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 第1章 第 1 章 夜色如墨,似一只挣脱不了的大手覆在乔映雪的头上。 这已经是乔映雪这个月第十五次被关进柴房。 这次被关柴房的理由很充分。乔映雪的生母玉姨娘侍奉夫人不尽心,奉茶时洒出汤水烫着夫人,被判沸水泼手,以儆效尤。 行刑前,乔映雪跪地求夫人放过玉姨娘,自己愿替玉姨娘受刑。 夫人一脚踢开挡在玉氏身前的乔映雪,面露恶色,“我教训奴才,七姑娘就莫要挡在我面前碍眼,否则今日罚的就不止是玉氏的一双手了。” 玉姨娘听闻,哪还顾得上挣扎,赶紧跪下磕头向夫人谢罪。 “夫人英明,七姑娘年幼,不辨是非。婢子甘愿受罚,求夫人饶过七姑娘。” 说罢,将手直接伸进面前装有滚水的铜盆里。伴随声声惨叫,玉氏被几个婆子拖回居住的风荷院。后面的情况,映雪便无从得知。 虽然玉姨娘主动认错受罚,但是夫人却并未打算放过乔映雪。 “七姑娘可知何为尊卑?今日你因一个奴忤逆主母,视为不尊。我若不罚你,怎能让乔府上下信服。” 夫人盯着乔映雪的脸,观其肌骨,恍若羊脂玉沁了霞色。只可惜白皙的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就像一个完美的骨瓷瓶上多了一道裂缝,让人生惋。 乔映雪是个不得宠爱的庶女,还是个丑女,她最终注定会成为乔家的弃女。 乔映雪如蔽履般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扔进柴房。柴房里阴森腐朽,每吸一口气像咽下带刺的煤渣。 趁最后一个婆子转身之际,乔映雪赶紧拉住婆子的手,悄悄将腕上成色中等的玉镯子褪下塞进婆子手里,低声哭求,“求求你,找个大夫瞧瞧玉姨娘,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不忘婆婆的大恩大德。”。 王婆子厌恶地看了一眼乔映雪,只在摸到玉镯时眼睛里亮了几分。 王婆子是家里三等奴仆,入不得主人的眼,更别说拿到主人的赏赐。如今有人巴巴将钱财送进手里,岂有不收之礼。至于收了东西要不要办事,这可由不得面前的七姑娘。 七姑娘和玉姨娘,说好听是半个主子。说不好听,地位还比不上家里的三等仆役。 如果不是还占着排行第七的名号,恐怕乔大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相貌丑陋的女儿。 七姑娘也不是天生丑陋,反而从小就被赞有倾城之貌。只是十二岁时不慎在嫡三姑娘房中跌倒,从此乔家便少了一朵娇艳的花,多了一个令人生厌的出气筒。 乔映雪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目光呆滞,眼泪如连线般簌簌落下。 她担心玉姨娘的伤,害怕玉姨娘如果不能尽快医治便会有性命之忧。 这世间唯有玉姨娘和自己相依为命。可无论她们母女如何谨小慎微的活着,当家主母依旧不肯放过她们。仿佛凌虐两人便是主母在深宅大院中最愉悦的事。 近日里,主母体罚母女两人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们母女成了主母发泄怒火的重要出口。 父亲风流成性,家里新宠不断,家外流连烟花之地。乔父每一次对她人的宠幸,落在玉氏母女身上的便是累累伤痕。 可她们母女又能如何,贱妾庶女,失了家主的庇佑,便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 乔映雪被断了水粮,腹空暂时不打紧,但是之前因为哭喊过多,嗓子早已干哑难耐。 阴冷的风从乔映雪的衣襟处串入体内,将她仅有的热量也要带走。 半昏半睡时,乔映雪忽见眼前现了一抹银光。定睛一看,银光里渐渐显出一个男子的模样。通体发光,连发丝都往外溢着能量。 乔映雪觉得自己定是伤心过度,太过于渴望有人能救自己和小娘,所以连神仙都入梦了。 入梦也好,至少能得到片刻慰籍。 乔映雪缓缓闭上双眼,可眼前少年郎却消失了。正当她错愕之际,耳旁传来清冷又桀骜的男声。 “喂,你看不到我吗?” 乔映雪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这并不是梦,眼前果真站着一个似人非人的男子。待他仔细一看,才觉得此人五官俊朗如妖。 乔映雪还未缓过神,又听见男妖继续问,“你的怨念很深,所求也不少。如果你愿意和我作交易,我可助你实现心中所愿,报仇雪恨。” 乔映雪惨白的唇微启,捏着裙角处的手缓缓移进内侧,再用力一掐。 小腿处顿时传来痛感。 乔映雪抖着身子往后挪动,内心早已懊悔为何不将佛经多记几句,说不定还能用来对付眼前的妖怪。 “你……是何方神圣。你别过来。” 乔映雪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耳朵。 咻…… 双手一阵刺痛。乔映雪的手不自觉地脱离两耳处。 “我耐心有限,只讲一次。我是一个游魂,日夜在世间游走,夜晚还好,自由安逸,可是一旦到了白日,没有□□护身,便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不已。