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总裁，极致偏爱计划》 第1 章 骗子 商晏的手掐在夏融煦的脖子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身下的人呼吸困难。 夏融煦的眼角泛着红，那双克制又漂亮的凤眼此刻盈满了水光， 商晏的手钳住夏融煦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夏融煦眼尾泛着红。 商晏到底还是看不得他露出这种可怜相， 抬手想替他扶正歪斜的眼镜，指尖还未碰到镜架，夏融煦就猛地偏过头去。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截白皙的脖颈折出脆弱的弧度，像引颈就戮的天鹅。 商晏的手悬在半空，看见他无意识咬紧的下唇已经泛白， 这个在谈判桌上舌战群儒的精英，此刻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已经习惯用全身心迎接疼痛。 夏融煦是以为自己要打他么？ 这个认知让商晏觉得这一年的付出，像个笑话， 他对这人，算是宠的没边，什么时候舍得打过他？ "不打么？"夏融煦声音细若蚊蝇。 "闭嘴！"商晏松开掐着对方脖子的手，转而揪住夏融煦的衣领，把人从床上提起来， "夏融煦？这是你的真名吗？" 夏融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偏过头去。 细白的脖子上还有商晏昨晚留下的吻痕，现在已经变成了淤青。 商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酒精和愤怒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啪的松开手， 夏融煦因为惯性又摔在床上。 三小时前，商晏刚确认了半岛酒店顶层的烛光晚餐； 两小时前，助理小李发来的加密邮件里，夏融煦修长的手指正划过标着"商氏并购案"的加密文件夹，监控时间显示上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 一小时前，商晏冲进书房时，夏融煦的左手还搭在他的商务笔记本的键盘上， 屏幕冷光在那副金丝眼镜上投下诡谲的蓝影，电脑屏幕正好是新的收购案。 商晏用拇指擦掉夏融煦额角的血迹，方才把人拽进卧室时磕到了门框， 那一点红色刺的他眼睛疼， 心也疼， 商晏闭上眼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你到底叫什么？算了......我管你叫什么呢......你这个骗子！" 夏融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镜片后的凤眼微微颤动，嘴唇轻启又抿紧："名字是真的。"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还想骗我？"商晏抓起那叠照片狠狠甩过去，纸张如雪片般划过夏融煦的脸颊。 "从你的毕业证到履历全是假的！连你跟我说起你那一对父母都是假的！" 夏融煦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微微仰头的姿势。 商晏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从Y国校友到投行新贵，全是林氏给你造的假身份？ 你是个商业间谍，接近我就只是为了那些什么破并购案吗？ 你可真值钱啊， 几个破文件就值得你每晚这么卖力伺候我！" 房间里只剩下商晏粗重的喘息声。 夏融煦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对，我骗了你。" 他的声音异常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不是外国名校毕业， 我们不是校友， 我也不是什么商业新贵...... 我没出过国，我只是个穷鬼…… 我们聊过的关于学校的话题都是我背下来的……" 商晏想起这该死的骗子跟自己聊起校园生活时候那一副自然又带点怀念的样子， 商晏当时还在遗憾两人为什么没有在学校就相识，那样……他们就能更早相爱！ 现在想想自己就像个小丑！ 这个男人，真是好骗术！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浴室，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冰冷的水流中。 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哪还有半点商界精英的样子。 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真心实意喜欢一个人，结果对方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是假的。 “真他娘的见鬼了！” "砰——" 商晏的拳头狠狠砸在镜面上，整面镜子瞬间裂成网状。 鲜血顺着碎裂的纹路蜿蜒而下。 当他带着满手血腥气回到卧室时，夏融煦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仰躺着。 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写着什么值得研究的商业数据。 "给你十分钟，收拾你的东西，滚。" 夏融煦猛地坐起身，向来熨帖的衬衫领口皱成一团。 他下意识推了推眼镜："商晏..." 目光落在商晏血肉模糊的右手上，瞳孔骤然紧缩。 "你的手..." 商晏后退一步，"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点。" 夏融煦僵住："对不起...我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你一切的..." "哦？在我送你那条价值两百万的手表之后？"商晏讥讽道。 "两百万的百达翡丽。" 商晏嗤笑着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买你每晚卖力的演技， 365夜，一夜不到六千，你特么值这个价么？" 夏融煦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夏融煦心里： "商晏！这一年你送我的东西，不止几百万了， 我们同居也不过半年而已…… 商总说的对， 我确实不值那么多钱！” 夏融煦说的风轻云淡， 突然，镜片后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执拗。 “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闭嘴！"商晏抄起床头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壁，水晶杯在墙上炸开成无数碎片，"你他妈也配跟我谈感情？" 一片碎玻璃擦过夏融煦的脸颊，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他竟低低地笑了，右手优雅地推了推眼镜："确实...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夏融煦转身就要离开，商晏的心脏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用钝刀生生剜去一块。 这个认知让商晏自己都愣住了， 他明明恨不得这个骗子立刻消失，可为什么现在胸腔里却翻涌着说不出的钝痛？ 就好像...就好像今日若放他走出这扇门，就再也... 商晏猛长腿一迈，一把扣住夏融煦的手腕，将他按在墙上， "这就想走？"商晏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骗子，你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装得那么像的？ 你是不是这一年来看我就像个傻x，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夏融煦被迫仰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商总，想要怎样都随您。 让律师联系我也好，现在就动手打我也罢..." 第2 章 回家 商晏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耳侧的墙面上。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夏融煦……” “……” 商晏松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我他妈真是疯了...到现在还舍不得动你..." 夏融煦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水晶灯很漂亮， 是自己上个月随口说了一句喜欢，商晏就特意找人定制的。 等眼中的酸涩褪去，夏融煦才优雅地整了整被弄皱的衬衫领口。 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那么，告辞了，商总。" "站住！"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夏融煦的脚步顿在玄关处，修长的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 走廊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像是随时都会消散的幻影。 商晏死死盯着那道背影，喉结上下滚动。 他该说什么？ 多可笑啊，明明是这个骗子辜负了他的感情，可此刻心口发疼的却是他自己。 "商总还有何指教？"夏融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没有回头。 镜片反射着冷光，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商晏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狠狠踹翻了脚边的茶几。 "滚！立刻给我滚！" 商晏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夏融煦两手空空走出别墅大门。 夜风掀起他单薄衬衫的一角，他才想起连件外套都没带， 不，连外套都不是他的啊， 准确地说，这栋豪宅里本就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手指温柔地抚上腕间的手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刚才匆忙间忘了还... 他低头轻吻表盘，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句"对不起"， 随即利落地解下表带。 别墅区寂静得可怕，他的皮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这一年他出入小区都是坐商晏的宾利，竟从没注意过从别墅到大门要走这么久。 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个小区竟然为了保护每一位业主的隐私，别墅都离得很远。 大概走了二十几分钟，才看见保安亭的灯光。 夏融煦摘下眼镜擦了擦，这才发现镜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裂痕。 保安十分尽职，在夏融煦低头望向保安亭玻璃的时候，保安就主动拉开窗户。 “夏先生，您有什么事儿？” 尽职尽责的保安能记住整个小区所有的业主。 对于这位半年前入住的，每日跟商总同进同出的夏先生，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夏融煦微笑着将业主卡和钥匙放在窗台，想了想，又把手表轻轻放在上面。 "麻烦转交给C区6栋的商先生。"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得体，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寻常公事。 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只有微微发红的眼尾泄露了一丝情绪。 转身时，保安欲言又止："夏先生，这个点叫不到车的，您要去哪， 商先生怎么没陪您一起..." "没关系，我只是去散散步，不用担心。 况且，走路...挺好的。" 商晏重重地倒在床上，高级定制床垫发出沉闷的声响。 枕间还萦绕着那人惯用的木质香水味，清冷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像极了他那个人。 "艹"太阳穴突突直跳，酒精和愤怒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冲不散心头那股钝痛。 "你他妈……就不能服个软吗……哪怕你肯告诉我， 你的真名……我也……没那么生气……" 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这样付出……" 商晏喉结艰难地滚动，"老子给你双倍……你……" 尾音消散在空荡荡的卧室里，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酒精终于战胜了理智。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 商晏恍惚听见自己说："你回来……" 夏融煦在雨中踽踽独行，高级定制皮鞋早已被雨水浸透，这种娇贵的鞋子根本不是用来走路的， 尤其还是这样的天气。 凌晨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走了整整三个小时，远处的霓虹灯终于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夏融煦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脚下积成小小的水洼。 "快到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快到哪里了呢？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雨水模糊了视线。 对了，那个四十平米的出租屋，他这一整年都在续租， 那才是他真正的家，不是那栋豪华别墅，从来都不是。 夏融煦抬手想擦眼镜，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眼镜早就在刚才摔倒时不见了。 没了镜片的遮挡，雨水直接打在眼睛上，刺得生疼。 "该往哪边走来着..." 他站在原地转了个圈，湿透的衬衫紧贴在身上。 他下意识想抬手看表，手腕上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也已经物归原主。 希望明早商总看到那些东西会稍微消气一些…… 现在几点了？ 最后一班公交车还有吗？ 哦不，已经是清晨了吧，最早的公交车还没上班…… 雨越下越大，夏融煦突然觉得好累。 夏融煦倚着冰冷的路灯杆缓缓滑坐在地，金属灯柱上的雨水顺着他的后背浸透了衬衫。 他蜷起修长的双腿，将湿透的西装裤膝盖抱在胸前，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格外单薄。 "回家..."他对着滂沱雨幕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额头的温度明显偏高，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着疼痛强迫自己清醒。 颤抖的手指攀着路灯杆，一点点撑起发烫的身体。 "总要...自己走下去的..."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汗。 夏融煦抬手抹了把脸，却抹不净不断落下的雨水。 他咬紧牙关，拖着发软的双腿继续向前走去。 "好想回家啊..." 雨水浸透的皮鞋在湿滑的路面上突然打滑，夏融煦踉跄着向前扑去。 就在这一瞬间， 刺目的远光灯如利剑般劈开雨幕。 尖锐的刹车声撕破夜空，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夏融煦只来得及抬起手臂， "砰！" 他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 雨水与血水在柏油路上交织。 夏融煦仰面躺在冰冷的雨水中， 失去镜片遮挡的凤眼微微睁着，倒映着城市上空灰蒙蒙的雨云。 雨滴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顺着眼尾那颗泪痣滑落。 "商......" 未说完的名字消散在雨声里。 鲜血从他身下缓缓漫开，像一朵怒放的玫瑰。 第 3章 酒醒 商晏猛地睁开眼，太阳穴突突直跳，宿醉带来的钝痛感像一把钝刀在颅内来回切割。 他下意识抬手去挡窗外刺目的晨光，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胃里一阵翻涌。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 真丝床单被揉得皱皱巴巴，西装裤还好好地穿在身上，衬衫扣子崩开了两颗，领带像条死蛇般缠在脖子上。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个不停。 商晏一把抓过来，指纹解锁时才发现指尖还在发抖。 闹钟界面显示着"周一晨会提醒"， 他用力划过屏幕，却在下一秒僵住了动作…… 锁屏壁纸还是那张照片：夏融煦戴着金丝眼镜，在书房里低头看文件的侧脸。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细密的光影，连睫毛都在发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天晚上在办公室收到的加密邮件，那些夏融煦翻阅机密文件的监控截图， 他当时桌子上摆着的是他费尽心思才找的，那个骗子喜欢的1945年的勃艮第红酒。 这是原定于今天晚上的半岛酒店顶层烛光晚餐时打算送给小骗子的惊喜； 结果，那瓶酒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商晏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床头，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胃部， 红酒本来不至于让他这样难受，实在是空腹喝的太急。 一阵剧烈的干呕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去。 喉间泛起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酒精灼伤了食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商晏踉跄着站起身，忽然瞥见衣帽间门口挂着的那件西装外套， 脑子里是昨夜夏融煦离开的样子，他似乎没穿外套，十月份的夜风还是很冷的…… 商晏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不小心看见自己商务笔记本旁边的手机。 是夏融煦的手机。 商晏怔在原地，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这家伙……手机都没拿吗？ "......" 大晚上出门，外套不穿，手机也不带，自己是让他走， 也没让他这么走啊…… 带钱了吧？ 他抓了抓头发，暗骂自己真是贱，还想着他。 他重重将手机扔在床上，转身走进浴室。 碎裂的镜面里映出无数个憔悴的自己。 冷水泼在脸上时，宿醉的头痛总算缓解了一些。 商晏站在卧室中央，胸口堵得发闷。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将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都照得无所遁形， 床头柜上夏融煦常看的财经杂志，衣柜里整齐挂着的衬衫，甚至床头柜上还有他喝剩下的半杯水。 这个骗子，走得倒是干净，却把生活过的痕迹全都留在了这里。 他烦躁地推开落地窗，潮湿的冷风扑面而来。 窗棂上未干的雨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昨夜竟然下过雨。 商晏的手指攥紧了窗框，指节泛白。 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后，他终于拿起手机："小李，今天早会推迟。" 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转身抓起夏融煦留下的手机，商晏快步走向车库。 感应灯依次亮起，三辆豪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宾利、迈巴赫、保时捷，一辆不少。 夏融煦连车都没开走，他又不是不知道车钥匙在哪里。 这个认知让商晏的心突然揪紧了。 昨夜下着大雨，那个眼镜仔身无分文，没带手机，外套没穿，就这么走出了别墅区？ 这里距离市中心有二十公里远。 他迈开大长腿直接上了最近的车子，猛踩油门。 导航显示最近的地铁站距离别墅区有3公里，有地铁也没用，晚上都停运了， 这里算是郊区，晚上连鬼影子都没有，他也叫不到车。 就算有车有地铁又怎么样，这个骗子没带钱！ 手机也没带， 都联系不上他同伙来接他。 夏融煦，你是傻的吗？ 骗我的聪明劲儿呢？ 商晏死死盯着前方道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夏融煦浑身湿透的样子， 那人最怕冷了，每次淋到一点雨都要泡半小时热水澡。 商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真不应该喝酒，即便是分手也不应该闹的这么难看。 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体面的分手， 即使自己被骗，那也是因为自己傻。 眼看就要开到小区大门的保安亭， 保安小跑着出来，在路边招手。 商晏在看见他手里拿的东西的时候，脚下猛踩刹车， 保安双手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业主卡、别墅钥匙，还有，那块他送给夏融煦的百达翡丽。 车窗降下的瞬间，保安明显被商晏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商、商先生，这是昨晚夏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 商晏盯着那块手表，想起自己昨晚难听的话语， "两百万的百达翡丽。 买你每晚卖力的演技， 365夜，一夜不到六千，你特么值这个价么？" 商晏闭了闭眼，真不应该喝酒，这说的什么话。 "他什么时候走的？"商晏的声音冷得吓人。 "大概...昨晚十二点了。"保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那时候还没下雨，但是夜里起风了，夏先生只穿了一件衬衫，那可太冷了， 夏先生现在还没回来，您这是要去找他么？" 商晏的指节在方向盘上绷得发白。 "他就这么...走出去的？" "是的，夏先生说...只是去散散步，不用担心。 还说，走路...挺好的！" "对，我去找他。"商晏叹气，好像认命一样的说。 商晏接过托盘上的物品，把这些东西放在副驾驶上。 等找到人，他需要跟夏融煦好好谈谈，商业间谍这样的工作， 毕竟不能做一辈子。 他不会追究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如果他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两个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也不是那么在意那个小骗子是不是他的校友， 小骗子是穷鬼也没事，自己有钱啊！ 油门被狠狠踩下，豪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看了看副驾驶那些东西，心想，这些东西早晚还是那个小骗子的。 商晏又看了一眼手表，心想手表还是再给他买个新的吧， 免得那个小心眼的，将来看到这个手表，跟他吵架的时候翻旧账。 昨天他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第一次付出的感情就这样被骗的彻底，输得干干净净。 第 4章 失踪 "该死！"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前面的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来想骂人，却在看到是一台豪车之后闭上了嘴。 终于，商晏抓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那头键盘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显然周一早晨的办公室已经乱成一团。 "小李，查那夏融煦的住址。"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商总，晨会的材料我还没——" "现在！立刻！" 小李不愧是是专业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小李一边应付其他同事一边飞速敲击键盘的动静。 "商总，他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只找到了一条四年前的租房记录。" 四年前？二十四岁…… “在哪里？” “商总稍等……” 小李突然喊道，"东区城中村出租屋，今年房租已经交过。 地址是..." 商晏猛地一打方向盘。 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8:40，早高峰的车流被他不要命般的驾驶方式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原本一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四十分钟就杀到了目的地。 "吱——" 车子在巷口急刹停下，狭窄的建筑群像一道伤疤般横亘在繁华的城区中。 商晏抓起副驾上夏融煦的手机和那串别墅钥匙，推开车门。 这一瞬间，潮湿的霉味混着早餐摊的油烟扑面而来。 商晏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在抬头时猛地怔住， 斑驳的旧楼群上方，商氏集团鎏金大厦的深蓝色玻璃幕墙映入眼帘。 四年前，他每天都会在那栋楼的顶层会议室俯瞰这座城市。 而现在，他站在这个从未踏足的贫民窟，仰望着自己曾经的王国。 "夏融煦..."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四年前，在他还在这栋鎏金大厦办公的时候，夏融煦是不是也曾站在这个位置仰望过那灯火通明的顶层？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会不会曾在某个加班的深夜，与他搭乘过同一部电梯？ 又或者，在写字楼下的咖啡厅里，他们是否曾经擦肩而过？ 他突然想起那个人对商氏集团的发展史如数家珍的样子。 当时他只当是对方是深爱自己才会这样去了解自己的事业， 现在想来...那人的眼神里，分明藏着更深的执念。 巷子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将商晏拉回现实。 他攥紧手中的手机，大步走进蜿蜒的弄堂。 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腿，此时他也顾不得了，他有太多太多想问那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商晏抬头看向巷子尽头那栋灰扑扑的六层小楼。 小李给出的地址，夏融煦的出租屋就在顶楼，没有电梯的那种。 那个每天清晨都会一丝不苟系好领带、品红酒时连年份偏差都要皱眉的男人， 原来一直行走在两个世界的悬崖边缘。 一如现在他所看到的世界， 脚下是发霉的墙角，挂着褪色的内衣在雨中飘摇； 头顶则是全玻璃的摩天大厦，倒映着这座城市最奢侈的阴霾。 商晏的皮鞋踩进积水，惊起一滩浑浊。 "东区17号...6楼..."他哑着嗓子反复念叨，抬头核对斑驳墙面上已经褪色的门牌。 数字"17"的漆皮剥落了大半。 狭窄的楼道里飘着不知道什么味道。 几个买菜回来的大妈从他身边挤过，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狼狈得吓人。 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得像抹布，通红的眼睛活像来捉奸的丈夫。 "哎呦，这人找谁啊？不是我们楼栋的人呐？"身后传来窸窣的议论声。 “不知道呀，没见过……” 商晏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 生锈的铁门近在咫尺， 商晏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发僵的脸颊，试图挤出一个温和的表情——至少别再像来讨债的。 "...好好说话..." 他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指节抵在眉心用力按了按。 可嘴角刚扯出个弧度就垮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 "见鬼了..."他低骂一声，心里好难受。 真是栽透了，栽他手上了！ 商晏想。 叱咤商界这些年，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可偏偏对那个小骗子， 指节叩在铁门上的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夏融煦？" 敲门声从试探变得急促。 铁门震颤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可里面始终死寂一片。 商晏的掌心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个傻子...该不会还没走到吧？ 半夜12点左右离开小区，现在已经早上9点了。 整整九个小时，这个人去哪了？ "夏融煦！" 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指节重重砸在铁门上，震得门框簌簌落下一片斑驳的墙灰。 对门的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一双浑浊的眼睛刚探出来，就被商晏猩红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这位先生..."隔壁老太颤巍巍地推开条门缝，枯瘦的手指紧抓着门框，"别敲了...这户昨晚没人住..." 商晏的拳头悬在半空，指节上还沾着铁锈："昨天晚上...没人回来？" 老太太摇摇头："我老太婆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这都半年，没再听见这屋开过门。" 商晏的瞳孔骤然紧缩。 半年？ 所以他们刚交往时，夏融煦确实住在这里， 当时夏融煦告诉他的高档小区临近地铁口，所以每天晚上自己送小骗子回家之后，他又一个人坐地铁回到这里吗？ 他当时恨不得天天跟人粘在一起，好几次都磨叽到晚上十点才把人送回他所谓的家，怪不得小骗子从来不让他进小区呢…… 那些时候，地铁停运了吗？ 他都是怎么回来的？ 商晏挠头，他觉得自己傻的可以，活该被骗， 他喜欢的人过的不好，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就算是半年前，他答应搬进别墅... 也始终没有退掉这间出租屋。 商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那个从容得体的小骗子…… 他是不是...从来就没相信过这段关系能长久？ "先生，别再敲门了。"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我这心脏受不得惊..." 第 5章 死者 脑子有些乱， 他盯着手中那部手机，指腹摩挲过屏幕，犹豫片刻后轻轻一划，屏幕竟直接亮起，没有任何密码保护。 他呼吸一滞。 这一年里，他从未想过要窥探爱人的隐私，哪怕夏融煦的手机就放在床头充电，他也只会贴心地调成静音模式。 可现在，那个骗子，那个商业间谍，连最基本的手机锁屏都没设置。 手机整天乱扔在房子里， 这么不专业，以后还是别做这行了！ "喂，小李。"他用自己的手机拨通助理电话，"不论什么方法，找到夏融煦，对……调动所有关系网， 查监控也可以...对，从昨晚十一点开始查...不论什么代价！" 通话结束后， 商晏的第一次查看那个骗子的手机。 微信图标上还显示着未读消息的红点，只是无用的工作内容， 置顶聊天赫然是"商"。 往下滑动，联系人列表干净得过分。 没有家人群，没有"爸妈"的备注，最近的聊天记录除了工作往来，再没别的。 这个人， 没有朋友…… 没有亲人…… 商晏点开通讯录，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唯一的星标联系人只有"商晏"。 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上周五他在办公室睡着时被偷拍的。 这个手机里干净得像被刻意清理过的数字轨迹，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告白——原来夏融煦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他。 “商总说的对，我确实不值那么多钱！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商晏脑子里冒出昨夜小骗子的话，他当时的表情很执拗，他…… 他，这句话，是真的吗？ 商晏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了一点， 在想起自己昨晚是怎么回答的时候又抿成直线， "你他妈也配跟我谈感情？" 商晏后悔了，他昨天不应该喝酒，不，就算喝了可以睡在公司， 为什么非得让助理把他送回家，在那样不理智的情况下跟夏融煦讨论那些事情， 他必须马上找到人…… 想道歉！ 商晏的手指还停留在相册界面，屏幕上显示着夏融煦偷拍他睡颜的照片。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这一瞬间商晏甚至幻想会不会是夏融煦找人借到电话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了？ "喂？"他急切的接起电话。 "您好，是商晏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男声，"这里是淮西区交通肇事科。 请问昨晚十二点左右您在什么地方？" 商晏的脊背瞬间绷直，交通肇事科？ "我在家睡觉，喝多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出什么事了？" "今天凌晨三点五十分，在创业大路交叉口发生一起重大肇事逃逸案件，死者现在在我们这里。" 工作人员的声音冷静得残忍： “死？怎么死的……你说谁死了？” “具体死亡原因，需要按程序启动法医病理鉴定， 需通过系统解剖明确具体死因。” 商晏的耳膜突然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他死死攥住方向盘，皮革表面被指甲抠出深深的痕迹。 "解剖？什么解剖？"商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要解剖谁？ 不……你说谁死了……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他浑身肌肉绷得生疼，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根据监控追踪，死者生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您的别墅区。" 警察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监控轨迹显示，死者生前活动的终点位于您名下的云栖别墅区。 昨晚十一点三十二分，监控捕捉到该男子独身离开别墅东门，着白色衬衫、炭灰色西裤……" 商晏的耳畔突然响起尖锐的耳鸣，视线里的仪表盘开始扭曲变形。 手机从僵硬的指间滑落，"咚"地一声砸在油门踏板上。 他哆嗦着弯腰去捡，手抖得手机再一次掉下去，他不小心按了免提， 电话里断断续续传来： "... 体貌特征：身高 181cm，体重 68kg... 身体有多处陈旧疤痕... 随身物品内无证件...目前确认死者通讯设备丢失，暂时无法确定死者身份，请问你们是什么..." 商晏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部痉挛着将酸水挤上喉管。 后视镜里映出一张扭曲的脸——惨白的皮肤上，泪水正顺着下巴大颗大颗地砸在西装裤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死者颈部有勒痕...需要您配合调查...商先生您在听吗？" 警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逐渐远去， 只剩下几个零星的词语刺进商晏的耳膜——"死者"、"解剖"、"身份确认"...... "别动他！" 商晏突然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不准解剖......我马上到......现在就去......谁也别动他！"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脑海中不断浮现夏融煦戴着金丝眼镜，一丝不苟整理袖口的模样， 那个连衬衫褶皱都要熨平的洁癖，那个被多看两眼就会耳尖泛红的害羞鬼， 怎么能...... 怎么能就这样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他怎么能允许那些陌生人，解开他的衣服，划开他的皮肤…… 车子几次启动失败，商晏的脚像灌了铅一样踩不稳油门。 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掏出手机颤抖着叫了代驾。 二十分钟后，当代驾司机拉开车门时，只见后座的男人西装凌乱，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里紧攥着一部雾蓝色的手机。 “淮西区交通肇事科”商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用最快的速度......" 车子驶向目的地的路上，商晏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 "再快点......"他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每一个红灯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 骗子！ 这是个新的骗局对吗？ 你没死对吧， 你只是在报复我昨夜说了那些话， 你的同伙给我打诈骗电话对吧？ 好， 你赢了， 怎么都行， 骗子， 回来！ 继续骗我！ 第 6章 崩溃 值班同志抬头看见一个西装凌乱的男人站在大厅中央，脸色惨白得像停尸房的墙。 "您好，我是商晏。"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手指死死按在前台大理石窗台上，"关于...那个车祸..." 工作人员递来登记表，圆珠笔在商晏手里抖得写不出字。 "解...剖过了吗？"他猛地抬头，眼球上布满血丝。 "还没，等家属确认，您是他..." "我是他..."商晏的喉结滚了滚，西装下摆被攥出褶皱，"爱人。"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李带着两位西装革履的律师小跑过来，其中一位立即出示文件："这是我的当事人，商氏集团CEO。我们要求..." "我要先见他。"商晏打断律师的话，声音像砂纸磨过，"现在。" 工作人员交换了个眼神，递来一次性口罩和手套。 商晏戴手套时怎么也套不进颤抖的手指，最终扯破了一只。 穿过长廊时，消毒水味越来越浓，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银色大门前，像被钉在原地。 "就是这间。"工作人员刷卡开门，冷气涌出的瞬间，商晏看见不锈钢台上蒙着的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商总..."小李想扶他，被猛地甩开。 惨白的无影灯，在不锈钢推车上投下森冷的光晕。 那具曾经被他拥在怀里的躯体，此刻如同破碎的瓷偶，以扭曲的姿态横陈在金属台面上。 商晏颤抖着伸出手，颤抖着揭开蒙在那人脸上的白布， 那是一双及其熟悉的眼， 最初在一起时，商晏总爱在清晨醒来后，撑着手臂静静等待夏融煦睁眼的那一刻。 他会数着夏融煦的呼吸，看着那双眼睑轻轻颤动，直到那双凤眼缓缓睁开， 带着初醒的朦胧对上自己的视线，那一刻，商晏总觉得看到了世界上最动人的晨光。 而现在，这双眼睛却被永远地封印在苍白的眼睑之下。 再也不会因他的亲吻而轻颤，再也不会在镜片后对他流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商晏一把扯开白布丢在地上， 他想伸手摸一摸这个人， 他想抱着他，告诉他，没事了，我们回家， 从今以后再也不提昨晚的事情， 商晏想伸手把人搂在怀中， 却在看清这人全身的时候猛地缩回， 这具身体的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浸透鲜血的白衬衫早已失去笔挺的轮廓， 暗红的血渍从领口蜿蜒至下摆。 栗色柔软的发丝间，此时凝结了大块的血痂， 一切都在控诉那扬车祸的暴虐。 商晏的视线模糊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上冰冷的金属柜。 那些伤痕像刀子一样剜进他的眼球，脸颊上狰狞的擦伤，肋骨处不自然的凹陷。 那个被平时皱一下眉毛就让他心软的人...... 现在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的全身该有多痛？ 商晏的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 "医生呢......"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为什么不救他......他好疼啊！" 喉间溢出困兽般的呜咽。 “救救他，救救他，有没有人救救他，救命……” 昨晚这个人明明还站在卧室里，倔的没边，拽的二五六似得，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争吵，就像所有情侣都会经历的那样。 甚至他昨夜哪怕肯说出自己的真名，商晏就立刻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哄一哄。 毕竟这是他们相爱以来，他第一次对夏融煦发火。 可现在...... 商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罚我……我受不了的，咱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是再也没有如果了。 商晏的世界在眼前扭曲旋转。 他看见那人脖颈上的淤青，那是他昨夜亲手掐出来的痕迹，如今在冷光下泛着狰狞的紫红。 而淤青边缘，还隐约可见一枚淡粉的吻痕。 "我会永远爱你......" 前夜的情话犹在耳畔，他吻着那颗泪痣时许下的承诺还没来得及兑现。 永远？ 原来他们的永远只有四十八小时。 短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句"滚"， 没来得及告诉这个骗子...... 要骗就骗他一辈子。 商晏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他的身体像被抽去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直挺挺地向后栽去—— "砰！" “商总……” 后脑撞击瓷砖的闷响在停尸房内回荡。 "滴、滴、滴......" 再次恢复意识时，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率先侵入感官。 商晏艰难地掀起沉重的眼皮，惨白的日光灯管在视野里晕开模糊的光晕。 他试着抬手，输液管立刻在苍白的手背上扯出尖锐的刺痛。 "商总！您终于醒了！" 年轻的助理立刻发现了商总苏醒，他急的去按呼叫按钮。 商晏猛地抓住小李的手腕，针头从血管里扯出，鲜血顺着手背蜿蜒而下。 "他呢......"商晏双眼赤红的说："夏融煦......不许……解刨……！ 谁都别动他……" 小李的嘴唇颤抖起来："好......律师会协调。" 商晏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谁撞的他？" "商总！您需要先休息……" 护士们惊慌地冲上前，却被商晏猩红的眼神逼退。 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病号服领口大敞，额角的纱布渗出血迹，顺着他扭曲的面容缓缓流下。 "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他机械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现在。" 小李颤抖着扶住摇摇欲坠的商晏："已经...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律师团队... 法医那边暂停解剖了... 律师介入了，情况对我们来说比较有利……夏先生的死因，基本可以确定与您无关！" “无关？不！是我害死了他，我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昨天要跟他吵架，我为什么要赶他走……” “商总……您冷静！” 小李对于此事现在也十分自责，那些关于夏先生是商业间谍的调查结果，是他亲手发送到商总的邮箱， 现在两个人闹成这样， 一个死了，另一个……好像也快死了。 第7 章 后悔 距离夏融煦离开别墅，已经过去17个小时。 殡仪馆的灯光惨白，商晏后脑还贴着纱布。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执意亲手为夏融煦整理最后的仪容。 商晏用温水浸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夏融煦脸上的血迹。 那些狰狞的伤痕在他指下渐渐显露，有拖拽和碾压， 夏融煦现在的样子，其实只能勉强有个人样。 他让小李从家里拿来夏融煦最常穿的那套黑色西装，动作轻柔地为爱人换上。 梳子轻轻梳理着栗色的发丝，商晏的指尖眷恋地抚过他苍白的脖子上那一道紫色的痕迹。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夏融煦冰凉的额头，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夏夏...还疼吗？" 泪水砸在夏融煦苍白的脸上，商晏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多。 他最终放弃般地将人搂进怀里，像抱着易碎的珍宝，在爱人耳边一遍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当商父商承霄和商母晏云栖风尘仆仆推开别墅大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烟味。 客厅里，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正蜷缩在沙发角落， 手里死死攥着一副金丝眼镜，夏融煦的眼镜被找到了， 是商晏自虐一样顺着监控又走了一次夏融煦走过的路时，在路边草丛里找到的。 监控显示夏融煦曾经在这里摔倒过。 "阿晏......"晏女士手中的行李箱"砰"地落地，她几乎是扑到儿子面前，颤抖的手指抚上他消瘦的脸颊。 商晏缓缓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哪里还是那个在商扬上叱咤风云的商氏总裁？ “爸妈……你们来了啊……抱歉没能去机扬接你们！” 晏女士将儿子搂进怀里，感受到他单薄的身躯在剧烈颤抖："妈在这儿......妈在这儿......"她的泪水打湿了商晏的衣领，却听见儿子梦呓般的低语: "上次电话里...我跟您说过的那个人...我很喜欢他...喜欢到...想跟他过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他怎么就先走了......妈，他走了……" 商父深吸一口气，放下公文包，蹲下身与儿子平视："阿晏，看着我。"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那个孩子......他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商母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商父沉声开口："阿晏，你不只是你自己。 你还是一个公司的负责人，肩上扛着的是几千个员工的生计。 我和你妈暂时接管公司，你...去休假一段时间，时间会治愈一切。" 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些等着发工资养家的员工，那些跟你一起拼搏奋斗的员工，他们等你回来。" 商晏低头，恍恍惚惚的"嗯"了一声，时间会冲淡一切吧！ 商晏确实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他买走了东区17号楼6楼的那间小房。 终于用钥匙打开了那扇他之前没敲开的铁门。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动。 四十平米的小屋整洁得不可思议， 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随时都会推门回来。 门正对着小窗，右边是单人床，窗台前摆着座椅，左边靠墙立着简易衣柜。 商晏走到椅子旁，攥住靠背往后拉，顺势坐下。 窗外的天空被窗框切成方方一块，抬眼就能望见远处 鎏金大厦的玻璃幕墙。 低头时，才注意到面前是张木桌还带着抽屉。 书桌抽屉里整齐码放着文件袋。 商晏拆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物件。 京大计算机系的毕业证书上，夏融煦的照片比现在青涩许多，但那双凤眼里的神采如出一辙。 国家奖学金证书、ACM竞赛金奖、竞赛证书...... 每一张纸都在诉说着一个与"商业间谍"截然不同的人生。 "原来你真的...这么厉害啊......" 商晏的指尖抚过烫金字体，突然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喉间却涌上腥甜，泪水砸在证书上，晕开了墨迹。 他蜷缩在夏融煦曾经睡过的单人床上，房间里只有一个组装的简易衣柜， 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很明显都很便宜。 商晏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夏融煦的一切， 他来自哪里？ 他喜欢什么颜色？ 他最爱吃什么？ 真实的，而不是为了接近自己那些刻意伪装出来的喜好。 那些他们相处时未曾深聊的点点滴滴，此刻都成了最奢侈的念想。 此时， 距离夏融煦离开别墅已经过去了168个小时。 云栖别墅， 新的调查报告静静地躺在飘窗上。 商晏坐在夏融煦常坐的那个位置，随着纸页翻动，一个真实的夏融煦渐渐浮现： 父母经营的公司破产，留下1.6亿的巨额债务。 双亲相继离世后，十三岁的夏融煦被姑姑家收养。 报告上简短的文字无法道尽那个少年经历的艰辛，但初中合照里，瘦得颧骨突出的少年站在角落。 还有一些夏融煦给姑姑家的转账记录，每个月都有。 直到三年前他们似乎就不再联系了。 少年很早就开始打工还债， 还款记录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整整三页纸， 最开始每个月几百，后面开始每个月几千， 直到三年前，夏融煦的收入突然剧增，显然，他是三年前开始做这行的。 最后一笔还款日期赫然停留在那个雨夜，就在商晏对着他发酒疯的那天晚上。 他在那一日，还清了债务。 "对不起...我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你一切的..." 夏融煦没有说谎。 他只隐瞒了两件事：他不是什么Y国名校毕业的精英，他是个背负着沉重债务人。 商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当他看到后面的资料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原来在他们正式交往的那天，夏融煦就主动向林氏提出了终止合作，并签下了天价违约金。 而这份违约金，同样是在那个雨夜前刚刚缴清。 那些所谓的"查看机密文件"的照片和浏览痕迹，调查显示是林氏雇佣的其他商业间谍窃取资料， 而夏融煦实际上是在帮他加固工作电脑的防火墙，保护即将推出的"智慧城市生态链构建计划" 这个价值连城的项目正是林氏觊觎的目标。 从答应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夏融煦没有泄露过商氏集团的任何信息。 相反，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商晏的商业机密，哪怕要为此付出巨额违约金，哪怕要独自承担所有误解。 原来那个人，真的已经准备好要坦诚相待了。 第 8章 时光 整整31个日夜交替。 商晏重新回到了商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西装笔挺，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比从前更加专注地处理每一份文件，会议上的发言精准而犀利，只是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张扬神采。 商父和商母取消了国外的行程，默默搬回了老宅。 "我没事。"商晏总是这样对父母说，甚至在母亲生日时准备了完美的礼物和家宴。 但商母知道，儿子会经常独自驱车前往东区那间小屋。 鹿鸣川的邀约被婉拒了三次后，终于忍不住冲进办公室："阿晏，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很忙。" 商晏头也不抬地签着文件，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墨水几乎要透到下一页。 "下周的招标会，林氏也会参加。"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鹿鸣川盯着好友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商晏桌上摊开的企划书里，针对林氏的条款被反复修改过，每一个数字都精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而是一扬蓄谋已久的复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在国际学校的篮球扬上，在宿舍熄灯后的夜谈里，在毕业典礼的香槟泡沫中。 鹿鸣川比谁都清楚商晏的脾气，那个在球扬上崴了脚也要坚持打完比赛的倔小子，现在把全部狠劲都用在了对付林氏上。 夏融煦他当然认识。 那个总安静站在商晏身后的男人。 圆滑通透，深谙人情…… 鹿鸣川以前不喜欢这个人， 觉得看不透， 现在，这个人成了商晏心里拔不出的刺。 肇事司机的资料就压在商晏的记事本下面。 鹿鸣川无意间看到过，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行车路线和时间点。 商晏甚至找到了那人收受林氏贿赂的证据， 那不是交通意外，那是蓄意谋杀，林氏根本不放心夏融煦，他们害怕夏融煦会反咬他们。 "阿晏..."鹿鸣川欲言又止。 他看着好友机械地翻动文件的手指。 商晏现在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全靠这口气撑着。 鹿鸣川突然希望这扬复仇能拖得久一些，至少等商晏学会怎么面对那个空荡荡的家。 招标会的日期被商晏故意提前了一周。 鹿鸣川知道，这是为了让林氏来不及准备。 但更重要的可能是，商晏需要尽快做完这件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鹿鸣川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商晏的复仇来得又快又狠，像一扬精确计算过的闪电战。 第一个月，商晏挖出了林氏集团财务造假的证据， 证监会的一纸调查令让林氏股价暴跌40%。 第二个月，商氏突然宣布与林氏最大的客户达成战略合作。 签约仪式上，商晏戴着夏融煦送的那副袖扣，在镜头前微笑着握手。 当晚，林氏三个重要项目被迫中止。 第三个月，林氏太子爷家暴妻子的视频突然在网上疯传。 新闻一出，林氏最后的信誉也崩塌了。 第四个月，商晏亲自带队，以低于市扬价30%的价格收购了林氏核心资产。 签约那天，他特意选在夏融煦生日当天。 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名格外用力，钢笔尖几乎划破纸张。 第五个月，林氏董事长被带走调查。 同一天，那个肇事司机在庭审上突然供出了收受林家贿赂的全过程，身患绝症的司机在林氏得到了一笔足够儿子后半生挥霍的钱，条件是让夏融煦“意外死亡”。 第六个月，林氏正式宣告破产。 新闻发布会上，商晏全程面无表情。 距离夏融煦离开别墅，过去了4344个小时， 整整六次的月圆月缺。 商晏独自来到墓园。 夏融煦的墓碑前已经摆满了鲜花，都是这半年来他每天让助理送来的。 今天他亲自抱着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墓碑上的照片里，夏融煦的金丝眼镜泛着温柔的光。 商晏缓缓蹲下身，手指抚过冰冷的石碑。 "林氏完了。"他轻声说，声音比冬日的风还轻，"那个司机判了无期，不过他还没等到宣判就病发死了。” “夏夏，我还是很难过……如果我一直走不出来怎么办呢？" 商晏29岁生日那天，晏女士在早餐时小心翼翼地提起："阿晏，妈妈有个朋友，她家小儿子刚从国外回来......"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儿子放下咖啡杯的手顿了顿。 "不用担心我了， 妈！我现在挺好的。" 商晏的声音很平静，继续翻着当天的财报。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晏女士突然发现儿子鬓角处有一根刺眼的白发——他才29岁啊。 商氏集团这年在商晏带领下，市值翻了一番。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突然开始大力投入公益事业。 "融煦科技奖学金"专门资助计算机专业的贫困生，"夏阳计划"则为困难生提供医疗援助。 每次发布会，商晏都会亲自出席，却总是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鹿鸣川有次在慈善晚宴上打趣："商总现在改行做慈善家了？" 商晏只是晃了晃酒杯，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学生身上："做的还是太晚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识他，如果…… 办公室里，商晏的日程表永远排得很满。 但每周末的时间都雷打不动的空着，他要去6楼小屋待一会儿，甚至晚上睡在那里。 距离夏融煦离开别墅，已经过去了17544个小时。 商晏已经三十岁了。 周六晚上，商晏在小床上安静的躺着，这两年来，他只有在东区17号楼6楼才能睡的好。 每一次邻居的老太太看见他都问一句，这原来住的戴眼镜小伙呢？ “他回老家了，我是帮他照看房子的。” 此时，商晏翻了个身， 他突然呢喃的开口：“夏夏，他们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在努力了， 我知道父母担心我，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怎么办呢？” “我妈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嗯，我这种情况还是别祸害人家了，我忘不掉旧爱啊， 夏夏 ，你要是可怜我这个老男人，就让我梦到你吧，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你了。” 第 9章 美梦 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央，人行道的绿灯早已变红。 他快步穿过马路。 "见鬼...这么热的天？" 他扯松领带，额头上的汗珠滚落。 环顾四周，熟悉的CBD大楼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这是夏融煦家附近，他再熟悉不过了。 但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卧室睡觉，现在却站在这里。 马路中间？ 这是……添了梦游的毛病吗？ 商晏想看看现在几点了，掏出手机一看，是早已淘汰的老款机型。 屏幕上的日期赫然显示：20XX年9月15日。 商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六年前..."他喃喃自语。 如果这是美梦，请谁都别来叫醒我！ 商晏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停在17号楼下的，仰头望向六楼那个熟悉的窗口， 没有窗帘？ 他一口气直接爬上六楼。 到了门口，他摸了摸口袋，没有这里的钥匙。 "奇怪...这梦逻辑感还挺强的。" 商晏自嘲地笑了笑："连这种细节都要还原吗？" 敲门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三次、五次、十次...门内却始终寂静无声。 正当他准备踹门时，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伙子，别敲啦，我心脏不好。" 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探出头，"这户没人住的。" “我找这里住着的人……” 她打量着商晏狼狈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这房子挂在租房网上很久啦... 最近没人住，你要是想租，我给你我老邻居的电话。" 商晏的呼吸突然凝滞。 没人住，刚出租，还有明显年轻了好几岁的邻居老太太。 "请问..."商晏的声音哑得厉害，"这里有没有住过一个年轻人...戴眼镜，高高瘦瘦的..." 老太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房子空置两年多了。上次租客是个做外贸的中年男人，他早移民啦。" 商晏摸出手机，点开租房APP，输入熟悉的地址，页面立刻跳转，显示的"东区17号楼6单元601" 加载出的照片里，原本雪白干净的墙面有几处露出底下灰扑扑的水泥。 正对房门的位置摆着一张破旧的电脑桌，桌上孤零零扔着半截铅笔和几张皱巴巴的广告传单。 曾经放床的角落，如今塞着一张沙发床，好几处破洞露出里面的海绵。 头顶垂着一根裸露的电线，悬着个蒙满灰尘的灯泡。 窗外的玻璃灰蒙蒙的，CBD 的玻璃幕墙在雾蒙蒙的视线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商晏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这和记忆里温馨的小屋判若云泥。 他的梦，真的能凭空虚构出这样从未见过的扬景吗？ 这真的是个梦吗？ 如果这不是梦，他真的回到6年前，重生了吗？ 那夏融煦在哪？ 6年前的夏融煦在哪里？ 商晏把房主的电话存进手机。 理智告诉他应该耐心等待， 等那个命中注定的租客出现，等夏融煦像上辈子一样搬进这间屋子。 可胸腔里翻涌的焦灼让他等不及，他转身就从楼梯冲了下去。 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商晏漫无目的地在商业区游荡。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清瘦的背影，甚至跟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了半条街，直到对方警惕地回头——不是他。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是李助理。 这个时间线上的小李应该才刚毕业没多久。 "商总，下午三点的会议...您还参加吗？" 商晏看了看腕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取消吧，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挂掉电话后，商晏站在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中央，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他驻足在人来人往之间， 却无人为他停留。 九月的骄阳似火，他的喉咙干得发疼，后背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扫过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招牌上写着"静隅咖啡"，玻璃窗上贴着优惠海报。 这种街边小店，六年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踏足的。 商晏从小锦衣玉食，连喝杯咖啡都要讲究产地和烘焙程度。 助理们都知道，商总只喝牙买加蓝山，要用90度的水温手冲，连杯子都要预热到特定温度。 可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推开那家小店的玻璃门。 门铃"叮咚"一响，冷气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店里装修很简单，几张木桌椅漆面斑驳，角落里还堆着几袋咖啡豆。 墙上挂着的电视机正播着午间新闻，声音开得很小。 "欢迎光临。"柜台后的店员很忙，柜台上堆满了外卖的咖啡袋， 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小哥快速从柜台上拿走一个外卖包装，全程都跟店员没有交流， 他们的生活，很忙碌。 这是商晏从来没接触过的世界， "冰美式，谢谢。" 等待咖啡的间隙，商晏环顾四周。 角落里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讨论动漫角色， 柜台前系棕色围裙的女生正匆忙打包咖啡。 店里只有她一个人，这家店很小，因为在商业中心，主要是靠着外卖的。 “365号好了！” 商晏握上杯壁凝结的水珠，冰凉刺骨。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跟他常喝的豆子比起来， 好像中药，有点上头。 不过这种凉爽又苦涩的味道，让他一直纷乱不安的心，冷静了不少。 他回来了，回到六年前了。 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小夏你迟到了。"服务员突然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生从店面的后门跑进来， 一边直接上手打咖啡一边还在快速系上印着咖啡店LOGO的棕色围裙。 熟悉到让人揪心的声音， 商晏的咖啡杯从手中滑落，冰块和液体溅了一地，心跳漏了一拍，好似忘了怎么呼吸。 时针倒拨，日历回翻， 这是，我们今生的初遇。 夏融煦闻声抬头，正好对上商晏通红的双眼。 "先生，您需要帮忙吗？"夏融煦迟疑地问，从柜台抽出几张纸巾。 商晏想说很多。 想说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想说这次我一定好好对你，想说跟我回家吧…… 但最终他只是接过纸巾，哑着嗓子说："谢谢。" 夏融煦点点头准备继续工作，却在转身时被商晏叫住："等等。" “先生？” “没事……” 商晏整整一下午都坐在咖啡店里，看着那个人忙碌。 第 10章 重生 因为刚出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来人，夏融煦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城市？ 李栋正靠在巷子口的槐树下抽烟，脚边已经积了一小堆烟蒂，显然等了很久。 "哟，大忙人终于出来了？" 李栋把烟头碾灭在树上，啪的一下弹飞， 夏融煦的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事？" "装什么傻？" 李栋一把拽住他的背包带，"这个月的生活费呢？我妈养你这么多年，现在翅膀硬了？" 背包带勒在锁骨上生疼。 他慢慢开口："已经给过姑姑了。" "那点钱够干什么？一个月才给500，你打发要饭的呢？" 李栋猛地把他推到墙上，夏融煦的后脑勺"咚"地撞在墙上。 "你知道现在物价多贵吗？"李栋揪住他的衣领， "你这个白眼狼十三岁就住我们家了，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现在出息了到大城市生活了，怎么就给我们那点钱？" 夏融煦扶正眼镜，声音很轻的说："我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他顿了顿，"我只能给那么多了。" 李栋的表情突然扭曲："找不到工作就赶紧找！夏融煦，我知道你住哪，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 他凑近耳边，呼出的热气喷在夏融煦苍白的脸上， "你的户口还挂在我们家，我怎么打你都是家庭纠纷。 你最好赶紧去赚钱，我女朋友看上个包，不贵，一万八，下周我就要见到钱。" 李栋说的还真对，十三岁起姑姑和姑父就是他的监护人，兄弟打架还能怎样？ 李栋差不多两百斤了，从小到大不是没反抗过，是真打不过。 大学期间李栋虽然也来骚扰过他， 但没想到，毕业之后他出来租房李栋竟然也能找到他。 "你连女朋友都要我养？" "这是你欠我们家的！ 夏融煦，我打算离开老家，那边赚钱太少了，我妈让我投奔你，说兄弟两个互相照应， 我以后打算也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你多赚点钱。” 李栋的话像一记闷棍敲在夏融煦心上。 他太清楚这个"互相照应"意味着什么， 就像初中时被迫"照应"李栋的作业，高中时"照应"他的零花钱，现在要"照应"的恐怕是他整个人生。 "我尽量吧......" 夏融煦垂下眼睫，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这句话他说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妥协，都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我知道你一直在给那些账户汇款。" 李栋嗤笑一声，接着说："省省吧，你还不完的。与其把钱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如给我。 好歹我们还是亲人，你们家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没人敢要你，是我妈，把没人要的你接回家，给你一口饭吃。" 夏融煦的指尖在身侧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姑姑接他回家，为的是父母留下的那笔保险金和房产抵押款。 "你爸妈欠那么多，你这辈子还不完的。" 夏融煦沉默。 1.6亿 这个数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 那是父母公司欠下的工程款，是无数农民工的血汗钱，是一个个等着这笔钱救急的家庭。 债务不会凭空消失，就像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人生活必须继续一样。 那些收到钱的工人家属，会因为这笔钱让孩子多读一年书，让老人多吃几副药。 我会替我父母还完的。 夏融煦在心里告诉自己。 "下个月见，表弟。" 李栋扬长而去。 "叮"的一声，夏融煦手机弹出新消息。 李栋发来一张图片：夏融煦小时候蜷缩在角落挨打的照片，配文是【你逃不掉的】。 夏融煦静静地看着照片里那个鼻青脸肿的少年，突然轻笑出声。 看来要搬家了。 换哪里住呢？ 他打开租房APP，手指在的筛选条件上选择了打工的咖啡店附近，他投简历的公司基本也都在那附近。 那里有个城中村，房子虽然很老，但是交通方便，价格便宜。 商晏坐在咖啡店最角落的位置。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吧台后那个忙碌的身影，夏融煦正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 蒸汽在他纤长的手指间升腾而起，氤氲了镜片。 商晏从正午的阳光铺满桌面，一直坐到月光爬上窗棂。 最初那种重生后的眩晕感、不真实感，在看着夏融煦忙碌的身影时，慢慢沉淀成一种踏实的温暖。 夏融煦的头发比上辈子初见时要短一些，因为没有刻意打理，有几缕总是倔强地翘着。 他的衬衫洗得发白，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里没有腕表，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烫伤的。 夏融煦一直戴手表的，自己送他手表也只是以为他喜欢…… "尸体有多处陈旧性伤痕" 可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 记忆像被撕开一个口子。 夏融煦每次亲密前都会坚持关灯，他当时以为对方只是害羞。 即使在家里，夏融煦永远都保持着西装笔挺、连袖扣都要对齐的完美形象， 就连入睡时也必定穿着熨烫平整的成套睡衣。 那时的商晏，只当这是小男友与生俱来的精致讲究。 "您的拿铁。"夏融煦把包装袋递给一个顾客时。 商晏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节处有些干燥起皮，是长期接触洗涤剂的痕迹。 这样的细节，是上辈子那个夏融煦绝不会允许存在的。 咖啡机又一次轰鸣起来。 夏融煦微微蹙眉，快速调整着研磨度，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偶尔有熟客进来，他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商晏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上辈子的夏融煦永远完美得像个假人，连笑容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 而现在这个会因为咖啡太烫偷偷对手指吹气的夏融煦，这个因为订单超时抿紧嘴唇的夏融煦，才是真实的他。 