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掉马了吗》 第1章 诈尸 月光如同细纱，轻柔地铺撒在丛林上。 “唰——” 静谧的夜色被打破。 周狸捂着伤口奔走在密林里。 在她身后百米左右紧跟着一行修士，为首那人冲她道：“妖物，别逃了，你害人性命，不巧被我等撞见，今日你也必死！” 周狸脚下一点不停，印象中前面拐角处有个山坳，下面是条河。 她抹去嘴角的血，勾出狡黠的微笑。 周狸故意放慢步子，变成狐狸，叼着衣裙，轻点过一片草地，沿着山坳河边蹿进丛林里。 眼见就要追上，周狸身后的几人快速冲向周狸跳过的方向。 “唰——”“哎呦！” 层层长草落叶掩盖的一片草地，下方是一大片凹下去的地形。 赵晟等人直直跌了进去。 等他们爬起来，继续往前追，又因不熟悉地形，乱七八糟地滚下山坳，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落进河里。 湍急的水流将几人冲散，赵晟被迫喝了好几大口水后，终于抓住岸边的石头，狼狈地爬上岸。 这时一只黑乌鸦落在赵晟肩头，扑腾着翅膀，朝着南边叫嚷几声。 “一边去，来看我笑话吗？” 不过他还是支着剑站起身，恶狠狠地朝南边望去“居然敢戏弄我，等着！” 黑乌鸦再次盘旋而飞，朝着南边飞去，赵晟看了眼，追了上去。 周狸继续往南跑了一段路以后，来到稍平静的河段，跳入河中，不断下潜。 终于，她看见了通向山体另一侧的水下洞口，洞口不大不小，刚刚好够一只狐狸通过。 周狸快游到洞口时，水流骤变，大片鱼群朝周狸涌来。 赵晟湿漉漉地在岸边念着咒语驱动鱼群“你逃不掉的！”他念咒语速加快，鱼群冲向周狸的速度也加快。 周狸身上的血气更加刺激到了鱼群，叫嚣着撕咬着周狸。 眼看着差不多了，赵晟驱散鱼群。 看着水中央浮起的红色身团，他叹了口气道：“本来长得还挺好看，可惜啊。” 他跳进湖中，将周狸往岸上带，试图取出周狸的妖丹。 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周狸却突然睁开眼，张口咬住赵晟脖颈，把他往水里摁。 赵晟没料到周狸濒死还能反扑，被周狸两脚蹬进了河底。 周狸吊着一口气，游进了水洞，乘着水势，游到了另一侧山道岸边。 周狸无声地叹了口气，耳朵耷拉着，她今天才刚刚修出人形啊！ 就连那身衣裙，都是前几日她刚在山下镇中的成衣铺叼的，现下不知道漂哪去了。当然，作为交换，当时她悄悄叼了一筐果子放在门口。 月亮依旧在天边挂着。 半个时辰前— 成功化出人形的周狸睁眼走出山洞，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书生倒在树下。 那书生模样甚是好看，皎洁的月光落他温润如玉的脸上，似乎只是睡着了。 周狸忍不住上前探了探鼻息。 好家伙，死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张脸。 她刚打算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拍拍屁股走人，啊不对，走狐，就被一群修行者围了起来。 肩膀上站着个黑乌鸦的去探了那书生鼻息，转头就对她拔了剑“一届女子，竟有胆子杀人！” 挥剑的风吹起周狸的碎发，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杀了他？证据呢？” “没证据是吧，那我可走了。” 周狸悄悄往后退，发现后面也有人拿剑指着自己。 “……” 周狸化出三尾一扫，拔腿就要跑“真不是我杀的！” 那群修士压根不信周狸的话，回过神后纷纷拔剑冲她捅。 周狸与人打架是十足十的不占上风，同他们正面起冲突毫无胜算。 她不知身上被刮蹭到了几剑，最终赵晟一剑刺中了她的左心口。 剑被主人毫不留情的拔出，鲜血滴落，洇进了泥土里。 周狸咽下喉咙翻涌上来的血气，捂着伤口，尾巴把地上的尘土和枯枝落叶往他们脸上扫，趁他们被沙石蒙了眼，拉开一段距离。 …… 眼下周狸趴在河道边，本就失血过多，又在冷水里泡了几发，更是觉得周身止不住的冷。 好累，好困。 周狸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走在雪地里，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她找不到能停留的地方，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可她好冷，她想找一个温暖的洞口蜷缩起来。 不知是不是神仙听见了她的祈求，雪停了，温度渐渐升起来了，冰雪开始消融。 