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了也要救世啊?》
1. 天才反复重生
“卖糖葫芦嘞——糖葫芦——灵果做的糖葫芦——”
“肉包子——看看热乎乎的肉包子——”
“清心莲的莲子要不要看一下?”
玄同宗三十六峰山脚,万里无云的晴天,阳光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仙友要不要尝尝糖葫芦?包您满意,甜滋滋的还能温养灵力。”
“慈心?”一位青年身着白衣,莫约二十岁上下,桃花眼,白玉面,眉目温润,若是只看脸,定要叫人以为是哪宗开山大弟子,“你要不要?”
卖糖葫芦的摊贩看着这人,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这位仙友,这莫不是魇住了?玄同宗的沈师兄最会破魇了,要不请他念念咒?”
可惜大弟子手上牵着空气,嘴里念念有词,活像是学术法学疯了。
沈遗话还没说完,转头一看,方才跟在身边的人已不见踪影,不可置信地握了握手里的空气。
近来玄同宗灵气好像有点稀薄,他要上不来气儿了。
沈遗闭上了双眼。
“哎仙友,别不好意思啊,这沈师兄为人最为亲和,不会拒绝的。”
“多谢好意,不必了。”
不,沈师兄现在就要拒绝一下,如果这个沈师兄是指他沈遗的话。
沈遗回身去寻,来来回回找了半响,才在卖清心莲的摊贩边上找到和荷叶融为一体的裴悯。
“慈心,裴慈心,你看看你现在,哪有半点天下第一宗弟子的样?”
“大师兄,别念了。”裴悯坐起身,脸上盖着的荷叶滑落下来,半垂的眼遮着瞳孔,阳光从缝隙里刺进来,她懒洋洋地眯着眼,“那什么和光同尘,我这是修炼,修炼。”
“修炼?日日睡觉也能修炼?那明望日日练剑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嗯……我吃不了这个苦。”
“你是舍不得你的床,刚进玄同宗的时候你也不这样啊,是我没教好?”
沈遗要怀疑自己的教育水平了。
不对,剩下几个崽子都根正苗红,就这一个长歪的,一定不是他的问题。
“你坐好别摔了。”
嘟囔了几句,沈遗一个不注意,见裴悯倒头又要睡,忙伸手拉着她。
“你这么惫懒下去,结丹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到筑基都快一年——”
“可我已经结丹了。”
“什么?”沈遗猛地一撒手,裴悯顺势把荷叶往头上一盖,头枕在膝上,眼帘半合不合,睁不开。
“诺。”裴悯从宽大的荷叶底下探出一根手指,周遭灵力在指尖浮动,可调动天地灵力,是金丹期无疑,“新鲜热乎的,比隔壁铺子蒸的包子还新鲜。”
“包子?你想吃包子了明儿让谢长生蒸几笼——不对,”沈遗将飘散的思绪拉回来,“你结丹了?不到一年,金丹了?”
“嗯哼。”裴悯打了个呵欠,小声嘀咕,“金丹也没用,反正都得从头再来。”
裴悯以前也是个早起练剑,彻夜打坐的模范亲传,直到她发现她好像触发了什么循环机制,每到十八岁生辰那天,她就会重生回到从前,她怀疑天道嫉妒她生辰。
并且重生的时间还在不断提前,前几次是刚突破金丹不久,这次直接回到筑基。裴悯估摸着,距离下一次重生还有十天左右。
在此之前她已经试过了从自杀到他杀,凑够了各种死法。
也从按部就班试图规避到剑走偏锋什么事儿都干,路过的狗都要被她问一句有没有办法,甚至连要和她小师叔结为道侣这种气死师父的话都说过了,结果就是除了师叔挨了师父一顿打以外毫无用处。
现在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十七岁的金丹!”
沈遗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了,难道睡觉真是什么从未被人发现的修炼秘术?
“如假包换。”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一阵吧。”
“……”
沈遗冷静了些,从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和惊讶里抽离出来,狐疑道,“不对啊,最近没见有雷劫,以你的资质,雷劫要是劈下来你那个山头都得秃了。”
“你雷劫呢?”
“不知道。”裴悯耸了耸肩,招人嫉妒的话从嘴里蹦出来,“一觉醒来就金丹了。”
裴悯刚醒的时候也奇怪为什么没被劈,后来一想反正没几天又筑基,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直到今天被沈遗一把从床上薅了起来。
“不行,得回去让师父看看这颗丹是不是好的,别睡了裴慈心。”沈遗匆匆撂下几块灵石,拉着裴悯起身。
“哎,大师兄你轻点轻点。”裴悯骤然被抓住手腕拽起身,踉跄几步,还不忘将头上的荷叶插回原处,“谢谢女娘,物归原主。”
“仙子这就走了?”卖清心莲的女娘在一旁捂着嘴笑,见裴悯要走,从莲蓬里挑出最鲜嫩的一支,轻轻一掷。
裴悯反手接过莲蓬茎,举在头上晃了晃,回头冲着女娘笑,阳光勾勒出她飞扬的发丝,浅茶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下回等师兄不在,我再来昂。”
谢谢,师兄也不是聋子。
沈遗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裴悯的发髻,没好气道,“都金丹了,自己飞。”
玄同宗,清元峰。
“嘶……”长胡子长眉毛的老头给昏昏欲睡的裴悯把着脉,眉头紧皱。
“到底什么问题?”凤临和沈遗站在一旁焦急地踱步,面面厮觑。
“这……”薛止欲言又止,手离开半寸,又重新搭上手腕。
“完了完了,我们慈心该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吧?”
“师父你先别急,听听师伯怎么说。”话虽如此,沈遗眼中漏出的担忧并不比凤临少。
“就是嘛,”薛止收回手,笑眯眯地捋了把胡子,“这么大年纪了,师妹你还没一个孩子沉得住气。”
“薛止你再卖个关子试试。”凤临一双丹凤眼直盯着薛止,心放下了一半。
“没事,一点事儿没有。”薛止清了清嗓子,正经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雷劫,但丹是好丹,慈心浑身上下我愣是找不出一点毛病来。”
“真的假的。”凤临仍有些不放心,灵力在裴悯经脉中游走,奈何不是丹师不通药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该不会是你学艺不精吧,你年轻那会儿上医术课就老……”
“咳咳。”薛止刻意地咳嗽两声,冲着凤临挤眉弄眼。
小辈还在呢。
“你看,自个儿咳嗽没治好,眼睛又坏了。不行,等小五回来再看看。”
“师父,我也觉得我是好的。”裴悯双手托着腮,刚刚沈遗转来转去转得她直发困。
“我可是天下第一丹师,仪景的医术不也是我教的。”薛止吹胡子瞪眼,“慈心经脉灵力确实都没有问题,雷劫说不定和她灵根有关。”
时空双系天灵根太罕见,饶是玄同宗也没有先例。
养孩子真难,珍惜品种的更难。
凤临发愁地摸了摸头上并不存在的白发。
“师父。”裴悯攥着凤临的衣袖扯了扯,软声道,“我想回去睡觉。”
“回回回。”瞧见小徒弟眼眸浮上一层水光,凤临心都软了,“沈遗还不快送你小师妹回去。”
溺爱,绝对是溺爱。
沈遗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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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线,“雷劫的事还没弄清呢。”
“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回头去藏书阁查查,或者等你们小师叔回来问问他。”
“合理合理。”薛止也附和道。
一想到沈遗送她不仅睡不了觉要被逼着修炼,裴悯心底打了个寒颤,忙开口道,“我自己回去就好,师父师伯师兄拜拜。”
说着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等等,”凤临忽然想到些什么,灵力浮现,在储物戒上一抹,一块玉佩落在手心,“你小师叔新做的传声玉符,宗门里这些亲传人人都有,抬手。”
裴悯从善如流地抬起手,凤临系了几次都不成型,逐渐烦躁起来,最后系带在腰带处绕了三圈,尾端从圈口穿过,拧成一个疙瘩。
裴悯任由风格迥异的绳结横亘在腰间,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祥云与飞龙纵横间勾勒出一个“慈”字,“小师叔他人呢?”
“最近东边靠近无妄崖的地方似乎有妖邪异动,衍星带着拂霜和明望一块去探查情况。”薛止沉吟片刻道,“如今慈心也金丹了,下回三长老排任务得把慈心也带上。”
“可雷劫还不知如何,若是现在便出任务,慈心的身体如果出问题怎么办?”沈遗不赞同道。
“可慈心也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修士。”薛止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神色,“玄同宗的规矩,亲传弟子,但凡修为达到金丹,都要正式出任务,阿遗你在执法堂多年,应该比我明白。”
沈遗默然无语,说不出反驳的话。
金丹既就,遂陟仙坛。大道三千,当怜苍生。
“大师兄放心吧,老规矩,该打打,打不过先跑再摇人,要是碰到摇人都打不过的就是命不好,少挣扎一点说不定还能抢先在冥界排队投个好胎。”裴悯倒是满不在乎,且不说十日之内未必有妖邪给她杀,就说前世,前前世,乃至前好几世她出任务和吃饭喝水没有两样,死在她剑下的妖邪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是这么个理——,”凤临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个鬼。”
“让你量力而行……”
沈遗话音未落,一抬头,哪里还有裴悯的身影,只抓住一抹腰间玉符的残影。
“听见没。”
显然是没有。
薛止眉毛胡子都被气流拂动,抓着乱成一团的发须问道,“小六这惊鸿决练到哪一层了?”
“不知道啊。”凤临一脸茫然,“问阿遗,他知道。”
“第七层了。”沈遗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师父,就是因为您不管,小六才这么懈怠。”
“哎呀,师父是掌门,事情很多的。”凤临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嘴里的话却是理直气壮,“再说了,宗门传统老带新,有阿遗在我放心。”
“……”
沈遗无语凝噎,沈遗毫无办法。
在这一瞬间里,他已经给自己短短二十八年的人生取好了自传名,就叫《天生剑骨幼师就业指南》。
“啧,十七岁的金丹,惊鸿决第七层。”薛止嫉妒得老眼发红,“当初衍星带人回来的时候怎么就被你拐到手了。”
“没办法。”凤临不知从哪摸出来一面水镜,她满意地看着平缓流动的水面倒映出华耀风流的一张脸,“谁让师弟自己不收徒,我凤临这张脸又长得好呢。”
《仙门奇闻录》在盘点风云修士时,曾经给沈遗批过一句赞语。
含情目,琉璃瞳。
沈遗现在觉得这话说得真对,绝望之情怎么不算情呢。
只见他缓慢地转头看向薛止,无声发问。
你能不能管管你师妹。
薛止仰头看天不语。
2. 天才梦中惊醒
裴悯惊鸿决飞速运转,不过瞬息间便落在院中,灵力外化,轻轻朝门一推,院中禁制顺势解开,裴悯脚不沾地,灵力成为她和床铺之间的缓冲带,稳稳当当地落在床上,被子向上一拉,便又去见了周公。
再睁眼,裴悯是被冷醒的。
我被子呢?
裴悯坐起身,凌乱的发丝上还翘着几根呆毛,对着空无一物的床铺出神。
不碍事,继续睡。
裴悯思考无果,合上眼帘,向后一躺。
不对!
躺到一半,裴悯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了起来,这回看清了周围。
清元峰依旧是清元峰,她的院子也依旧是她的院子,不过为什么破破烂烂的,荒草丛生,别说半人高,草都从窗户里伸进来,正一摇一摇冲裴悯打招呼,房顶结着蛛网,床脚落着一层厚厚的灰,身侧放着她的本命灵剑——掩日。
她记得她应该是一个爱干净的好修士。
裴悯淡淡地把头上的呆毛压下去,无果。
那几根毛依旧倔强地鹤立鸡群。
裴悯想调动掩日把这几根毛削了,亦无果,因为——
她丹没了。
前两天新鲜热乎刚结的金丹,就这么水灵灵的没了。
裴悯调动神识扫视着体内,与乌七八糟的院子相对的是她干干净净的体内,别说金丹了,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没有。
我亲爱的天道,给我送哪儿来了。
裴悯仰头看天,奈何只看见破旧的房顶和摇摇欲坠的木梁,试图感应周围的灵气,重新引气入体,可周围灵气稀薄地可怜,宛如一潭死水动也不动,只有厚重的灰尘落在她鼻尖。
“阿嚏。”裴悯揉了揉鼻尖,眼前细小微尘在光下上下翻飞,她抱着掩日思考人生。
奇也怪哉,灵根还在,经脉没断,没有禁制和阵法,修为却不见,难不成那颗丹真是个坏丹?
