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他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敞开的、直面悬崖的窗户,“离边缘远点。” 说完,他似乎完成了任务,转身便朝着旁边那间看起来更精致些、也离悬崖稍远的屋子走去。 斐衍探头往鹿菀枝的屋里瞧了一眼,又看看白川的背影,对鹿菀枝露出一个“你自求多福”的同情表情,小声嘀咕:“啧啧,这‘邻居’当的,可真够‘体贴’的……”然后赶紧追着白川去了,“哎,白川,等等我!” 鹿菀枝站在门口,看着白川消失在隔壁门后的背影,又回头看看自己这间冷清得如同雪洞、还自带“悬崖景观”的屋子,一阵山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领口。 第6章 出发!勇闯青州!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淡,房门被轻轻敲响,鹿菀枝开门一看,门外,柳清玉抱着衣服双腿直打颤。 “枝枝姑娘~” 鹿菀枝赶忙把她搀扶进屋,倒上一杯热茶。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要适应一下。白川怎么把你安顿在离悬崖那么近的地方,太过分了!” “没事的,能活。” 清玉小抿一口热茶,随后拿起衣服放到鹿菀枝怀里,激动的比划着。 “你快试试衣服,这些可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你穿上肯定好看!” 鹿菀枝点点头,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脱下那身沾染了尘土、汗水和狐妖焦糊味的旧衣,换上柔软的新装。水蓝色的缎子贴在肌肤上,微凉顺滑,尺寸竟也意外地合身,仿佛量身定作。 鹿菀枝换好衣服,走出来转了个圈。 “哇!”清玉眼睛瞪圆了,由衷赞叹,“真好看!这颜色把你的眼睛衬得跟湖水似的!我就说嘛,你底子好,稍微一打扮就会特别好看!” “行!那衣服换好了,我们来讲正事。” “正事?” “嗯,我来这里时遇到了师尊,他让我给你讲一下我们宗门。” 宗门……确实她真的对这里一无所知。 “宗门共有五宗,山宗、医宗、命宗、相宗、卜宗。山宗学术法,主抓妖、魔,维护一方安宁……” “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我看白川可以变成狐狸,那它……” “没错,他是妖。” “妖抓妖?” “对呀,人有善恶之分,那妖也有好妖和坏妖,我们只抓坏妖,我记得师兄讲过白川从小就在山宗了,天赋极高,但因为妖的身份从小被人排挤,所以才有现在这样性格。” “但是混熟了就会发现,白川只是外冷心热。” 鹿菀枝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衣的袖口。清玉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外冷心热“。 “剩下的,医宗就是学医救人、卜宗游走大江南北卜众生福祸、命宗与天相通知未来走向、相宗便是识众生相,换自身相啦。” “每个宗修炼都要经历‘外天下’‘外物’‘外生’‘朝彻’‘见独’‘无古今’六个阶段。” “那你和斐衍也是山宗的吗?” “不是的哦,我是山宗,斐衍身分比较特殊只能是卜宗的。” “难怪呢。” 想到白日斐衍捉妖的窘相,这倒有了合理的解释。 “枝枝姑娘,你在想什么?”清玉见她出神,轻声问道。 “我在想...”鹿菀枝犹豫了一下,“你们真的相信我说的话吗?关于青州的事...” 清玉放下茶杯,神色认真起来:“真言丹不会骗人。而且...”她压低声音,“师尊似乎很信任你。” 鹿菀枝正想追问,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斐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出事了!山下传来消息,青州方向的魔气突然扩散,已经吞没了三个村庄! 清玉猛地站起身:“我爹和萧师兄……” “师尊命我们即刻启程。”斐衍看向鹿菀枝,“你也一起。” 鹿菀枝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现在就走?” “对,白川已经在山门等着了。”斐衍转身往外走,“带上必要的物品,我们半刻钟后出发。” 清玉迅速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塞给鹿菀枝:“这里面有些应急的丹药和符咒,路上可能用得到。” 鹿菀枝接过锦囊,触手冰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再次面对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黑雾。 “谢谢。”她轻声说,将锦囊小心地系在腰间。 三人匆匆赶到山门时,白川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了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墨发高高束起,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见到他们,只是微微颔首:“走吧。”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为险峻。鹿菀枝紧紧跟在清玉身后,努力不去看脚下的万丈深渊。白川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我们怎么去青州?”鹿菀枝小声问斐衍。 “御剑。”斐衍神秘地眨眨眼,“怕高的话,现在说还来得及。” 鹿菀枝脸色一白:“没……没别的办法吗?” “有啊”斐衍坏笑,“让白川背着你飞。” “斐衍。”白川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声音冷得像冰。 斐衍立刻噤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来到山脚一处开阔地,白川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剑,往空中一抛。玉剑迎风而长,转眼间化作一柄通体晶莹的巨剑,悬浮在离地三尺处。 “上来。”白川率先踏上飞剑,向鹿菀枝伸出手。 鹿菀枝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远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怪鸟正朝他们俯冲而来! “是魔鸦!”清玉惊呼,迅速抽出背着的长枪。 白川眼神一凛,一把将鹿菀枝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掐诀,一道冰蓝色的屏障瞬间在他们面前展开。魔鸦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嘶鸣,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去青州。”斐衍沉下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扇骨寒光闪烁。 白川收回屏障,眉头紧锁:“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这一次,鹿菀枝没有犹豫,握住了白川伸来的手。他的掌心冰凉,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飞剑升空的瞬间,鹿菀枝死死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白川的衣襟。耳边风声呼啸,失重感让她胃部翻腾。 “睁开眼。”白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鹿菀枝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群山在他们脚下绵延,云海在身侧流淌,朝阳为一切镀上金边。这景象壮丽得让她忘记了恐惧。 “很美,是不是?”白川的声音柔和了些。 鹿菀枝抬头,正对上他微微垂下的目光。阳光为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那双总是冰冷的狐狸眼里,此刻竟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度。 “嗯……”她轻声应道,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狐狸精,其实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第7章 糟糕被暗算了 飞剑破开云层,以惊人的速度向西疾驰。脚下壮丽的山河飞速倒退,眼前出现黑色的屏障。 鹿菀枝下意识地抓紧了白川腰侧的衣服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到青州了。” “嗯。” 四人从飞剑下来。眼前,破旧的村子被冰雪覆盖,残垣断壁覆满积雪,枯枝低垂,寒风呜咽。 她打量着周围,依稀记得上月路过时此地烟火味还很浓厚,如今看到现在的孤寒和萧条,难免有些心痛,真是造化弄人。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四人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应该都逃出去避难了。”白川轻声回道。 “不对,那边有烟!” 在灰蒙蒙的雪幕与残破的屋脊间,一缕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烟气,正颤巍巍地向上飘散,若非鹿菀枝眼尖,几乎与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有烟那就有活人!”斐衍精神一振。 “要去看看吗?”鹿菀枝侧身看向白川,眼神中带着一丝乞求。 白川的目光落在那缕炊烟上,沉默几息,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做出决定“过去看看,保持警惕,清玉布个隐匿的法阵。” “明白!”