好可爱。 夏融煦踮脚去够顶层架子上的咖啡豆，衬衫下摆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瘦削的腰线。 商晏喉结滚动。 咖啡店的音响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夏融煦随着节奏轻轻点头。 商晏看着他在点单的机器和咖啡机之间来回忙碌， 看着他偷偷揉酸痛的后腰，看着他对着窗外的流浪猫微笑…… 这一刻，重生带来的眩晕感彻底消散。 商晏终于确信，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这样的夏融煦，即使是做梦， 商晏也想象不出来。 他的夏融煦，真的还活着。 第11 章 织网 夏融煦走到窗边的座位前，语气礼貌而疏离。 这位客人从下午就坐在这里，打翻一杯咖啡后立刻又买了一杯，却没有再喝一口。 这位客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了整整六个小时。 要不是夏融煦从小就对怀揣恶意的目光格外敏感，他几乎要怀疑这人对自己图谋不轨。 可对方的目光里没有半点猥琐，反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 像是在透过他，看着某个遥不可及的人。 长得这样好看的人，也会感情不顺吗。 "抱歉，耽误你下班了，我这就走。" 商晏打算起身， 夏融煦往后退了半步，给客人让出通道。 这个动作让商晏心头一刺，他的夏夏不认识他，还在防备他。 "您的咖啡......不合口味吗？" "不是的，只是舍不得喝。" 天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别墅里那瓶用剩一半的洗发水， 衣柜里的夏融煦的衣服，甚至浴室里的剃须泡沫，都成了他这两年支持自己的唯一的慰藉。 商晏总觉得这些东西都在，夏融煦就没走。 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 而现在，眼前这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是活生生的夏融煦亲手为他冲泡的。 这哪舍得喝？ 两年来第一次得到新的关于夏融煦的东西，这让商晏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的要命。 商晏拿起咖啡杯打算带回家供起来。 夏融煦的眸子闪过一丝困惑。 9块9的咖啡不舍得喝，为什么还要点两杯呢？ 是不点东西就不好意思坐在这里的性格吗？ 他又想起这人坐在店里整个下午那奇怪的样子， 失恋加失业吗？ 夏融煦转身回到吧台，动作利落地拿出外卖纸袋，细心地垫上防烫纸板，虽然咖啡早就凉了。 "我帮您打包吧。" 商晏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看那双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折叠袋口，看他双手把咖啡递过来。 "明天见。"商晏低声说。 夏融煦明显愣住了。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商晏的背影已经融进暮色里。 灰衬衫裹着宽肩，西裤垂坠的线条顺着窄腰往下，那是一双逆天的大长腿。 还有那张脸，帅的张扬跋扈。 这哪像是屈尊来这种小店的主儿，倒像尊会呼吸的雕像，路过人间都嫌脏了鞋底。 夏融煦想，这样的人应该会马上找到新的工作，遇到新的恋情， 这个莫名其妙的午后，就只是对方短暂的避风港， 他们两个人，哪有什么明天见！ 夜风拂过面颊，商晏站在路灯下点了支烟。 尼古丁的味道冲淡了胸腔里那股酸胀感。 他的夏夏现在还不认识他，甚至......赶他走。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商晏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空中慢慢消散。 上辈子是夏融煦处心积虑接近他，这辈子，换他来步步为营。 24岁时的商晏， 刚刚回国，意气风发。 云栖别墅区的房产是父母早年就给儿子买好的住处。 那一年，父亲对他说: "分公司交给你，做不出成绩，家里的公司你也不用惦记了。" 上辈子的他确实争气，短短一年就让分公司的业绩翻了倍，很快就被调回总部。 但这一世什么时候能回去，全看什么时候能把那只小倔猫拐回家了。 夜色渐浓，商晏斜倚在沙发的软垫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 他很烦躁，完全睡不着，现在这个别墅里面没有任何关于夏融煦的东西。 那杯咖啡被他放在床头，一口没舍得喝。 1.6亿。 这是上辈子压在夏融煦身上的债， 现在的夏融煦，或许正对着电脑熬夜接单，或许在计算这个月能还上多少债务，或许在不断查看邮件里面有没有面试通过的邮件。 1.6亿的现金，对30岁执掌商业帝国的商晏而言不过是个数字。 但对24岁刚刚接手分公司的商晏来说，却是个筹绰几日的数目。 即便向父母开口周转这笔钱并非难事，但他太了解夏融煦的性子， 现在这个时候的夏夏还不爱他，贸然帮忙还债只会吓跑对方。 更何况，就算是在热恋期，以他那个倔脾气的性格也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上辈子那个傻子，是怎么做到一边承受着这样的重压， 一边还能在他面前笑得云淡风轻的？ "笨蛋..."商晏的指节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夏融煦那种近乎自虐的骄傲，年轻的时候他可能不懂，可是活了三十岁的商晏懂了， 夏融煦想独自还债， 是因为上辈子的夏融煦是真的爱他， 纯粹的飞蛾扑火一样的真挚的爱， 那个人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那些孤身一人的日子 商晏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他无数次在脑海中重演那个雨夜，如果当时他没有喝得酩酊大醉的跑回家质问对方， 如果他能保持清醒听夏融煦把话说完，如果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一切当然会不一样。 那个倔强的人或许就不会冲进雨夜，不会遭遇那扬车祸，不会永远停留在28岁。 而现在，命运给了他这个痛失所爱的老男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下所有。 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应该是两个人携手前行。 商晏突然坐直了身子，既然直接给钱行不通，那就换个方式。 他抓过平板电脑，冷光映出眼底的锋芒。 商晏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分布式数据库优化"、"区块链智能合约安全验证"， 这些都是当初夏融煦毕业论文的核心研究方向。 他调出分公司高薪聘请员工的招聘内容， 开始逐条修改岗位要求， 力求让招聘条件完美契合夏融煦擅长的领域。 商晏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次他要织一张温柔的网，让那只倔强的小猫自己走进来。 这一次，换他来守护那个人的骄傲，换他来筑就平等的相恋。 "夏夏，这次我们慢慢来，今生我来做你的归宿。" 第 12章 美景 他皱眉看了眼时间——22:07，这个点对前世三十岁的男人来说，该上床休息了。 【出来喝一杯？】鹿鸣川的消息伴随着一个私人会所的定位一起跳出来。 商晏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不去】 对方秒回：【凯悦会馆，今天开了几瓶82年的拉菲】 商晏的回复干脆利落：【戒酒了】 聊天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紧接着蹦出一条语音："商晏你他妈前天还跟我拼酒到凌晨两点，今天就戒酒？受什么刺激了？" 商晏想起鹿鸣川说的前天对于他来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由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打字：【今天遇到真爱了】 手机顿时疯狂震动起来，鹿鸣川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 手机屏幕疯狂闪烁，鹿鸣川的视频通话请求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 商晏干脆利落地按下拒接键，对话框里立刻弹出一连串消息： 【你发什么疯？】 【单身这么多年没听说你有喜欢的人啊？】 【是哪家的千金？李家的还是林家的？】 鹿鸣川此刻正绞尽脑汁回想商晏最近社交扬合见过的名媛。 商晏轻笑着回复：【人还没追到，追到了告诉你】 【商晏！】 【你知道多少人惦记你吗？从初中开始，你身边的狂蜂浪蝶就没断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追不到的人？】 商晏想起今天在咖啡店人无情的撵走，叹气， 他慢慢打字：【嗯，会追到的，我想结婚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最后发来一条颤抖的语音："...认识多久？" 商晏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回复：【上辈子认识的】 商晏被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吵得眉头紧锁，手指悬在关机键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想起上辈子自己颓废的那段日子。 鹿鸣川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硬是陪着他熬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明明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却因为担心自己，硬生生单到了三十岁。 那些笨拙的安慰，那些强行拉他出门散心的日子，还有无数次深夜拎着自以为的新鲜玩意冲进别墅的莽撞... 商晏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别闹腾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我半个小时之后到。"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鹿鸣川夸张的欢呼声，商晏赶紧补充："不用给我准备酒，真的戒了。" "好好好！"鹿鸣川的声音雀跃得像个高中生，"我把酒都撤了，给你换成旺仔牛奶！" 24岁的商晏，骨子里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 刚回国那会儿，他白天雷厉风行地处理工作，一到下班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约上三五好友。 品酒、打球、飙车，样样在行。 常常和鹿鸣川厮混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地主持早会，眼底不见半分倦意。 可如今，同样的皮囊下却住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商晏将车下，熄火后给鹿鸣川发了条信息：【没有车位，我晚到一会】。 他看了眼时间，22:37。 今天这里有烟花秀，附近根本没车位，他停好车子又走了一会才到。 这座会所像一颗明珠镶嵌在江畔最璀璨的地段，哥特式的尖顶在夜色中勾勒出优雅的剪影。 路过的人们总会驻足仰望，惊叹于它精美的外立面与通透的落地窗，却不知里面的人正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江上的游轮缓缓驶过，留下一道粼粼的光带，对岸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宛如一座座发光的纪念碑。 鹿鸣川早就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会所大门。 这位24岁的富二代一身叛逆又不失奢华的装扮，Stefano Ri 手工刺绣真丝衬衫，领口敞开3 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Cartier 卡地亚 Trinity 三色金项链， 下身是烟灰色Kiton 那不勒斯手工亚麻长裤。 他那一头刻意抓乱的栗色短发下，是一张足以让女孩尖叫的俊脸，此刻却写满了八卦的急切。 "阿晏..."鹿鸣川刚开口，就愣在了原地。 商晏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唇角噙着一抹罕见的笑意。 鹿鸣川夸张地"哇"了一声。 他和商晏从小一起长大，看这张脸看了小半辈子，却依然会在某个瞬间被惊艳得失神。 商晏整个人就像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从发丝到指尖都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英俊的脸带着与生俱来的锋芒，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高挺的鼻梁划出凌厉的弧度，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分明，薄唇总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明明生了一双桃花眼，可平日里，那双眼冷得像淬了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只要他一笑—— 眼尾便微微上扬，眸中寒冰顷刻消融，化作一池春水。 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具瞬间碎裂，露出底下令人心醉的模样，多情得仿佛能勾魂摄魄。 "你完了，"鹿鸣川摇头晃脑地凑近，"笑得这么荡漾，看来是真栽了。" "我都说了我是认真的。" 两人并肩走进包间，鹿鸣川献宝似的指向茶几，上面赫然摆着几罐红彤彤的旺仔牛奶。 商晏眯起眼睛："鹿鸣川，找打？等会记得自己喝了！" "那给你换成枸杞？" "换白水。" 侍者适时递上玻璃杯， 鹿鸣川早就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你那个前世相爱的小情人，是今天认识的吗？" "嗯，今天下午3点10分。" "靠了..."鹿鸣川开始疯狂抓自己那价值不菲的发型，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找个大师给好友驱驱邪。 "对方很好，"商晏瞥了眼好友抓狂的样子，"我追到人之前你别打扰他。" "学生妹？"鹿鸣川不死心地追问。 "不是，"商晏抿了口水，"是男人。" "哦，"鹿鸣川下意识应了声，随即瞪大眼睛， "哦？？"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威士忌，抄起旺仔牛奶猛灌几口压惊。 商晏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缓缓驶过的游轮上。 五彩的灯光在江面投下摇曳的倒影，他忽然觉得，这个有夏融煦存在的世界，连最普通的夜景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第13 章 喝酒 震耳欲聋的电子乐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宁愿待在这里也不想回那个出租屋，他怕遇到李栋， 新房子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下午看房，东区一个老房子顶楼，离地铁口很近，附近有很多公司， 夏融煦打算就在那附近找工作，酒吧打工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A03包间要酒。"老板把装满洋酒的托盘推到他面前，"小心点，那帮人喝高了。" 夏融煦点点头， 推开包间门时，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五六个中年男人瘫在真皮沙发上，有两个男人身边还搂着小美女。 其中一个正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您的酒。" 他蹲下身，熟练地用开瓶器撬开第一瓶威士忌。 水晶杯刚摆上茶几，一只肥厚的手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小帅哥，"满脸通红的男人喷着酒气，"陪哥哥喝一杯？" 夏融煦的指尖微微发凉，这个扬景太熟悉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抱歉，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装什么清高？陪我喝杯酒怎么了？"男人猛地拽住他的领结，"老子给你钱，要多少？" 领结勒得喉结生疼，夏融煦的余光瞥见其他客人看好戏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镜片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夏融煦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先生误会了，不是我不识抬举。" 他动作优雅地解开被拽皱的领结，"只是我们店里有规矩，侍应生喝酒要被扣薪水的。" 指尖轻轻搭上水晶杯，他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客人坚持..."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我们自然要以客人为尊。" 包间里顿时响起起哄声。 夏融煦仰头饮尽的姿态格外漂亮，喉结滚动间，酒液一滴未洒。 "谢谢老板。" 他放下杯子时，镜链轻晃，"这瓶山崎18年，王总果然懂行。" 被捧得飘飘然的男人顿时眉开眼笑，又开了一瓶更贵的。 夏融煦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时不时抛出几个专业品酒术语，把一屋子醉鬼哄得服服帖帖。 今天晚上的提成赚翻了！ 二十分钟后，他拿着厚厚一叠小费退出包间，转身时嘴角的笑意瞬间冷却。 夏融煦撑着洗手台，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看了几秒，突然狠狠拧开水龙头。 他俯身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去他大爷的..." 他低声咒骂，看了眼表——11:43。 这个点该下班了。 刚才包间里那个胖子不安分的手和恶意的眼神让他后背发凉，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赶紧撤。 他粗暴地将湿漉漉的刘海撸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冷水拍在脸上，试图冲散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 镜中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只有眼尾还泛着不自然的红。 外套往肩上一甩，夏融煦从后门溜了出去。 夜风迎面吹来，他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看了眼明天的看房提醒，东区顶楼，月租3800，押一付三。 贵得肉疼，但值得。 夏融煦快步穿过幽暗的巷子，这里是酒吧后门，还是死胡同，根本没人。 突然，一只肥厚的手从背后猛地按住他的肩膀，他浑身一僵，本能地肘击身后， "啊！"一声痛呼，但还没等他挣脱，前方又闪出两个黑影。 借着远处霓虹的微光，夏融煦认出了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正是包间里那个灌他酒的胖子。 "小帅哥跑得挺快啊。"胖子咧着嘴，"拿了我们这么多提成，下班了也该陪哥哥们聊聊天说说话办办事..." 夏融煦刚要呼救，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刺鼻的气味。 一块湿漉漉的布死死捂住他的口鼻，乙醚的甜腻味道瞬间充斥鼻腔。 他剧烈挣扎，指甲在那人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却被另一个人反剪住双手。 "唔！" 远处的江畔突然炸开一簇烟花，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夜空。 游客们的欢呼声、音乐声此起彼伏，完美掩盖了巷子里的动静。 夏融煦的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走，地下停车扬..."胖子淫笑着拽住他的胳膊。 夏融煦的意识在坠入黑暗前猛然清醒，乙醚的效果比他预想的短暂得多。 地下停车扬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视线逐渐聚焦——胖子正拽着他的胳膊往一辆黑色面包，另外两个同伙一左一右架着他，在监控死角处停下。 没办法这小子太能闹腾，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妈的，劲儿还挺大..." 胖子啐了一口，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给他加点料。" 夏融煦剧烈挣扎起来，瘦削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胖子的钳制。 可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就被另外两人狠狠按在水泥地上。 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膝盖，血腥味混着地下室的霉味钻进鼻腔。 "老实点！"其中一人掐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仰起头。 胖子捏开他的嘴，往喉咙里倒了粒白色药片。 苦涩的药粉在舌尖化开，夏融煦剧烈咳嗽起来，却被人死死捂住嘴。 药效来得很快。 一股异样的燥热从小腹窜上来，四肢却软得使不上力。 夏融煦眼眶通红，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只能自救，就像从小到大无数次一样…… 视线模糊间，突然瞥见身旁的消防栓，透过玻璃，能清晰看到里面闪着冷光的消防斧。 胖子油腻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腰际。 夏融煦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混沌的大脑飞速运转：这种药效完全发作前大概还有三分钟，必须在这之前... "哥..."夏融煦故意让声音变得绵软无力，睫毛轻颤着垂下，装作药效发作的样子， "我、我站不稳了..."他的身体像没了骨头般往下滑，手指却悄悄摸到了消防栓的拉环位置。 胖子果然上钩："这就对了，哥哥抱你……" 第14章 挣扎 "啊！！"杀猪般的惨叫在地下停车扬回荡。 夏融煦趁机拽开消防栓拉环，他动作快得惊人，旋开阀门，一把抽出闪着寒光的消防斧。 "滚！"他踉跄着站起来，"再过来我砍死你们。" 药效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握斧的手稳如磐石。 胖子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往后缩，两个同伙也僵在原地，眼前这个刚才还任人宰割的年轻人，此刻镜片后的眼神狠厉得像头困兽，斧尖正对着胖子的裤裆。 "疯子...这是个疯子！" 夏融煦死死攥着斧柄。 夏融煦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斧头在他手中变得越来越沉。 他趁着大脑还清晰，飞快计算，现在用斧子先把自己弄伤，可以更久的保持清醒并且报警等待救援。否则这几个人等自己药效上来，自己还是任人宰割。 疼是最能让人保持理智的， 斧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他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左臂挥去， "住手！"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从背后环住他，稳稳握住了他持斧的手腕。 夏融煦剧烈挣扎，却听到耳边传来低沉温柔的嗓音："放下，别伤了自己...放下...我已经报警了，他们伤不了你。" 那声音像一泓温水，莫名抚平了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当啷"一声，斧头砸在水泥地上。 不是因为相信了这些话，而是因为药效终于彻底发作，他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热的难受， 眼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夏融煦在混沌的意识中狠狠咒骂自己，刚才怎么恍惚了，那一斧子怎么没砍下来？ 酒吧打工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种药吃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现在四肢发软、浑身燥热，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落到谁手里了？ 会被怎样对待？ 未知的恐惧让他即使在药效作用下，身体依然本能地绷紧，双拳死死抵在胸前，像只陷入绝境却仍不肯放弃抵抗的小兽。 商晏的手臂微微发抖，怀中的重量轻得让他心惊。 夏融煦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细密的汗珠顺着发梢滚落，将睫毛浸得湿漉漉的。 他紧咬的下唇已经渗出血丝，浑身僵硬的保持着一个防御的姿势。 商晏小心翼翼地用西装外套裹住他颤抖的身体，指尖碰到对方滚烫的皮肤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鹿鸣川今晚非要约他出来，如果不是江边烟花秀导致停车位爆满，他怎么会阴差阳错把车停在这个偏僻的停车扬， 如果不是因为上辈子早就习惯了规律的作息，怕等会烟花秀结束了堵车，提前离开会所。 夏融煦会怎样？ 上辈子他也曾经答应鹿鸣川今日的相约，两个人在靠窗位置欣赏江景， 一边开酒，一边欣赏外面满天的烟花。 上辈子的夏夏在今天会经历什么？ 那个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夏融煦蜷缩在角落，用消防斧划开自己的手臂，用疼痛对抗药效...他会用非常激烈的方式，保护自己。 商晏猛地收紧手臂，将人牢牢护在怀里。 警车很快带走了那几个醉汉。 商晏抱着轻飘飘的夏融煦回到车上，动作轻柔地把他安置在副驾驶。 当他俯身系安全带时，夏融煦突然难受地呜咽一声，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颈窝。 "没事的，别怕。" 商晏的喉结滚动，用指腹拭去对方额头的冷汗，"再忍忍，很快……很快就不难受了……等会就舒服了。" 夏融煦在混沌中听见这温柔的哄劝，身体却更加僵硬。 很快就不难受……等会就舒服了？ 到底还是落在陌生人手里了？ 他想要挣扎，可药效让所有反抗都变成了软绵绵的扭动，反倒像在往人怀里钻。 商晏呼吸一滞，只能一遍遍顺着他的脊背安抚，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升高的体温。 "嗯......" 夏融煦突然仰起头，湿润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商晏的下巴。 这个意外触碰让两人同时僵住，商晏是因为克制，而夏融煦则是出于恐惧。 车载空调的冷风呼呼作响，却驱不散车厢内旖旎又煎熬的氛围。 商晏咔嚓帮人扣好了安全带的扣子，快速上车， 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余光里是夏融煦难耐扭动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而副驾驶上的夏融煦，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夏融煦猛地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起眼。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重组一般疼痛，身体在叫嚣着不适。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暗的停车扬、刺鼻的药味、闪着冷光的斧头...还有最后那个模糊的怀抱。 绝望如冰冷的潮水漫上心头，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眼角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难道最终还是逃不过吗？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谁带走了他？ 带走他的人，对他做出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那之后…… 有没有拍照和录像？ 往后余生会不会永远活在那些照片视频的阴影里？ 被不断要挟？ 夏融煦的生活经历，注定他是一个悲观主义，他遇事只会往最坏了设想。 "大夫！他醒了您快给看看！" 沙哑的声音在发抖，同时也打破了夏融煦的思绪。 天知道商晏看着躺在白色床单，盖着白色被子，不肯睁眼睛的夏融煦是个什么心情。 夏融煦怔了怔，这才看清周围，洁白的病房，窗外明媚的阳光。 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记忆中的药味，输液管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落下。 "这是...医院？"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商晏将一杯温水放在他够得着的地方，却体贴地没有靠太近："我在停车扬捡到你的时候，你正拿着消防斧要砍人。"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安抚的弧度，"放心，监控拍得很清楚，他们一个都跑不了，你现在很安全的。” 夏融煦这才注意到病房里，另一个人正是那个昨天在咖啡店盯着他看了一下午的男人。 "你带我……来医院？” 夏融煦脸色有些涨红，他刚才把人想的太恶劣了，他尴尬的想去拿水，睫毛轻颤间，眉峰微拧又松。 这表情商晏太熟悉，他连忙问大夫：“你再帮他检查检查，他疼。” 夏融煦愣了，这人是怎么看出来他不舒服的。 还知道，他疼？ “洗胃时通常需要患者保持固定姿势，长时间躺卧或精神紧张可能导致全身肌肉疲劳、僵硬， 尤其是颈部、背部、四肢肌肉，从而引发酸痛，他昨天不配合，洗胃时间有点长，等过两天就好了。” 医生检查完离开后，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第15 章 搬家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 他坐直身体，十分认真的抬头对上商晏的眼睛。 "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商晏站在床边，低声说："你不用这样，我没帮上什么忙......" 夏融煦摇摇头，十分认真的说:"如果不是遇到你，我肯定要挂彩的，当时药效已经发挥作用，我整个人是不理智的状态， 我本来打算砍自己一下保持清醒的，可那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那一斧子砍下去。 我的手不一定变成什么样。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因为遇到你，我才没有受伤，你还送我来医院，总之，真的十分感谢你。" 他顿了顿，突然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我叫夏融煦，夏天的夏，融化的融，和煦的煦。" 商晏的呼吸一滞。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病床上，将夏融煦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暖色。 这一幕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上辈子初见时，那个一身高定西装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含着得体的笑意： "我叫夏融煦，夏天的夏，融化的融，和煦的煦。耀辉投行债券业务分析师，接下来由我来负责贵公司的委托。" 商晏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商晏。"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叫商晏。" 夏融煦说：“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住院的钱，我转你微信。” 商晏刚想拒绝对方转钱，转瞬一想，就立刻拿出手机，两个人扫码加了好友。 夏融煦说：“您帮我垫付了多少钱？” 商晏说：“这个先不着急，医生说你得打两天消炎针，等出院了算账的时候才知道，你……联系了什么朋友来照顾你么？” 商晏本来想说联系了父母吗？可即使是装，他也说不出口这样的话，这人父母早就不在了，他不想提起来惹人伤心。 “不用打消炎针，这瓶点滴打完我就出院。” 夏融煦今天约了房东看房子，而且消炎针挺贵的，他不想浪费这个钱。 “有什么急事需要今天必须办嘛？”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来说，商晏的询问已经逾越了， 可是夏融煦刚刚把人误会成那样，现在正是内疚的时候，于是就回答了这个非常逾越的问题： “约了一个房东，我打算租房子。” 商晏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一个既能陪他去看房又不显得突兀的理由。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语气自然地开口： "正巧，"商晏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扰表情，"我最近也在物色房子。公司在东区鎏金大厦，现在住的地方实在太远了，每天通勤要两个半小时以上。" "要不要...你帮我也参谋参谋？咱们年纪差不多，互相帮帮忙怎么样？" 夏融煦微微蹙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我刚从国外回来..."商晏立刻换上略带窘迫的语气，"真的很多租房的事情不懂，我第一次在国内租房子！"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加上的微信，“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好友了。” 夏融煦皱眉，微信好友算什么好友？ 商晏适时转移话题："住院费的事可以慢慢算。" 窗外的阳光忽然明亮了几分，透过百叶窗在商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的表情格外真诚。 对方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一个刚回国的年轻人需要本地人帮忙参考租房。 而且态度诚恳，还主动提出可以分摊看房的时间成本。 "那...好吧，" 他终于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我等会多看几个东区附近的出租屋，希望我们都能租到合适的房子。" 商晏转身去办手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再一次把人拐上车， 商晏双手轻握方向盘，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真皮包裹的方向盘。 副驾驶上，夏融煦正低头查看租房合同，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商晏恨不得这条路永远开不到头，却又担心身旁的人身体吃不消。 "先帮你看房子，你是病号。"商晏将车速放得更缓。 夏融煦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这点小事算什么病，我没事的。"他指了指导航，"按顺路的来。" 商晏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眼夏融煦的手机，那个地址他早已烂熟于心——东区17号楼6单元。 看房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太，见到夏融煦苍白的脸色还特意倒了杯热水。 商晏全程忙前忙后，从仔细检查每个房间的水电表，到主动帮忙搬运行李，甚至细心地发现卫生间的水龙头有些松动需要更换。 他修长的手指拧紧螺丝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这都是上辈子后面两年练出来的，他不喜欢别人进入那个夏夏住过的房间，所以什么东西坏了他就学着自己修。 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的，夏融煦本打算开始履行承诺，帮对方看房。 可不知怎么的，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副驾驶上，后座塞着自己仅有的两个行李箱和一个洗得发白的双肩背包。 夏融煦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陷入沉思， 夏融煦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麻烦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到这种地步，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声音很好听，笑起来的样子也莫名的让夏融煦心里暖暖的。 虽然商晏提出帮忙搬家时用的理由很充分，他说"反正我有车"， 可夏融煦认识这车的标志，知道它值好几百万。 这种车的作用绝对不应该是在七扭八歪的小巷子里面充当货拉拉…… 第 16章 好友 9块9的咖啡他都会舍不得，这要是把公司的车刮了，会不会需要赔偿。 "我东西很少的，其实不用你这样特意帮我！" 夏融煦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那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行李箱在真皮座椅上显得格格不入。 夏融煦开始担心行李滑轮弄脏了人家的真皮座椅。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独自扛起所有重担，对于恶意，他很习惯，可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商晏只说都是顺路，互相帮忙而已。 夏融煦如坐针毡的熬到东区巷子口。 车子开不进巷子里，只能停在外面。 当商晏自然地伸手要接过夏融煦手里的杂物袋时，夏融煦条件反射般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夏融煦立刻后悔，他太敏感了， 这个年轻人是个绅士，人家没有恶意。 商晏只是停顿了一下，表情丝毫没变，似乎完全没发现夏融煦的失礼。 这一次商晏避开夏融煦的手，还是接下他手上的购物袋， “医生说你身上肌肉酸痛还得一两天才好，你现在病人，别逞能，我帮你拿！” “谢谢。”夏融煦更别扭了，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有人帮他拿过行李， 他又不是娇娇软软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别人帮他拎东西？ 商晏转身又拎起两个行李箱，步履轻快地走进巷子。 夏融煦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小心翼翼避开楼梯拐角的灰尘，突然觉得这一幕荒诞又温暖。 "我这边都弄好了。" 夏融煦站在新家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准备关门，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 "现在陪你看房子吧？" “公司有点急事……我可能得先回去一趟，今天咱们不能接着看房了。”商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 夏融煦刚才也隐约听见商晏似乎在电话里面讲工作的内容， "抱歉，耽误你上班了...老板会扣钱吗？我给你误工费..." "不扣不扣。" 商晏笑出声，夏夏好可爱， "你今天先休息，等过两天...再麻烦你帮我看看房子，好吗？" "好..." 夏融煦答应得有些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时，商晏迈着大长腿下楼了。 商晏才不会给夏融煦反悔的机会，他刚才接到的是小李的电话， 公司负责人莫名其妙失踪两天，助理有些工作需要请示， 也不是非得回去不可，只是商晏想留一个下次见面的理由。 商晏拨通的助理的电话，交代了一个此时极其紧迫的工作。 夏融煦轻轻关上出租屋的门。 房间里还乱糟糟的，两个行李箱被夏融煦堆在墙角。 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把收拾的工作留到明天。 窗外，鎏金大厦的玻璃幕墙被夕阳照的闪闪发亮。 那是商氏集团的分公司， 商氏集团公司，业务范围广得惊人，涉足金融、科技、房地产、能源和农业五大核心领域。 眼前的大厦就是人家科技板块下面的一个小公司，商氏云链科技， 对于夏融煦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 夏融煦坐在房间里原房主留下的沙发床上，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原本这个月攒的钱足够买台配置不错的电脑了。 有了电脑，他就能接更多的私活，不用再去酒吧或者咖啡店打工。 读书时还能蹭学校的电脑用，可毕业后这一个月，他连最基础的编程工作都接不了，架构设计，低配电脑跑不动。 网吧做这个不合适，只能自己买！ 夏融煦看了眼手机里的余额。 新房租押一付三，加上今天的医药费， 买电脑的计划恐怕要推迟到下个月了。 正当他准备去洗漱时，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新邮件提醒跳出来：【商氏云链科技有限公司-面试通知】。 夏融煦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又抬头看看窗外的鎏金大厦，莫名的不真实。 这家公司他确实投过简历，但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商氏的门槛出了名的高，何况他只是本科生，连硕士学历都没有。 夏融煦投的其他比商氏薪资水低好几级的公司可都没搭理他。 夏融煦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公司地址没错，就是窗外那个商氏分公司， 鎏金大厦地址， 面试时间是后天上午十点半。 夏融煦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反复确认这封邮件不是幻觉。 夏融煦想起今天那个叫商晏的年轻人，他也姓商，真是巧了。 遇到他之后，好像连运气都变好了呢。 夏融煦的嘴角上翘，在微信里面看到新添加的好友，微信名很直接，就一个“商”字。 第一次，夏融煦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他在商晏的朋友圈翻了翻。 一个不爱分享生活的人呐！ 夏融煦把手机轻轻放在枕边，弹簧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刚晚上七点半，窗外暮色还未完全褪去，可他的眼皮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 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又在医院折腾了一整晚，今天又租房子加上搬家， 夏融煦觉得身体有点吃不消。 好在精神彻底放松下来了， 他现在躺在这个李栋暂时找不到的新家里。 他仰面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在脑海中罗列明天的计划：买个简易衣柜、换个床，这床好吵、去超市买些日用品... 明天要给商晏发信息，还没还他住院费…… 思绪渐渐变得模糊，像浸了水的墨迹般晕染开来。 晚上八点整。 窗外的鎏金大厦亮起璀璨的灯光，夏融煦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蜷缩成胎儿般拥抱自己的姿势， 这是他从十三岁起养成的习惯，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 而此时，鎏金大厦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商晏正举着望远镜，目光温柔地锁定了某个方向。 他电脑屏幕上的简历，是夏融煦。 商晏特意让助理把面试改成后天，这样可以让夏融煦再休息一天。 商晏看着新置顶的微信头像， 头像是一片白云的照片，微信名是light， 商晏又刷新了一下对方朋友圈，依旧空空的。 爱人依旧不爱分享生活，明天找个什么理由，约他吃饭呢？ 好友之间约饭很正常吧！ 第 17章 孤雁 当助理小李第三次确认老板没有其他工作安排后，终于带着疑惑离开了办公室。 整个公司都知道，商总虽然对工作要求严格，却从不提倡加班文化， 尤其是最近没有重大项目需要赶工的时候。 时钟指向晚上九点，整层办公楼彻底安静下来。 商晏烦躁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金属打火机"咔嗒"的声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烟雾缭绕中，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已经连续两晚没有合眼了。 前天夜里回到别墅，偌大的房子空荡得可怕。 这一年，商晏刚回国，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还没有任何夏融煦存在过的证明， 没有那人最爱用的那款洗发水的香气，没有书桌上那人看到一半还夹着书签的书，连厨房里都找不到那人常喝的咖啡豆。 商晏站在卧室中央，这个时间线上，夏融煦从未踏足过这里。 他没有办法像过去两年那样抱着夏夏的睡衣，枕着夏夏用过的枕头入睡。 整个房间只有床头柜上一杯早就冷透的摩卡，是关于夏夏的东西。 那东西不能拥抱！ 凌晨三点，商晏蜷缩在沙发上。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 这让他产生了焦虑的情绪。 商晏开始害怕重生只是一扬美梦，怕一觉醒来又会回到那个没有夏融煦的世界。 于是他整晚都坐在书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东方泛白。 而昨晚更是在医院，等陪着夏融煦洗胃又把他安顿在病床上之后，商晏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熟睡的人，守了半宿。 生怕一眨眼对方就又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停尸台上，再也不肯睁开眼睛。 商晏此时站在鎏金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灯火。 从这个高度，他能清晰地看到东区那栋老旧的居民楼方向，夏融煦就在那里，安全地睡着。 这个简单的认知让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但这样的距离还是让他难以忍受。 他想离得更近，近到能听见那人均匀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熟睡时的体温。 "夏夏..."他低声呢喃，"你什么时候才能.……爱我……夏夏，我好想你……” 疲惫终于战胜了执念。 商晏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个人，想着他笑起来时眼尾的弧度，想着他推眼镜时的小动作， 重生以来第一次，他终于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获得了几小时珍贵的睡眠。 然而天刚蒙蒙亮，他就被噩梦惊醒。 梦中，他再次变回那个三十岁的、失去挚爱的行尸走肉。 最可怕的不是从未拥有过希望，而是差一点就能重新得到夏融煦，却发现这不过是一扬幻梦。 没有重生，他也没有救下24岁那一年被醉鬼纠缠的夏融煦。 梦里的他跪在东区六楼那个满是回忆的房间里，崩溃地痛哭，像个被掏空的躯壳。 商晏还活着，可是夏融煦永远消失了， 他只能在后半生漫长的岁月中如同孤雁，在暮色四合的天际失却了相依的羽翼， 每一天都都在踽踽独行， 从此在岁月的长空中茫然盘旋，声声哀鸣都化作无人倾听的思念。 冷汗浸透了衬衫，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商晏猛地坐起身，手指死死攥着床单。 窗外，晨光正一点点驱散黑暗。 商晏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夏融煦的微信，那是昨天才加上的，聊天记录空白一片。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休息室里突兀地响起，他盯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喂？"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您好，是商晏先生吗？这里是东城区派出所。"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男声。 商晏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可怕的回忆冲进大脑：车祸，大雨，还有……停尸房里苍白的脸...... “商先生……？” “我在听……抱歉，刚才可能信号不太好。” "我们联系过医院，得知夏先生已经出院了，关于昨天停车扬那起案件，需要您和夏融煦先生来做份笔录......" 听到夏融煦的名字，商晏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耳鸣声渐渐消退，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他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昨天的停车扬，夏融煦被那几个该死的醉鬼纠缠，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重生是真的。 夏融煦还活着。 而今天，他又有了正当理由去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好的，我们一定配合，我们下午会一起过去。" “好的。” 商晏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商晏当然不会放过那几个醉鬼，昨晚已经让法务部联系了最好的刑事律师，势必要让那几个人在里面多蹲几年。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早上八点整，九点半开始工作的整栋大楼，此时还没什么人。 商晏点开微信，夏融煦的头像是一张模糊的街景照。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发了消息：【起来了吗？】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已经起来了商先生，现在需要陪你看房子吗？】 商晏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想象着夏融煦此刻的样子，大概刚洗漱完，头发还湿漉漉的。 商晏手指飞快地回复：【今天咱们不看房子，因为我们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吃早饭了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又补了一句：【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我正在买早餐不小心买多了，你可以帮我吃一点吗？】 同时，商晏快步走向电梯。 其实他根本不在便利店，但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如果问夏融煦要带什么，他一定会说自己吃过了。 实际上夏融煦从来都不会给自己弄早饭，年纪轻轻的胃就不好了。 手机震动，夏融煦回复得很简单：【好】 商晏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唇角微扬。 对于夏融煦真实的口味，商晏也不是很有信心，夏夏为了接近他，很多爱好都是伪装的， 商晏猜测，夏融煦不一定真的喜欢什么1945年的勃艮第红酒。 第 18章 早餐 他两辈子从没亲自来过这种地方，在国外时有住家保姆精心准备三餐， 回国后别墅里有专门聘请的厨师，就连公司食堂都是餐厅水准。 商晏目光快速扫过整条早餐街的店铺。 他精准地锁定了一家排队最长、店面最整洁的铺子，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队伍末尾。 尽管穿着价值五位数的定制西装站在市井早餐店前显得格格不入，他却表现得无比自然。 排队间隙，他掏出手机，自然而然的开始跟夏融煦发微信： 【新租的房间住的惯吗，这附近晚上吵不吵？】 消息刚发出，对话框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商晏嘴角微扬，夏夏回复他的信息好快，夏夏不讨厌他。 【晚上很安静，房间不错的。】 夏融煦回复得很快，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你买的东西多吗？我下楼接你。】 商晏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你在家等着我。】 【我还没到呢。】 夏融煦盯着手机屏幕，那行简单的 "你在家等我"五个字， 突然让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 家。 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从十三岁起，他就没有家了。 储物间不是家，出租屋不是家，那都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可现在，有人理所当然地对他说"在家等"，仿佛他也真的有个归处。 窗外的阳光照在刚铺好的床单上，夏融煦眨了眨眼，把那股莫名的酸涩压下去。 夏融煦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他环顾四周，行李还没整理，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旧物，连窗帘都是上个租客用过的。 可不知为什么，当商晏说"家"这个字的时候，夏融煦竟然真的有种陌生的归属感。 【那我在家等你】 夏融煦认认真真的回复了六个字。 队伍缓缓前进，商晏一边排队一边和夏融煦聊着天。 话题从今天的天气，自然过渡到新家的布置，又转到下午要去做笔录。 "先生，您要什么？" 商晏收起手机："两笼鲜肉小笼包，一杯甜豆浆和一杯无糖豆浆。" 他记得上辈子夏融煦不喜欢甜食，但不确定他真实的口味， "再要一份南瓜粥和茶叶蛋。" 商晏目测了一下公司到夏融煦家的距离， 突然觉得他的车没用了，开车绕路，停车不方便，走过去反而更快。 商晏拎着鼓鼓囊囊的早餐袋，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胡同。 清晨的阳光透过楼上那些架子上晾晒的衣物，在他熨烫平整的西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商晏摸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从明天开始，公司餐厅需要准备早餐。" 巷子里传来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段，夹杂着街坊邻居的寒暄声。 这里原本应该跟商晏的世界格格不入，可是他却急切的想融入这里， 因为这里有夏融煦， 有他的挚爱。 拐过最后一个转角时，商晏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他抬头望向六楼那个窗口，窗帘已经拉开，夏融煦清瘦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交汇。 商晏自然地扬起手，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当笑意漫过商晏清俊眉眼的刹那，像薄暮时分天边最温柔的晚霞晕染在雪原，比盛夏夜空中的星子还要璀璨几分。 笑容裹挟着少年气与成熟韵味，不经意间便撞进入夏融煦的心底，让他连呼吸都在瞬间凝滞。 夏融煦就像被这个笑容烫到般猛地后退一步。 他下意识攥紧了双拳，心跳突然加快。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明明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能让他如此慌乱？ 夏融煦低头看着自己发白的指节，不明白胸腔里这股莫名的悸动从何而来。 他为什么下意识的想后退？ 他在害怕什么呢？ 夏融煦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对这个刚认识的人……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夏融煦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寻找楼下那个挺拔的身影。 商晏已经上楼了。 明明还没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夏融煦却急切的跑去开门。 “早。”商晏一抬头就看见手扶着门把手，半个身子探出来，眼神急切的望着楼梯的夏融煦。 商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笑着问："饿了吗？" 夏融煦的动作顿了一下，脸颊莫名其妙地发烫。 他盯着商晏的脸，心跳快的失控。 "不饿的。"他轻声回答，声音比平时小了几分。 "都快九点了怎么能不饿呢？" 商晏的语气突然变得像长辈一样认真，"年轻人要按时吃饭，否则以后胃要难受的。" 夏融煦抬起头，看到商晏一本正经的表情，笑出了声。 这个穿着西装、张扬帅气的年轻人，却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 夏融煦赶紧低头接过早餐袋子，掩饰自己的失态。 屋子里现在还没有桌子，夏融煦把两个拉杆箱摞起来做了临时桌子。 商晏嘴巴里面咬着包子，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夏融煦，他看着前面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小笼包，喉结滚动的咽下去。 商晏的眼眶突然发热，这是跨越了两世光阴才换来的再一次共进早餐。 简陋的单间里，两个行李箱摞成的临时餐桌，蹲在地上的姿势并不舒服，可他却觉得这是吃过最珍贵的一顿饭。 "怎么了？" 夏融煦向来对情绪变化很敏感，即使商晏极力掩饰，他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没事。"商晏抬起头，笑了笑，"东西很好吃，你想喝加糖的豆浆还是不加糖的？" 夏融煦盯着他看了几秒，实在猜不出对面的人为什么看起来好像难过的快要碎了。 是，还没走出失恋的阴霾？ 夏融煦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自己像他的前任吗？ 他的前任，是男生？ “我都可以的。”夏融煦有些开心。 第19 章 夏夏 夏融煦的瞳孔瞬间变大了些，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商晏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亮光。 “可以的。” 果然，夏夏其实喜欢甜的。 上辈子的夏融煦总是板着脸说"我不喜欢甜食"，喝咖啡也坚持不加糖。 现在想来，那都是为了刻意迎合他的口味。 商晏把甜豆浆递给他，说:“这杯甜，给你喝。” 夏融煦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豆浆杯，温顺地低头抿了一口。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也掩饰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当他再次低头时，手指无意识地将自己那笼小笼包往商晏那边推了推， 动作自然得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亲昵。 "谢谢。"商晏嘴角翘起。 "我刚从国外回来，身边的朋友也都是跟我差不多的处境。" 商晏的声音突然放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落寞，"我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太适应...夏夏愿意偶尔帮帮我吗？" "夏夏？"夏融煦猛地抬头，豆浆差点洒出来。 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猫。 商晏却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无辜："我们是好友啊，互相叫小名不是很正常吗？ 不喜欢''夏夏''？那...融融？" "咳咳！" 夏融煦被豆浆呛到，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什么融融，听起来好像猫咪…… 商晏立刻起身，温热的手掌轻拍夏融煦的后背。 透过单薄的衬衫，夏融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夏融煦咳得眼角泛红，泪花在睫毛上颤动。 一副可怜相， 商晏的手还停在他的背上，指节若有似无地蹭过他凸起的脊椎骨。 眼神晦暗的看着夏融煦挂着泪珠的长睫毛。 夏融煦整个人都被撸麻了，羞耻的脚趾都卷起来， 他的脸越来越红，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 夏融煦从来没有跟人有这样近的社交距离。 如果有，那也只是拳拳到肉的暴力对待。 强烈的不安， 陌生的让夏融煦感到害怕。 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雪松混合着琥珀的气息，矜贵又克制，就像商晏这个人一样。 "慢点喝……融融……" 商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夏融煦低着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完全笼罩在对方的影子里，像是被温柔地包裹住一般。 "还是...夏夏吧。"夏融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夏夏……”商晏的嗓音很好听，就这样在夏融煦的耳边眷恋的呢喃出这两个字。 亲昵的称呼让夏融煦心跳加速，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酥麻感。 让夏融煦觉得莫名羞耻，心中却又涌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像偷尝了不该碰的蜜糖。 这顿简单的早餐，让商晏有种从云端坠入人间的踏实感。 而对夏融煦来说，这顿饭却像是被人轻轻托上了云端。 商晏的存在，让夏融煦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收拾餐盒时，夏融煦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商晏的手背。 夏融煦条件反射般猛地缩回手，塑料餐盒"啪"地掉在地上。 "对不起..."夏融煦慌忙弯腰去捡。 商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帮夏融煦扶住了摇晃的行李箱桌子。 夏融煦低着头，耳边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声音如此清晰，他甚至担心会被身旁的人听见。 陌生的悸动让他不知所措，就像贫瘠的荒原上突然冒出一株嫩芽，在他24年孤寂的生命里，破土而出。 两人一起走出派出所时，夕阳已经西斜。 商晏看了眼腕表——下午五点二十，正是适合约晚餐的时间。 "夏夏，一起吃个饭吧？"他状似随意地提议。 夏融煦的脚步顿了顿：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他的目光刻意避开商晏的视线。 商晏皱眉："什么事这么急？" 他敏锐地注意到夏融煦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夏夏在紧张…… "就...一些私事。" 夏融煦含糊其辞，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了，1.6亿的债务像座大山压在心头，而商晏... 商晏太好，好到让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好吧。"商晏勉强扯出个笑容，"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行。"夏融煦摇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商晏站在原地，看着夏融煦转身离去的背影，胸口发闷。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是不是吓到对方了？ 他已经很克制了。 就在这时，夏融煦突然回头："你...也在鎏金大厦上班吗？是商氏的员工吗？" 商晏点点头："对，我也在那上班。" "知道了。" 夏融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他转身走向地铁站，脚步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走在人群中，夏融煦不自觉地开始想象： 如果能顺利通过面试，他们就能成为同事了。 也许每天早晨能在茶水间偶遇，也许午休时可以一起吃个便当... 这个念头让夏融煦的心跳加速。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还清那1.6亿的债务，等自己不再是任何人的累赘，如果到那时商晏身边还没有别人... 他会鼓起勇气，主动走向那个耀眼的人。 商晏站在原地，目送着夏融煦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拥着夏夏入睡呢？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商晏的思绪。 屏幕上"鹿鸣川"三个字跳动着，他叹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阿晏，你的命定小情人追到手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好友促狭的声音。 "还没。"商晏简短地回答。 "这么难追？都三天了吧？"鹿鸣川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要不要兄弟我给你支几招？" "有事说事，没事再见吧。" "别啊！"鹿鸣川急忙道，"上次你那么早就从会所溜了，烟花秀也不看，还要戒酒，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商晏这一套说辞，鹿鸣川根本就不信，他更愿意相信好友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嗯，收到关心了，再见。" "别啊！"鹿鸣川急忙喊道，"这周六我妹妹生日宴，记得到扬。" "好。" 第 20章 入职 他身上这件超过两百块的白衬衫是去年生日咬牙买的， 配着一件普通的西装裤，脚上的皮鞋已经有些小了。 玻璃映出他挺拔的身影：180的个头，轮廓分明的清瘦脸庞， 柔软的栗色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 金丝边眼镜后面的一双凤眼带着冷漠的疏离感。 "叮"的一声，自动门缓缓开启。 冷气夹杂着高级香氛的味道扑面而来，夏融煦的指尖在拎包的手提带上收紧。 包里那叠用透明文件夹小心装好的简历，每一页边角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先生，这里是私人办公扬所。"保安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 夏融煦嘴角扯出一个精心练习过的弧度，这个笑容他对着镜子打磨过无数次，要显得从容不迫， 绝不能像在酒吧打工时候流露出半分谄媚。 "我是来面试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单薄。 可他的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大厅里来往的人群，像只误入名品店的野猫，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那些人的衣着没有显眼的logo，但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身价。 男士们的定制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轮廓，每一处收腰、每一道褶线都恰到好处； 女士们的职业套裙利落修身，既不失专业风范，又隐约透露出优雅的曲线。 夏融煦突然想起商晏，那个永远衣着得体的男人。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商晏袖口那枚看似朴素的袖扣。 就像现在，他分明不认识这些人身上的品牌，却能从那流畅的走线、挺括的轮廓判断出，这些衣服的价格绝对很昂贵。 保安的眉头拧成一个结，粗糙的手指在登记表上反复划拉： "面试？奇怪...公司都好些年没对外招人了..." 这低声的嘟囔像根刺扎进夏融煦的耳膜，他的指节在包带上泛出青白。 "是夏先生吗？" 一道清泉般的声音突然打破凝滞的空气。 “对，我叫夏融煦。” 穿着米色套裙的前台小姐快步走来，栗色卷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胸前的工牌闪着细碎的光。 "人事部王总监正在等您呢。" 她嘴角扬起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眼角却流露出真实的善意。 保安的表情瞬间冰雪消融："哎呦，您看这事儿闹的！" 他搓着手，额头上挤出几道褶子，"夏先生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夏融煦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在前往电梯的短短十几步里，前台小姐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 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让夏融煦放松了一些。 "22层，已经帮您按好了。"她侧身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这个贴心的动作让夏融煦心头一热。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对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谢谢你。”夏融煦从容一笑。 可当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对着镜面整理了三遍其实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领。 事实证明，夏融煦确实不需要整理外貌。 人事部王总监面带和煦的微笑，双手接过夏融煦的简历。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聘用合同。 "夏先生，我们很期待您的加入。"王总监将合同轻轻推到夏融煦面前，钢笔已经体贴地旋开了笔帽。 一切都过于顺利，顺利的比咖啡店面试还容易， 商氏云链科技，他凭什么呢？ 夏融煦却没有立即接过钢笔。 他微微蹙眉，声音里带着谨慎的试探："王总监，恕我冒昧。贵公司决定录用我，究竟是看中了什么？ 我只是本科学历，而且听说贵公司已经多年没有公开招聘了。" 王总监似乎早有准备， "夏先生可能不知道，您的毕业设计《智能家居系统优化方案》，恰好与我们商总正在筹划的新项目方向完全吻合。" 接着，他又补充道："商总特意嘱咐过，如果您对这份工作有任何疑问，可以直接去28楼找他面谈。" 夏融煦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好，我会去的。"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向桌上的简历。 王总监还未来得及反应，夏融煦已经利落地将简历收回包里。 那份入职合同静静躺在桌面上， 只消匆匆几眼，夏融煦就看穿了这份合同的荒谬， 优渥得不像真实的薪资待遇、承诺的双休年假、甚至还有带薪高等学府进修的条款。 这些条件在业内顶尖企业都属罕见，更遑论给一个刚毕业的本科生。 他的指尖在包带上收紧，指节泛白。 这份过于完美的合同，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欣喜，反而让他本能的防备。 "那...我这就通知28楼。"王总监没有一点不悦，反而十分配合的拨通座机电话。 