裴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
重开吧。
唰地一声清响,长剑出鞘,掩日干脆利落地刺入心口。
又睁眼。
裴悯看着与先前一般无二的院子,心如死灰。
得,白死一通。
要不再试试其他死法?裴悯扶着下巴思考。
说干就——
“叩叩叩”
裴悯寻死未半而不得崩殂。
“谁?”裴悯一边问,身侧的手抓紧了掩日。
“是我,沈遗!”
屋外传来沈遗慌忙焦急的声音。
“等等。”
屋内传来裴悯不紧不慢的语调。
沈遗站在门外,听着门内慢悠悠的声响,急得团团转,几度欲推门,手伸了一半,又倏然收回到胸前,攥着拳,连呼吸都起伏不定。
“有事?”好一阵,裴悯才懒散地倚在门框前,左手掩日有节奏地敲击着门边。
“师妹你在屋里干什么?这么慢。”沈遗训斥了一句,扫视了一圈屋内,抓着裴悯右手手腕就往外跑,“宗门出事了,快跟我走。”
裴悯被拉了个趔趄,伴着耳畔的风声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宗门受到魔修围攻,护宗大阵失守,各峰弟子争相逃命,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什么魔修这么厉害,连护宗大阵都挡不住?”
“魔尊亲自到场。”
“师父师伯师叔和其他师兄师姐呢?”
“为了掩护我们,把魔修引开了。”
“你不去帮忙?”
“师父放心不下你,让我先送走你再回来支援。”
“噢……”
裴悯低声应了句,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周身笼罩着低沉的气压。
沈遗见她终于是消停了,一口气松到一半,唇角勾起,攥着裴悯的手渐渐收紧,又听见裴悯模糊的声音。
“你手不疼吗?”
“什么?”
沈遗撒开手,蓦然回首,只见裴悯神色平淡,好整以暇地抱着剑,笑着重复了一遍。
“刚刚触发了禁制,你手不疼吗?”
“你、”“沈遗”向后退了一步。
还不等他回答,掩日骤然出鞘,凌冽的剑芒贯穿了他的心口,却不见一丝鲜血,像被戳破的气囊,从缝隙间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看来是不疼。”
裴悯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手中掩日却恶劣一转,“沈遗”整个皮囊都被搅得稀碎,漏出底下罩着的东西,碎片散落四周,其中一只手上还带着漆黑的焦痕。
那怪东西无形亦无影,化为几道流星,正想逃,裴悯双指往剑锋上抹去,带着灵力的鲜血瞬间成阵,封锁住整个空间。
鬼?
不是鬼修,而是毫无灵力的鬼,因此需要披着皮囊,无故逗留在世间,没有灵力支撑,便需要吸食活人生气。
裴悯心中压抑的疑惑愈来愈多。
人死为鬼,鬼居冥界。这鬼连年岁形貌都看不出,应是死了许久,为何会在玄同宗出现?
“你分明没有灵力。”那鬼逃跑不及,被整个穿在剑上,沈遗的声音也维持不住,语不成语,调不成调,森冷又嘶哑的嗓音响起。
裴悯不应,眉心皱起,手中掩日又往前进了一寸。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贯彻云霄,那鬼慌不择路,竟妄图伸手去挡,在碰到掩日剑锋的一刹那,双手瞬间化为飞灰。
断臂之下,仅剩的一点神志发现了关窍,“是、是这把剑。”
“猜对了,再奖励你一剑。”
伴着裴悯的轻笑声,那鬼化作几缕轻烟消散,空中不甘心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什么时候发——”
看在它付出了性命的份儿上,裴悯很乐意为它解答遗愿。
“从你出声开始,”裴悯脚尖蹂躏着地上精致的纸皮碎片,嘀咕道,“画得还怪像的嘞,不过我这些师兄师姐除了明望,什么时候敲过门。”
“而且——”
一滴鲜血顺着裴悯修长的指节滑落,隐没在泥中。
“玄同宗没有临阵脱逃的修士。”
“嘶嘶嘶。”指尖后知后觉地泛起疼来,裴悯放开掩日,下意识地往储物戒一抹,丹药却没掏出来。
“差点忘了没有灵力了。”
裴悯抬头看向掩日,无声发问。
【你有法子打开吗?】
“……”
掩日飘在半空,剑柄朝一侧歪了歪。
【我?】
如果这个地方没有第二个能沟通的东西的话。
裴悯学着它歪了歪头。
【你让一把剑去开戒指?】
【砍开!我还没砍过卫衍星做的法器呢!】
掩日跃跃欲试,在剑鞘中铮鸣,谁料激动的心被裴悯颤抖的手一把掐灭。
【不了不了,下次再有这种馊主意你自己想想得了,我的耳朵说它不是很想听。】
绝妙主意胎死腹中。
算了,靠人靠剑不如靠己。
随手扯下头上一根发带,草草将伤处一裹,裴悯这才得空仔细观察周围。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个破破烂烂房梁都倒了三根的是清元峰主殿,隔壁摇摇欲坠风一吹就响的塔是藏书阁,还有她脚下这片杂草遍布的地应该是她五师姐最宝贝的药田。
裴悯沉默地移开了脚,试探着开口,“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姐?”
无人回应。
声太小?裴悯扯着嗓子喊道,“沈遗郁拂霜谢长生明望商仪景——”
依旧无人回应。
“师父薛师伯慕师叔卫衍星!”
等了半天,没等到商仪景的怒骂和沈遗的唠叨,裴悯确定了没人在。
双手在脸上胡乱揉搓,裴悯突然怀疑起自己来。
她这到底是重生还是穿越啊?
“掩日,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你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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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主人吗?”
“?”
我确实不是人,你也是真的剑。
掩日气得在裴悯眼前直晃,剑身出鞘,直怼在裴悯眼前。
细长的剑身倒映出一双中正平和的眉眼,半垂的眼帘遮住了小半截瞳孔,眼尾似垂非垂,似挑非挑,无喜无悲,不是裴悯是谁。
【看看!看看!!】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
裴悯倏然一笑,眼底涌起少年生气,将掩日慢慢推回剑鞘中,安抚地拍了拍剑柄,笑意逐渐消散。
“去后山看看。”
在裴悯的记忆里,玄同宗除了她师父那辈,往上数还未飞升的,只有凤临的小师叔。
师祖长居后山禁地,闭关多年,修为早已至渡劫期,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
******
后山禁地入口。
虽然早有预料,但入口景象映入眼帘,还是叫裴悯心头一紧。
入口处的石碑早已七零八落,半人高的杂草交错掩映,往日裴悯被沈遗催烦了,惯会在禁地口的桃树上躲懒,可桃树也早已空了心。
“是飞升了吗?”裴悯抿了抿唇。
还没走几步,脚底升起一圈圈灵纹,形态各异的符咒在阵中旋转,禁制阻拦着裴悯的去路。
裴悯眉头越皱越深,抬手滑过灵纹,符咒旋转间留下道道细小的伤痕,不顾指尖传来的阵阵刺痛,突然开口问道,“掩日,我如今几岁了?”
掩日剑鞘在地上划拉了几笔。
118。
“……”
梦中惊坐起,百岁老人竟成我自己。
“果然。”裴悯呢喃一声,收回手后退几步,脚下阵法隐入地底。
裴悯设阵向来与旁人不同,灵纹也有着自己特色,方才她就觉得这些符文熟悉的很。
后山的禁制是本是师祖亲自设的,如今变成了她布的阵,那便只能是师祖撤除阵法或是被外力破开。
这两种可能,都意味着师祖在她设阵之时已不在玄同宗。
裴悯脑仁隐隐作痛。
掩日围着裴悯转了几圈,不知道她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只觉得她今日分外奇怪。
【你怎么了?】
“我可能失忆了。”
哦,失忆啊,那就合理了。
等等!
掩日猛地窜上了天。
【失忆!!!!】
“我现在觉得自己十七八岁。”
掩日窜的更高了,又猛地俯冲下来,剑芒怼在裴悯跟前。
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慈心?裴慈心?】
正感到狐疑,只听裴悯幽幽开口,“十五岁十二宗峰会结束,各宗亲传去万剑谷择剑,刚进谷就看见你追着其他剑欺负,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扎进——”
……
我们那么多美好回忆你不提,偏要挑这个说吗?
掩日缩回鞘中,裴悯罕见地从一把剑上看出了萎靡不振。
【我信你就是了,此事不许再提。】
裴悯闭上眼往后一倒,整个人成大字型瘫在地上,压倒一片草叶。
这叫什么?
时间时间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所以这十年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宗门变成这样?大家都去哪儿了?我的灵力又为什么消失?”
裴悯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期盼的眼神盯着掩日。
“……”
掩日仔细思考着,突然发现。
失忆好像会传染。
它大脑空空如也。
如果它有的话。
【关于这个问题,涉及到的人有点多,时间有点长,作为一把活了太长时间的剑,得容我细细思索一下,就是呃……嗯……怎么说呢……】
“所以你也不记得。”
裴悯眼中光芒黯淡下去,嘴角向下一撇,叹了口气,“下山去其他宗看看吧。”
3. 天才破阵而出
“天上星和月,人间水共山,山水星月在,人死再不还。人死如灯灭,犹如汤泼雪,要得亡魂转,水中捞明月。”
年轻修士身着粗麻青衣,嘴里哼着小调,满头青丝随意挽了个道士头,鬓角垂下几缕碎发,随着修士的步伐晃荡。
“人在世上什么好,不如南山一蔸草,草死草亡根还在,人死一去两丢开,要得今生重相见,除非南柯梦里回。”
腰间别着一根用布条裹着的棍状物,只漏出一截青玉似的柄,听见裴悯哼的内容,掩日不满地抖动了几下。
【这都什么东西,能说点吉利的吗?】
裴悯按住躁动的掩日,“咱演技好点行不?说好的隐藏实力呢。”
【走了大半天,快到山脚了也没见半个人影。】
“没有灵力嘛。”裴悯倒是心态好,“还好辟谷了,不然还得吃饭。”
话虽如此,裴悯这半日越往下走,心情越发沉重。
玄同宗外门弟子最多,居所也最靠近山脚,可一路走来,正如掩日所说,一个人也没有。
“早知道就先不杀那只鬼了。”
裴悯揉了揉眉心,加快了脚程,眼见要到山谷,迈出去的脚却又是一顿。
“掩日。”
【?】
“带你见识点新东西。”
【???】
请说剑语。
裴悯没说话,默默地收回了踩在阵石上的脚,下一秒阵石爆发出柔和的光辉,又是一个阵法从脚底升起,水状的波纹缓缓阻挡着裴悯的去路。
“看!新阵法。”
【你到底在这设了多少个阵!!!】
掩日要抓狂了。
【我也想知道。】
裴悯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思考着眼前阵法的形态。
看来那只鬼所说的也并非全然是谎言,护宗大阵确实是破了,眼前这个阵法比起禁地的,攻击力明显不足,不像是杀阵,倒像是防着什么东西出去。
裴悯蹲下拨弄着阵石,眼帘低垂,长长的睫羽遮挡着她眼中的神色,掩日也难得安静下来。
她设阵鲜少用到阵石,除非……
“大事有点不妙。”
自言自语中,裴悯沿着阵法一点一点向周边摸索覆盖范围。
果不其然,这个阵法大得令人咋舌,牢牢将玄同宗九峰十二境整个涵盖在内。
【怎么办?要不我试试能不能砍开?】
掩日早已按捺不住。
“你能行?”
不是她不相信掩日,是现如今她没有灵力,掩日与她结过契,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不足十分之一。
【不试试怎么知道。】
掩日在半空划出一道状似弯月的剑气,直冲波光粼粼的阵法,凛冽的剑锋划开符文,旋转的阵法凝滞了一刹,转瞬又重新闭合。
一秒、两秒、三秒。
石沉大海,无事发生。
“你能行?”裴悯狐疑地盯着它。
【失误、失误,再来一次。】
还不等掩日不甘心地挥出第二剑,阵法中原本缓慢符文突然快速流转起来,裴悯迅速抓过躁动的掩日,朝后连退几步。
符文越转越快,先前还算柔和的光晕也逐渐刺眼,一道弯月型,又数倍于先前的剑芒从阵法中破出,正冲裴悯面门。
啊啊啊啊这东西怎么还带自动追踪功能啊!
