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雪［crush］》 第1章 种雪 关雪时走进人潮攒动的候车厅，身后跟着提包的关浩和罗娟。说了她自己进站可以，她爸妈非不听，要跟着她一块进来。 关雪时大致扫了眼左右两边的等候区，站定回头，再次劝说:“要不你们先走吧。” 又没位置坐，何必陪她一块站着。 罗娟躲避关雪时的眼神，关浩则道：“不要紧，我们回去也没事。” 行吧，没劝走。 关雪时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她，但她还是得回去上学。她没玩手机，看向关浩和罗娟一会，还是没话说。道别叮嘱的话在来的路上就说了几个来回，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一家三口干巴巴站着，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没一会，广播播报，有人起身，关浩眼疾手快抢到两个座位。关雪时让他们俩坐，自己坐在拉杆箱上，百无聊赖晃着腿。 显示屏上，她的车次往上调了两格，检票的时间快要到了。 关雪时收回视线，紧接着又看过去。 纯黑长款羽绒服包裹下的身形修长，肌肤白净，纯黑的无线耳机挂在耳朵里，走路姿势挺拔闲适，关雪时认定这是个极品帅哥，可惜，只看到个侧脸。 她遗憾地将脸埋进羽绒服里，罗娟以为她冷，作势要将围巾摘下给她。 关雪时制止她:“罗女士，我不冷。”接着头抬起，露出完整的脸。 圆圆的脸上，葡萄般的水汪汪大眼睛，笑起来十分可爱。 她一笑，罗娟心就软了半截，真的舍不得，女儿这一走，又是三四个月见不到。 关雪时一看罗娟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不厌其烦再说一遍，“放假我就回来陪你。” 罗娟噙着泪花点点头。 关浩也伤感，“那说好了啊，放假就回来看爸爸妈妈。” 关雪时点头，“肯定的。” 广播播报关雪时的车次开始检票。 她站起，关浩跟罗娟一直把她送到检票口，关浩将背包给她背上，夫妻俩抱了又抱，才放她走。 关雪时刷身份证进站，走出一段距离向后看，夫妻俩还在那个地方，遥遥看着她，她用力挥挥手，夫妻俩也挥挥手。 关雪时转身，下电梯，然后又看见了纯黑羽绒服，好巧哦，他也是这辆车。 她不自觉跟着他走，直到他微微低头进了八车厢，关雪时翻看相册里的截图，她是六车厢。 不管了，她一只脚踏进八车厢，然后走得缓慢，目光来回搜寻着。 找到了！黑色羽绒服！ 关雪时终于看到他的正脸，就真的很帅。巴掌大的小脸，优越的五官。额头宽高，双眼皮清晰，眼睫长而卷，鼻梁秀挺，嘴巴红润，似刚吃了樱桃般。 他没注意到关雪时，低头在湖蓝色双肩包里翻找。 关雪时没法子，她身后还堵着乘客，无法停留太久。但匆匆两眼，已经足够惊艳。 关雪时穿过一个车厢，回到六车厢，找到自己位置。 靠里位置坐着位玩手机的大叔。 关雪时无言感叹，她坐过这么多回高铁，怎么就从没遇到过一个帅哥邻座，一次都没有！ 她瘫在靠座上回罗娟的消息，侧头和大叔对上眼神，应该说是她感受到大叔的眼神。 他看了眼关雪时放在座前的行李箱，又看向少女青涩稚嫩的脸庞，攀谈，“小姑娘这么早开学啊！” 关雪时附和点点头。 大叔:“在哪里上学啊?” 关雪时冷淡吐出两个字:“南林。” 接着左右耳朵塞上耳机。 这个动作果然让大叔止住攀谈的心思。 一安静下来，关雪时又想起看到的帅哥，帅哥耳朵里也塞着耳机，不知道他喜欢听什么歌，或许不是歌。 回味几遍短暂的相遇之后，关雪时怅然叹气，也不知道帅哥会在哪站下车。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不过遇见三次的概率很小吧，如果可以，她愿意瘦十斤，来换再见到帅哥一次。 下了高铁，关雪时眼睛很忙，左盯又盯，穿黑色羽绒服的人太多，但一个个看过去，都不是对的人。 她渐渐灰心，可能遇见他的两次已经是极限了。或许她不该太贪心。 登上回地面的扶手电梯，关雪时叹了口气，没有过度执着，她就是有一丢丢的遗憾。 她抬抬眼睫又垂落，好吧，比一丢丢还要多一点。 南林的天灰蒙蒙的，像一张巨大的暗网，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她在云山的好运气没有延续到南林。 没过十分钟，关雪时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出租车停泊口，排队的人一眼看不到头，等轮到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关雪时没办法，却也只好不甘心去坐公交。高铁站有直达到学校的公交，就是要坐二十五站，时间久。 又过十分钟，关雪时抵达公交站台，再次傻眼，人也超多，她都挤不上站台。全是青涩稚嫩的脸庞，听旁边两个女生交谈，关雪时才得知这两天南林科技大开学。 她已经提前十多天回校，还能赶上开□□，不得不说真的很衰。不过南林科技大怎么这么早开学，不像他们南林大要到二十六号。 关雪时又听了会，发现两个女生也在羡慕他们开学晚。 “我当时就差五分，就能上南林大。” “谁不是呢，南林大一直竞争激烈，去年分数线又涨七分，本来我是能压线上的。” 压线上的关雪时沉默没说话，不过她不是去年压线上的，而是三年前。南林大是老牌211院校，竞争一直激烈，而南林科技大是普通一本院校。 两女生羡慕的不是开学晚，而是羡慕在南林大上学的学生，对此，关雪时挺了挺胸脯，身为南林大的学生，她骄傲。 没多久，36路公交拉走一大批南林科技大的，站台空旷不少，关雪时拎着行李箱上站台，先是到电子显示屏看了眼她等的车，还有五站。