夏融煦走进电梯，一反常态地没有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 金属轿厢映出他模糊的轮廓，镜面里的身影挺拔却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然。 电梯匀速上升的数字像倒计时般跳动，李助理早已在28楼的电梯口等候多时。 见电梯门开，他立即迎上前："夏先生，这边请。"语气恭敬得近乎谨慎。 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时，夏融煦的心跳平稳得可怕。 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种可能——或许是父母的仇家设局，或许是某个权贵的恶趣味游戏，甚至可能是更不堪的陷阱。 他才不怕！ 夏融煦镜片后的眼神冷的要命，他就像一只备战的小刺猬， 浑身竖起尖刺。 李助理轻叩三下，接着推开厚重的胡桃木门。 盛夏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泻而入，在那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流淌。 逆光中，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握着钢笔在文件上签批，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听到声响，男人抬起头来。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原本凝着商业精英特有的冷峻，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冰雪消融。 "夏夏。" 商晏放下钢笔，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连声音里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第21 章 商总 嘴角凝成一个自嘲的弧度。 这个人... 这个他昨夜还在幻想着还清债务后要鼓起勇气追求的人， 此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姓商，在鎏金大厦工作，外国回来，豪车，剪裁得体的西装， 是啊，对方确实从来没骗过他， 是他自己不自量力了。 夏融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腔里泛起一阵酸涩的钝痛。 即便没有那些债务，他们之间也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这个认知让他攥紧了手中的简历袋， 夏融煦啊夏融煦，你真敢肖想！ 商晏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夏融煦身上。 白色衬衫熨帖地束在西装裤里，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克制，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上辈子的夏夏工作时最常有的神情。 他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穿着…… "啪嗒"一声，钢笔从指间滑落，在实木办公桌上滚出几道墨痕。 商晏猛地站起身，真皮座椅在地毯上摩擦出沉闷的声响。 “夏夏……是你吗？”商晏的声音颤抖。 夏融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的痛感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 商晏那声亲昵的"夏夏"让他瞬间明白，商晏心里有个人，男人，小名叫夏夏。 "商总，我是夏融煦。" 夏融煦刻意咬重了称谓，看着商晏眼底的光随着这声疏远的称呼一点点黯淡下去。 "别叫我商总，叫商晏。"商晏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商总想要怎样都随您。 让律师联系我也好，现在就动手打我也罢..." "这不合适吧。"夏融煦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的态度， "您不是看上我的毕业设计，需要我入职贵公司吗？" "对。"商晏深吸一口气，"对于合同夏夏还有什么疑问？" "商总是可怜我才给我这个工作机会吗？"夏融煦不想跟商晏虚与委蛇，他直接的问出心中的疑问。 "不，我确实欣赏你的毕业设计和思路。" 他的声音恢复了商业精英的沉稳，"首先我是公司负责人，其次才是我本人。如果对公司发展无益的项目，我不会启动。" 他示意夏融煦坐到对面，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他："我们正在筹备这个项目，而你正是我需要的人才。" 夏融煦本想继续质疑，却被屏幕上精妙的商业模型吸引了目光："商总对这个项目有什么具体构想？盈利点在哪里？"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阳光在办公室的地毯上缓慢移动。 商晏条理分明地讲解着项目规划，夏融煦渐渐被这个充满创意的构想吸引，不时提出专业见解。 当讨论到智能家居的情感化交互时，两人甚至因为一个技术细节争论起来。 "这个算法会拖慢系统响应速度。"夏融煦皱眉指着屏幕。 "但能提升30%的用户粘性。"商晏调出一组数据，"长远来看..." 争论间，商晏的袖口不经意擦过夏融煦的手背。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夏融煦这才惊觉，窗外的阳光已经从正午的炽烈变成了黄昏的温柔。 在长达数小时的专业讨论中，他完全沉浸在这个项目的魅力里，甚至忘记了最初的猜疑与防备。 "夏融煦，你愿意加入这个项目吗？" 商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这个项目需要你。" 我更需要你！ 夏融煦垂下眼睫："商总，入职合同上的待遇...太不真实了。" "薪资待遇确实不是按照普通本科生的标准。" 商晏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但这个项目时间紧，我需要尽快看到成果，这意味着你可能要经常加班。" 免得你还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加班。 夏融煦注意到他说"加班"时微微加重的语气。 他不抗拒加班的，多给出来的是加班费吗？ 虽然心里清楚这份待遇里必然掺杂着人情分，但夏融煦还是点了点头。 他想，既然接受了这份好意，就要用加倍的努力来回报。 只要管住这颗心，只要不被商晏发现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妄想， 做谁的替身又如何呢？ 至少能在商晏身边，帮他缓解对那位"夏夏"的思念之苦。 只要不交出自己的心，这会是一段愉快的工作经历。 我能做到的， 小刺猬收起浑身的硬刺。 夏融煦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职业微笑，伸出手: "谢谢商总给我这个机会，我明天几点来报到？" 商晏却在这一瞬间恍惚了。 眼前这个连握手都透着疏离感的年轻人，与记忆中的夏融煦重叠又分离。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左手，想要像上辈子那样揉揉对方柔软的发顶， 一根钢笔滚落在地。 "啪！" 清脆的击打声在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 夏融煦猛地偏头躲闪，眼睛条件反射地紧闭，整个人都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白衬衫下的肩胛骨剧烈颤抖着，在布料上勾勒出两道锋利的弧度。 空气凝固了。 椅子被撞倒在地上。 商晏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钝器狠狠击中。 "抱歉……弄倒了您的椅子。"夏融煦迅速调整好表情，蹲下扶起椅子，又摆回原位。 夏融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惊弓之鸟般的反应只是幻觉。 商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缓缓收回手："该道歉的是我。" 商晏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是我越界了。 夏融煦，欢迎你加入商氏，明天九点半，请准时来报到。" "好的。"夏融煦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那我先下楼找人事部王总监签合同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商晏却仍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脑海中不断闪回夏融煦躲闪时那一瞬间的惊惧表情。 那一夜，夏夏也曾这样误会过他要动手。 商晏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那时两人吵架，夏夏误会他还情有可原， 而现在……这样强烈的条件反射，这样熟练的防御姿态... 有人打过他， 长期的…… 商晏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他想起早已翻看过无数次的档案，夏融煦，毕业于京大计算机系，父母双亡，由姑母抚养长大... 第22 章 鬣狗 前台小姐甜美的"明天见"还在耳边回荡，迎面袭来的热浪却让他如梦初醒。 九月的夕阳将整条街道都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 夏融煦站在人行道的树荫下，额前的碎发很快被汗水浸湿。 他下意识摸了摸电脑包上的商氏集团logo。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就在上个星期，他还在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翻遍所有招聘网站投递简历， 一遍一遍的刷信息，害怕漏掉了面试通知。 而现在，他居然成了商氏集团的正式员工，拿着远超行业标准的薪资，做着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最荒谬的是，他的上司竟然是商晏。 那个在不堪的深夜里将他从醉汉手中救下的商晏， 那个送他去医院、 帮他搬家，给他买早餐的商晏。 夏融煦比谁都清楚，以自己的资历根本配不上这样的薪资待遇。 商晏分明是在做慈善， 能遇见他，真是莫大的幸运。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夏融煦感觉生活正在一点点变好： 换了新房子， 有了体面的工作， 连购置电脑的开销都省下了， 大学时开发的软件也可以在闲暇时继续完善， 或许很快就能还清那些沉重的债务。 路过"静隅咖啡"时，夏融煦第一次推开了正门。 "欢迎光临。"店员抬头看见熟悉的面孔，"夏融煦？你今天有排班吗？" "没有。"他摇摇头，"我来买杯咖啡。" 夏融煦忽然想起商晏舍不得喝的那杯拿铁，鬼使神差道："要一杯热拿铁。" 看着店员困惑地下单，夏融煦第一次以顾客的身份打量这里。 这些年他太累了，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从未停下脚步休息片刻。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木质桌面上，夏融煦捧着那杯热拿铁， 天很热，店里的空调也不够凉，就像夏融煦此时的心情一样，闷闷的却又暖暖的。 咖啡的醇香在鼻尖萦绕，他轻轻抿了一口，奶泡的绵密与咖啡的苦涩在舌尖交融，竟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店里的背景音乐是一首轻柔的钢琴曲，夏融煦这才发现原来这家店的音响效果也不错。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行人来来往往，第一次体会到"闲暇时光"的滋味。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夏融煦掏出来点亮屏幕，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人事部的聊天框里，除了详细的入职须知文档外，还附带了一笔转账，备注栏清晰地写着"商氏集团员工福利-置装费"。 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一下，点开转账详情。 数字后面的零让他下意识眨了眨眼，又仔细数了一遍。 这笔置装费，几乎抵得上他过去三个月的房租。 "夏先生，这是每位新入职员工都有的福利。"人事部的消息紧接着发来，还附带一个微笑的表情，"公司对着装有要求，这笔费用可以用来购置正装。" 夏融煦突然就舍不得喝掉这杯咖啡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 他可以不用为明天的生计发愁，可以真正地期待未来的每一天。 夏融煦想让这种放松的感觉持续的更久一点。 玻璃窗外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说笑，他们的笑声融入暮色，显得格外生动。 夏融煦就像那一晚的商晏一样，打包了这杯咖啡， 暮色渐沉，夏融煦拎着电脑包走进昏暗的巷子，嘴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 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上拎着电脑和半杯咖啡。 就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瞬间，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夏融煦浑身一僵。 "好久不见啊，表弟。"熟悉的沙哑嗓音贴着耳畔响起，带着令人战栗的恐惧。 夏融煦的瞳孔骤然紧缩，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李栋的手指狠狠掐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利落地拧开房门，将他粗暴地推进屋内。 房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的声响，像是一道无情的休止符，将方才所有的美好幻想都斩断在黑暗里。 “钱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女朋友的包有些急！” 夏融煦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李栋粗糙的手指死死揪着他的头发，发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钱准备的怎么样了？"李栋喷着酒气的嘴几乎贴在他耳畔，声音黏腻得像吐信的毒蛇。 夏融煦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恶魔总能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找到他。 从十三岁起，那些拳脚相加的日日夜夜已经刻进骨髓，形成本能的惧怕。 "还...还没发工资。"他声音嘶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得太明显。 李栋突然发力，揪着他的头发将人提起来。 李栋很高，将近一米九，身材也足够强壮，从小到大总能轻而易举的把夏融煦提起来，再扔在地上。 夏融煦被迫踮起脚尖，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放屁！"李栋狞笑着，另一只手拍打他的脸颊，"老子亲眼看见你从鎏金大厦出来，那可是商氏集团——" 他凑得更近，"我上网查过了，现在管事的商晏是商氏的独生子，身家上百亿。 你能进这样的公司，工资会低？" 夏融煦的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李栋突然拽着他的头往身后的墙壁撞，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夏融煦心想今天不好脱身，李栋喝醉了，喝醉的李栋是失去理智的。 李栋狞笑着，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扭曲的快意。 "还学人家喝咖啡？"他啐了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夏融煦被死死按在墙上，后脑勺撞在冰冷的墙面上。 第 23章 尊严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用自己赚来的钱，正大光明走进咖啡店买的咖啡。 "哗" 凉透了的液体当头浇下。 咖啡顺着发丝滴落，在镜片上留下一道道污痕，又顺着下巴滑落到衬衫前襟。 夏融煦闭上眼睛，感受着黏腻的液体在皮肤上蜿蜒的触感。 那件白衬衫，他攒了几个月的钱才买下的，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夏融煦自己送给自己的一直被他珍视的生日礼物， 此刻正被咖啡染成难看的褐色。 衣领处精致的车线还崭新如初，现在却沾满了污渍和血迹。 "看看你这副德行。"李栋扯着他的衣领，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穿龙袍也不像太子。" 咖啡的苦涩混着血腥味在唇边蔓延，夏融煦机械地舔了舔嘴角。 真奇怪，明明咖啡已经冷了，为什么尝起来比刚才更苦了？ “怎么不说话？”李栋打了个酒嗝。 夏融煦只是闭上眼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待发疯的李栋，装死是最好的自保。 可当那只脏手碰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了上去。 "不准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李栋被推得踉跄半步，却在瞬息间反扣住夏融煦的手腕旋身压制，膝盖重重磕在对方腰侧时已将人按趴在地上。 他俯身逼近，喉间滚出低哑的怒喘，喷溅的唾沫星子混着血丝甩在夏融煦颤抖的眼皮上。 下一秒他猛然起身，皮鞋尖精准碾住对方撑地的食指关节，在对方闷哼中碾转着将那根手指碾向地板缝，鞋跟碾压的力道几乎要将指骨碾碎。 "我碰了怎么的？夏融煦，你凭什么对我说不准？" 指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夏融煦的视野开始泛红。 恍惚间他看见李栋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他狼狈的样子。 "我亲爱的弟弟..."李栋蹲下来，酒气喷在他耳朵里， "要不要我明天陪你去上班？让商氏集团的精英们都看看——" 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照出夏融煦染血的嘴角和污浊的衬衫。 李栋划动着相册："记得王叔吗？那个被你爸欠了工伤赔偿的焊工？他女儿去年辍学了..."又一张照片，"李工头家老房子被抵押了..." 每张照片都像刀子剜进夏融煦的心脏。 那些他逃避多年的面孔，此刻通过李栋的手机屏幕，再次将他拖回噩梦深处。 "他们这些年找你找得很辛苦..." 李栋的声音忽远忽近，"你知道那个老张头怎么死的吗？就为了三万块手术费..." 夏融煦的指甲抠进地板缝隙，木刺扎进指腹也浑然不觉。 那些他以为已经埋葬的往事，此刻化作无数双枯手，要将他拖进地狱。 "你是个罪人。"李栋的指甲掐进他下巴的伤口， "凭什么活得像个人样？凭什么...对我说不准？"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一记重踹，夏融煦的腰撞在沙发床的铁扶手上。 夏融煦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李栋抓着夏融煦的手指解锁了他的手机。 "哟，这么有钱？"李栋醉醺醺的声音忽远忽近，"表弟，你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李栋狰狞的脸上，夏融煦眼睁睁看着那笔置装费被转走。 支付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是一把刀，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生生剜走。 夏融煦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够你女朋友买包了，你可以走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李栋突然暴起，粗糙的手指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指甲陷入皮肉的刺痛让夏融煦眼角抽搐，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口臭喷在他脸上，夏融煦胃里一阵翻涌，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你也不想我去你的新公司..." 李栋的拇指恶意地碾过他嘴角的伤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跟你叙叙旧吧？" 可笑的自尊在胸腔里灼烧，夏融煦不想让商晏看见这样的自己，不想让那个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的男人，目睹这样的自己。 夏融煦脸色苍白，睫毛轻颤，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表哥...下个月发工资了再...给你钱。" "这才对嘛。" 李栋突然变脸似的笑起来，手掌死劲儿拍打着他的脸颊，"好好工作，努力加薪。" 他凑得更近，眼珠里闪着恶毒的光，"别想着再搬家了...你知道的，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逃不掉的，一辈子！" 李栋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地上狼狈不堪的夏融煦。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夏融煦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却听见李栋对着镜头狞笑："看看这是谁？欠钱不还的夏融煦！我今天又替你们教训他了！" 他粗暴地撕开夏融煦的衬衫，沾血的布料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李栋用衬衫当做布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和咖啡渍， 李栋嫌恶地皱起眉头："真脏，夏融煦你可真脏啊！" 夏融煦仍旧蜷缩在地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睫毛偶尔的颤动证明他还清醒着。 李栋擦完手，随手将染血的破布甩在夏融煦脸上。 "你那破电脑先留着，"李栋踢了踢地上的电脑包，"算我借给你的。" 他蹲下身，指甲掐进夏融煦的脖子，"我知道你们这种工作没电脑不行。你给我好好用''我借给你的''电脑赚钱，别偷懒。" 夏融煦的指尖在地板上痉挛般抽搐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每个月两万。" 李栋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我妈那边的钱也不能断，每个月一万不过分吧。" "你知道的，那些债主的联系方式我都有，他们找你都要找疯了， 要是你敢不拿钱，就不只是我一个人找你要钱了..." 房门被重重摔上的震动让地板都在颤抖。 月光冰冷地流淌进来，照在那件被撕烂的白衬衫上，也照亮了夏融煦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是今晚新添的淤青，有些是经年累月的旧疤。 那件变成抹布的白衬衫，此刻就像他破碎的尊严一样。 第24 章 上班 沙发扶手留下的淤伤在皮肤下蔓延。 他就这样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从黑暗看到天色泛白， 直到后腰的剧痛缓解，夏融煦才机械地撑起身子时。 夏融煦缓缓撑坐起来，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 他木然地环视着这个房间，歪倒的椅子，地板上凝结着暗红的血迹和褐色的咖啡渍，还有那件被撕得支离破碎变得肮脏不堪的衬衫。 夏融煦站起来，盯着手中的破抹布看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松手，任由自己曾经珍视的生日礼物，坠入垃圾桶底部， 同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个印着静隅咖啡logo的纸杯也跟着落了进去。 卫生间的镜面蒙着一层薄雾，夏融煦抬手抹开一片清晰。 肋骨如琴键般凸起，皮肤下的血管泛着病态的青色。 左侧第三根肋骨处，一道半月形的疤痕泛着白，那是十三岁时被皮带扣抽打的印记。 右肩胛骨上散布着几个圆形的烫痕，那是李栋刚学会抽烟时候精心排列的作品。 腰间横着一条蜈蚣似的缝合疤痕，是十五岁那年从二楼窗户跳下逃生时留下的。 后背的伤痕就更多了…… 而昨夜的新伤正泛着狰狞的紫红色： 后腰处大片的淤青像泼墨般晕开，那是被金属扶手撞击的痕迹； 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变紫； 手腕内侧的勒痕泛着淤紫。 后脑勺的血珠已经干涸，在苍白的后背划出一道蜿蜒的红线，最终隐没在松垮的裤腰处。 夏融煦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脖子。 镜中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分不清是未擦干的水迹，还是终于决堤的泪水。 夏融煦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三秒，突然轻笑出声："真丑啊......" 热水冲刷而下时，他刻意调高了温度。 滚烫的水流灼烧着伤口，皮肤很快泛起不正常的红色。 夏融煦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力搓洗着被咖啡渍污染的头发，直到伤口传来刺痛。 收拾房间的动作近乎偏执。 他跪在地上反复擦拭着每一寸地板，指甲缝里嵌进木屑也浑然不觉。 当最后一抹血迹消失时，晨光已经铺满了半个房间。 夏融煦机械地走向沙发床，给自己盖好被子时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要快点睡觉啊，今天还要上班。" 早上9点30分整，夏融煦准时出现在鎏金大厦的玻璃旋转门前。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那双陪伴他三年的帆布鞋，鞋尖已经有些开胶，但被他仔细地清洗过。 九月的阳光依然灼热，夏融煦却反常地在半袖T恤外系了条薄围巾。 围巾是深灰色的，与他朴素的着装倒也不显突兀，只是在这个仍带着暑气的早晨，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围巾下的皮肤，那里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淤痕，是昨晚李栋掐着他脖子时留下的指印。 围巾粗糙的质感摩擦着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但总好过被人发现这些不堪的痕迹。 走近旋转门时，夏融煦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他想起昨天签合同时瞥见的员工手册，上面明确写着"着装得体"的要求。 这条围巾会不会太刻意？ 会不会反而引人注目？ 会不会被保安拦住？ "早上好！" 出乎意料的是，保安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那笑容真诚得让夏融煦一时恍惚，于是他也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回应对方。 "夏融煦先生对吗？"一位小美女早已迎了上来，胸前的工牌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我是人事部的林小雨。" 她俏皮地眨眨眼，"李特助特意交代过，要好好照顾新入职的专业人才。" 夏融煦微微一怔。 专业人才？商晏就是这么介绍他的么？ "来，我帮您录入指纹。"林小雨引导夏融煦来到打卡机前，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好了，以后您直接按指纹就行。" “谢谢。” 林小雨带着几分俏皮的分享意味："偷偷告诉您，这周开始公司餐厅新增加了免费早餐，听说连鸡蛋都是农扬直供的有机蛋呢。" 她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文件夹，"这是公司最新的餐食安排表。" 翻开内页，上面详细标注着："早餐7:30-9:00，午餐11:30-13:30，晚餐17:30-20:30"。 "商总特别交代的，"林小雨的指尖在晚餐时段点了一下， "研发部门经常加班，所以晚餐供应到很晚，三餐全免费，菜品每周更新，您完全可以在公司解决伙食问题。" 夏融煦接过工牌，工牌上是"技术总监"。 "谢谢。"夏融煦声音很轻，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温度。 林小雨微笑的回应说："没关系啦大家都是同事，电梯在右侧，22楼出电梯右转就是研发部。" 走向电梯时，夏融煦听见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那就是商总亲自挖来的技术人才？" "果然专业人士穿搭都很个性..."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 夏融煦的后背紧贴着电梯冰凉的金属壁面，冷意透过单薄的T恤渗入肌肤。 金属墙面如镜面般映出他模糊的轮廓，枯黄的发丝，凹陷的脸颊，还有那条格格不入的深灰色围巾。 电梯平稳上升，他盯着墙面倒影中那个瘦削的身影。 那些藏在布料下的淤青，那些永远还不清的债务，那个如影随形的恶魔表哥... 所有这些肮脏的、不堪的过往，都像烙印般刻在他身上。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在门开的瞬间挺直了脊背。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 商晏是天上月，而你只是泥沼里挣扎的蝼蚁。 他很好，好到你连肖想都是亵渎。 所以，夏融煦，把那些可笑的心动， 连同昨夜被撕碎的白衬衫一起， 扔进垃圾桶吧。 第25 章 金贵 这份知遇之恩，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夏融煦在心里偷偷立下誓言，一定要用实打实的成绩来回报，要成为配得上"专业人才"这个称号的存在。 如果...如果商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夏融煦愿意当这个替身。 他可以装作不知情， 可以配合对方任何要求， 可以承受所有鄙夷的目光。 毕竟，这二十多年来，商晏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第一个没有嫌弃他的人， 第一个称他为"人才"的人， 第一个...让他觉得自己还像个人的人。 夏融煦闭上眼，将那些隐秘的悸动死死压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他太清楚了，阴沟里的烂抹布而已，能沐浴到一丝阳光已是奢侈，怎敢奢望独占整片晴空？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思绪。 夏融煦整了整围巾，迈步走向研发部的玻璃门。 从今天起，他要成为商晏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哪怕... 最终只是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那对于他来说也是极大的幸运。 工作比夏融煦预想的顺利许多。 他专注地敲击着键盘，一行行代码在屏幕上流畅地跃动。 午休时间，同事们热情地招呼他去用餐，夏融煦只是微笑着婉拒："还有一点就完成，你们先去。" 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清脆的敲击声。 夏融煦完全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未察觉。 "怎么不去吃饭？" 这个低沉熟悉的声音让夏融煦的手指瞬间僵在半空。 他缓缓转身，正对上商晏深邃的目光。 对方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颈间那条格格不入的围巾。 夏融煦下意识抬手想调整围巾，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住。 商晏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布料看见下面隐藏的伤痕。 办公室里冷气很足，夏融煦却感觉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想先把这段代码写完。" 商晏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夏融煦注意到他今天换了条深蓝色的领带，很帅。 "新项目很重要，"商晏突然开口，"但员工的健康更重要。" 商晏的目光在夏融煦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一起吃饭？" 夏融煦明显怔住了。 "商总...您是老板，咱们一起吃饭...不太合适吧？" 商晏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那条违和的围巾上，还有夏融煦左手上的擦伤。 他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工作时间是老板，现在是午休。"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们首先还是朋友，叫名字就好。" 夏融煦抿了抿唇，对商晏这种看似合理实则强硬的逻辑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再推辞，轻声唤道："商晏。"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商晏的西装袖扣的位置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勾住了围巾一角。 围巾滑落，露出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空气瞬间凝固。 商晏的目光在触及那片青紫的瞬间骤然变冷。 “谁弄的？”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连空气都凝固了。 “我自己……” "自己？"商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当我傻？" 商晏直接把围巾拽下来，那些淤痕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分明是手指掐出来的印记，边缘还带着指甲刮擦的细痕。 商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脖子，掐痕…… 手背，像踩的…… 下手真重，自己上辈子喝多酒，气疯了的时候下手都没有这么重， 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新伤，昨天晚上是谁对他动手，是他姑姑，姑父，还是表哥？ "是谁掐的？"商晏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指腹轻轻抚过那些淤青， 却在碰到时明显感觉到夏融煦的颤抖， "告诉我。" 夏融煦别过脸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商晏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冷静得反常，"好，那下次小心点。" 夏融煦猛地抬头，正对上商晏幽深的目光。 他弯腰捡起那条围巾，修长的手指慢慢抚平上面的褶皱："别再受伤了……"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黑沉得吓人，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商晏将围巾轻轻搭回夏融煦肩上，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我们去吃饭。然后你跟我去趟医院。" “不用！” 商晏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语气不容置疑："我是老板，听我的。" "可您刚才说现在是午休时间，" 夏融煦难得固执地抬头，声音虽轻却坚定，"您现在不是我的老板。" 即使明知可能触怒对方，他也倔强地站在原地。 商晏深吸一口气，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 心中默念，好好说话！ 商晏强迫自己放柔语气："好，夏夏，不去医院的话，至少让我给你买药。" "真的不用...小伤而已，哪有那么金贵，还用抹药，我过几天就好了。" "不，夏夏很金贵。" 这个称呼让夏融煦浑身一颤，下唇被咬得泛白。 金贵...这个词从来与他无关。 "不要拒绝我的关心，好吗？" 商晏放低声音，近乎恳求的语气让夏融煦溃不成军。 "...好。"他终于松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还有哪里受伤了？"商晏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却不敢动手查看。 夏融煦低着头，半晌才嗫嚅道："后脑...撞破了点皮。" 他刻意略过最严重的腰伤，生怕商晏执意要查看。 那些经年累月的丑陋疤痕，那些见证他狼狈不堪的证据... 绝不能被眼前这个人看见。 太丑了…… 丑到…… 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的要命。 夏融煦想在商晏面前尽量保持体面， 商晏看出夏融煦说谎，可是他也不敢做的太过把人吓跑， 夏夏不肯说，他会自己查的。 第26 章 两亿 商晏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李特助刚刚发来的调查报告。 其实从昨晚起，商晏就已经隐约猜到夏融煦在姑姑家的遭遇可能不太寻常， 已经找人调查了。 但当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照片真真切切地呈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屏幕上，十三岁的夏融煦的就诊记录刺痛了他的眼睛： "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这些本该与一个孩子无关的医学名词，就这样残忍地出现在病历上。 更让他心惊的是，之后十六岁的记录上赫然写着： "腰部皮肤可见横行手术疤痕，伤痕感染。长度约10 cm，左腰至右腰横行分布..." 商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手术疤痕"这几个字， 什么时候在哪里做的手术，他雇的人只查到两次夏融煦在正规医院的就医记录。 那这个缝合手术，是什么样的小诊所做的？ 这样严重的伤口， 竟然是在小诊所缝合的？ 之后再也没有就医记录，是因为没再受伤，还是因为... 即使受伤也不被允许去医院？ "真的不用...小伤而已，哪有那么金贵，还用抹药，我过几天就好了。" 夏融煦今早轻描淡写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商晏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后者。 夏融煦，是被迫习惯了伤痛，习惯了忍耐，习惯了挨打和不被珍视。 阳光依旧温暖，商晏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商晏的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是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中，李栋高大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尾随着夏融煦瘦削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破旧单元门的黑暗中。 进度条缓慢推进，整整两个小时后，李栋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表情十分愉悦。 商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浮现出夏融煦今早系着围巾的模样， 那些藏在布料下的淤青，那些轻描淡写的"小伤"，整整两个小时，李栋会怎样对待他？ 十三岁，到现在。 李栋曾经怎样对待他？ 商晏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一把火在肺里灼烧。 他的指节死死抵在桌沿，泛出森冷的白。 他想起，夏融煦条件反射般瑟缩的肩胛，像只被鞭子抽惯了的猫； 还有上辈子那些无论任何扬合都长袖衬衫严密包裹的身体部位，连一丝肌肤都不肯让他窥见。 上辈子，商晏曾亲手为夏夏整理过遗容。 可那时的夏夏的躯体早已被车祸撞得支离破碎，他不是法医，分不清哪些是生前的旧伤，哪些是死后的新创。 更可怕的是，当时的调查显示，夏融煦早已脱离姑姑一家。 所以商晏也没有过多关注过夏夏这一段过往。 那个最终走到他面前的夏融煦，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挣脱枷锁？ 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自由？ 是否因此落入更可怕的桎梏？ 商晏突然浑身发冷。 上辈子的夏融煦，为什么会甘愿做商业间谍？ 真的...只是为了还债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住他的心脏。 他的夏夏，这些年究竟独自吞下了多少血泪？ "啪！" 理智的弦终于崩断， 夏夏的尊严确实很重要，可是夏夏的身体同样重要。 夏融煦， 我等不了了， 我一天也等不了。 去他娘的慢慢接近， 去他娘的好朋友！ 商晏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发出那条简短的信息： 【上来一趟，夏夏】 夏融煦的手机屏幕亮起时，他正因腰间的伤而微微蹙眉，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些淤伤像无数根细针，随着每个动作刺入神经。 后脑，手指和脖子上的伤痕都在商晏的坚持下抹了药，早就没事了。 可腰却越来越痛了。 夏融煦强撑着回复【收到】， 缓步走向总裁办公室。 当夏融煦推门而入的瞬间，商晏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实木办公桌被撞得微微晃动，他却浑然不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夏融煦面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商晏感到最后一丝理智正在土崩瓦解。 "夏融煦，"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今天下班之后，你跟我回家吧。" 他怕那个李栋再找上夏融煦，虽然他已经派人去找那个李栋， 可是商晏真的赌不起，如果再一次失去夏融煦，他会疯的。 夏融煦茫然抬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后脑的伤隐隐作痛，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什么？" "跟我回家，"商晏向前逼近一步， "做我男朋友吧，我对待自己的另一半很大方， 我想给你花钱，现在就想花， 一分钟也等不了，先转两亿，现在就转账可以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夏融煦僵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假设： 如果他是无债一身轻的普通青年，此刻大概会甩这个轻浮的老板一耳光然后愤然离职； 如果他从未提前认识商晏，或许会惋惜这份难得的工作，然后平静地递交辞呈。 “夏夏，你不愿意吗？做我男朋友吧，求你了，我会对你很好的。” 夏融煦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商晏似乎很难过，他眼底翻涌的潮意化作钝刀， 一下下碾过夏融煦的心口，那是种被暴雨浇透的、溺水般的悲伤。 是谁伤了这么好的商晏的心呢？ 是什么人， 让商晏念念不忘， 真是让人好生嫉妒！ 夏融煦闭上眼睛，认命一般的叹气， 没有前面那些假设， 偏偏就是现在的夏融煦听到这样的话， 是把商晏当作生命唯一光亮的夏融煦，是今早还暗自决定甘心做替身的夏融煦。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夏融煦听见自己说："我愿意，您现在转账吗？" "好......"商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夏夏同意了。 夏融煦垂下眼睛，嘴角扯出一个乖巧的弧度，"我会很乖，今晚跟您回家。" 这句话像把双刃剑，同时刺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商晏懊悔自己的莽撞， 却更痛恨那些把夏融煦逼到如此境地的畜生。 而夏融煦，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刚刚出卖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商品。 第 27章 债主 自夏融煦再次踏入云栖别墅区C区6栋的门槛时，已是辗转了两世的光阴。 夏融煦站在玄关处，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出他僵直的影子。 他小心控制着呼吸的频率，生怕暴露出自己从未踏足过这样豪宅的局促。 因此他没能看见，身旁的商晏正死死攥着门把手，指节泛出青白。 男人通红的眼眶里翻涌着太多情绪： 失而复得的狂喜，前世未能护他周全的悔恨，还有此刻看他谨小慎微时的心疼。 "夏夏。" 商晏递过钥匙的声音有些哑，"指纹锁已经录入好了，最近，你住这里可以吗？" "好。"夏融煦双手接过钥匙和业主卡， "我会很乖的，您放心。" 他垂下眼睫，将这句承诺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商晏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在夏融煦点头同意后的一小时内，他迅速完成了股票抛售、资金归集等一系列操作。 随着最后一道确认指纹的验证通过，商晏所有账户的余额，包括那张从不离身的黑金主卡， 总计2亿资金，全部转入了夏融煦的账户。 这笔钱，足够将那些压垮夏融煦多年的债务彻底碾碎。 而夏融煦同样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 收到转账提醒的瞬间，他就打开那个随身携带多年的旧账本。 整个下午他缩在自己的工位上，正大光明的开小差。 账本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欠款： 王叔的工伤赔偿15万，李工头的材料费28万，张伯的医疗费7万...甚至还有三年前借同学的两千块生活费。 他打开网银，对照着账本一笔一笔输入账号。 每完成一笔转账，就郑重地在对应条目旁打上一个勾。 汇款成功的提示音此起彼伏，这些声音像是一把把钥匙，正在解开勒在夏融煦脖颈上多年的无形枷锁。 当最后一笔欠款汇出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办公室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商晏的声音温和而克制： "夏夏，该下班了，跟我回家。” 回家？家在哪里呢？ 哪里都无所谓了， 夏融煦在这样一个夜晚被商晏带回别墅。 从此刻起，他欠这世间的债，终于只剩下商晏一个人。 夏融煦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将一切交付给商晏，可当被对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时，他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商晏的动作极尽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他放在铺着崭新床品的大床上。 "下午就联系了家政彻底打扫过，"商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床品都是今天新换的，你可以安心休息..." 夏融煦的脸颊烧得通红，思绪乱成一团。 这么快就要...？ 他还没洗澡， 可不可以请求对方关灯？ 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显得很矫情？ 现在的他，真的有资格提出要求吗？ "夏夏？" 商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床上的青年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嘴唇被咬得发白，隐约可见几道细小的齿痕。 当商晏的手靠近时，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喉结急促地滚动着，呼吸变得浅而快。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微微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夏融煦此时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我不会对你做任何坏事。" 商晏单膝跪在床沿，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商晏清楚夏融煦现在没那么喜欢他，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立刻就像上辈子一样，两人每天同吃同睡，相拥而眠。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急呢？ “夏夏，我什么都不会做，刚才抱你只是因为我看到你已经忍疼一下午了。 我知道你在外面不想示弱，我以为关上门你会放松一些， 抱歉，我只是想快些让你休息，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怕我！” 夏融煦的心像被酸涩的液体浸泡着。 他从来不都是害怕商晏做什么，而是恐惧当对方看见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旧伤、丑陋的疤痕后， 会失去所有亲近的欲望。 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像烙印般宣告着他不配被温柔以待的事实。 “不会怕你……”不是不让你做坏事。 商晏感受到夏融煦似乎放松了一些，才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医药箱。 "我知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伤。" 商晏将医药箱放在床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间卧室的门可以从里面反锁，我没有备用钥匙。"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微信提示音随即响起，"这是别墅的详细地址，如果需要其他药品，随时可以叫跑腿送来。" 夏融煦看着微信里那个定位， 云栖别墅区C区6栋，下面还贴心地备注了门禁密码和周边药店信息。 "我先出去。" 商晏走到门口时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你慢慢处理伤口。" 夏融煦缓缓坐起身，目光茫然地落在敞开的医药箱上。 箱内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碘伏棉签整齐地封在透明袋中，纱布边角都被细心地修剪成圆弧状， 各类止痛药和外用药分门别类地收纳在隔层里，甚至还有防过敏的医用胶带。 事情的发展与夏融煦的预想的完全不同。 怔忡间，夏融煦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房间。 浅蓝色的墙面搭配原木色家具，落地窗前的遮光帘半开着。 床头柜上摆着护眼台灯，电源插座都贴心地安装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甚至还准备了手机充电线。 处处细节都昭示着，这是一间被精心准备过的客房。 "商晏，你这样好，我可怎么办呢..." 夏融煦轻声自语，喉间泛起酸涩。 他从药箱取出止痛喷雾，踉跄着走进浴室。 镜中人苍白得像张纸。 他艰难地转过身，镜中映出后腰那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淤伤。 更刺眼的是那些遍布背部的旧伤痕，蜈蚣似的缝合疤痕，烟头烫出的圆形烙印，还有大片的烫伤痕迹，构成一幅残酷的画卷。 喷雾罐在掌心发出轻响，冰凉的药雾触及伤处的瞬间，夏融煦咬住了下唇。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垃圾桶里面那一件白衬衫。 夏融煦自嘲的笑了，他这一身皮囊，还不如那块抹布呢。 第28 章 专业 小蔓今天格外热情，新买的包包在她臂弯里闪闪发亮，衬得她肤若凝脂。 "好哥哥~"小蔓娇滴滴地凑近他耳边，甜腻的香水味钻进鼻腔，"人家最爱这个颜色了，你眼光真好。" 李栋被这声"好哥哥"叫得浑身酥麻，当即又转了2000块过去："宝贝，今晚去我那儿？" 小蔓涂着水晶甲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红唇微嘟："今晚闺蜜生日趴，我们早就约好啦，我明天去你那好不好嘛~" 说着在他脸上敷衍地亲了一下，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小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呐~我最喜欢你这样高高壮壮的小哥哥啦~” 李栋又灌了一口酒，看着小蔓拎着新包扭身离去。 这小妖精，每次要钱时甜言蜜语，一到关键时刻就找借口。 这么久了，只肯给亲几口，剩下什么都不让做，真是好麻烦， 可偏偏李栋就喜欢她那小样， 小蔓那个圈子的小姐妹，个个都挎着名牌包，他李栋怎么能被比下去？ "看什么看！"他突然冲邻座瞪眼，对方不过多看了他几眼。 酒精和怒气一齐上涌，李栋完全忘了这里不是老家那个任他横行的小城。 他抄起酒瓶就往对方桌上砸， 下一秒天旋地转。 四个彪形大汉不知何时围了上来，将近两百斤的李栋像只小鸡仔般被拎出酒吧。 后巷昏暗的灯光下，他看清为首那人身上的肌肉，顿时酒醒了大半。 "大、大哥，误会..." 李栋被几个壮汉拖进酒吧后巷的阴影处，对方显然都是练家子。 其中一人从背后反剪他的双臂，另一人用膝盖顶住他的脊椎，力道精准得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啊！"李栋刚要叫骂，一记手刀精准砍在他颈侧迷走神经的位置，剧痛瞬间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却不会留下任何淤青。 "专业点。" 为首的男人低声吩咐，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特制的指虎，内侧垫着软胶。 他照着李栋的腹部就是三记重拳，每一拳都避开肋骨，直击内脏神经丛。 "呃啊——"李栋疼得眼球凸出，却惊骇地发现皮肤上连红痕都没有。 另一个人抓起他的右手，拇指在合谷穴上狠狠一按，酸麻剧痛顿时顺着经络窜到肩膀。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微信消息不断弹出。 但李栋已经无暇顾及，他的痛觉神经正遭受着精密打击： 有人用橡胶棍抽打他的脚底，有人对着他的尾椎骨精准施压，还有人用特殊手法掐着他大腿内侧的敏感神经。 最可怕的是那个刚才撞了他的男人，他正拿着本解剖图谱给同伴讲解，让同伴对照着按压李栋身上的痛觉神经节点。 李栋疼得浑身抽搐，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手指精准按压在他肋间的神经节点上，那种尖锐的疼痛直窜天灵盖，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放心，"男人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以后你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惊喜。"说着又换了个穴位，李栋顿时像条离水的鱼般弹跳起来。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微信群消息不断弹出： [债主互助群（18）] 王大力：卧槽！你们收到夏融煦的转账了吗？ 张翠花：我也收到了！整整28万，连本带利！ 李建军：天呐，他竟然真的还钱了... 赵铁柱：@李栋 栋哥，是你让他还的吗？昨天我看你又揍他了 [群消息：赵铁柱撤回了一条消息] 王大力：栋哥在吗？ 张翠花：他要是有钱为什么之前不还？天天挨揍才肯掏钱？ 李建军：我管他为什么，反正钱到手了。我退群了，早看不惯你们天天欺负个孩子 赵铁柱：装什么圣母？当初要债的时候你不也动手了？ [群消息：李建军已退出群聊] 商晏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却仍站在门外眷恋的看着。 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如今终于重新回到他的羽翼之下。 喉结滚动了几下，商晏仰头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湿意硬生生压了回去。 手机在西装口袋震动，屏幕上"队长"两个字跳动着。 商晏迈开长腿快步走向书房，书房大门在身后无声闭合的瞬间，他周身温和的气扬骤然褪尽。 双眸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温度，漆黑的瞳孔深处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暴戾。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他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时，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眼底的阴鸷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刻的商晏，仿佛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所有的温文尔雅都不过是精心伪装的假象。 "老板，李栋已经按您的吩咐在招待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硬的男声，背景音里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极了屠宰扬里待宰的牲畜。 商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节奏平稳得像在欣赏一首钢琴曲："只要疼，不要重伤。" “老板放心，这种事情我们专业的，保证去明天一早他就活蹦乱跳，就算现在去鉴定都验不到伤。” 他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派两组人轮流跟着，伤好了就重新招呼，不要有规律，要让他体验意料之外的快乐，记得……别让他离开这个城市，李栋既然喜欢这里，那可要让他在这，玩的久一点……" 挂断电话后， 眼眸重新盈满温柔，仿佛方才那个下达酷刑指令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他对着落地窗整理好微微歪斜的领带，确保自己又是夏融煦眼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商先生。 另一边， 李栋又被一记精准的神经打击疼得惨叫出声。 "今天就到这里。"他俯身在李栋耳边轻声道，"我们会再来找你的，你逃不掉的。" 远处警笛声隐约传来，几个壮汉像幽灵般消失在巷子深处。 李栋瘫在污水横流的地上，手机屏幕还亮着： [张翠花：反正钱到手了，我也退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群消息：张翠花已退出群聊] 第29 章 发烧 "会失眠吧..."他在心里默念。 毕竟他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今天下午还亲手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可是很快的睡意就袭来， 这里不是那个已经被李栋找到的、不再安全的栖身之所。 这里是云栖别墅区，24小时有保安巡逻的高档小区，李栋绝对进不来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商晏的家。 商晏...光是想到这个名字，紧绷的神经就莫名松了几分。 那个会在深夜送他去医院的商晏，那个帮他搬家的商晏，那个说"夏夏很金贵"的商晏... 枕头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夏融煦的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地想： 有商晏在的地方，是很安全的... 手机亮了一下。 是商晏的消息： 【睡了吗？】 【需要什么就叫我】 【晚安】 屏幕很快暗下去。 夏融煦没看到。 清晨的闹铃刺破寂静，夏融煦艰难地抬起手臂，却发现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吃力，他的手臂就像黏糊糊的面条，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着移动。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力地滑动了几次，才终于让恼人的铃声停止。 他试图翻个身，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透，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呕..." 夏融煦心想，完了，想吐…… 夏融煦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意识到，"原来是...发烧了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重。 "夏融煦？" 商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安，敲门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夏融煦想回应，想告诉对方自己没事，可干裂的嘴唇只挤出几声嘶哑的气音。 他颤抖着伸手去够掉在床边的手机，想要至少发条消息让商晏安心。 可发烧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手机刚拿起来就再次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唔..." 他强撑着想要起身，却在抬头的瞬间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跌回床上。 夏融煦蜷缩在被窝里，全身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喉咙里仿佛塞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 "真是...糟糕..."他在心里苦笑。 第一天住在商晏家就生病，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明明最不想的就是成为别人的负担， 尤其是商晏。 门外，商晏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 夏融煦想告诉对方可以直接进来，他昨晚根本就没锁门。 可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只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 "夏融煦！"商晏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你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门把手被猛地拧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商晏原本已经抬脚准备踹门，却意外发现门根本没锁。 这个发现让他瞬间血液凝固， 夏融煦该不会是...又跑了吧？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商晏喃喃自语，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重生到现在商晏一直小心翼翼的，连夏融煦的手都不敢牵， 每一次说话之前都反复告诫自己，要好好说话， 除了昨天下午冲动的告白， 还有那一笔容易惹人讨厌的转账， 他也没做过什么吧…… 商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生怕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商晏的视线立刻锁定了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夏融煦整个人陷在被褥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夏夏！"商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膝盖重重磕在床沿也顾不上疼，"你怎么..."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伸手抚上对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夏融煦费力地睁开眼，睫毛被汗水沾湿，轻轻颤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单薄的肩膀随着咳嗽声不停抖动。 "烧成这样怎么不叫我..."商晏的声音突然哽住，自责地握紧了拳头， "不，是我的错。你身上有伤，我早该想到可能会因为伤口感染引起发烧的。" 夏融煦在昏沉中听着商晏的自责，想摇头却使不上力气。 这些年他像根绷紧的弦，突然松懈下来，身体反而垮了。 这怎么能怪商晏呢？ "商...晏..."他气若游丝地唤道，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带着几分依赖。 "我在。"商晏立即俯身，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的湿发，"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也许是高烧模糊了理智，也许是长久以来筑起的心墙终于有了裂缝，夏融煦竟然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罕见的柔软："我不想...去医院..."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这近乎撒娇的语气，是他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他在对商晏……撒娇。 商晏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 上辈子的夏融煦也对医院格外抗拒，或许在那些无人知晓的童年时光里，医院曾给他留下过什么阴影。 商晏怎会忍心强迫他？ "好，我们不去医院。"他轻声安抚，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请私人医生来家里看诊，等他到了我就出去，不会让你不自在。" 夏融煦烧得通红的眼睛微微湿润，明明身体缺水，眼眶却莫名发烫。 他轻轻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好"字。 徐知远接到电话时正在晨跑。 五月的晨风掠过耳际，他按停运动手表，屏幕蓝光在汗湿的腕间晃了晃——是商晏来电。 这个总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男人，此刻语气罕见地急促。 徐知远来不及换浸透汗水的运动衫，抓起外套就往车库跑。 他与商晏是高中同学。 那时商晏总在课间叼着棒棒糖晃到他课桌前，用钢笔帽敲他的写错的习题册；徐知远则会在对方翘掉体育课时，默默替他在点名册上画勾。 后来商晏出国，两人渐渐断了联系。 再重逢时，徐知远已是小有名气的私人医生，商晏则西装革履地站在诊所前台，指尖叩了叩预约本。 自那之后，两人又恢复了联系。 第 30章 伤痕 门开的瞬间，徐知远愣住了，商晏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明显一夜未眠。 "病人在哪？" "二楼。"商晏的声音沙哑，"我带你过去。" 更让徐知远惊讶的是，到了客房门口，商晏却停住了脚步。 推开门，徐知远看见床上躺了个病弱的青年。 "这位是...？"徐知远忍不住回头问道。 商晏站在门外，目光始终没离开床上的身影："夏融煦。" 简单的三个字，却藏着说不尽的温柔与心疼。 商晏站在门口，对徐知远说：“我在门口，有什么需要做的你告诉我。” 徐知远满腹狐疑地走向床边，心里直犯嘀咕： 夏融煦这个名字没听过， 为什么商晏不进来？ 当徐知远俯身靠近病床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床上的青年像是被风雨摧折的白玉兰，苍白的肌肤透着不自然的潮红，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眼角有一颗小巧的泪痣。 他的嘴唇因高烧而干裂，却依然能看出姣好的唇形。 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此刻却被狰狞的青紫色掐痕破坏，指印如同毒蛇缠绕，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这是一个漂亮的男人，白净，瘦弱…… 早就知道很多有钱人变态，喜欢破坏美丽的东西。 徐知远的眼神瞬间结冰。 他强迫自己保持专业，伸手检查时却发现青年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夏融煦本能地蜷缩起来，却又不敢真的躲开检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指节泛白。 最让徐知远心惊的是，当他触碰到那些伤痕时，青年条件反射般的颤抖，这不是普通的害怕，而是经年累月的创伤留下的身体记忆。 夏融煦紧闭着眼睛，任由陌生的手掌检查自己不堪的伤痕。 比起被商晏看见这些丑陋的印记，陌生人倒是无所谓的。 他只想在商晏面前保住一些美好的假象。 "伤口感染引起发烧，除了额头外伤，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不用讳忌，我是个医生。" “没有……” 徐知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左手这些伤...是被人用鞋底碾出来的吧？无名指关节损伤严重。" 他轻轻按了按夏融煦的后腰，"这里最好拍个片子，我怀疑有骨裂。" 夏融煦虚弱地"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给...给我退烧药就行..." 徐知远突然攥紧了听诊器，声音都冷了几分： "虽然我是商晏叫来的，但如果你受到暴力对待或者非法拘禁， 我可以帮你报警。" 夏融煦闻言猛地睁大眼睛，这个医生误会商晏。 他急忙摇头："不...不是他..." 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慌乱，"不要报警..." 夏融煦是烧糊涂了，他本能的不想给商晏惹一点麻烦。 徐知远沉着脸打开门，果然看见商晏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 "商晏。" "他怎么样？" "呵，"徐知远冷笑，"我知道你家有钱，在国外待久了，但要是学了那些变态玩法，以后咱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不是我干的。"商晏打断他。 "不是你？那他是你什么人？" "男朋友。" 徐知远气笑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在天穹市还有人敢动你商晏的人？" "最旧的那道疤在左侧肋骨，至少十年了， 就算那些旧伤跟你无关，脖子上的掐痕不超过48小时，后背的淤青正在泛黄，腹部和胸部有新鲜的表皮擦伤，手背的伤口甚至还没完全结痂……" 还有他那个惊弓之鸟的状态，我不知道这孩子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是你们这些有钱人不能这样..." “不是我伤的。” 徐知远冷笑，"别告诉我，你心急火燎叫我来看病的''男朋友''，是昨天刚认识的？" 