裴悯瞬间朝着身后一块巨石躲去,所幸没有灵气,剑芒还不能穿过实体,饶是如此,气浪也将裴悯整个掀翻在地。
“呸。”裴悯坐起身,吐出嘴里的草屑,脸上灰一块白一块,鬓发间还插着几根枯草,灰头土脸不过如是,“你真行。”
掩日静静地躺在裴悯手中装死。
看着眼前恢复平缓的阵法,裴悯心情复杂。
“我现在该说我真他爹的牛还是感叹一下我的悲惨命运。”
不过刚才那一剑也并非没有好处。
似有所感,裴悯抬起头,隔着水幕,她看见了一双灰败的眼睛。
修真无岁月,从外貌往往看不出修士的年纪,按照对方的面庞,姑且称之为少年。
少年衣襟散乱,带着面具,隐约漏出来的半个下巴尖,发丝散乱,手里还拎着个酒壶,如果遮去眼底的神色,或许称得上一句醉玉颓山,尽管如此,裴悯依旧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愕然。
“仙友!仙友!”裴悯难得看见一个活物,兴奋地冲着外面招了招手。
对方却有些仓皇失措,握着酒壶的手逐渐收紧,片片裂纹在壶身上浮现,酒液从指节缝隙间滴落,锋利的尖角刺入手心,少年瞳孔骤然缩小,恍然间匆匆转身。
裴悯有些不可置信,她这张脸怎么也称不上吓人吧?
“我现在长得不能见人?”
【也没有。】掩日幸灾乐祸,【说不定对方只是不想惹上麻烦,装作没看见呢。】
还得靠自己。
裴悯一骨碌爬起来,拂去衣襟上的草,忍着痛将刚止住血的指尖又扒开。
你要干什么?这么大的阵,你就是把血放空了也破不开。
掩日慌了,试图阻止。
“没想破开。”过了大半日,发带早已和伤口粘连在一起,裴悯痛得龇牙咧嘴,将沾血的发带丢在一边,“我之前这么做呢,一定有我的道理。我还是留着这个阵,稍微开个小门就好。”
搞得好像你能破一样。
掩日无语。
没有灵力,裴悯用神识勾连着血液画出灵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鲜红的灵纹上泛着一黑一白两种灵力交织,隐入阵法之中。
掩日撑着裴悯,看着毫无变化的灵阵,在识海中猛戳裴悯
【门呢?你这也不行啊。】
裴悯额上汗珠顺着下颌滑落,下巴一抬,“看下面。”
只见裴悯脚边正前方开出一个莫约半米高的狗……哦不,小门。
……这就是你说的小门?
“越大越耗血嘛。”裴悯一边麻溜地往外钻,还不忘回怼掩日,“修士不问出处,请勿一叶障目。”
“裴氏锁业,高性价比开门,” 裴悯出了阵,身后水幕重新闭合,阵法隐入地底,她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看看周围,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
在晕过去之前甚至还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
“你值得拥有。”
【哎哎哎哎哎!裴慈心?裴悯?醒醒。】
掩日试图敲醒沉睡的心灵,剑柄戳了戳裴悯腰侧。
人没醒,但翻了个个,头磕在地上一块小石子上。
掩日心虚地安分下来。
等裴悯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
盯着头顶明显不是天空的屋顶,裴悯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身上一阵酸疼,脑海有一瞬间恍惚。
这是又穿了?
【没有,】识海中掩日回答道,【失血过多晕了被人救回家罢了。】
“你醒了。”伴着木门吱呀声,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是方才那位身着灰衣的少年,依旧戴着面具,发丝束了起来,衣服也穿得妥帖。
裴悯坐起身,下意识握紧了剑柄,脸上却带着笑,“多谢仙友出手相救。”
“我是人。”少年眼神滑过裴悯紧绷的手,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新鲜的伤口,刚敷上药,还能看见里头鲜红的血肉,“方才你的剑验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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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错。】
掩日弱弱地认领“功劳”。
【我怕他不怀好意,所以上来就给了他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裴悯略微放松下来,摸了摸空无一物的兜,开口道,“医药费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
“行。”少年干脆果断地应下来,“一千八百三十颗下品灵石。”
“给仙友凑个整,两千下品灵石。”裴悯倒是浑然不觉欠债丢人,扯谎也不打草犒,“不瞒你说,我百年前不小心进了个秘境,谁知那个秘境入口一百年才开一次,这才出来不久,不清楚情况,你跟我讲讲,多出来的就当是润口费。”
两人爽快地定下灵契。
“还没问过仙友姓名。”
少年犹豫了一瞬,“叫我越青便好。”
“越青仙友可曾知道玄同宗为何如此光景?”
“玄同宗?”越青似乎被提起了伤心事,眉眼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语调也冷淡了几分,“早几十年前便没有玄同宗了。”
“什么?”尽管心中隐约有着猜测,裴悯呼吸也骤然变得紧促,攥着被子的手指节泛白,连声音都在颤抖。
【冷静,冷静。】
掩日在识海中安抚裴悯,先听听,说不定你师父一时兴起把名字改了呢。
“百年前,鬼门关闭,死者难入冥界,轮回不得,滞留人世,万鬼横行。十二宗除却月岚、风鹤二宗,各宗长老、亲传、弟子均下山护佑各地。玄同、问清、云水三大宗倾巢而出,弟子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自此世上再无三大宗。”
“若只是鬼,怎会让十二宗损耗至此?”
裴悯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莫说师祖,就是寻常筑基修士,应对没有修为低一点鬼也是轻而易举。
“那是因为出现了域。”
“域?”
越青尽职尽责地解答,“生者执念未消,身死域生。以灵力化域,身负执念的死者则成为域主,制定域中规则,如今修士对域有个更加形象的称呼——游戏。”
“寻常修士若是闯入域中,便要依据域主的规则行事,想要出来,只有两条路,通关游戏或者度化域主。”
【啊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
掩日在裴悯识海中尖叫。
【冷静,冷静。】
裴悯世界观受到了颠覆,手指轻敲太阳穴,示意越青继续。
“起初只有一些地区出现域,解决也很快,直到后面逐渐蔓延至各地。修士又发现,通关游戏和度化域主都可以获得灵力。”越青顿了顿,解下腰间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且不会根基不稳,因而各宗弟子,散修蜂拥而至,但能通关游戏的只有少数,大部分修士都成为了域主的养料。”
“不过十年间,十二宗各宗长老与亲传为破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裴悯沉默片刻道,“那仙界呢?各宗飞升的老祖大能都不管?”
“仙界?”越青嗤笑一声,面露不屑,“仙界言此界飞升之法并非正途,断了飞升通道不说,还欲将灵气也扫荡干净。玄同宗与问清宗两位老祖放弃飞升,以死相争,才为人界留下如今这稀薄的灵气。”
“越青仙友可知玄同宗亲传处境如何?”裴悯忍不住开口问道。
“失踪。六名亲传,至今未知下落。”
还好还好,只是失踪。
裴悯在心底安慰自己。
越青那双宛如暮年的眼眸盯着裴悯,“仙友从玄同宗出来,是玄同宗弟子?”
裴悯眉梢一抬,不答反问,“刚才你说玄同宗亲传下落不明?”
“嗯。”
“恭喜你,现在你知道六分之一了。”
“玄同宗,裴悯。”
4. 天才爆改魔头
基本弄清了情况,又打定主意慢慢找人,裴悯又恢复到半死不活的状态, “你要问什么问吧。”
越青没说话,诧异地看着裴悯。
【你怎么知道他有话要问?】
掩日也好奇得很。
废话,都世风日下了,谁没事干捡个半死不活的人回家。
裴悯看着越青的神色,撇了撇嘴,“别惊讶。这周围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你出现在这只能是与玄同宗有牵扯。”
“嗯。”越青看着裴悯,挤出一个牵强的笑,“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玄同宗,我在等她。”
“如果你要问她在不在灵阵内的话,应该是没有。”裴悯这话说得客观又残忍,“阵内除了我自己,没看见别人。”
“叫什么名字啊?反正我要找我师兄师姐他们,说不定可以帮着找找。”
“你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你。”
这话倒也没错,裴悯十五岁就在十二宗峰会中崭露头角,玄同宗那年拿了大比第一,凤临挂在嘴边吹嘘了至少半年,任谁都知道她最小的徒弟是个天才。
“话可不能这么说,玄同宗内外门弟子一大多半都跟我交好。”裴悯托着腮,打了个呵欠。
困了。
越青摇头,眼睑下垂,墨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她既不在阵内,那我便同你一块去找吧。”
【不行!裴慈心你不能答应他,连姓名都没有,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掩日又在裴悯脑海中尖叫。
下一秒就听见裴悯轻快的声音。
“好啊好啊。”
求百岁老人不叛逆教程。
掩日要气死了。
“不知道最近的城镇怎么走?”
“向西一直往前,有个明月谷。”越青迟疑地看着裴悯,“不过路程比较远,你……”
“我没有灵力。”裴悯半眯着眼,也不知是太困还是怎么,丝毫不见自揭伤疤的难过,“那你这有传送阵吗?”
“没有。”越青声音放低了一些,话锋一转,“但我可以带你去。”
“那便先谢过——”
越青出声打断,“别谢,要钱。”
“多少?”
“一千下品灵石。”
“多少!”裴悯的瞌睡走了一半,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虽说债多不压身,可她也不是冤大头,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一千。”越青神色不改,淡定地重复道。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不听灵剑言,吃亏在眼前。
掩日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五百。”裴悯坚信,砍价砍一半,买卖不会散。
“一千。”
“六百。”
“一千。”
“八百。”
“一千。”
……
转人工!
裴悯在心底怒吼。
“算了,一千就一千吧。”
转人工失败,裴悯安慰自己反正最后都是一张纸,等找到明望以后让他付吧。
“明早出发,你先休息吧。”
越青面上不见,眼底却浮现出一丝笑意,体贴地给裴悯带上了门。
愉快地转移了债务,裴悯拉上被子,正准备去听周公论道,身侧的掩日又开始躁动不安。
【喂,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
【别装傻,那个叫越青的修为。】
【合体后期嘛。】
裴悯揉搓着两腮,这一百年吃的是有多差,腮帮子上的肉都少了。
【知道你还答应他!凤临也不过合体后期,他这个修为,只要不是遇到大乘或者渡劫期的大能,到哪不是横着走。】
【你这么一说……】
【是吧是吧是吧,听我的,赶紧趁现在跑路吧!】
【不是,我是觉得,你这么一说,感觉一千块下品灵石能让合体期的大能当司机还挺划算的。】
【你。】
掩日竟无言以对。
“逗你的。”裴悯翻了个身,笑出声来。
【他要杀我早杀了,用不着等以后,现在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的灵力。】
【你应该也感受到了。】
掩日不说话,裴悯自顾自地在识海中说道。
【能轻易看穿合体期的修为,我的神识至少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
【准确来说是渡劫期。】掩日补充道。
【嗯,你不觉得奇怪吗?什么人能让一个渡劫期大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灵力全无。】
【更别说那个渡劫大能还是我裴悯。】
渡劫诶,裴悯日常觉得自己真牛。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裴悯翻了个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
有人月下听雨,有剑夜间无语。
掩日觉得,如果有一天天塌了,裴悯也有可能往上一扯说,哇!好大一张被子。
*****
翌日。
“叩叩。”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裴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随意抓着乱成一团的头发,刚想开口,掩日先声夺人,熟练地开口。
【118,没穿。】
【哦。】
裴悯头垂在两膝之间,一缕乌发垂在脸侧,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洒进来,睫羽蒙着一层金光微微颤抖,她躲着阳光,将脸转向另一侧,枕在膝上。
看着疏离又淡漠。
掩日在心底一边感慨一边吐槽,其实就是没睡醒。
越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裴悯,两刻钟后门口见。”
两刻钟,还早,要不再躺会儿?