然后便开始看下方牌板上的行车路线。 关雪时数了数，要坐二十四站。不对啊，不是二十五站，怎么会少一站，她不信邪，又数一遍，还是二十四。 搞了半天才发现，高铁站里就有公交，她硬是跑到外面来，于是才会少一站。 关雪时要被自己蠢笑了，给罗娟发消息时刻意省略这个，只说在等公交去学校。 又等了会，102路停靠站点，前后门开，关雪时瞅了眼，好家伙，满车。 再等下一班，要半小时。 关雪时不想等，只好挤。 扫码成功后，她摇摇晃晃拖着个行李箱，根本没办法开路，只能握住就近的扶手，靠着车门，努力维持平衡。 到下一站，有人上车，她站在这就很碍事。趁着后门有人下车，车厢内小幅度移动，关雪时深吸口气，不管了，用行李箱开路，嘴里念叨着“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成功挤到车厢腰部一个相对不错的位置，靠着这个办法，她最后站在前半截座椅和后半截座椅中间的空档，凹进去的一块正好够她站。 就是罗女士满箱子的爱拖慢了她的脚步，她始终抢不到座位。她也懒得再费力气，索性一路站着到学校。 到南林大学这一站，下的人很多。他们学校附近有个山，山上种满梅花树，估计都是来赏梅的。 关雪时没先动，等人流差不多过去，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余光瞥见上座有人起身，她没想到还有人没下车，抬头看过去。 当下第一反应，谁说南林的天气不好的，南林的天气可太好了。 她笑嘻嘻看着失而复得的帅哥。一段时间不见，帅哥又变帅了。脸比她的还小，一张脸上全是五官，单拎出来，每个都精致。 迟璟看到关雪时一脸懵，他想了又想，确定自己不认识关雪时，那么也没有必要在意她奇怪的笑容。 他走下台阶，不再去关注她。 相反关雪时一直专注看着迟璟，身后要下车的人等不及，把她往旁边推，她本就卸着力，手中的行李箱飞出去，直直撞向迟璟。 “小心！”她惊呼，内心慌乱，踮脚准备，想着扑过去补救。 没等她付出行动，迟璟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停下脚步。深黑的瞳孔盯着飞速前进的粉色箱子，神色未变，头未低，胳膊抬起，左手牢牢握住拉杆，箱子便乖顺地站好。 他看向关雪时，女生似乎松了口气，紧接着笑容很甜，瞳孔很亮，看向他的眼神很微妙，像是看到一颗种子破土而出，既兴奋又欣慰，还挺责怪它怎么才发芽。 迟璟为脑子里出现的想法感到惊讶，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形容。 再看关雪时，还是那副表情，嘴角幅度扩大，笑容璀璨。可能她心里的种子已经长成树了。 迟璟心里微微发紧，脚步迟疑，但还是向着关雪时踱步过来。 第三次了，关雪时很难相信宿命一词会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但她遇见迟璟真的觉得是件很有宿命感的事。 就好比他一步步向她走来，一步步走近她的世界，敲敲门，说声:“你好啊，关雪时。” 第2章 种雪 “还下不下车了！要谈恋爱到别处谈去！” 司机不耐烦开口，打碎关雪时的遐想。 她向后看。 司机摇头感叹现在的小年轻真腻歪。 关雪时想理论，突然想到司机是不是把她跟迟璟认成一对了。 这么明显的吗？ “帅哥……”关雪时想和迟璟说话。 再回头，没有人，只有她死沉的粉色箱子。 迟璟早就下车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司机又一次催促，关雪时拎起箱子艰难下车。 她刚落地，车门无情关上，车紧接着绝尘而去。 关雪时来回张望，已经看不到迟璟的身影。 她有点失望，但不多。 至少她现在知道他是南林大的学生。 和她同一个学校唉，巧的不能再巧了。关雪时忍不住找人分享。 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拨弄手机，打开微信找钟晴。 关雪时发语音: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钟晴:这么巧，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盯住坏字三秒，关雪时瞬间失去分享欲，她发语音:说吧，我承受得住。 钟晴:飞机晚点，我要晚三个小时到。 三个小时?还好不是一夜。关雪时很会开解自己，不开解也没办法，她就是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带钥匙。 其他两个室友在外地实习，帮不上忙。关雪时拖着箱子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室门锁着，阿姨留了个便条，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一下午，明天回来。 关雪时盯着便条看了两遍，嘴角抽动，就衰到家了。 她随即拖着行李到便利店，怒点二十个关东煮，边吃边给钟晴发消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关雪时:我再忘带钥匙，我就是猪！ 钟晴:但愿吧。 关雪时:? 钟晴:但愿你不要变成猪。 她可不想要一个猪舍友。 关雪时为猪发声:猪伤害到你了? 猪多可爱啊，傻乎乎的。 关雪时:你要从此之后不再吃猪肉，我就允许你诋毁猪。 否则一边吃着人家的肉，一边吐槽人家，也太寒猪的心了。 坐在候机厅的钟晴咧嘴笑了下，还行，还能为猪发声，看来她的情绪还不算糟。 