如今我需要自愿为我所用的灵魄,用灵魄助我铸体。如今我是不愿入轮回承受世间百苦,只想自由自在的在人世间生活。若是你愿意将你的灵魄真心献予我,我便答应助你脱离困境,成你所愿,决不食言。” 乔映雪似听懂了他的话,又似全然未知。 她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微颤,“你的意思,你是鬼?” 男子有些不赖烦,但还是耐心回复道:“现在是,不过要是你自愿把灵魄献我,我就会变成妖。永生永世都不老不灭的妖。” 和鬼对了几句话之后,乔映雪突然感到鬼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他没有立刻杀了她。 “如果我把灵魄献给你了,我会怎么样?” “你的躯体会死去,同样你会六神俱灭,永远在这世间消失。” 乔映雪并不怕死,比起死,她更怕一辈子活在宁氏的阴影里。 怕小娘生不如死。 她恨透了宁氏,恨透姓乔的一家人。 当一个人被定义为弱者,那么相对的强者便会千方百计的凌虐你,并以此为乐,以此为发泄的出口。 即使这些人在外人眼中有贤良淑德,乐善好施的美名。他们也会在弱者面前撕掉伪善的面具,再将**裸的狠辣加之于弱者身上。 乔映雪惨白的脸上突然浮现笑意。她从记事起就盼着一个机会,一个能将乔家人置于死地的机会。 但是她被困在深闺里能做的实在有限。而且虽然她的命不值钱,但是玉姨娘的命,她拼死也要护住。所以她从未真正做成对葛氏和乔父有致命伤害的事。 而今有个鬼魂告诉自己,只要她愿意,他便帮他完成夙愿。乔映雪只觉得老天对她也是不薄的。 “鬼……公子,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能帮我,而不是吃了我之后就一走了之。” 鬼公子愣了下,“什么?鬼公子?看来你这个丑……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鬼公子讥笑道,紧接着说,“我有名有姓名,烬无劫。我之前便说过,我要吃的灵魄一定是心甘情愿被我吃的。要是我没能帮你实现愿望,没能除去你的怨念,那即使吃了你我也得不到永生。” 烬无劫看得出她还有的疑惑,又说,“当然,我答应帮你完成心愿,你将灵魄献予我,我们之间就达成了契约。” 乔映雪仔细看着这个和自己谈“生意”的鬼,才发现他比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都要好看。他死前应该是迷倒过不少少女吧。英年早逝,真真是可惜了。 “和鬼建立契约,可是不能随便毁约的。若是你毁了约,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烬无劫冷笑一声。 伴着这个冷笑声,乔映雪才被拉回现实。今儿真真是和一个鬼在谈生意啊。 “好,我同意。只要你能让我如愿,我便心甘情愿把灵魄献给你。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烬无劫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也就16岁左右的少女,惊异于她的眼神竟然如此坚毅。 之前他也试图和其他人结成契约,可无一不是退缩。没有人不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要。 不过这份惊讶很快便化为乌有,她也不是那么勇敢嘛,还想和自己谈条件。 “你说,如果不是等你老了再吃你,我都可以接受。” “我死了,你负责照顾我娘。” 烬无劫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如果他有血的话。 太不划算了,也不现实。自己是个鬼,怎么能去照顾一个人? 乔映雪仿佛已经想的很透彻,开始认真规划起来。 “只要你答应助我报仇,等我死了帮我照顾我娘,我就立刻同你建立契约。” 烬无劫想了几秒。等着女子进了自己的肚子,她的娘也算自己的娘,到时候多偷点银子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即可,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透这一点,烬无劫便没有其它犹豫,立即伸出右手。 乔映雪见他的右手上生出一团金色的亮光,像是在黑夜里升起了一团火,又像是生命尽头处的一束光。 “你滴一滴血在这上面,我们便是缔约成功。”烬无劫指着亮光处说。 乔映雪也伸出右手,毫不犹疑的咬破一根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鬼公子手心的亮光突然开始急速旋转,直至那几滴鲜血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待两种物质彻底相融之后,突然一分为二。