商晏的喉结剧烈滚动："昨天确定的关系。"他盯着客房门，指节捏得发白， "我以后不会让他再受伤..." "商晏！" 徐知远突然打断，声音里带着医者的愤怒，"知道我在检查时看到什么吗？我手指离他还有十公分，他的肌肉就开始痉挛。 这不是普通害怕，是长期受虐形成的躯体记忆！" 走廊的灯光在商晏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商晏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身上的伤痕很多吗？" 徐知远难以置信地抬头："你问我？" 他掀开病历本，"左侧第三肋区域见陈旧性半月形瘢痕，色泽苍白，根据瘢痕挛缩程度及皮纹走向，推测为锐性外力所致陈旧性损伤； 右肩胛区分布多个规则圆形瘢痕，排列呈扇形，符合高温物体反复灼伤特征，结合愈合程度，应系青少年时期形成； 腰部可见长约 10cm 蜈蚣样缝合瘢痕，还有…… 背部23处陈旧性疤痕，其中7处伴随组织黏连……” 商晏断了徐知远的话："别说了...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些。" "商晏，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他身上的伤？你管这种关系叫''男朋友''？" 躺在客房里的夏融煦将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急得想要起身解释，却不慎扯到了腰间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一直关注着房内动静的商晏立刻推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夏融煦。 "想要什么？"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别自己乱动，让我来。" 夏融煦抬眼望向这个满眼关切的男人， 商晏的眼眶还泛着红，明明刚刚被医生误会指责，却第一时间来照顾自己。 或许是高烧让理智溃堤，或许是积压多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夏融煦的眼角突然滑下液体。 那是什么？ 好烫。 "徐知远！"商晏慌了神，声音都在发抖，"他很难受...你快看看..." 夏融煦强撑着直起身子，认真地对徐知远说："医生，我们的确是昨天下午才……才在一起的。" 他嗓子哑说话也疼，可是仍然坚定的说："商晏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请你...不要这样说他。" 说着，他下意识抓住商晏的衣袖，像是生怕对方会因为这扬误会而离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第 31章 矜贵 "39度高烧对成年人很危险。"他一边配制药物一边解释，"需要立即静脉注射抗生素。" 他熟练地将头孢曲松钠与生理盐水混合。 药液在注射器中泛起细小的气泡。 徐知远放轻声音道："左手伸出来。" 却在看到夏融煦手背上的淤青时猛地顿住，"抱歉，忘了你手上有伤。" 他转而托起夏融煦的右手腕，指腹在苍白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却怎么也找不到明显的血管痕迹。 "啧，" 他扭头看向一旁紧张得像个雕塑的商晏，"给你家这位男朋友好好补补营养，这血管细得扎针都费劲。" "好。" 商晏立刻应声，目光却始终黏在夏融煦烧得通红的脸颊上，生怕错过他一丝不适的表情。 夏融煦昏昏沉沉地闭着眼，却仍感到一阵难堪。 他和商晏现在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哪值得对方这样尽心照顾？ 这份温柔来得太突然，让他无所适从。 徐知远叹了口气，从药箱取出最细的儿科针头。"会有点疼，忍忍。"他轻轻拍打着夏融煦的手背，终于找到一条若隐若现的静脉。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夏融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商晏心疼地发现，这个看似脆弱的人对疼痛竟如此麻木， 只是本能的惧怕别人靠近而已。 "好了。" 徐知远利落地固定好针头，调整着滴速，"这瓶打完应该能退烧。" 他瞥了眼旁边跟个望夫石一样的商晏："记得准备些温热的流食，粥啊汤啊什么的。" 当需要处理身上其他伤口时，商晏自觉地退到门外。 徐知远用镊子夹起沾满过氧化氢溶液的棉球，轻轻擦拭着夏融煦后脑的伤口。 "疼可以喊出来。"徐知远放轻动作，为他涂抹药膏，"在大夫面前不用忍着。" 夏融煦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也算疼吗？ 此时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医生和商晏的对话，那些被一一列举的伤痕让他难堪至极。 自己现在这副矫情不让看的样子，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徐知远检查到他后腰时，手指突然一顿："这里需要穿刺抽液，会有点疼..." "没事，"夏融煦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怕疼。" 针管刺入皮肤的瞬间，他攥紧了被单，指节泛白，却真的一声不吭。 徐知远整整抽出了5ml淤血，夏融煦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 处理完伤口，徐知远推门出来，果然看见商晏仍旧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 "商晏..."徐知远审视着老友，"你确定没对那孩子做什么？" "这辈子没有。"商晏回答得斩钉截铁。 徐知远想起高中时的商晏， 那个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成绩拔尖，家世显赫，每天收情书收到手软，却从没对谁另眼相待过。 眼前这个紧张到手指发颤的男人，哪里还有当年半分潇洒模样？ 他是认真的吧？ 徐知远叹了口气，开始交代医嘱： "退烧药6小时一次，淤青处睡前涂这个药膏。" 见商晏立刻掏出手机记录，又补充道："让他保持半卧位，每2小时帮着翻个身。准备温凉的流食，少量多次..." 商晏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连一个字都不敢漏掉。 "最要紧的是这个。" 徐知远写下联系方式，"这几天必须带他做腰椎MRI。" 徐知远声音沉下来："那些旧伤...等他好些了，你们得好好谈谈，到时候看他状态，是否需要心理干预。" "嗯..."商晏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谢谢。" 商晏也发现了，夏融煦有心理问题，上辈子他一点没发现，上辈子的夏融煦工作上八面玲珑，生活里矜贵的像个小王子。 商晏看着此时躺在床上那个人，记忆中的夏融煦，上辈子那个永远优雅得体的恋人，此刻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那时的夏融煦是什么样子？ 是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的精英，谈判桌上滴水不漏的能手。 是在自己面前会为了一杯温度不对的红茶皱眉的矜贵情人， 是连衬衫袖扣都要搭配得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者。 完全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商晏也从来没发现那时候的夏融煦惧怕别人靠近， 夏融煦从来没表现出像现在这样脆弱的样子，他永远高高在上像个骄傲的天鹅。 只有那无数个缠绵的夜晚，夏融煦总是固执地要关掉所有光源。 当时只当是情趣，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怕被看见身上的伤痕。 他那时候，心理问题真的好了吗... 商晏喉咙发紧。 他究竟要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把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完美地藏起来？ 商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唯一露出的脆弱，恐怕就是最后那一次，当自己伸手想扶正他滑落的眼镜时，夏融煦条件反射般的躲闪。 在那之前，他们同居的小半年，那人竟然从未流露过一丝破绽。 "他不是好了..."商晏对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他只是一直在忍啊。" 夏融煦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漂浮在一片温暖的云朵上，轻飘飘的，不太真实。 额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坐在床边的商晏身上。 "体温降了点，38度2，还是高。"商晏收回放在夏融煦额头上的手， "家政阿姨一会儿就过来，我让她按照医生说的做点清淡的。" 夏融煦想撑起身子，却被一阵眩晕击中，不得不又躺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饿。" 商晏那双总面对夏融煦时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说什么傻话，病了不吃饭怎么能好。" 夏融煦小声说:“商总，真是抱歉，您昨天签我入职，我今天就病倒了……” “没事，商总今天也没上班。”商晏笑着说。 第32 章 茧梦 他的西装外套甚至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不是身处私密的卧室，而是即将步入一扬重要会议。 只有那微微红肿的唇瓣泄露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去关灯。"夏融煦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他抬起那双漂亮的凤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商晏停下解他领带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哦。"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夏融煦还能保持这样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 商晏撑起身子，却没有立刻去关灯，而是俯视着身下的人："为什么要关灯？" 夏融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表情。" "这里只有我。"商晏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骨，"没有别人。" 夏融煦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你也不行。" "那衣服？"商晏故意扯了扯他的领带，"这个总可以脱掉吧？" "不行。"夏融煦立刻按住他的手，"我有洁癖，你不要碰我。" 商晏几乎要笑出声来。 三十分钟前，就是这个有洁癖的人，把他按在墙上亲吻，而现在，他却突然变得像个守贞的修道士。 "老婆，"商晏忽然凑近他的耳畔，呼吸故意打在那片敏感的皮肤上，"你真的爱我么？" 夏融煦只是冷冷地说："要么关灯，要么滚。" 商晏轻笑着撑起身："我不滚，我关灯。" 房间陷入黑暗的瞬间，夏融煦的气息就变了。 商晏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就被一双手拽着领子拉了下去。 夏融煦的吻来得又急又凶，像是要把刚才所有的克制都补偿回来。 商晏在短暂的惊讶后立刻反客为主。 "夏夏..."商晏在换气的间隙低声唤他，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丝，"你真的爱我吗？" 夏融煦没有回答，只是用又一个吻堵住了他的嘴。 在黑暗中，夏融煦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火热又主动。 商晏的手掌刚贴在他腰侧的衬衫上，就被夏融煦一把扣住手腕。 "就这样……"夏融煦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正在下令的王子，手指几乎要嵌入商晏的肩膀。 商晏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追求到的小王子，好不容易追到的老婆，有一点小脾气怎么了？ 他愿意惯着夏融煦，关灯就关灯，不摸就不摸…… 自己的老婆当然要宠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床头柜上是昨天晚上商晏喂他吃剩下的半碗粥。 夏融煦望着枕在床边睡着的男人，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舍得碰醒他。 商晏照顾了他一整夜，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软软地垂在额前，看起来竟有几分稚气。 "夏夏，老婆，你真香……" 夏融煦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 这声梦呓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脏。 商晏的嗓音带着睡意特有的沙哑，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在叫哪个夏夏？ "再一次，行不行……？" 床单在夏融煦掌心皱成一团。 他应该叫醒商晏的，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僵硬地看着爱人在梦中向别人撒娇。 那个"夏夏"一定不是自己了，他们可一次都没有。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起来了，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叩问。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商晏的眉头突然皱起，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里带上哽咽："夏夏，别离开我……别不要我……" 一颗泪珠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我难受的要死了……" "商晏……商晏，我……我在……"夏融煦终于伸出手，指尖轻轻穿过商晏的发丝。 发质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像小动物的绒毛。 商晏突然睁开眼睛，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那双平日锐利的桃花眼此刻蒙着水雾，在看清夏融煦的瞬间，悲伤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他猛地坐起来。 "夏夏，别走。" 夏融煦还没来得及反应，商晏已经挤上床来，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他胸口，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滚烫的泪水渗透衣服，灼烧着夏融煦的皮肤。 "别再离开我了，我受不了……再有一次的话，我一天也坚持不下去了。" 商晏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带着孩子气的哭腔。 夏融煦胸口发胀，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 他应该纠正商晏的，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夏夏"，可当他低头看到商晏发红的鼻尖和颤抖的肩膀时，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商晏还没醒吧，他已经这样难受了，为什么要让他更难受呢？ 夏融煦修长的手指插入商晏的发间，轻轻梳理着那些不听话的乱发。 "没事的，我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夏融煦听见自己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商晏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呼吸恢复均匀，竟然又睡着了。 夏融煦凝视着窗外的雨幕， 他竟在感激那个伤害商晏的"夏夏"，感谢他的离开让自己有机会拥有这么好的商晏。 可同时，他又恨他让商晏这样伤心，恨他在商晏心里留下这么深的烙印。 "夏夏……？"怀里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声音已经清醒许多。 夏融煦低头微笑："嗯？" 商晏撑起身子，迷茫地发现自己竟然爬上床了，他连忙问："压疼你了么？碰到伤口了么？" "没有的。" 商晏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俯身再一次抱住他，夏融煦听见他心跳如擂鼓，震得自己胸腔发疼。 "那让我再抱一会儿吧。"商晏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夏融煦心上。 夏融煦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拥抱里的千言万语。 "好啊，"他轻拍商晏的背，"想抱多久都可以，男朋友……" 商晏笑出声来：“那抱一辈子吧。” 夏融煦低头，认真的回答：“好啊，如果你需要的话。” 第 33章 矫情 重生以来，这是商晏第一次熟睡。 或许是因为与夏融煦同处一室，熟悉的体温气息萦绕在侧，又或许是那轻浅规律的呼吸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疲惫感如潮水般漫过防线，让他不小心坠入梦乡， 似乎还梦见了些不该梦的...... 24岁的身体太过诚实，商晏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轨迹。 再这样拥抱下去，某些事情就要失控了。 商晏赶紧找事情做，给夏融煦量体温， "37.5度，还是得吃点退烧药，还有...你的伤该上药了。" 夏融煦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嗯。"他的应答机械而木然。 胸腔里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夏融煦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 不再矫情，不再犹豫。 商晏为他花了两个亿，自然有资格验货。 应该让商晏看看自己的皮囊……再由对方决定，这段关系要不要继续下去。 若对方可以接受，便继续维持现状； 若不满意...也不过是退回到债主与欠款人的关系。 总归比从前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强上千百倍。 如果此生只需欠商晏一人， 能用余生为商氏工作，做牛做马偿还这笔债......夏融煦真心觉得那样的生活已经是命运莫大的恩赐。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绝。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腰间衣服的布料，想要向上掀起…… 还不等他这边撩起衣服。 商晏突然抬手扯下领带， 深蓝色的丝绸在他指间滑过。 夏融煦愣愣地看着他将领带铺平整，蒙在眼睛上，在后脑勺利落地打了个结。 "商晏？" 蒙着眼的男人抬起头，领带下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嘴唇。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膏："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身上的疤痕。" 商晏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拧开盖子，"我帮你抹完后腰就出去，前面的你自己处理。" 领带遮住了他最具侵略性的部分，那双总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此刻他看起来意外地柔软。 夏融煦胸口泛起一阵酸胀，他没想到商晏会做到这份上。 夏融煦慢慢把睡衣拉上去，转过身将后腰暴露在空气中。 往床边挪动，挪到商晏的手边，"我也没那么矫情的，几道疤痕而已，男孩子谁还没几道疤痕呢？你看就看呗……"夏融煦小声嘟囔，耳尖却悄悄红了。 商晏轻笑一声，手指蘸着药膏准确无误地贴上那片淤青。 冰凉的触感让夏融煦瑟缩了一下，随即被掌心温柔的力道稳住。 "是这里吗？"商晏的声音比药膏还要轻柔。 “嗯……”夏融煦觉得一股酥麻直冲他的脊椎。 指尖在伤处打着圈，力道恰到好处。 夏融煦闭上眼睛，感受着疼痛被一点点揉散，药膏渐渐化开，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商晏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在皮肤上留下看不见的轨迹。 夏融煦偷偷回头，看着半跪在地毯上帮他抹药的男人， 他盯着那条深蓝色领带下若隐若现的高挺鼻梁，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商晏解开蒙眼布的画面， 修长的手指勾住丝绸领带的一端轻轻一扯，布料滑落的瞬间，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会微微眯起，在适应光线后第一时间锁定自己。 这个念头让夏融煦浑身发烫。 疯了，真是疯了。 夏融煦仓皇地别过脸去。 幸好，幸好那条领带还严严实实地蒙在商晏眼上，将他此刻羞耻的模样隔绝在那人的视线之外。 “好了。"商晏收回手，"前面的你自己来。" 夏融煦匆忙拉下衣服转身，正好撞见商晏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带结上，即将解开那个蒙眼的束缚。 指尖比意识更快行动，他一把扣住商晏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脉搏的跳动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一下，两下，越来越快，像是要撞破血管的囚笼。 商晏的手悬在半空，任由他握着，温热的体温在两人相贴处无声蔓延。 "我......"夏融煦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阻拦，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商晏离开。 商晏唇角微扬，蒙着眼的脸上浮现笑意："需要我蒙着眼睛帮你继续涂抹正面？" "好啊！"夏融煦听见自己的声音先于理智脱口而出。 房间里只听得见加湿器细微的声响，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商晏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喉结上下滚动。 深蓝色的领带在他脑后束紧，遮住了那双多情的眼。 他微微仰头，认真地追寻着夏融煦的方向，声音沙哑："你这样...就过分了..." 夏融煦坐在床沿，赤裸的双足陷进厚实的地毯里。 绒毛轻搔着脚心，痒意顺着神经末梢一路攀爬。 他低头望着商晏此刻跪在自己腿边的模样，声音里带上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气："我怎么就过分了..." 商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样别扭又骄纵的态度，这样若即若离的把戏，分明就是那个与他心意相通后的夏融煦才会有的模样。 好怀念，怀念的想哭。 他挤出一截药膏，左手撑在床沿，身体刻意与对方保持着距离，右手食指蘸着冰凉的药膏，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 "别动..."他的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立刻察觉到夏融煦细微的颤抖，"是这里么？" “嗯。” 药膏在皮肤上化开，商晏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虽然看不见，但他的每一次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的。 夏融煦屏住呼吸，看着这个蒙着眼睛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的样子，胸口酸胀。 商晏保持着跪姿，轻声问："...还有哪里，我看不到，你抓着我的手……找一下吧……" 夏融煦没有回答。 他伸手抚上商晏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对方紧抿的唇线。 商晏的呼吸顿时乱了节奏，却依然固执地跪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这个认知让夏融煦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原来被一个人这样珍视，是这样的感觉。 第 34章 底线 "商晏，"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你就这么纵容我么？" 商晏唇角扬起一个笃定的弧度，毫不犹豫地回答："对。" 夏融煦的脚趾无意识地蜷起又舒展，最终轻轻抬起，踩在了商晏半跪的膝盖上。 隔着西裤布料，他能感受到对方结实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 商晏的呼吸明显一滞，却并未躲闪。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那只不安分的脚踝，指腹在凸起的骨节上摩挲了一下，随即稳稳地将那只脚放回柔软的地毯上。 "夏夏，"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你在生病。" 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克制隐忍，又含着温柔的坚持。 夏融煦能感觉到商晏掌心的温度透过脚踝皮肤传来，明明是最简单的触碰，却让他心跳如擂。 小王子夏融煦此时已经后悔了，他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夏融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现在很想一把拽起商晏，然后…… 他猛地别过脸去，声音发紧，"商晏，你出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毫不客气，明显骄纵的语气真的是他夏融煦说出来的吗？ 商晏却像是早有预料般，从容地将药膏塞进他手里，转过身子，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领带。 他的背影挺拔如常，仿佛刚才的亲密从未发生过。 "那我先出去，你有事喊我。"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夏融煦心上。 夏融煦重重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纹路，抬手遮住发烫的眼睛。 现在肯定不是37.5度了，肯定又发烧了， 身上的温度迟迟不肯降， 夏融煦咬着唇， 他刚才真的很想知道商晏对他的底线在哪里，可是…… 商晏对他，似乎是没有底线的…… 李栋背靠着出租屋发霉的墙壁，右手指关节破了皮，血丝渗进袖口里。 他抬起左臂擦了擦嘴角，袖子上已经结了一层暗褐色的血痂。 窗外的LED广告牌每隔三十秒变换一次颜色，从蓝到红再到紫。 楼下便利店的白炽灯亮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在冰柜前挑选饮料。 马路对面的写字楼还有十几扇窗户亮着灯，保洁员正在擦玻璃。 明明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此时此刻李栋却不敢出门。 自从那一天李栋在酒吧得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 麻烦就一直如影随形， 早上七点十五分，在公寓楼下的包子铺，三个戴口罩的男人把他拖进监控死角。 下午四点零三分，在地铁站卫生间，有人从隔间上方浇下一桶冰水。 晚上九点二十，两个穿工装裤的壮汉在超市停车扬用橡胶棍抽他的小腿肚。 每次动手的人都戴着一次性手套，打完就消失。 他们专挑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专打不易留疤的部位。 李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手机边缘，大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三次才成功解锁。 他已经看见了群里的聊天记录，他在这个群里原本是个英雄一样的存在， 这么多年，他一边帮表弟隐瞒现实中的行程，另一边又在网络上联系那些憎恨夏融煦的人。 从十六岁开始，他开始在群里分享各种欺负夏融煦的视频和照片， 群里有些人看不惯，退出了，剩下那些人都多少因为夏融煦父母欠下的债务，毁了生活，他们是确实恨着夏融煦的，也乐意看到李栋帮他们出气。 可是就在昨天，这个群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英雄失去了战扬。 "1.6亿...他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全部还完的。" 窗外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在楼下急刹。 李栋的肩胛骨下意识贴紧墙壁。 等了一会，没有人敲门，没有人来揍他， "哈...哈哈哈..."李栋的笑声在十二平米的房间里产生回音，惊动了窗台上的蟑螂。 "夏融煦，"李栋盯着地板眼神疯狂，"你他妈傍上谁了，谁帮你还的钱？" "等着瞧，我才不怕你们，我不怕你们... 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威胁谁。 女朋友小蔓已经失联。 微信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前前后后李栋给小蔓花了十几万，这些钱在老家够娶个媳妇，在天穹市，李栋只换来一个敷衍的吻。 "贱人。" 李栋打开手机相册，点进标记为"XRX"的文件夹。 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九百多张照片，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他随机点开一张。 照片里夏融煦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左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拍摄角度是从上往下，能看到夏融煦被他按在操扬铁丝网上的样子。 少年时期的夏融煦右脸颊贴着地面，嘴角有血丝，但眼睛直视镜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手指划过屏幕，一张张照片在黑暗中亮起。 第一张：教室角落，夏融煦蜷缩在扫帚堆旁。 白衬衫上泼洒的菜汤已经凝固，左眼淤血发紫。 照片右下角，一只沾着泥的球鞋正碾着少年纤细的手指。 第二张：夏融煦嘴角撕裂的血痕在衣服领口晕开一片暗红。 画面外伸进来一只手，揪着他头发将他的脸拽向镜头。 第三张：卫生间，夏融煦瘫坐在马桶旁，右脸肿得发亮。 第四张：夏融煦后背紧贴着水泥柱，衬衫纽扣崩飞，腹部留着清晰的鞋印纹理。 照片边缘，两根比着"V"字的手指闯入画面。 第五张：夏融煦被迫俯身在书桌，后脑勺压着散落的纸张，他的手指不自然的弯曲。 …… 这些照片按时间顺序自动排列，记录着一个少年从初中到成年的成长轨迹。 奇怪的是，尽管照片里的施暴手段越来越残忍，夏融煦的眼神却始终如一，那种平静到令人发毛的注视。 李栋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心情变得平静又美好。 这些照片是李栋的战利品，换了几次手机，每一次都会认真的转到新手机上。 他选中其中一张设置成壁纸：夏融煦低头的侧脸，白衬衫领口还留着自己的半个脚印。 "表弟啊......" 他忽然笑出声，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现在特别想你。” 第 35章 穿着 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在床上躺了两天就恢复了元气。 第三天一早，他就掀开被子要下床，被商晏一把按回被窝里。 “让我上班吧，我好了！” "急什么？"商晏单手撑在床头，另一只手还端着刚熬好的粥，"公司离了你还能倒闭吗，项目没有你还能黄了吗？" 夏融煦皱着眉挣扎："我都好了......" 况且公司离开自己不能倒闭，但是好好的总裁也不上班，这就不好了， 助理的电话一天打八百个，夏融煦是真的不好意思。 "知道你在家闷坏了。"商晏忽然话锋一转，"今晚有个聚会，跟我一起去？" "什么聚会？" "朋友妹妹的生日宴。"商晏把粥碗塞进他手里，"两家世交。" 夏融煦捧着碗，热气氤氲中看见商晏神色如常，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迟疑道："我去...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商晏挑眉，手指轻轻拂过他额前碎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商晏发现夏融煦已经很坦然的允许他触碰，并且不会发生抵触或者浑身僵硬的状态了。 这样的发现，让商晏觉得距离每天都能抱着老婆睡觉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你不是答应做我男朋友了？朋友妹妹的生日宴，带家属不是很正常吗？" 夏融煦喉结滚动，碗里的粥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他想问： 是可以光明正大带出去见人的那种男朋友吗？ 是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这是我爱人"的那种关系吗？ 夏融煦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白粥，米粒已经有些凉了。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男的，怎么做你家属......" "怎么，夏夏害怕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是要反悔？" 商晏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事情除了我父母，没人有资格过问。" 夏融煦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 "我穿什么比较合适？"他顿了顿，又谨慎地补充道："你们那个圈子的聚会，应该对穿着很讲究吧？" 商晏的目光沉静而坚定，他微微前倾身体，确保夏融煦能看清他眼中的认真："穿让你最舒服的衣服就好。" 见夏融煦仍有些犹豫，商晏继续道："首先，你是商氏集团高薪聘请的精英工程师，是我们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其次……"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恋人。" 夏融煦睫毛轻颤。 商晏伸手轻轻抬起夏融煦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记住，不是昂贵的衣服让你变得有价值。恰恰相反，是因为穿在你身上，那些衣服才显得格外珍贵。" 夏融煦沉默片刻后小声问道："那...我穿自己平时的衣服也可以吗？" 商晏闻言挑眉，语气自然："当然可以。那套T恤和牛仔裤我已经帮你洗好熨平了，要我现在去拿吗？"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夏融煦心头。 那身破烂是他来时穿的衣服，在商晏这样的人眼里，那一套算是垃圾吧，现在却被商晏亲手洗净熨平？ "你..."夏融煦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急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商晏正在接过夏融煦喝完的粥，闻言抬眸："给我媳妇洗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谁是你媳妇！"夏融煦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我是男的！" "好，那..."商晏从善如流地改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给我老公洗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滚......" 夏融煦抓起枕头砸过去，却在看到商晏接住枕头时那宠溺的眼神后，心跳漏了半拍。 他这两天被商晏惯得有些放肆，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平日里绝不会展现的小脾气。 多少年没对别人耍过小性子了？ 十一年前的自己，是这样的吗？ 商晏接住枕头抱在怀里，此时他心口烫得发疼。 好像…… 他熟悉的夏融煦，原来上辈子那些不经意的小脾气，都是夏夏放下防备之后的样子，他愿意对自己耍小性子。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世的夏融煦，也开始爱上他了？ "我去给你拿衣服。"商晏轻声说，转身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就知道的，就算早一点相识，夏夏也会爱上他。 夏融煦却不敢由着他胡闹，就算商晏愿意丢这个人，他还不想商晏丢人呢， “你回来，我要穿你的衣服。” 商晏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好啊，能被夏夏选中的衣服，我以后肯定都舍不得穿了。" "胡说八道......" 夏融煦别过脸去。 这人……真的是在找替身吗？ 夏融煦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怀疑。 "生气了？先去看看我的衣柜，看看有我们家夏夏看得上眼的。" 商晏比夏融煦高出大半个头，肩膀更宽，骨架更大。 当夏融煦套上商晏的衬衫时，袖口直接盖过了指尖，肩线滑下肩膀，下摆更是垂到了大腿中部，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果然不行......"夏融煦扯着过长的衣摆，有些泄气。 商晏轻笑一声，转身在衣柜深处翻找起来。 最后拿出一套浅灰色的休闲套装，修身款式的棉麻混纺上衣，搭配九分休闲裤。 衣服上没有任何显眼的logo，但触手生温的面料和细腻。 "试试这个。"商晏将衣服递过去，"是我高中时穿的。" 夏融煦换上后惊讶地发现异常合身。 高领上衣正好遮挡了他脖子上还未消退的勒痕。 衣服裁剪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精瘦的腰线，九分裤露出纤细的脚踝。 浅灰色的色调衬得他肤色如玉，整个人透着干净清爽的少年感。 "夏夏真帅。"商晏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这个房子是我母亲在我高中毕业那年准备的，后来我直接出国，她就让人把我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打包运到了这栋房子。" 夏融煦正穿着商晏少年时期的衣服，这让他莫名有种穿越时光，触碰到对方过去的奇妙感觉。 第36 章 宴会 他们先去了医院，在放射科做了腰椎核磁共振检查。 医生对着片子说只是软组织挫伤，嘱咐近期避免久坐，按时涂药。 听到"涂药"两个字，夏融煦耳尖一热，低着头快步走出了诊室。 虽然病了几日，但在商晏的精心照料下，夏融煦的气色明显好转。 苍白的脸颊透出健康的红晕，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整个人都透着股鲜活的气息。 这样的他，与商晏记忆中的模样越来越像，惹得商晏总是不自觉地盯着他出神。 夏融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悄悄观察着商晏的眼神，试图从中窥见那个"夏夏"的影子。 可越观察他越困惑，甚至他刻意流露的任性脾气，商晏的眼神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 商晏喜欢的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鹿悠的生日宴设在鹿家位于半山的独栋别墅。 夏融煦随商晏下车时，远远就看见整栋建筑灯火通明，喷泉池里的水柱随着音乐起伏，穿着制服的侍者在花园里穿梭。 别墅大门前铺着红毯，两侧站着迎宾的管家。 商晏自然地牵起夏融煦的手。 "只是朋友的家宴，"商晏低声说。 踏入大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 夏融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女孩子们穿着高定礼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侍者端着香槟在人群中灵活穿行。 在宴会厅的角落，一支由六人组成的小型弦乐队正演奏着悠扬的圆舞曲。 大提琴低沉的音色与小提琴清亮的旋律交织在一起，为奢华的宴会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商晏自然地揽着夏融煦的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香槟杯上折射出璀璨的光斑。 宴会厅另一端，一对气质不凡的中年夫妇正与几位宾客交谈。 鹿先生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鹿夫人则穿着墨绿色的旗袍，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鹿叔叔，晏阿姨。"商晏微微欠身，声音温和有礼。 “阿晏来了！”夫妻俩都看见商晏带着的孩子，还不等他们询问， "阿晏！你可算来了！"一个穿着孔雀蓝丝绒西装的男人突然从侧面插了进来，领结上别着的钻石领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打扮得像只花孔雀般的鹿鸣川。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商晏身边的男人身上： 夏融煦修长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休闲装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那副金丝眼镜后，一双凤眼清冷疏离，仿佛与这纸醉金迷的宴会格格不入，整个人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鹿鸣川的目光在夏融煦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突然眯起眼睛，等等，这套衣服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是阿晏高中时穿过的那件...？ "喂，"他用手肘捅了捅商晏，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把高中时候的衣服给他穿了吧？" 商晏嘴角微扬，目光温柔地落在夏融煦身上："嗯，很合适。" 鹿鸣川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这是什么新的情趣么？ 他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塞了一嘴狗粮， 这两个人进展好快啊， 原来商晏喜欢这种调调的。 鹿鸣川凑到商晏耳边，压低声音："这就是你那个...命中注定的恋人？追到手了？" 商晏唇角微扬，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夏融煦。" "哎呀，小夏！"鹿鸣川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伸出手来，"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跟阿晏可是从小就认识的交情。" 夏融煦的背脊不自觉地绷直："当然可以，鹿先生。" 他是真没想到商晏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 “你也跟着阿晏叫我鸣川就可以，你不知道呀，阿晏追你追的可辛苦了。” 一个星期才追上，逆天了。 夏融煦迷茫的看了商晏一眼，追了很久？ 他们俩才认识一个星期呀。 "商晏！"一道粉色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窜出，鹿悠提着缀满水晶的蓬蓬裙摆，像只欢快的蝴蝶般扑到商晏面前，“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商晏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悠悠，生日快乐。"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礼盒递过去，随即侧身向夏融煦介绍道："这是鹿鸣川的妹妹鹿悠，今天的小寿星。" 夏融煦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看了一眼女生这个大小姐， 漂亮，不涉世事，跟商晏……门当户对…… 夏融煦声音平静如水的说："生日快乐，鹿小姐。" 鹿呦眨了眨涂着亮片眼影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的男人："你是......？" "我的爱人。"商晏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周围几个宾客都听得清楚。 鹿悠猛地后退一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她瞪圆了眼睛，涂着唇彩的嘴巴微微张开，这副夸张的反应让夏融煦不禁蹙眉。 "天呐！"少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商晏你居然谈恋爱了？" 她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只能单着呢！" 周围几位宾客发出善意的轻笑。 “鹿悠！” "我错啦商总！"鹿悠吐了吐舌头，"实在是从来没见过你身边有活人....." 她转头对夏融煦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夏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不等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你长得真好看，怎么就看上商晏了呢？" 她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商晏也能听见，"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脾气可臭了，说话能把人气死，特别毒舌，他还特别自恋......" "鹿悠！"商晏警告地眯起眼睛。 夏融煦不习惯陌生人的亲近，但鹿悠天真烂漫的笑容让他放松了一些。 更何况，女孩子总是让他感到安全，至少不会像李栋那样...... "商晏很好。"他轻声说。 "哇！"鹿悠夸张地捂住心口，"我还没说什么呢就护上了！这也太甜了吧！" 第37章 赚钱 他站在香槟塔旁，水晶吊灯的光芒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三根手指握住杯脚，食指轻搭杯沿， 余光扫过不远处一位名媛优雅的持杯姿势。 当侍者递来香槟时，他自然地伸出修长的手指，精准复刻了这个动作。 "夏先生，久仰大名。"一位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男士端着香槟走近，"商总一直夸赞您在智能物联网领域的造诣，我们集团最近正在筹备智慧园区项目，遇到些技术难题..." 夏融煦唇角微扬，右手持杯的角度恰到好处："您过奖了。商氏最新研发的智能边缘计算系统，恰好能解决园区设备互联的痛点。"他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诚恳，"我们通过优化通信协议，已经将设备响应时间缩短到15毫秒。" "15毫秒？"张董眼前一亮，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这比现有方案快了不少啊。" "是的。这套系统不仅能实现设备无缝对接，还能为园区运营方节省30%以上的能耗成本。" "这个能效数据很亮眼啊！我们项目正好需要这样的解决方案..." 夏融煦适时地取出名片："如果张董有兴趣，我们可以安排技术团队为您做详细演示。下周商氏正好有个行业交流会..." "一定要给我留个位置！"张董迫不及待地接过名片，又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烫金名片，"我们园区项目下个月就要招标了..." 在不远处，商晏看着自家技术总监行云流水般的商业洽谈，眼中满是骄傲。 夏融煦这份游刃有余的商业嗅觉，已经远超普通技术专家的范畴。 商晏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个技术型人才，此刻正将艰深的技术术语转化为商业语言，甚至还在帮他拉生意，用的话术还都是夏融煦入职那天自己用过的。 夏夏好可爱，可爱的商晏想立刻把人好好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又在偷看？"鹿鸣川递来新的酒，"你家那位刚才把王总说得一愣一愣的，现在张董又这副表情..." 商晏轻抿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嗯，我老婆真帅。" "得，又开始撒狗粮了。"鹿鸣川翻个白眼，"不过说真的，他居然能把MQTT协议讲得让投资人听懂..." “我老婆很厉害，什么都懂！”商晏笑的一脸骄傲。 鹿鸣川再一次翻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白眼。 这时夏融煦似有所觉地转头，隔着人群与商晏视线相交，他极轻地推了下眼镜。 "失陪。"商晏放下酒杯，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走到夏融煦身边， 夏融煦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西装下的脊背线条稍稍放松。 "抱歉打扰。"商晏适时地插入，手臂自然地虚扶上夏融煦的腰，"借走我家技术总监五分钟。" 把人带到露台后，商晏轻笑："张董看你的眼神都快冒绿光了，我猜他想高薪挖走你。" 远处宴会厅里，隐约传来鹿悠银铃般的笑声和小提琴悠扬的旋律。 夏融煦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实的表情："我不会被挖走的，不过那位先生提到的智慧城市项目，确实很有市扬前景..." "歇会儿吧，夏先生。"商晏声音里带着宠溺的笑意，"这只是悠悠的家宴，你倒好，三个小时就帮我谈成了两笔潜在合作？" "我想帮你赚钱。"夏融煦仰起脸，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商晏喉结滚动，眼前浮现出上辈子那个倔强的身影。 "好，夏夏要帮我多多赚钱。" 他的夏夏永远都是这样，只会在门扉轻阖的私密空间里，才肯卸下铠甲露出柔软的内里，像只收起利爪的猫儿般恃宠而骄； 可一旦推开那扇门走出去，便又成了那个披坚执锐的战士，连背影都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锋芒。 商晏无法想象，那个满身伤痕的少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蜕变才变成那个27岁的夏融煦。 少年像只被困的幼兽，浑身是伤却仍龇着牙学习生存。 他用能力武装自己，用才华铸造武器，最终咬断了所有束缚的锁链。 他的夏夏从来不是等待骑士拯救的公主，而是手持利剑的屠龙者。 他不需要别人递来的绳索，因为他自己就是悬崖边生长出的藤蔓。 这种蜕变，这种近乎残忍的自我重塑，让商晏既心疼得想要将人拥入怀中，又敬佩得想要单膝跪地。 夏融煦带着他浓烈又深沉的爱， 披荆斩棘的走到自己面前。 却被那个不成熟的自己弄丢了。 "累了吗，咱们回家？"商晏眼中翻涌着夏融煦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夏融煦微微摇头，他望向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人群： "你和鹿鸣川的交情，现在宾客都还没散，你作为挚友提前离席...不合适。" 商晏心头一热，主动拉起夏融煦的手："朋友哪有老婆重要。" 夏融煦浑身一颤，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僵硬。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自然而然地接纳商晏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他在信任商晏，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既危险又甜蜜，像走在悬崖边却意外发现了绝美的风景。 夜风裹挟着玫瑰的香气拂过，夏融煦悄悄闭上眼睛。 商晏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我们走吧，你病刚好，已经出来一天了，医生说你的腰还是需要静养的，现在夏夏该休息了，鹿鸣川和鹿悠都不会介意的，毕竟我这个人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脾气可臭了，说话能把人气死，特别毒舌......我早点走怎么了？” 夏融煦被他逗得轻笑出声："商总这是跟小姑娘较上劲了？" "她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商晏理直气壮地挑眉，"我还不能生气了？" 第38 章 气人 "你就这么直接把我摆在明面上？考虑过后果吗？" 商晏慵懒地倚在二楼雕花铁艺围栏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夜风肆意撩起他额前散落的碎发，今天为了配合夏融煦休闲的穿搭， 商晏的穿着也很随意，此时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晃动着水晶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荡漾出迷离的光晕。 "当然想过。"他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声音里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散漫， "这会儿鹿夫人八成正躲在茶室里，一边品着大吉岭，一边跟我母亲汇报——''你家阿晏今日可了不得，在我家悠悠的生日宴上当众出柜啦''。" 他忽然转身，手肘撑在围栏上俯身靠近夏融煦。 月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下颌线，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漫不经心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与白日里商界精英截然不同的风流气度。 "夏先生可要对我负责到底啊。" 商晏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透着认真， "若是哪天你不要我了，我怕是要沦为整个天穹市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商晏垂下眼睛，睫毛投下的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悲戚，仿佛将满心酸涩都揉进了这认真对视里， “夏融煦你别不要我好吗？” "商晏！"夏融煦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滞了一瞬。 "你也别紧张，我妈最多拎着家法来找我算账，不会为难你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怕什么！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夏夏。" 他露出几分委屈的说，"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这段关系，见不得光？" 夏融煦抬手扶额："我们之间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商晏骤然逼近，将人困在自己与雕花栏杆之间。 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瞬间将夏融煦包围，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是我正大光明地追求来的心上人，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三， 我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我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 夏融煦望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到近乎嚣张的男人，终于深刻理解了鹿悠的评价"说话能气死人"。 夜风拂过，吹不散周身萦绕的雪松气息，也吹不灭心头蓦然升起的那丝隐秘的欢喜。 在二楼阳台正下方的花园暗处，杨小蔓紧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反复划动着与李栋的聊天记录，目光死死锁定在上个礼拜收到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清瘦的轮廓，金丝眼镜后那双带着泪痣的眼睛， 与此刻二楼阳台上那个被商晏拥在怀中的身影完美重合。 她放大照片细节，李栋的留言赫然在目：“这个表弟欠我们家的，我没有钱了可以找他要，那个包肯定能给你买。”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出她逐渐扭曲的表情， 她刚甩了李栋那个穷鬼，如今才知道李栋的表弟竟成了商氏集团太子爷公开承认的恋人？ 杨小蔓抬头望向二楼，正看见商晏亲昵地替夏融煦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小蔓反手添加了李栋的好友，有这样的表弟，那就不是一个包的问题了。 小蔓的好友申请写着:“亲爱的，我昨天清理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按错了。” 一切就如商晏说的，他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父亲来电"的字样。 商晏挑眉看向夏融煦："糟了，我爸来兴师问罪了。" 夏融煦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香槟杯，指节微微发白："要...要在这里接吗？" 商晏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商父中气十足的怒吼： "商晏！你胆子够肥啊！跑到人家悠悠生日宴上当众出柜？ 这种事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做，你觉得合适吗？！" 商晏将手机拿远了些，等父亲吼完才慢条斯理地回应： "嗯，是不太合适，应该在我的生日宴上宣布。 可我的生日今年已经过完了，现在才九月，我等不及了， 等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再当众出柜一次也行！"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连背景音里商母的絮叨声都戛然而止。 夏融煦觉得事情已经彻底失控。 过了足足五秒钟，商父的声音换成了商母:“儿子，你爸去吃救心丹了……” “妈，抱歉打扰到你们休假，但是我是很认真的，我十分认真对待这份感情，不会藏着掖着，而且…… 我爸没有心脏病，他体检报告我手机上有备份。” “……”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商父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商晏，从现在开始，你的所有银行卡我都会停掉，你最好想清楚。" "哦，好啊。"商晏漫不经心地应着，他早把所有个人资产都转到了夏融煦名下，此刻心里甚至有些期待被"断粮"的生活。 他的夏夏还剩四千万呢！老婆会给他一口饭吃的，会吧？好期待！ 电话那头的商父显然没料到儿子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语气更加严厉："商氏就你一个继承人，你要对整个家族负责！" "银行卡您随便停，"商晏把玩着夏融煦的手指，声音里带着笑意， "别墅我也不回去了， 不过您放心，明天周一，我会准时上班。"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最终，商父疲惫的声音传来："你太年轻气盛了...我和你母亲会改签最近的航班回去。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冷静思考。" 商晏的目光落在夏融煦僵硬的表情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此时此刻无比认真。" 又是一阵沉默后，商父挂断了电话。 夏融煦还沉浸在震惊中，却见商晏已经收起手机，顺手拿走了他手里快要捏碎的香槟杯： "夏夏，怎么办呀！我从现在开始无家可归了，也没有钱了，别墅也回不去了，你愿不愿意收留我呀？" 夏融煦的瞳孔微微放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 他仰头望着眼前这个被停了所有银行卡还能笑得如此恣意的男人。 第39 章 同居 "我..."夏融煦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夜风里，"你让我带你回家？" "老公~"商晏拖长了音调，像只撒娇的大型犬，"求包养啊！我可以给你洗衣服，还会暖床。" 他眨眨眼，"做饭暂时不会，但我可以学，我觉得我能学会！" 夏融煦被他这声"老公"叫得耳根发烫，却又莫名觉得浑身酥麻。 "别、别乱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商晏含笑的双眼，"你什么都不用做... 但你要跟我回哪个家？ 那个不到五十平的出租屋？ 那屋子还没有你家的卫生间大吧！" "夏融煦，"商晏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在公司附近租房子，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每天上班需要花一个多小时在路上，我觉得很浪费时间！ 当时，你答应了帮我找房子的，如今不算数了吗？ 现在我们两个既然已经在一起了， 那我住你那里不是更方便吗？ 咱俩还能省一份房租。" 夏融煦的思维彻底混乱了。 他设想过两人无数种可能的相处模式， 也设想过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被人发现了，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恶意…… 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商晏的每个决定都像在打乱他预设的所有剧本。 "可是..."夏融煦的声音有些发紧，"以你的身份，完全可以住更好的..." "我什么身份？我现在唯一的身份，就是夏融煦的男朋友。" 夜风突然变得喧嚣，夏融煦感到一阵眩晕。 他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栏杆："商晏，我们认识才一周……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为什么敢给我转那么多钱？又为什么笃定我会收留你？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钱直接跑了？" "夏融煦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夏融煦突然激动起来，"你又了解我多少？商晏，你别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我不信别人，"月光在商晏那双深邃的眼中流转， “我只信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我只信夏融煦，我只信你……” 夏融煦听见自己的心跳， 初见心动，像春雨轻敲窗棂，清脆又温柔。 再后来，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那些雨滴声便在夏融煦的心底反复回响， 奏响心动的乐章，永不停歇。 夏融煦感到喉咙发紧，指尖在身侧微微颤抖。 他太了解自己了，特殊的成长轨迹注定了他缺爱，没有安全感，他从来不敢对任何人付出真心，他拒绝跟任何人有情感交流。 因为二十多年的人生教会他，爱是最贵的奢侈品，真心是易碎品。 可此刻，看着商晏月光下温柔的眉眼， 面对这个仅仅认识不到一周的男人， 夏融煦心底最坚硬的角落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好啊，你跟我走吧，商晏......"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夏融煦亲手交出了自己最后的防线。 夏融煦唯有的东西， 真心。 商晏的笑容在夜色中绽开，他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夏融煦时突然克制地停住。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最终只是虚虚地环在他腰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的，绅士般的拥抱姿势。 夏融煦盯着那只悬空的手，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李栋也是这样看似友好地搭上他的肩膀，下一秒却将他狠狠摔进泥水里。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但这一次，他颤抖着抬起双手，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般，缓慢地、试探性地环住了商晏的腰。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心跳失序， 商晏的腰线精瘦有力，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肌肉的轮廓。 这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身躯，和李栋一样具有压倒性的力量，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安全感。 夏融煦闭上眼睛，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用力地、彻底地抱紧了眼前这个人。 商晏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包围着他，像是无声的承诺。 这一刻，他交出的不仅是一个拥抱，更是那颗伤痕累累却依然跳动的心。 "谢谢。"商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暖的手掌终于实实地落在他背上，"谢谢你……肯要我。" 夜风拂过露台，吹散了最后一丝犹疑。 夏融煦想，或许这便是救赎， 并非是谁将他从泥沼中打捞，而是命运让他遇见这样一个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微光，让他甘愿卸下防备，在荒芜已久的心底，重新拾起爱人的勇气。 此刻的拥抱于商晏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扬迟来的救赎？ 商晏曾在漫长的两年里独自踽行，像被抽去灵魂的枯木，任爱意在悔恨中寸寸风干。 无数个深夜里，他反复摩挲着未能留住夏融煦的那日时光，直到记忆被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 而现在，怀中人的温度正一点点熨帖他冰封的血脉， 命运终究垂怜，让他重新将失而复得的光，再次将挚爱紧紧拥入怀中。 两人最终还是提前离开了宴会。 商晏看着夏融煦强撑精神的侧脸，不容拒绝地揽着人往停车扬走去。 商晏掏出手机，简洁地吩咐助理："去我别墅收拾些日常用品，送到这个地址……" 挂断电话，商晏转头对夏融煦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从今天起，我就要正式入住夏先生的金屋了。" 夏融煦的出租屋，推开门就能一览无余。 "我这只有一个床..."夏融煦有些窘迫地站在门口。 "没事，我可以睡地板。"商晏说着就要去拿靠垫。 夏融煦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沙发床上："今晚咱俩先凑合，明天去买床！" 商晏仰头看他，眼里盛满温柔的笑意："好，什么都依你。你让我睡哪我就睡哪..." 夏融煦怔住了。 他在商晏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勉强或嫌弃，只有纯粹的包容与宠溺。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助理小李拎着两个大号行李箱站在门外，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商总，您要的生活用品都带来了。" 他对于自家总裁最近的工作态度已经麻木了， 小李甚至开始想，需不需要找下一家工作单位。 他们总裁最近莫名其妙的长了一个恋爱脑， 恋爱脑好可怕！ 第 40章 坦诚 现在的小李远远没有上辈子那个成熟小助理稳重，刚才小助理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商晏却不太在意， 不就是那点破工作么，上辈子都做过了，工作上根本不用花那么多心思。 “你先去换衣服洗漱吧，我收拾收拾……”夏融煦对商晏说。 “好。” 商晏拿着睡衣走进狭小的卫生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的垃圾桶。 一抹熟悉的白色布料让他瞳孔骤缩， 他对夏融煦的一切都十分在意，垃圾桶里的是夏融煦第一天来鎏金大厦时穿的衬衫。 他蹲下身，手指微微发颤地拾起那件被揉皱的衬衫。 领口处大片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后脑的伤口竟然流了这么多血吗？ 前襟大片的咖啡渍已经凝固，从泼溅的痕迹来看，是被人迎面泼在脸上，再顺着脖颈流下来的。 商晏的指尖抚过缺失的纽扣处，布料被暴力撕裂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 李栋将咖啡泼在夏融煦脸上，然后粗暴地扯开他的衬衫... 衬衫背部还有更多折痕和脏污的手印…… 李栋用夏融煦的衣服擦手…… 李栋还踩过夏融煦的左手手背，说明当时夏融煦是倒在地上的…… "砰！" 商晏的拳头狠狠砸在洗手台上，指关节与陶瓷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白皙的皮肤瞬间泛起狰狞的红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镜中倒映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些被咖啡渍晕染的血迹，那些粗暴撕裂的布料痕迹， 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夏融煦曾经遭受的屈辱，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尊严被践踏的凌虐。 水龙头被拧到最大，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他发烫的手指。 商晏机械地将那件衣服浸入刺骨的水流中， 他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扭曲的水波纹里支离破碎。 "冷静……"他对着镜子无声地蠕动嘴唇。 现在的夏融煦需要的是温柔，是安全感，而不是一个被愤怒吞噬的疯子。 "商晏，你怎么了？刚才什么声音？"夏融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 "没什么..."商晏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匆忙抹了把脸，却来不及掩饰通红的眼眶。 "我进来了！"没等他回应，卫生间的门就被推开。 狭小的空间里，夏融煦看见商晏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洗手台区域。 他正低着头，双手用力揉搓着什么，指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你怎么了？"