关雪时百无聊赖打字:还没飞? 钟晴:快了。 关雪时:要到什么时候? 钟晴:再有个把小时吧。 飞机又不是她家的，她说开就开。 行吧，关雪时将心态放平，一边刷综艺一边吃完丸子，时间来到七点半，关雪时又给钟晴发消息，她没回。 八点开始，关雪时的小腹开始胀痛，她意识到自己来了大姨妈，就很懊悔。喝冰可乐的时候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难受。 当即买了包卫生巾换上，关雪时虚弱趴在长条便桌上，痛感一阵一阵袭来，额角布满密密麻麻的汗，还能想到一句判词来形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她姨妈会提前。她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的，所有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迟璟了。 关雪时哼哼唧唧趴在桌上，拧着眉，来回挪动，无论什么姿势都特别疼。真的疼得受不了时，会想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子！ 当男生多好啊，可以撩妹，还不用承担生育的苦楚。疼痛稍稍减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还是当女孩子好啊，当女孩子可以穿好多漂亮的衣服！ 这么七想八想，关雪时不知不觉闭上眼。 手机一响，她立刻睁眼。 疼得根本睡不着，只能什么都不想闭眼缓解。 是钟晴的消息，说她快到学校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到了。 关雪时艰难起身，脚步虚浮，拖着行李一步步往宿舍楼走。刚打开门，关雪时冻得哆嗦一下，裹紧羽绒服，往里聚热气。 她走得很慢，几乎是一点一点挪动。小腹还是很疼，绞着疼。 关雪时在岔路口犹豫了下，选择幽暗的小径抄近路。 她一路低着头，全部心神都用来走路。腹部坠坠地疼，疼得她直发虚汗，很快关雪时的眼睛被汗液糊住，视线迷迷糊糊的。 不行了，她疼得实在没力气，需要休息。 余光瞥见前面有座椅，关雪时笔直走过去。 耳机里在唱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迟璟觉得自己谁都没想，谁都不会想。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 不想，一点都不想。 他抬头，月朗星稀。 四周万籁俱寂，他被黑暗包裹着，融为一体。 渺小又毫无存在感，不正适合他么。 迟璟切下一首歌。 就回来吧，留下吧，有人在等你啊…… 没有人在等他，不会有人在等他。 他继续切，月亮在移动，覆盖过他身边，银白的光辉跳跃到迟璟身上，照亮他优越的脸蛋。 他眼神下撇，嘴角微抿着，不太在意。 迟璟过了许久才又抬眸，深黑眼睛里的光无声无息灭下去。他面无表情，周遭的冷冽久久不散。 刺骨的寒风一阵比一阵凶猛，吹不垮他的脊背，他始终坐得直，但渐渐地，他的双脚冻得僵硬，迟璟关掉音乐。 刚要起身，便听见车轱辘在地面滑行的细小响声，他看过去，眼睑微扩。 关雪时摇摇晃晃冲撞过来，迟璟站起往前让了一步。 然后关雪时紧挨着他，结结实实撞上扶手，她顾不上疼，转动方向，屁股往旁边移，直到钉在椅子上。 她双手捂住腹部，熬着越来越清晰的疼痛。 至于行李箱，早就撒手，不知道扔在哪。 关雪时只求别再这么疼下去。她犯的错，就罚她三个月不吃冰。 迟璟默默把失控的行李箱拉到关雪时身边，然后脚步微顿，低头看向她。 她蜷缩着，脚背弓起，鞋尖堪堪点地，整张脸埋在衣服里，看上去很痛苦，似乎是肚子疼。 迟璟睫毛微垂，无从开口。 她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他不确定还能和她正常交流。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冷。 不知过去多久，关雪时缓过来，鬓角全被汗浸湿。寒冬天气，她满头大汗，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腌入味的咸鱼。她又想起那杯冰可乐，她到底为什么要喝? 多想无用，迟来的忏悔最是廉价。 关雪时轻叹口气，趁着这会疼痛不明显，她想一鼓作气到宿舍。她抽出闷在羽绒服里的脑袋，猛然冷地一哆嗦又收回去些，腹部又开始绞痛，她忍不住嘟囔好疼啊。 关雪时有点想罗女士了。要是罗女士在，她根本不用在这吹冷风。但罗女士肯定会骂她。她都能想得到她会怎么骂她。 譬如大冷天喝冰水，你就是舒服得太难受，就非得折腾，非得哪哪难受你才舒坦。 关雪时光是想就觉得头疼，还是不要了，这件事一定不能让罗女士知道。 想着罗女士，转移着注意力，她发现似乎没那么疼了。 就在这时，迟璟开口:“你没事吧？” 再不开口，他自己也要冷死了。 冷风嗖嗖地吹，就算他穿着羽绒服，依旧觉得寒冷循着狭窄的空隙直往他领口钻。迟璟的耐心告急。 关雪时:??? 这么晚，这么暗的一条道上居然还有人，那他岂不是把她的窘态全看去了，关雪时不太想面对。 正逢又一波疼痛像定点似的到来，关雪时匆忙摇头，连头都没抬，就弯腰下去。她看到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很简单的款式。 看鞋码，应该是个男生。不是，疼糊涂了，听声音不就是个男生。 算了，随便了，越用脑子越疼。 但关雪时没办法不想。 他离她很近。 他一直没离开。 他到底还要看多久，不知道女孩子这时候很尴尬? 