【我劝你不要。】
掩日阻止了这一行为。
【你没有灵力,施不了清洁术,又没人给你梳洗,早点起比较好。】
“裴悯?”屋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嗯。”裴悯鼻腔中发出轻微的响动,以示自己醒了,“稍等。”
越青收回手,默默在心底算着时间。
两刻钟后,裴悯踩着线推开了门。
“早。”
屋外太阳早已从地平线升起,明明有太阳,天空却像罩了一层灰蒙蒙的布,灵气稀薄,连脚底的草都枯黄。
其实不是很早,但越青不想多说话,还是应了句,“早。”
“怎么去?”裴悯抱着掩日,靠在门边,没什么寒暄的意思,直入主题。
“御剑。”
越青一抹储物戒,一把朴素的玄铁剑浮现在空中。
踏上放大的剑身,裴悯在心底对着掩日道。
【看看人家。】
掩日忍气吞声。
铁剑升空,简陋的茅屋在眼中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稳稳当当走到半路,裴悯站着站着,逐渐就盘腿坐在了剑上,望着下方变化的山川,思绪逐渐飘忽,整个人宛若入定。
忽然,原本平稳向前的铁剑像是撞上了气流,上下颠簸,裴悯一着不慎,身形摇晃,双手撑在身后,这下什么瞌睡都醒了。
前头的越青倒是宛如老僧入定,闭着眼打坐,八风不动。
【看看人家!】
掩日扬眉吐气。
急!铸剑的时候用哑药冷却可以把剑毒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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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越青冷淡的声音响起,就是没听出来有多少歉意。
还不待裴悯回答,劈头盖脸就被丢了个保护罩。
临近明月谷,越青翻出一张易容符,开口问道,“你要遮掩下容貌吗?便宜点,五百卖你。”
现在裴悯觉得这人没什么别的意图。
纯爱钱。
“我觉得我的脸应该还没到扰民的程度。”裴悯婉拒。
“哦。”越青也不强求,反手将符篆收回储物戒中。
刚一落地,还没踩稳地面,
由灵石砌成的城墙高耸,灵纹在日光的折射下隐隐发光,不大的城门两边站着身着白鹤宗服的修士正嗑着瓜子神游天外。
最引人注目的还属城门上高悬的一面镜子,最上方宗徽处,展翅仙鹤脚下是两把交叉的灵剑,一名风鸣,一名鹤皋,周围嵌着一圈上品灵石,通透的镜面映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如今大小城池城墙上都布了阵法,为避免鬼混入城中,修士入城需过辨邪鉴。”越青出言解释。
辨邪鉴指的就是城门上那方水镜。
“这个城池是风鹤宗管辖地?”
“嗯,确切来说,如今城池基本上都归风鹤宗所属。”越青语调带着几分讥讽,“天下第一宗,呵。”
裴悯看着那活灵活现的仙鹤,暗自感慨,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的倒数第一如今也是风头无两。
“你真的不买吗?”越青还在推销他的易容符。
“不。”
对方再次拒绝了你的交易,并发起了新的话题。
“越青仙友符剑双修?”
“不是。”越青依旧板着张冷若冰霜的脸,“别人画的。”
裴悯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进了城,裴悯才发觉越青为什么要推销易容符。
“上品功法,上品功法要不要看一下。瞧一瞧看一看,上古流传下来的功法,前几日刚从——”
推销功法的摊主在裴悯扫过去的半秒内收了声。
“符篆符篆,便宜又好用的符篆,进域必备,不好用不要钱了啊!”
买符篆的长胡子老头看见裴悯,捋着胡子的手一抖,拽下几根长须来。
“各位大能仙友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啊!”
乞讨的花子看见裴悯撒腿就跑,地上装着灵石的破碗都没来得及拿。
路过的修士更是频频侧目,活像是栓了链条的狗看见了肉骨头,仿佛下一秒就要生扑上来,又因为有什么忌惮而压抑着不敢动手。
【阿掩啊,我这张脸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怕是作恶多端,人嫌狗憎了吧。】
虽说和掩日插科打诨,裴悯还是还是起了几分防备心,准备速战速决,“越青仙友,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地方?”
是的,她现在一穷二白,再不搞钱就要饿……好吧饿是饿不死的。
“听霜阁。修士接任务的地方。”越青又补充了一句,“那里消息灵通,或许会有你要找的人的音讯。”
“多谢仙友。”裴悯冲他一拱手,“那我们就此别过。”
【别什么别过,你还欠人钱呢。】
裴悯沉默不语。
半天不见裴悯怼它,掩日心底直发毛,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坏东西。
【慈心?】
【裴慈心?】
【裴悯!】
裴悯走在路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半天才回神。
【别吼,听着呢。】
【我在想,仙尊曾经的本命灵剑能卖多少钱。】
……
杀千刀的裴慈心,你丧尽天良!
5. 天才与人为善
裴悯顺着越青指的方向,在明月谷不大的街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找了三圈,终于在两间店铺不到三尺宽的夹缝处停住了脚步。
面前狭小的空间实在不能称之为办事处,牌匾悬在空中半掉不掉,上头“霜”和“阁”字已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个“听”字歪歪斜斜半拉着,借着阳光,里头厚厚的灰尘一览无余。
“这就是听霜阁?”裴悯看着黑洞洞的入口,迟疑地后退了一步,嘀嘀咕咕,“像奸商开的黑店。”
【走吧走吧,无业游民还嫌弃起中介公司来了。】掩日催促道。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叫待业青年。”裴悯向前试探地伸出脚,“该不会遇上连环套了吧?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
裴悯话音未落,脚刚粘上地面,一圈圈灵纹亮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消失在听霜阁门口。
是传送阵。
“呕。”裴悯胃部一阵痉挛,干呕了几声,抱着掩日岔开腿,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这什么劣质传送阵。
【啊啊啊啊啊你别吐我身上。】
掩日尖叫。
“诶诶诶别挡路!”
头顶的传送阵又一次亮起,两个修士的头倒挂在天花板上,一黑一白,长长的头发倒吊着,像极了阎王殿里的黑白无常。
裴悯眩晕感刚刚消失,就地一滚,好歹没让人直对着脑门砸下来。
“这听霜阁的传送阵就不能修好点吗?”小黑对着小白抱怨。
“哪儿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阁主出了名的抠门。”小白替小黑拍了拍身上的灰,两人搀扶着站起身,视线往上一抬,直对上裴悯看热闹的眼神。
“裴裴裴裴裴——”
小黑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白一把捂住了嘴,俩人吓得两股颤颤,战战兢兢地往大厅内走。
“怕、怕怕什么,听霜阁内部又不允许斗武。”
“那出去之后怎么办,咱刚刚可差点……”两人声音低了下去,忌讳地觑了一眼裴悯,下一秒撒开腿就往大厅跑,可能是恐惧太甚,脚底一出溜滑倒在地上,还没站稳又连滚带爬往里走。
这熟悉的场景。
裴悯有些无奈,自己以前不说人见人爱,起码人缘也不差,怎么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都说了,让你平时多积点德。】
掩日懒洋洋的声音在裴悯脑中响起。
“冥界去不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了,还积德呢。”裴悯边向大厅走,边开口道,“可能我们大能都是让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吧。”
进入大厅,令人耳目一新的场景——完全没有。
依旧是全木质的结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灵木,反倒朴实无华,换言之,最次等的木材。
正前方立着一个由灵石搭建而成的巨大面板,流光溢彩的“听霜阁”三个大字之下是滚动的阵法,显示着具体任务与酬金,左右两侧各用阵法隔出了两个空间,各坐着一位修士,道袍上刺着听霜阁标识,脸上挂着弧度一样的笑容。
“诶你干什么!别插队,我先来的。”
“哎呦年轻人尊重点老人,我有急事,谦让点怎么了。”
“老废物,打你怎么了。”
左边是任务收发处。
眼见就要打起来,一道甜美的男声响彻整个大厅。
“亲亲,听霜阁内禁止打斗哦~”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两人瞬间原地消失。
“恭喜二位亲亲获得听霜阁黑名单半月游礼包。”
右边是客服咨询处。
“亲亲,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
“我一千下品灵石的任务,凭什么收我一千五?”
“稍等喔亲亲,这边查询到是因为您迟迟未能支付任务尾款,产生了五百的滞纳金呢。”
“你们也没说过要支付超时要缴纳滞纳金啊。”
“有的呢亲亲,用户使用手册第二十八款第七条,明文规定的呢。”
“你们这是黑店,我要去风鹤宗告你们。”
“亲亲请别这么说呢,我们向来童叟无欺,欢迎您下次再来哦,下一个。”
……
裴悯看着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粗略地扫着面板上滚动的任务,有指定任务者的,也有不限人数,有人重金寻找丢失的灵犬,还有人组队进域,佣金从一块下品灵石到几十上百万不等。
直至看到一个鲜红色占据了大半个面板的任务,裴悯眼神一顿,揉了揉眼睛,小心地在识海中戳了戳掩日。
【掩日,我好像知道我令人闻风丧胆的原因了。】
【什么?】
你看。裴悯示意掩日看向前方。
突出又醒目的一个任务——
裴悯:玄同宗余孽,合体期(存疑)。[注]:修为会变脸能改,灵剑掩日不能丢。
要求:活捉,有气就行(送达风鹤宗时)。
报酬:上品灵石一个亿。
还附带有一张裴悯在宗门大比时嚣张地冲对手竖中指的照片。
【你好值钱啊裴慈心。】
【我现在就想把你丢掉。】裴悯幽幽道。
【不行!】掩日期期艾艾道,【人家、人家都知道本命灵剑不能丢。】
【你正常点说话。】
【……你要是把我丢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裴悯揉了揉眉心,现在去找越青买符还来得及吗?
亡羊补牢也得还有羊在啊。
周围虎视眈眈的视线直盯着裴悯,除了光明正大打量裴悯的,暗地里觊觎这一个亿的也不少,光是修为在合体期及以上的修士,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
裴悯顶着几十上百道热切的眼神,老神在在地往客服咨询处走,恰好没人,她气势汹汹地位置上一坐。
里头修士看见裴悯,也依旧端着甜美的笑容。
“亲亲,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
裴悯伸长脖子看了眼他胸口上的铭牌,慢慢开口道,“那个,小黄啊……”
黄姓修士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他是姓黄,可为什么她喊出来像在喊灵犬!
不行,他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表情不能崩。
“你们这怎么接任务?”
“注册成为用户就可以了呢亲亲,无需任何费用哦。”
“我注册。”
“好,请问您的姓名是什么?”
黄姓修士明知故问。
“与人为善。”
裴悯胡说八道。
黄姓修士手上动作一停,嘴角抽搐了几下,心中暗念——
专业训练,注意表情。
“您确定吗?用户名注册以后一年只允许修改一次哦,如果想要额外修改我们是要收取改名费的哦。”
“我确定。”
反正都是假的,裴悯心想。
“好吧,那与人……那亲亲,请您收好您的身份玉牌,注入神识即可使用。如若丢失,本阁可以提供挂失服务喔,只需八百八十八……”
“谢谢。”裴悯并不是很想听奸商觊觎她的钱包,接过玉牌,兴冲冲地往任务面板处走,“小黄再见。”
专业,表情!
“……不客气呢亲亲。”
【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直接接任务?】掩日还是有些稀里糊涂。
裴悯摆弄着手里的玉牌,玉倒是灵玉,只简单明了地刻了“与人为善”四个大字,她小心地探出神识,玉牌上瞬间弹出一道光幕。
上头写着,请仔细阅读以下《用户使用手册》,如若同意,请再次确认您的神识。
裴悯伸手点开,长长的条款一眼望不到头,她终于明白刚才那位修士为什么没注意到滞纳金了。
她硬着头皮用神识将条款扫了一遍,除了一些坑钱的霸王条款,也大概明白了听霜阁的机制。
玉牌以神识确认,能进入听霜阁论坛,发任务可以直接在论坛上发布,接任务有固定地点的,可以点击直接传送,有些任务,比如抓她,没有固定地点,就需要到任务大厅。
“这个东西倒是挺有意思的。”裴悯自言自语间探出神识,确认了身份,玉牌上光幕一转,一个简约明了的黑白色论坛出现在眼前。
裴悯简单翻了翻,眼珠子一转,在掩日怒吼之前回答了它的问题,“我打算先赚一笔。”
【怎么赚?】
【这么赚。】
裴悯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
“来瞧一瞧看一看啦,一亿上品灵石免费送啦!”