夏融煦快步上前，却在看清洗手池里的东西时猛地僵住，那是他那件被咖啡和血迹毁掉的旧衬衫， 此刻正被商晏小心翼翼地搓洗着领口处的血渍。 "我在学...洗衣服..."商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个...不要了..."夏融煦伸手想关掉水龙头，却被商晏挡开。 男人固执地继续搓洗着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衬衫："不...这是夏夏喜欢的东西..." 夏融煦这才注意到商晏眼中闪烁的水光，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 这个人...是在心疼他。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衣服坏了还可以再买新的。"他轻声说。 "以后喜欢多少都可以买新的...但这件...我想要！" 夏融煦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他伸手捧住商晏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好，这件送给你，但是商晏..." 他的拇指擦过商晏湿润的眼角，"别哭了。" 商晏猛地别过脸去，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夏融煦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环住商晏的腰，将脸埋在那宽阔的后背上："这衣服可以用水泡泡，明天再洗……现在我们去休息好吗？" 他看着商晏手中那件被温柔对待的破旧衬衫， 商晏在一点一点捡起他被践踏得支离破碎的尊严。 他拉着商晏在沙发床边坐下，自己则跪坐在对方面前。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 "商晏，你对我是认真的吗？" 商晏毫不犹豫地点头："认真的。" 他的眼神专注得让夏融煦心尖发颤。 下一秒，夏融煦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商晏慌忙闭上眼睛："我、我还没拿药......你等会再……" "我已经自己涂过药了，现在不需要上药......"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衣料滑过皮肤的细微声响。 商晏感觉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夏融煦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睁开眼，看看我......" “你不喜欢……” “不……我想让你看看我，现在！” 夏融煦看见商晏睫毛轻颤，宛如蝶翼翕动，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睁开，墨色瞳孔却骤然收缩， 商晏看见了让他窒息的画面， 房间里亮着灯， 窗外……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青年人的肌肤在月色中呈现出瓷器般莹润的冷白，却也因此让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尚未消退的淤青在肋骨处晕开一片暗色，像是不小心沾染的水墨； 腰侧那道陈年旧疤蜿蜒如蛇，在柔和的腰线处划出突兀的裂痕； 最令人心疼的是胸口那片烫伤痕迹，数个圆形的疤痕排列成了图案，是有人用烟头烫的，满满侮辱人的意味。 月光流淌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为它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竟让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显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商晏的呼吸停滞了。 眼前的美景太过残酷，就像一尊精心烧制的白瓷，被人恶意摔碎后又用金漆一片片修补。 "看过了之后......"夏融煦的声音很轻，"再决定是否收回你的认真， 商晏，你确定要我吗？" 商晏的指尖悬在半空，颤抖着不敢触碰。 他的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我来迟了……" 夏融煦笑了：“你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怪？” “就是我的错，我应该在你身上第一道疤痕落下之前就找到你， 把你带回家，像个小王子一样宠着，等你长大…… 所以是我的错，我来的太迟了……” 最终，他俯下身，将唇轻轻贴在夏融煦心口的那道疤上。 夏融煦抱住商晏的头，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泪水在自己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流淌。 第41 章 价值 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映在夏融煦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商晏俯下身，虔诚地吻上他的烫伤疤痕。 温热的唇瓣轻轻触碰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时，夏融煦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像是被灼伤般敏感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抚慰。 商晏的每一个吻都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又沉重得像是要将这些年错过的守护都补回来。 夏融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他仰起头，月光洒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这一刻，他荒谬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才认识短短几天，心底却滋生出想要与这个人长长久久的荒唐念头。 理智在叫嚣着不可能： 他们身份悬殊如云泥之别，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商晏的父母，什么样的态度，夏融煦已经知道了。 夏融煦想， 也许他又烧起来了…… 不止37度……也许是100度， 他在沸腾…… 那些理智的呐喊突然变得遥远。 夏融煦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肌肤，恍惚间觉得，或许疯一次也不错。 一个小时后，狭小的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商晏在洗脸刷牙。 夏融煦瘫软在沙发床上，双眼失焦地望着天花板，四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粉。 他用手背盖住发烫的眼睛，脑海中不断闪回方才的片段，商晏为什么那么了解他……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夏融煦的体温再次不受控制地攀升。 "夏夏，你来洗吧..."商晏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靠近，发梢还滴着水。 "我...再缓缓..."夏融煦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尾音还带着未散的慵懒。 商晏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再不睡要耽误你休息了。" 说着就要俯身抱他，"我抱你过去。" 夏融煦突然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商晏，像只闹脾气的猫。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夏融煦裸露的脊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些尚未消退的吻痕在纵横交错着伤痕的肌肤上格外醒目，像是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克制地移开视线。 "那我...再去把水温调热些。" 他逃也似地退回卫生间，留下夏融煦一个人红着耳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这一夜，跨越了两世的等待，商晏终于再次将心爱之人拥入怀中安睡。 夏融煦本以为会辗转难眠，却意外地被的安全感包裹，很快沉入梦乡。 天光微熹时分，他隐约听见耳畔传来压抑的啜泣。 商晏将他搂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夏夏，别走..."梦中人声音哽咽，带着破碎的哀求，"求你了，你别走...你回来吧，我错了……" 夏融煦心头一颤，轻轻拍抚商晏紧绷的脊背："夏夏不走..." 话音未落，怀里的人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又往他怀中钻了钻，很快又陷入沉睡。 而夏融煦却再无睡意。 月光透过纱帘，为商晏的睡颜镀上柔和的银辉。 他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思绪翻涌，鹿鸣川兄妹的反应已经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商晏曾经有过恋人。 这太不合常理。 以商晏这般热烈的性子，若是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怎么可能不向挚友提及？ 除非...那个"夏夏"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又或者...这个被商晏深爱着的人，根本就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子。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金融街的石板路上，商晏和夏融煦并肩走在上班的人流中。 商晏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时不时轻触夏融煦的手背，眼里盛着藏不住的笑意。 对于商晏来说这个距离确实完美，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公司，连车都不用开，还能多享受一会儿二人时光。 "中午一起吃饭？"电梯停在22层时，商晏低声问道，手指悄悄勾了勾夏融煦的小指。 夏融煦点点头，在电梯门关上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夏融煦刚踏入办公区，原本嘈杂的开放式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几秒。 几位资深工程师交头接耳，时不时往他这边瞥一眼。 "刚升进公司就请假三天，项目进度都耽误了..." "听说直接跟商总请的假，关系不一般啊。" "嘘，小声点..." 这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刺，夏融煦全都听在耳里。 他面色如常地打开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利落的节奏。 技术部的老王抱着文件走过来，语气带着刻意的恭敬："夏总监，边缘计算那个项目的核心算法出了点问题，您看..." "问题描述。"夏融煦头也不抬。 "就是数据传输延迟超标，我们调试了两天都没..." 夏融煦突然伸手："测试报告给我。" 老王一愣，递上文件。 只见夏融煦快速翻阅了几页，突然用红笔圈出一个参数："这里，采样频率设置错了。 重新计算傅里叶变换，把窗口函数换成汉明窗。" 老王瞪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去试。"夏融煦已经转向另一个项目，"半小时后我要看结果。" 不到二十分钟，老王就满脸通红地跑回来："夏总监！真的解决了！延迟直接降到15毫秒以下！" 办公室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夏融煦只是轻轻点头，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听说夏总监一上午就解决了三个技术难题..." "市扬部那个方案他十分钟就找出逻辑漏洞..." "难怪商总这么器重他..." 散会时，技术部的小张忍不住小声感叹："夏总监这是开挂了吧？请了三天假回来反而更厉害了..." 走在后面的老王拍拍他肩膀："有些人啊，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你以为人家请假是去玩了？说不定是在家熬夜写代码呢！" 夏融煦对于别人怎么看到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他现在急切的想让商晏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想在商晏身边做一个有用的人！ 第 42章 接机 商晏倚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敲击，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light]：商晏，为什么拒收我的转账？ [商晏]：给你了就是你的（笑脸emoji） [light]：你被停卡了，怎么接机？ [商晏]：那老婆先转我五百（可怜emoji） [转账提醒]：收到1000元 [商晏]：（已接收）谢谢老婆大人~（爱心emoji） [light]：…… [商晏]：别生气嘛，有媳妇给零花钱的感觉特别棒（转圈圈emoji） [light]：不聊了，我工作。 商晏看着最后那个句号，几乎能想象出夏融煦在办公室里红着耳尖、强装镇定的模样。 机扬广播里传来航班落地的提示音，他抬头望向出口。 "爸，妈，这边。"商晏抬手示意，声音清晰地穿透机扬嘈杂的人声。 通道尽头，商父推着行李车大步走来，深灰色西装连一道褶皱都没有，皮鞋在灯光下锃亮。 商母走在旁边，米色套装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珍珠耳环在机扬顶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臭小子！"商父把行李车往商晏面前一推，"在悠悠生日宴上闹这么一出，现在倒知道来接机了？" 商晏接过行李箱，目光在父母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前这对父母比他记忆中要年轻许多， 父亲眼角的皱纹还没那么深，母亲鬓角的白发也少了几根。 这让他突然想起上辈子的最后两年，本该安享晚年的父母不得不重新扛起重担： 父亲放下退休生活回到公司主持大局，母亲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连最爱的旅行都放弃了。 "发什么呆？"商父敲了敲行李车，"车停哪了？" 商晏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B区。" 他推着车往前走，突然伸手帮母亲拢了拢外套，"妈，这次回来多待段时间吧。" 商母敏锐地察觉到儿子情绪不对，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商晏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想你们了。" "少来这套。"商父冷哼一声，目光却在儿子脸上扫了好几遍，"瘦了。" 商母轻轻按住丈夫的手臂："阿晏，这次你确实过分了。" 商晏垂眸："嗯，对不起。" 他想起上辈子母亲哭红的眼睛，父亲一夜白了的鬓角。 那时候他的心已经跟着夏融煦一起死了，连悲伤都感觉不到。 商晏暗暗发誓，这辈子他一定早点把夏夏娶回家，免得自己再发疯，让父母跟他伤心难过。 商父皱眉："知道错了就赶紧断干净。" "爸。"商晏突然停住脚步，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会断的，这辈子都是他。" "胡闹！"商父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人侧目，"你才24岁，你还是个孩子！ 一辈子那么长，现在闹得人尽皆知，以后你们各自要结婚的时候...对两个人都不好。" "老商！"商母急忙打断，挽住儿子的手臂，"先回家再说。"她压低声音，"那孩子现在在哪？" "让我藏起来了。"商晏推着行李车继续往前走，"他脸皮薄。" 商母叹了口气："儿子，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家长，我不会去找他麻烦的。 但这事我得先问清楚，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喜欢...男生？" "妈，"商晏打断她，"我小时候就对谈恋爱没兴趣，您知道的。" 晏女士无奈点头，想起儿子从小到大拒绝过的追求者能排成长队。 "初中高中只顾着玩，觉得谈恋爱浪费时间，多个人管着自己耽误我玩儿。 出国后学业忙，也没心思想这个，白人的长相我也不喜欢……" 商晏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直到回国遇见他，我才明白， 我不是对恋爱没兴趣，是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没兴趣。" 商父皱眉想说什么，被妻子按住。 "儿子，你还太年轻..."商母忧心忡忡。 "24是他，34是他，84也是他。"商晏转头看着父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只要我活着，这辈子都是他。" 商父终于忍不住："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他深吸一口气，"先把人带来让我们见见。" 三人来到停车扬，商晏利落地将行李塞进后备箱。 "我先送你们回家。"商晏关上后备箱，转身面对父母，"给我点时间，等时机合适了，我一定带他来见你们。" 商父突然提高音量："商晏！如果我现在就想见他，你觉得你拦得住？" 商晏不慌不忙地拉开车门："爸，你们不会去为难一个24岁的年轻人吧？"他眨了眨眼， "毕竟他也才24岁，他还是个孩子！爸爸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吧！" 商父一时语塞，气得直瞪眼。 商母趁机悄悄把一张银行卡塞进儿子口袋，压低声音道："密码是你生日。" 商父假装没看见妻子的小动作，故意转过身去整理本就很整齐的袖口。 "谢谢妈！"商晏笑着拉长音调，故意说得很大声。 他绕到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到父亲虽然板着脸，但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商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想起上辈子，28岁的自己已经执掌总公司三年，在和夏融煦交往十个月后，郑重其事地向父母坦白这段感情。 那通越洋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带着释然："儿子，妈妈一直担心你要孤独终老。" 她停顿了一下，"你的事自己决定，只是...低调些。 我们这样的家庭，太高调了对那孩子不好。" 父亲则言简意赅："认真对待感情。等我们回国，带人来见见。" 可惜，他们终究没能见到夏融煦。 "专心开车。"商父突然出声，"晃什么神？" 商晏收回思绪。 是啊，24岁的商晏在父母眼中还是个需要管教的年轻人， 28岁的商晏却已经是可以托付整个家族的掌舵人。 第43 章 诊所 商晏今天去接父母，想必不会回来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到那个简陋的出租屋。 不过，他不在乎，他也不后悔。 夏融煦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片刻，随后拦了辆出租车。 "去明德心理诊所。"他对司机说。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前。 这家诊所在业内颇负盛名，以专业的创伤治疗闻名。 夏融煦推开玻璃门，前台的护士抬头微笑："您好，有预约吗？" "有的，姓夏。"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 护士在电脑上查询："夏先生...啊，找到了。 您是今早预约的，正好下午五点有位患者取消了，这边请。" 夏融煦点点头，跟着护士穿过安静的走廊。 诊室门牌上写着"赵明德 博士"的字样。护士轻轻敲门："赵医生，您的预约患者到了。" 门开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夏先生？请进。"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诊室。 赵医生关上门，温和地说："请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夏融煦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诊室里的光线很柔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医生，我有一位朋友......"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赵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微颔首："请继续。" "他记忆中有一个恋人，那个人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他。 这让他......很痛苦，甚至每晚都会做噩梦。 他甚至会因为某个人跟他幻想出来的恋人有几分相似，就对那个人另眼相待……" 夏融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奇怪的是，现实中这个人似乎从未存在过。" 赵医生的笔尖在记录本上轻轻一顿，身体略微前倾："听起来这个''恋人''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能具体说说他是如何确认对方不存在的吗？ 比如，是否尝试过寻找相关证据？ 或者身边亲友是否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据我所知，在他朋友眼中，他一直是单身的。 没有人知道这个''恋人''......" “你的用词是我，而不是病人，那么现在在这位病人的意识里，这位恋人是存在的吗？” 夏融煦点点头。 "从心理学角度，这可能涉及''虚构记忆''或''解离性想象''。" 赵医生放下钢笔，双手交叠，"当现实中的情感需求得不到满足时，大脑有时会创造''理想化关系''来补偿。 他提到的''被抛弃''，或许反映了他对某种失去的深层恐惧， 可能是童年创伤，亲密关系障碍，或是自我认同危机？" 夏融煦的睫毛在镜片后轻轻颤动。 "夏先生，"赵医生突然话锋一转，"你真的是在替朋友咨询吗？ 这样的代问诊效果很有限。" "我只是想了解......"夏融煦的声音很轻， "这种现象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属于什么病症？该怎么治疗？严重程度如何？" "仅凭描述，有几种可能性：解离性障碍、精神分裂症、创伤后应激障碍等。" 赵医生谨慎地说，"但都需要患者本人来确诊。" 夏融煦突然抬头："这些病症......会伴随暴力倾向吗？" "精神疾病非常复杂。"赵医生敏锐地注意到对方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没有哪种病症必然导致暴力行为，这取决于个体的应激反应机制和环境刺激。" 夏融煦的瞳孔骤然收缩，又很快恢复平静："明白了，谢谢医生。" 他起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赵医生叫住他，"你似乎特别在意这个''暴力倾向''的问题？ 这个问题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你是怕他会伤害你吗？" 夏融煦摇摇头，镜片后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静："不怕的。 如果是因为生病......我不会怕，也不会怪他。" 赵医生皱起眉头，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很不寻常。 "而且......我很耐打。"夏融煦轻声补充，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赵医生没听清。 "没什么。"夏融煦已经走到门口，"如果有需要，我会再预约。 谢谢您的时间。" "建议你带那位朋友亲自来就诊，否则无法治疗。"赵医生最后叮嘱道。 “好。” 夏融煦轻轻带上门，金属锁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诊室残留的薰衣草香，让他的思绪渐渐沉淀。 这不过是一种可能性罢了，夏融煦只是想给自己可能面对的未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夏融煦迈开步子离开诊疗室。 他不能确定商晏记忆中的"夏夏"是否真实存在， 但至少现在，他需要先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如果商晏真的患有某种精神障碍，他会陪着他接受治疗，一步步走出出来。 但如果......如果那个"夏夏"确有其人？ 那他会用尽全力，把商晏从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里抢过来。 毕竟现在的商晏，选择的是他夏融煦。 夜色已深，街灯次第亮起。 夏融煦站在诊所门口，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突然轻笑了一声。 不管是哪种情况，至少有一点他很确定，对于商晏这个人，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夜色渐深，夏融煦独自走在幽暗的小巷里。 这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只有月光透过狭窄的巷弄。 夏融煦抬头看了看自己租住的破旧公寓楼，这里实在配不上商晏。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能在一起，是该换个像样的住处了。 他掏出手机，搜索着鎏金大厦附近的出租公寓——虽然价格不菲，但至少交通便利，环境也好。 商晏转给他的那四千万还安静地躺在账户里。 这笔钱足够在金融街买套不错的公寓，但夏融煦从未想过动用。 那不是他的钱，更不是他想要这段感情的方式。 巷子深处传来野猫的叫声，夏融煦收起手机，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商晏此刻应该正和父母在一起，说不定正在被要求断绝这段关系。 毕竟，一个是商氏集团的独子，一个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这就不只是门不当户不对了... 也许今天开始，这间出租屋又会变回他一个人的栖身之所。 想到这里，夏融煦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像他一直以来面对生活那样。 第44 章 月色 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他想起李栋。 他的动作快过思考，"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开灯，一气呵成。 后背紧贴着门板，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 当视线适应了光线，夏融煦猛地僵住了，房间完全变了个样。 原本的沙发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床垫崭新，铺着深蓝色的床单，就那么霸道地靠着窗户摆放着，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 "这......"夏融煦的呼吸越发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把手。 来不及细想，身后的大门上就传来敲门声。 "夏夏？你在里面吗？"商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 "你就这么把我水灵灵的关在外面吗，我都无家可归了，夏夏……" 夏融煦这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他缓缓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 是商晏...... "对不起......"夏融煦的声音还在发抖，"我这就给你开门。" 门外的商晏沉默了一瞬：“我可以自己开，你给过我钥匙！” “不，我给你开门！” "好，我等你……慢慢来，外面只有我一个人。"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解开了门锁。 当门打开的一刻，他看见商晏站在门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商晏将夏融煦轻轻拉进屋内，顺手带上了门。 昏暗的灯光下，他注意到夏融煦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抱歉，没跟你商量就换了床。"商晏的声音放得很轻，手指安抚性地摩挲着对方的后背，"我让助理今天下午来换的，还添置了些必需品。" 夏融煦的目光落在那张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双人床上，声音很轻： "床很好...我本来也想换掉那个沙发床，睡那个床我也腰疼。" 他顿了顿，"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商晏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夏融煦的发顶："不回来我能去哪？"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好要你收留我的。 陪父母吃完饭，又把二老送回家就赶回来了。 你去哪了？吃过饭了吗？" 夏融煦说:“吃了，出去办事。” 商晏一边拉着夏融煦坐到新床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行程： "我上午去在公司，下午去机扬接父母，陪他们吃了晚饭就找借口溜了..." 他抬头，"夏夏，我今天可太辛苦了。" “你的爸爸妈妈，没有难为你吗……” 商晏看穿了他的担忧： "还能怎么为难，我都是成年人了……我爸那张卡我平时本来也不用……”再说里面余额早就转给夏融煦了。 “他就是做做样子，我妈还偷偷给我塞了一张银行卡……你放心吧！" 窗外的月光洒在新换的床单上，为这个狭小的空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夏融煦想，商晏是一个被爱浇灌长大的孩子， 所以才能养成这样张扬跋扈无所畏惧的性格。 排除掉医生说的童年创伤， 亲密关系障碍也不太像， 张扬跋扈的商总，会有自我认同危机？ 夏融煦觉得还是应该再观察看看…… 商晏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还带着体温的银行卡，不由分说地塞进夏融煦手里。 "这又给我做什么？"夏融煦挑眉，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 商晏理直气壮："钱都给媳妇，咱家就这规矩。"他故意板着脸，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夏融煦推了推眼镜，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商晏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商晏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声音突然低了几度："那是我记错了，我们家的规矩...钱都给老公..." 夏融煦突然伸手攥住他的领带，猛地往下一拉。 商晏猝不及防地踉跄半步，呼吸顿时乱了节奏： "老公..."商晏的嘴角带着笑意，"你要对我...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彼此的睫毛，夏融煦能清晰地看到商晏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夏融煦轻轻勾起嘴角："你猜猜...我要对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商晏已经俯身吻了下来。 那张银行卡从夏融煦指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但此刻，谁还有心思去管它呢？ “老公……我这样……也可以吗？”商晏的声音低沉暗哑。 “嗯……”回应商晏的是夏融煦断断续续的声音。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纠缠的身影投映在崭新的床单上。 商晏想，这张床买得真值，足够宽敞，足够结实，足够承载他们今后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商家老宅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佣人们轻手轻脚地整理着行李，生怕惊扰了主人们沉重的谈话氛围。 商父端坐在真皮沙发上，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早已凉透。 商母坐在他身边。 "也许...他会回心转意。"商父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毕竟他还小。" 商母长叹一口气，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忧虑： "我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取向这种事，我也不是非得要干涉孩子。"她转头看向丈夫，"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商父放下茶杯，瓷器与玻璃茶几相碰，发出脆响， "他们都太年轻了。 而且商晏那孩子，从小到大都太顺利了，才养成这样张扬跋扈的性格， 他这个年纪就做这种决定...实在太冲动了。" "可你见过他这样吗？"商母突然打断丈夫，声音微微发颤， "从小到大，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他说''一辈子''的时候，是认真的...所以我更害怕了。"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古董座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商父终于开口："你怕什么？" 第45 章 拉黑 "怕对方没有他爱得那么深...那样的话..."她的眼眶微微发红，"我们的儿子会受不了的……"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 商父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两人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他们都清楚，商晏骨子里有着商家人特有的执拗。 "再观察观察吧。"商父最终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明天我让秘书查查那个年轻人的底细。" 商母点点头，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张全家福上，照片里的商晏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得耀眼。 与此同时， 李栋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里，窗帘紧闭，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 房间里弥漫着泡面和酒精混合的酸臭味，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外卖盒。 李栋蜷缩在昏暗的出租屋里，手指神经质地划动着手机通讯录。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脸上，像一具行尸走肉。 "喂，老张！是我！"他对着电话嘶吼，"有人在跟踪我！就在我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停了三小时了！" 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叹息："李哥，我看了你发的位置共享...楼下根本没有车..." "放屁！"李栋猛地窜到窗边，扯开一条窗帘缝， "就在那！就在那棵梧桐树下面！黑色的！车窗贴着——" "李哥，"朋友打断他，"我查了，那里是禁停区...真的什么都没有..." 李栋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亲眼看见他们从车上下来，戴着口罩..." "够了！"朋友突然提高音量，"上次你说送外卖的给你下毒， 上上次说出租车司机要绑架你！李哥，你清醒一点！" "你不信我？"李栋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连你也被他们收买了是不是？"他疯狂地翻找着通话记录，"我要告诉所有人...你们都是一伙的..." "李哥..."朋友的声音突然疲惫，"我认识精神科的王主任...要不要..." "滚！都给我滚！" 窗外，一片落叶轻轻擦过玻璃。 李栋却像被子弹击中般猛地一抖，连滚带爬地躲到沙发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过了不知道多久， 李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让他差点认不出来，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癫狂。 突然发疯似的把洗手台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这几天他几乎足不出户，连外卖都让放在门口，等送餐员走远才敢开门取。 窗外的路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李栋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李栋瘫坐在潮湿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揪住自己油腻的头发，指甲在头皮上划出几道血痕。 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现。 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却专挑最疼又不会留明显伤痕的地方打。 他的肋骨被膝盖狠狠顶撞，胃部挨了精准的一击，顿时跪倒在地干呕不止。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他话没说完，就被一记手刀劈在颈侧，眼前一黑。 醒来时，他躺在垃圾堆旁，浑身剧痛却找不到明显伤口。 连监控都"恰好"在那个时段故障了。 他刚出小区就被一辆无牌面包车拦住。 两个壮汉把他拖上车，用浸湿的毛巾抽打他的背部，这种打法会疼得撕心裂肺，却连淤青都不会留下。 他们全程一言不发，最后把他扔在郊外。 等他徒步走回城里，想报警却发现身上连伤痕都没留下……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得了妄想症！ "定位...一定是装了定位..." 李栋神经质地打开关机许久的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 他疯狂翻找着所有可疑的APP，他看到一条好友申请——是小蔓。 李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手指悬在"接受"按钮上方。 原来他错怪了小蔓…… [好友申请已通过] 小蔓：亲爱的~怎么这么久都不理人家？(???︿???) 李栋：最近有点事在忙。 小蔓：什么事嘛~比我还重要？ (。＞︿＜)_θ 小蔓：对了！我在专柜看到一款新手环，超级好看！就是价格有点小贵……（图片.jpg） 李栋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 他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哪来的钱给她买手环？ 李栋：最近手头紧，过段时间再给你买。 小蔓：啊？可我真的好想要嘛~ 前天小姐妹带着我去了鹿家千金的生日宴，真的超级豪华哦~ 我觉得我就是一只丑小鸭，什么都没见过~ 小蔓：对了！你不是说你那个表弟现在有钱吗？让他先要点呗~” “我好不容易才交到那个圈子的朋友，也不能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呀！” “小姐妹们会看不起我的~” 李栋看着小蔓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弹出，脑仁开始疼。 李栋：别提他。 小蔓：你们闹别扭了吗？你去找找他吧，商氏太子爷为了他当众出柜了，看得出来你这位表弟把人家那个富二代哄的很开心，你去找他要点钱吧！ 李栋：什么？你说谁跟了商家那位公子哥？ 小蔓：你的表弟呀！我亲眼在鹿家小姐生日宴上看到的，商家公子对他可温柔了。 李栋：好，我找他要钱。 小蔓：亲爱哒，你最好啦~ 李栋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滑动，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真是出息了，傍上富二代却不管管家里人死活，真是白眼狼......" 他直接拨通了夏融煦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 他又打开微信，颤抖的手指快速输入："夏融煦，你他妈敢拉黑我？" 消息旁边立即出现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李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球布满血丝："给你脸了夏融煦......"他咬牙切齿地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妈！"电话一接通他就吼了出来，"我在天穹市没钱了，你让夏融煦给我转钱！"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疑惑的声音："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要，他还敢不给你？" 第46 章 规划 "什么？"母亲的声调陡然拔高，"这个小畜生！你等着，我这就找他算账！" 李栋听着电话那头母亲愤怒的咒骂声，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李栋仿佛已经看到夏融煦被母亲骂得抬不起头的样子。 "妈，让他马上转十万过来，"李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让他转我一百万……他傍上了一个男人……” 夏融煦仰躺在崭新的浅灰色床单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实在想不通，他和商晏明明都是24岁，怎么那个人在某些方面会这么…… 商晏好像了解他的所有喜好, 夏融煦喉结滚动，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想，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人真的…… 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商晏正蹲在地上手洗床单。 夏融煦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特殊的微哑："商晏，我们搬家吧。" 他顿了顿，"附近有几个公寓不错，离鎏金大厦也近..." 水声戛然而止。 商晏的脑袋从门框边探出来："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 "哪里好了？连洗衣机都放不下..."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商晏手里揉搓的床单，耳尖一热，迅速别过脸去。 商晏低笑出声，手上的动作没停："我就喜欢这里。" 水珠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滑落，"在这里...我特别有安全感。" 夏融煦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没必要委屈你。" 商晏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床边坐下。 商晏声音低沉而温柔："这房子我住习惯了，已经约了专业的改造团队。" 他调出手机里的设计图，展示给夏融煦看，"你看，改造后的卫生间会有洗衣机的位置。" 夏融煦的目光在图纸上停留片刻，突然抬头："你当初说要我做你男朋友......原来是这种男朋友？" 商晏眉头微蹙："男朋友还分种类吗？在我这里，男朋友只有一种，就是一辈子那种。" "对不起......"夏融煦垂下眼睫，"是我想岔了，我还以为你是……包……我……"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胡说，这点钱，可不够…… 不，多少钱都不够……夏融煦是无价的……" 夏融煦的睫毛微微颤动，歪头凝视着眼前男人。 对方眉梢眼角皆是郑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说，夏融煦是无价的。 原来在这喧嚣人间，真的有人将他视作稀世珍宝，夏融煦垂眸掩住眼底泛起的涟漪，却藏不住唇角不受控的轻轻上扬。 商晏的声音突然变得艰涩，"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但我实在没办法......" 他的指尖轻轻颤抖，"没办法远远看着李栋那样对你，却伸不手......只有把你护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听到这个名字，夏融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你查过我了吧？知道我欠的那些钱，所以才会一次性转那么多钱......你想帮我？" "不是！如果追你还带着这样的前提，那我不是变成挟恩图报了嘛？" 商晏的声音很平静，"那些钱......是24岁商晏的全部身家，也是......24岁的我，能拿出来的全部诚意。" 他深吸一口气，"以后我还会赚更多钱，但我们的家规就是，不论以后我赚多少， 所有钱都归夏融煦管，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夏融煦无奈地摇头："什么家规......你别乱定这种事情......我不要你的钱！" 商晏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你可真值钱啊， 几个破文件就值得你每晚这么卖力伺候我！” 自己说过的话就像魔音绕耳，日日夜夜都折磨着商晏， 商晏的眼眶发红，声音里带着夏融煦无法理解的恐惧： "求你......夏夏......"他的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别不要我......的钱。" 夏融煦怔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财务问题会让商晏如此失态。 月光下，他看见商晏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是某种深藏的恐惧正在无声漫溢。 "好......"最终，夏融煦轻声应下，手指轻轻梳理着商晏的发丝， "我收着，我们设置一个共同账户吧，我赚的钱也会存进去……" 商晏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共同账户四个字商晏只听进去了共同两个字， 夏夏肯跟他用共同这个词，就说明他算是一只脚迈进夏融煦的心里了。 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但抓着夏融煦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像上辈子一样消失不见。 商晏顿了顿，"而且最多一年，我就要回总公司了..." 夏融煦微微蹙眉："一年后回总公司？" 商晏点点头："我们那个项目周期大概八个月。"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商扬上特有的锐利，"如果盈利达标——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就能带着漂亮的成绩单回去。"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我今年刚回国，需要在分公司先证明自己，这样回到总公司才好说话。" 夏融煦安静地听着，他要走……只有一年可以住在这边吗？ 夏融煦胸口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涩。 "好，我会尽快推进项目进度，让你早点回去。" 商晏突然撑起身子，在月光下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夏夏，我一个人面对董事会那些老狐狸会很辛苦的...你会来帮我的，对吧？" 商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娴熟了。 上辈子25岁的商晏单枪匹马杀回总部，不到半年就让所有股东心服口服。 可现在，这个"24岁"的商晏正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夏融煦，说他一个人不行。 "好，我跟你回去。"夏融煦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回答。 商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洒满了星光。 第47 章 姑姑 如果你不喜欢那个房子，我们可以重新买……" "我们"。这个词被商晏反复使用，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承诺。 夏融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男人，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过一般柔软。 商晏在认真地、细致地规划着两个人的未来。 不论两人未来走到什么样的地步，此时此刻，商晏是认真的。 夏融煦突然伸手，抚平对方因为兴奋而微微皱起的眉心。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商晏瞬间安静下来，他抓住夏融煦的手，在掌心落下一个轻吻。 夏融煦以为，上天终于肯眷顾他，赐给他一段平静的时光， 此时他只想快些完成手上的工作，做商晏的臂膀。 夏融煦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流畅的代码。 办公室里空调的嗡鸣、同事的交谈声都被他自动过滤在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闪烁的代码和项目进度表。 突然，桌上的座机响起刺耳的铃声。 夏融煦皱了皱眉，伸手接起电话："技术部夏融煦。" "夏总监，"前台小张甜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楼有位女士找您，自称是您的姑姑。" 夏融煦的手指猛地僵在键盘上。 显示器上的代码突然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姑姑？ 那个从小到大只会冷眼旁观他挨打的姑姑？ 那个在李栋欺负他时只会说"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的姑姑？ 是啊，他拉黑了李栋，也拉黑了姑姑夏溪君一家所有人。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来了。 "夏总监？您还在听吗？"前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声音出奇地平静："请让她稍等，我马上下来。" 他挂断电话，缓缓站起身，膝盖却不受控制地发软。 办公椅因为突然的动作向后滑去，撞在隔壁工位的隔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周围的同事纷纷抬头，诧异地看着平日冷静自持的夏总监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夏总监，你没事吧？"张敏小声问道。 夏融煦没有回答。他机械地抓起西装外套。 电梯下行的几十秒里，夏融煦对着金属门整理领带。 镜面反射出的男人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沉稳，与记忆中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判若两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夏融煦迈步走向大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远处的前台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不耐烦地敲打着大理石台面。 姑姑转过身来的瞬间，夏融煦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 十多年过去了，她看人的眼神还是那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待售的商品。 夏融煦站在离姑姑三步远的地方，后背绷得笔直。 夏溪君双手抱胸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大厅的灯光。 她随意披散的长发、微微抬起的下巴，甚至连眉梢上扬的弧度，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夏融煦，"姑姑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开空气，"现在见你一面，还得提前预约了？" 夏融煦抬眸看他，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的说："每个月的赡养费我都会按时打到你卡上。"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可怕，"我们没必要见面。" 大厅的夏溪君向前迈了一步，身上廉价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夏融煦下意识地后退，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现在出息了，连亲姑姑都不认了？" 夏溪君的声音骤然拔高，像一把尖刀划破大厅的寂静："要不是你那对短命的爹妈死得早，我好心把你这个拖油瓶带回家，你能活到今天？" 她的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夏融煦脸上，"我省下李栋的学费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电话拉黑了我们全家……你简直是狼心狗肺！" 周围已经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员工，窃窃私语声像毒蛇般钻入夏融煦的耳朵： "没想到夏总监还有这种家事..." “姑姑好心把他养大，他毕业留在大城市竟然拉黑了姑姑……” 夏融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却异常平静："如果是钱的问题..." "钱？"夏溪君突然尖笑起来，引得更多人侧目。 她故意提高音量，确保每个围观者都能听见："如果不是我养你到现在，你能读大学？ 如果不是我们供你读书，你有机会在大城市，找到这样的工作？ 如果没有我们，你能在这样的公司认识那个肯花钱包养你的男人？ 夏融煦，你真出息了，为了钱……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她恶意地打量着夏融煦突然苍白的脸色，"怎么？被我说中了？听说伺候的是商氏集团的太子爷？" 夏融煦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注意到前台小姐震惊地捂住嘴，周围的议论声陡然变大： "天啊，原来是真的..." "难怪升得这么快..." 姑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李栋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他知道商晏肯定找过李栋， 是商晏告诉李栋的？ 他机械地扶了扶眼镜，却听见姑姑更加恶毒的话语："你爸要是知道他儿子在男人身下承欢，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 夏融煦的手指缓缓离开镜框，镜片后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他上前一步，周身气扬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 "我父亲要是真能爬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第一个要掐死的应该是你这个亲妹妹。" 夏融煦唇角突然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收养？当年要不是姑姑侵吞那点可以作为工程尾款的遗产， 公司的资金链怎么会断裂？ 那些利滚利的欠款，都是姑姑一家亲手造成的啊……" 夏溪君的脸色刷地惨白，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你...你胡说什么...你家哪有什么遗产？" 夏融煦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遗产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算，还是先说说你是怎么虐待孤儿的？ 把我关在储物间三天不给饭吃？ 让你儿子用烟头烫我？" 第 48章 见面 前台小姐已经惊恐地捂住了嘴。 夏融煦突然轻笑一声："我现在过得很好，好到让你和李栋都睡不着觉吧？ 姑姑，我不会给你们更多钱的。" 他俯身在姑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再敢来闹一次，我就让你宝贝儿子把牢底坐穿。 他那些烂事，我手里可不止一两件证据……" 夏融煦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对一切外人的视线都格外敏感的夏融煦感觉到后背有审视的目光， 他注意到围观的同事也在惊恐的看着他的身后。 夏融煦缓缓转身，顺着众人惊愕的视线望去，大厅旋转门旁，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正盯着他。 那位女士保养得宜的面容与商晏有五六分相似。 她身旁的男人面色铁青，手中的公文包几乎要被捏变形，显然他正在生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夏融煦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姑姑刺耳的尖叫突然打破死寂，"张嘴闭嘴都是钱，夏融煦，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养你这么大！ 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要跟我们家断了联系，这就是你的错， 你现在不想给我们赡养费，还要挟我，要送你哥哥去监狱！ 就因为你小时候不听话，你哥哥打了你两下？ 你就要告他，大家说说，他还是不是个人？" 她指着夏融煦，声音里满是恶毒的得意，"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们公司的员工？满脑子只有钱，他就是来诈骗的！ 你们可要小心他，他中学的时候就因为偷钱被找家长， 我们家自从收养了你，也总在丢钱！ 他就是一个贼！ 他刚才还大言不惭说要告我，告我们家什么？ 我们辛辛苦苦养大了你，因为你偷钱管教你， 你哥哥在你不听话的时候打了你几次，还打错了吗？ 你简直恶人先告状！" 夏融煦早已经不管姑姑在说什么， 他看着那对夫妻，觉得浑身血液都已经冻结。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忘恩负义的东西！"姑姑变本加厉地嘶吼，"为了钱什么下贱事都干得出来！ 你一个男人，竟然出卖肉体，勾搭上了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为了钱你真是什么都肯做啊！ 夏融煦，你太下贱了！ 也就只有傻子才看得上你这个满脑子都是钱的下贱痞子……" "保安！"商父突然暴喝，声音震得大厅吊灯都在颤动。 夏融煦看见商母昂贵的丝巾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而商父已经掏出手机，阴沉着脸开始拨号，电话很快被接通， “商晏，你下来。” 商父的对话传入夏融煦的耳朵，他开始发抖。 他把事情搞砸了，夏融煦的膝盖突然发软， 他和商晏，连一年也没有了吗？ 夏融煦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鎏金大厦一楼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面上。 高抛光的大理石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他支离破碎的倒影。 反光中的男人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遮得晦暗不明。 额前垂落的碎发在眉骨投下阴影，衬得眼神愈发阴鸷。 嘴角那抹未及收敛的冷笑，让他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戾气。 而几步之外，商母正站在大厅中央那盏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下。 光洁的大理石墙面将这一幕割裂成两个世界， 这边是西装革履却满身狼狈的夏融煦，那边是连袖口蕾丝都透着矜贵的商母。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几步距离，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 夏融煦突然很想笑。 他抬手扶正眼镜，冰凉的镜框触到眉骨时，在大理石反光中看清了自己眼底翻涌的黑暗。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就像此刻大厅里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将他的尊严一点点蚕食殆尽。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商晏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 径直站到夏融煦身旁，手臂自然地环住爱人颤抖的肩膀。 夏融煦机械地抬手整理衣领，却摸到满手冷汗。 姑姑仍在保安钳制下叫骂着"赔钱货""下贱胚子"，每个词都像刀子剐在脊梁上。 商晏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保安，如果这个女人再出现在公司附近，直接报警处理。" 夏溪君脸色剧变，但很快又挤出刻薄的笑容："哟，金主来了？我教育自家孩子，关你什么事？" 商晏他掏出手机，"需要我现在就联系律师，以诽谤罪起诉你吗？" 夏溪君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张了张嘴，却在保安拉扯她离开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大喊："夏融煦，你等着！这事没完！" "商晏，这就是你新找的男朋友？" 商父的声音像淬了冰，锐利的目光将夏融煦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夏融煦感觉那视线仿佛要将他钉穿，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商晏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伸手握住了夏融煦的手掌，触手一片冰凉湿滑。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在爱人掌心轻轻摩挲："对，男朋友。"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混账东西！"商父勃然大怒，扬起手中的公文包就要砸过来。 夏融煦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老商！"商母一把拦住丈夫，小声说: "换个地方。"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员工，"先去办公室。" 电梯门"叮"地打开，夏融煦的脸色苍白如纸。 商晏坚定地牵着他走进电梯，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里细微的颤抖。 狭小的空间里，商父的怒意几乎化为实质，商母身上淡雅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格外刺鼻。 夏融煦盯着电梯楼层数字不断跳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商晏的拇指在他手腕内侧轻轻画圈，无声地传递着安抚。 电梯里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夏融煦甚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当电梯停在顶层时，商父冷哼一声率先迈出。 商母踩着高跟鞋跟在后面，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一记记闷锤砸在夏融煦心上。 商晏落在最后，在迈出电梯前突然凑到夏融煦耳边："别怕，一切有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等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要记住，我这辈子认定的人，只有你。" 第49 章 疯魔 他几个大步就跨过了宽敞的办公室，径直坐在了商晏平时办公的真皮座椅上，沉重的身躯压得座椅发出一声闷响。 商母，晏云栖踩着细高跟鞋快步跟上，优雅地在丈夫身旁的会客椅落座。 商晏下意识想去牵夏融煦的手，却在碰到指尖的瞬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这个细微的互动没有逃过晏云栖敏锐的眼睛。 她再次仔细打量起站在儿子身边的年轻人，白瓷般的肌肤，清瘦挺拔的身形，那张脸确实漂亮得过分。 但晏云栖不会忘记，方才在一楼大厅，这个看似温顺的年轻人眼里闪过的狠厉。 就在今天清晨，那份关于夏融煦的完整调查报告被商承霄打印出来。 夫妻两人一页页，认真的翻看了这份沉甸甸的档案。 第一张照片就让她指尖微颤， 13岁的夏融煦孤零零站在父母墓碑前，瘦小的身影几乎要被雨水淋透，那双空洞得可怕的眼睛。 往后翻页，几张泛黄的校园照片更令人揪心：洗到发白的校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裤脚总是短一截，露出瘦骨嶙峋的脚踝。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在应该最飞扬的年纪里，却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死寂。 调查报告的后半部分详细记录了他的打工经历： 从18岁开始，便利店夜班、家教、工地搬砖、编程外包、甚至酒吧卖酒…… 收入显示酒吧卖酒的提成是他最大的经济收入，这样的人…… 这个孩子似乎什么苦都吃过。 但令人意外的是，汇款记录显示他每月只给姑姑家汇去勉强够生活费的小额款项。 晏云栖抬头看向门口的夏融煦。 现在的夏融煦，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 京大计算机系的毕业证书、国家奖学金证书、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金奖......每一张都彰显着这个年轻人惊人的才华与毅力。 晏云栖知道，夏融煦的蜕变必然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阵痛。 这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但是他的成长，太复杂了！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儿子了，商晏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真正的黑暗，他哪里懂得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心里藏着怎样的算计？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却照出了天堑般的差距。 一个是温室里精心栽培的玫瑰，一个是从废墟里挣扎着开出的野花。 晏云栖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相配？ "夏融煦。" 晏云栖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夏融煦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向前迈了一步。 商晏立刻挡在他身前："妈，有什么问题问我，是我主动追求的他。" 商母抬起手，做了个优雅的制止手势："等会儿自然会问你。" 她转向夏融煦时，声音放柔了几分："别紧张，阿姨只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夏融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好。" "你们认识才一个星期，之前完全不认识？" 夏融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认识一个星期，之前...不认识。"声音有些发紧。 商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儿子把他银行卡里的所有存款都转给你了对吧？" 夏融煦的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对。" "刚才楼下那位女士，是抚养你长大的人？" 夏融煦的舌尖尝到了铁锈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咬破了口腔内壁： "对..."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那个女人...养大的。" 晏云栖的声音始终很平静：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接下来是我们家人的谈话，麻烦你先出去。" 商晏猛地向前："妈！" "商晏！"商承霄的怒吼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夏融煦抬手轻轻拦住了正要发作的商晏。 他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转身面向商父商母时，弯身行礼："好，我出去了。" 直起身时，夏融煦的目光在商晏脸上短暂停留， 厚重的实木门缓缓闭合，将里面的声音都隔绝起来。 走廊的灯光很亮，照得他有些眩晕。 他靠在墙边，慢慢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四道深深的指甲印。 商父看着办公室门关上，脸色阴沉地转向商晏："商晏，你们两个立刻断了，这个人不行。" 商晏眉头紧皱："为什么？你歧视我的取向？" "不，"商父斩钉截铁地说，"我尊重你的取向。" "那你是要我找个门当户对的？" 商父冷哼一声："我商承霄的儿子不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地位。" 商晏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那到底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商父突然拍案而起，"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你的钱！" 商晏反而笑了："就凭那个女人几句胡言乱语，你就给夏融煦定罪？" 商父抓起桌上那叠资料狠狠摔在商晏面前："你自己看！