周狸越往前走，雪越薄，直到最后，她走进了一个干燥温暖的山洞。 她蜷缩起来，枕着尾巴，沉沉睡去。 不，她不要就这么死去！ 作为一只狐狸精，她还没有美美打扮过人类形态的自己，还没有碰过男人！ 就这么死太亏了！ 周狸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咦？ 树怎么在往后退，怎么视角有些颠簸？ 不对！ 周狸抬起狐狸脑袋，映入眼帘的，是线条流畅的下颚。 “醒了？” 清润的嗓音从周狸头顶传来。 沈常青低头看向怀里红褐色的小狐狸，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周狸毛茸茸的脑袋，嘴上的话却一点也不好听“还以为死了呢，捡回去做狐裘大衣刚好。” 周狸天塌了，开始在沈常青怀里咕蛹，试图逃离这个要把她剥皮抽筋的恶人。 沈常青皱眉按住了她，道：“别乱动，待会伤口飚血有你受的。” 周狸这才发现左心口处的重伤已经被包起来了，其余小伤隐在毛发里，被抱着她的沈常青小心地避开。 她本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护的原则，老实不动了。 但是她又发现了哪不对，这人的衣服怎么有点眼熟。 不管了，他怀里还挺暖和，再睡一觉吧。 “哇—”，远处隐隐传来乌鸦的叫声。 不过那声音离周狸和沈常青已经很远了。 当周狸再次醒来，她被安置在床榻的一角，身下隔着一件外袍垫着松软的被褥。 周狸扬起狐狸脑袋望了一圈，没人。 桌子边放着了一个背篓。 看来那人没把她一个狐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客栈里。 周狸挪下床，听着门外的动静。 店小二的声音由远及近“客官，你们的房间就在这，您…额，应该需要热水吧。” 周狸透过门缝，看着店小二推开隔壁几间房门，对着几人…几个湿漉漉的落汤鸡介绍道。 其中一只带着斗笠，捂着脖子。 店小二走后，他们进屋，房门阻隔了声音，应当是拍了隔音符在门上。 真是冤家路窄，周狸收回视线，正打算从窗户直接离开。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沈常青提着端着盆热水，提着两包东西进来了。 周狸在看清沈常青的脸后，浑身的毛都炸起来来了。 这不是那个死了的书生吗？！ 怎么诈尸了？！ 他怎么过来了？！ 来索我的命吗？！ 不是我杀了你啊？！ 随着沈常青放下东西走近，周狸呜咽着四脚并用地往后退。 沈常青站在床边，阴测测地一笑，朝周狸伸出了手，宛如厉鬼索命。 周狸心想“没死在剑下，却要被认错凶手的厉鬼掐死了，呜-”。 臆想中的窒息感并没有落在周狸瑟瑟发抖的毛绒脖子上，沈常青只是拍了拍她的头“躲什么，之前不是睡得挺香的吗，还差点把我手当鸡腿给啃了。” “……”且不说这话对周狸的污蔑程度，这只拍在头顶的手倒是热的，不是死人手。 周狸惊喜地睁开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沈常青。 既然这人没死，那群修士杀周狸就名不正，言不顺。 周狸得想办法让他们正面碰上。 一下一下顺着周狸毛的手顿了一下，沈常青迟疑开口道：“你真想吃我？” 没料到这个剧情发展的周狸也愣了一下，按照话本里的说法，好像狐狸精是要吃青壮年的男子吼，说不定还有助于她养伤。 于是周狸眨巴眨巴大眼睛，更加亮晶晶直勾勾地看着沈常青。 沈常青收回了手，从刚带进来的其中一个纸包里拿出一个梨，递给这只盯着他口水快要流出来的狐狸。 周狸思索两秒一只三百多岁的妖被人类书生毒死的可能性，愉快地叼过了梨。 沈常青解开另一个纸包，手指捻了几下，闻了闻，道：“太晚了，兽医馆已经打烊，今日先问店小二要了些伤药，反正你现在这情况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先上这药吧。” “你说谁是死猪？你是不是尸体的事还没理清呢！”周狸气哄哄地朝沈常青嚷。 当然，沈常青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听见她呜呜两声，应该是在道谢吧。 “不客气。” 沈常青抬手撩了撩狐狸头。 周狸闭嘴装死，不再理沈常青，暗自诽腹“这人好好说几句话会死吗？” 沈常青转身将木桌上的烛火和铜盆拿到床边，自己在塌上坐下，小心地将周狸抱到自己大腿上。 周狸哼哼唧唧地挪窝，倒也不反抗。先前裹伤口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将被褥上沈常青的外袍也印上了血色。 奇怪的是周狸觉得自己之前睡了一觉伤倒是好了一些。 