清玉应声,手指翻飞,几道微不可查的金光飞出,没入四人脚下的雪地。一层极其淡薄的涟漪笼罩了他们,虽不能完全隐形,但在风雪的掩护下,足以让远处难以察觉。 四人如同融入雪地的影子,无声而迅捷地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潜行。 炊烟来自村子边缘一间相对还算完整的土坯房。窗户用破布堵着,门扉紧闭,唯一能证明有人活动的迹象便是那烟囱里冒出的、断续的炊烟。 他们潜行到距离土坯房约莫十丈远的一堵半塌的矮墙后停下。 “要直接进去吗?”鹿菀枝紧张地问。 “再等等,这里气息不对。” 就在这时—— “呜……呜哇——!” 一声孩童的哭嚎伴随着风雪的呜鸣传入四人耳中。土坯房破旧的木门被浓郁的黑气震开,尖锐的利刺径直朝白川的方向射去,让人毫无防备。 “小心!!!” 鹿菀枝飞快把白川扑倒在地,利刺在她脸颊留下一条血痕。身体的自动反应快过大脑思考,按照以往她一定会滔滔不绝的用世间最美好的词语夸赞自己如今的勇气,而不是不敢睁眼的趴在白川身上。 “趴够了吗?”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她因惊吓和剧痛而混沌的脑子。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川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审视的狐狸眼,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狼狈的模样——脸颊带血,头发散乱,眼神惊恐未定。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拂过自己额头。 一股巨大的羞窘感瞬间淹没了她。 “啊!对…对不起!”她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手臂却因为脱力和之前的紧张而发软,非但没起来,反而又重重地压了回去。 “唔…”白川被她撞得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 “我…我不是故意的!”脸颊的伤口被牵扯,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狼狈地从他身上滚到一边的雪地里,冰冷的雪渣瞬间贴上皮肤,激得她一个哆嗦。 “枝枝!你受伤了!”柳清玉的声音带着焦急,迅速矮身靠近,从随身的锦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别动,是魔气侵蚀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她动作麻利地倒出一些散发着清苦药香的绿色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鹿菀枝脸颊的伤口上。药膏触肤冰凉,瞬间缓解了那股火辣辣的灼痛感。 “清玉谢谢你啊,不用担心,我从小就命大,一点小伤而已,无伤大雅。”鹿菀枝咧着牙,嘿嘿的笑着。 “再小的伤也是伤,也会痛,对自己好点。” 清玉说着顺了顺鹿菀枝额前的乱发,眼眶微红。 白川已经从雪地上坐起,面无表情地掸掉衣服上的雪屑。他看了一眼鹿菀枝脸颊上那道正被药膏覆盖的伤口,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几根已经化为黑灰、失去威胁的尖刺,眼神深如寒潭。 “斐衍,把你的金罩套到她身上。” “你是说的哪一个?” 斐衍指了指眼前的二人,见白川瞪了自己一眼,立马从自己的小香囊中掏出三个金佩件。 “枝枝一个,清玉一个,我一个,白川太强无需用。” “这咋用?” “挂身上就行。” 鹿菀枝和清玉二人对视一眼,快速把配件挂在身上。 “那个,好像没感觉。” “没感觉就对了,高档术器就是这样的。”斐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那金佩件是他亲手打造的神器,“这叫‘润物细无声’,懂不懂?关键时刻保你……嗷!” 他话还没说完,土坯房的门扉再次被狂暴的黑气冲开!涌出数道扭曲翻滚、带着腐朽气息的漆黑魔影!它们无声地尖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几条饥饿的黑色巨蟒,直扑四人藏身的矮墙! “来了!”清玉清叱一声,手中长枪狠狠刺向当先一道魔影。 “噼啪!”一声脆响,金光与黑气猛烈碰撞,魔影发出一声嘶鸣,被打得向后翻滚,但更多的魔影已然扑至! “枝枝别动!”斐衍怪叫一声,猛地挡在鹿菀枝身前,同时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金钟罩铁布衫,甲方爸爸快打钱……啊呸!金光护体,万邪不侵!起!” 随着他声音落下,挂在鹿菀枝、清玉和他自己身上的三个金佩件同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瞬间蔓延交织,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倒扣着的……嗯,金碗? “噗!”鹿菀枝看着头顶那弧度圆润、金光闪闪的“碗底”,差点没绷住。这“高档术器”的造型……真的很别致! 说时迟那时快,几道魔影狠狠撞在金光罩上! “嗡——!” 金碗剧烈震颤,发出沉闷悠长的嗡鸣,仿佛被重锤敲击的古钟。金光与黑气激烈对撞、湮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魔影如同撞上烧红烙铁的野兽,发出凄厉的尖啸,接触金光的部位冒出滚滚黑烟,被硬生生逼退! “嚯!有点东西啊斐衍!”清玉抽空赞了一句,枪影如织,配合着金光罩将扑来的魔影一一逼退。 斐衍维持着法诀,额头冒汗,嘴里却不停:“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压箱底的宝贝!这‘金饭碗’……啊不,‘金钟罩’,可是能抗住朝彻境高手三击的!区区魔气,不足挂齿……哎哟我去!轻点撞!很费精神力的好不好!” 他眼看着一道特别粗壮的魔影狠狠撞在罩子上,金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一丝,心疼得龇牙咧嘴。 鹿菀枝缩在金碗里,看着外面魔影乱舞、金光闪烁、鞭影纵横,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摸了摸脸颊,清玉涂的药膏清清凉凉,伤口已经不疼了,但刚才扑倒白川时蹭到雪地的半边身子还冰冰凉。她下意识地往金光罩最中间缩了缩,嗯,这里看起来最安全。 等等……白川呢? 第8章 老天爷啊 真有孩子! 鹿菀枝猛地扭头寻找。只见金光罩外,白川不知何时已不在原地。他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身形在漫天雪沫与肆虐的魔影间时隐时现。玄色的身影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道凛冽的剑光! 剑光并不浩大,却精准得可怕,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次挥出,就有一道魔影发出濒死的哀嚎,被瞬间冻结成冰雕,然后在下一道剑光中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冰晶与消散的黑气。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优雅,与罩子里鸡飞狗跳(主要是斐衍在叫唤)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帅是帅……”鹿菀枝看着白川一剑一个(魔影版)的利落身手,小声嘀咕,“就是有点费‘魔’。” 几息之间,扑出来的数道魔影已被白川斩灭大半。剩下的几道似乎被这煞神吓破了胆,发出恐惧的嘶鸣,竟不再攻击,反而卷着黑气,仓皇地退回了那间冒着炊烟的土坯房内,连带着把破门也“哐当”一声带上了。 风雪似乎都小了些,只剩下金碗发出的微弱嗡鸣和斐衍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结……结束了?”斐衍撤了法诀,金光罩瞬间消散。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脸色有点发白,“累死小爷了……这金钟罩好是好,就是太‘吃气’了……”他赶紧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一粒回气的丹药吞下。 清玉收起长枪,警惕地盯着那间重新安静下来的土坯房:“它们缩回去了。” 鹿菀枝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黑洞洞的门缝。刚才那声孩童的啼哭……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锦囊,清玉给的丹药符咒还在。 无声无息地白川的身影落在他们面前,衣裳上不染纤尘,只有剑尖残留的一缕寒气缓缓消散。他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三人,目光在鹿菀枝脸颊已经结痂的伤口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那间诡异的土坯房。 “魔气源头在里面。”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还有活物的气息,很微弱。”他顿了顿,看向鹿菀枝,“你确定要进去?” 鹿菀枝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怕?当然怕!刚才那利刺差点给她毁容!但是……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像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万一里面真有个孩子呢?万一……能问到点消息呢? 她深吸了一口寒气,混杂着魔气残留的腐朽味和雪地的清新,用力点了点头:“去!来都来了,总得看看里面煮的什么‘饭’,能招来这么多‘客人’!”