一份进入了鬼公子心口处,一份进入了乔映雪的心口处。 乔映雪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像是打开了心门,又迅速合拢。 “好了,既然缔约成功,那么我俩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想如何报仇?” 乔映雪只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异样。 哦,大约新婚的夫妇也是这样许诺的。 第2章 第 2 章 和鬼公子缔约后,乔映雪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她觉得自己如今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个帮手同自己一起让她感觉很安心。即使那个帮手连人都算不上。 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是将自己从囹圄里出去,再将阿娘救出来。 “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全杀了。” 烬无劫说罢提脚就往外走,乔映雪喊住他。 “杀他们容易,但是你杀了他们所有人,那我和我娘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杀人犯的罪名。” 烬无劫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乔映雪一眼。果然啊,人一生最怕有牵挂。不像他,前世…… “他们固然死不足惜,但是长久的折磨远比直接死去更能大快人心。我有一计,你配合我就好。” 乔映雪被关的地方以前并不是柴房,而是一个自缢而死的杜姨娘住过的废院。 小时候她就听过婆子们在一起碎嘴,说那死去的杜姨娘本是穷秀家的女儿。因为面容姣好,便被乔老爷看中后买回来做妾。 杜姨娘本是宁为穷人妻,不嫁富人妾。无奈自己的亲爹收了乔家的聘礼,连夜便把亲生女儿送进乔家大门。 刚来乔家的日子杜姨娘也算过得自在。有老爷的宠爱,下面的奴仆也惯会见风使舵。 杜姨娘年轻,加上恩宠不断,很快便有了身孕。 说是胎像到了五月,大夫便断出杜姨娘所怀大概率是个男孩儿。乔老爷膝下除了正妻育有一子一女,另有一个夫人葛氏的陪房丫头生过一个儿子,其余都是女儿。乔老爷足足有八个女儿。 因此,乔老爷对杜姨娘这一胎极为看重,还专门为她设了小厨房,紧着她的口味为她单独做吃食。为此葛氏还多有报怨,说乔老爷不信任自己能照顾好妹妹。 因为乔老爷的看重,杜姨娘顺利产子,孩子聪明伶俐,自此也算得上圆满。可就在幼子两岁之时,一日在后院由杜姨娘带在假山处玩耍,突然一个重物落在小公子脑袋上,直接将小公子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杜姨娘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和稚子天人永隔。她望着面目模糊的小儿,直接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听说砸死小少爷的重物竟然是一只小乌龟。那日赶巧,小乌龟在假山上一个没爬稳就落到了小少爷的头顶上。 杜姨娘醒来后抱着儿子的衣衫又是一场痛哭。随后她便疯了一般,说是有人谋害自己的儿子,要为儿子复仇。本来乔老爷对她还有些感情,宽慰杜姨娘说以后还可以再生育。没想到杜姨娘直接朝乔老爷啐了一口痰,恨恨地说,“你这个为虎作伥的老杂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害了你不去报仇在这里和我假惺惺。谁还要给你生儿子,你就等着断子绝孙,被诅咒吧。” 杜姨娘没日没夜的骂,骂到乔老爷让人把她当成疯婆子关在院中,只留一个小丫头照看。 后来杜姨娘又疯言疯语了几日。 一日,小丫头听见屋里没动静了,想着终于消停了,便打开屋子送些吃食。没想到推开门的一瞬间便被吓倒在地。 杜姨娘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中,一张本来精致白皙的脸肿成青紫色。 再后来,杜姨娘的宅子就荒废了,也没有人愿意靠近。渐渐的,几间荒废的宅院便堆放一些杂物及柴火,乔映雪便是被关在这里。 “我有个主意,你只需配合我,便能将我和阿娘完好无损的救出去。”乔映雪说道。 夜已深。深宅大院锁住了人们的**,只留下一阵唏嘘和半分同情。 葛氏留了两个婆子守在乔映雪的房外。两个婆子得了命令,要好生“看护”七姑娘。别让一滴水跑进来,也别让一只蚂蚁跑出去。 婆子们料想七姑娘的小身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没有提高十分的警惕。两个人赌钱打盹儿嗑瓜子,就差一张合适的床睡觉。 夜深了,两个婆子鼾声如雷。其中一个许婆子忽觉脖颈处有些刺痛感,用手一摸,竟然黏糊了一手。