难不成在沈常青怀里睡觉有疗伤功效？ 青年男子。 大补？ 可她也没吸他精气啊。 周狸胡思乱想着。 沈常青嘴巴毒，动手手上动作倒是温柔。 他从热水中挤出湿布，清理了一遍周狸身上干涸的血渍，还不忘揉揉狐狸脑袋作为安抚。 药粉倒在伤口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周狸疼得龇牙咧嘴，往一边滑去。 沈常青一只手堪堪按住她的肚皮，道“别动。” 作为一只狐狸，肚皮是非常脆弱敏感的地方。现下柔软的肚皮冷不丁被按住，周狸的注意力不得不从伤口上转移一部分到那只按在她肚皮的手上。 那手也不安分，竟然还揉搓两下。周狸刚要大打出手，伤口又是一痛。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了，沈常青把周狸放回被褥上，自己和衣躺在床榻外侧浅浅睡下。 周狸盯着他，见他眉头渐渐皱起，似是梦到了什么。 人类的伤药对周狸来讲其实没什么功效，还不及她刚刚睡的那一觉。 周狸尝试运行体内灵力，滞塞的灵力压根流通不起来，反而逼得她咳出一口老血。 她得赶紧找点灵草，或者会治疗的妖。 周狸越过沈常青，从桌子上跳上窗沿。 一只身型圆润的狸花猫立在窗外屋檐上，似乎就等着周狸。 “我们谈个合作吧。” 第2章 宗主 第二日，沈常青将周狸安顿进他的背篓里，出门时，周狸看了眼隔壁，房门紧闭，不知走了没有。 说起来周狸运气倒开始往好的方向转，昨天等着她的猫妖恰好是擅长治疗的。 周狸再次运转灵力，阻塞的地方已经被打通，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再修养一段日子，她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狐狸。 她跟着沈常青来到一家兽医馆。 馆外排着队。 他们有的手中牵着匹恹恹的马，有的拎着只咕咕叫的鸡，有的提着鸟笼子…… 兽医馆的馆主并不在馆内，而是由他的三个徒弟看病。 到沈常青时，旁边那个正治着病马。 周狸被放在桌案上处理伤口，她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马兄。 心道：“对不住了。” 狐狸天生善魅，给普通动物下个小小一个魅惑术还是不在话下的。 一阵嘶哑的马鸣打断了治疗。 只见那匹棕马失控般从一徒弟手中挣脱出来，馆内两个小厮都拉不住。 马的主人紧拽着缰绳，但这仿佛更加激起了马的叛逆精神。 医馆堂内的屏风被它掀翻，差点砸到后头排队抱着狸花猫的老妇人。 好在那猫在马冲过来前一秒跳出了老妇人的怀抱，老妇人忙着去追，堪堪走了几步，那屏风就恰好倒在了老妇人脚边。 落在地上的狸花猫不知怎的，转头就奔向要往医馆外冲的马，借着椅子跳上马背，张嘴就是一口。 马再次受了刺激，拽着它的人彻底拉不住，被掀翻在地。 狸花猫也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在整个兽医馆里乱窜，桌子，花瓶，药箱……被撞得乱七八糟。 甚至跳到周狸身边，同周狸打了起来。 一猫一狐将本就一锅粥的馆内搞得更加人仰马翻。 贾安在阁楼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药，匆忙下楼。 狸花猫见贾安下来了，趁乱又跑出了医馆，翻墙上瓦，不知去向。 老妇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花……，你慢点。” 周狸窜向了沈常青，胡乱蹭着他的衣袍，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沈常青弯腰抱起她，一下一下给她顺毛。周狸沉迷于自己的演技之中，没注意到沈常青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眼看马就要跑到大街上横冲直撞，贾安冲出来，将一把粉末撒在马前。 马冲上去就要踢他，然而身形不稳，噗通摔倒在地。 它在地上扑腾没几下，便没了力气，只能“呼呼”哀叫几声。 “贾兽医，这怎么回事啊？”等在医馆外的众人也被这混乱惊着了，问道。 被称作“贾兽医”的那人挥挥手让小厮把马拖走，转身拱手朝众人笑道：“实在对不住，我这徒弟手艺不精，治疗途中一不小心把马惊了，吓着大家伙了。这样，今天看病的，只需付一半的费用。” 听他这样说，倒也没人好再细究。 贾安又堆笑看着沈常青，刚想道歉，看见他怀里的周狸，迟疑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恢复笑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替它重新包扎一下，不收钱。” 