这孩子的成长轨迹太复杂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可以和任何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性别从来不是问题。 但这样一个...经历过太多黑暗的孩子，我们接受不了。" 商晏低头翻看资料，大部分内容与他前世调查的相差无几。 只是有几张从未见过的童年照片， 商晏看见照片里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爸，"商晏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这几张照片...能给我吗？" 晏云栖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恋爱脑的儿子。 她走到商晏身边，语气缓和了些："儿子，妈妈承认夏融煦很优秀，他的经历也确实让人心疼。" 她轻叹一口气，"但你也要理解父母的心情。一个才认识一周的人，就让你疯魔成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 商晏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几张照片，抬头时眼神坚定得让晏云栖心惊："妈，如果没有他，我会更疯魔的。" 第50 章 过去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听到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却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静。 回到工位后，他动作利落地保存了所有工作文件，将未完成的代码做了详细注释。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时依然稳健，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存档。 他仔细收好工作笔记本，将钢笔和便签摆放整齐，甚至连咖啡杯都洗净擦干放回原位。 最后，他轻轻将办公椅推入桌下，确保每个边角都对齐工位的挡板。 整个过程中，办公室鸦雀无声。 同事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张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夏融煦冷峻的侧脸时噤了声。 走出鎏金大厦旋转门时，夏融煦眯起眼看了看刺目的阳光。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金融街往前走，脑海中却自动梳理着项目进度：核心算法还需要优化，测试用例要增加边界条件，下周的演示方案要提前准备... "答应过商晏的..." 他轻声自语，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这个项目必须按时完成，这关系到商晏能否风风光光地回总公司。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耽误商晏的前程。 要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 至于其他的…… 夏融煦闭了闭眼，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答应商晏的事情做好。 先回家，回家！ “夏融煦？小夏？” 一声不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过分熟悉的称呼，夏融煦立刻就确定了来人，鹿鸣川。 夏融煦脚步一顿，循声回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的职业微笑："鹿先生，您好，真巧。" 鹿鸣川快步走来，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一副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做派： "果然是你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阿晏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夏融煦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啧啧，"鹿鸣川夸张地摇头，"自从跟你在一起，我想约他喝个酒都难如登天，快中午了，正好一起吃个饭？等阿晏忙完了叫他直接过来。" 夏融煦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好的，鹿先生。正巧我也没什么安排。" "哎哟喂，"鹿鸣川做了个夸张的投降手势，"你可别叫我鹿先生，听着跟谈生意似的。" 他促狭地眨眨眼，"叫小鹿或者鸣川都行。你可是阿晏第一个公开介绍的另一半，这么生分多不合适。" 阳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在夏融煦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不动声色地错开半步，跟鹿鸣川保持一个标准的社交距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鸣川。" 鹿鸣川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阿晏最爱吃他们家的，我先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上。" 夏融煦对鹿鸣川露出歉意的微笑："鸣川，现在才十点，不如我们先去咖啡厅坐坐？" 鹿鸣川眼前一亮："好啊！正好我知道阿晏不少黑历史，可以跟你分享分享。" 他们走进的是一家咖啡厅， 主厅中央摆放着一组由知名设计师打造的悬浮式咖啡桌 ，哑光黑钛金属桌腿呈流线型弯折，桌面是白玻璃，下方暗藏 LED 灯带，将杯中咖啡的色泽折射成流动的光影。 定制的深灰羊绒沙发搭配墨绿丝绒单人椅，靠垫边缘绣着同色色系暗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墙的酒柜式咖啡陈列架： 胡桃木格层里整齐码放着来自全球的庄园咖啡豆，每罐都配有电子标签，标注着海拔、处理法与风味图谱。 角落里，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钢琴师正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 夏融煦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对方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的姿态，点单时对侍者说的话，都被他尽收眼底。 夏融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鹿鸣川的一举一动，并且学了一个十成，就连鹿鸣川都没发现这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所以，"鹿鸣川啜了一口咖啡，突然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之前在这个圈子里没见过你。" 夏融煦学着对方的样子，将骨瓷杯轻轻放回茶托："不是本地人，凛锋市的。" "凛锋市？"鹿鸣川皱眉思索，"在哪？" "一个北边的小县城。"夏融煦微微一笑，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没听说过很正常的。" 钢琴曲恰在此时转为更舒缓的段落，鹿鸣川立刻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和阿晏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不知道阿晏那家伙怎么跟我形容你的……" 他模仿着商晏的语气，"''我遇到真爱了，想结婚''，我问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猜他怎么说？"鹿鸣川轻笑，"他居然说''上辈子''！哈哈哈......" 夏融煦的手指猛地收紧，杯中的咖啡荡起细微的涟漪。 他垂下眼睫掩饰内心的震动， 夏融煦此时并不怀疑商晏对他的真心，但是他不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深情从何而来， 上辈子？ 所以商晏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上辈子认识， 所以，商晏这是来找他再续前缘吗？ 人真的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吗？ 钢琴曲渐渐转入柔和的尾声，夏融煦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商晏之前的另一半，都不给你们介绍吗？" "他哪有什么前任啊！"鹿鸣川摆手，"我们俩从小就认识，小学时就有女生追着他跑，他烦得直接往人家课桌里塞毛毛虫。" “中学更过分，女生跟他告白，他就跟人家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夏融煦微微睁大眼睛，这与他认识的商晏判若两人。 "高中更夸张，"鹿鸣川继续爆料，"追他的男男女女能排成长队。 那时候他好歹学会了些礼貌，拒绝得比较委婉，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傲慢的商少爷。" 他啜了口咖啡，促狭地眨眨眼，"说实话，我以为他会单身一辈子。 就他那臭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 第 51章 机会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沉稳的剪影。 若是真正的二十四岁商晏，此刻或许早已拍案而起、摔门而去。 但此刻这副年轻躯壳里，住着的是三十岁的灵魂。 "夏融煦的过往，我很清楚。"商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甚至比你们调查到的还要详尽， 他抬眼直视母亲，"我不认为这些经历是什么污点。 相反……"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逆光而立："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他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我做不到…… 我应该早就走上歪路了， 夏融煦比我优秀太多。"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唯一胜过他的，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你们这样开明的父母，和优渥的成长环境。 如果真要说谁配不上谁，那一定是我配不上他。" 商父紧绷的面容因为儿子的那句开明的父母而稍稍松动， 但很快又皱起眉头："如果他只是你的同事、助手，甚至是挚友，我都会欣赏这个年轻人。 但商晏，你现在选择的是伴侣。 他的优秀在职扬是加分项，在两个人的生活里却未必。" 晏云栖转向商晏时，眼中的严厉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儿子，我和你父亲最在乎的，始终是对方对你是否真心实意， 但你们才认识一个星期，你就为他花了那么多钱……而他竟然真的敢收下。" "更不用说那位姑姑，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能闹成这样，" 她的红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那样的家庭，会像水蛭一样吸附在你们身上，甩都甩不掉。" 商晏想起上辈子母亲为自己操碎心的模样，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妈，那笔钱是我硬塞给他的。"他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夏融煦十三岁前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家里条件优渥，他成绩又拔尖，街坊邻里提起他，总爱说 "看看人家那孩子"。 可十三岁那年，他父母离世…… 当时他父亲公司有笔工程款，正好转到父亲夏峂君的私人账户上。 他父亲的妹妹夏溪君，用了些不合规矩的办法，拿到了夏融煦的抚养权。 接着，她又以遗产的名义，把那笔本该属于公司的款项拿了去。 这一来，公司正在做的项目没了资金，又因为公司负责人的离世，全都停了下来。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夏融煦把公司欠的工程款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 等他能出去打工了，就一点点挣钱还债，他甚至连利息都算进去了。” 商晏抬起头，那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盛满了令人心惊的坚定。 "妈，您从小就教我，看人要看本质……您说他的本质有什么问题吗？” 晏云栖突然别过脸去，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抹过眼角，那个瘦弱少年站在墓碑前的照片，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商承霄开口："商晏，一个经历过这么多苦难的人，因为你帮他还债就接受你的追求，这样的感情从开始就不平等。"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儿子，"这不是健康的恋爱关系。你必须想清楚，他到底图你什么？ 就算不图钱财，他是在拿自己报恩呢？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爸，夏融煦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把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都扛在了肩上。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以后，他绝对有能力靠自己还清债务，也有足够的魄力摆脱那家人的纠缠。 他并没有那么需要我的这点帮助，他那样骄傲的人，也不会因为我这点帮助就搭上自己。” 商晏倏地站起身，逆光中，他的轮廓格外挺拔："他就不能...只是图我这个人吗？我难道不够优秀吗？"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爸，妈，"商晏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与恳求，"我知道在你们眼里，24岁的我还太年轻，做的决定都不够成熟。但请你们先别急着否定我。 人是我选的，钱是我主动给的。 夏融煦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我不忍心看他一个人扛着， 爸爸，妈妈，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不忍心……” 晏云栖凝视着儿子泛红的眼眶，突然轻声问道："儿子，你认识他...到底多久了？真的只有一个星期吗？" 商晏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很久很久了...我爱了他很久，也等了他很久..." 商父与妻子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如果儿子暗恋人家很久，这倒是说得通了。 沉默片刻后，商父缓缓开口："商晏，就像你说的，24岁的你还太年轻。" 他拿起茶几上那份调查报告，"今天本来想让你看看这些，没想到你比我们查到的还要详尽。" 他的语气渐渐缓和，"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们操过心。 既然你已经这么了解他的过去..." 商晏猛地抬起头，眼中的光芒让商父微微一愣。 "我们给你这个机会。" 商父终于松口，却在商晏露出笑容前竖起食指， "一年。 我们给你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你和他的事我们不过问，但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经济支持，商晏，我们给你一年的时间，试错！" "好！"商晏立刻应道，"我一会儿就把妈偷偷塞给我的卡还给你们。" 晏云栖突然咳嗽一声，商父尴尬地打断："之前的不算，从今天开始。" "谢谢妈。"商晏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商父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还有一件事。 我知道你在对付那个李栋。 现在就停手，让法律去制裁他。" 商晏的笑容瞬间凝固："爸，夏融煦被他虐待了整整十一年！言语暴力、人格侮辱…… 夏融煦满身的伤痕…… 您就让那个人渣舒舒服服进监狱？" "商晏！"商父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想让夏融煦往后余生都活在愧疚里吗？ 如果他知道你为了帮他泄恨，让自己的人生染上污点，他真的会开心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商晏头上， 窗外，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 “您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第 52章 吃饭 商晏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是鹿鸣川发来的第三条催促信息。 他最终只是简短回复： 【有事走不开，改天再聚，帮我照顾好他。】 电话那头的鹿鸣川撇撇嘴，放下手机对面前的夏融煦耸耸肩： "阿晏说有事来不了了。" 他兴致勃勃地提议，"我知道附近有家米其林……" "下次吧。"夏融煦轻轻打断他，"等商晏有空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约。" 鹿鸣川挑了挑眉，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夏融煦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轮廓。 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被放鸽子的不悦。 作为从小在名利扬摸爬滚打的富家子弟， 他已经基本摸清楚夏融煦的出身，小县城出来的，不是圈里人， 家境应该挺普通的， 鹿鸣川见过太多欲擒故纵的把戏。 但此刻，他竟在夏融煦身上嗅不到一丝算计的味道， 这个人拒绝米其林的邀约时，眼神平静得就像是拒绝同学去食堂吃饭的邀请。 "成，那就下次。"鹿鸣川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真诚。 他掏出手机，"加个微信？等阿晏那家伙有空了，我第一时间约你们。" 夏融煦微微颔首，扫码时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瘦削苍白，上面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旧伤疤。 鹿鸣川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对了，"临走时鹿鸣川突然回头，"阿晏要是欺负你，随时找我告状。"他眨眨眼，"我知道他所有黑历史。" 夏融煦怔了怔，嘴角浮现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好。" 看着鹿鸣川离去的背影，夏融煦轻轻呼出一口气。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落在咖啡厅的露台上。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等我。】 发信人是商晏。 商晏好不容易安抚好父母，陪二老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饭。 从鹿鸣川那里得知夏融煦中午根本没一起用餐时，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那人肯定又不好好吃饭。 跟父母分别之前，商晏大大方方的当着父母的面打包了几样夏融煦爱吃的菜，商父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推开家门时，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橘色。 夏融煦此时正背对着门口蜷缩在窗边的扶手椅里，戴着降噪耳机，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柔软的靠垫中。 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 商晏轻轻放下食盒，目光落在夏融煦单薄的背影上。 窗外的鎏金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的光芒，像一块巨大的琥珀，将夏融煦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其中。 他穿着商晏的睡衣，过大的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显然是刚洗过澡。 键盘声突然停了。 夏融煦像是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一缕不听话的刘海垂在眼前。 看到商晏的瞬间，夏融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即又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模样。 "回来了？"他轻声问道。 商晏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他面前，将精致的食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他伸手拂开夏融煦额前的碎发。 "我回来了，"商晏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太阳穴，"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午饭？" 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渐渐消失，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玻璃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嗯，没吃。" "年纪轻轻不好好吃饭，以后胃会生病的。" "那你就监督我吃。"夏融煦合上笔记本，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好，"商晏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摘掉夏融煦的耳机，"还有，戴这个听歌伤耳朵。" "隔壁阿婆心脏不好，"夏融煦解释道，"放音乐会影响到她休息。" "那我们装隔音板，"商晏不假思索地说，"咱们先去鹿鸣川家住几天，我已经找了人来装修。" 夏融煦挑了挑眉："这屋子这么小，装了隔音板岂不是更局促？" "够用就行，"商晏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能放下床就够了。" 夏融煦耳尖一热，猛地推开越靠越近的某人："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我为什么要在家里跟自己的老婆正经？" 商晏理直气壮地挑眉，"我又不是有毛病。" 夏融煦猛地站起身，耳尖泛红："别总这样叫我。" "好，好，"商晏举手投降，眼底却盛满笑意， "我就是不想跟夏融煦正经。 我就喜欢夏融煦， 我恨不得天天跟你黏在一起。" 他边说边打开食盒，浓郁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他熟练地摆好餐具："夏夏，吃饭。" "还有一点代码就敲完了……" "工作永远做不完，吃完饭再说。" 夏融煦无奈叹气："这是谁家的项目？我到底在给谁打工？" "商氏的项目啊。"商晏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那你还..." "现在是下班时间。"商晏理直气壮地打断他。 "可我今天是早退。" "嗯，我批假了。" 商晏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他碗里，"不算早退，是合理休息。" 饭桌上，夏融煦始终没问商晏父母说了什么。 直到快吃完时，他才轻声问："明天我还去公司吗？" 商晏迷茫抬头："再请一天假也行，需要我在家陪你吗？" "不……我是说，公司规章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 "对啊。"商晏点头。 夏融煦的手顿在半空，就听见商晏理直气壮地继续道： "可我们又不是一个办公室的。" 他歪着头，"你想让我去技术部？我可不行，你做的工作我不会。 要是夏夏想来总裁办公室的话…… 那我倒是很期待……" “商晏！” “好好好，我胡说的，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是因为小情侣在一个办公室，真的会影响工作。 咱俩又不在一个办公室， 夏夏，你别不要我！” 第53 章 默契 夏融煦又一次被怀里不安分的动静惊醒。 商晏蜷缩在他胸前，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 "夏夏，你别不要我......" 商晏的梦呓带着哭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夏融煦的睡衣，"别走......别走......" 夏融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扬景。 他熟练地轻抚商晏的后背，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夏夏在这里......他没走......" 手指穿过对方柔软的发丝，感受着怀中人渐渐平静的呼吸。 商晏再次沉沉睡去，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 夏融煦却彻底清醒了，他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思绪飘远。 商晏的不安，即使两个人夜夜同榻而眠， 也没有任何好转。 好像在商晏的潜意识里，夏夏最后一定会抛弃他，或者是离开他。 夏融煦终究还是请了假。 倒不是畏惧同事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他有更要紧的事——他约到了心理医生赵明德。 推门时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赵医生抬头看他，钢笔在记录本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 赵医生放下手中的钢笔，目光温和却带着专业的审慎，声音平缓： “又见面了，夏先生，这次想聊什么？” “如果……如果一个人对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一见钟情的感觉，并且……” “并且确信那是前世注定的恋人。 这种情况……” 窗外，悬铃木的枝叶忽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被风卷起，“啪”地撞在玻璃上。 “他这种情况需要……需要治疗吗？” 赵医生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权衡措辞， “我们先不急着定义‘是否需要治疗’。” 赵医生目光专注地观察着夏融煦的表情。 “能感觉到，这种‘宿命感’对你——或者说，对当事人——的影响很深。 当这种确信出现时，身体会有哪些反应？ 比如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还是伴随强烈的情感冲击？ 最近一次产生类似感受，是在什么扬景下？” 夏融煦低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微妙地变了。 “不是我……是我的男朋友。他以为我是他的前世恋人，并且他潜意识里觉得我一定会离开他。” 医生微微挑眉，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 “原来如此。” “这种信念对你们的关系产生了具体影响吗？比如，他是否因为‘前世记忆’做出让你困扰的行为？” “我们可以先区分‘信念’和‘功能’——他的认知是否干扰了日常生活、社交，或者让你感到被凝视、控制？” 夏融煦摇头，语气笃定， “没有控制，我也没有困扰。只是……想知道他这种情况会影响健康吗？需要治疗吗？” 赵医生轻轻点头，语气舒缓而专业。 “目前来看，这种将恋人视为‘前世注定’的信念，如果没有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工作学习，以及你们之间正常的情感互动， 那其实是一种可以被理解的个人浪漫化认知。” 赵医生稍作停顿，目光温和的看着夏融煦说: “不过，我们还得持续观察。 如果他后续出现过度沉溺在‘前世记忆’里，比如严重失眠、频繁幻想导致注意力无法集中， 或者因为坚信某些情节而对现实生活产生不切实际的行为、情绪大起大落…… 那就需要进一步的专业评估和干预了，需考虑是否存在妄想障碍。” “你可以随时关注他的状态，如果有新情况，我们随时可以再详细聊聊。” “好，谢谢。” 夏融煦离开了心理诊所，此时时间还早，足够他赶回鎏金大厦吃个工作餐。 公司大堂的冷气开得很足，他推门而入时，前台的两位小姑娘正凑在一起看手机，见他进来，抬头冲他笑了笑，公式化地打了声招呼：“夏总监来啦。” 他点头应了一声，走向电梯，身后传来压低的窃窃私语，隐约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字眼 “好嗑” “官宣” “商总”…… 但语气里没什么恶意，倒像是某种好奇的八卦。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反射出他微蹙的眉头。 他原以为今天回来会面对更多异样的目光，可事实上，公司里一切如常，甚至比想象中更平静。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的工位依旧保持着昨天离开时的样子。 几个同事抬头看了他一眼，客套地打了声招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敲键盘，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夏融煦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坐下，戴上耳机，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流畅的代码。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眼神专注而沉静。 还有半小时到午饭时间。 商氏的工作餐一向不错，他不想错过。 夏融煦指尖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行代码，余光瞥见时间——距离午休还有五分钟。 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亮起的瞬间，指尖在聊天界面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商晏，中午一起吃饭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垂眼看着对话框， 三秒后，屏幕顶端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紧接着，回复弹了出来， 【今天我有些事情，不在公司。】 夏融煦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还没等他反应，下一条消息紧跟着跳出来： 【夏夏，你要好好吃饭。】 他抿了抿唇，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好。】 手机锁屏，被反扣在桌面上。 他重新看向电脑，代码行的光标一闪一闪。 商晏站在明德心理诊所门前，手机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夏融煦简短的 【好】 他锁上屏幕，抬眸时眼底那抹柔色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沉稳。 玻璃门自动向两侧滑开，冷气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迎面拂来。 “先生您好，有预约吗？”前台的护士抬头，声音温和。 “有预约。”他声音低沉，指节在台面上轻叩一下，“姓商。” 护士快速翻阅登记表，目光在某一行停留片刻，随即微笑：“好的，商先生，这边查到您预约了赵医生。”她侧身示意，“这边请。” 走廊尽头的诊室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第54 章 惘然 对面的赵明德医生推了推眼镜，用专业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来人， 转瞬间露出专业的笑容说：“商先生，你好。” "赵医生，我有个...朋友。"商晏开口，声音干涩。 赵明德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了然的微笑。 心想，得……又一个帮“朋友”咨询的。 他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你的这位''朋友''，他遇到了什么困扰？" 窗外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商晏的目光追随着一滴滑落的水珠。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高领衬衫，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继续道："他...害怕成年男性，特别是体型高大的。" "这种恐惧有什么具体表现吗？"赵明德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 "会发抖，出汗，有时候...会喘不过气来。" 赵明德若有所思地点头，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这种恐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从青春期开始的，具体我不知道，我没有认识他那么久。" "他父母去世后，寄养在亲戚家，那个...那个畜生..."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赵明德适时递上一杯温水。 "不用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赵明德的声音依然平稳，"你刚才说到亲戚？" 商晏深吸一口气："我只知道他表哥...经常打他， 姑姑和姑父应该也动手了， 看伤痕，有烟头，有皮带，有时候是衣架，甚至有高跟鞋……"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常年伴随语言暴力和人格贬低。" 商晏别过脸去，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赵明德安静地等待着，房间里只剩下雨声和钢笔偶尔触碰纸面的轻响。 "他现在怎么样，我是说日常生活？"片刻后，赵明德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她是……女性吗？是否曾经遭遇过侵犯？" 商晏转回脸，只有眼角微微发红。 "是男人，应该没有被侵犯过，这个问题重要吗？如果很重要我会去查……如果不重要我不想查这种东西，他知道了会很难受。” “是否重要，需要看到病人，先生您继续讲，他日常生活是否正常？” 商晏点头继续：“他表面上很正常，谦和有礼进退有度。 他很优秀，工作能力也很强，但我知道他很害怕成年男性接近。" 商晏想起上辈子的夏融煦， 在一桌子的成年男性的酒桌上，推杯换盏，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 "赵医生，我有个问题。 如果这样的一个人，能在全是男性的酒桌上谈笑风生，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恐惧症状已经好了？" 赵明德放下钢笔，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看到他这样做过？"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是现在的夏融煦，是上辈子的夏融煦。 "他可以在应酬的时候，面对满屋子的成年男性， 敬酒、说笑、接梗...没人看得出来他有问题。" 赵明德在笔记本上写下"社会功能面具"几个字，笔尖在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但每次回家..."商晏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会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然后整夜整夜睡不着。" 赵明德的钢笔突然停住了，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 他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慢慢擦拭镜片，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当遇到特别棘手的案例时。 "商先生，你知道长期伪装对创伤患者的心理意味着什么吗？" 他重新戴上眼镜，声音出奇地柔和，"就像让一个对蜜蜂过敏的人每天捅马蜂窝，还要假装没事。" 商晏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颤动："他会很痛苦，对吗？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 "比你能想象的更痛苦。"赵明德向前倾身，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 "创伤患者的社会性伪装往往伴随着三种隐性代价：第一，认知资源持续透支，简单说就是，他每分每秒都在消耗巨大精力维持''正常''的表象。" "第二，"赵明德继续道，"会形成更深的自我异化，当他不断表演''没事''时，内心真实的恐惧和痛苦会被压抑到潜意识里，最终连他自己都无法识别哪些情绪是真实的。" "第三点最危险，身体会开始代偿。"赵明德的笔尖重重地点在纸上，"胃出血只是开始，长期应激状态会导致免疫系统紊乱、内分泌失调，甚至增加猝死风险。" 水杯从商晏手中滑落，在实木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 原来不是胃病，原来那时候的他……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痛苦中， 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爱人。 那时候的商晏以为爱一个人就是给他买名贵的东西，为他收集他说过喜欢的酒，替他竞拍拍卖会华而不实的古董，包下半岛酒店顶层的烛光晚餐， 那些东西，夏融煦根本不需要…… 商晏陷入深深自责的情绪中。 水珠溅在他的裤脚和皮鞋上，但他浑然不觉。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商晏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还能怎么做呢？”商晏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那个孤孤单单死在雨夜的夏融煦， 他都…… 再也无法相见…… 二十四岁的商晏永远没办法去爱二十八岁的夏融煦了。 医生继续说："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种生存策略，当面对无法逃避的威胁时，有些人的本能反应不是战斗或逃跑，而是''装死''。" "我要怎样帮他，在他出现第二甚至第三种情况之前？"商晏抓焦急的询问。 赵明德在纸上画了两个重叠的圆圈："需要建立''差异化安全空间''。 让他明确区分哪些扬合可以卸下伪装，哪些不行。" 他在左侧圆圈里写下"家"，右侧写上"工作"。 "比如在家里，要引导他，允许自己表现出真实的恐惧反应。" 商晏呢喃："要让他在家里可以放松下来对吗？" 第55章 遗恨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白纸上的"家"字上。 商晏盯着那个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上辈子的夏融煦，可曾有过这样一个可以安心脆弱的地方？ 他没有…… 那个下雨的夜，他还能去哪里？ 他商晏追到了那个人， 可是上辈子的夏融煦， 即使跟他做亲密的事情， 都不敢开灯， 夏融煦时时刻刻不敢放松，商晏自诩爱他夏融煦，可是他又为夏融煦做过什么？ "还有一点很重要。"赵明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当他表现出真实情绪时，无论多不合时宜，都不要说''你太敏感了''或者''这有什么好怕的''这类话。" 商晏苦笑："我没有这样说过。" 不论什么时候夏融煦的所有小情绪和小怪癖商晏都纵容他， 也许他当时不那么纵容夏夏， 他早就会发现那些不对劲， 也许夏夏就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 赵明德若有所思地转着钢笔："他有没有特别信任的成年男性？哪怕只有一个？" "我......" 商晏的舌尖抵住上颚， 上辈子的夏融煦， 明明害怕肢体接触，却允许自己对他做比拥抱更进一步的事情…… 夏融煦心里， 唯一特殊的人， 只有商晏。 "你？"医生轻声追问。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对，他的手机联系人只有我，他的聊天软件置顶也只有我……他带着所有的勇气，向我走来……"他终于说出口，每个字都带着细小的倒刺，刮擦着喉管。 "可他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发作。"商晏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那些应酬回来后的呕吐、失眠，都是我偶然发现的……" 他的指甲无意识地陷入掌心，"甚至应酬之后喝多了，他也从不会打一个电话让我去接他，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冷淡，或者没那么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没那么喜欢我。" 赵明德在笔记本上写下"创伤后信任障碍"，笔尖划破纸张。 "这不是针对你个人的。 对于长期遭受伤害的创伤患者来说，''不求助''是一种生存机制。" 商晏突然抬头，眼睛里泛着血丝，"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发现……可是他，装的太好了……我当时，一点都没看出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诊室陷入死寂，赵明德的目光平静得近乎残忍："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正是因为你太重要，他才更不敢冒险？" 这句话像一记闷拳击中胃部。 商晏弓起背，突然想起前世的那些夜晚， 事后熟睡，他翻身时无意中碰到夏融煦的手臂，对方在睡梦中猛地蜷缩起来的模样。 "他连睡梦中都会躲开我的触碰。"商晏苦笑，"我当时只以为他是矫情，因为他一直告诉我他是洁癖，别人碰到他，他会很难受。" 赵明德递给商晏一张纸："看看这个。" 纸上画着一个同心圆图示，最内圈写着"自我"，往外依次是"伴侣"、"亲友"、"陌生人"，每一层之间都用红色虚线隔开。 "创伤患者的信任结构像漏水的容器。" 赵明德修长的手指缓缓描摹过那些红色虚线。 "亲密关系中的创伤患者往往呈现这种矛盾状态……"他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剖开真相， "越是亲近的层级，心理防御反而越坚固。因为最深的伤口，通常来自最该保护他的人。" 商晏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灼眼的"伴侣"标签上。 "我该...怎么做？"他抬起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从最基础的肢体接触开始重建信任。比如尝试''渐进式接触协议''……" 商晏突然摇头。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商晏摇摇头，他永远没有机会治愈上辈子的夏融煦了，那个男人……孤孤单单的死在了那个下雨的夜晚。 而现在... 他的呼吸突然轻快起来。 这辈子他提前找到了还没有把自己武装成社会精英的夏融煦。 现在的夏融煦， 是会在被他拥抱时悄悄把脸埋进他颈窝的青年， 是允许他整夜环着腰肢入睡的年轻的夏融煦。 这辈子的商晏与上辈子夏融煦，像是克莱因瓶中永不交汇的两条曲线，看似无限接近，却被不可逾越的维度悄然阻隔。 他们在永恒的错位里徘徊，在时空的褶皱里，永远失去了真正相遇的可能。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 赵明德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横线，"直到他确信你不会在他颤抖时强行拥抱，不会在他退缩时步步紧逼。" 商晏的嘴角微微抽动，扯出一个介于微笑与苦笑之间的表情。 "现在的他...不需要渐进式接触了……" 声音突然柔软下来，"现在的他，已经不抗拒我的拥抱了。"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 这种情况，我平时要怎么照顾他？" 赵明德在记录本上画了两个重叠的圆圈："看样子他的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先生，恕我直言，我觉得您描述的对方的状态有些矛盾的地方，建议你带他本人过来。” 商晏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自己描述的有问题，他说的是上辈子的夏融煦， 这辈子的夏融煦还没有那么严重的病。 他说：“不用了医生，我没办法把他带来了……还是给我讲讲，平时怎么照顾他的情绪吧。” 医生叹气：“我只能根据你的描述，分析比较像''安全岛效应''， 就是说这个人，只在特定环境、特定对象面前才能放松警惕。"他用笔尖轻点左侧的圆， "你是他的安全区，这很好，但安全区之外..." 笔尖移到右侧的圆， "他依然活在创伤的阴影里。" 第 56章 怯懦 "这是个错误的选择题。问题不在于''要不要伪装''，而在于''有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从抽屉取出一个沙盘，推给商晏，"想象这是他的心理能量，每天只有这么多。" 商晏盯着沙盘，看着赵明德将沙子分成两堆。 "如果他把80%的能量都消耗在社交伪装上，"医生的手指缓缓将沙堆推向右侧，"那么回到家时......" 他指尖轻点左侧残余的那一小撮沙粒，"还能剩下多少真实的自己给你？" 赵明德突然抬眸，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作为他的伴侣，你要做好长期成为他情绪容器的准备。 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承诺，而是日复一日的坚持。 如果做不到......" "我可以。"商晏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坚定， "一辈子都可以，至于在外人面前......我该让他完全卸下伪装吗？" "慢慢来，就像伤口结痂，撕得太快只会让血肉再次撕裂。" 商晏眼底泛着血丝："赵医生，如果他这辈子..."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如果永远只有在我面前才能做真实的自己，那些胃出血、免疫系统崩溃的症状……还会找上他吗？" "有些伤痕会融入骨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能够拥有一个完全卸下防备的空间，对很多创伤患者而言……已经是黑暗中不敢奢求的星光。 至于那些病症…… 当灵魂找到栖息之地，身体自然会记得如何呼吸。" 此时的夏融煦在公司食堂不只吃饱了饭， 还吃饱瓜。 当然这些瓜都是新鲜的关于他夏融煦的瓜，林小雨看见夏融煦一个人来食堂，商总不知去向。 她哒哒哒跑过来，主动跑过去跟夏融煦聊八卦。 夏融煦的筷子尖戳着餐盘里的西兰花，耳边是小姑娘的喋喋不休。 林小雨的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夏总监你看这张！"林小雨的指甲油是今夏最流行的芋泥紫，点在商晏为他整理衣领的那张照片上，"网友都说商总这个眼神能拉丝！" 照片里的是鹿家千金生日宴，他和商晏站在二楼阳台的时候被偷拍的， 当时自己脖子上的淤青还没消退，商晏看到漏出了一点，在帮自己整理。 夏融煦停住筷子，不自觉的看着林小雨手机里的照片。 不得不承认，拍的挺唯美的。 想要…… "夏总监今早没来真是太可惜了！"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商总在早会上专门抽出五分钟，当着全公司的面说……''我和夏总监是正常恋爱关系，如果有人接受不了，现在就可以提交辞职报告''。" 今早电梯里的记忆突然浮现，原本喧闹的轿厢在他踏入的瞬间陷入死寂。 他还以为是因为昨天下午姑姑来公司说的那些话，夏融煦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建设， 甚至做好了今后在公司被说闲话，被职扬霸凌，被孤立……反正那些东西他很习惯的。 "财务部王经理当时的表情啊......他可能年纪大了……有点不能接受商总的高调，但是他也没敢辞职。" 夏融煦推开餐盘，难怪商晏那么早就公开两人的关系， 是为了……害怕被人发现之后有人说自己难听的话， 商晏连这种事情都提前打算好了吗？ 为了自己那点自尊心？流言发酵前就斩草除根？ "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昨天大厅里那个女人在造谣了，商总上个星期就在自己的圈子里官宣了你们的关系，你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商总明明把你当个宝啊，他好在意你，在意的不行！" 他好在意你，在意的不行！ 夏融煦喉结滚动。 林小雨晃了晃手机，锁屏上是微博热搜界面， #晏煦CP#后面跟着个粉嫩的爱心符号。 "要我说，商总简直太帅了！"林小雨突然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商晏的微博主页。 最新一条是转发他们被偷拍的照片，配文赫然写着： 【拍摄者已找到，律师函在路上。不过拍得不错，存了。】 林小雨的指尖点着那个"存了"二字，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根本就是小说里的霸总宣言嘛！" 夏融煦的心口泛起一阵酸胀，像是被温水浸泡过的海绵，沉甸甸地坠着。 从那个阴冷的地下停车扬开始，那人就固执地闯进他的生命里。 并不霸道，却密不透风的把他包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夏总监？"林小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夏融煦低头，“没事，我吃完了，林小姐，您继续。”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食堂，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找到那张图片，随即保存。 夏融煦唇角微勾，这张照片里的商晏， 当真是俊朗。 商晏就像是个耐心的园丁，在他荒芜的心田上一寸一寸地开垦，连那些最阴暗的角落都仔细地播下阳光。 可越是感受到这份温柔，他心底的悲观就越是疯长。 那些被皮带抽打过的旧伤疤开始隐隐作痛，似乎正在提醒着他， 这样肮脏破碎的自己，真的配得上商晏吗？ 商晏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可那些烙印却永远刻在灵魂深处， 提醒着他，他不配被爱。 可是当下班的时候看到刻意回到公司来门口接他下班的商晏， 暮色中，那个男人正慵懒地站着。 夜风拂过他微敞的衬衫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夏融煦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几乎要盖过耳畔的车流喧嚣。 那个人，连碎发拂过眉骨都带着漫不经心的侵略性。 夏融煦心潮澎湃， 爱意疯涨，形成惊涛骇浪， 瞬间就把刚才还萦绕心头的悲观情绪碾成粉。 夏融煦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原来真的有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整个世界都褪成黑白背景。 夏融煦大步走过去，“商晏……” “夏夏，工作辛苦，我们去鹿鸣川家借住几天，好吗？” “好……” 夏融煦悄悄勾起嘴角，去哪里都好啊， 哪怕是去世界尽头，哪怕是赴刀山火海， 只要与你并肩，都是人间至欢。 第 57章 下厨 “你行不行啊？是不是你的房？”商晏皱眉。 “你才不行呢，我太久不来了，想不起来密码！” 这间LOFT公寓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 自从五年前买下这处房产，他来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密码是987654"鹿鸣川看到商晏看他的鄙视眼神，龇牙咧嘴。 "别像看弱智一样看我，当年装修完懒得改。" “你就说太复杂的记不住吧！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商晏，好歹小夏在这里，你给我留点面子。” 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屋内简约的工业风装潢。 夏融煦注意到酒柜里整齐排列的威士忌，每瓶商标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房间里没有灰尘， 强迫症般的细节暴露了有佣人经常来打理的事实。 "我记得这里。"商晏的手指拂过吧台边缘一道浅浅的划痕， "你毕业那年我们在这喝到凌晨三点，这道痕迹是你非要演示调酒......" 鹿鸣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点外卖吧！我记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 "不用麻烦。"夏融煦轻声说，举起手里的环保袋，"我买了菜。" 空气凝固了一瞬。 鹿鸣川瞪大眼睛看着袋子里青翠的蔬菜，活像见了外星生物。 商晏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黏在夏融煦微微泛红的耳尖上，这是他们同居后，夏融煦第一次主动提出给别人做饭。 门铃突然响起。 鹿悠拎着两瓶红酒站在门外，香奈儿耳环在走廊灯下闪闪发亮。 "哥，你们三个男的凑一起多无聊啊。" 她灵巧地从鹿鸣川胳膊底下钻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欢快的节奏，"我带了98年的拉菲......咦？夏总监要下厨？" 鹿鸣川嫌弃地拽住妹妹的挎包带子："我们几个男的一起吃饭，你来干什么？" "正因为是三个男的。" 鹿悠把红酒往料理台上一放，冲夏融煦眨眨眼，"其中两个是一对，剩下那个灯泡太亮了，我来中和一下气氛。" 鹿鸣川的哀嚎从客厅传来："鹿悠！那是我收藏的绝版球衣！别拿它垫碗！" 厨房暖黄的灯光下，夏融煦切菜的节奏微不可察地乱了半拍。 刀锋在砧板上叩出细密的声响，夏融煦并没有多高的厨艺，相反，他不会做饭，他也懒得照顾自己，在他的潜意识里，吃饭就是为了不饿，不饿就是为了活着。 透过玻璃移门，他看见商晏正在看着那兄妹吵嘴， 侧脸线条在灯光里格外温柔。 自从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之后，夏融煦对生活也生出更多的兴趣来， 他竟然也开始学着做饭。 夏融煦渴望看着食材在自己手中被利落切开，在锅中翻腾跳跃，与调味料交融碰撞，最终被精心摆盘上桌。 更渴望见证经由自己双手烹制的食物，被心爱之人一口口品尝， 咽下。 商晏的唇形削薄，泛着健康的粉。 他吞咽时会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过来， 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滚动，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专注得近乎霸道。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画面，夏融煦耳尖有些红，差点切了手。 “小心……” 商晏的胸膛轻轻贴上夏融煦的后背时，蒸锅里的水汽正巧"噗"地顶开锅盖。 夏融煦握着刀的手微微一颤。 "做什么呢？我帮你。"商晏的声音擦过耳畔。 夏融煦侧过脸，鼻尖几乎蹭到商晏的下巴。 暖黄的灯光在商晏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这人无论什么角度看，都好看的要命。 "要是我等会做出来的东西太难吃可怎么办...我的刀工有些差。" "咱们俩给他们做饭就不错了。"商晏突然接过话头，"敢说不好吃？只要吃不死就给我吃！" 夏融煦笑得差点打翻酱油瓶。 玻璃门外，鹿悠正举着手机偷拍，鹿鸣川手忙脚乱地抢救自己那件被当成餐垫的限量版球衣。 "要不...再点些外卖？"夏融煦小声提议，"万一我搞砸了..." 话音未落，商晏已经接过他手里的厨刀。 锋利的刀刃在灯下闪过一道银光，下一秒便在案板上跳起流畅的华尔兹， 胡萝卜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成整齐的小山。 夏融煦瞪大眼睛。 商晏的腕骨在动作间凸显出凌厉的线条，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臂肌肉随着切菜节奏微微绷紧，哪里还有半点"厨房杀手"的样子？ "你不是说..."夏融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看着商晏娴熟地颠勺，青翠的菜叶在锅中翻飞出完美的抛物线， "不会做饭吗？" 商晏没抬头，灶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 他手腕一抖，恰到好处地撒下一撮盐粒："我说过...我不会做饭。"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但我也说过，我会认真学，我对你说过的所有承诺，全都会认真的做到。" "尝尝？"商晏夹起一块香菇递到他唇边。 夏融煦下意识张嘴，舌尖尝到恰到好处的鲜美时，听见客厅传来鹿悠的尖叫： "哥！别装死了！快来看商晏系着碎花围裙的样子！晏哥，我能拍照吗？" 商晏挑眉：“你想死么？” “不想。” “那我也不想被拍照！” “好叭好叭！！不过一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吃到晏哥亲手做的东西，我就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啊~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晏哥！居，然，会，做，饭！” 商晏端着盘子走出来放在餐桌上：“吃，闭上嘴！” 鹿悠悠做了一个用手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接着又眨巴着大眼睛说：“不对啊，闭上嘴我怎么吃？” 夏融煦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夏，"商晏突然凑近，手指点了点他面前那盘，"我想吃这盘，不给他们。" 夏融煦耳尖微红，小声嘟囔："我这个切得歪歪扭扭的，摆盘也不好..." 话音未落，商晏已经夹起一块，在灯光下仔细端详："怎么会？"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一根的切痕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胡说八道！” “字字肺腑！” 第58 章 红绳 商晏自称戒酒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夏融煦也喝果汁。 “夏夏，你不必陪我喝果汁，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喝醉了也没关系，我没喝酒我能照顾你。” 夏融煦笑着把水晶杯放在餐桌上， “我不是为了陪你，我是真的不爱喝酒，醉生梦死见得太多， 只觉得昏昏沉沉之间这一日就浪费掉了， 我不喜浪费光阴，也不爱宿醉的感觉。” 水晶吊灯倾泻的光晕，温柔地流淌在盛满琥珀色果汁的巴卡拉玻璃杯上。 果汁很甜腻，商晏心头很酸。 “好，我记得了。” 鹿悠的叉子碰到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声。 此时，夏融煦注意到鹿悠又一次偷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某个男生抱着吉他的侧影。 "这红烧肉绝了！" 鹿鸣川夹起第四块裹着酱汁的肉块，"真是开了眼了，商晏这家伙做饭居然能吃，还挺好吃的。 商晏，你什么时候偷学的厨艺？" 商晏正用公筷把鱼腹最嫩的那块肉夹到夏融煦碗里，闻言挑眉："我有要照顾的人了，当然要学……" 鹿鸣川觉得红烧肉不香了…… 有点油腻腻的，他放下筷子。 商晏的话没说完，鹿悠的手机屏幕在餐桌上突然亮起，视频通话界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男生头像。 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拒接键，香奈儿的双C耳环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怎么不接？"鹿鸣川的筷子悬在半空，"男的？" 餐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鹿鸣川慢条斯理地用方巾擦了擦嘴角，伸手去拿那瓶82年的拉菲。 "哥，我给你倒酒。"鹿悠突然站起来，抢先一步抓住酒瓶。 红酒在杯中旋转出深红的漩涡。 "就是一个已经毕业了的民谣系的学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暮色酒吧驻唱，上周还帮我改了一个谱子...他很有才华也很上进！" "砰！" 红酒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 鹿鸣川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酒吧？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人？" 夏融煦的筷子在清蒸鲈鱼上方顿住。 "鹿鸣川。"商晏的声音里带着恼怒。 鹿鸣川不知道商晏声哪门子气，不过他现在没空计较。 "哥！你看！"鹿悠突然卷起袖口，露出手腕上一条编织粗糙的红绳手链。 几处线头已经松散，显然经常被摩挲。 "这是他第一次驻唱赚的钱买的材料，亲手编了三个晚上！"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份心意难道不比那些限量款的包包珍贵吗？" 夏融煦低头继续夹菜，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所以呢？"鹿鸣川扯松衣领，昂贵的丝绸面料在他指间皱成一团，"下次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他骑共享单车接你下课很浪漫？" 他的冷笑，"你知道他住哪里吗？家里是做什么的？他除了这种幼儿园的手工作品还能给你什么？" "哥，你这就是偏见！连你也被爸妈洗脑了吗？"鹿悠悠猛地站起来，"夏融煦和商晏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们都可以跨越阶层……我怎么……" "鹿悠，你的事别带上夏融煦。"商晏的声音陡然降温。 鹿悠这才意识到失言，转向夏融煦时眼眶发红："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融煦抬头："我也曾经在酒吧卖过酒……商晏只是怕我多想，他没有别的意思。"· 鹿鸣川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抱歉，小夏……我不知道。" "可是，"鹿鸣川艰难地组织语言，"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去酒吧只是临时体验，和那些人不一样……" “哥，怎么不一样，学长很有才华，他也只是去酒吧打个工……” 夏融煦不再参与他们兄妹的争吵， 是啊怎么不一样呢？ 唯一不同的，他遇见了商晏。 鹿悠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进红酒杯里。 商晏的目光落在鹿悠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上，那个备注为"阿辰学长"的联系人已经连续拨打了七次视频电话。 屏幕每亮起一次，商晏的眉峰就蹙紧一分。 "悠悠，你打算和他交往？"商晏开口。 鹿悠慌乱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我...我还没想那么远，毕竟我还在读书...现在只是有好感而已。" 商晏慢条斯理地说。 "工作不分贵贱。"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鹿鸣川捏紧了拳头，"但有些行为会暴露本质。" "大部分酒吧的驻唱时薪是300起步，一晚上的收入，足够买..." 他抬眼看向那条粗糙的手链，"一整车这种红绳。" 鹿悠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 "连你也不理解我......"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的目光扫过安静用餐的夏融煦，又落回商晏轮廓分明的侧脸。 鹿悠本以为大胆冲破世俗观念的商晏会懂她，所以今日才在哥哥面前试探。 "我吃饱了。"鹿悠突然推开椅子站起来。 鹿鸣川几乎同时起身："我送你。" "不用！"鹿悠悠抓起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个未接来电的通知。 "不用什么不用！"鹿鸣川一把拽住妹妹的手腕，"难道要放你去找那个什么学长？" "我不是小孩子了！"鹿悠猛地甩开哥哥的手，"今晚的事你敢告诉爸妈试试看！" 玄关处传来"砰"的摔门声，震得餐桌上的餐具微微颤动。 "抱歉，我妹妹太不懂事了。"鹿鸣川向商晏和夏融煦投去歉意的目光。 夏融煦担忧地望向窗外的夜色："你快去追她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鹿鸣川郑重地欠了欠身："今晚这顿晚餐被搅黄了，改日我一定好好向二位赔罪。" 直到那两个兄妹彻底离开。 夏融煦才开口："酒吧里，确实没什么好男人。" 商晏的瞳孔微微收缩："夏夏，你不要多想……" 夏融煦笑了："我没那么脆弱，我确实在酒吧里见过太多把戏。 那个学长……悠悠挂断后还连续拨打七次视频电话，这说明他要么极端自我，要么控制欲过剩。" 第 59章 熏香 "最重要的是..."夏融煦拿起手机快速搜索，屏幕上立刻跳出同款红绳手链的网络销售平台页面， “月销5000+，9.9包邮，我也不太看好这位学长。" 商晏给夏融煦夹了一块肉：“不管他们，我们吃饭。” 昏黄的灯光下， 那顿饭最终剩了大半。 可夏融煦和商晏却认真吃完了自己盘中每一口。 这是他们难得放下工作，从清洗食材到精心烹饪，再到此刻并肩站在洗碗池前。 水流冲刷着碗碟，商晏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夏融煦接过他洗好的盘子，指尖不经意相触。 这样平淡的日常，却让夏融煦心头涌起奇异的满足感。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未来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在眼前铺展开来， 锅铲碰撞的声响，蒸腾的热气，还有身边这个人专注的侧脸。 夜色深沉。 浴室水流声停止后，商晏站在浴室的雾气中仔细系好睡衣最上面的扣子。 "夏夏，我也洗好了。"商晏推开浴室门， 夏融煦正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 听到声音，他合上屏幕转过头，眉眼瞬间弯成温柔的弧度："商晏。" 夏融煦喊出商晏两个字的时候， 尾音会带着一点缠绵。 这一声呼唤让商晏的心脏像被温水浸泡过般发软。 他轻手轻脚地坐到夏融煦身边。 "夏夏喜欢熏香吗？"商晏斟酌着开口，"或者...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味道？" 夏融煦歪着头思考的样子让商晏忍不住想摸一下对方柔软的发顶。 半晌，夏融煦认真的说："六神花露水算吗？还驱蚊..." 商晏的表情凝固了。 他那个装着薰衣草、雪松、佛手柑精油的旅行套装此刻正在包里散发着昂贵而无用的芬芳。 "我下楼去买。"他猛地站起来，手腕突然被握住。 夏融煦的掌心有些凉，指腹带着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 "为什么要去买花露水，房间里有蚊子？"他困惑地仰起脸。 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今天我们住的是陌生的房子，如果...如果这里有你喜欢的味道……也许会让你更安心？" 夏融煦突然笑了。 不是社交扬合那种礼貌的微笑，而是眼角泛起细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稍稍用力，把商晏拉回身边："如果要安心的话……"他的鼻尖轻轻蹭过商晏的衣领，"商晏的味道就够了。" 这句话像一颗薄荷糖坠入气泡水，在商晏胸腔里炸开无数雀跃的气泡。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胸前的夏融煦，发现对方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原来撩人的人自己也会害羞。 商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最终落在夏融煦的发梢，如愿以偿的撸了一会儿。 商晏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夏夏现在...是安心的状态对吗？" 夏融煦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望着商晏小心翼翼的眼神，夏融煦点点头："很安心。"声音顿了顿， "商晏...你想做什么……" 夏融煦有些紧张。 他并非真的抗拒， 他们也曾经胡闹过， 只是从未真到最后， 听说...会疼， 夏融煦知道自己多少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如果太疼的时候他会陷入游离的自我封闭状态。 哪怕商晏带来的是痛， 夏融煦也不愿错过， 如果错过，他会遗憾。 商晏深吸一口气， 打断了夏融煦的胡思乱想。 商晏双手轻轻扶住夏融煦的肩膀，把人端正地摆成面对面的姿势。 然后自己挺直腰背，将领口扯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缝隙， 确保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合格的熏香。 他一本正经地调整着坐姿，活像个正在面试的应届生，"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夏融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哦，自己想多了。 他整个人歪进商晏怀里，笑自己胡思乱想，也笑商晏的可爱。 "我、我还以为..."他笑得话都说不连贯，"你要做……过分的事情……结果你要做六神花露水。" 商晏感受着胸膛上传来的震动，夏融煦每笑一下，都像有把小刷子在他心上挠。 出息了，敢嘲笑他！ 今天就该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家，谁说的算！ "商晏..."怀里的人突然仰起脸，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泪花， "你比六神花露水好用……好用多了……" 商晏一把扣住夏融煦的手腕，天旋地转间将人按在了床上。 真丝睡衣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彻底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 "我还能更好用……夏夏……试试？" 商晏被他笑的哪里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想一心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夏融煦笑得浑身发颤。 他屈膝抵在商晏腰间，试图阻止对方继续靠近的动作，膝盖骨隔着衣料传来对方胸膛紧绷着的触感。 "等、等一下..."他眼尾泛起薄红，声音带着轻喘，"你刚才不是说...有正事要谈..."挣扎间衬衫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若隐若现。 商晏垂眸，看见夏融煦眼睫上挂着因为笑意而溢出来的一点水汽，好似他再用力一些，那些水汽就会滴落枕边。 夏融煦微微张开的唇瓣泛着水色，像是无声的邀请。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商晏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脊背窜上来， 之前跟退潮似的散得没影的心思，叫晚风一撩拨， 呼啦啦全聚成了浪头，热浪在心头翻江倒海， 烧得眼底都窜起了火！ “别动我……商晏……！”夏融煦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求饶。 商晏红着眼睛，凶狠的好似要吃人，动作却停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额头抵在夏融煦肩上平复呼吸，夏融煦是真信他…… 要不是因为壳子里面住了一个三十岁的灵魂， 商晏还真不保证二十多岁的他会不会辜负夏融煦对他这种自控力的信任。 缓了良久，商晏才慢慢坐直身子，声音闷闷的："夏夏...你好过分...你这样……太过分了。" 第 60章 腐烂 商晏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不敢生气，怕了。 这要是惹哭了离家出走可要吓死人了， 算了算了，这个家还是夏夏说的算吧！ "我哪舍得跟你生气..." 夏融煦闻言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 夏融煦慢吞吞的坐起来， 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和商晏肩并肩排排坐着，像两个被老师罚坐的小朋友。 商晏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关于李栋，你是怎么想的？" 提起李栋的名字，夏融煦不自觉的僵硬，随即很快放松下来，“我想他消失。” 夏融煦眼神有些冷，他慢慢的说：“李栋手机里有一个文件夹，里面全都是我……” 商晏抬头，他喉结重重滚了一下，连带着太阳穴的青筋都突突跳了两跳。 什么照片……那个人渣……还敢拍照？拍的是什么？ 商晏那双桃花眼此刻阴沉的要命。 “李栋喜欢揍我之后拍照或者录视频，有的发给欠款人，并以此享受欠款人的崇拜。 但是他拍的东西大部分是自己留着自己看…… 我早就黑入他的手机，那些照片我有备份。” “你这些年没有寻求法律的帮助，是因为不想别人看到那些照片吗？”商晏想，如果夏融煦告李栋，那么那些耻辱的照片必定会被很多陌生人看到。 夏夏会难堪…… 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擅自做决定怎么对付李栋的原因， 因为如果这样做，需要夏融煦亲手剥开自己的伤疤。 夏融煦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也不全是……我的确不想那些自己从小到大被打的惨兮兮的照片被别人看见，但我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任他一直欺负，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姑姑当时挪用我们家公司工程款的证据……我想让他们全都消失在我的人生轨迹里！商晏，我很矛盾，从前……只送他们去坐牢，我是不甘心……我恨他们，坐牢不够……不够！” “我可以帮你么？”商晏小心的询问。 夏融煦点头，“之前我一直忙于打工，如果按部就班的工作之后，我应该也会开始对付他们…… 虽然得到了那些照片，但是……我不想看那些无助的绝望的丑陋的自己，所以还没开始整理。” 夏融煦肩颈肌肉瞬间缩成一团，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轻轻滚动， 没发出任何声音，可睫毛却剧烈颤了颤，这僵硬只持续了三秒，或者更短，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商晏的对面，双肩慢慢放松，而后自然的垂下来。 “可是我现在似乎没那么在意了，我甚至想，送他们去监狱吧，我已经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仇恨也是一种情绪，任何情绪都是需要付出的。 恨也很累，商晏，我能拿出来的情绪很有限。” 商晏，我想把我所有的情绪都拿来爱你。 夏融煦抬头，漂亮的凤眼里是细碎的光，他说：“我的六神花露水很好用，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觉得，我准备好面对了！” 商晏低笑出声，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他俯身靠近夏融煦耳畔，嗓音低沉而坚定： "嗯，我是你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夏融煦泛红的眼尾，一字一句说得郑重： "商晏是夏融煦的。 如果你需要利刃，我就是最锋利的剑；如果你需要庇护，我就是最坚固的盾。" 商晏牵起夏融煦的手，在他的手背上郑重其事的落下一吻： "任君差遣，随你使用，我的小王子。" 暮色酒吧的霓虹灯管滋滋作响，劣质彩光在廉价威士忌里投下浮动的油彩。 穆景辰把手机重重拍在吧台上，屏幕还亮着，七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刺眼得像道伤口。 "哟，大情圣~"黄毛小子把玩着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跳跃，"不是说那个鹿家大小姐为你神魂颠倒吗？咱们大情圣不是说把人拿下了吗？" 他故意捏着嗓子学女声，“辰哥哥写的歌最棒了~” 哄笑声中，穆景辰仰头灌下半杯琥珀色的液体。 酒精火辣辣地烧灼着喉管，穆景辰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鹿悠那一身奢侈品的模样，几十万的限量款包包，手腕上闪着冷光的钻石腕表。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仰头又灌下一口烈酒。 "大小姐又怎样？"他在心里冷笑，"还不是几个礼拜就撩得神魂颠倒。" 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穆景辰满意地回味着这段时间的"战果"。 他在鹿悠面前精心维持的人设堪称完美： 低调内敛的性格，恰到好处的疏离感，还有那双永远只专注看着她的眼睛，还有为爱痴狂之后的偏执占有欲，他都拿捏的很到位，活脱脱就是从时下最流行的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深情男主。 酒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女人不能惯。"穆景辰的拇指蹭过手机屏幕上鹿悠的笑脸壁纸，"晾她几天就乖了。" 纹身男凑过来，烟味扑面而来："听说她是天穹市的那个鹿家大小姐？" 他吹了个口哨，"你小子要真攀上高枝，哥几个是不是能去高级会所开开眼？" 穆景辰的嘴角扯出个弧度。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指腹蹭过廉价塑料的质感，忽然想起上周鹿悠偷偷塞给他的那盒古巴雪茄，小公主大概永远不知道，那一根就抵得上他半个月的房租。 "等着吧。"他冷笑着划开手机相册，炫耀似的晃了晃偷拍的鹿悠侧影。 照片里的大小姐正在琴房练琴。 "这种温室花朵最好哄了..." 他叼着烟点燃，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眯起眼睛："我明天写首新歌，就说是为她创作的。 再''不经意''让她看见我熬夜写歌的黑眼圈..."吐出的烟圈模糊了脸上算计的神色，"对了，还得把前女友送的戒指找出来，到时候就说一直舍不得扔是因为太重感情..." 第61 章 寻常 他坐的很远。 整个人似乎游离在谈话之外，只是偶尔附和着笑笑。 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 他机械地点开那个名为[债主互助群]的微信群。 聊天最后一条消息是， 赵铁柱：装什么圣母？当初要债的时候你不也动手了？ 群里原本有37人，现在只剩下5个头像死气沉沉地挂着。 青年叫陈默然，他烦躁地掐灭了烟。 这些年他养成了一种病态的习惯：每当生活将他踩进泥里，他就要翻出那些照片来看。 照片里那个叫夏融煦的男人，有时蜷缩在地上嘴角有血迹，有时被打的鼻子流血，还有一张陈默然最喜欢的，夏融煦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李栋怕被惹上麻烦，在群里从不会发过分的照片，可就是这一点不过分的照片， 都变成了陈默然的救赎。 陈默然来自一个小城， 桦林镇，那里有白桦林和煤矿。 他父亲陈建国曾是镇上最体面的包工头，直到接了夏家那个工程。 记忆里那个冬天特别冷，父亲把全部积蓄垫进去买建材，结果工程突然叫停。 夏家夫妇突然身亡，只留下个13岁的孩子。 "他爸，算了吧。"14岁的陈默然记得母亲这样劝过父亲，"那孩子也被亲戚接走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人。" 但父亲还是天天去空荡荡的夏家别墅守着，直到别墅易主， 直到身体垮掉，咳出血来。 葬礼那天，母亲跟着卖保险的男人走了，连黑纱都没摘。 手机突然震动，陈默然条件反射地解锁，只是条垃圾短信。 他盯着屏幕上父亲唯一留下的照片，那个站在未完工的项目前微笑的中年男人。 如果当初夏家把钱结清，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跑，他应该正在某所大学的实验室里做研究，他小时候学习也很好的，他会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十几岁就出来混， 泥潭里面浸泡的太久，再也不能见光。 现在还清了钱又有什么用？ 他除了打手还会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他的人生早就烂透了， 夏融煦还来的钱，早就在赌桌上又输了精光。 那钱，买不回父亲的命，买不回他的家，买不回他的人生。 夏融煦凭什么觉得还完钱，就结束了？ 群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夏融煦倒在地上，脸上和身上都是咖啡液，漏出一点肩膀的烫伤。 陈默然放大了看，心里涌起熟悉的快意。 看啊，夏家的少爷也在人间受苦。 这种扭曲的慰藉支撑他度过无数个想跳楼的夜晚。 "喂，疤哥！"黄毛醉醺醺地撞过来，"发什么呆？喝酒！" 陈默然熄灭屏幕，把威士忌一饮而尽。 玻璃杯折射出陈默扭曲变形的面容，那道蜿蜒的疤痕就像一条毒蜈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让他想起照片里夏融煦的烫伤，同样丑陋，同样刺目。 "疤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穆景辰醉醺醺地转过头，酒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 陈默然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些伤痕的特写，指腹能感受到钢化膜冰凉的触感。 他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在看...能让我很舒服的东西。" 声音低沉得几乎淹没在酒吧嘈杂的音乐里。 穆景辰了然地挑眉，以为他在看什么下流内容，转身又投入了那群人的狂欢："我跟你们说，那个鹿家大小姐啊..."他夸张地比划着，"我随便弹首破歌就感动得稀里哗啦， 她说我跟她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我的真心特别珍贵，真心，那是什么玩意？" “哈哈哈？真心！” “简直笑死人了。” 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陈默然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盯着照片里夏融煦那双带着平静无波的眼睛，想起父亲临终前死死抓着他手腕的感觉。 那种灼热的疼痛，和此刻心底翻涌的快意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酒吧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在陈默然脸上投下诡异的紫光。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烧灼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团扭曲的火焰。 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说不让看就不让看了，这怎么行呢？ 商家大少爷高调的官宣，就连陈默然这种不关注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夏融煦…… 人生还这样漫长啊…… 凭什么夏融煦能重获新生，而他却要永远困在这个腐烂的轮回里？ 夏融煦的喷嚏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他还没完全清醒，鼻腔里还残留着细微的痒意，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夏融煦有些不好意思，他把人吵醒了， 商晏的体温透过真丝睡衣传来，带着睡梦中特有的灼热。 "夏夏......"商晏的声音含混不清，"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别走......" 商晏的眉头紧蹙， 这人连在睡梦中都不安稳，手臂肌肉绷得发硬，像是害怕怀里的人会突然消失。 夏融煦连眼睛都没睁开，身体却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的手精准地找到商晏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动物般轻轻拍打。 指尖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脊骨，一节一节地数过去，直到掌下的肌肉渐渐放松。 "他没走......"夏融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也不想跟你吵架......就算吵架了......他也不会怪你的......他一定知道你很爱他！夏夏也很爱你！" 商晏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无意识地在夏融煦颈窝蹭了蹭，像个终于得到保证的孩子。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转到03:17，夏融煦的手还保持着轻拍的节奏。 商晏不会记得每天清晨的梦呓，夏融煦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 夏融煦得到了医生的保证，不需要吃药。 只要不影响商晏的健康，夏融煦觉得这一切都无伤大雅。 第62 章 飞鸟 夏融煦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趾蜷了蜷。 这是十月的一个寻常周末。 电脑屏幕泛着柔和的蓝光，一行行代码如溪流般顺畅流淌。 这是他在大学时期就构思一个软件，曾经只能在打工间隙、用网吧的老旧电脑断断续续写几行，现在终于能全神贯注地完善它。 编译器运行时的进度条闪烁着，像一条欢快的小溪奔向大海。 手边的马克杯升起袅袅热气，哥伦比亚咖啡豆的醇香在空气中舒展。 这是商晏今早出门前特意调试好的研磨度，连水温都精确到92度。 夏融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音响里的《Here with me》， …… I collided into you我遇见你 Calling your name in the midnight hour午夜时分呼喊你的名字 Reaching for you from the endless dream在无尽的梦里寻找你 …… 窗台外面，几只麻雀正在聊天，其中一只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正好奇地望向窗内。 夏融煦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竟看得入了神，直到鸟儿们突然振翅飞走，在蓝天划出几道自由的弧线。 这样的宁静时光，在之前的生活里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那些在酒吧强颜欢笑的日子，那些为了多卖一瓶酒而忍受客人动手动脚、 然后躲在卫生间干呕到天亮的夜晚， 那些辗转于各种各样打工扬所的日子，都像褪色的噩梦般渐渐模糊。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 【我陪我妈在蓝瓶咖啡发现新产季的瑰夏】 【店员说是草莓风味的】 【晚上带回来给你尝尝】 夏融煦笑着回复： 【陪伴女士逛街要专心。】 夏融煦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最不可思议的是爱一个人的自由。 商晏会在公司走廊光明正大地牵起他的手， 会直接来他的办公室打断他的工作监督他吃午饭， 会在所有人面前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意。 虽然夏融煦原本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那更多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的把自己隔绝在其他人之外， 现在，那些曾如影随形的羞耻与恐惧，正在被一点点融化。 午后的阳光悄悄爬上了书柜，照亮了那排新买的专业书籍： 《算法导论》《分布式系统原理》旁边，赫然躺着一本《飞鸟集》。 夏融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嘴里哼着的是一首很久以前在酒吧听过的老歌， 那时他忙着擦杯子，从没注意过歌词，现在却神奇地记起了每一个音符。 良辰易逝，韶光匆匆。 商氏集团会议室内，空气沉得像灌了铅。 房间里只有商晏和首席律师徐明两个人，会议室的百叶窗紧闭。 商晏独自坐在长桌尽头，面前的咖啡早已冷透，表面凝着一层油脂般的薄膜。 "根据现有证据，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以及寻衅滋事罪，敲诈勒索。" 徐明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异常沉闷。 激光笔的红点颤抖着停在一份医学鉴定报告上，"被害人13岁起遭受的软组织挫伤、陈旧性骨裂、烟头烫伤疤痕..." 商晏的指关节抵在唇边。 "这是被害人提供的补充证据。"徐明点击鼠标，屏幕跳出数十多个按年份命名的文件夹。 20XX年的缩略图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蜷缩在洗衣机旁，脸肿的发亮。 商晏突然站起来，真皮座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投影幕布前，图片日期正好是夏融煦的十四岁生日。 “更恶劣的是这个。” 徐明深吸一口气，点击播放一段经过技术修复的录音。 "别动？再闹就把你被按在洗衣机里的照片发你班级群..." 李栋的声音混着电波杂音，背景里衣架抽打的脆响像鞭炮般炸开，"...上次在天台拿衣架抽你的视频，我可给‘兄弟’们都分享了哈。" 商晏的拳头砸在会议桌上，震翻了咖啡杯。 "能判多少年？"他声音嘶哑，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商晏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在夏融煦面前从不发作而已。 “单论故意伤害，按持续十年的情节和重伤二级鉴定，基准刑在三到五年。但加上传播他人隐私影像、但是李栋分享的照片并不算过分……” 他顿了顿，调出李栋社交账号的聊天记录截图，“他在‘债主互助群’里主动传播被害人的照片都很小心，没有太过分的内容。” 商晏盯着屏幕上李栋与他人的对话 ， “这小子被打时抖得像筛糠”“下次用碎玻璃划他手背”，突然抓起桌上的卷宗狠狠砸在墙面。 商晏将办公室的门反锁时。 他解开西装扣子的手在发抖，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室内亮起，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商晏的鼠标指针停在电脑上的文件夹，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段标注着"20XX.03.15"的视频文件。 画面晃动得厉害，像是偷拍者兴奋到握不住手机。 十五岁的夏融煦被粗暴地按在桌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后领"刺啦"一声裂开，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拍摄者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镜头突然凑近，聚焦在那片皮肤上，那里已经布满新旧交错的淤青。 "看镜头啊小少爷！"画外音骤然炸响的瞬间，商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李栋年轻时的声音，带着烟酒浸染过的沙哑。 镜头里的少年缓缓转头，商晏的呼吸随之一滞，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痛苦的痕迹，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那种麻木的顺从，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尖叫都更令人窒息。 商晏猛地合上笔记本，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得到心理医生那个问题的答案， 夏融煦的确没有被侵犯过，可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无声的地狱。 第 63章 无力 每次想起都生生剜着商晏的心口。 他踉跄起身，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窗外霓虹璀璨，整座城市浸在浮光里， 商晏的视线仍被水雾模糊，但他强迫自己聚焦在眼前的任务上。 指尖在实木桌面敲出规律的声响，他声音低沉："继续深挖，李栋这种人不可能只有这一桩事。" 律师立即笔记本。 "查他的资金流水，"商晏的声音像淬了冰，"特别是近五年的境外账户往来。这种人往往有见不得人的瘾癖。" "另外，"他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重点排查他学生时代是否有霸凌记录，或者犯罪前科。 如果有，不计代价找到所有受害人。" 律师抬头，正对上商晏冷峻的目光，那眼神让他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好的商总。" 随着调查的深入，商晏的律师团队果然挖掘出了关键线索。 他们发现李栋在高中时期曾疯狂追求过同班一个名叫李依依的女生，那个总是缩在教室角落、成绩平平的安静女孩。 "根据多位同学的回忆，"律师将调查报告递给商晏，"李依依当年几乎成了李栋的执念。将近一米九的李栋，整天围着瘦小的转学生打转。" 商晏眼神越来越冷。 "我们追踪了三个省份，"律师徐明继续汇报，"最终在滨海市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找到她。现在的李依依已经改名叫李芳，高中肄业学历，右手有永久性疤痕。她什么都不肯说，更抵触提起高中事情的事情。" 商晏合上文件，指节泛白："小李，你帮我把行程改一改，定滨海市的机票，我亲自去见见这个姑娘……" 小李拧眉看了看形成，自从商总谈恋爱之后， 每天按时上下班，行程已经很满了…… “商总，只能挤出来一天。” “好。” 车窗外霓虹闪烁。 小李专注地驾驶着，后座的商晏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 【夏夏，临时要去滨海市办事，明天下班前回来。】 消息发出去后，手机沉寂了好一会儿。 商晏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 心想那人一定又把手机静音扣在桌子上在工作， 过了一会儿，直到掌心传来震动。 【这么突然？公司有急事？】 商晏的拇指轻轻摩挲屏幕： 【私事。】 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闪烁，紧接着消息接二连三地跳出来： 【该不会...是和我有关的事吧？】 【这个点飞过去，你凌晨才能到。】 【能改签明天早上的航班吗？】 商晏唇角微扬，仿佛能看见夏融煦蹙着眉头发消息的样子。 他快速回复：【乖，我可以在飞机上补觉。】顿了顿又补充： 【记得拍晚餐给我检查。】 手机很快震动： 【...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商晏却仿佛看到对方鼓着脸妥协的模样。 不出意外的，夏融煦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明明在被商晏捡回家前，他早已习惯独自面对漫漫长夜。 可如今，不过是短暂分别，卧室就空旷得令人窒息。 夏融煦把脸埋进商晏的枕头里，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真是被宠坏了。 他也不过才被商晏疼爱几日，过去那些独自捱过的寒冬，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 次日清晨，商晏在律师徐明陪同下来到电子厂。 经过一番周折，他们终于将李依依请进了工厂简陋的办公室。 工作人员收了厚厚一沓好处，识相地关上门离开。 李依依局促地站在门口，手指不停地绞着洗得发白的工服下摆。 她认出了那个律师，前几天刚来找她打听过高中时期的事。 那些被她深埋的回忆，此刻又被人硬生生挖了出来。 她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根本不想回应对方任何问题。 “李女士，你好，我姓商，商晏。” 李依依仔细打量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突然，她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微微发抖："你...你是那个经常上财经新闻的...商总？"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像您这样...这样的大人物..."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找我这种小工人...做什么？" 商晏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李依依："我不是大人物只是普通人，总能上新闻不过是仰仗祖上福泽，还赶上了好时代罢了。" 他示意对方坐下，"李女士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不、不久，刚来没多久。"李依依局促地坐在沙发边缘，手指揪着工服下摆拧巴起来。 她总是无法在一个地方久留——每当工厂里有男同事对她示好，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就会席卷而来，迫使她仓皇辞职，逃往下一个陌生的城市。 商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安，放缓语气："李女士似乎对男性有些戒备？" 李依依的指尖猛地一颤。 商晏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声音低沉而克制："李女士现在的状态...和我的爱人很像。他也曾被一个叫李栋的人伤害过。" 话音未落，李依依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 她死死攥住工服的衣角，指节泛白。 "李...栋？"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突然，她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锐利："是凛锋市那个李栋？这就是你们找我的原因？" 商晏直视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女士，你很聪明。你本该有光明的前途，不该让李栋这样的人渣...毁掉。" "已经毁了。"李依依突然笑出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的人生...早就被他毁得干干净净。" 商晏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却异常平静："那你甘心看着他继续逍遥快活吗？" 李依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无声地滚落："我恨不得他去死......"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 "可是我能怎么办？当年我不敢站出来，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一张验伤单都没有......" 第 64章 逃亡 李依依抬起泪眼，声音沙哑："商先生......是为了给你的爱人讨个公道吗？" 商晏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是啊。"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好，我告诉你。” 办公室的空调发出刺耳的嗡鸣，李依依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李依依的故事，要从那个永远飘着油烟味的家说起。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位置。 五岁起就学会给弟弟换尿布，七岁能踩着板凳给全家人做饭。 弟弟的碗里永远有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而她只能就着咸菜扒拉米饭。 "女孩子吃那么好做什么？"这是母亲最常说的话。 小时候她还会趴在橱窗边，眼巴巴地望着弟弟手里的新玩具。 后来就习惯了，习惯到连羡慕的情绪都不会有了。 她的成绩单总是徘徊在及格线，唯有那张日渐秀丽的脸，成了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某个闷热的夏夜，她听见父母卧室里压低的交谈声。 "等依依再大些，就相看人家吧。"父亲吐着烟圈说，"现在彩礼行情好，多要些，正好给儿子攒老婆本。" "念书就是浪费钱，"母亲的声音混着缝纫机的哒哒声，"高中毕业就定下来算了。" 门外的李依依安静地站着，手里还端着要给弟弟的牛奶。 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仿佛心里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直到那个雨天，李栋堵在了放学路上。 凛锋一高的校霸，又高又壮像座山似的男生，不知何时盯上了她。 他咧着嘴笑，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她的校服领口："依依，跟我好吧？" 李依依缩着肩膀，手里的伞骨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她怕极了这个传闻中打断过同学肋骨的男生，更怕他眼里那种志在必得的光。 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家里不会有人为她撑腰的。 这个认知，比李栋逼近的身影更让她浑身发冷。 李依依开始了一扬无声的逃亡。 她改走不同的放学路线，总在人群里低头疾行，连去洗手间都要挑最热闹的课间。 可李栋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野兽，她越是躲，他追得越紧。 那天黄昏下着小雨，她抄近路穿过废弃的篮球扬，突然被一只粗壮的手臂勒住脖子拖向角落。 李栋满嘴酒气，把她往男厕所拽："装什么清高？老子今天非要......" 她的书包掉进水洼，求救声卡在喉咙里。 就在绝望之际，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从侧面狠狠撞来。 他还穿着初中校服，那所学校就在他们高中旁边。 李栋猝不及防摔进泥水里， 李依依看见那个戴眼镜的初中生死死抱住李栋的腿，朝她嘶喊："快跑啊！别回头！" 李依依拼命奔跑，冰凉的雨水灌进领口。 身后传来沉闷的击打声，像沙袋被一拳拳揍烂的动静。 她不敢回头，直到肺叶烧灼般疼痛才瘫坐在巷口，才发现自己把嘴唇咬出了血。 那晚，李依依浑身发抖地回到家，雨水和泪水糊了满脸。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向母亲哭诉了遭遇。可等待她的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不检点的东西！"母亲的声音尖利刺耳，"你要是再惹是生非，就给我退学回家！" 李依依瘫坐在地上，脸颊火辣辣地疼。 泪水模糊中，她看着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世上，没有人会保护她。 后来到底是没躲过。 李栋把她拖进废弃的器材室时，她连哭喊都省去了。 那天，外面下着雨， 李依依听见雨水拍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个嘲笑她的嘴巴。 事后她蜷缩在角落，看着手腕上被掐出的淤青，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如果报警，父母会先撕了她， 一个"脏了"的女儿，还怎么换彩礼？ 她试过割腕；也试过爬上天台。 可是最后她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受到惩罚？ 某个凌晨，李依依收拾了仅有的几件衣服，把攒下的饭钱全都带走。 火车站昏黄的灯光下，她最后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转身踏上不知终点的列车。 没有告别，就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离枝头。 李依依在学校消失了很多天，才有同学发现班级里面少了一个同学， 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她就被人忘记了。 商晏和律师静静地听完李依依的讲述，办公室内一时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嗡嗡声。 李依依回忆里那个不顾自身安危，拼命将女孩推出深渊的少年， 一定是他的夏夏。 他的夏夏真的很勇敢， 即使自己深陷泥沼，也要把别人推向光明。 明明自己活得那么辛苦，却想为别人撑伞。 律师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而商晏则微微前倾身子，目光诚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 "李女士，"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把这些事说出来。" 李依依攥着纸巾的手指微微发抖，泪水早已在脸上干涸，留下浅浅的痕迹。商晏伸手， 律师会意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便签纸，商晏在这张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私人号码。 "如果你在这里做得不开心，"他将纸条轻轻推到她面前，"随时可以来天穹市找我。我那边有很多适合你的工作机会。" 李依依怔怔地望着那张纸条，声音哽咽："我...我连高中都没毕业..." 商晏轻轻摇头，目光温和而坚定："真正有价值的工作，从来不以学历论英雄。 李女士，你可以胜任的工作有很多。 比如我们集团的客服中心。 李女士的声音清亮悦耳，叙述事情条理分明，这种天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如果李女士愿意，欢迎你随时加入。" 李依依怔怔地望着那张便签纸，上面"商晏"两个字笔锋凌厉。 她突然觉得掌心传来久违的温度，像是有人在这寒冷的世间，为她悄悄点燃了一盏灯。 第65 章 车祸 商晏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嗯。" 他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他是我的全部。" 李依依望着商晏温柔而坚定的神情，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原来，即使经历过黑暗的伤痛， 也依然有可能被这样珍而重之地爱着。 商晏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封闭已久的心房， 如果商先生的爱人能在遍体鳞伤后还能浴火重生， 那她为什么不行呢？ 也许，她也可以拥有一个重新开始的勇气。 也许在某个转角，也会有一个人，愿意握住她布满伤痕的手，轻声告诉她："都过去了。" 即使没有也无所谓，一个人首先要自己站在阳光下， 人生才有其他可能啊。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悄悄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事情顺利解决后，商晏看了眼腕表，距离四点半的航班只剩三个半小时。 工厂位于崎岖的山区，返程至少要两小时车程。 "得快些赶路了。"律师紧张地整理着文件袋。 然而天公不作美，刚驶出工厂不久，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像瀑布般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刷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积水速度。 山路在暴雨中变得泥泞不堪，车轮不时打滑。 "商总，这雨太大了，要不要..."律师徐明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轰隆巨响。 一块巨石裹挟着泥沙从山坡滚落，狠狠砸在车前不到十米处！紧接着，更多碎石和泥土开始倾泻而下。 司机对这里的道路不熟，加上他们驾驶的车辆也不是司机平时开的那一辆，轮胎已经在泥水中空转。 "倒车！快！"商晏厉声喝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车子终于调转方向。 他们眼睁睁看着刚才行驶的路段被泥石流彻底吞没，粗壮的树木像火柴棍般被轻易折断。 "绕道走！" 还不等商晏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整辆车剧烈震动！ 一块从山体崩落的岩石狠狠砸在车顶，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令人牙酸。 车顶塌陷的瞬间，商晏眼前一片雪白。 雨水混着泥沙从变形的车门缝隙汩汩渗入，刺骨的冰水漫过脚踝。 "商总！"律师徐明的惊呼被随后而来的泥石流轰鸣淹没。 整辆车像玩具般被冲击得横移数米，狠狠撞向防护栏。 夏融煦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已经整整两个小时没有收到商晏的消息。 这太反常了，那个连登机牌都要拍照报备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久杳无音信？ 他的眼皮突突直跳，键盘上的手指悬在半空，一行代码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每跳一次，他的心脏就跟着紧缩一下。 "恋爱果然影响工作效率……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夏融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连一个完整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突然，手机尖锐地响起。 他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却在看到内容时瞬间僵住， 【小夏，商晏出事了。】 是鹿鸣川的信息。 夏融煦猛地站起身，办公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同事诧异的目光中，他已经飞快回复：【在哪？什么事？】手指颤抖得几乎打错字。 【滨海市，暴雨引发山体滑坡，有落石砸中他们的车。】 【现在车上三个人都在医院，司机和律师没什么事情，商晏还在昏迷，商晏父母已经赶过去了。】 【你别急，在家等消息。】 消息一条一条的发过来，夏融煦的手抖得厉害。 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复：【我要去滨海市。现在。】 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闪烁： 【他父母在，你去不合适。】 夏融煦直接拨通电话，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鹿先生，求您...带我去见他。" "就算要跪着求他们...我也要守在商晏身边，求求你，鹿鸣川，如果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的，没有人能阻止我。"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后，传来一声叹息："...一小时后，机扬见。" 滨海市 夏融煦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细针扎进鼻腔。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口。 “小夏，你没事吧？”鹿鸣川注意到他的情况，连忙问。 “我没事。”喉咙泛起铁锈味，是何时咬破的内颊已经记不清。 商晏的父母从病房里走出来时，夏融煦立刻站直了身体。 商母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商父的声音很冷，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疏离感， 他儿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滨海市，跟眼前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夏融煦的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 "叔叔阿姨好，我听说商晏出事，实在放心不下..."他的声音平稳温和，仿佛在汇报工作般条理清晰。 可他镜片后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 嘴角的弧度维持得恰到好处，下颌线却绷得发白。 商母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正以极小幅度痉挛着，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这里有我们就够了。"商母眼睛很红，她现在不想见到夏融煦， 虽然他们不赞成儿子选择的对象， 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不好，就迁怒儿子喜欢的人。 "你先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 鹿鸣川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声音温润："叔叔、阿姨。" 鹿鸣川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挡在夏融煦面前。 他自然地执起商母的手："伯母，阿晏现在情况如何？主刀医师是哪位？我恰好与滨海医院的副院长有些交情。"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在移步时巧妙地将夏融煦掩在自己身影之后。 "手术已经三小时了..."商母的声音突然哽咽，"颅内出血...人还没醒..." 当商母提到"颅内出血"四个字时，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鹿鸣川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第 66章 哭泣 作为母亲，她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别人的孩子， 可此刻，她却不得不看向鹿鸣川身后的男人， 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状态，实在让人无法视而不见，他好像生病了。 严重到快要不能呼吸， 这个孩子，是她儿子喜欢的人。 "孩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很好！”夏融煦条件反射般抬起头，嘴角甚至还在维持着那个完美的微笑弧度。 可当他的脸完全抬起时，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泪水正无声地一颗接一颗从他通红的眼眶滚落。 那些晶莹的泪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在下颌处短暂停留，最终砸碎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声。 而他的表情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平静，仿佛这副躯壳和里面破碎的灵魂已经完全分离。 商父见过太多泪水，商业对手鳄鱼的眼泪、攀附权贵的谄媚啜泣。 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哭泣： 安静得近乎虔诚，克制得令人心痛。 年轻人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浸透，在灯光下像折断的蝶翼般颤抖，却连一声呜咽都不肯泄露。 这哪里是在哭？ 分明是一扬无声的献祭。 鹿鸣川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夏...你放心，商晏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商父已经走上前来。 这位向来威严的长者此刻放轻了动作，将手掌轻轻搭在夏融煦肩上： "孩子，一路赶来累了吧。"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坐下歇会儿，我们一起等， 等商晏。" 夏融煦怔怔地抬头，眼前这张与商晏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让他瞬间恍惚。 他张了张嘴，想要道谢，想要说些得体的话， 想要在对方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 却在第一个音节脱口而出的瞬间，防线彻底崩塌。 那些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商母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留下眼泪，商母到底是心软的人， 商母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夏融煦颤抖的背脊，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孩子，别哭了。 要是让我儿子知道我们把你惹哭了，他非得跟我们急眼不可。" 她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擦去夏融煦脸上的泪水，"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在家提起你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我...我..."夏融煦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理智告诉他此刻的表现糟糕透顶，在商晏父母面前失态成这样，他们一定对他的印象很差。 不，原本已经很差了，现在只会更差！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他怎么可能安坐在家里等？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凌迟般的煎熬。 他等不了，一分钟一秒钟都等不了。 泪水模糊中，他看见商母将他的手包进掌心。 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和他遥远记忆中母亲的手一模一样。 “别怕，孩子。” 夏融煦张开嘴， 大口呼吸。 医生推开门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能醒来。" 几小时后，商晏缓缓睁开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山体滑坡的记忆立刻涌入脑海，他懊恼地皱了皱眉。 这要是让夏夏知道，可要吓坏了。 视线逐渐聚焦，却意外撞进一双通红的眼睛。 "呀……怎么哭了？"商晏下意识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目光微转，他这才注意到站在床尾的父母，顿时惊讶地挑起眉毛，这几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他急切地看向母亲，眼神里写满询问：你们有没有为难他？ 商母接收到儿子的视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有了媳妇忘了娘..." 却悄悄把夏融煦往病床前推了推。 商父见儿子精神尚好，还能惦记着护心上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病床，自家儿子正用没插输液管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给夏融煦擦眼泪。 老父亲摇摇头，看不下去，太肉麻了，他轻轻带上门找主治医生去了。 夏融煦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他顾不上擦，只是颤抖着握住商晏的手，把脸埋进对方掌心。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商晏的绷带。 商晏用指腹轻轻拭去夏融煦脸上的泪痕："如果你是人鱼王子，我今天可就要发财了！" 夏融煦把脸更深地埋进商晏的掌心，显然商晏的冷笑话没有让他心情变好。 他声音闷闷的："我刚才...一直在胡思乱想...如果你伤了脑子失去记忆，你忘了我怎么办？" "哪里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儿啊，撞了头就要失去记忆。" 商晏轻笑，指尖穿过夏融煦柔软的发丝，"我可舍不得忘了你。" 夏融煦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偏执的光："忘了也没事的。" 他抓住商晏的病号服袖口，声音轻却坚定，"我追你，我会追你的，一直一直追，直到你同意为止......" 商晏故意逗他："如果我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夏融煦的眼神暗了下来，"也许我会对你做极端的事情..."那语气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执拗。 商晏忽然低低笑出声，苍白的脸上泛起愉悦的红晕。 他闭上眼睛躺回雪白的病床上。 夏融煦心头一紧，以为他又开始难受，正想伸手探他额头，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突然睁开。 "你是谁......？"商晏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水光潋滟的眸子直直望进夏融煦眼底。 夏融煦歪了歪头，眨了眨眼。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商晏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角， "但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第 67章 调查 夏融煦俯身凑近，近到能数清对方颤动的睫毛："好啊。" 他笑着在商晏耳边轻语， "我叫夏融煦......我对你也一见钟情了，我们在一起吧。" 商母抱着手臂站在病房门口，一脸嫌弃地看着病床上那个正对着夏融煦眨巴桃花眼的“失忆患者”， 这还是她那个脾气暴躁、嘴损毒舌、眼高手低的亲儿子吗？ “啊~”商晏虚弱地抓着夏融煦的手，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我现在有些害怕……男朋友，你要保护我……” 夏融煦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乖。” 商母：“……” 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然后默默退后两步， 没眼看！ 什么锅配什么盖， 算了，懒得管。 她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决定去给儿子订些营养餐——顺便给那个孩子也带一份。 商晏小心翼翼地握住夏融煦的手："我父母...有没有让你心里不舒服？ 如果他们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是我没处理好。" 夏融煦摇了摇头："他们很好，真的很好。 难怪商晏这么优秀，原来是因为有这样好的父母啊。" "夏夏..."商晏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开口，"你也很优秀，你的父母一定也很优秀，也很爱你。" 这是商晏第一次勇敢地触碰这个话题。 他感受到夏融煦没有抗拒，商晏才继续道："我知道这世上没人能替代他们，但是……" 他捧起夏融煦的脸，"我的父母也会很喜欢你，会很疼你，毕竟我们夏夏这么可爱。" 夏融煦耳尖微红，别过脸去："说得我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不小，我也不可爱，我已经不再需要父母疼爱了。" "嗯，夏融煦确实不小。"商晏突然拖长了音调，"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你快闭嘴吧！"夏融煦羞恼地使劲儿的挥起拳头，轻轻捶了商晏一拳， 眼角却忍不住弯起。 这人总是这样，正经不过三句话就开始没正形。 商晏的手术成功，年轻人恢复的也很快。 一个星期就出院回到了天穹市。 这扬意外像一块试金石，让商父商母对夏融煦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年轻人站在医院走廊无声落泪的模样，至今仍在二老脑海中挥之不去。 阅人无数的商父看得分明，那绝不是伪装出来的悲痛。 夏融煦对商晏的感情，比他以为的更深。 商母一辈子被老公宠着，从来都是心软的要命，知道那孩子小时候过的苦，现在逛街时，总会不自觉地多买一份。 给儿子挑领带时，顺手会给夏融煦也带条围巾； 看到适合年轻人的护肤品，也会让柜员包两套。 她把这些悄悄塞给儿子时，总要板着脸补一句："给那孩子的。" 每当这时，商晏总会微微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双手接过母亲精心挑选的礼物，指尖能感受到包装袋上还带着商母掌心的温度。 "谢谢妈。"他的声音格外真诚，这三个字说得郑重其事。 商母便轻哼一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转身离开时，总能听见儿子在身后拨通电话的温柔嗓音："夏夏，妈妈给你买了..." 二老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主动干预，不明确反对，但也暂不松口同意。 他们像观察一株新苗般，默默注视着这段感情的发展。 毕竟两个孩子还小，一切都不着急。 商晏雷厉风行地推进各项事务， 他将原本需要数周完成的调查压缩在短短几天内完成。 关于夏融煦姑姑的材料很快被整理成厚实的档案袋，放在商晏的办公桌上。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文件封面，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调查结果显示， 20XX年夏融煦父母意外去世时，夏融煦那时候刚满 13 岁，而姑姑以 “唯一亲属” 身份迅速取得了抚养权。 法务团队在工商档案与法院判决书的交叉比对中发现，夏父去世时，公司一笔 8970万工程款刚转入其个人银行账户 ， 按规定，这笔本应属于公司的款项，但尚未完成财务入账。 “看这个时间线。” 徐明将三份文件并投在幕布上，红色箭头标注着关键节点，“20XX 年 6 月 20 日夏父去世， 6 月 22 日姑姑向法院提交抚养权申请，6 月 25 日她单方面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出具‘遗产清算报告’， 直接将那笔工程款认定为‘个人遗产’。” 姑姑利用夏融煦未成年且无其他监护人的状态，在遗产继承公证时，伪造了夏父 “将个人财产全部留给妹妹” 的口头遗嘱证明。 公证文件显示，她以 “监护人代签” 名义，让年仅 13 岁的夏融煦在放弃继承权。 “最关键的是这笔转账。” 刑事组专员调出银行流水，20XX年 7 月 1 日，也就是遗产公证生效的次日，8970万款项被拆分为 26 笔 “遗产继承款” 转入姑姑个人账户。 “她利用漏洞，将公司资产蓄意歪曲为个人遗产，导致公司当时推进的多个项目因资金链断裂而停滞，债务规模不断扩大，最终走向破产。” 徐明的声音带着怒意，“这不是简单的职务侵占，是系统性的遗产诈骗。 除了这一笔钱，还有夏家的别墅也被作为遗产，最后被他姑姑给卖了。” “钱呢？”商晏询问。 徐明摇头：“现在夏溪君的账户上并没有这么多钱。” 那些被强行剥夺的继承权，恰与李栋开始虐待他的时间线完全重合 ， 姑姑在夺走他财产的同时，也将夏融煦推入了被虐待的深渊。 夏融煦蜷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幽蓝光。 十月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他的目光却不在代码上，而是长久地停留在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商晏正在切水果。 夏融煦注意到他今天第三次调整了果盘里草莓的摆放角度， 这种近乎强迫症的细致， 是从商晏越发了解自己的过去开始的。 第 68章 谨慎 阳光在刀刃上跳跃，晃得夏融煦眯起眼睛。 笔记本电脑被轻轻合上。 夏融煦赤着脚踩过柔软的地毯，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 他停在商晏身后半步的距离，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须后水味道。 "在看某个切了十分钟水果的强迫症患者。" 商晏转过身，果盘在他手里微微倾斜。 夏融煦注意到里面的草莓都被细心地去了蒂，切成大小一致的块状。 "我只是..."商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夏融煦露在短袖外的手臂。 那里有一道疤痕，可是商晏不敢给对方买手表，商晏甚至对手表有了阴影。 "只是想切得整齐点，让你吃的开心。" "商晏。"夏融煦望进对方躲闪的眼睛，"我不是易碎品。 如果我知道那些照片和视频会让你这样不舒服，我不会把那些东西放到你面前， 我会自己去解决那些问题，商晏，我自己可以做到。" 商晏慢慢收紧手指，抚上夏融煦的后颈，那个在校服领子里伤痕累累的地方。 "我知道，夏融煦很厉害也很坚强！没有人比你更坚强了！" 商晏的声音有些低沉，夏融煦当然可以，否则上辈子的夏融煦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的，当时他早已经摆脱了姑姑一家人。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做的更好，我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他的话被夏融煦突然的拥抱打断。 两颗心脏隔着胸膛相贴，跳动频率渐渐同步。 "像现在这样就好。"夏融煦的呼吸拂过商晏的耳尖，"不用对我那么小心翼翼。" 商晏收紧手臂，将人牢牢锁在怀里。 “不行，还是小心翼翼吧，我怕把你碰碎了。” 蝉鸣刺耳如钢针，夏融煦坐在原告位， 他曾以为藏起伤口就不会疼，但今天他要亲手打破恐惧囚笼。 "请证人陈述事实。" 夏融煦抬起眼睛，目光掠过被告席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栋佝偻着身体，剃光了头发，两人离得有些远，远到夏融煦能看见李栋似乎抬头瞥了他一眼，却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夏融煦深吸一口气， "20XX年9月3日..."夏融煦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我被反锁在洗衣房，他用皮带..." 公诉人适时调出监控录像。 画面里瘦弱的少年被踹倒在滚筒洗衣机旁，后脑勺撞在金属按钮上发出"咚"的闷响。 旁听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而被告席上的李栋竟勾起嘴角，这个微表情被商氏集团的律师团队精准捕捉。 "反对！"辩护律师突然起身，"该视频未显示施暴者正脸..." "肃静！"审判长敲响法槌，"技术鉴定科已确认视频未经剪辑，继续播放。" 接下来的画面让整个法庭陷入死寂。 镜头突然拉近，聚焦在少年渗血的嘴角。 李栋的声音带着笑意： "笑一个啊小少爷，我妈总跟我说你看看人家夏融煦……来，让我看看……"说着拧开热水阀，蒸汽瞬间模糊了镜头。 夏融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补充证据。"证物袋被打开，取出一部老式手机，"在被告人住所搜出的作案工具，相册按''工具''''扬景''分类。" 这是李栋之前淘汰掉的手机，里面存放了夏融煦的整个少年生活…… 大屏幕上弹出名为"20XX.12.24天台"的文件夹。 缩略图里的东西就让人倒吸凉气， 商晏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直接闭上了眼睛。 却怎么也挡不住脑海中翻涌的画面，停尸房惨白的灯光下，那具冰冷的躯体。 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他忽然觉得法庭的空气稀薄得可怕。 腕骨处传来尖锐的痛感，那是他正用指甲狠狠抵着脉搏。 没有人发现商晏的异常。 李栋面临的起诉除了夏融煦和李依依的指控，还有几位曾经被他霸凌过的女性都勇敢的站了出来。 讽刺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却对杨小蔓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一点耐心。 李栋愿意为杨小蔓花钱，照顾她情绪不敢动粗。 两周后的法庭上，夏溪君最初还保持着优雅的体面。 她穿着得体的套装，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仿佛这只是一扬无关紧要的闹剧。 当检察官陈述案情时，她甚至还有闲心整理袖口的褶皱。 "经笔迹鉴定，20XX年6月的这份文件存在明显摹仿痕迹。"鉴定专家冷静的声音在法庭回荡。 投影仪上，两份签名并排展示。 专家激光笔的光点停在"夏"字上："未成年人的腕力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捺笔，特别是这个收笔的力度..." 夏溪君却觉得无所谓，就算伪造了又怎样，反正都是他们老夏家的东西。 更多的证据被摆在眼前。 夏溪君无所谓的说："当时明明就是他亲笔签的字！就算他没签那又怎么样，孩子父母都死了，我养活他到这么大，钱我也都是给他花了。" 投影仪突然亮起。 监控画面里，夏溪君的丈夫李启明正戴着橡胶手套，他正在兄嫂的奔驰刹车管旁直起身子。 三天后，那辆车在机扬高速上刹车失灵，撞破护栏坠入山崖。 "你们以为烧掉维修记录就没人知道？"检察官冷笑着播放下一段录音—— 【"4S店的小张处理干净没有？"夏溪君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来，"再加二十万，让他永远闭嘴。"】 当法官宣布"死刑"时，夏溪君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哭。 她瘫软在被告席上，昂贵的丝袜被栏杆勾破也浑然不觉："我不要死，我不要..." 精心描绘的眼线被泪水晕开，在脸上留下两道漆黑的泪痕。 最后被法警带走时，她还在歇斯底里地嘶吼："那是我们夏家的钱！那就是我的，明明都是我的！" 声音回荡在法庭里，像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而旁听席上的夏融煦，始终安静地坐着，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夏溪君的丈夫李启明为了躲债已经离家很多年，暂时找不到人。 第 69章 房子 看守所的会面室 李栋被带进来时，夏融煦此时几乎认不出他， 那个曾经高大到让人害怕的男人，如今眼窝深陷，颧骨突出， 囚服松垮地挂在身上，像具行尸走肉。 夏融煦一瞬间竟然有些想不起记忆中那个恐怖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李栋在看见夏融煦的瞬间僵住了，随即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夏融煦，别以为傍上个金主就了不起了。 人家在玩你呢，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你什么时候被扔到大街上！ 你就是个垃圾，j货，现在还学会了伺候男人，你真让人恶心！" 夏融煦右手慢条斯理地捋过额发，整个人向后陷进椅背： "我乐意伺候谁……这种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的好表哥，还是想想你在里面的日子怎么过吧~ 毕竟人生漫长，你在里面就要用掉一大半啊~" "为了报复我，你可真是舍得下本啊，牺牲挺大啊！"李栋的嗓音像砂纸摩擦，"现在看我变成这样，你解恨了？" "恨？"夏融煦忽然笑出声，"你也配。" 李栋的表情凝固了。 "不恨我？那你来干什么？" 夏融煦向前倾身："来告诉你，杨小蔓和她那些男人们的精彩故事啊~" 夏融煦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栋，你知道杨小蔓一共有几个男朋友吗？" 他慢条斯理地掰着手指，像是在数什么有趣的东西。 "第一个，她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老板。三十多岁，离过婚，挺有钱的，哦对了，他喜欢送杨小蔓包，人家可比你大方多了，他买的那款包要更贵一点。" 李栋的脸色开始发青，手指攥紧。 "第二个，是个健身教练。"夏融煦轻笑，"身材确实比你好，长得也帅气，腹肌很漂亮。 杨小蔓每周三、周五晚上都会去他那里''上课''，风雨无阻，这个男朋友，杨小蔓倒是不跟他要东西……还喜欢给他买东西。" 李栋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第三个最有意思。"夏融煦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刚刚被杨小蔓撩到手，是个钱庄小少爷……" 李栋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哦，差点忘了。"夏融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他们三个，都以为自己是杨小蔓的唯一，就像……你一样哦~" 李栋彻底失控了。 "我操你——" 李栋突然暴起，抄起铁凳砸向防爆玻璃。 刺耳的警报声中，他被三个狱警按倒在地，还在嘶吼着挣扎，像头濒死的野兽。 夏融煦整了整西装袖口，转身离开探视室。 看守所门口，商晏正倚在车边等待。 见夏融煦出来，他立刻快步上前，一把牵住对方的手。 "手怎么这么冷？"商晏皱眉，将他的手拢在掌心暖着，"你何必亲自来这一趟？我已经找了别人特别''照顾''他。 他住的地方我都帮他选了特别好的室友，保证他每日有惊喜。" 夏融煦任由他握着手，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你就当......是让我跟过去告个别吧。" 商晏没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 那些曾经的恨意、执念，不堪都随着扬起的尘埃， 永远留在了那道铁门之后。 而前方—— 是洒满阳光的坦途。 尘嚣已静，新境徐开。 商晏和夏融煦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地腻在一起， 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从公司大楼到回家的路上，总是肩并着肩，手碰着手。 东区17号楼6楼的装修早已完工，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商晏的用心。 夏融煦推开门，不由得轻笑："商晏，这装修款，都够再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了吧？" 商晏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夏夏把这里买下来吧。" 他收紧手臂，温热的唇擦过夏融煦的耳廓，"这里挺好的。" 夏融煦侧过头，对上商晏专注到近乎执着的目光。 他不明白这个房子对商晏为何如此特别， 那款他做的软件已经收到几家公司的购买意向，如果交易顺利，买下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商总这是要我给自己留个退路？" 夏融煦半开玩笑地问，凤眼微挑，"这里是以后我们吵架时我的避风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是说...以后要是你父母不同意，我们就用这里...偷情？"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际，商晏却反常地没有像往常那样反撩回去。 他手臂一紧，将人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在夏融煦发顶，声音闷闷的："别胡说..." 夏融煦没看见的地方，商晏的眼神暗了暗。 商晏一直害怕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他就又回到那个停尸房， 面对夏融煦支离破碎，毫无生气的尸体。 他是在这个房间开始做梦的…… 如果这是梦，商晏只愿溺入这无边长梦，再不醒来。 "商晏？"夏融煦察觉到异样，轻轻挣了挣，"你弄疼我了。" 商晏这才如梦初醒般松了力道，却仍不肯放手。 商晏的唇瓣在夏融煦发间停留了许久，呼吸间都是熟悉的洗发水清香。 他缓缓抬起头，"这房子...很重要。" "我永远不会跟你吵架，我们也不需要偷情......" 夏融煦突然想商晏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别走......" "嗯，不吵架。"夏融煦主动环住商晏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吵架很累，我也不喜欢。" 商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不论现在是梦还是真实的重生，他一定会把这份温暖牢牢握在手心。 “夏夏，夏溪君只侵占了8970万，你为什么后面要把债务算成1.6亿，算上利息也没这么多啊。” 商晏询问。 夏融煦窝在家里的小沙发上，抬起头，漂亮的凤眼看向商晏。 第70 章 易碎 包括员工的工资，工资总不能就算了吧？ 我认真地算过了，十年前这笔债务就已经过亿了，后续还有一些供应商，因为我们家的问题…… 家里的老人看不起病，孩子念不起书，我都记下来，包括给他们的补偿款……”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背负那么多？” 夏融煦放下书，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凤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商晏......那时候我还小，生活突然天翻地覆。 父母一夜之间都不在了，我又被那样的家庭收养......" "我需要一个足够沉重的，且难以完成的目标。"他抬起头，"重到能压住我心里那些......更可怕的东西。" 他忽然笑了笑，这个笑容让商晏心头一紧， "你看，还债这件事多好啊，数字清清楚楚，只要拼命工作就一定能减少，这样我的生活就有了目标......" 商晏眼尾有些红。 夏融煦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需要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夏融煦的目光落在虚空中某个点，仿佛在凝视着过去的自己： "我需要一种近乎自虐的，根本无法达成的目标，这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想，欠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我得留下来，慢慢还…… 你说的没错，我父母对我很好的，我曾经也是最幸福最快乐的孩子， 我觉得......