她努力睁开双眼,趁着月色一看,惨白的月光照在手上,竟是腥红一片。她吓得连声惊叫,把另一边席地而睡的宁婆子吵醒。 “大嫂子你魔镇了吗,还让不让人睡觉。” 宁婆子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看了下旁边的许婆子,见她一张老皮像是被利器划烂,肉皮翻着,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那双眼睛上的眼皮已经消失,只剩一双突兀的圆球似乎努力往外蹦,差一点就要掉出来。 “你……你……” 宁婆子被吓得一动不动,而许婆子亦是如此。 此刻,许婆子眼中的宁婆子的脸已经已经同恶鬼无异。她的血盆大口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剩下一半的五官全挤在上半处,好似相互都不能共处一般。 许婆子感觉宁婆子下一刻便会吞没自己。而宁婆子觉着许婆子已如地狱里的恶鬼,会将自己掐死。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声尖叫。两声老妪的凄惨叫声划破了乔府天际。 两个人狠命的远离对方往院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听到耳旁传来阵阵阴风,阴风里伴着幽怨的女声,“别走,还我的命来,还我儿子的命来。” 乔府这一夜注定无眠。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两个婆子的哭喊。 今夜乔老爷又未回府,葛氏一个人睡在房内。她的睡眠一向很浅,听到哭喊声便赶紧坐起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两个婆子被几个护院连拖带拉地拽进外院执事堂内。葛氏扶着额头,并未开口,而是由身旁的李妈妈代为说话。 “你们还有没有规矩,大半夜嚷嚷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宰了拖出去喂狗。” 两个婆子也顾不上恐惧,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有鬼啊,悦心院里有鬼。” 葛氏看两人脸色惨白,衣褥有湿痕,空气里弥漫着骚臭味,料想两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发疯,便接过李妈妈的话问道,“你们两个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婆子和宁婆子因为哭喊太久,早已体力不支,猛灌了几口夫人赏的水才逐渐缓过来。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恶鬼”早已不在,两人除了脸色见青灰,眼睛肿如核桃,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许婆子和宁婆子开始争先恐后地将刚才所见所闻一句不落地讲给夫人听,盼夫人能对自己网开一面。 “你们是说悦心院里闹鬼?可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葛氏看了一眼李妈妈。 “回禀夫人,悦心院里常年空置,只有七姑娘在那儿住过几次,要不请七姑娘过来问话,看看她怎么说。”李妈妈回道。 直到这时,葛氏才想起还有个小蹄子被忘在那里了,她赶忙让人去把乔映雪带过来。 乔映雪是女孩儿,葛氏虽看不惯她们母女俩,却也没把乔映雪放在眼里,想着等她到了年纪送给乔老爷的同僚当妾室也好,还能帮衬乔老爷稳固官场地位。可惜了自己女儿嫉妒乔映雪的样貌,直接让人划花了她的脸。 既然这样,乔映雪和她娘一样都是无用之人。 葛氏心里一直记恨玉姨娘年轻时分了老爷不少宠爱,可惜玉兰般的可人儿最终也敌不过外面的莺莺燕燕,玉氏在生下乔映雪后便因血气有亏再不能服侍乔老爷,乔老爷哪里还能记得住她。 葛氏对乔老爷四处留情的行为一直都十分嫉恨,最后将深宅大院里的寂寥和愤恨化作戾气,向其他人发泄。 在她眼里,玉氏母女当下就算被她折磨死了,老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悦心院内,乔映雪像一只小白兔一般被烬无劫护在身后。此刻,他们面前飘着一个白衣散发的厉鬼。乔映雪见她若隐若现的脸上涨得发紫,禁不住一身颤栗,这是她这一辈子见到的第二只鬼,一个面色恐怖的鬼。 “我本已化作鬼磷,是你的幽术将我聚灵,既然你召唤回我,那也得为我负责。这个女娃儿是乔实的女儿,正好让我吃了她,助我破界报仇。”女鬼声音轻柔,就如江南细雨里的女子在低声吟唱,让人心生柔情。 “真不好意思,我还忘了自己的本事,把这儿的怨灵聚拢成型了。” 这句话是烬无劫对乔映雪说的。 烬无劫只要动用幽术便会引来散落的鬼磷聚灵。散落的鬼磷本是怨念太深的阴魂,因为无□□回,最终魂飞魄散。 “不过,我既然帮了你,你就别恩将仇报。