沈常青捕捉到他对周狸的视线，后退一步，躲过贾安伸出的手，道：“不必了。”他转身带着周狸出了兽医馆。 周狸没想到这书生还挺有警觉性，不过也不打算把沈常青牵扯进来太深。 她猛地窜出沈常青怀抱朝巷子里跑去。 贾兽医盯着他们若有所思，忙上楼往阁楼去。 周狸翻上房檐，越过一道墙，甩开了追着她的沈常青。 偷到钥匙的狸花猫和周狸汇合，一猫一狐往贾兽医家跑去。 周狸向后院内的几个仆人抛了个魅惑术，让他们统统走远了，跳进院内后，她闻到股专属于妖类的血腥气，浓到不正常。 “这是有多少受伤的妖啊？”周狸不禁出声问道。 猫妖摇头“我们得快点找到机关，贾安应该已经发现了，万兽宗那帮人也还在沧州县，被围攻我们就完了。” 周狸想起昨夜赵晟急于给她扣上杀人的罪名，恐怕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杀她。 他们在院落里四处翻找，却一无所获。 周狸看着池子里的假山，想到什么，跳进水里。 在水里果然发现一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石块，她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水池下方张开一道大口子，漩涡卷着周狸往里拖。周狸忙抱住假山，免得直接被水流带进去。 池子里的水全部排完，露出地下的通道。 周狸和猫妖对视一眼，摸索着走进去了。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周狸的心也越沉。 地下的烛火感受到外界的风，自动亮起，照亮了下面的天地。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铁笼被布蒙着，错落地摆在地上。布上，地下沾染着血迹。 周狸掀开布，十几只妖兽出现在眼前，他们大小不一，种类不一，却无一例外被重伤，甚至有的已经失去意识。 猫妖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忙跑上前用钥匙开锁。 大妖驮小妖，还能动的扶着要倒的，周狸带着他们往外走。 “等等。”一只兔妖出声，跑向放铁笼的另一侧，翻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成列着几枚妖丹。 众人看着她手中的妖丹沉默无言。 走出地下室，后院的门被人推开，是贾安！ “居然真的是来救同伴了。”贾安眯眼看着他们，心里盘算着时间，突然笑了。 “又多两个，真是感谢你们给我送上门来。” 猫妖不听他废话，直直扑过去。 其他伤势没那么重的妖对贾安的怒意也到了极点，纷纷冲过去。 周狸看着要被淹没的贾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狸没从贾安和仆人身上感受到修炼的气息，那他是怎么抓了那么多妖的。 贾安闪过扑过来的猫妖，将御妖哨送到嘴边。一声哨响，原本对着贾安下杀招的妖齐齐停住了，仿佛被抽走了魂儿。 猫妖怒火中烧，一击不成，又跳起来再次扑了过去。 “哇——”不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唤。 “小花，等等！”周狸忙阻止小花，还是晚了一步。 小花被剑重重击飞，砸在地上。 周狸上前，担忧道：“还好吗？” “没…没事，我皮厚。” “……” 赵晟看着周狸，摸了摸被包起来的脖子， 露出恶意的笑容道：“呦，乖乖送上门了，这次看你往哪跑。” 贾安见万兽宗的人来了，鞠躬赔笑道：“大人，是我看管不力，不过除了狐狸和猫其余的御妖咒都下完了。”说着将御妖哨递给赵晟。 兔妖突然暴起，自毁妖丹，脱离控制，夺走了御妖哨，并重重砸在石头上。 周狸和恢复神智的妖立马向他们冲过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周狸他们毕竟都受了伤，落于下风，就在赵晟又要刺穿周狸的时候，一道呵斥传来。 “住手！赵晟！你在做什么！” 一道虚影投射在院子中央。 “宗…宗主。” 被称作宗主的那人虽只是虚影，周身气场依然压地在场的妖很不舒服。 他走向周狸他们，越靠近威压越强，周狸不得不往后退。那人似乎才意识到这点，笑着收敛了些，蹲下身，朝周狸伸出了手。 “我这孽徒趁我闭关偷偷捕杀妖兽，今日我就将他带回宗门严厉处置，必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周狸并不贸然信任这个宗主，无视他的手，道：“不应该交给我们处置吗？” “就是啊。”