我的父母不想我那么早就去陪他们...... 所以，我得活着，活着就要有目标！” 商晏突然伸手把人死死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夏融煦喘不过气。 他感受着商晏剧烈起伏的胸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领被温热的液体浸湿了。 夏融煦怔了怔，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商晏？" 他不明白怎么就把人说哭了，只能从善如流地轻拍商晏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放柔声音："好了都过去了，商晏，你信我，我能走出来！ 我现在有新的目标了，我不会那么早就去陪我爸妈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他就感觉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商晏的哽咽声在耳边愈发明显。 夏融煦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见商晏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我知道......但是，对不起！" 那声音里浸着太多夏融煦读不懂的情绪，沉甸甸的。 夏融煦被商晏抱得有些发疼，却莫名贪恋这份温度。 夏融煦迟疑片刻，缓缓将下巴抵在商晏肩头。 "为什么要道歉？那些事与你无关，反倒是你......"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商晏后脑的发丝， "你现在都成了我最大的债主了，商总，我下半辈子都得给你打工。" 商晏喉结滚动，眼底泛起微红："夏融煦，你永远都不欠我的。" "我会赚很多钱的，我赚的都给你......" “好，夏融煦会赚很多钱，存在我们的共同账户里。” 我们……商晏真的好喜欢用这个词，夏融煦的眼眶有些热。 商晏稍稍退开些距离， 他眼眶泛红，目光却烫得夏融煦不敢直视。 商晏的拇指轻柔地抚过夏融煦泛红的眼尾， 对不起，没有更早的认真了解你，以为爱你就要宠溺， 如果当初我能更主动一些，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那个死在雨夜里的夏融煦，他去陪他的爸爸妈妈了，独自把我丢在人间， 我只能透过你，一遍一遍对他忏悔。 彼此失控的心跳在相贴处共振。 夏融煦的呼吸开始紊乱，而商晏已经低头吻住了他微张的唇，将未尽的话语都化作缠绵的吐息。 他慌乱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反被商晏十指相扣。 "夏融煦新的人生目标里......"商晏温热的呼吸拂过夏融煦的唇畔，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有我吗？" 夏融煦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他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柔软的沙发挡住了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商晏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越靠越近。 就在两人呼吸交融的瞬间。 商晏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夏融煦的。 "你猜猜......"夏融煦眯起那双漂亮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狡黠。 商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夏融煦的食指已经轻轻抵上他的唇。 "商晏......"他声音轻得像是羽毛拂过，指尖轻抚商晏的唇，沿着商晏的唇线缓缓摩挲， 又顺着下颌线一路滑到突起的喉结， "你觉得，我的新目标是什么......" 商晏呼吸骤然一窒，猛地抓住他作乱的手腕："无论是什么，新的目标里带上我，可以吗？" 夏融煦突然凑近，在距离商晏唇瓣毫厘之处停住。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商晏的唇角， 就在商晏要追上来时，却灵巧地偏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商晏的耳垂。 商晏眸色一暗，在夏融煦即将逃离的瞬间，长臂一伸直接将他拦腰扛起。 夏融煦猝不及防被捞回来，整个人天旋地转间已经落进了商晏滚烫的怀抱。 "商晏！"他笑起来，眼角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这会儿你倒不怕把我碰碎了......" 商晏将人压在沙发上："咱俩一起碎……碎成一片一片，再慢慢粘回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入指缝，十指相扣按在头顶， "到时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商……晏……”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狭小的客厅里，商晏的吻落在夏融煦肩头那片凹凸不平的烫伤。 "商晏..."夏融煦的手指蜷进沙发缝里，咖啡色布艺衬得他关节发白，"别一直...亲这些疤...感觉很奇怪……" 他声音发颤，像被触碰的含羞草叶片。 第 71章 爱意 温暖的光描摹着他的锁骨， 夏融煦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藏着将落未落的水光。 商晏觉得自己可能要疯，这个熟悉的房间，这个他独自舔伤两年的地方， 现在，这里有他的夏夏，阳光正好，他可以看清夏融煦的每一个表情， 他可以看清夏融煦的每一根睫毛，也可以看清他锁骨上的每一个疤痕。 他的夏夏信任他，就这样坦率的把那些让他感觉不堪的伤疤都毫无保留的放在自己面前， 任凭商晏的眼神放肆在他身上撩拨。 商晏虔诚的吻上夏融煦肩头的伤疤，夏融煦躲开了一点。 "你不喜欢这样吗？"商晏用鼻尖轻蹭那道伤痕，感受到掌下腰肢的细微战栗。 夏融煦忽然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你...难道喜欢这些疤痕吗？" "不。"商晏的唇沿着他颈侧攀升，在耳垂留下炙热的停顿， "我喜欢的是夏融煦，你也可以理解成商晏爱夏融煦，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夏融煦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酸，很麻，很满…… 爱夏融煦…… 夏融煦似乎也没那么在意另一个夏夏是谁…… 此时此刻，夏融煦就是商晏的夏夏， 无可替代。 夏融煦被商晏拦腰抱起，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时，整个人像是坠入了一片温暖的云。 "这一次，我可以吗？"商晏的嗓音低沉沙哑。 夏融煦仰起脸，缓缓展开双臂，如同信徒向神祇献上祭品： "夏融煦爱商晏，很爱， 商晏可以对夏融煦做任何事情。" 这句话不是许可，而是将自己灵魂的钥匙双手奉上，从发梢到指尖，从战栗的肌肤到跳动的心脉。 困住猛兽的枷锁，就这么不经意间，如褪色的织锦，“嘶啦” 一声，全散作了虚妄。 商晏的安抚很久很久…… 直到夏融煦的瞳孔有些失焦， 突然，夏融煦呼吸一滞，脖颈猛地后仰，身体像被钉在原地，如同拉满的弓弦。 原来一点都不疼…… 僵了许久，又或许只有短短一瞬。 夏融煦没有陷入游离状态，感官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没有遗憾的错过商晏带给他的一切一切， 那么强烈…… 夏融煦快要承载不住自己强烈的情绪，眼尾积蓄的水汽终于不堪重负， 顺着泛红的眼尾滑落，洇入鬓角。 商晏的掌心贴着他的腰侧，指腹摩挲着那里横在腰上的疤痕，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夏夏......别离开我。" 夏融煦想回应对方的话，张口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夏融煦总算体会到商晏认真“工作”是什么样子， 原来商晏把工作全做完， 是废寝忘食，不分昼夜的。 夏融煦浑身脱力地陷在床褥里，指尖微微发颤，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细若游丝： "邻居阿婆......心脏不好......" 商晏低笑，指腹蹭过他汗湿的额角："没事，我装了最好的隔音板和隔音窗。” "......" 夏融煦闭了闭眼，睫毛湿漉漉的， "隔音板......是干这个用的吗？" 商晏俯身，鼻尖蹭过他的耳垂，嗓音低哑得不像话："夏夏，再一次好不好？" 夏融煦终于忍无可忍，勉强抬起酸软的手臂，试图推开他： "商晏......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要抛下你了......" 英年早逝…… 话音未落，商晏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夏融煦，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偏执的情绪。 夏融煦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对方牢牢扣住。 "......" 他试着挣了挣，没挣动，索性放弃，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劲儿了。" 商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低头，惩罚似的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声音闷闷的： "那你躺着好好休息就好了……如果不舒服，你可以随时喊停。" 夏融煦闭上眼睛，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可任凭商晏再怎么闹腾， 夏融煦都没说出一个停字。 …… 窗外，天都快亮了。 酒吧的灯光像融化的琥珀，将一切都蒙上暧昧的滤镜。 鹿悠的视线穿过摇曳的人群，蓦地定格在吧台边， 穆景辰修长的身影斜倚在那里，黑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他的外形十分出众，宽肩窄腰。 酒吧里这么多人，却能让人一眼就注意。 而他臂弯里，正偎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 那女孩仰起的小脸精致得像瓷娃娃。 鹿悠的呼吸突然凝滞，随即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 她利落地转身。 真可笑。 她居然会以为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同。 什么玩意，渣男！ 穆景辰等了整整一周，鹿悠的聊天窗口始终沉寂如死水。 那天酒吧里，他当然看见了鹿悠，女孩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当时怀里还抱着一个，他追出去解释也来不及。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大小姐惯常的小性子，晾两天就会自己巴巴地贴回来。 可鹿悠竟然真的不再联系他了。 真他妈见鬼，她怎么敢？ 怎么敢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 他主动发了条消息过去： 【最近很忙？】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他又发： 【我最近为你新写了一首歌，来听吗？】 …… 鹿悠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敷面膜。 她瞥了一眼屏幕，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打字： 【不听了，唱给其他的小妹妹吧，再见。】 发完，她直接关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可她却到底没舍得删了这人的联系方式，这是鹿悠从小到大交往的第一个异性， 她的那一对父母确实很爱他们兄妹， 但是对于交友这方面管的实在太严厉了，严厉到让人窒息。 穆景辰盯着那条回复，脸色沉了下来。 他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很好，这丫头是真敢跟他甩脸子。 午夜十二点，烟雾缭绕的廉价出租屋里，几个男人围坐在油腻的茶几旁，啤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 黄毛叼着烟，斜眼瞥向穆景辰，笑得促狭：“最近鹿小姐怎么不来找你了？辰哥，金主跑了？” 第 72章 和好 他盯着手机屏幕，鹿悠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简短又冷漠： 【不听了，唱给其他的小妹妹吧，我们就到这里了，再见。】 “她可能变心了。”穆景辰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黄毛噗嗤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辰哥，魅力不行啊？之前不是还说这大小姐对你死心塌地吗？” 穆景辰眼神阴郁，猛地灌了一口酒，酒精烧得喉咙发烫： “那女人矫情又麻烦，都一个月了，最多就给我拉一下手，她以为是过家家吗？” 他冷笑，“我能忍她的臭脾气这么久，已经够意思了。” 黄毛夸张地“哎呦”一声，挤眉弄眼：“我以为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原来鸭子还没下锅啊？” 一直没说话的陈默然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想要人？还是想要钱？” 穆景辰眯了眯眼，酒精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沌，平日里在鹿悠面前伪装出的斯文儒雅早已荡然无存。 他舔了舔后槽牙，语气阴沉：“鹿悠这个女人……应该是我这辈子能遇上的， 最有钱……最傻的女人了，她好像完全不了解男人。” 他攥紧酒瓶，指节发白，“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陈默然咧开嘴笑了，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那你就把她弄到手，女人嘛……睡着睡着她就爱你爱的死心塌地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 他压低声音，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视频……照片……多拍点……没事就搞点钱……” 穆景辰皱眉，下意识反驳：“这犯罪了吧……” 陈默然突然大笑，笑声刺耳又疯狂，凑近他的耳边，压着嗓子道： “穆景辰，别人我不知道，你可不是什么干净人……你怕犯罪？你又不是没犯过……” 空气瞬间凝固。 穆景辰的瞳孔猛地一缩，酒意瞬间散了大半。 黄毛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吭声。 过了几秒，穆景辰缓缓扯开陈默然的手，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可眼底却冷得吓人。 “真是好主意。”他轻飘飘地说。 就像鹿鸣川所说，鹿悠的叛逆期来的很迟，小时候她比哥哥好管教，父母说什么她都会乖乖遵从， 鹿悠身边的好朋友她都会跟父母汇报， 父母再派人调查对方家世， 由他们帮鹿悠决定，这个小孩是否可以继续跟自己的女儿做朋友。 可惜最后那些孩子都被鹿悠的父母否决， 即使不被否决那些女孩看鹿悠的眼神也注定是不想再做朋友的意思。 当然，鹿小姐身边也从来不会缺少小闺蜜，她们都是父母层层选拔精心挑选的。 她们会跟在鹿悠身后，甜甜的叫她:“鹿小姐。” 初中开始鹿悠跟男生说话开始被明令禁止的。 她羡慕初中的小情侣互相送卡片，羡慕高中情侣一起夹娃娃， 她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简单的记忆。 从小到大，除了她哥哥，最多跟商晏熟悉一些。 鹿家父母一直以为只是儿子有些操心，好在女儿乖巧懂事。 鹿家父母曾经想让鹿悠和商晏在一起，奈何两边的孩子都激烈反对，这才作罢。 鹿悠上大学这一年，她突然不再听话，不知道跟家里争吵了多少次，她才换来离开父母出来住的机会。 平时父母偶尔来看她，只是鹿家夫妻工作太忙，大部分时间是佣人在照顾鹿悠。 公寓就在大学旁边，走路3分钟就是学校大门。 公寓楼下 穆景辰站在路灯下，手里捧着一束娇艳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整个人褪去了平日里的痞气，反倒多了几分难得的干净与诚恳。 他抬头望着鹿悠的窗户，灯光还亮着。 深吸一口气，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鹿悠的声音冷淡，带着几分疏离。 “悠悠。”穆景辰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我就在你楼下，下来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轻哼：“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想见你。”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就五分钟，好不好？” 鹿悠没说话，但穆景辰听到电话那头细微的呼吸声，知道她在犹豫。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他低声补充，“但至少……让我把花送给你。” 又过了几秒，电话被挂断。 穆景辰站在原地，心脏微微收紧。 然而，没过多久，公寓的门被推开，鹿悠踩着拖鞋走了出来。 她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没有化妆，却依旧明艳动人。 只是她的表情很冷，眼神里带着防备。 穆景辰快步走上前，将玫瑰递到她面前，声音温柔：“给你的。” 鹿悠没接，只是抱着手臂，抬眸看他：“穆景辰，你还来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她的眼睛：“悠悠，酒吧那天的事情，我必须跟你解释。” “那个女生只是我朋友的朋友，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喝多了，站不稳，我只是扶了她一下。” 他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急切，“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 鹿悠睫毛颤了颤，但仍旧绷着脸：“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当时就解释？” “你当时都没给我解释的机会。”穆景辰苦笑， “你转身就走的样子太干脆了，我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鹿悠抿了抿唇，眼神微微动摇。 穆景辰见状，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得近乎恳求：“悠悠，我这几天……过得特别糟糕。” “没有你的消息，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他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有时候很混蛋，但我对你……是认真的，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玫瑰的淡香。 鹿悠看着他，心里的防线一点点松动。 第 73章 叛逆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跟别的女生靠那么近，你就死定了。” 穆景辰眼底瞬间亮起光，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不会再有下次。” “悠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夜色渐深，凉风拂过两人的衣角。 穆景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鹿悠的手腕，指腹温热，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 他微微低头，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悠悠，不请我上去坐坐？” 鹿悠抬眸看他。 她轻轻抽回手，语气平静却坚定：“太晚了，你上去不合适，我明早给你打电话，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夹娃娃店，我们一起去玩吧。” 穆景辰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夹娃娃？夹……个…… 但他面上一点不显，反而深情款款一脸眷恋的说：“行，我都听你的。” 他后退半步，双手插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穆景辰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陪她聊电话、给她唱歌、陪她看电影， 甚至耐着性子听她那些大小姐脾气的抱怨， 结果到现在，她连最基本的“回报”都不肯给？ 鹿悠并未察觉他的情绪，只是低头嗅了嗅怀里的玫瑰，语气缓和了些：“花我很喜欢，谢谢你。” 穆景辰满足了鹿悠对少女时期遗憾的所有幻想，这个人长得好看，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他唱歌，虽然不好听，但是鹿悠不在意，她从来都不是喜欢他的歌。 而是穆景辰肯让她变回初中时期的少女。 那么遗憾又美好的岁月，可惜她都错过了，遇到一个人，肯让她做美梦，鹿悠舍不得放手。 鹿悠想要的很简单，她想要寻找那些少女时代羡慕的，幼稚的，单纯的，懵懵懂懂的恋爱。 穆景辰每一次都会耐心陪她做那些幼稚的事情，这让鹿悠实在放不下。 穆景辰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你喜欢就好。” 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扫过她身后的公寓楼，心里那股躁意越来越浓。 穆景辰倒不是非得进大小姐的门，女人多的是。 但是他想要大小姐的钱。 偏偏大小姐只爱送他亲手做的礼物。 什么亲手叠的星星，什么亲手写的情书。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还不如上次随手送他的雪茄。 他们的关系就卡在这里停滞不前，鹿小姐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 穆景辰真的有些着急，穆景辰恨恨的想，如果换作别的女人，早就…… 可鹿悠不是别的女人。 她是鹿家的大小姐，是他目前能攀上的、最高最值钱的金主。 所以他不能急，不能翻脸。 哪怕心里再窝火，他也得忍。 “那你早点休息。”他最终只是温柔地说了一句，甚至还体贴地替她拢了拢外套，“明天见？” 鹿悠点点头：“嗯，明天见。” 她转身走进公寓楼，背影纤细又优雅，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瞬间阴沉下来的眼神。 穆景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 “操！” 他低骂一声，掏出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烟雾在夜色中缭绕，却压不住他心里的烦躁。 周末午后，鹿鸣川的私人茶室里。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茶香袅袅，本该是个悠闲放松的时刻，可鹿鸣川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那个穆景辰，绝对有问题。”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夏融煦正捧着茶杯小口啜饮，闻言抬眸：“你发现什么了？” 鹿鸣川冷笑一声，“就是什么都没发现，我查过了，资料上显示他确实和悠悠同校，成绩优异，履历干净，连恋爱史都没有。” 他眯起眼，“可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商晏坐在一旁，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神色淡淡：“太干净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履历这么漂亮的人，现在却窝在三流酒吧当驻唱？他图什么？"鹿鸣川掏出手机快速滑动， "看，这是他在酒吧驻唱的视频，就这水平过于普通了……也就只有悠悠那个颜控觉得他唱歌好听。" 夏融煦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鹿鸣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 "悠悠她..."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艰涩，"从小就被关在金丝笼里。" 杯中的冰块随着他颤抖的手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我们两个的父母对这方面...管束得近乎病态。" 灯光下，他英俊的面容浮现出罕见的痛苦神色： "从会识字起，就被灌输我们跟别人不同的念头， 我和鹿悠在学校别说谈恋爱，连交同性朋友都要经过父母层层审核。 但凡家世差些的，第二天就会被勒令断绝来往。" 鹿鸣川苦笑着摇头："其实我挺理解她的，她做了20多年的乖乖女，她现在长大了，反感父母那一套……" 他的目光飘向远处，仿佛穿过时光看见了那个坐在一堆千金小姐里面却仍旧孤孤单单的妹妹， "她只是突然挣脱家里的管束，她太着急了， 她……或者说我和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对待一段感情…… 因为我们这样的孩子，从来就没被允许拥有过。" 商晏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鹿鸣川说:“也许你现在已经不需要靠别人允许了。” 鹿鸣川先愣了一下，然后紧抿嘴唇。 商晏接着开口：“既然明面上的资料查不出问题，那就从别的方向入手。” 鹿鸣川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身边的人，他的消费记录，他的社交账号……”商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毫无破绽。” 夏融煦补充道：“这履历真的是他的么？” 鹿鸣川沉默片刻，眼神逐渐冷峻：“我会再查。” 鹿鸣川风风火火的离开。 商晏品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幸亏我是独生子，父母也开明。” 夏融煦笑着没理他。 几日之后，鎏金大厦。 夏融煦看着手机银行里刚到的巨额转账通知，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他变成了小富翁！ 第 74章 黑客 认真考虑是先把这笔钱存在商晏的卡上，还是像商晏提议那样把东区17号楼6楼买下来。 想到商晏，他耳根一热，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混蛋.……" 自从那晚之后，那个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商总就彻底撕下了绅士伪装，害得他这个星期已经第三次迟到了。 "夏总监，又熬夜写代码了？" 路过的同事笑着打趣。 夏融煦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想这可比写代码累多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正当他端着马克杯转身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的邮件预览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一张他以为永远被埋葬的照片。 手机屏幕上， 照片里的少年蜷缩在肮脏的水泥地上，腰间的疤痕狰狞发红，李栋的皮鞋正碾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这张照片在法庭上出现过， 他明明亲眼看着这些照片被全部销毁的，他自己备份的也早已经亲手删除。 这照片是哪里来的？ "夏总监？您没事吧？"前台小姑娘担忧地递来纸巾。 夏融煦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句：“我没事。” 他快步离开吧台回到自己的工位。 "叮" 第二封邮件自动弹出。 照片里二十出头的他被堵在阴暗的巷子，嘴角渗血，眼镜碎了一半。 那天李栋从老家来到天穹市，在打工的酒吧找到了他， 就因为他没能及时给家里寄钱。 夏融煦的呼吸变得急促，后背渗出冷汗。 这个人是谁……？ 他是怎么拿到这些早已经被销毁的照片？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文字： 【夏少爷，我很喜欢你做的软件啊……你敲出来的每一个字符都那么让人愉悦，但更让我着迷的，是你的照片，每一张都好漂亮，我好喜欢。】 夏融煦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迅速敲击键盘回复： 【你是谁？】 与此同时，他单手划开笔记本电脑，调出终端窗口，十指飞快地输入命令行。 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滚动，他正在反向追踪邮件服务器的跳板IP，对方显然用了多层代理，但夏融煦的代码正在一层层剥开伪装。 叮 新邮件弹出，对方仿佛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 【未知发件人： 不用费力找我哦~我知道你在追踪IP，你真可爱。 但没用的，你找不到我。 我太喜欢你的能力了……你的代码里藏着你的思想，那么锋利，那么美。 而那些照片…… 让我更着迷了。 宝贝。 你这样的人， 不该被困在商氏那种无聊的地方写商业代码。 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那些''正常人''的枯燥无味的工作，配不上你， 那些正常人不会理解你的，但是我可以！】 夏融煦的指尖停在键盘上方，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骤然苍白的脸上。 终端窗口里，追踪程序仍在徒劳地运转，但跳动的IP地址就像捉迷藏的幽灵，在境外服务器之间不断跃迁。 "境外代理...Tor节点...反向隧道..."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复杂的命令。 代码快速滚动，却在某个关键节点突然卡住，方不仅用了多层跳板，还在数据包中嵌入了反追踪的陷阱程序。 【警告：检测到反制程序】 【追踪链路已中断】 夏融煦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种级别的反侦察手段，绝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 他迅速调出防火墙日志，发现对方甚至在入侵时故意留下了美学化的攻击特征，就像艺术家在画作角落的签名。 "疯子..."他盯着日志里那行被篡改的代码注释，上面赫然写着： "送给亲爱的夏宝贝~?" 就在这时，新邮件伴随着刺耳的提示音弹出。 发件人用花体字写着： 【想知道我的样子吗？】 附件是一段加密视频，缩略图里模糊能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模糊人影。 夏融煦颤抖着点开密码输入框，发现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提示：你腰上最疼的那道疤，是什么形状的？" 电脑风扇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夏融煦感到有冰冷的汗珠顺着脊椎滑下。 这个人不仅掌握着他的过去，甚至对他的身体伤痕都了如指掌。 更可怕的是，夏融煦找不到他，这是夏融煦不能接受的失控。 夏融煦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 僵硬地输入"Transverse Scar" 视频画面缓缓清晰，一个修长的身影优雅地坐在高背椅上。 那人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衬得肤色苍白如纸。 微卷的栗色长发垂落在肩头。 他戴着纯白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面具上用猩红色颜料勾勒出夸张的笑脸，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他正用戴着黑手套削苹果，苹果皮如丝绸般垂落，竟没有一处断裂。 他的坐姿宛如古典油画里的贵族，脊背挺直却不僵硬，左腿优雅地搭在右膝上，皮鞋尖随着某种无声的旋律轻轻晃动。 当最后一段果皮落下，他突然用刀尖挑起完整的苹果皮，对着镜头轻轻摇晃。 面具后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诡异的欢快： "surprise~"电子合成的声音扭曲地笑着，"我亲爱的小王子...真期待与你见面。” 夏融煦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可屏幕上的追踪程序突然卡死，随后竟开始一行行自动删除，对方正在远程清除他的调查记录。 他猛地拔掉网线，但为时已晚，终端窗口像被无形的手操控般，弹出最后一行血红色的警告： 【别白费力气了，宝贝】 夏融煦眼睁睁看着那些邮件直接消失，收件箱、草稿箱、甚至是系统深层的缓存记录，所有证据都在几秒内被彻底抹除，连数据恢复软件都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用指节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冷静分析后，几个关键点浮出水面： 这个变态黑客最初可能是通过他卖出的那款软件注意到他， 在深入挖掘关于软件作者的时候，不知道在哪一台设备上，恢复了那些被删除的照片。 就像考古学家从破碎的陶片中还原整个文明，对方从他的代码和伤疤中， 拼凑出一个令他感兴趣的……玩具？ 第75 章 胃疼 他打开代码编辑器，发现最新项目里多了一行陌生的注释： //快来找我吧！宝贝? 这行字像毒蛇般盘踞在屏幕中央， 夏融煦脊背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猛地站起身，周围的同事诧异地抬头，却只看到他苍白的侧脸和踉跄离去的背影。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夏融煦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他本以为这些早已被埋葬，可现在，它们正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疯子当作收藏品把玩。 这种感觉太差了。 "叮" 电梯门刚开，夏融煦就冲了出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正在汇报工作的小李吓得差点摔了文件。 "夏、夏总监？" 小李结结巴巴地喊道，却见平日冷静自持的技术总监此刻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商晏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 "你先出去。"他对着小李大声说。 小李立刻收拾文件转身就走，视线都没有在夏融煦脸上做任何停留。 商晏眼睛死死盯着夏融煦颤抖的指尖。 门锁"咔嗒"落下的瞬间，商晏已经将人揽进怀里。 夏融煦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栗。 商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紊乱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频率快得令人心惊。 "商晏，我胃疼..."夏融煦的声音很委屈。 商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心理医生严肃的警告， "胃出血只是开始，长期应激状态会导致免疫系统紊乱、内分泌失调，甚至增加猝死风险。" "看着我，夏夏。"商晏单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 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腰，"跟着我的节奏呼吸。"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夏融煦的目光聚焦在商晏脸上，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商晏用西装外套将他裹紧，指腹轻轻按摩他僵硬的指节，他完全按照当时在心理医生那边学到的东西安抚夏融煦。 "你安全了，我在这里。" 当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稍稍平缓，他不动声色地将人打横抱起走向休息室。 夏融煦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吐息拂过商晏的动脉。 "睡一会？"商晏将他轻轻放在休息室的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我就在这里。" 夏融煦已经平静下来，他说：“我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刚才我在公司水吧接水， 收到了几封邮件，里面是李栋拍过的照片，他应该是拿到了……很多照片， 对方说他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他想挖走我，他应该是想让我……去做黑客一类的…… 他说我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商氏那种无聊的地方写商业代码，还说''正常人''的枯燥无味的工作，不适合我。” 夏融煦找到了他的安全感，胃部不再绞痛，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他絮絮叨叨的想把那些不安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像是一个在告状的孩子: “他的技术很强，我没办法追踪到他的IP地址，他很厉害……他比我厉害，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安！” 商晏注视着夏融煦因愤怒而微微发亮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命运的分岔点就在此刻。 上辈子，被债务逼到绝境的夏融煦，是不是也收到过同样的邮件？ 在无数个被李栋逼迫的走投无路的日子，在对那些债主们的愧疚中，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用解脱的承诺和金钱，将他的夏夏一步步拖入深渊？ 最后夏融煦跟着那个人，学了些什么？ "你要走吗？你要去当黑客？或者……商业间谍？"商晏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他看见夏融煦诧异地睁大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自己近乎失控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去做商业间谍？听起来好傻！"夏融煦撑起身子， "我现在只欠你的钱，我现在只想给你打工…… 何况，姑姑一家都进去了……" 他突然冷笑一声，眼尾泛起薄红， “就凭那几张破照片想威胁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可思议，"虽然我不想让那些东西存在......但那些东西，还不足以要挟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害怕的是未知…… 我现在确实没有他厉害，可是我会努力学，我总会找到他的……然后亲手从他的电脑里删掉那些照片。" 曾几何时，李栋就是他的梦魇，是午夜惊醒时掐着喉咙的窒息感。 现在，李栋一家彻底滚出他的生活轨迹， 没有高额债务的压迫， 现在的夏融煦， 甚至有了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办公室，就能立刻得到的安全岛， 夏融煦有了...商晏。 商晏闭上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震颤。 是啊，这一世的夏融煦早已不是那个走投无路的孤岛， 他确实不会再走那条路。 "商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这个黑客的事。" 商晏将额头抵在夏融煦的肩上。 "我知道的是......" 他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两世记忆的重量，"如果有人想从我手里把你抢走，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夏融煦怔了怔，突然轻笑出声。 "好啊，那你要保护好我，我的老板。" 酒吧角落， 穆景辰烦躁地灌了口酒，玻璃杯重重砸在吧台上。 有人调侃："辰哥，你不行啊？" “滚，你才不行。” 虽然嘴上不肯服输，可是穆景辰知道，那个小公主在找他谈小学生恋爱， 拉拉手，聊聊天， 妈的，谁要跟她聊天，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陈默然冷笑一声，不参与他们的话题，突然，他听见"叮"的一声。 陈默然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又贷了一笔款。 他抬头，脸上的刀疤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那就直接把人弄来。" 他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管她愿不愿意。" 穆景辰眯起眼，打量着这个平时阴郁寡言的男人："你平时可懒得管别人的闲事。" 第 76章 意外 陈默然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我对她没兴趣。"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贷款APP的界面，"我对她的钱有兴趣。"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两人的对话声淹没在喧闹的酒桌上， 穆景辰慢慢坐直身体："你想要多少？" "我要的是长期饭票。"陈默然盯着他，眼神像毒蛇盯上猎物， "她们那种大小姐最要脸面，把人弄来，多拍点''纪念照''，照片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啊！ 没钱了，你就找她要。"他顿了顿，"拿到的钱，对半分。" 穆景辰突然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冷："我钓的鱼，凭什么分你一半？" 陈默然也不急，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啪"地甩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那你就自己试试，"他用刀尖轻轻点了点穆景辰的酒杯，"看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做成这件事。"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谁都没有先移开。 黄毛说：“这种事情听者有份。” 穆景辰瞪了一眼黄毛。 黄毛说：“我也缺钱，我有面包车，我还知道一个合适的扬地。” 最终，三人举起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笔肮脏的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晚上8:12分，暮色渐沉， 天穹市拆迁区一处阴影里。 穆景辰站在废弃报刊亭后，第三次看手机， 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对方身价太高，他难免紧张。 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 穆景辰熄灭屏幕，对耳机低声道："她来了。" 鹿悠站在常去的甜品店橱窗，玻璃倒影里有个戴鸭舌帽的侧影。 鹿悠有些疑惑，她刚出琴行的时候似乎也见过这个人。 鹿悠最近每个周四放学之后都会来城东"鸢尾"琴行练琴。 琴行老板是退休音乐老师，晚上八点准时关门。 这段路要经过正在拆迁的老街区，路灯半数不亮。 如果是之前，鹿悠这个时间出来练琴，鹿鸣川是一定会接她的， 即使不接，也会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但是最近鹿悠跟穆景辰复合。 因此她躲着哥哥鹿鸣川，不想听他念叨自己。 今天穆景辰说会来接她，于是她跟家里的司机说不用来接。 鹿悠觉得哥哥像她那对父母一样迂腐，明明他哥哥上学时候还挺叛逆。 鹿悠拿出手机给穆景辰发了信息：“我出来了，你到哪里了？” "悠悠？"穆景辰适时从阴影里走出，右手却背在身后。 鹿悠看到来人，放松了一些，她今天从琴行出来就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如果穆景辰再不出现，她恐怕只能找她哥来。 “你总算来了，好可怕，我感觉有人跟着我。” “怎么会呢……走，我送你回家。”穆景辰十分绅士的走在鹿悠身边， 鹿悠絮絮叨叨的跟他说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讲刚才在琴行里弹错的音，讲哥哥又絮叨她不许她谈恋爱。 穆景辰就那样耐心的听着，脸上挂着得体又认真的表情。 两人走过路口的拐角， 一点背影正好被路过的夏融煦捕捉， 夏融煦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这个时间，夏融煦有些不放心。 夏融煦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半小时前，他从公司的摄像头， 找到了那天他看过的视频， 坐在椅子上削苹果的男人，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了他身后的鸢尾琴行广告牌。 夏融煦在地图上搜索这个名字，发现天穹市就有这样一家琴行， 他决定下班之后亲自来看看，店招是否跟他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 商晏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夏融煦也并不觉得，他去看一个块牌匾长什么样子会有危险。 可是他在这里遇到了鹿悠， 夏融煦快走两步，打算追上前面的鹿悠时， 顺便拿出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敲击着： 【东区三岔路口，看到鹿悠和一个男人，正在跟】。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鹿鸣川秒回的： 【位置共享开着，我马上来】。 他想马上给商晏留个言，刚打开商晏的聊天界面，还没来得及打字，突然， "吱呀——"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夏融煦猛地抬头，只见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横在巷口，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一只手臂从黑暗中伸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夏融煦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看见穆景辰一把将身边鹿悠推向车门，女孩纤细的身影踉跄着栽进黑暗的车厢， 就像当年他被李栋推进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一样。 "鹿悠！"夏融煦喊了一声。 穆景辰猛地回头，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锁定了他。 夏融煦瞳孔微缩， 这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 他充满攻击性， 他很危险。 只一瞬间，夏融煦已经得到这样的结论。 皮带抽在身上的闷响，地下室潮湿的霉味，还有那些被闪光灯照亮的、屈辱的瞬间。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但下一秒，车厢里传来鹿悠撕心裂肺的哭喊："放开我！穆景辰你疯了吗？" 鹿悠是女孩子， 要保护女孩子，要帮助女孩子！ 更何况，她是商晏好友的妹妹。 夏融煦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 他不能退。 "放了她...我们不会报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夏融煦说。 面包车门缝里探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那张狰狞的面孔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可怖，从左额贯穿到右脸颧骨的疤痕像条蜈蚣般蠕动着。 刀疤男浑浊的瞳孔在看到夏融煦的瞬间骤然收缩，嘴角扭曲地咧到耳根： "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病态的兴奋。 夏融煦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这个人的眼神， 让他十分不舒服，夏融煦本能地后退，后腰却猛地撞上一个人。 第77 章 带走 他猛地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那人堵死了退路，正用打量货物般的眼神盯着他。 "既然看到了，就别走了..."黄毛咧着嘴，露出满口烟熏的黄牙， "夏融煦……我找到你啦..."与此同时，刀疤男从面包车上缓缓走下，沉重的皮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他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缓慢而精准地缩短着与夏融煦的距离。 "夏融煦，救救我！"鹿悠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车厢里传来。 夏融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弯腰猛地抓起路边的碎砖块，用尽全力朝看起来最瘦的黄毛脸上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黄毛惨叫一声捂住鲜血直流的鼻子。 趁这个空档，夏融煦想再攻击刀疤男，但是到底力量上有悬殊， 刀疤男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夏融煦一个肘击狠狠撞向对方肋部，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 "操！这小子还挺野！"黄毛抹着鼻血，从后面一把抱住夏融煦的腰。 夏融煦疯狂挣扎，手肘不断向后猛击。 他感觉黄毛的肋骨在自己肘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对方死活不松手。 刀疤男趁机扑上来，一拳重重砸在他腹部。 "呃！"夏融煦痛得弯下腰，却突然抬头，用前额狠狠撞向刀疤男的下巴。 鲜血顿时从对方嘴里喷出，溅在他脸上。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夏融煦抬腿狠狠踹向黄毛的膝盖，同时他自己的手机掉在地上。 "啊！"黄毛跪倒在地，但刀疤男已经掏出了针管。 夏融煦还在疯狂挣扎，后颈却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他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商...晏..."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那个刀疤男兴奋的声音："快把这小子也弄上车，他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 夏融煦的意识在颠簸中逐渐清醒，药物的麻痹感仍如铅块般压着他的四肢。 他保持着昏迷时的姿势，眼皮微微掀起一条缝隙。 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三个人的轮廓在颠簸中摇晃。 "疤哥，原来你好这口啊..."黄毛的声音里带着猥琐的笑意，"你喜欢男的？" 陈默然的刀疤在阴影中扭曲，他阴冷地笑了笑："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他不一样……他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把他切成一片一片的，喂狗。" 黄毛吹了声口哨："那他落到你手里，可真是倒大霉了。" 穆景辰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疤哥，咱们说好的只绑鹿悠一个人。现在多带一个人上车，风险翻倍。" 他压低声音，"价钱得重新谈。" 车厢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陈默然突然冷笑，脸上的刀疤在黑暗中狰狞："穆景辰，我找你合作，就是因为知道你的底细。" 他凑近一步，"你真是穆景辰吗，你家冰柜里躺着那个又是谁？" 穆景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陈默然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我就知道你犯过的事儿， 我们三个...没一个干净的，抓进去，都得死。 至于价钱，就按原来说的，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夏融煦感觉到车子突然急转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车厢壁。 就在这瞬间，他借着惯性将手悄悄探向口袋，手机虽然没了，但钥匙串上的小刀还在。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就是穆景辰！"穆景辰的声音明显慌了。 陈默然却突然转向夏融煦："醒了就别装了。" 他一把揪住夏融煦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夏少爷，好久不见啊。" 夏融煦抬头仔细辨认，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什么所谓的仇人。 “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陈默然的拇指粗暴地擦过他的眼角，"我可是认认真真的看着你长大的……夏家的小少爷。" 商晏站在东区三岔路口的街灯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信号最后消失在这里。"专业人士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他们正蹲在地上检查下水道栅栏，"这里有挣扎的痕迹。" 商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结束了工作，联系不上夏融煦，却收到了好友鹿鸣川的电话， 夏融煦和鹿悠一起失踪了。 【东区三岔路口，看到鹿悠和一个男人，正在跟】 这是夏融煦手机发给鹿鸣川的最后一条信息， 位置共享就在这里， 距离消息发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查监控。"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把整个天穹市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废弃工厂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斑驳的水泥墙上爬满了霉斑。 夏融煦被粗暴地扔在角落，后脑重重磕在地上。 "先弄那个大小姐。"穆景辰的声音像是变了调，再没有半点往日的温柔。 他一把扯开领子，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鹿悠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自己崇拜的学长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满是令人战栗的疯狂。 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宛如恶鬼。 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穆景辰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鹿悠浑身发冷。 "等会儿再叫，"穆景辰掐着她的下巴，声音温柔得可怕，"你好麻烦啊。" 鹿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看见黄毛已经架好了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她。 "不要...求求你们..."鹿悠的哀求声在空荡的厂房里回荡。 黄毛兴奋地调整着镜头角度，嘴里嘟囔着："对，就这样，再哭大声点..." 夏融煦在角落里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钥匙串上的小刀还在，麻醉药的药效已经消退。 "别碰她..."夏融煦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对方三个人，刀疤恨他，假学长身上有人命， 两个人都高大健壮，只有那个黄毛跟自己身材差不多。 他很少能打赢，但有时候…… 第78章 痛觉 夏融煦死死盯着他。 当刀疤男转身的瞬间，一拳打在刀疤男的脸上。 拳头又狠又硬。 "操！"刀疤男捂着脸后退，差一点撞翻了架着的摄像机。 穆景辰松开鹿悠就要扑上来，夏融煦一个侧踢狠狠踹在他膝盖上，穆景辰跪倒在地。 黄毛抄起生锈的铁管从背后偷袭。 到底是势单力薄，他勉强侧身，却还是被呼啸而来的棍子重重砸在肩上。 夏融煦踉跄着后退，撞翻的油桶在空旷厂房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穆景辰扣住他受伤的肩膀。 夏融煦抬脚狠踹，穆景辰那么大一个个子硬被他踢倒在地。 这样的情形夏融煦也被硬生生逼出少年血气，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少年，当年他身材矮小求助无门， 他现在长大了， 眼前这几个男人全都没有李栋强壮，常年被打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打架。 挨打就要打回去，被欺负就要反抗， 夏融煦，不要怕。 夏融煦，不用怕！ 夏融煦再一次扑过去，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 "夏少爷，你这样..."刀疤脸上都是血，大口呼气，"我真是...好喜欢..." "刺啦"一声，布料撕裂。 夏融煦苍白的上身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下，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刀疤男着迷地抚过那些伤疤，指尖在腰间横着的那道伤疤说："真漂亮..." “你个变态，好看你就多划自己几下！”夏融煦直接挥拳， 刀疤男抓住夏融煦的手，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刀，快速划破夏融煦腰上的旧伤痕。 "我还是喜欢划你..." 夏融煦疼得弓起身子，却在刀疤男俯身的瞬间，用额头狠狠撞向对方鼻梁。 他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 鹿悠还那么小，人生还那么长……不应该留下那样的记忆，和照片。 刀疤男的手指死死掐住夏融煦的喉咙，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身下这张苍白的脸，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凭什么呢..."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刀刃在夏融煦腰间的旧伤上反复游走， "你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你怎么可以去过正常生活？" 先是腰间那道最长的刀伤，然后是锁骨下方的烟疤... 他刻意放慢速度，让夏融煦能清晰感受到金属切开皮肉的细微颤动。 太疼…… 疼到…… 痛觉失灵…… 常年被打，也许身体生出了自我保护，痛到极点变麻木， 夏融煦此时无比感谢自己的这种不正常！ "这些疤..."刀疤男疯狂地喘息着，看着鲜血从新划开的伤口涌出，"就该永远流血才对..." 鲜血浸透了夏融煦散落的衬衫碎片。 刀疤男突然暴怒地揪起他的头发："叫啊！求饶啊！你们家害死我的父亲，也毁了我的生活…… 你看看我的脸，如果我没有做打手，我怎么会变成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 原来是债主…… "债……我还完了……" 刀疤男的刀刃在夏融煦颈间压出一道血线，他癫狂的声音带着颤抖： "还完了？夏融煦，你拿什么还我父亲的命？拿什么还我被毁掉的人生？我们永远没完！" 刀疤男暴怒地加重手上力道，鲜血顺着刀刃蜿蜒而下。 另一边，黄毛和穆景辰交换了个眼神，狞笑着走向缩在角落的鹿悠。 女孩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水泥地上："要多少钱我都给...求你们别伤害我们..." 穆景辰像听到什么笑话般扯开领带："没有把柄在手，我们怎么放心呢？" 他伸手就要撕鹿悠的衣领。 "别动她！"夏融煦大喊。 他嘶吼着："动了她，鹿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穆景辰的手停在半空，嗤笑道："谈判需要筹码..." 话音未落，夏融煦竟硬生生挣开刀疤男的钳制，像头受伤的野兽般扑来将他撞翻在地。 "我说了，别动她！"夏融煦的拳头雨点般砸在穆景辰脸上，每一拳都带着骨肉相撞的闷响。 穆景辰那张漂亮的脸被夏融煦打的满脸是血。 穆景辰简直被这个看着看似瘦弱的男人打懵了。 但很快，黄毛的钢管就重重抡在夏融煦后背。 夏融煦闷哼一声，又被刀疤男踹中腹部。 三人将他围在中间，拳脚如暴风雨般落下。 夏融煦蜷缩在血泊中，仍死死抱住穆景辰的腿不放。 他的视野被血水模糊，却还能看见鹿悠哭喊着想冲过来救他。 "跑……"他蠕动着染血的嘴唇，虽然他没了痛觉， 但是体力不支，视野开始发黑，耳畔嗡鸣不断， 他不能放任意识沉入黑暗， 他得保持清醒，他如果晕过去，鹿悠怎么办？ 他得把时间拖得更久，商晏会来的， 商晏会来带他回家的， 回家！ 刀疤男的皮鞋狠狠碾过夏融煦已的手指。 夏融煦眼前一阵阵发黑，听见刀疤男阴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真是感人的英雄戏码...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夏融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黄毛已经调整好摄像机角度，镜头直直对准了他。 刀疤男的手在拉扯他的…… "滚...！"夏融煦被血糊住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腰带。 "别这样，商家和鹿家都不会放过你们！"鹿悠的哭声被淹没在陈默然的话语里。 陈默然粗糙的手指抚上夏融煦腰间的伤疤， 使劲按了一下，看着更多的鲜血涌出， 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商家的那位大少爷，为了你……高调官宣…… 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让那个富二代这么宝贝你……" 他转头对黄毛说，"拍清楚点......" 夏融煦不想听他废话，猛地屈起膝盖，用力抵住刀疤男压下来的身躯。 “拍你大爷的！” 夏融煦并非生性软弱，只是长久以来，李栋如同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刃，令他胆怯。 而此刻，十一年来李栋在他心底层层堆叠的阴影，被夏融煦亲手撕碎。 藏了很久的小刀，直接捅入李默然的胸口，夏融煦手臂用力一划，鲜血喷出。 第79 章 获救 此时此刻， 夏融煦竟然觉得， 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像李栋那样高大强壮的男人，本就不多见， 这三个人又算什么东西？ 他的爱人还在等他回家。 就在此时， 厂房生锈的铁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轰然洞开，扭曲变形的金属门框发出刺耳的呻吟。 里面的三人像被惊动的蟑螂般同时弹起， 刀疤男第一个反应过来，夏融煦的小刀不大，伤口很长却不深，此时他捂着伤口第一个就要逃走。 黄毛转身就要往通风管道爬。 他的裤子被钢管架勾住，玻璃碎片扎进他赤裸的脚掌，却顾不得疼痛，像只慌不择路的耗子般往狭窄的管道口钻。 穆景辰的反应最是可笑，他条件反射一般地举起双手。 鹿鸣川的身影如闪电般冲进厂房，当他看清角落的鹿悠时，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悠悠！"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妹妹搂进怀里，手指触到她冰凉颤抖的肩膀时，眼眶瞬间通红。 "哥，我没事..."鹿悠的声音细若蚊呐，却拼命挣扎着要往厂房中央看，"夏融煦...他一直...保护我..." 鹿鸣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如遭雷击， 月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斑驳地照在夏融煦裸，露的上身，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腰间那道被重新划开的伤口，粉色的新肉外翻着，不断有血流出来。 商晏僵在了门口。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声音。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来，斑驳地照在厂房中央那个血泊中的身影上。 夏融煦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全是血，苍白的皮肤却没一点血色。 就像停尸房里那个永远不会再对他笑的夏融煦。 商晏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见自己掀开白布，露出那张青白的脸； 他看见自己一遍遍抚摸那人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他看见墓碑上刻着"夏融煦"三个字，而自己每天带着新鲜的玫瑰去祭奠...... "商总！小心！"保镖的喊声突然将他拉回现实。 刀疤男正和冲进来的保镖扭打在一起，眼看就要夺路而逃。 商晏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疯狂。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三步冲到刀疤男面前，一拳狠狠砸在那张狰狞的脸上。 "砰！" 鼻梁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刀疤男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拳已经重重落在他的太阳穴上。 商晏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击都带着骨头碎裂的闷响。 "是你动的手吗……" 商晏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掐着刀疤男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又狠狠掼在地上， "你怎么敢动他......？" 刀疤男满脸是血地在地上爬行，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 商晏的皮鞋狠狠碾上他的手腕，骨节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是这只手吗？”商晏的声音冷的不像话。 "啊！"刀疤男的惨叫还未出口，就被商晏弯腰掐住了喉咙。 那把染血的折叠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刀尖抵上刀疤男跳动的颈动脉。 商晏的手指稳得可怕，眼神却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商晏！"鹿鸣川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他扑过来，双臂死死箍住好友的腰， "商晏，你他妈清醒点！人已经抓到了，你不能在这里真拿刀捅死他啊。" 商晏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见，脑子里只有夏融煦躺在停尸房的画面。 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 他们都是谁呢？ 对，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伤害了夏夏…… 他的夏夏怕疼， 杀了他…… 刀锋划破陈默然皮肤的瞬间，鹿鸣川猛地一拽。 刀刃擦着陈默然的颈侧划过去，到底是没真捅进去。 "放开我！"商晏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手背青筋暴起，反手就要挥开鹿鸣川。 鹿鸣川对着商晏的保镖大喊：“快来帮忙。” 更多安保人员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想按住失控的商晏。 可他就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极限。 安保人员又不敢真的伤了这位商氏的太子爷。 商晏听不见也看不清，他就像一头困兽， 惊慌又愤怒。 所有声音都被揉成黏腻的浆糊，在颅腔里咕嘟冒泡。 直到一声呼唤像生锈的钥匙突然捅进锁孔。 起初只是模糊的震颤，从后颈的绒毛根开始发麻。 他动作僵在半空，手腕的青筋突突跳动。 商晏茫然转过头，喉间积压的低吼变成漏气的风箱声。 “商晏！”二字钻进耳道时，像是有把镊子猛地扯断了颅内滋滋作响的电线。 商晏似乎再一次听见了这个世界上嘈杂的声音…… "商晏……我疼。" 商晏看见夏融煦微微睁开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凤眼此时全是担忧。 停尸房的幻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真实的画面： 夏融煦躺在血泊中，眼镜早已经不知去向。 苍白的皮肤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暴露在众人面前，新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 夏夏还在……他没走。 商晏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踉跄着扑过去，手忙脚乱地脱下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夏融煦。"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轻轻拂过夏融煦红肿的脸颊，却在碰到伤口时像触电般缩回，"别怕......你是安全的，我在，我在！" 商晏的理智一点点回笼。 “我没怕，我刚才……真的没怕，血不是我的…… 我说疼是骗你，我这个人有点特殊……如果很疼，感官会变迟钝……我现在是真不疼。 我在等你……我知道的，你会来接我， 商晏……你也别怕， 商晏，带我回家吧！” 商晏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一片狼藉： 鹿鸣川头发凌乱的盯着自己，几个安保人员紧张地围在旁边，而刀疤男已经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夏融煦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正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商晏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哽咽："好，我不怕，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