这个女娃的已经和我缔约,她的灵魄可是我的。” 这句话是烬无劫对女鬼说的。 女鬼虽然说的话让乔映雪心惊,但她也发现这个女鬼的鬼身并不稳固,恐怕把自己送到她嘴边,她都无力吞咽。 乔映雪不想再继续听两个鬼讨论谁吃她这个话题,因此她直接从烬无劫身后钻出来。 “你是杜姨娘?” 女鬼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惊声尖叫,“你不要叫我这个名字。谁要当那个狗屁姨娘。是乔实害了我,他抢了我为妾,害了我儿子,又害死我。” 都说鬼哭瘆人,乔映雪亲耳听到才觉得比传说中还恐怖数倍。 不过,此刻比起鬼,深宅大院里的“人”才最可怕。他们做尽恶事,却活得比谁都好。而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因为怨念太深,把自己熬成鬼磷,连投胎转世都成了奢侈。 “杜姨娘,我虽不能让你吃了我助你破界去报仇,但是我答应你,我会亲自帮你手刃仇敌。” 第3章 第 3 章 乔映雪被带到了执事堂,烬无劫隐身跟在她身边。 乔映雪跪在大厅中央,身体有些不能支撑,左摇右晃。干裂的嘴唇布满暗红的血痂,用力一扯就会渗出血珠。发髻十分凌乱,身体枯瘦,如一个将死之人。 葛氏也没想过明面上和庶女过不去,于是让人抬了凳子让乔映雪坐,还指责看管婆子照看七姑娘不利,放言要罚她们的俸禄。 底下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噤若寒蝉,连连磕头。 “七姑娘今儿长了记性,想必以后也不会再犯,惩戒就到此为止。”葛氏说道。 乔映雪磕头谢恩。 “七姑娘,我问你,你在悦心院里住了这么久可有见到或者听到什么……”葛氏声音温和了不少。 “不知母亲所言代指何物?我得母亲大恩在悦心院内面壁思过,一心在于反思自己的罪责,未曾注意过旁物。”乔映雪声音微弱,让人生怜。 “有鬼啊,悦心院里真的有鬼。”许婆子和宁婆子怕人不信,又开始大喊大叫。 “住口,来人,先把这两人拖下去好生看管,等清醒清醒再带来回话。” 葛氏命令道。随后又对乔映雪说:“你没事就好。你先回房休息,把身体调养好,余下的事后面再说,我也乏了。” 葛氏用手抵着前额,不再说话。 乔映雪被带回了风荷院。院里玉姨娘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屋里隐约传来低吟的哼唧声。玉姨娘此刻应该疼得受不了了,但是又不敢在葛氏眼前喧哗,只得默默忍受。 乔映雪虽是回了风荷院,但是一院子的小厮奴仆都是葛氏的人,她不敢贸然去看玉姨娘。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我阿娘。我求你帮我娘疗伤,不然我娘很快就会死的。”乔映雪的眼泪连珠似的掉下来。 烬无劫哪里受得了女人哭泣,皱着眉头坐立不安。 “你别哭啊,你说怎么帮,我听你的就是。” 乔映雪让烬无劫去耳房药库里找能治疗烫伤的膏药,然后偷偷将药丢进玉姨娘的房内,附上乔映雪留的字条。 烬无劫认真执行了乔映雪的安排,确保玉姨娘看到伤药和字条后才返回乔映雪的房里。 “我娘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苦。”乔映雪一双大眼望着烬无劫,眼眶里瞬间充满泪水,荧光闪闪的。 “放心,她搽了药会缓解痛苦。不过要想恢复如初还需要一段时日。”烬无劫说。 “谢谢,我这一生别无他求,只愿我阿娘平安健康。” “你娘的手想要恢复不难,只需要腐叶草为原料。腐叶草可助腐肉重生,骨骼重塑,是治疗烫伤烧伤的灵草,在药王谷就有。不过先得把你这一家子事处理完我才有时间去找它。” 乔映雪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烬无劫的衣服,“你没骗我?我阿娘的手真能有办法完全治好?” 烬无劫阴生也有100多年了,他独来独往,从不与鬼人打交道。白日便躲在阴暗处休息,夜晚就到人间晃荡。 他记不起前生往事,弄不清自己为何会飘在人间不得轮回。他不愿与鬼魅为伍,也未曾和凡人有过交往。今儿还是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拉住他,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他身上,他顿时涌出一丝异样感。 “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你阿娘,便不会食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你们救出去。” “你说白日要幻化为人需要饮我的血。天快亮了,你要怎么饮拿去便是。”乔映雪脸色不太好。她已经两日没吃饭,身体很虚弱。 “你……你闭眼。”烬无劫突然有点结巴。 “为何……”乔映雪将她纤细的手拿出,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男女有大防,可现下是男鬼,她也没那么多讲究。