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斐衍刚缓过气,一听这话,脸又垮了:“还来?枝枝姑娘,你这好奇心比猫还重啊!那里面摆明了是龙潭虎穴……哦不,魔窟!”他嘴上抱怨着,手却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折扇,认命地做好了再次当“辅助”的准备。 白川没再说什么,只是迈步,率先走向那扇仿佛噬人巨口的破旧木门。雪地上,只留下他一行笔直而清晰的脚印。 清玉握紧了长枪,紧随其后。斐衍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嘴里还在碎碎念:“亏了亏了,这趟差事血亏,金钟罩的磨损费得找师尊报销……” 看着前面三个高矮不一却都透着股“专业除魔”气场的背影,鹿菀枝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一咬牙,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进去后,要是情况不对,她一定第一时间……躲清玉后面! 关闭的木门被为首的白川重重踹开,恶臭味扑鼻而来,那味道就像一条烂鱼在水里泡了好久,腥臭味夹杂着腐烂味。 “哕——” 鹿菀枝控制不住的干呕,她有种感觉,自己要熏死了。 “我受不了!” 斐衍用力捏住自己的鼻子,想要离开却被鹿菀枝拉住。 “姐,虽然我们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也不想我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斐衍:(╥_╥) 鹿菀枝:(-ι_- ) “我锦囊好像有可以改变气味的丹药,你等一下。” 鹿菀枝拿出清玉给的锦囊,扒拉了几下,拿出带有“可改变气味”字样的小药瓶,倒出四粒,一粒斐衍,一粒清玉,一粒自己,一粒…… “你要不?” 她把丹药在白川眼前晃了晃,只见白川脸色苍白,像是要马上吐出来了。 鹿菀枝见他白了自己一眼,想把丹药收回去,可为时已晚,在那一秒的时间内,丹药已经在他肚子里了。 没事哒,没事哒,就当给狗吃啦~鹿菀枝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毕竟狐狸是犬科,四舍五入说他是狗,好像也可以。 这丹药一吃,那刺鼻的恶臭她再闻起来就变成了花的清香。 “好香!我闻到了烤鸡的味道!” 斐衍惊呼,鼻子一动一动的向屋内走去。 “大家快来!越往屋内走烤鸡味越浓耶!” 鹿菀枝:(-ι_- ) “有没有可能是丹药把气味换成你想闻的味道,但我们身体吸入的还是原本的腐朽气体。我闻到的是花香。” “那有点可怕了……” 斐衍尴尬笑了几声,快速的移到了白川身后。白川是斐衍坚硬的后盾,清玉是鹿菀枝温馨的港湾。 两位前锋首当其冲向屋内走去!清玉前锋手握长枪,运用术法向卷曲成巨大团子的魔影划出烈焰!我们可以听到一声惨叫,看来此攻击对魔影造成了不可忽视的伤害。 现在有请我们万人瞩目的白川前锋!白川前锋身姿敏捷,手握长剑向魔影刺去,看来他想近身攻击!等等我们的白川先锋怎么突然停下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白川那魔影啥情况?” 斐衍和鹿菀枝识趣的退到门框后,以防万一被误伤。眼看解说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白川的突然停下就像屎拉到一半突然被堵住了。 “魔影里面有个孩子。” 而这句话就像在此基础上门外又有人催你快点,把你的心态搅成一锅粥。 “我的老天爷啊,真有孩子……” 第9章 救娃 清玉长枪一收,火气蹭蹭往上冒,“管它什么妖魔鬼怪,救人要紧,把孩子裹成粽子就是欠揍!白川,怎么办?强拆?” 白川眉头微皱,盯着那团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黑气的“魔团”。里面的孩子气息十分微弱。 “强拆风险太大,魔气反噬,孩子已经受不了。”白川冷声说道,“得让它自己‘吐’出来。” “哈?让它自己吐?”斐衍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你跟它商量商量?它像是能听懂人话的样子?” “刚才清玉用火烧它,它叫得挺惨。要不……再烤烤?说不定嫌烫就松口了?”鹿菀枝拍手说着。 清玉眼睛一亮:“有道理!试试!”她二话不说,掌心“腾”地冒出一簇小火苗,跃跃欲试。 “等等!火候控制不好,里外一起熟。” “那咋办?总不能给它唱摇篮曲吧?”斐衍急的胡乱抓着头发。 白川没理他,指尖凝起一点寒光,小心翼翼地点向魔影的边缘。寒气接触黑气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魔影猛地一缩,包裹孩子的黑气似乎松动了一点缝隙! “有用!”鹿菀枝低呼。 白川屏息凝神,指尖的寒气如同刻刀,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雕刻”着魔影的外壳。魔影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却不敢剧烈挣扎。 时间一点点过去,鹿菀枝死死盯着那缝隙,恨不得上手去扒拉。 终于! “噗”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漏了气。魔影包裹最薄弱的地方被寒气蚀穿了一个小洞,一只脏兮兮、瘦得皮包骨头的小手,软绵绵地从洞里耷拉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斐衍激动得差点蹦起来。 白川眼疾手快,指尖寒气瞬间化为柔和的牵引力,小心翼翼地裹住那只小手,然后猛地向外一拽! 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硬生生从魔影的“怀抱”里扯了出来!那魔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黑气剧烈翻腾,似乎想追,但被白川反手一道更凛冽的剑气劈得倒飞回去,撞在土坯房的墙壁上,黑气四溢,暂时萎靡不振。 “我的娘诶……”斐衍看着被白川拎在手里的“战利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瘦得像根豆芽菜,小脸脏得看不出本色,头发结成一绺一绺。此刻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像只小猫。 “还活着!”鹿菀枝赶紧凑过去,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她麻利地掏出个水囊和一小块干净的布,沾湿了轻轻擦拭孩子脸上的污垢。 清玉看着这孩子瘦骨嶙峋的样子,心里堵得慌,比刚才闻那恶臭的气味还难受。“这村里……就剩他一个了?”她声音有点哑。 “恐怕是。”斐衍难得没嬉皮笑脸,叹了口气,“魔气爆发,大人估计都……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还被魔气裹成了‘点心’。” 白川把孩子递给清玉照顾,目光沉沉地扫过那团暂时缩在墙角、黑气翻涌的魔影,又看向屋外死寂的村落。“此地不宜久留。带着他,走。” “那这魔影……”清玉抱着孩子,有些犹豫。 “暂时封印。”白川言简意赅,指尖在空中迅速划出几道符文,符文落下,化作一个牢笼,将那团魔影死死困住,只留下一阵阵不甘的嘶鸣。 “搞定!”斐衍拍拍手,“走走走!这破地方阴森森的,烤鸡味都盖不住晦气!”他率先转身往外走。 四人带着昏迷的孩子迅速撤出土坯房。屋外风雪依旧,但那股盘踞的阴冷似乎散了些。 刚走出没几步,清玉怀里的小家伙眼皮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睁开眼,看到抱着自己的是个陌生的大姐姐,周围还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哎哎,小弟弟别哭别哭!”清玉赶紧柔声哄,“坏人被打跑啦!我们是好人,来救你的!” 小男孩抽噎着,泪眼朦胧地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白川身上。 大概是白川刚才拎他出来的“英姿”太过深刻,也可能是白川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太特别,小家伙竟然没哭出声,只是怯生生地往清玉怀里缩了缩,然后伸出小手指着白川,带着浓重的鼻音,奶声奶气地说: “叔……叔叔……白……白毛大狐狸……打坏人……” “噗!”斐衍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白毛大狐狸?哈哈哈哈!白川,听见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白川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层。 鹿菀枝也忍俊不禁,看着白川那副“被冒犯到但又不能跟小孩计较”的憋屈样,突然觉得这冰山狐狸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清玉赶紧打圆场,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对对对,就是这位‘白毛大狐狸’叔叔最厉害,把坏人打跑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家里人呢?”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似乎被“最厉害”三个字安抚到了,小声回答:“阿毛……我叫阿毛……爹娘……爹娘被黑雾抓走了……阿毛饿……躲在灶台里……有黑黑的……东西想抓阿毛……阿毛怕……” 阿毛断断续续地说着,小手却紧紧攥住了清玉的衣襟,另一只手依旧固执地指着白川的方向,仿佛那是他唯一认定的保护伞。 斐衍凑到白川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憋着笑:“听见没?保护伞?‘白毛大狐狸’叔叔?人家小朋友点名要你罩着,责任感重大啊!” 白川额角青筋跳了跳,冷冷地扫了斐衍一眼。