关雪时没力气叫他快走，只能心里期盼着这位大哥能抬抬脚走两步，不要再像研究猩猩一样研究她了。 迟璟一开始以为关雪时是肚子不舒服，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女孩子的生理期。 他看她这么疼，他又正好碰见，周围又只有他一个人，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于是出声问了句，得到否定答复，迟璟慢慢转身。 他尊重她的想法，非亲非故的，他留到现在，已经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的精神了。 关雪时见帆布鞋终于离开，她松了口气。 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头发散乱，毫无形象的样子被人围观，不过刚刚那个小哥声音还挺好听的。 缓过疼痛，她忍不住思维开始发散。回想那小哥的嗓音清冽，咬字清晰，字正腔圆的。 他该不会是播音系的吧，播音系帅哥也多，关雪时有点后悔没抬头看一眼。不过再帅，应该也没她今天遇到的那位极品。 关雪时靠着想迟璟，又熬过一次疼痛。 她撇撇嘴，这么极品的帅哥应该不缺人追，说不定有女朋友。 她今天怎么就没想着要微信呢，不对，她是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没来得及啊今天。 今天，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很快痛感稍缓，她顾不上再想，手撑着拉杆上起身，一点一点往宿舍挪动。 内衣已经全湿，厚重的汗紧贴着纤薄的脊背，冷风一吹，冰冰凉凉。好似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今天，今天绝对是很值得纪念的一天。 第3章 种雪 关雪时懒洋洋睁开眼睛，仔细感受了下，腹部没有坠坠的痛感，只偶尔微微有些疼。 她终于恢复日常来姨妈时的状态。 关雪时伸了个懒腰，从床帘中探头。 钟晴洗漱完回来，道:“我刚去洗漱间，一个人都没碰到，不会只有我们俩回来了吧？” 不仅如此，整个楼道都是静悄悄的。 关雪时点头，打了个哈气，“我这么早回来是为了种小番茄，你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钟晴一边往脸上拍水一边回头跟关雪时说:“跟马克思叔叔约会啊，再不约会，他都要把我忘记了。” 钟晴是哲学系的，已经考上本校的研究生。她的目标导师是个大魔王，让她提前研读研一的课程。 钟晴问:“你饿吗？” 关雪时摸摸肚子，点头。 简单洗漱后，两人奔赴食堂。在宿舍不觉得，出来一看，学校还是有不少人的。大三居多，基本上都是提前回来备考的。 钟晴突然想起来，“你昨天说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说到迟璟，关雪时眼睛亮起来，“我遇到一个巨帅的帅哥，超级帅，并且他还是我们学校的。” 钟晴听描述，“没听说有这号人啊。” 她又问:“有照片吗？” 关雪时懵着摇头，她就说有什么事她忘记了。 论学校里排得上名的帅哥，钟晴基本上都知道，她一一给关雪时描述，关雪时都说不是。 钟晴脑细胞消耗不少，还是想不出可能是谁。因此她怀疑关雪时眼中的巨帅只是清秀。 她指着前面一个模样干净，瘦高个的男生问:“跟他比呢?” 那男生注意到她们的打量，不自然撩头发，抛过来一笑，清秀的脸配上动作，顿时有点油腻。 关雪时哽住一会，撇眼摇头，论长相，他跟迟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比他还帅，比他还高。” 这小伙有一米八，长相可以。然后比他还高，比他还帅，钟晴真的开始好奇了，或许关雪时并不拥有主流的审美。 关雪时是农学生，今年大四。 她提前这么早回来是为了她的毕业论文——千禧小番茄。关雪时花了半天时间将种子种下去，过了一星期番茄抽出枝条，她又将它们定植到试验田里，悉心浇水施肥。 小千禧们都没有出现不良反应。 第一阶段顺利完成，关雪时一开心，要请钟晴去第二食堂吃饭，上二楼炒饭吃。 两人哆哆嗦嗦顶着寒风往前跑。 钟晴给关雪时打预防针，“我真的会不客气的。” 关雪时大手一挥，很有土豪的气质，“尽管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钟晴笑，“不知道还以为你发财了呢！” 关雪时对她眨眼，“刚过完年，还挺富。” 可能再过段时间，她就请不了钟晴吃饭了。 两人掀开塑料帘，食堂里暖烘烘的，不少窗口都有人在排队。 这两天陆陆续续都有人回校，关雪时每天早上在楼道里都能碰见有人回来。不过她们寝室的两个打工人还在外面实习，要稍晚点回来。 关雪时和钟晴穿过一排座椅，直奔二楼。二楼有个小炒类的窗口，师傅手艺很不错，就是有点贵。 关雪时他们平时都不上楼，很偶尔才上楼点菜吃。 此时，只有她们两个在楼梯上，钟晴看到小炒牌子，加快脚步。 跟马克思约会一上午，是很消耗脑力的。 关雪时上楼梯时喜欢东张西望，没一会她突然不走了，还按着钟晴不许走。激动的手指扒拉起钟晴的袖子，心跟着颤抖。 来第二食堂好啊，来第二食堂能遇到想见的人。 她早就该来第二食堂的。 关雪时眼睛微弯笑起来，趴在扶手上朝着一个方向看。 钟晴没管她的扒拉，她一颗心都扑在吃什么上面。 关雪时扒拉得更起劲，欢悦得像只小雀，让钟晴没法不理她。 钟晴终于看向她，“干什么?” 食堂太嘈杂，她没听清，凭着口型辨认，回应。 “不想吃了？要反悔？关雪时，别让我在开心的时候对你生气。” 什么跟什么啊！ 