裴悯在众人的凝视下,站在大厅中间,扯着嗓子就开始叫卖,“不要九九八,不要八八八,只要你想,一亿灵石,触手可得!”
这人疯了吧?
诡异的气氛之下,人群陆陆续续汇聚,又不敢靠裴悯太近,于是在她身边形成一个真空的圈。
“这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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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悯,”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通缉令在榜上挂了几年了,你没注意?”
“她怎么在这?”
“不知道啊。”
“你发现没,裴悯没有灵力了。”
“真假,用法器或者符篆遮掩了吧?”
“千真万确,我用灵力感受了两遍,一丁点都没有。”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活捉?要去你去,搞不好就被她钓鱼执法,一网打尽,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是,一个合格的修士不能吃一堑又吃一堑再吃一堑吧。”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会难得,只要你敢,脚踢合体大能,成为亿万富翁,走上人生巅峰!”裴悯更加热情的声音传来。
“裴悯!”颤抖的声音透漏着色内厉荏,“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你、你别整这些阴谋诡计。”
“什么阴谋诡计。”裴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发财大计。”
“诺。”素白的手指向面板上的任务,“一个亿的大项目,诸位不心动?”
“……”
这一个亿要付出的代价你是一点不提啊。
裴悯像修了读心术般,开口就道,“诸位付出一点小代价,叫我束手就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代价?”
裴悯摊开手,虚空向上抛了抛,“一点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罢了。”
这不是代价,这是明目张胆的打劫。
众人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别这样啊诸位,”裴悯还在尽力忽……游说,“大家有多少算多少,凑在一块,我出了这个门就束手就擒,一起把我往风鹤宗一送,拿上那一个亿,咱就可以一块分钱了!”
【裴慈心,】掩日对这个计划表示不赞同,【你就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你说的轻巧,你就甘心为了这点钱送命?”众人依旧是犹豫不决。
“至于会不会送命嘛,这是我的事。”裴悯依旧笑盈盈地,眼里透着狡黠的光,“在诸位拿到钱的那一刻,我们的交易就完成了不是吗?”
“我与诸位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或者有我现在不记得,权当现在没有吧。
“想抓我无非是因为这一个亿。一本万利的买卖,没有不做的道理。”
“五千上品灵石一股,入股不亏,稳赚不赔!”
“那万一你收了钱然后卷钱跑了怎么办?”小黑从人群中探出一个头,刚问完就被小白照着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我现在没有灵力,往哪儿跑?随便一个炼气期的修士都能把我摁住吧。”
“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没还是假没。”小黑扶着脑袋小声嘀咕。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裴悯痛心疾首,“你要这么想,如果我还有灵力,就不会只要五千了,全打劫了不好吗?”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强盗总是借着玩笑说出心里话。
“我入股,五千。”一只手颤颤巍巍拿着个储物袋从人群中探出来。
“喂,你还真信她的鬼话?”
“废话。”声音在嗓子眼被压成薄薄一片,“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主动上交只要五千,要不然就打劫全部身家。”
过度解读要不得,她一个内外兼修的好修士,真没这意思。
“不不不,诸位误会——”
“啪!”
皮肉碰撞的一声脆响击碎了裴悯的解释,众修士纷纷侧目,循声望去。
小黑捂着发红的脸,一把扯过小白的领子,怒目圆睁。
“你扇我?”
“扇的就是你这个蠢货!”
“你!”小黑挥起拳头,砸向小白的眼眶。
“亲亲,听霜阁内禁止打斗哦~”
白光亮起,两人身影瞬间消失。
众人看着这场闹剧,明白过来。
黑名单半月游也比被打劫好啊!这可太他爹的聪明了。
一时大厅内陷入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并对对方真心道谢的混乱场景。
“亲亲,听霜阁内禁止打斗哦~”
“亲亲,听霜阁内禁止……”
“亲亲,听霜阁……”
“亲亲……”
甜美的男声宛若卡顿的留声石,大厅内白光闪了又闪,最后只余下绕梁三尺的一声。
“亲……”
6. 十二宗峰会(1)
“诶?”裴悯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无力地伸出手,试图阻止这荒谬的一切。
裴慈心啊裴慈心,真是臭名远扬。
算了,裴悯叹了口气,把掩日往腰间一别,朝门口走去。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换个地方忽悠。
左脚刚迈出一步,右脚还没跟上,裴悯又听见自己的名字。
“裴悯。”
尾调上扬,年轻又玩世不恭的声线。
“做生意不如考虑考虑我?”
“少主!”
裴悯转头望去,身穿白衣的女修利落干练,眉头微蹙,似是不满,侧身挡在一位男修身前,应是护着她口中的少主。
那位少主头带金凤冠,腰缠明珠带,额间垂下一颗饱满通透的霜月珠,就连那双兴致勃勃的眼睛,也像发光的蓝色碧玺。
对此,裴悯只能想到一个词——
珠光宝气。
少主推开身前的女修,羽扇遮着嘴,那双眼睛里闪耀着真挚的光辉,“你想要多少都行。”
“你和风鹤宗有仇?”裴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是是个缺钱的主儿。
“没。”少主诚恳地说道,“我纯见不得人好。”
【还真被你碰上志同道合的冤大头了。】
【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我慧眼识珠的合伙人。】
裴悯按下躁动掩日。
“少主!今日之事不出三日必定会传到风鹤宗的耳朵里,我们与风鹤宗无冤无仇,何必为了这点钱得罪风鹤宗。”女修急切地想要拉住自家肆意妄为的少主。
“云游你别急嘛,现在没有,过一会儿我说不定就想到了。”
真·虚空索敌。
云游暗自深提了一口气,拳头都攥紧了,愣是硬忍着劝道,“就算不管风鹤宗,要是她拿了钱,半路毁约怎么办?”
“哦,这样啊”少主摇了摇羽扇。
“那算我倒霉好了。”
“……”
眼见着这位叫云游的女修就要忍无可忍,再拖下去可能就颗粒无收,抱着能有一分是一分的心态,裴悯忙问道,“那这位少主准备出多少灵石?”
少主伸出一根食指,在眼前晃了晃,“一千万,上品灵石。”
疯了,疯了!
云游在一旁扶额,眼看着自家少主眨眼间就撒出去一大笔钱,还不省心地从储物戒中往外掏着灵石。
“先说好,”裴悯没立即答应,“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成。”
少主往外掏灵石的手一顿,清澈的大眼睛直盯着裴悯,“什么?”
“五五分成。”裴悯又重复了一遍,还生怕这位单纯的少主听不懂,“意思就是,拿到钱后,你一半,我一半。”
没半点不好意思。
少主嘴角抽了抽,“你付出了什么你就敢要一半。”
“生命的代价。”
“你只是花了一千万,我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挣这个钱的。”
“行。”左右他只是为了看乐子搞事情,赚多赚少无所谓,“签灵契?”
“少主爽快。”
少主掏出两份带着灵力的卷轴,用神识在上面签好后递给裴悯,“灵石呢,我就用储物袋给你,这个储物袋可以用神识打开,你现在就能用。”
“谢了。”裴悯接过卷轴,漫不经心地签下名字,瞥见另一侧横不平竖不直,撇捺分家的两个字,“檀、越?”
檀家?不认识。
檀越眼里透露着对声名远扬的渴望,“怎么?你认识我?”
“不认识。”裴悯残忍地击碎了少年的梦想,诚实道,“听起来像家里很信佛的样子。”
“嗐。”檀越倒不往心里去,“其实倒也挺贴切的,檀越是一心向佛的红尘中人,我是一心向道的凡夫俗子。”
“行了。”云游对着檀越传音,“既然这样,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就把她押去风鹤宗。”
说着,她握紧了剑柄,身躯微微压低,锐利的眼神直冲着裴悯。
“现在怕是不行。”裴悯像是看穿了云游的打算,储物袋在手中抛动。
“没问你行不行。”云游上前逼近一步,手中灵剑出鞘一寸,剑锋直冲裴悯。
剑磨的真亮。
一看就杀过很多人。
裴悯微眯着眼,没接话,也没反驳,在心底默数。
五、四、三……
裴悯腰间玉牌突然亮起一阵白光,熟悉的声音响起。
“亲亲,您预定的进域时间即将到达,请您做好准备。”
“不好意思,之前接了个任务——”
下一秒,白光将裴悯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消失不见。
说好的做好准备呢!
“亲亲,祝您旅途愉快,希望还有再次相见的一天呢~”
只留下云游檀越两人面面厮觑,大眼瞪小眼。
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合伙人卷款携逃怎么办?》
“少主,又被人骗了。”
“不,你不懂,我相信她。”
你跟她才见了几分钟你就相信她?
事实证明藏不住的不只有爱,云游的眼睛同样骂的很脏。
“因为我们身上具备同样的美好品德。”
“什么品德?”
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火上浇油?
“智慧的光辉与健壮的身体,高超的审美与勤劳的品质。”
“……”
你就大大方方说你俩都缺德不好吗。
此刻的听霜阁总部,一群穿着听霜阁统一制服的阵法师正忙忙碌碌,手里阵石灵纹五光十色,各式阵法层出不穷。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其中一个阵法师手在鸡窝似的头发里乱抓,双目猩红,嘴里念念有词。
话还没说完,双腿软得像面条,瘫在地上,脸色灰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了你?”身侧同僚停下手里正在维修的传送阵,打了个哈欠,问道。
“我、”鸡窝头支吾一声,一咬牙,和盘托出,“我把两个有固定地方的域接传送阵的时候接错了。”
“什么!”同僚困倦都被惊跑了,“都、都什么等级的域?”
“一个玄阶一品,另一个……”鸡窝头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另一个天阶一品。”
“卧槽!”同僚惊呼一声。
身侧忙碌的阵法师纷纷顿住了,转头盯着他俩,同僚忙遮掩道,“没事没事,熬了个大夜终于把阵法改出来来了。”
周遭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同病相怜与赞许。
果然。
不疯魔,不出活。
“完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听霜阁的工作不能丢啊。”
“慌什么。”同僚一把将鸡窝头拉起来,递了杯水道,“你现在把传送阵换回来没?”
“换了。”鸡窝头抽噎道。
“那就先当这事不存在。”同僚绷着脸嘱咐道,“能不能查到你头上还不知道呢。”
“真、真的吗?”鸡窝头止住了眼泪,抬起头道,“怎么不会被发现啊,等他们从域里出来,肯定要找我们麻烦的。”
同僚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天阶域是谁都能过?能活着出来再找麻烦吧。”
“不然就自认倒霉好了。”
*******
“阿嚏。”
裴·倒霉蛋·悯揉了揉鼻子,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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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脑袋,甩掉熟悉的眩晕感,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头又开始晕起来,“听霜阁这滚筒洗衣机确定没错?”
【应该没错。】掩日警觉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这里灵力的浓郁程度远比外头高。】
“本少爷的灵力呢?怎么没了?”
趾高气昂又声音颤抖,出声之人手里握着把剑,惊恐地盯着四周,牙关都在打颤。“程素,我爹请你来,你、你可得保护好本少爷。”
为首的女修一袭窄袖劲装,腰间别着把黑色长刀,凌厉的眼神扫过陆昱,没出声。
“陆公子,你放心,灵力被封印应该只是域主规则的一部分。”狐狸眼短发女修闻言嗤笑一声,单手揽上陆昱的肩,安抚似的拍了拍,“区区一个玄阶域,难不倒我程姐。”
“说得轻巧。”陆昱双腿发软,小声嘀咕道,“谁知道她行不行,我爹出门前也没告诉我是个女人啊。”
程素瞥了他一眼,嘶哑粗粝的声音响起,“现在是在域中,不是浮光城。信不信由你,只是你想顺顺利利地出去,最好听话。”
“嗯?”狐狸眼女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摁着陆昱肩膀处的骨骼,笑道,“陆公子听明白了?”
“疼疼疼疼!”陆昱杀猪似的叫喊,“程素你收了我爹钱,这么对我出去之后我要你们好看。”
“你们还在一旁看着!还不让他放开本少爷!”陆昱看着身侧三个护卫,“我爹请你们来是吃干饭的吗?”