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被清玉抱着的阿毛,小家伙正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 白川:(ー_ー) 他默默移开视线,看向远处黑色的屏障,只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 “走了。去魔气源头。”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僵硬?像是被“白毛大狐狸”和“叔叔”这两个词砸得不轻。 鹿菀枝和清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憋不住的笑意。鹿菀枝赶紧跟上,心里的小人疯狂打滚:哈哈哈!白毛大狐狸叔叔!这称呼她能笑一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救娃 第10章 瞎跑是门艺术 走了莫约3分钟,阿毛已从清玉怀里转移到斐衍背上。斐衍碎嘴子,一路上嘴巴不停的说,从为何来到这里说到自己幼时因喜欢吃糯米团子差点被呛死。 “哥哥,糯米团子是什么?” “糯米团子就是一种吃起来口感黏黏的,不是很甜但很香。小毛子等哥哥姐姐们把事情忙完了,就带你回宗门,让你天天吃糯米团子!” “我也吃!” 鹿菀枝高举着手,激动的争取自己可以天天吃糯米团子的权利。 “啧,糯米团子是能天天吃的吗?会消化不良!斐衍你不许带坏阿毛和枝枝。”清玉啪的一下拍了斐衍的后脑勺,习惯性的想揪他的耳朵,但又担心给阿毛带来不好的心理印象,清玉尴尬的甩了甩手,跑到前面挽住鹿菀枝。 “我要吃糯米团子。” “知道啦,回去后给你买。” …… 鹿菀枝一路走着见到了一月前给她施舍包子的店铺,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下,半块招牌斜坍塌着,依稀可见“福满香“三字。 若不是见过昔日风光无限好,如今她也不会那么伤感。 她望了望越来越灰蒙的天,离那压抑的黑色屏障更近了。突然狂风平地而起,卷起碎石、残雪、和一些较轻的断木残骸,打着旋儿疯狂地向五人方向袭来。 “快跑!” 斐衍背着阿毛撒腿就跑,顾不得周围房子里有没有危险,找到附近一个相对完整的房子,招呼着剩下三人进来后,立马堵上门。 碎石、断木疯狂砸向关闭的木门,狂风呼呼的呜鸣如野兽嚎叫,慌的斐衍浑身一抖,用更大的力气去堵门。 “真是的,不就是出门着急没算卦嘛,怎么能这么倒霉啊!╥﹏╥” 斐衍欲哭无泪,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其实也没差多少)。 “那你堵门,我们商量一下后续对策。” 他是不是出生时少了条线,鹿菀枝摸索着下巴,盯着白川冷如冰霜的脸,自从遇到他,他就没笑过,斐衍如此卖命而他居然如此冷淡,没错!他一定少了条感情线! “你,等风停了跟我一块进黑雾。” “什么?!我?” 鹿菀枝猛的站起,手悬置半空不知该指自己还是眼前这位无情的人,最终她因为礼貌还是指向了自己。 “我一不会法术,二没有法器,你带我是嫌自己活久……啦?” 白川的冷静让她感觉自己的话像是捶到了棉花,一句话不说,可能下一秒就把她绑起来带进黑雾。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就不该手欠绑了他!鹿菀枝痛苦的捶打自己的心房。 “你能完好无损的从黑雾出来,一定有原因,你不想知道吗。” “其实不太想……” “那青州十三县的那些同乡你也不管了?” …… “走!我能从黑雾冲出来,也能冲进去!我同乡我保定了!” 鹿菀枝撸起袖子,把努力堵门的斐衍扒开,紧贴木门能听到外面风声渐小。 她打开木门向外走去,风吹动她水蓝色的衣袖与裙摆,这一抹蓝在灰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枝枝你等等!”清玉捧着一堆小法器跑到她身边,脸颊挂着一绺泪痕,不知道是不是风沙太大伤了眼。 “这些是斐衍的护身法器,我都要过来了,你把它们戴手上戴脖子上,还有这个呼救筒,你向天上一拉方圆十里都能看见,还有还有……我还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呢……” “法器我都收下啦,真名……又不是生死离别,等我回来我再告诉你,反正我名字可好听了!” 鹿菀枝从清玉怀里接过法器,一个个戴到脖子和手上,戴好了还转了一个圈让清玉欣赏。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有钱。” “嗯!” 清玉眼泪啪嗒啪嗒掉着。鹿菀枝看着心疼,拿自己干净一块的衣袖轻轻擦着她的眼泪。 “哎呀,刚刚拿长枪的女中豪杰去哪啦?不会是眼前这个小哭包吧。我喜欢菜心香菇包,不喜欢小哭包。” “呜呜——换我去吧!换我去吧!” “不行!都说了我去……哎!” 白川鬼魅的从两人身边路过,一把拽着鹿菀枝,一步踏入了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两人的身影瞬间被黑雾一口吞没。 “别拽了别拽了,都进来了!” 鹿菀枝重重拍打拽着自己胳膊的手,眼睛一眯,很不爽的看着眼前依旧面无表情的人。 白川没有理会,别过头看着一望无底的“深渊”,声音幽幽飘来。 “魔气侵蚀能力强,一炷香后我们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你进来就是为了逛一圈再回去?” “不,是为了到十三县。来之前师尊给我看过青州地图,除了十三县其他地方都被魔气包围,避开十三县一定有原因,而你一个普通人能从魔雾活着出来也一定有问题。” “所以我们出去是去十三县。那清玉他们怎么办?” “我让他们等三天,三天后我们没有出来,他们会立刻找师尊。带路。” “啥?” “带路。” “我带路?” 鹿菀枝哪里知道什么路,她都说了自己一进黑雾,眼前一黑,一直瞎跑,再睁眼就出来了,要不自己闭眼试试? 鹿菀枝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先说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出来的,就闭眼瞎跑,撞树上掉坑里或者一头扎进魔气老巢被包了饺子,你可别赖我!” “嗯。”白川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戏谑? 鹿菀枝心一横,不管了!她回忆着上次那种慌不择路、只求赶紧离开这鬼地方的强烈求生欲,双手胡乱向前一伸,迈开步子就开始——瞎跑! 她只有漆黑,脚下踩着雪地或瓦砾的细微声响。鹿菀枝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全靠白川及时地、精准地、用剑鞘在她胳膊肘或后衣领处轻轻一带,才免于摔个狗啃泥的命运。 “左边…有堵半塌的墙。”白川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鹿菀枝下意识往右偏。 “前面三步,深坑。” 她赶紧蹦跶着跳过去。 “右转三十步,开阔地,魔气略稀薄。” 她像只被线牵引的木偶,懵懵懂懂地跟着指示拐弯。 跑了不知多久,鹿菀枝感觉自己好像被整了,忍不住小声吐槽:“我说白川前辈,您老人家能识清路,咱们要不就不瞎跑了吧” 白川那边沉默了一瞬,就在鹿菀枝以为他又要开启“沉默是金”模式时,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让鹿菀枝脚下一个趔趄: “你不是瞎跑出来的吗?” “有没有可能那是意外!” “嗯,有这个可能。” 鹿菀枝:(`皿′) 第11章 白川,我们出去了。 鹿菀枝现在是连给他一个白眼的心情都没有了,如果可以,真想抛下他,自己一个人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就瞎走?” 她打量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识方位的工具,只有一眼望不到头,还磕磕挖挖被黑雾笼罩的土路。 万事开头难。所以找准一个方向直线行走,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出黑雾。 鹿菀枝手臂伸直指向前面的方向,整个散发着将军准备远征的气势。 “白川,你相信我吗。” 语气严肃,这一次她要认真了! “不相信。” 笔直的手臂刷的一下转向身后的白川,十分有力的伸出一个手指。 “行!你厉害,你上。” 你要是找不到路,我一定想尽办法把你扔到魔气最多的地方,让你吸个够!鹿菀枝心里怒吼着。手臂有些发酸,但在他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说法来安抚自己那幼小的心灵,自己是不会放下的! 白川瞥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手臂,不怒,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皮纸,看了几眼,向鹿菀枝所指的相反方向行去。 “你就那么确定你走的是对的?” 她看着转身离去的潇洒背影,深刻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 “嗯,我有指引。” 指引……鹿菀枝俩大眼一转,心里怒气消了一半,噗呲噗呲的快跑到白川身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向上勾起的嘴角。 “你怎么不早说呀,没事的,这种小事不用计较。重要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出去了。” “不说,是想看看你是如何离开魔雾的,没想到真是误打误撞,光靠运气。” “低调啦,低调啦,我从小到大不仅运气好,命也大,嘻嘻。” 鹿菀枝还在回想着小时候那些运气爆棚的事情,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鼓声,惊的她浑身一抖,环顾四周。 “不是,这啥声……” 话未说完,鼓声接着再次响起,这次声中夹杂着微弱的怪物嘶吼。 白川意识到不对,立马拉起鹿菀枝就跑。鹿菀枝使出吃奶的劲,拼命跑着,这要是在京城让她听见这样的鼓声,一定会到处寻找去凑个热闹,可这里不是京城,是吞了数万人生命的魔雾,保命才是唯一的目的。 鼓声第三次响起,嘶吼声盖过了鼓声,余音未散,她整个人“咚”地一声狠狠撞在了白川骤然停下的后背上,鼻子一酸,眼泪差点飙出来。。 “你咋……” 眼前景象打断准备询问的话语。数十具狮身人面的怪物蜷伏,獠牙微龇。