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我说闭眼你就闭眼。”不容置喙。 如今是乔映雪有求于一个鬼,她没有理由反驳,只得乖乖照做。 烬无劫瞧她乖巧的闭上眼睛,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随后他将她的手臂轻轻放下,又朝她更近了一步。 可怜的女子。烬无劫心里想着,随后一口朝她的脖颈处咬下去。 乔映雪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麻痛感。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十分香艳,让人浮想联翩。 还好自己命不久矣,否则自己该如何有面目去见自己的未来的夫君。 烬无劫并未吸血太多,他知道乔映雪的身体本就羸弱,受不了失血太多。等他吸了几口后便放开了她。 乔映雪失去一些血,原本因为营养不良惨白的脸色更添一分白。 乔映雪突然感一阵眩晕向后倒退几步,差点跌倒,还好烬无劫眼疾手快拉住她。 乔映雪摆摆手,“你不用管我,天快亮了,你去准备吧。” 第二日,乔映雪去葛氏那里请安,但是因为夜里被吸了几口血,体力不支直接晕倒在葛氏的碧云阁里。 葛氏自是不想看到庶女在她的“照看下”晕倒在她那里,于是赶忙让婆子准备参汤。 乔映雪被灌了许多参汤,醒来后又吃了些葛氏让人送来的餐食,渐渐恢复了气血。 午时后,天色由晴转阴。太阳藏进了厚厚云层中,云层被压得很低,低到街上的百姓纷纷将脚步加快,怕那云最后变成倾盆大雨落下来。 乔府门口,多了一个跛脚的道人在屋檐下歇脚。道人身上的道袍已经洗得发白,像一张床单挂在道人瘦骨嶙峋的身上。一头稀疏灰白的头发用一根磨脱了毛的木簪挽了个不成形的髻。 乔老爷官阶正五品,还没有百姓敢在他家屋檐下歇脚。护卫们看见跛脚道人便呵斥他赶快离开。 跛脚道人闻后只是大笑并不行动,他嘴里念道,“赶我作什?府中有邪祟,怨气结而不散,阴秽聚而成形。若不清除,必遭噬魂之祸,阖门危矣。” 他音量很大,刚好被路过的李妈妈听见。 昨夜出了那事之后,夫人便命全府上下不准往外说一个字。夫人一向治家严谨,不可能这么快便被外面的人知晓,还找来道士在府外胡言乱语。 李妈妈心里便知晓此道人口中绝非疯言疯语,当即便然后护卫讲人请进府。 如今乔实任职户部度支郎中,现有户部侍郎的从四品官职侯缺,据说官家已有意让他补缺,但正式任命还未下来,全府上下也不敢松懈。倘若这时家中传出鬼神等无稽之谈,要是传到官场中,势必让旁人抓住治家不严的把柄。 乔实一生最看重的便是自己脑袋上的官帽子,因此上上下下都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起风造浪。 昨夜之事后,葛氏一面堵上府中上百张嘴,一方面书信给自己的胞弟,让他在外打听哪里有得道高僧或者法力高强的道长。她虽未曾见过鬼魅,但自己手上的性命不少,她也相信两个婆子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因此,邪祟一日不除,她一日也不得安生。 道人被李妈妈恭恭敬敬请进了乔府。道人一语道破天机,想必道行了得。 李妈妈将道人在外讲的话一五一十说给葛氏听,葛氏瞪大双眼,心中盘算几刻,最后让李妈妈把道人请到正厅。 葛氏见道人仙骨不凡,心中又信服几分,遂恭敬问道,“道长果然道行好深。实不相瞒,我家中近日的确出现过邪祟,有两个蠢仆亲眼所见。我是否将两个蠢仆叫来让道长一见,听她们说说因果始末。” “我既能探知你家宅不宁的根源,怎会探查不到昨夜发生的奇闻。夫人不必叫他人前来说明,贫道无烬早已知晓是何物作祟。”无烬道人喝了一口茶,淡淡回复。 “那……道长的意思,家里真有鬼?”葛氏瞪着双眼问道。 无烬从破布袋里拿出一个罗盘绕着正厅走了一圈,又换成一个金葫芦,从里面倒出一些粉末四处抛洒,最后才走到葛氏面前。 “府中不仅有鬼,还不止一个。怨念太多,怨气凝聚,余魂绕梁,家宅用不得安宁。” 这句话让葛氏吓得瘫坐到椅子上。 “可是道长,这个府宅我们一家人已住十几载,之前从未有过如此恐怖之事,不知为何鬼魅会在这些时日出现,我们阖府上下又该如何自保呢?如今家主老爷公务繁忙,上上下下全靠吾一人治理。如今出现此等骇事,吾实在没有办法了,只等道长为我家里驱魔避难,吾一定倾力答谢道长大恩。” 说罢,葛氏让李妈妈从内屋里端出一方盒子。盒子打开,是一金灿灿的元宝。 “贫道一向将金银视为粪土。夫人拿出此俗物,难道是为了羞辱贫道?贫道一生四海为家,以除妖降魔为己任。只要夫人为我准备片瓦遮雨,贫道就会尽心竭力为夫人除魔。烦请夫人今后休要再提俗物之事了。” 葛氏和李妈妈对视一眼,换了个恭维的表情,“道长海涵,吾造次了。金银先不说,美酒佳肴是一定要准备的。全府上下会通力配合道长,助道长施法。” 当天晚上,葛氏便让厨房为无烬道长单独准备了一桌精美餐食。听下人说,道长面对一桌美食并未动筷,只是屏气凝神吸了几口仙气就去休息了。