“哼。”另一侧,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修发出一声冷哼,浑身肌肉,块头大地像小山,看样子是个体修。
“阿孟,别这么对我们的金主少爷。”白衣男子眼睛弯成月牙,轻轻拂去阿孟的手,弯腰看着陆昱,“陆少爷会听话的,对不对。”
妈呀,金主儿子和他不服管教的金钱豹。
裴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谁料战火瞬间便殃及池鱼。
浓雾逐渐散了,陆昱正对着裴悯,刚一看清,手上剑哐当一声就掉在地上。
“裴裴裴裴悯!”
……话说不清楚,眼睛倒是挺好的。
十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裴悯抬起手,冲众人打了个招呼。
“嗨,都在啊,吃饭了吗?”
视线又齐刷刷地错开。
“裴悯怎么会在一个玄阶域里。”阿孟压低声音,手在颈边横着一拉,“要不要趁灵力……”
“没有利益冲突,别惹她。”程素摇了摇头。
“程素,程素!”陆昱恢复了几分力气,踉跄几步跑到程素身旁,“她、我刚刚是不是得罪她了,她会不会杀了我,怎么办。你要救我,你得护着我,我爹出了钱的……”
“你放心。”程素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陆昱的下巴,捏着两腮强制分开他双唇,陆昱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她瞧不上你这三瓜俩枣。”
陆昱松了口气。
其实……
裴悯赶紧摸了摸储物袋里的巨款,平复了一下心情。
不行,她已经不是半个时辰前的那个穷鬼了,她看不上!
“但是我们瞧得上喔,少爷。”季浮捏着陆昱的后脖颈让他站正,“所以少爷别作妖,好吗?”
陆昱彻底安分下来。
裴悯听了一耳朵,对在场的局势有了些许把握。
十二个人,三个元婴,程素阿孟和白袍哥,最强的是程素,元婴巅峰。带着筑基巅峰的少爷进域,络腮胡和另外两个没说话的都是金丹。
剩下一个……
【债主。】掩日接着裴悯的思绪道,【他为什么在这?】
掩日声调发冷,【他跟踪你。】
“裴悯。”越青像是看穿了裴悯的担忧,主动出声道,“又见面了。”
7.十二宗峰会(2)
“送新娘,送新娘,
送完新娘添新粮。
送新娘,送新娘,
送完新娘买新房。
……”
孩童清脆的歌声打断了越青的接下来的话,薄雾尽数散去,一行泛着蓝色灵力的字迹在空中浮现。
“欢迎来到十二宗峰会,请各位竭尽所能,逃出生天。”
“怎么没有规则?”阿孟低声咒骂了句。
“好怪的域。”另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女修
“这些域不都这样,”络腮胡眼里透着鄙夷,“怪里怪气。”
你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不一样。
裴悯看着眼前与众不同的一行字,也顾不得什么跟踪不跟踪,伸手在越青眼前上下招了招,只引来越青面具下疑惑的视线。
她是不是在滚筒洗衣机里脑子进水了?
不然她看见的为什么是——
【慈心,别来无恙。】
“怎么了?”
【你怎么了?】
光幕与越青同时发问。
“没怎么。”裴悯咽喉滑动,“这字是大家都能看见?”
“嗯。”越青眉头向中间拧起,眼里透露着不解,“你看不见?”
不是吧,她这么弱的吗,刚进域就被污染了?
裴悯抬起手,翻来覆去地看,也还是五个手指头。
抬起头看着越青,也还有个人样啊。
以裴悯浅薄到近乎没有的经验来看,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被影响了精神状态。
光幕没等到裴悯的回答,在空中抖动颤抖,化为一道蓝色流光,沿着裴悯的身体,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掠过。
裴悯只觉得微凉的灵力扫过全身,却奇怪地没有感受到半点攻击性。
好没礼貌的灵力。
蓝色光幕颤抖地愈发厉害,最后竟试图往裴悯识海中窜。
【拦住他!】掩日怒喝一声,灿金色的虚影在裴悯身前浮现。
裴悯伸手在眉心前一挡,蓝色光幕穿过她的手掌,猛地顿在她双目之间,颤抖的尾巴逐渐平复,裴悯手心向上翻转,光幕失魂落魄地停在她手心上一寸,文字浮现。
【裴慈心,我是谁?】
你是谁我怎么知道。
蓝精灵?
裴悯嘴角抽动不语。
【不对,不对,这不对!】光幕在裴悯手中游走、
你还知道不对啊,裴悯伸手戳弄着手中游窜的蓝色流星。
流星似乎有些气馁,又一行字在手心浮现。
【慈心,照顾好自己,别轻举妄动——】
话还没说完,光幕却凝固在半空中。
戳坏了?
裴悯不死心地又戳了几下。
光幕上逐渐闪烁起灰蓝两色灵力,相互交织你挣我夺,蓝光不甘心地黯淡下去,灰色灵力占了上风,一行字在缓缓飘荡在裴悯眼前。
【裴悯,去做你该做的。】
云里雾里的,什么叫她该做的,她该做的就该是……
光幕沉默了片刻,放大两倍的字体怼在裴悯眼前。
【不许说睡觉。】
“裴悯?裴悯!”越青扶着裴悯的肩膀,前后摇晃,“你被污染了?”
“我没事。”裴悯吐出一口浊气,一抬头只看见身侧的越青和离他们八丈远的其他人,“前面的那行字是什么?”
“规则。”越青眉头皱起,“由域主制定,对进入域中的所有修士生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域在游戏开始之前给出的规则只有一条。”
“是什么?”
越青看着裴悯,没回答。
裴悯心领神会,上道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两块上品灵石,“我买。”
“欢迎来到十二宗峰会,请各位竭尽所能,逃出生天。”越青接过灵石,如实道来。
十二宗峰会?
“不知道是哪一年——”裴悯喃喃自语间,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剩下半句话也模糊在唇边。
“拂霜啊啊啊啊啊拂霜好帅,拂霜姐姐我爱你!”
“我们含霁才是最强的!”
“长生,妈妈爱你!”
“你们说今年问清宗和玄同宗哪个能赢?”
“玄同宗吧,裴悯鬼点子太多了,还有个沆瀣一气的明望。”
“谁说的,我们闻声才是最风骚的!”
“……”
“我说操作。”
这边的十二个修士纷纷侧目,裴悯又一次被迫迎接热切的视线。
“她搞的鬼?”阿孟机警地眯着眼睛,盯着裴悯。
“应该不是。”季浮也皱着眉头,“她能耐再大,也影响不了域主。”
拂霜、含霁、长生、裴悯、明望,答案很显然。
百年前最后一次十二宗峰会。
地点是问清宗。
“诸位。”面前的白胡子老道面露不满,“如果没有报名的意愿,那就不要挡在这里。”
“就是,爱报报,不报滚!”
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身后早已排起长队,密密麻麻的修士看不到头。
“谁稀罕这破宗。”络腮胡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破宗?”不怀好意又带着阴森鬼气的声音响起,“这位仁兄是不想进玄同宗?”
身后的NPC宛若木偶般,脖子僵硬地大幅度扭转,无数双眼睛冒着湿冷寒气,满怀恶意地盯着众人。
“怎么会呢,我等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入玄同宗。玄同宗就是我等必生信仰。”此前一直没说话的麻花辫女孩
“加入十二宗!拿下大比第一,走上人生巅峰!”
“加入十二宗,拿下大比第一!”
像是沸水泼在寒冰之上,NPC略带遗憾地收回了视线,狂热地叫喊着。
邪教,绝对是邪教。
这域主败坏我宗形象!
裴悯睁目结舌。
【玄同宗是在峰会的时候招生?】越青传音问道。
【不知道啊。】裴悯一脸茫然,她没走过流程啊。
【这人是玄同宗长老?】
【不是,起码在我印象里没有这号人。】
招生这活一般是沈遗带着郁拂霜去,一个形象好,一个实力强,两人往那一杵就充分代表了玄同宗的内在美与外在美。
其实是宗门传统,师兄妹相互谦让,最后沈遗大包大揽。
想沈遗了。
裴悯惆怅。
“没有灵根,下一个。”白胡子桌上的验灵石连闪都没闪一下。
“不可能,本少爷不可能没有灵根!”陆昱瞪着小眼睛,不信邪,“肯定是你这石头……唔。”
“抱歉,舍弟有些顽劣。”季浮笑着对白胡子老道微微躬身,阿孟死死捂着陆昱的嘴。
“少爷眼睛长在脚底吗?先前络腮胡还有那个瘦猴都测过了,都说没有,这显然是域主故意为难我们。”
“想死别带上我们啊少爷。”
“嘿。”裴悯挤开人群,探出一个头来,“你看我要测吗?”
“要,当然要。”白胡子猛地一拍桌子,“你是什么”
“不能刷脸吗?”裴悯不死心,妄图蒙混过关。
“刷脸?”白胡子气笑了,“呵,你是哪家亲传还是内门子弟,你这张脸拿出去可卖不了几个钱。”
“你再仔细看看呢?你不觉得我这张脸熟悉吗?”裴悯更凑近了几分。
“嗯……”白胡子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裴悯,“是有几分熟悉。”
“像我二姑姥家外甥侄子的远房表姑。”
“诶对对对,还像我们村村口的小芳”
裴悯从自己的左脸摸到右脸,从眼尾摸到下巴尖。
脸还是那张脸没错。
【掩日,我这张脸这么大众的?】
【都让你平时多露脸,少睡觉了。】掩日无情嘲笑。
“应该是域主故意为之。”越青拍了拍裴悯的肩,“先找找通关线索吧。”
裴悯没应声,脸上挂起,“那你看我有进玄同宗的资质吗?”
“我看你?”白胡子鼻子如老牛吐气般喷出一股气息,“我看你灵根奇差,就不是修道的料。”
“真的假的,您要不再看看呢?我的天赋可是玄同宗亲传亲自认定的。”
“呸。”白胡子压根不信裴悯的鬼话,“亲传日日醉心修炼,岂会有时间与你一个毫无天赋的废柴打交道。”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裴悯丝毫不脸红,“是裴悯说的,不信你找她来对峙。”
【你说这话真的不害臊吗?】
跟着裴悯这么久,掩日依旧时常被她的脸皮厚度所震惊。
【说实话有什么可害臊的。】
“我说我愿意进玄同宗,哪怕只是外门弟子。”
“裴悯高度肯定了我对玄同宗以及宗门大比的热爱”
“只是?你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口说无凭。”白胡子看着裴悯,像是看见了到手的猎物,笑得愈发渗人,“如果没有,你知道抹黑亲传弟子会怎么样吗?”
一想到,白胡子几乎套不住身上这层人皮,鬼气漏出来一分。
“我当然有证据啦。”裴悯漏出一口白牙,笑得阳光极了,“脸能变,灵剑变不了呢。”
感谢风鹤宗送来的灵感。
霎时,掩日出鞘,
剑芒距颈侧不足一寸,白胡子本能地朝另一侧歪着头,眼珠子一转,高喊道,“偷的,她肯定是偷的!”
“怎么,在你心里原来裴悯这么弱吗,随便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能偷走她的剑?”
似乎是要白胡子仔细看看清楚,裴悯又将掩日朝前送了半寸,白胡子额边的汗珠落在剑尖,被劈做两半又砸在他肩上,温凉的触感昭示着死亡的逼进。
“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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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先前对玄同宗的那些崇拜,仰慕都是装出来的。”
“你、你。”白胡子性命捏在裴悯手里,还不待他发作,围观的修士也纷纷调转矛头,怒目而视,仿佛他反驳一句,就是玄同宗的叛徒般。
这些没脑子的蠢货!
白胡子铁青着张脸,不情不愿道,“你没有灵根,只能进外门当杂役弟子。”
“巧了,我正好对干杂役这一道颇有研究。”
指专门修过避尘咒和清洁术。
“你放心,我不仅干得好,而且干得有新意,有创意……”
“还有我。”越青打断施法,并给裴悯传音。
【不白拿,我给钱。】
【行,那我们之间债务一笔勾销。】
越青默默翻出之前定的灵契,卷轴在手中化为灰烬。
无债一身轻,裴悯举着剑的手都轻快了几分。
白胡子最后憋屈地掏出两块杂役弟子的腰牌来。
“好了,你们既已是我宗弟子,就尽早去办事处登记吧。我们会给弟子分发住所。”
等到晚上,他一定要这个拿着剑的修士好看!