其余妖纷纷赞同周狸。 宗主笑了起来，盯向跪在地上哆嗦的赵晟，随手一挥。 赵晟白色的衣袍中渗出大股的血，他的口鼻之中也呛出鲜血，面容痛苦。 他奋力爬向宗主：“宗…宗主，我…错了！” 宗主却不再看他，任由他痛苦而亡。 “可…这狐妖杀了人！”一旁的弟子看着赵晟的惨状，急于给自己辩解。 周狸没想到他们还要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刚想说话，那宗主又是一挥。 说话的弟子也倒在了地上，其余人跪在地上彻底不敢说话了。 “留你们是让你们把尸体和证人运回宗门，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懂了吗？” “是是是…是是！”他们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绑了贾安并收拾尸体。 宗主再次换上温柔的面孔向周狸他们解释：“毕竟是我门内弟子，这尸体就让我带回去吧，其余人我也会严惩的。” 他看着都挂了彩的众人，提出要给他们治疗。 “起开，不用你，我来！”猫妖隔开虚影和妖，搭上周狸的爪子。 周狸感受到阵阵暖意流经周身血脉，与昨晚的感觉一致。 给周狸治差不多了，猫妖就搭上旁边的妖。 “既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了。”说罢，那宗主站起身，虚影渐淡。 “对了，小狐狸，杀人的事…” “不是我杀的，而且他没死！” 周狸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院子，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猫妖治完两三只妖就累瘫下了，周狸哭笑不得，建议众人先回山上养伤。 周狸跟着他们往山路那边赶，猫妖怕那老妇人担心它，先去了老妇人家。 周狸不免好奇“那老妇人和小花，是叫小花吧，他们是什么关系？而且小花不是公的吗，怎么叫这个名字？” “那老妇人常喂些流浪猫狗，她儿子早几年战死了，小…猫妖他们就常陪陪她，小花就是她取的，不过猫妖不让别人这么叫。” “这样啊。” “对了，真的非常感谢你和猫妖救了我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 周狸笑笑“应该的，知道同伴有难，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老板，可曾见过一只红狐狸？” 周狸耳朵动了动，听见隔壁巷子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有些心虚，沈常青也是好心救了她，至于她为什么受伤…… 第3章 胭脂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周狸和其他妖道别，跑向隔壁巷子。 在拐角处，周狸朝沈常青叫了声。 “你的伤好了？”沈常青走近发现周狸身上除了些干涸的血迹，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了。 周狸知道瞒不下去了，避着人群拉着沈常青来到一家成衣铺前，趁老板不注意，抬头示意其中一件绯红绣花锦裙。 “老板，这件包起来吧。”沈常青看了眼周狸。 拿到衣服的周狸借着屏风遮挡，化成人形，穿好衣裙。 走出屏风时，沈常青一眼就认出了周狸。无论是人形态还是狐狸形态，周狸容貌都是十分出众的那个。即使当初身受重伤，沈常青也看得出这是一只漂亮的狐狸。 一旁给顾客介绍衣服的老板娘转头，发现自己店里出现一个这么水灵的姑娘，心想这衣服是店里的没错，怎么她来的时候我没发现呢。 “姑娘，衣服可还合身？” “合身，老板娘手艺真好！” 被夸的老板娘美滋滋地要给周狸再介绍几件衣服，周狸看得眼花缭乱，瞥了瞥沈常青，痛心且委婉地拒绝了。 主要是周狸现在没钱，总不好再给人家几筐果子吧。 周狸摆摆手，要走出铺子时，沈常青递给老板娘张银票“都包起来吧。” “好嘞！” 周狸故作不认识沈常青，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啊？你我素不相识，何故替我付钱？” “在下沈常青，见姑娘眼熟，像我昨日捡的小狐狸。”沈常青顿了顿“不过应当是认错了，那狐狸狼狈虚弱得很，不像姑娘这般机灵可爱。” 周狸挑眉“你这么说，不怕那狐狸其实是妖，一口把你吃了？” 沈常青看着她，轻轻一笑“无妨，她那小身板，一口应该吃不下我。” 