关雪时摇头，又说一遍。 钟晴更加懵，将耳朵旁的碎发撩起，“你大点声！” 关雪时凑近她耳朵，一个字母一个字母道:“c-r-u-s-h！” 她的crush出现了！ 她到现在还是很兴奋，激动得手舞足蹈。 钟晴反应过来，立马探出身子张望，“哪呢？” 看清关雪时的crush长什么样，是比吃饭重要一点。 关雪时指了个方向，钟晴看过去。 餐盘回收桶旁的男生身高腿长，脸小，眸子晶亮，鼻梁高挺，嘴唇薄薄一片，确实是极品。 不过竞争很大啊，光她视线之内，就发现五个女生的星星眼，只是到底羞涩，才没有上前。 这么个极品以前怎么从来没遇到过，学校里也没人讨论。钟晴一时想不通，但让关雪时做好准备，或许人家已经名草有主。 一般顶级帅哥都是留不到她们这些小虾米的。 钟晴能想到的，关雪时也已经想到了。 她想得乐观，万一没有呢，这世界上总有万一发生。 迟璟转身，笔直穿过用餐区，目不斜视，撩起塑料门帘出去。 女生们惋惜回神，但没有一个人追出去。 钟晴抬头问关雪时:“要追吗？” 她的答案是:“肯定啊。” 勇敢的人先追到crush。 入学快四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情爱没有兴趣。本专业的男生看来看去，没有喜欢的，路上偶尔碰到的，也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顶多觉得对方的穿搭还挺时尚。 迟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她心里起涟漪的，她疯狂想要跟他认识。 也是他让她明白她不是不喜欢男生，只是没碰到最喜欢的那一个。 关雪时追出去，迟璟还没走远。 她心脏怦怦跳着，深吸口气，拔腿就跑。 “同学！你好！”关雪时狂奔过去，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迟璟脚步没停，没一点反应。 关雪时看了眼他耳朵里的耳机，提起脚步，果断扑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迟璟终于看见关雪时，他摘下耳机，怔然一会。 “同学，你是……” “我叫关雪时，闯关的关，下雪的雪，时间的时。我们见过，你……还记得我吗？”她还在喘气，说得断断续续，看向迟璟的眼睛却很亮。 “……”迟璟迟疑一会，还是想不起自己跟她认识。 他实话实说，“我不记得你。” 关雪时的眼睛闪烁了下。 好吧，她感受到小小的挫败，但没关系，他不记得，她可以帮他回忆。 “2月10日，在102路公交车上，你帮了我。”说完探头，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你能想起来吗?” 2月10日，102，时间地点都很具体。 迟璟略微点点头，他有点印象。 原来是她。 迟璟看着关雪时，欲言又止。 此时的她很难与一星期前的她划等号。 主要是此刻的关雪时一身粗布衫，套一件洗旧了的羽绒服，脚踩泛黄的球鞋，鲨鱼夹固定住潦草的头发，些许碎发散落下来，垂在额前，乱糟糟的。 她与一星期前的精致模样相差过大。 关雪时在他的注视下看向自己，表情惊恐。完了，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穿着这身破烂衫出来追人的? 她自己都看外在，迟璟当然也看外在，虽说她长得不够倾城，可从小到大也是被夸过来的。可没有好的打扮搭配，她就是个面容姣好的土包子。 关雪时的心凉得透透的。 为什么钟晴也不提醒她？沉浸在迟璟的美色中，她把没换衣服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一股脑就冲过来，然后陷入现在的窘境中。 关雪时试图解释，“我是下地才回来。” 平时的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主要是下地干活，她就穿得随意一点。不然穿着漂亮衣服去，弄脏了，她不光心里难受还得洗干净，比较麻烦。 关雪时越说越没底气。再怎么解释，她这副邋遢样子还是让迟璟看到了。 按照常理，关雪时应该放弃，迟璟不会对她留有好印象了。 可她拨弄两下乱糟糟的碎发，期期艾艾的大眼睛闪烁着，又说一遍，“我平时真不这样。” 迟璟见她这么介意，点了下头。 关雪时激动上前一步，“对吧，你也相信我的吧！” 他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 一团泥点子扫到迟璟的鞋尖上，他看向关雪时黄澄澄都是土的鞋面，微不可查皱眉。 关雪时犹在极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迟璟不愿再费时间:“你找我是?” 关雪时一拍脑门，对哦，差点忘了。 “我想请你吃个饭，为了感谢你。” “不用，刚吃完。”迟璟拒绝。 关雪时一副被自己无语到的表情，连忙改口:“不只是吃饭，随便其他的都行……” 怕自己不够真诚，再次道:“我就是为了感谢你。” “真的不用。”迟璟的拒绝很明显，说完后他戴上耳机，左拐。 “好的吧。”关雪时自言自语回应。 没一会，嘟唇皱眉，她的crush可真冷淡。 第4章 种雪 关雪时原路返回食堂二楼。 钟晴就近随便选了个无人餐桌坐下，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她。 没一会，关雪时出现，在钟晴对面坐下。 钟晴抬眼问情况。 关雪时答非所问，眼睛亮亮的，极度兴奋，“我知道他是什么专业了。” 钟晴:“什么专业?” 关雪时:“我看他往艺术楼那走。” 