“长老您好。”
两个瘟神还没打发走,白胡子一转头,阿孟掏着剑,季浮拿着符,笑眯眯地看着他。
准确来说是看着裴悯和她手里的掩日。
“还有我们。”
“要什么条件您可以提,灵石还是其他什么,我们愿意出。”
“你们有六个人,可我这只有四个名额了。”白胡子想到一会儿众人为了名额大打出手的场景,心里止不住地兴奋,顾不得颈边的三尺青锋,嘴角又翘起来,“你们准备给谁呢?”
“闭嘴。”裴悯将掩日立起,侧着扇了扇白胡子的脸。
不致命,但丢脸。
白胡子敢怒不敢言。
“我不要灵石。”
这东西有就行了,在域里光有钱没用,最后的结果还不是留下来和NPC当同事,我替鬼推磨。
裴悯不是很想推磨,她盯着季浮手中的符篆道,“你是符修?”
“好眼力。”
“你有画符的符纸和灵笔。”裴悯思索道,“我要这个,一千上品灵石,折成最便宜的符纸和灵笔。
“可以。”
很划算的买卖。
“别急,还没说完,我还要外加一千上品灵石的回血丹。”
“回血丹?”这次季浮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丹药不比符篆,他们没有丹修,很难在短时间内补充。
“稍等,我们要商量一下。”季浮犹疑的眼神看向程素。
“答应她。”程素沙哑的声音响起。
“阿姐。”阿孟拉着程素的衣袖,不解道,“这可得给出去三分之一的回血丹,我们何必靠她,等她走之后我们再”
“不。裴悯能压制这个NPC是因为她那把剑对鬼的克制。我们现在没有灵力,这个老头实力接近元婴巅峰。”直觉告诉她这四个名额很重要,必须要拿下。
程素冷静地分析道,“与其把丹药耗在一开始,还不如和她做交易。”
还有一半的话程素没有说,她希望通过交易和裴悯搞好关系,起码不能太僵,暗自思衬着,程素皱起眉头,这个域太奇怪了,没有明确的通关要求也就算了,一开始的NPC实力就这么强……
“好吧。”阿孟也不再反对,“我听阿姐的。”
“既然这样。”季浮手一翻,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沓符纸和一支灵笔,接着又接过程素递来的丹药,“仙子点点数。”
符纸和丹药到手,裴悯大致数了数,收进储物袋里,觉得还是这样来钱快点。目光略过瞬间变脸的白胡子。
“拿来。”
白胡子憋屈地拿出剩下四个玉牌,嘴里还不忘质疑两句,“裴悯还真闲,能精准地把你们这些废柴一个一个搜罗起来。”
“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就是之前给裴悯干过杂役的团队。”
谁让我失忆了呢,都是失忆的那一百年里说的。
裴悯接过玉牌,面不改色心不跳,信口胡诌,“专业团队,工龄三十,专攻杂役,不信算了。”
团队?路上随便拉几个人看起来都比你们团结。
“先给你们少爷。”程素低声和陆昱身旁的护卫商量,说是商量,语气却不容置喙,“玄同宗有,其他十一宗应该也有,我们再想办法。”
只是没有裴悯和那把剑,事情可能要难办些。
没看到想象中的血战,白胡子略带遗憾地挥散聚集的修士。
“没了没了,杂役弟子招满了,都散了吧。”
越青与程素一行人随着人流散去的方向离开。
白胡子看着逐渐空荡荡的摊位,一口气松到一半,耳边催命符般的声音又响起来。
“长老。”
只见裴悯拿着掩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弟子有腰牌,长老应该也有吧?”
8.十二宗峰会(3)
“没有。长老都是刷脸。”白胡子断然拒绝。
“是吗。”一声呢喃从裴悯口中溢出,飘散在空气中,她微微偏着头,眼神从白胡子的鬓角扫到下颌,似乎是在思考把这张脸扒下来的可能性。
“你想干什么?”白胡子汗毛倒竖。
到底谁是鬼啊,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呢。
他要崩溃了。
“有,长老也有腰牌!”白胡子后退一步,不打自招。
“没干什么,”裴悯鬓边碎发随风抖动,眼底透着对长老腰牌的好奇和向往,“我孤陋寡闻,没见过长老腰牌长什么样子,想看看和我的有什么不同罢了。”
……
白胡子的鬼生是一连串的打劫,而劫匪都是同一个人。
“我要是不给呢。”白胡子试图抵抗,阴恻恻的眼神注视着掩日。
除了这把剑,这个修士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要不……
念头还没在脑子里成型,下一瞬,熟悉的炽热感直冲他面门,强烈的光源下下垂的长眉瞬间化为灰烬飘落,淡淡的焦糊味萦绕在鼻尖,白胡子瞳孔骤然缩小,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那我只能得罪了。”
算了,识时务者为鬼雄,火烧眉毛了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没门。”
正当裴悯感叹着这鬼出乎意料的有骨气,剑花挽了一半,转瞬就听见白胡子道。
“我才不给你得罪我的机会,我偏要自己给你。”
可见较之死鸭子,死人的嘴硬程度也不遑多让。
看错你了。
裴悯剑势强行变换,收手不及,堪堪调转了方向,剑尖顺着惯性甩出,贴着白胡子的鬓边削去,几缕白发飘然而坠。
白胡子头顶一凉,瞪大了双眼,下一秒整个人宛如煮熟的虾子,头顶都要冒出热气来,他恨恨地看了眼裴悯,一把将腰间的玉牌扯下,往她手心一摔。
给你,给你还不行吗!
烧完眉毛削头发,还给不给人留点体面了?
瞪完裴悯,白胡子掉头就走毫不留恋,生怕裴悯又看上他其他什么东西。
“诶——你东西不要了?”裴悯看着落荒而逃的白胡子和被他丢下的摊位,摸了摸鼻子。
手滑,真是手滑。
天色渐渐暗了,暮色低垂,原处的灵山染上了日落时独有的金辉,神圣又庄重。问清宗的山脚落于阴暗处,白日里热闹的集市早已消失不见,发出森森鬼气。
得找住处。
这里的店怕都是黑店,不过宗门应该会给弟子提供住处的吧?
裴悯若有所思,朝着先前白胡子说的办事处找去。
“裴悯。”
越青去而复返,身上已经换上了统一的弟子制服,“刚刚我已经去过办事处了,我带你去?”
“多少钱?”裴悯下意识往外掏灵石。
“免费。”
“免费?”裴悯动作顿住了,盖在储物袋上的手向腰侧的剑柄移动。
谁料有人比她更先一步握住了掩日,没有异常。
越青直视裴悯眼底的探究,“是人非鬼。”
【……这狗东西把拿我当试金石?】
掩日忿忿不平。
“天快暗了,先跟我来。”
越青制止了裴悯的疑惑,一把拉着她的胳膊肘就往办事处跑。
说是办事处,其实就是各宗在大比时临时的居所。
裴悯对着面前简陋的场所和不耐烦的弟子,一脸懵。
“就是你这么慢?”
“到你们下班时间了?”裴悯掏出方才白胡子给的腰牌,“我是今天刚招的杂役弟子。”
“你管那么多干嘛?”弟子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现在招的弟子,还没正式进宗门就没一点时间观念,时间就是修为,不珍惜每一秒修炼怎么拿下大比第一?”
“你们的住所,两人一间。”弟子啪的一下将木制的铭牌甩在桌面上,转身便走,“钥匙,只此一个,自行保管,若有丢失,概不负责。”
“舍友是自行选择还是——”
“随机选择,谁让你俩最后?”弟子的声音逐渐变弱,一息不到背影便消失在裴悯视线范围内。
下班真快。
裴悯拿起木牌,上面刻着“三号”字,应该是房间号。
二人一路无言,到了房门口,果不其然,门前的凹槽正与木牌的形状一致。
“滴——”青玉牌落在房门上,自木牌中心向外散发着灵力,住所处的阵法缓缓朝两侧打开。
裴悯进门
“一号住着的是那个少爷和——”
越青带上门,刚欲开口,颈侧的肌肤就感受到一股冰冷又尖锐的刺痛。
房间内照明的阵法没打开,越青侧过身,从掩日平滑如镜的剑身上,他只看见如水的夜色和裴悯那双浅淡的眼睛。
还有面具下他的无奈。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他没开口。
“不说吗?那我替你说。”
“在玄同宗大阵外把我带回去,可以说是为了你要找的人,可从送我去明月谷,再到给我指路去听霜阁,都与你的目的相悖。”
“元婴巅峰进玄阶域都绰绰有余,你一个合体期,就算要找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跟踪我。”
“并且你在之前问我要不要易容符,你清楚地知道我说什么秘境都是鬼话,很明显,你知道我失忆了。”
“刚才你分明已经找到了办事处,你大可以先拿上钥匙再说,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连债务关系都解除了,你没什么理由回来找我。”
“除非——”
裴悯笃定道,“你认识我。”
“你究竟是谁?”
良久,越青方艰难开口道,“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
“你撒谎。”
“我没有!”颈侧传来的疼痛让越青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月光从窗沿穿进来,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光影,“我没说谎,我要找的人是我的妹妹。”
“她失踪了。”
“你是她失踪前我知道的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她很……”越青停顿片刻,抬起头,似乎是在追忆些什么,“她很喜欢你。”
“裴悯,我不会害你的。”
“我只是想找到她。”
贴着越青脖颈的剑锋松了几分,但还没完全收回。
越青轻叹一声,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剑锋上一抹,双指摁在眉心处,留下一道鲜红的指印。
“我以道心起誓,若有半分对裴悯不利之心,从今往后,修为再无寸进。”
额心的血化为一道流光,隐入识海中。
道心誓成。
道心是修士最为重要的东西,比起这个,什么灵根剑骨都不值一提,多少修士清心寡欲为的就是一个道心恒明。
显然,越青这个誓发的很重,重到足以让裴悯相信他。
“啪嗒。”
一块灵石落在照明阵上,不大的房间瞬间亮如白昼,裴悯放下剑,待剑身上的鲜血顺着剑尖尽数落在地上,掩日应声入鞘。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越青无意识地闭上了眼,发丝在光下呈现出毫无光泽的灰黑色,连轻颤的眼睫都毫无生机,他不清楚裴悯的位置,只能对着先前出声的地方解释。
“如果我真要瞒着你,用易容符不好吗?明目张胆地跟着你,只是想找到有关她的线索。”
“裴悯,我绝无恶意。”
屋内落针可闻,不久后传来细微的响动,照明阵的光渐渐弱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越青慢慢睁开了眼。
“信你了。”
玄同宗弟子的房间简陋得可怕,除了两张床外,只剩下一张不知道穿了多少代的书桌,此刻裴悯就坐在桌前,手里比对着两个玉牌。
穷,太穷了,真的太穷了,她竟不知玄同宗还有这么穷的时候。
【净指责别人不吃饭。】掩日身上浩然正气油然而生,【你一个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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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嫌弃外门环境简陋,你觉得应该吗裴慈心。】
那叫何不食肉糜。
裴悯不想和没读过书的剑计较。
【天赋又不和财力成正比,玄同宗外门多的是富家子弟。】
【再说了,谁说我没去过,外门也不长这样。】
【哦。】
掩日气散了。
【不对,你没事去外门干嘛?】
【你管我?】
裴悯咳嗽一声,心虚地转移视线,【先干正事。】
眼前的两块腰牌,一块杂役弟子腰牌,只写了玄同两字,线条简单刻痕稀疏,还有个角缺了,另一块则精美地多,上面写着孙庆二字,应该是白胡子的名字。
看来弟子腰牌,起码杂役弟子,是不与个人绑定的,也就是说抢别人的腰牌未尝不是成为弟子的一种手段?
裴悯如是想到。
“裴悯?”越青见她一直默不作声,凑近来看,“两块腰牌?”