还告诉伺候的丫头,让她告诉夫人他向来以露水空气为食,以后都不用为他准备餐食。 自此,葛氏对他的得道高人的身份更是信服不已。 子夜,乔映雪摸着黑坐在椅子上,她看不见烬无劫的脸,但能感到他的存在。 “今夜你还吸吗?” “无事,你先养养身体,我过两天再吸。” “下次葛氏再给你金银你别推诿了,我娘需要它。”乔映雪将打开的衣领重新合上。 第4章 第 4 章 “你放心,待我露出真本领,还怕葛氏不将金银乖乖送到我面前?她心思极重,若我此刻收了她的好处,她才会疑心我是否是旁人请来的假道士,这样不利于尽快获取她的信任。”烬无劫一只手轻轻叩响桌子,仿佛在思考什么。 烬无劫在乔府大摇大摆的休息了几日。每日只是打坐练剑画符。 “无烬道长,夫人派我来问问您,这儿邪祟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清除啊。您也知道这邪祟一日不除,夫人一不得心安。”李妈妈委身说道。 “既然是除邪祟,那就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是时辰未到,人也不齐,我没办法开坛作法。”无烬道长回复道。 “那请您指条明路,您是在等什么时辰,什么人?” “乔府上下百口,我问你你们这一大家子是靠什么支撑?”无烬道长问道。 “当然……当然是靠家主老爷在外谋职……我明白了,道长意思若要开坛作法,需要老爷参加?” 李妈妈即可明白,可又面露难色,“老爷常日不在家,家中事务都是靠夫人。” “晦日无光,百鬼解禁。家主如天,阖族仰息。禀至阳之体,镇宅安堂。待我驱邪之时,其阳魄可助法通玄,破阴如烛照夜。”无烬道长嫉言令色地说。 “总之,晦日子时三刻,家主在家,我便开坛作法。” 李妈妈也不敢不听道长的话,将道长所言又讲给葛氏听。 葛氏本是一心想瞒着乔老爷偷偷作法,她害怕到时恶鬼没能及时灭除,反而会泄露出对她不利的事。毕竟,她执掌乔家多年,冤魂…… “容我想一想。”葛氏并未当即回复。 最近,葛氏一睡觉闭眼,眼前总是浮现一些可怕身影。今日又无法安睡,她索性从床上起身,让李妈妈进来点烛火。 葛氏喜静,就寝时一般会将门窗关好,按理来说是不会有风进到房中,可不知今日怎的,李妈妈帮她点烛火时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点燃,即使点燃了也快会被风吹灭。 李妈妈好不容易点燃了烛火,葛氏腕间的翡翠念珠突然“噼啪”炸开,滚落的珠子掉了一地。李妈妈去捡珠子时一不小心踩到珠子上,直接摔个人仰马翻。 “哎哟喂,我的老腰。”李妈妈呻吟道。 葛氏见状正欲叫人进来扶她,突然瞥见窗户上有些手掌印,就像是个溺水孩童慢慢向上攀岩。 葛氏被吓得顿时失了魂,她试图去拉摔在地上的李妈妈,哆哆嗦嗦地说,“李妈妈你去窗户那儿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李妈妈一时闪了腰坐不起来,只得扬着脖子努力朝葛氏说的方向看去。 “夫人,那儿什么也没有啊。” 李妈妈转过头看向葛氏,突见葛氏的后方有一只青紫色的女人手,指甲盖里塞满了坟土,正欲掐住葛氏的脖子。 李妈妈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动弹,“夫……夫人,你背后……” 葛氏不知道李妈妈一句“背后”所指为何物,她只觉得后背有一阵阴风吹过,浑身起了鸡皮。她小心翼翼地转头,双眼正对上一个长发及腰的红眼怪物盯着她,葛氏直接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葛氏在昏迷期间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她时而如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惊声要逃,时而像在对谁忏悔,祈求原谅。 李妈妈见情况不好,遣人赶紧将乔实找回府。乔实收到急信,回来同时还带了一个太医院的老太医。 方才李妈妈给葛氏灌了一碗符水,无烬道长说这能安神静心驱邪。乔实看了一眼葛氏灰暗的脸,诧异于怎么就几天时间葛氏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老太医这边慌忙给葛氏把脉,乔实则将守在房内的乔映柳和李妈妈喊到旁边问话。 乔映柳和李妈妈不敢隐瞒,将近些天发生的怪事一股脑讲给乔实听。 乔实听完,瞬间怒火中烧,他以庶子之身寒窗苦读数十载,最终功成名就,还娶了湖州知州的嫡女葛鹃为妻。他这半辈子谁都不信,上不信神佛,下不怕鬼魅,如今竟然在自己升任之际闹出家宅不宁的祸事,乔实十分窝火。 “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之说都是是无稽之谈。你们把那个假道士给我喊过来,我要亲自拆穿他骗人的嘴脸。” 乔实刚说完,葛氏床上有了动静。只见她似乎受到了强有力的外力一下子将她推举到床顶,随后又重重地摔下。葛氏脸色由灰转黑,像有黑气在体内游动,随后她吐出一口黑血,再次晕厥过去。 