每张人面上,幽深的眼眶里,都嵌着一对赤红瞳仁,在昏暗中闪着红光。 转身准备向后跑,看着身后数不清的红点,心彻底凉透,鹿菀枝知道跑不掉了。 白川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提剑,一道凌厉的剑痕划向最近的怪物,鬃毛被削掉一片,怪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晃了晃脑袋,赤瞳中的凶光更盛。 鹿菀枝快速查看脖子、手上戴的法器,发现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事情——法器全是防御类。 斐衍啊斐衍!你是多怕一不小心就嗝屁了!正当她欲哭无泪时,听到白川低声咒骂。 “该死!” 她看着白川的眼眸,感受到眼中那闪过一丝极其不愿的挣扎。眼看数只怪物同时扑来,腥风扑面,她不知为何,快速的摘下手上的法器,想给白川戴上。戴上至少能护一会儿。 突然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原始野性气息的力量轰然爆发!银白色的光芒狂暴而锐利,瞬间将扑到近前的几只怪物绞得粉碎!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撕开一道缺口! “走!”白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嘶哑,一把将鹿菀枝推向那道缺口,“别回头!” 鹿菀枝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看着白川苍白如纸的脸,嘴角溢出的血迹,露出来的狐耳,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白川!”她尖叫出声。 让她自己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群怪物堆里?开什么玩笑!她鹿菀枝是贪生怕死,但还没这么没良心! 她反手把手腕上取下的防御法器,想也不想就朝白川那边砸去!法器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嗡鸣声中,一个淡金色的光罩瞬间膨胀开来,将力竭后退的白川罩了进去。 几只扑向白川的怪物撞在金罩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被狠狠弹开,发出愤怒的嘶吼。 她趁着怪物被金罩吸引注意力的空档,灵巧的,不要命地冲进了光罩范围!刚站稳,就看见白川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软倒下去。银白的光芒在他周身剧烈闪烁、收缩,最终彻底熄灭—— 嘭! 鹿菀枝接住倒下的他,怀里不再是清冷俊逸的白川,而是一只浑身雪白、沾着点点血迹、气息奄奄的小狐狸,她把剩下的法器都给变回原形的白川戴上。 “没事的白川,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眼看金罩在怪物的冲撞下就要破裂,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儿猛地冲上头。 她一把抄起白川掉落在地上的长剑。这剑入手沉重冰凉,她双手死死握住剑柄,摆出一个极其不标准的姿势,对着光罩外的怪物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响亮:“来、来啊!看姑奶奶我砍不死你们!” 她把白川抱紧,胡乱地往前挥,小心翼翼的向前迈上一步。 怪物竟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鹿菀枝看着眼前这样景象,控制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她继续尝试向前迈一步。 怪物又后退一步。 感谢老天爷保佑!感谢老天爷保佑! “滚开!都给我滚开!”她高喊着,拖着被地上碎石划伤、火辣辣疼的小腿,朝着怪物让开的方向不管不顾地狂奔!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出这鬼地方! 风声在耳边呼啸,怪物的低吼如影随形。她不敢回头,拼命迈动灌了铅的双腿,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地形急剧变化。直到一脚踏空! “啊——!” 失重感瞬间袭来!她抱着白川,从一个极其陡峭、布满碎石和荆棘的土坡上,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最后“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坡底,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只感觉浑身疼痛。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剩下怀里白狐微弱的呼吸和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此时她终于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疼!腿真的好疼……身体好疼…… “娘亲……娘亲……枝枝想你了,枝枝现在好疼,好疼……” 鹿菀枝蜷缩成一团,放声痛哭,哭到眼睛已经掉不下来眼泪,哭到声音嘶哑,哭到自己已经不再想哭……她忍着疼痛,从坡地爬起,随便找个高一点的木棍当做拐杖,看着不远的亮光,她感觉自己是幸运的。 “白川,”她对着怀中虚弱的小白狐轻声说着“我看到光了,我们要出去了。” 她用木棍撑着,一瘸一拐的向亮光走去。 黑雾渐渐变得稀薄,鹿菀枝不自觉的加快速度,眼前出现了一抹绿色,是树,是枝繁叶茂,正值深春的绿树。 她正准备按照脑海深处的记忆,前往自家的村子,去找娘亲。 脖间突然传来的凉意,让她浑身一震。 “你是谁?从哪来?” 她想转头,却被身后人怒斥不要回头。 “我,我就是这里的人,我叫鹿菀枝,你可以去找县里的人问问,他们大部分是知道我的。” 感受到脖间凉意的消失,鹿菀枝依旧不敢回头,浑身僵硬的向前走。 “路改了,走这边。” “哦哦哦。” 她按照感觉估算那人应该开始走了,才小心翼翼转身,却对上那双长得甚是好看的桃花眼。 眼前男子,让鹿菀枝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会拿刀抵她脖子。男子眉宇如剑,鼻梁挺拔,一身儒雅端肃之气,却偏生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处清亮明澈,温润如玉。又一个人不可貌相…… “走吧。” 男子不愿多说一句话,鹿菀枝也不过多询问,只不过她心中存疑,在此地生活二十年,这样的俊俏小伙,她可从未见过,被困在这里的吗? 越往里走,她终于感受到那久违的烟火气,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老板依旧高声叫卖着。 “啪嗒。”瓷器落地破碎。 鹿菀枝闻声看去,打破瓷器的中年妇女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眼含热泪,不顾形象的跑过来一把搂住她。 “娘……” 鹿菀枝哽咽着,却不敢回抱。 “对不起娘,我没把粮食带回来。” “傻孩子,娘不要粮!娘只要你!只要你!” …… 一碗热粥下肚,事情缘由鹿菀枝已经知道一二。原来清玉父亲李将军来时,不巧同样遇到人面狮身怪物的攻击,即将抵挡不住时,一个更大的怪物突然冲进来,把活下来的人带到了县里,随后又把十几车的米也带了回来。 “所以救你们的怪物是鹿榕?” “鹿榕?鹿榕不是几月前就死了吗?枝枝你忘啦,我们一起帮忙办的葬礼。” 第12章 再咬就要无啦! “没忘,我记得。” 又喝了碗热粥,夹了几口菜,吃的心满意足,鹿菀枝才分心看了眼男子。 “你就是萧师兄?” “正是在下,山宗弟子萧凌渊。”萧凌渊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沾满尘土、划破数处的衣裙,最终落在她怀中那只气息微弱、被几件防御法器光芒包裹的白狐身上。 “白川!”他声音听着发颤,伸手想把鹿菀枝怀中的白川抱走,又感觉不太妥当,最终尴尬的摸索着茶碗。 “没事的,它是你师弟。”鹿菀枝把怀中血渍已干涸,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白狐放到他怀中。 萧凌渊食指萦绕着淡淡绿光,轻点白川的额头,那生的好看的眉宇皱起,牵引着鹿菀枝的心。 “伤的特别重吗?” 鹿菀枝轻轻凑近,说话的声音也连带轻了几分,怕侵扰重伤的白川。 “嗯,他强行解开师尊对他妖力的封印,又在黑雾中待的太久,吸入了大量魔气。如果不赶紧医治,恐怕……” 声音在此停下,鹿菀枝连忙摸着自己腰间,腰上空空如也,清玉给的丹药和符纸……都没了。 “娘,我们村,或者附近几个村,还有没有懂点医术的?或者…那种特别老的山参、灵芝什么的?” 鹿母还没答话,萧凌渊已摇头:“凡俗药物对他用处不大。我会用灵气暂时护住他的心脉,要想救他,还需另寻他法。” “那先找个房间把他安顿好。” …… 鹿菀枝推开自己许久未见的房屋,村中多余的空房早已给伤员暂住,唯有自己的房屋,娘亲一直空着。 “先把白川安顿在这里吧。” 她推开木门,屋内一尘不染,就连床褥都是新的。 “你娘很爱你。” “嗯。” 鹿菀枝一把抹掉掉下来的眼泪。把白川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木床上。那小小的身躯,皮毛沾染着干涸的血渍,身上几件法器还散发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笼罩着他,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 “我已用灵力护住他心脉,暂时吊住一口气。”萧凌渊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他修长的手指悬停在白川上方,淡绿色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那小小的身体,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待白川呼吸渐稳,他才停下,柔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鹿菀枝这才想起忘了把鹿榕的事情告诉他。 “我与白川相识不太美好就不多说了,略过。是清玉收到了你的来信,信中说你和李将军遇青州鹿榕的埋伏,被绑架,刚好魔气又侵蚀了其他村子,我们就前来探查。” “我的来信?” “嗯,清玉说信是山宗的信封,并且字迹也是你的字迹。” “看来有人做了一场局,让你们前来青州。我受伤醒来便在这里,有黑雾阻隔,我根本送不了信。” “我就知道。”鹿菀枝摸索着下巴,一切与她设想的一样。 “清玉他们……” “不用担心,他们在雾外,我们已约定好,三天诺没有回去,他们就回宗搬救援。” “那就好。”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片依旧压抑的天空,“时间紧迫,我要去外围探查一番,寻找魔雾薄弱之处和这场‘局’的线索。姑娘,劳烦你在此照看我师弟白川,若有任何异动,一定要以自身性命为主。” “好,萧师兄放心吧。”鹿菀枝用力点头,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目光紧紧锁住床上那团小小的白色。 萧凌渊又深深看了一眼白川,转身快步离去,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鹿菀枝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油灯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映照着床上白狐脆弱的身影。 她不敢懈怠,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温水,一点点擦拭白川皮毛上凝固的血污,动作轻柔。 随后低声絮叨着:“白毛大狐狸,你可要撑住啊……清玉和斐衍还在外面等着呢,还有阿毛……你说你,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候逞什么能……”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鹿菀枝感到一阵倦意袭来,眼皮沉重。她强撑着精神,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床上原本微弱却还算平稳的气息,骤然变得紊乱。 她猛地看向床边,只见覆盖在白川身上的淡绿灵力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冲击,波动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诡异的黑气渐渐替代绿光,正不受控制地笼罩白川。 “白川!”鹿菀枝失声惊呼,伸手想去触碰他,却被黑气隔开。 在这一片混乱的黑气翻涌中,异变陡生! 床上的白川身形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眨眼间,恢复了人形。 他紧闭着双眼,俊美的脸庞此刻因痛苦而扭曲,眉心紧蹙。 裸露的上半身皮肤下,突然出现诡异的黑色纹路。他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在床上辗转反侧,仿佛在与体内莫名的力量进行着搏斗。 那几件防御法器发出的光芒,在汹涌的魔气冲击下明灭不定。 鹿菀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连连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看着白川在魔气侵蚀中痛苦挣扎的模样,心揪成了一团,恐惧与无助感几乎将她淹没。怎么办?萧师兄还没回来!她该怎么办?对!保命为主! 就在她准备推门离开之际,床上痛苦翻滚的白川,像是被某种更强烈的本能驱使,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潭、偶尔掠过一丝温度的狐狸眼,此刻竟是一片混沌的猩红!里面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剩下野兽般的狂暴和极度渴望的疯狂。 鹿菀枝对上那双血红的眸子,一股寒意覆盖全身,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下一秒,白川动身。 他如同扑食的猛兽,带着一股腥风,瞬间从床上暴起,狠狠扑向墙角的鹿菀枝! “啊——!”鹿菀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在墙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后背剧痛。冰冷而有力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一个带着灼热气息和浓郁血腥味的沉重头颅猛地埋在了她的颈窝。 鹿菀枝惊恐地睁大眼睛,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白川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脆弱的颈侧皮肤上,带着奇怪的腐朽味道。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尖锐獠牙刺破血管的剧痛。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 颈侧传来一阵湿热濡滑的触感,带着试探般的舔舐,随即是牙齿抵在皮肤上的压力。鹿菀枝浑身僵硬,恐惧让她连颤抖都忘记了。 白川的獠牙刺破肌肤。 温热的液体,顺着鹿菀枝的脖颈滑落白川嘴里。 那液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连鹿菀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气息。 突然! 白川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近乎痛苦的呜咽。他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猩红混沌、充满暴戾的眸子,渐渐恢复理智。 他皮肤下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地退散!原本萦绕在他周身的黑气,迅速变得稀薄、淡化。 那股死死压制着鹿菀枝的狂暴力量,也随之骤然减弱。 鹿菀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挣扎。她清晰地感受到箍着自己的手臂力道松了,颈侧那致命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川埋在自己颈窝的头颅。 那双刚刚还猩红一片、如同地狱般的眼睛,此刻紧闭着,他紧蹙的眉心似乎也舒展了一些,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微弱,整个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鹿菀枝身上,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刚刚被舔舐、被獠牙咬住的颈侧。 手指上染上一点猩红。还好,咬的不太用力,不然就死了…… “枝枝!” 拿着簸箕准备晒豆子的鹿母,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前,看着躺倒在地的女儿,又看向趴在女儿身上衣不蔽体的陌生男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畜生放开我女儿!”鹿母的簸箕重重砸在白川的背上,豆子撒落一地,吓的鹿菀枝连忙护住。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被一打又恢复原样了。 “娘,咱先冷静。” “枝枝你脖子怎么啦?是不是这畜生咬的?”鹿母举起簸箕准备再次砸下,却被鹿菀枝提前挡住。 “娘!他就是那个受伤的狐狸!” 啪嗒,簸箕落在地上。 “你说……” “没错,他是妖。” …… 鹿菀枝侧着脖子,把咬伤的脖颈露出来让鹿母更方便的上药。昏迷的白川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熟睡。 “你也不早说,这娃受那么重的伤,我这一打别恶化了。” 看着娘亲怨悔的眼神,鹿菀枝笑嘻嘻的拍了拍她闲着的一只手,安慰道: “你放心,他咬了我之后,现在感觉状态更好了。” “你真是的……疼吗?” “啊啊啊,疼,这药蛰的很。” 门口光线一暗,萧凌渊敲门进入,看着眼前场景,疲惫的面孔又加上了一丝凝重。 第13章 李将军 “萧大师回来啦。” “姑娘脖子……” “没事,枝枝一不小心被狗咬了。”鹿母憨笑着,圆着鹿菀枝脖子上的咬痕。 “不是狗,应该是狐狸吧。” 萧凌渊走到鹿菀枝身边,指间凝出淡淡绿光,轻轻拂过她颈侧的伤口。那两枚小小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白川他会……” “没事的,多大点事儿,我这不好好的嘛。你快看看白川,我感觉他发疯之后,好像好很多。” “是吗!”萧凌渊紧皱的眉头有所苏展。走到床边,手轻轻一探,眼神惊喜,目光在鹿菀枝和白川之间来回扫视,“魔气竟然消退了。” 鹿菀枝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残留着白川牙齿的触感。她偷偷瞥向床上昏睡的白川——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狐狸形态,雪白的皮毛在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胸口规律地起伏着,仿佛刚才那个狂暴的“人“从未存在过。 “这么神奇,他...他刚才咬了我一口,然后就...“鹿菀枝声音越来越小,脸莫名其妙地发烫。 “哎!”她一拍手,突然想到了一点“白川是不是因为体质特殊,他发疯就像一个发泄口,把魔气都发泄出来了!” “有可能!” 萧凌渊眼睛发光,快步走到窗前。窗外,浓稠的黑雾依旧笼罩着村庄。 “要不我们试一下!” “试什么?”