“嗯哼,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裴悯晃了晃孙庆的那块,“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他愿意给你?”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方法和手段。
“先礼后兵。”
打劫怎么不算凭本事呢。
好在越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递给裴悯一张泛黄的纸,“你看看这个。”
《玄同宗杂役弟子行为准则》
1.弟子需以玄同宗为最高信仰,为了宗门大比的胜利而努力修炼。
2.同宗弟子间禁止打架,斗殴。
3. 杂役弟子需在工作时间进行工作,请勿在工作时间内做与工作无关的事。
4. 杂役弟子需听从前辈的指导,完成前辈分配的任务。
5. 没有人会在非工作时间要求杂役弟子工作。
6.谨记,夜晚需紧闭门窗,入夜后请勿在外游荡,禁止夜不归宿。
“在墙上找到的。”越青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一号住着的是少爷和程素,阿孟和那个白衣男子住在二号。”
“看这规则有可能不同宗的弟子会被分到不同的阵营。”
“对抗型的游戏?”裴悯问道。
“有可能。不过其他线索还要等明天天亮之后再去外面找找。”越青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沓符篆,在两张床的床头各贴了一张,又在门框边上贴了一张。
裴悯扫了一眼,很熟悉的符文。
驱鬼符。
“不值钱,聊胜于无吧。”越青解释道。
“对了,钥匙你拿还是我拿?”
“你拿吧。”裴悯收好玉牌,将行为准则贴回原处,转移阵地。
指瘫在床上。
“那我们这算是组队了?”
“算吧,”裴悯打了个呵欠,直言不讳,“如果大难临头之时还站在同一根绳上的话。”
越青也不准备问裴悯晚上准备怎么办了。
因为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她要睡觉。
随着裴悯会见周公,越青盘腿坐在床上修炼,随着功法运转,吐纳之间,灵力不断在丹田汇聚。
域中灵力比外界浓郁数倍,如今外界灵力稀薄,进域后的修士除了通关游戏,大多会选择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即便不修炼,也很少有人放任自己进入无意识状态,在域中,一睡可能就再也不起。
但这一切都与裴悯无关。
她要睡觉。
迷迷糊糊间,裴悯觉得识海被人微微扰动了一下。
【裴慈心。】一直没有出声的掩日忽然喊道。
【嗯哼?】
裴悯应了声。
【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外门吃喝玩乐了!】
掩日恨铁不成钢。
它还在纠结裴悯什么时候去的外门。
黑暗中裴悯愣了一瞬,旋即将被褥拉过头顶,整个人深深陷入床铺中,胸腔震颤,唇边溢出细碎的笑音。
【裴慈心!你还笑我!】
9.十二宗峰会(4)
夜幕降临,寒鸦绕枝,冷月高悬。
斑驳脱落的墙皮上贴着一张发黄的纸,此刻上面的规则在暗夜里浮现出蓝色光晕,万千蓝色星点汇聚成一道虚影,落在裴悯床前。
漆黑的房间内,人影妖姿艳丽,蓊若春华,偏偏性灵风骨宛若仙人,颇像月华修炼成精,下凡蛊惑人心。
他小心地将裴悯从被褥中剥出来,一只手手虚虚抚在裴悯额间,似触非触,视线略过她指尖已经结痂的伤口,轻叹一声。
收回手,虚影消散,一只凤尾蝶消失在裴悯颈侧。
“刺啦——刺啦——”
指甲在木板上划拉出阵阵刺耳的响声,缕缕鬼气从门缝边透进来,越青停下修炼,倏地睁开眼,警觉地盯着门边。
尖锐的响声令人心生烦躁,门上浮现出一道道红的发黑的指痕,纵横交错又触目惊心,像是挣扎的冤魂索命。
烦!
裴悯黑暗中摸索到被子,猛地向上一拉,盖住耳朵,不予理会。
她忍。
“哐嚓——哐嚓——”
门外不可名状物体似乎不耐烦起来,破门的声音逐渐变得粗暴起来,斧头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砸在木门上,门上的驱鬼符摇摇欲坠。
裴悯双手牢牢堵住双耳。
两耳不闻门外鬼,一心只为梦周公。
她再忍。
“裴悯,裴悯。”
鬼魅的呓语透过被褥的阻隔,反复敲打着裴悯的大脑。
“你不是想见我吗,怎么不开门?”
“救救我裴悯,”
“裴悯,开门吧。”
“开门开门开门!”
她再——再忍无可忍。
有完没完了。
裴悯机械地坐起身,半睁不睁的眼里透着冷光。
一个个大晚上不睡觉扮鬼、鬼叫扰人清梦。
裴悯睁开眼,气压低的可怕,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没睡醒的烦躁,抄起掩日就直冲门口。
越青在心底为门外的东西默哀了一秒。
“裴悯,小心门。”
这是生怕暴怒的裴悯不分青红皂白连门带鬼一块砍了。
裴悯不语,也不知道听进去几个字,显然也没有什么开门的打算,站在门前循着声音估算着鬼的高度。
找准位置果断朝前一刺!
“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惊飞数只寒鸦。
现在演的有感情多了。
一击即中。
裴悯满意一笑。
掩日锋利地剑尖穿过木门,连带着门外的鬼一并穿在剑上。
裴悯眼帘微动,撒开手,感受着周围逐渐寂静的环境,后退几步,向后一倒,又睡过去。
只留下越青与还在震颤的掩日面面厮觑。
【裴悯,裴慈心?】
【过河拆桥,用完就扔也不是这么个扔法吧。】
【啊啊啊你好歹放我下来啊!】
越青当机立断,闭上双眼,心中默念。
莫看莫听莫关心。
一夜无梦。
“丁铃铃铃——”
急促的铃铛声划破清晨的寂静,无机质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本宗将于卯时一刻于练武场点卯,请诸位杂役弟子准时到达。”
不久,裴悯臭着张脸推开了房门,身后跟着同样脸色不佳的越青。
裴悯自然是因为起床气。
在门上挂了一夜的掩日此刻安安分分地躺在裴悯手里,生怕招惹了裴悯。
越青则不然。
昨晚在裴悯杀了那只鬼后,像是进入了强制机制,他竟然毫无知觉地睡了一整夜。
如果有NPC在这种情况下偷袭……
越青越想,脸色愈发阴沉。
裴悯踢开脚边那只鬼的遗骸,脚步沉重地朝前走。
“啊啊啊啊——”
一声成年男子刺耳的尖叫在耳畔响起。
裴悯一转头,陆昱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指了指裴悯,又指了指她脚边那张人皮,面色惊恐,喘着粗气,呼吸急促。
裴悯满腔火气正愁无出发泄,心底涌起一股恶趣味,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陆昱,又对着他伸出的手指轻轻吹了声口哨。
这下陆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迅速地收回手,吓得魂飞魄散,目光呆滞,蜷缩成一团。
“抱歉。”程素一把拎起腿软的陆昱,“他眼拙,又胆子小,仙子别跟他计较。”
言毕,就要按着陆昱的后脖颈鞠躬。
谁料这一按竟然没按下去,陆昱宛若魂魄入体,侧着头,颤抖着声音问她。
“刚才、刚才那张人皮就、就挂在她门前,都风干了!她、她是不是也要扒了我的皮。”
“我、我刚刚用手指了她,我的手还能保住吗?”
“我还叫出声了,我的舌头、舌头还能保住吗?”
“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陆昱连滚带爬的攀附在程素身上。
程素沉默不语。
“你说说话啊程素,我还不想——”
“不是哦。”裴悯打断了陆昱的哀嚎,一双笑眼注视着他,“我不仅要扒了你的皮,切了你的手,还得把你的眼珠子一块挖出来。”
“扑通。”
陆昱手脚发软,直接掉在了地上。
“哼。”
裴悯冷笑一声,脸上的阴云散了几分,哼着小调转身离开。
“哎呀呀呀,我们少爷怎么坐在地上。”
季浮和阿孟迈出房门,“也没必要行此大礼来迎接我们吧?地上凉,少爷快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昱两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又上下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猛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皮还在,手也还在,眼睛也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舌头也还在,哈哈哈哈哈哈。”
这傻子疯了?
季浮不可置信地用目光询问程素。
“昨晚他害怕,开着照明阵睡觉。”程素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一边扶起陆昱,摁着他对着裴悯的背影鞠了一躬。
“结果窗户边有双眼睛盯着他。”
“那是正常人的眼睛吗?”陆昱理智回笼,反驳道,“那双眼睛,一边看着我,血液就啪嗒、啪嗒砸在窗户边上。”
“鼻子、嘴巴、耳朵、什么都没有!连眼眶都没有!”
陆昱越说越激动。
“就一双孤零零的,血红的眼睛!”
说着说着,陆昱的理智似乎又离家出走了。
被污染了?
阿孟用口型问道?
“眼睛出现的一瞬间就掐了照明阵,但他似乎还是看到了。”
“搞什么鬼嘛,”阿孟小声抱怨道,“这么弱,干脆挖了他的眼睛好了。”
“喂。”
季浮一巴掌扇醒了陆昱。
“别想了,再想,见不见鬼我不知道——”
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钻进陆昱的大脑。
“少爷你可不一定还是人。”
“走吧。”终于是消停下来,程素揉了揉眉心,发话道,“别误了时辰。”
那头裴悯和越青也正朝着练武场走去。
【你吓那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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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干嘛?】
掩日疑惑道。
【好玩,乐意。】
……
玄同宗的各位师父师伯师叔师兄师姐快来管管,裴慈心变态了啊啊啊。
“嘘。”
裴悯食指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练武场上两条干瘪的人状物体在上空飘荡,活像两条风干的腊肠。
可惜早已没了内容物,只剩下一层空荡荡的肠衣。
从衣着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左边是陆昱的三大护法其中之一,右边则是瘦猴,中间挂着的那个面无表情,认不出是谁。
明晃晃地昭示着——
死人了。
瞧瞧瞧瞧,这都什么?
简要赏析鬼怪的人皮制作工艺?
裴悯默默在心底腹诽。
只见皮不见肉,上下游产业链还有进步的空间。
“不对劲。”越青听着灌进人皮里的猎猎风声,眉头紧皱,“才第一晚。”
“啊!”
身后是匆匆赶来的程素一行人,陆昱嘴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喊叫,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几近精神崩溃。
奈何颤抖的手指着飘荡的人皮,嘴里喊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名。
娇生惯养的少爷压根记不住身边护卫的名字。
“少爷我建议你安静点。”季浮指了指裴悯,“一会要是惹烦了这位,我们几个可保不住你。”
……
有人当场造谣啊!
当事人表示。
这场景让裴悯想起来小时候吃不惯修真界的东西,被卫衍星恐吓再不好好吃饭就会被执法堂的长老抓走。
但效果为零。
因为裴悯仅有的记忆里实在想不出,执法堂那几个慈祥的师兄师伯到底有什么可怕之处。
进而卫衍星一个炼器大师就硬生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可惜陆昱没有裴悯这么有骨气,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裴悯,还是被吓破了胆,彻底安静下来。
距离点卯时间越来越近,迟迟不见剩下的四人,甚至连NPC也毫无踪影,焦躁的情绪在众人中蔓延。
除了裴悯。
她在观察尸体。
“裴悯。”越青上前拦住绕着尸体转了三圈,甚至还想揪一块下来看看的裴悯,“按道理来说点卯应该会有NPC……嗯?”
“你看。”裴悯指着中间那句无名尸体,堵住了越青接下来的话。
“它笑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尸体不知何时正裂开嘴,冲着六人大笑。
“仁兄,收收,哈喇子要掉下来了。”裴悯拍了拍中间那位仁兄,整张人皮都泛起层叠的波纹。
我是鬼!鬼怎么会有哈喇子!
仁兄奋力地瞪了一眼裴悯。
但是因为仁兄没有眼仁,所以裴悯对此毫无察觉,并助仁兄一臂之力,让他挂在绳索上荡秋千。
虽然绳子太短,荡起来像没放起来的风筝。
死鬼cos尸体算什么?
忆往昔峥嵘岁月吗?
“看来我们的纪律委员到的比我们想象中早多了。”裴悯拍了拍手上的灰,跳下高台,“跟我们玩躲猫猫呢。”
“也不知道发现纪律委员有没有什么奖励。”
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卯时一刻到了。
“没有喔。”纪律委员灵活地把脑袋从绳套里解出来,轻巧地落在地上。
不过也有可能是人皮本来就轻薄。
“让师兄看看我的师弟师妹们都到齐了吗?”
“一、二、三……六。”满怀恶意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的笑,“看来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