周狸看着比她高半个头多的沈常青，撇撇嘴，见店里的丫鬟在挑选成衣的饰品，走过去建议道“可以用这个蓝玛瑙哦。” 丫鬟将蓝玛瑙与衣服放在一起，果然二者彼此衬托，又极为和谐。 “姑娘，你眼光真好！” 沈常青提着打包好的衣服，对周狸道：“走吧。” 走出店，周狸也不和他贫嘴了，问出了最想问的“你昨天为什么死了又活了？” “我不知道，晕过去了。” “你都没气儿了，还晕过去了，那是死过去了！”周狸快走几步，挡在沈常青身前“就是因为你，害我被人追杀，差点也死了！” 听完这话沈常青皱眉紧盯着周狸，意识到她伤好差不多了，眉头才略松开。 “抱歉，但我确实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狸看沈常青神色不像说谎，让开路“那好吧。” 看着眼前晃来又晃去的少女，沈常青下意识开口道“你要和我一起去京城吗？”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微风拂过淡蓝衣衫，发丝轻动。 周狸没想到沈常青会先提出来，她也确实想跟着沈常青，她现在想融入人类社会，跟着他应该更容易些。 “好啊，不过，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可全都算你的。我还是个大伤初愈的柔弱女子，你可得多照顾我些。” 周狸半真半假地扶额，摇晃身子，仿佛随时要倒。 沈常青对这些要求倒是照单全收了。 …… 沧州县在他们一人一妖的身后渐渐远去。 他们启程赶往锦绣城，那里有官家设立的驿站，专为进京赶考的学子服务，到那可直接乘马车进京。 太阳西陲，目的地大门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锦绣城比沧州县要大上很多，也更加繁华。 此时快要入夜，有些商户已经支起了彩灯。 途经过一家商铺时，一阵香气钻进了周狸的鼻子。 她循着味道望去“花容阁？” 花容阁内，三两女子正试着新上市的胭脂，肤若凝脂，眼中带笑，额头上的花钿更是锦上添花。 周狸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决定陪沈常青放下行李就来体验一番。 找路人问完路回来的沈常青道：“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就到了，这边正好有家酒楼，我们先吃饭吧，你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本来还想着花容阁的周狸一听吃饭，瞬间什么都不想了。 落座后，周狸看着菜单，听着店小二将各个菜品夸得天花乱坠，一时难以抉择吃什么好。 沈常青喝了口茶，询问道：“不如先挑几个招牌来一份？” “好！” 不多时，菜品便上齐了。 周狸没怎么吃过人间的食物，此时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感觉口水在汹涌。 不过这饭菜到底是沈常青付钱的，周狸没好意思先动口。 “怎么现在客气上了？快吃吧。” 周狸装起来的矜持瞬间放下，拿起筷子……等下，筷子怎么使？ 她攥着筷子，不甘心地把眼睛从色泽诱人的叫花鸡上挪开，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常青。 沈常青嘴角忍不住动了动。 他笑了！ 他绝对笑了！ 周狸咬牙切齿道：“再笑就把你吃了！生啃！” 沈常青假意咳了几声，拿起筷子给她示范。 周狸颤巍巍地夹着一根青菜往嘴里送，还没碰到，就掉在了桌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将筷子插进叫花鸡里，面无表情地看向沈常青。 “你再试试，头再往前伸伸，快成功了。” 周狸一记眼刀甩给他，拔出筷子，再次试图夹一根青菜。 眼看着青菜又要跳出筷子的控制，一只手握住了周狸的手，缓缓将青菜塞进了周狸嘴里。 沈常青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她旁边。 周狸的手被沈常青握过以后仿佛突然有了神智，不再夹着菜乱飞，筷子越使越熟练。 埋头苦吃的周狸没注意到握完她手的沈常青耳朵红了整个饭局。 吃饱喝足，周狸闲下来又想到之前看见的花容阁，天**美的狐狸对这些胭脂水粉总是格外好奇。 她起身催促道：“我们赶紧去官驿吧。” “你是有想去的地方吗，花容阁？” 被看穿的周狸悻悻坐下，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的，我们狐狸都爱美。” 