刚才正在给葛氏把脉的太医也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他被葛氏吓得跌坐在地上。 乔映柳怕葛氏有意外,哭着求太医救救母亲。 太医忍着害怕重新给葛氏把脉后说道:“乔大人请放心,先前夫人因惊吓过度,恰有一口淤血停在胸口处久久不散,如果不能及时医治,夫人便会感觉如鬼扼喉,最终窒息伤及性命。还好刚才夫人将淤血吐出,虽……虽老夫也从未见过病人有过如此形状,但好在夫人暂时是性命无虞。我等下开点顺气安神的药物,你们每日按时为夫人服下便可。” 乔实赶忙让下人去取银票,随后乔实亲自将银票递到太医手上,“还请大人暂时不要将我夫人情况泄露出去。” 乔实拍了拍太医的手。太医心领神会,收下银票,作揖离开。 “老爷,昨夜的场景老奴历历在目,而且近些时日府里常有撞见怪事的奴仆,恐怕家里确实不干净。还请老爷看在夫人面上务必善待无烬道长。刚刚若不是道长给夫人喝下符水,恐怕夫人等不到太医到就不行了。” 李妈妈说罢开始抹眼泪。 乔实现下是亲眼看到葛氏从床上腾空而起,身体周围又有黑气窜动,这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而今家中怪事又不能四处宣扬,他也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叫无烬的道长身上。 乔实召见了无烬道长,问了他一些话,无烬道长说今夜刚好是晦日,适宜除妖魔,开坛作法。届时让全府上下都出来,集结阳气抗阴。 乔实和无烬交谈了一会儿,觉得此人言之有物,身上确实带着些仙风傲骨的气节,只是他脸色苍白,身体微颤,似乎正承受着某种痛苦。 “道长您可有哪里不舒服?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无妨,只是府内幽魂太盛,他们知道我今夜要用一己之力作法,他们有所感知不断在干扰我,以致我心脉不稳。” 烬无劫回到乔映雪房中时时几乎是爬进去的,乔映雪看到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原先看他只觉得这鬼十分俊朗,颠覆了她对鬼怪的认知。今天看他白着一张脸爬进来,确实也不能小瞧鬼脸的可怖。 “你怎么了?”乔映雪提着胆子问他,试图扶起烬无劫。 烬无劫是个鬼,所以他的冰冷得如冬日里的冰块儿,让人挨着他近一些都会抖一抖。 “把门窗都关了,我要去你的床上躺一会儿。”烬无劫接受了乔映雪的搀扶。 “什么?去我的……” 乔映雪有些羞恼,停在原地不肯动弹。 “快,否则我马上要灰飞烟灭了。”乔映雪看着外面的烈日,心一横便扶着烬无劫上床,还将帐缦放下,关好四周的窗户。 烬无劫蜷缩在床上,脸上的每一道肌肤都拧成一团,白色长衣隐隐透着血色。 乔映雪坐在床上,将右边的衣领拉低,凑到烬无劫的面前,“你要吸吗。” 烬无劫闭着眼,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个场景。 少年将军死守孤城,少女不顾阻拦要陪在他身边。箭雨里他的银甲尽碎,即使这样他仍然不忘护着她。敌军长矛就快刺穿他的胸脯,少女扑过去用背脊抵挡,“莫离,换我护你。” 少年将军用染血的手护着少女背上的伤,鲜血汩汩流出,“傻子,黄泉路冷,我们结伴同行……” 烬无劫猛地睁开眼,有种香气莫名的引诱着自己。血气里满是诱惑,烬无劫这儿才知道,只要饮过一次血,他便再也忘不掉这个味道。 烬无劫将正上方的乔映雪又拉低了些,再一口咬上去,乔映雪忽觉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脖子那里弥漫全身,又觉心口处有一丝混乱感。 血流多了,果然身体不舒服。 烬无劫没吸多久就放过乔映雪,他用手将乔映雪推到右边,又平息了下自己的气息,方才起身,“对不起,刚没忍住。” 乔映雪刷的脸红了,还好帐内昏暗,烬无劫看不清她的脸,“你下次不用忍那么久,我最近吃得饱,血是够的。” 今夜整个乔府都无人安睡,大家吃罢晚饭都各怀心事的等待夜色到来。 葛氏还昏迷着,不过为了安全,乔实让李妈妈将她抬到外院的椅子上照看。 无烬道长玄尘立在法坛中央,身体瘦削得像一截枯竹,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脸照得不辨喜怒,嘴唇几乎看不见血色。他手中拿着三尺长的桃木剑,剑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嘶哑,在夜色中激起寒意。 “天清地灵,秽炁分散……凶秽消散,道炁常存……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陡然拔高,变得尖厉刺耳!随后他左手捏了个古怪的法诀,右手桃木剑闪电般向空中一指,一阵火雷从桃木剑上向空中窜出火光。 “孽障!还不现身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