因此，她猜测，迟璟是学美术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学什么。 关雪时有点后悔没跟上去，但不多。她不想让迟璟对她感到厌烦，要循序渐进，关雪时再三告诉自己，可是怎么办，她好像一碰到迟璟，就劝诫不了自己一点。 钟晴拨弄手机，“你确定?” 她有个在社团认识的学弟就是美术系的，要是关雪时确定，她可以向他打听一下。 关雪时点头，她确定。 钟晴即刻低头打字。 关雪时坐到钟晴身边，两颗小脑袋挤在一块看向窄窄的手机屏。 学弟的消息回得很快，根据关雪时和钟晴的人物描述，锁定一个人，他发了张模糊的照片给两人辨认。 学弟说学长不喜欢拍照，因此他手机里只有这一张，还是他们在湖边写生合影留念，不小心把学长拍进去的。 关雪时放大，跳过照片上的主角，去看角落专心画画的那人，只有一个侧脸，轮廓还很模糊，但关雪时还是确定就是迟璟。 她不会认错的。 钟晴看她一眼，心存疑虑又打字。 恕她眼拙，实在看不出是迟璟。 但既然关雪时说是，那就是。 既然确认，学弟发来消息，关雪时终于了解到迟璟的基本情况。 她缓慢而品味般叫出他的名字，“原来他叫迟璟。” 油画系，和她是同一届，今年都是大四。 默念过三遍他的名字，关雪时突然问:“他有女朋友吗？” 钟晴尽职尽责打字，然后摇头。 关雪时的喜悦还没跑上眉梢，便听钟晴道:“学弟不知道，说是你家那位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他跟他不熟。” 钟晴说完，关雪时的喜悦还是跑上眉梢。 “没关系。”她拉钟晴的袖子，“走，咱们上外面吃。” 钟晴没动，问她刚是不是捡钱了？不然怎么突然说要去外面吃。 关雪时说没有，纯粹是因为她说话好听。“你家那位”四个字把她哄得喜滋滋的。 钟晴于是咧着嘴角跟她下楼，能上外边饭店吃，谁还吃食堂。 她们在外面吃了饭，又耍了一下午才回学校。 路过校门口的蛋糕店，钟晴无意识一瞥，随即瞪大眼睛仔细看，那个在排队的，清尘出众的帅哥，不是迟璟么。 钟晴赶紧扒拉住关雪时，摆正她摇晃的脑袋，指给她看。 关雪时慢慢悠悠看过去，视线立即被迟璟吸引。他站姿随意，可姿容实在出众，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人仿佛都成了背景板。 关雪时眼眸亮起，慌慌张张给钟晴丢下一句“回来给你带蛋糕。”就往蛋糕店奔。 钟晴留下想看，又觉得不好，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走远。 关雪时抢先一个女孩子，成功排在迟璟身后。她拍拍胸脯，捋顺呼吸，多看了好几眼迟璟的背影才出声。 “迟璟！”关雪时声音清甜，语调是扬着的，不难听出她的开心。 迟璟转头，看到是她时眸色无变化，只多了些疑惑。 关雪时有点伤心，以为迟璟又把自己忘了，不过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自我介绍，熟练得让她心头一哽，又有点伤心。 迟璟怎么能把她给忘了呢？还是说她本人普通得毫无辨识度。 关雪时声音闷闷的，前后句语调反差极大。 “我是关雪时，闯关的关，下雪的雪，时间的时。我们中午还见过的。” “我记得你，关雪时。”迟璟点头，他的忘性没那么大，不至于才几个小时就认不出她。 迟璟不去想她怎么清楚他的名字，反正她总有办法知道。 关雪时又换了身衣服，酱紫色的短款羽绒服收腰显瘦，被牛仔裤包裹住的双腿笔直纤细，小脸薄红，好像日落时的云霞，圆溜溜的大眼睛很亮，眼球很黑，很通透，很纯净。 迟璟在心底默默问自己，没一会得出结论，他调不出这样的黑色。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关雪时笑起来。唇瓣扬起，牙齿洁净，好像一缕清风突如其来，迟迟不肯离去。 直到迟璟转身买蛋糕，关雪时还保留着这抹笑意。 “一份芒果慕斯。” 迟璟低头，拨弄手机。 滴一声，有人已经先一步扫码成功。 酱紫色出现在迟璟视野范围，像一朵迎风招展的鸢尾花。 他抬头，眼皮极浅掀起。 关雪时专注看着他，眼底笑意弥漫，“之前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这个我请你啦！” 迟璟双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店员将打包好的蛋糕盒递给迟璟，迟璟刚接过。 店员招呼关雪时，问她要买点什么。 关雪时来回张望着橱柜里装点精致的蛋糕，舔了舔嘴唇。 每一个都看上去好有食欲，她每一个都想要。 但是不可以，会胖的。 她过年本来就胡吃海塞一通，导致胖了五斤，想着回校减肥，昨天称体重，一点没减。减肥这样困难，中午又吃了顿好的，实在没有理由奖励自己一块蛋糕。 想到这，关雪时的目光变得克制，看着哪一个都舍不得，选择的过程变得漫长。 迟璟等了会，看她一眼默默退开。 关雪时没注意，十分为难选了又选，艰难决定:“拿一盒蔓越莓麻薯，还有一块草莓蛋糕。” 她实在不配吃蛋糕，吃点麻薯就行，蛋糕是她承诺带给钟晴的。当然钟晴如果乐意跟她分享的话，她也不介意吃一口。 关雪时将需求讲清楚，店员操作一番，她扫码。 没一会，她拎着包装袋要走，却惊喜发现，迟璟还在，就等在旁边。 她一转身就能看见。 关雪时招招手，雀跃得像只兔子就差一蹦一跳跳到他面前，她脚步欢快，三两下在他面前站定。 “你怎么没走啊？”她语气期待，视线一直落到迟璟身上。 迟璟:“等你。” 关雪时又在笑，控制不住地唇角往上，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迟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这样开心，却也为这璀璨的笑容动容。