她看着沈常青站起身，抬手似是要摸她的头，半途又放下了。 “早点回来。” 周狸撒丫子就要走，想起什么，又转身拎起沈常青的手，在自己头上蹭了两下，然后从他袖子里顺出几锭碎银子，毫不留恋地走了。 沈常青：“……”有种小孩出门撒娇要钱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周狸长发只拿一红色发带松松挽这，脸上也未施粉黛。 尽管是这样，她的模样也足以令人频频侧目。 她对身边的目光恍若未觉，只奔着自己的目标去。 熟悉的香气再次钻进鼻子，周狸轻轻踏进了花容阁。 一着墨绿织锦流云裙的女子注意到了她，见周狸模样精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忙迎了上去。 “姑娘，可是要买什么，或者我也可以为你梳妆，让你先看看效果。” 周狸没想到店主这么热情，倒省去了自己琢磨的时间，当即请店主帮自己梳妆一番。 她的梳妆手法极好，根据周狸的特点，扬长避短，虽然也没什么短可避。 “好了，可还满意？”店主拿着铜镜供周狸验收成果。 “太好看了吧，店主你太厉害了！”周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得看了又看。 “是姑娘生得好，我还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水灵的女子。”店主对于自己的胭脂水粉和梳妆技术能用在周狸身上也十分满意。 周狸将身上还剩下的钱交给店主：“老板，我现在身上就这么多钱，能买你铺子里哪些东西，你都帮我包起来。” “还有”周狸用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胭脂“你能不能教教我梳妆的技术啊。” 胭脂翘了翘嘴角，知道周狸这番模样应当是没出过几次门，其实她给的银子不够买几样东西，不过…… “我这技术可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轻易可不教人。不过我看姑娘倒是十分有眼缘，倒是可以教你一些，你叫我胭脂就行，这钱，我就收下了，待会把给你上妆用的都给你打包一份。”她笑盈盈地道，眼中流露出秋波。 周狸看着她，觉得她也十分好看。 “嗯！谢谢胭脂姐姐！” 听周狸这么喊，胭脂眼里的笑意更深。 她让店员看着铺子，自己带着周狸去了里间。 说是只教一些，胭脂却是快把自己的绝技教给周狸了。 周狸对梳妆这事学得倒也快，比修炼快多了。 她沉迷于学习之中，一时忘了时间。 等到周狸想起来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外头的店铺早已打烊。 想起沈常青的叮嘱，她恋恋不舍地向胭脂道别。 “有空再来。”胭脂送她出了门，将打包的东西递给她，里头除了先前答应的，还塞了些新研制的玩意。 周狸猛猛点头“一定会的！” 道别后，周狸开始向官驿狂奔，意外撞到了人。 熟悉的衣服质感，熟悉的温度，是沈常青。 周狸暗叫不好。 沈常青没料到周狸会一头冲进自己怀里。 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往后撤了几步，“夜深了，不安全，我怕你不认识路，走丢了。” 待他看清面前梳妆一番的少女又是一愣，不觉想起这几年常做的梦。 梦里总有一女子，看不清面容，却一定长得很好看。他有时站在一旁，看那女子练剑；有时又看着她站在一棵树前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 在到沧州县的前几天，他看见梦里的女子有九条尾巴。 “喂”周狸在沈常青面前晃晃手，“怎么不说话啊，我只是一时忘了时间，记得路的。” “嗯。”沈常青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回去吧。” 周狸觉得沈常青不太对劲，心想“难道生气了？不应该啊，我这也没干什么。” 周狸边走边偷偷观察身边的人，想从他的表情等看出点蛛丝马迹。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人现在看起来滴水不漏。 她低着头，如果显出狐狸耳朵的话，耳朵也耷拉着。 “我没事，只是刚刚晃了一下神。” 周狸抬头看去，沈常青仍然面不改色地带着她往官驿走，仿佛刚刚解释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周狸暗自诽腹“假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