鹿菀枝一头雾水,想不通萧凌渊思路跑到了哪里。 “让他再咬一次!说不定这次他伤都好了,只不过,咬的人不知道限不限性别,不限的话就我来!” 这思路有点奇特了。鹿菀枝还没来得反驳,床上的白狐突然动了动耳朵,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如初,没有半点猩红的影子。 “白川!“鹿菀枝惊喜地扑到床边,这下醒了就不用发疯了,又突然猛地刹住,刚才被他扑倒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 白狐艰难地支起身子,目光落在她颈侧的红痕上,瞳孔猛地收缩。他抬头看向萧凌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你记得?“萧凌渊蹲下身与白狐平视,“你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白狐垂下头,耳朵耷拉着,竟显出几分...羞愧? 鹿菀枝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白狐的脑袋:“没事的,我不怪你。” 白狐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的毛发比想象中柔软,带着清凉的触感。 “咳咳。”萧凌渊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立马被鹿菀枝打断。 “我感觉不用再试了,白川现在挺好的。” 白狐侧歪着脑袋,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满脸疑惑的看着鹿菀枝。仿佛在问,你们在说什么? 她刚要解释,萧凌渊连忙把白川抱起,笑嘻嘻的向屋外走去。 “哎呦,白川你这伤要多看看外面,好得快。” 随后偷偷转头对鹿菀枝挤眉弄眼。在哪一瞬她仿佛看到了斐衍的身影。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她嘀咕着,摸了摸颈侧红印。 屋外娘亲蹲下收拾地上豆子的声音间,夹杂着萧凌渊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说话声,还有白狐几声虚弱的、带着抗议意味的呜咽。 鹿菀枝摇摇头,把那些旖旎的念头甩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萧凌渊正蹲着,把试图挣脱他怀抱的白川往怀里按,一脸“为你好”的诚恳:“白川师弟,你听我说,这法子虽然听着有点……咳……但效果显著啊!你看你现在,魔气是不是消了大半?伤口愈合也快多了!为了大局,为了你自己……” 白狐挣扎得更厉害了,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荒谬”和“拒绝”,奈何伤后乏力,只能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萧师兄!”鹿菀枝赶紧出声打断,“白川刚醒,经不起折腾。再说…再说那法子…也不一定灵验第二次嘛!”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被扑倒啃脖子的“治疗”。 萧凌渊抬头,看见鹿菀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求知的热情显然占了上风:“枝枝姑娘,此言差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看他现在活蹦乱……呃……挣扎有力,就是证明!至于人选,我自愿献身……” 他话还没说完,院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一个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身尘土和未散的肃杀之气,大踏步走了进来。来人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络腮胡,浓眉紧锁,一身半旧的戎装沾着干涸的泥泞和暗色污迹,腰间挎着一柄磨损严重的佩刀。鹿菀枝一猜便知这是柳清玉的父亲,李将军! “萧兄弟!听说你带人进来了?情况如何?”李将军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目光如电般扫过院子,瞬间定格在萧凌渊怀里的白狐和站在一旁的鹿菀枝身上。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挣扎的白川都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向这位突然出现的将军。 “李将军!”萧凌渊立刻抱着白川站起身,脸上的研究狂热瞬间切换成凝重和关切,“您可算回来了!我们正担心您的去向。这位是鹿菀枝姑娘,正是她和白川师弟冒险穿过魔雾进来的。白川他……受了重伤。” 李将军大步上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白川的状态,感受到白川萎靡的气息,眉头拧得更紧:“白川小友?伤得这么重?你们在黑雾里遇到什么了?” “一群狮身人面的怪物。”鹿菀枝心有余悸地接话,“李将军,听说您们也遇到了?” 李将军重重叹了口气,粗粝的大手抹了把脸,带下不少尘土:“别提了!老子差点栽在那鬼地方!”他走到院中的石凳旁坐下,灌了一大碗鹿母递过来的凉水,才喘着粗气继续道: “那日粮队遇袭,魔气里突然冲出来的人面狮身怪物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和萧兄弟拼死护着部分粮车和残余的弟兄们边打边退,眼看就要被包围。突然,一个那么大的黑影冲了出来,那家伙…长得像头披着头发的巨熊,一巴掌就拍飞了好几只人面怪物!” 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也不知道它是冲啥来的,反正最后,它把我和萧师兄扛着先跑!老子当时还以为要被它塞嘴里了!” “结果呢?”鹿菀枝追问。 “结果?”李将军哼了一声,“那家伙把我俩当石头一样,‘噗通’几声,全给扔进了这十三县的地界!之后又把其他人还有粮食都一块扔进来,老子摔得七荤八素,粮食也撒了不少。等爬起来,那大家伙早没影了,就剩这破雾罩着,出也出不去!老子安顿好粮车和受伤的弟兄,就一直在外围探查,想找个薄弱点,刚听村里人说你们进来了,就赶紧过来。” 听了李将军的话,鹿菀枝抠挖着细节,他越感存疑,把一切组在明显出现了一个漏洞,鹿榕从哪来的?那个大怪物为什么要救他们? “李将军,您巡逻的时候有感觉奇怪的地方吗?”鹿菀枝在此询问。 李将军摇摇头,脸色沉重:“这里邪门得很!这雾像是活的,老子带着人沿着边界走了大半天,感觉就像在原地打转!而且越靠近雾深处,那些魔化的野兽就越凶,时不时还能听见怪物的吼声,就是你们遇到的那种狮身人面的玩意儿。老子估摸着,源头恐怕就在这十三县最中心的位置,但没敢贸然深入,那地方…邪气!” 他顿了顿,看向萧凌渊怀里的白川:“白川小友这伤…要紧吗?我们带来的军医看个跌打损伤还行,这种被魔气侵蚀的…束手无策。” “暂时稳住了。”萧凌渊答道,下意识地又瞥了鹿菀枝的脖子一眼,被鹿菀枝瞪了回去。他轻咳一声,“当务之急,一是想办法让白川尽快恢复,二是摸清魔雾情况,早日出去。” 天空的太阳向西落下,只留下天边一块红。 “时候不早了,你们折腾了一天,我先给你们做饭。”鹿母摸了摸鹿菀枝的头,向隔壁的房子走去。 “走走走我们也去帮忙,闲着我浑身不舒服。”李将军招呼着,也跟着向走向隔壁房。 突然他半路停下,皱眉思索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哎呦我咋把这事忘说了!老子还真想起个怪事!就在中心区域偏南一点,大概离我们这村子七八里地,有片乱葬岗!老子带人经过那附近时,感觉特别阴冷,好像隐隐约约看到有光?一闪一闪的,像鬼火,啧,又不太像……” 鹿菀枝眼神一凝,离村子七八里地,她记得,那是埋葬鹿榕的地方…… 顾不得多想,鹿菀枝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那地方是我和母亲埋葬鹿榕表哥的地方。我感觉这是一个关键。” 她看着俩人加一狐相互对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前去乱葬岗。 “但我有个要求啊!”李将军豪爽一嗓“你看咱们或多或少都带点伤,所以就在外面先看几眼,天黑不安全,等明日我多带些人咱们再深入如何?这位……” “鹿菀枝。” “好!鹿菀枝姑娘。” 鹿菀枝点头同意,却不知为何心里涨涨的,总感觉不安。 第14章 狂风呼呼的吹,尘土满天飞。 暮色四合,鹿菀枝、萧凌渊抱着白狐形态的白川,跟着李将军向村南乱葬岗摸去。 离得越近,空气越发阴冷刺骨,风中隐约夹杂着呜咽。终于,一片荒冢出现在视野尽头。 离得越近,空气越发阴冷刺骨。风中夹杂着呜咽般的低啸,听得人后颈发凉。枯藤绞缠着歪斜的墓碑,荒草没过膝盖,一片死寂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是那儿!”李将军压低声音,指着坟茔深处。 鹿菀枝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在荒冢深处,一点极其微弱、不自然的幽绿光点,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在浓重的暮色里忽明忽暗地闪烁。那位置……她心头一紧,正是堂兄鹿榕下葬的大致方位。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涨得发慌。 “我们先回去……” 突然 毫无预兆地,一股裹挟着腐朽落叶的邪风平地而起!风声凄厉,卷起漫天尘土与枯枝败叶,劈头盖脸地朝四人砸来! “小心!”萧凌渊厉喝一声,下意识地将怀中白川护得更紧,另一只手迅速掐诀,一层淡青色的护身光晕瞬间亮起。 李将军也反应极快,魁梧的身躯猛地挡在鹿菀枝身前,佩刀“锵”地半出鞘,刀锋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然而,狂风诡异,短时间内越刮越大,鹿菀枝只觉得眼前一黑,耳畔是李将军粗犷的怒骂和萧凌渊急促的念咒声,身体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力狠狠向后扯去!