她像一幅有生机的动态油画，饱满热情，他调不出这样的颜色。 想让这样的开心再多来点，关雪时又问:“等我做什么？” 她笑起来，眼睛更加亮，就像天然的宝石一般闪闪发光。北风温柔轻抚她的头发，关雪时嫌遮挡住眼睛，伸手撩了下。 迟璟眸光微缓，接着吐露两个字，“手机。”然后按亮自己的屏幕。 关雪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狂喜，赶紧找出个人名片递给迟璟扫。 她想自己这波刷脸还是很赚的，坚持不懈的努力就会让crush记住你。你看她，不就成功了么。 迟璟看着关雪时的手机屏，沉默一会，接过她的手机，没两下又还给她，然后转身离开。 “迟璟，拜拜！”关雪时对着他的背影招手。 她没指望迟璟会回应她，可当他真的转头，对着她说拜拜，关雪时感到心中幻化出一只彩色的小鸟，已经飞到天边去，还要飞向更远的远方。 关雪时以前只肯承认自己有点轻微颜控，她觉得男生只要干净清爽，不是长得特别磕碜，就没有丑的，有的只是帅得明显和帅得不明显而已。 但是自从遇到迟璟，她真相了，原来自己才是顶级颜控。 关雪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等回神，便真如紫色鸢尾花一般拎着打包盒飘扬着往宿舍奔。 一路上她的笑容就没断过，看见枯树枝会笑，看到斑驳的墙面会笑，看到还未化冻的湖面还是笑。 哪怕牙齿冻得瑟瑟发抖，也无所畏惧。她的一颗心滚热，迫不及待要和钟晴分享。关雪时的脚步更加雀跃，像是在跳舞般。 一阵不友好的北风兜头吹过来，关雪时缩了下脖子，头发胡乱飞舞，牙齿冷得打颤，她终是向北风屈服，合上嘴巴，但心里仍旧热着。 关雪时心里叫嚣着，该死的北风，得意什么，春天很快就会到。 又来一阵强有力的，关雪时缩了下脖子，将蛋糕盒抱在怀里，屈辱地弯低身子，低头前进。太冷了，她只想快点回宿舍。 迟璟回到画室。 里面的人抬头。 迟璟:“教授。” 张立仁问他，“怎么去这么久?” 迟璟:“遇到点突发情况。” 张立仁:“解决了?” 迟璟:“解决了。” 张立仁点点头，说起别的。 “你的毕业论文，我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基本算过关。”他接着转折，“可你的毕业作品，你想好画什么了?” 迟璟沉默，紧接着摇头，他确实没有特别好的思路。先前的几个也已经被张立仁否定。 张立仁叹口气，嘱咐他:“我这两天要到京市开会，画室钥匙留给你，好好想想要画什么。” 迟璟点头答应。 临近毕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5章 种雪 关雪时一脸沮丧，弯弯的细眉耷拉着，坐姿萎靡。 一个小时，她这副样子一个小时了。 钟晴送一口蛋糕到她嘴边，关雪时看着粉嫩的奶油，张嘴一口吞掉。绵密的奶油在口腔中游走，她的心情没有好半分。 “所以迟璟是要还你钱，而你却误以为他要加你微信?”钟晴向关雪时确认。 关雪时看她一眼，嘴角下撇，不想回答她的话。 她的心拔凉拔凉的，需要缓解。 钟晴看她这副受了伤的苦闷样子，叹口气又去找学弟。 没办法，吃人嘴短。 过了会，钟晴扒拉关雪时。 关雪时动作慢吞吞的，依旧那副萎靡样子。 “我帮你打听过了，迟璟这两天会在艺术楼三楼的画室，你珍惜机会！” 随着钟晴话落，关雪时的眼中仿佛注入一丝生机，亮亮的，接着整个人跟着精神起来。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关雪时跳起来，抱住钟晴，不管不顾在她脸颊亲了口，“爱死你了！” 肉麻兮兮的，钟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浑身蠕动，撇开她的脑袋，冷酷道:“别爱我，该爱谁爱谁去。” 第二天，关雪时一早就起来，先去试验田里看过长势喜人的番茄苗，之后便直奔艺术楼三楼。 楼里很凉快，倒不是阴森，就是视线暗暗的。关雪时一口气爬到三楼，然后傻眼。狭窄的过道两边至少排布着十余间教室。 钟晴没跟她说是哪一间啊，难道她要一间间找过去? 也不是不行，可……教室的门都紧闭着，门上的窗口很高很小，以她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难道要一间间敲?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怕迟璟会尴尬。 关雪时犹豫，给钟晴发消息问究竟是哪一间教室。 等了会，钟晴没回，她打了个哈气，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觉没睡够。艺术楼的暗光线又很适合睡觉。 关雪时有点困，在她一连打了七八个哈气后，她觉得必须要解放下双眼，于是选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垫了块纸巾，想着就眯一会，说不定钟晴一会就回她消息了。 十分钟后，顶头的那间教室门开，迟璟目不斜视走出来。 本来都已经越过去，他又折返，垂头看向某一处。 辨认出来，靠在墙边睡觉的女生似乎是关雪时。 她怎么在这睡? 迟璟万分不解。 关雪时的后背和脑袋紧贴着白墙，粉色长款羽绒服垂到小腿，小腿向一边弯曲，两手撑着地，小脸窝在衣领里，嘴巴微张，均匀吐着气，睡得正熟，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是有多困。 迟璟看了会，束手无策，直起身，不发一言离开。 冬日里的暖阳总是温和的，不急不躁，循序渐进按照自己的节奏升起，等一缕光从过道的窗口穿过来，关雪时眨了眨眼。 她这一觉睡得特别夯实。 关雪时张开眼睛，伸了伸胳膊。入眼的依旧是暗沉沉的白墙，她花了两秒回忆起前因后果，她来艺术楼找迟璟，然后睡着了。 没找到迟璟，睡了一觉也不错。关雪时乐观想着，忽然觉得不对，视线往下。 不是，谁给她盖了块白布? 怕她冷?还真是有点。她摸布料似乎不太好，还有点扎人。 关雪时张望一圈，过道安静，只有她一人。她用力想，实在想不起是谁给她盖上的。 转动把手的声音突然响起，关雪时寻声看过去，眼睛比语言更早一步表达喜悦。 她连忙叫他，“迟璟！” 迟璟偏头，她在冲他招手。 他抬头看了眼画室里的时钟，十一点三十八分。 她还在。 她看上去懵懵的，眼睛里刚睡醒的水雾还没完全散，小腿仍旧保持着弯曲的姿势，下巴轻微泛红，可能是捂的。除此之外，马尾辫也有些散乱。 迟璟走到关雪时身边，他还是那套黑色打扮，不同的是里头的内搭换成了黑色格子衬衫。 “好巧啊！”关雪时先出声。 巧么？ 在艺术楼碰见她，巧么？ 迟璟眼皮轻掀，在心里打个问号。 他冲着关雪时伸手，向她要布。 “这布是你给我盖的？”关雪时麻溜想爬起来，但因为睡太久，小腿麻得不成样子，一下子没站起来，缓了下，还是没起来。 她看向迟璟，圆亮的眼睛眨巴着。 迟璟叹口气，又朝她靠近一步。 关雪时抿了下唇瓣，提前将手伸过去。 迟璟没动，嗓音清冷，“我要的是布。” 关雪时收回手，挠挠头，“……噢。” 想多了，她还以为迟璟会扶她起来呢。关雪时尴尬笑了笑，将布递过去。 迟璟从她手里接过布，然后打开教室门，走进去。 关雪时手撑着墙，尝试起来。虽然双腿还是发软，但已能直立行走。 她颤颤巍巍跟在迟璟身后走进教室，环顾四周，白空空的，只有两三个画架。 她很快收回眼神，注意力重新放在迟璟身上，语气娇憨，“真的谢谢你噢，怕我受凉还给我盖布！” 除此之外，关雪时想不到迟璟这么做的理由。 迟璟很轻地皱了下眉，接着让开些许，指着身前的物件道:“你该感谢的是他。” 关雪时看过去，顿时止声。她看到的是一个**的大卫石膏体，迟璟正将布重新盖回到他身上。 原来这布是用来盖大卫的，关雪时尴尬笑了笑。 “还是要谢谢你嘛。”毕竟大卫又不会给她盖布。 迟璟没说话，脊背挺直，将大卫盖好后，转身出门。 关雪时慢一拍，慢慢挪动到门口。心想迟璟话可真少，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追了。 短短距离，关雪时一直在给自己打鸡血。 她出去，见迟璟等在门口，她立马换上明媚的笑容，信心大增。 她就知道努力是会有收获的。 迟璟微愣，提醒她:“关门。” 关雪时噢了声，将门关上，随着迟璟一起下楼。 两人下到一楼，迟璟看了眼步步紧跟的关雪时，他左拐，她也左拐。 他叹息，加快步伐。 关雪时及时跟上，看方向他应该是去第二食堂。 关雪时挪动到他身边，迟璟没反应，她开口说话，迟璟眼睛眨了眨。 “第二食堂的红烧排骨特好吃，可乐鸡翅也不错。不过论味道，还是二楼那个小炒档口的更好，你有没有吃过他们家?” “没有的话，我下次请你去吃啊！” “还有……” “关雪时。”迟璟叫她的名字。 她应声，“在！” 嗓音清甜，很像入口的鲜桃汁。 迟璟不耐的语气缓了缓，“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关雪时小鸡啄米似的的连连点头，“有的。” 迟璟眼含期待。 关雪时笑着道:“要去吃饭。” 迟璟:“……” 他在预想不吃饭直接返回画室。 两秒后，他提步，关雪时跟上。 迟璟目不斜视。 关雪时接着没说完的话继续说:“还有北边档口的米线，味道也很好。就是这边离我宿舍有点远。” 语气颇为可惜。 她平时都吃一食堂，难怪才会碰不到迟璟。 不过，他们还是遇见了，这算不算是特别有缘。 “迟璟！” 迟璟等了会。 关雪时迟迟没开口。 他看过去。 关雪时弯起嘴角，笑意盎然回视他。 迟璟:“……” 无论什么时候，他似乎看到的都是一张很有生机的脸，像绿色的嫩枝，一样富有无限生机。 关雪时叫完迟璟就没吱声，他于是确定她只是想叫叫他。 两人走一会，关雪时的嘴巴闲不住，刮风都得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嘴巴灌了风，她有点大舌头，“咱们学校这条路还挺美的，等初春抽新条，到夏天，抬眼就会是满满的葱绿，特别好看。” “你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吗？叫盛夏路，是不是特别好听?每年毕业，都有好多学长学姐在这拍照，今年就该轮到我们了。” 关雪时语气低下去接着扬起来，“那边的体育馆你去过没，我选修课的健美操就是在那练的，还有旁边的操场，我经常去那跑步……我……” 迟璟突然停住。 关雪时跟着停下。 他翻找口袋，很可惜耳机被他忘在画室。 迟璟无奈，只觉得她像百灵鸟一样说个不停，声音立体播放围绕在他耳边，很吵。 她说她要去二食堂吃饭，迟璟没办法不让她去吃饭。 缓了会，他问:“你来艺术楼做什么？” “我……”关雪时支支吾吾，想说自己是来找他的，但怕他接着问找他做什么。 一时没想到，迟璟替她回答:“来睡觉?” 关雪时附和点头，“对，艺术楼风水好，睡觉睡得倍香。” “是么？”迟璟勾了下唇，眼睛里划过道戏谑，“那你下次可得带个被子来，免得着凉。” 下次?关雪时的注意点全落在这两个字上面。有下次，是不是说明他不反对她来艺术楼找他? 不对，关雪时摇头撇嘴，他才不是这个意思，分明是在讽刺她，还以为她听不懂。 迟璟没等她，自顾自朝前走，关雪时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