她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指尖只划过冰冷的空气和几片枯叶。 “菀枝姑娘——!”李将军的吼声和萧凌渊的惊呼瞬间被拉远,最终淹没在尖锐的风啸里。 鹿菀枝重重摔在地上,后背撞得生疼,眼冒金星。她挣扎着撑起身子,用力晃了晃脑袋驱散眩晕感。风停了,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细声的蝉鸣。 人呢?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李将军、萧凌渊和白川的影子?眼前只剩下阴森恐怖的乱葬岗。 “萧师兄!李将军!白川!”她大喊着,声音惊动起林中的飞鸟。 不会走了吧,她心想。 鹿菀枝往回走着,一路上左右注意着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走在熟悉的村道上,夕阳的余晖温暖地洒在土路上,远处是炊烟袅袅的屋顶,空气里弥漫着柴火饭的香气,甚至能隐约听到孩童的嬉闹和几声犬吠。 鹿菀枝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路是对的,但周围环境却是错的。她仰望着眼前的神女相,更加确定心中猜疑,这不是自家的村子。 她记得,十年前,村子就已经没有任何石相了。 她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脚下是坚实温热的土地。 “让开让开!别挡路!”一个稚嫩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鹿菀枝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一个穿着干净小褂的男孩,手里捏着个刚捏好的泥巴小狗,像阵小旋风似的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那侧脸…… 鹿菀枝心一震,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阿毛?!” 那男孩的样貌与他们在雪村救下的、瘦骨嶙峋的阿毛一模一样。但眼前这个阿毛,脸颊红润,眼睛亮晶晶的,穿着干净合身的小褂子,浑身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没有半分之前那奄奄一息、惊惧不安的模样。 “阿毛!等等!”鹿菀枝失声喊道,不知道为何,拔腿就追了上去。 阿毛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一间熟悉的农家小院。鹿菀枝的心怦怦直跳,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半掩的院门,屏住呼吸向内望去。 院子里,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正坐在小凳上摘豆角,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在劈柴。阿毛举着泥巴小狗,献宝似的冲到妇人面前:“娘!你看我捏的小狗!” 妇人抬起头,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用沾着豆角汁的手点了点阿毛的鼻尖:“哎呦,捏得真像!待会儿让你爹看看!” 阿毛又欢叫着跑向劈柴的汉子:“爹!爹!看我捏的!” 汉子放下斧头,抹了把汗,接过泥巴小狗,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阿毛的脑袋,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好小子!有模有样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夕阳的金光洒满小院,温暖得不像话。 鹿菀枝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阿毛明明说过,他的爹娘被黑雾抓走了!他躲在灶台里差点饿死!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是什么?是梦?还是……鬼魂的幻影? 鹿菀枝感到后怕,如果这场景是真的,那阿毛就有问题!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地变了。 温暖的金红色夕阳瞬间被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浊的暗红所取代。那红,像凝固的、**的血,沉甸甸地压下来,笼罩了整个村庄。 “咦?天怎么黑了?”院里的阿毛困惑地抬起头。 顺着视线鹿菀枝也猛地抬头望向诡异的天空。 只见那暗红色的天幕之上,隐隐约约,浮现出无数人型身影。那些人影影绰绰,静静地悬浮着,俯视着大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绝望与恶意的威压,如同泉涌般倾泻而下。 “那……那是什么?”妇人惊恐地抱紧了阿毛。 汉子握紧了手中的斧头,脸色煞白,挡在母子俩身前。 浑身冰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鹿菀枝天灵盖。 “杀!” 下一秒! 无数的火球,拖着长长的黑烟尾巴,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自那暗红的天幕之上,朝着宁静祥和的村庄,朝着惊恐奔逃的人群,朝着呆立院中的鹿菀枝,轰然砸落! “跑啊——!”凄厉的哭喊声、房屋倒塌的巨响、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瞬间撕裂了虚假的祥和! 鹿菀枝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她拔腿就跑!她撞开院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混乱的街道上狂奔。巨大的火球在她身边不远处炸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木屑扑面而来,灼得皮肤生疼。 倒塌的房屋、燃烧的草垛、惊恐逃窜的人影……眼前的一切如同炼狱。 鹿菀枝不知道这一切是到底什么,只感觉这一切场景、触感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一个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呼啸声,在她头顶急速放大。灼热的气流几乎要引燃她的头发。 要死了! 鹿菀枝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毁灭的撞击。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庞大无匹、带着浓烈土腥味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她身前!大地剧烈震颤!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鹿菀枝只感觉自己被一只覆盖着厚厚硬毛、粗糙如岩石的巨掌猛地捞起!天旋地转。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灼热的气浪和碎石狠狠砸在包裹她的巨掌之上。她感觉自己被那巨物牢牢护在怀里,像保护一颗脆弱的鸟蛋,在毁灭的风暴中高速移动。 风声在耳边尖锐呼啸,夹杂着怪物沉重的喘息和远处火球爆炸的巨响。鹿菀枝紧紧闭着眼,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只能感受到那粗硬扎人的毛发摩擦着皮肤,以及那巨物胸腔里沉闷如擂鼓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混乱的声音骤然消失。 那巨物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鹿菀枝双腿发软,踉跄着站稳,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燃烧的村庄和暗红的天空。 依旧是那片死寂的乱葬岗。冰冷的夜风拂过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头顶是深邃的夜空和几点疏星。 而就在她面前几步之遥,那点幽绿的、忽明忽暗的光点,依旧在坟茔深处诡异地闪烁着,如同黑暗中的一只鬼眼。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奔逃的人群、阿毛一家、救她的巨怪……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只留下冰冷刺骨的现实和一片死寂的荒冢。 冷汗瞬间浸透了鹿菀枝的后背。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是幻境吗? 她猛地回头,只见李将军和抱着白川的萧凌渊正从不远处踉跄跑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一丝迷茫。 “菀枝姑娘!你没事吧?”萧凌渊声音发紧,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 李将军也赶到了,他脸色铁青,络腮胡上还沾着尘土,啐了一口骂道:“什么鬼地方!刮那么大风!这地方,邪性!太邪性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比如一个村子,或者其他的东西……”鹿菀枝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 “没有啊,这风一刮全是土和叶子,别说村子了,连人的看不清。” 李将军说着把头上的几片枯叶快速拿掉。 “菀枝姑娘,莫非你看到了什么?” 白川闻声从萧凌渊臂弯里探出头,头和背上的白毛因为沙尘染成了土灰色。 “嗯,我感觉清玉和斐衍他们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