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后,腹黑王爷缠上我》 第1章 第 1 章 “娘子,你看这卦姑好不谦虚,竟敢自称天下第一卦呢。” 娇俏的女声惊跑了姜同舒的瞌睡虫,她立时抬头,发觉摊前站着两位女子,为首的身着水红香云纱窄袖襦裙,搭配浅色披帛,发髻上的嵌珠珊瑚发簪一打眼便知不是凡品,就连身侧的小丫头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 非富即贵,天降财神。 姜同舒立刻端起高人姿态,指着旁边立着的算命幡道:“这位娘子此言差矣,你看这字,云流水润,飘逸洒脱,这可是燕京城里的贵人亲笔书写,又亲自赠予我的。” 这小丫头很是不屑:“贵人可多了去了,他说第一就第一啊?忽悠谁呢。” 姜同舒只微微一笑,纤纤玉指点了点这几字下面的红色印记。 小丫头凑近了一瞧:“谢…”刚念了一字便倒抽一口气忙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不可置信,指了指幡又指了指姜同舒:“这…这…你?你?” 这上面的印记竟是当今淮王殿下的私印。 姜同舒高深一笑,却并不多言。 小丫头兀自震惊,自刚才起就盯着算命幡却一直未曾出声的陆二娘子这时候开了口:“婢女无知,还请卦姑勿怪,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能求得一签?” “当然可以”姜同舒拿过一旁的签筒,青葱玉指不着痕迹的在底侧掰过一个卡扣。 “五两银子一签,请娘子默念所求之事,在这桶里随意抽一支即可。” “五两?你这…”小丫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家娘子瞥了一眼,她顿时不再出声,从荷包里拿出银子放在了卦桌上。 姜同舒看都没看,只道:“娘子请吧。” 片刻后陆二娘子就选好一支递了过来,姜同舒双手接过一瞧,便面露愁容,长叹一声。 “娘子所抽之签为第六签。”姜同舒打开桌上的小匣子,从内取出对应签文纸,将其折了下和签一并递了过去:“娘子可要解签?” 陆二娘子展开折起的签文纸,上书—— 甲己,下下,相如完璧归赵。 此签诗曰 : 万里长风万里程,孤雁独飞寸难行。彼此怀疑虚生梦,鼓瑟吹笙难相逢。 不出所料,陆二娘子看到是下下签后便慌了神色,眉头紧蹙。 “自然要解,请卦姑指点。” 姜同舒故作玄虚,语调拉的长而缓:“不济之年,万事需延。不论财利,抑或姻缘——” 她摇了摇头,故作惋惜:“按这支签所示,可是一个好兆头也无啊,不仅婚姻难成、仕途无望,疾病难消,更为麻烦的是,以往埋下的祸根怕是今后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后患无穷啊。” 姜同舒心下盘算,正所谓无手段,不富贵,这种人家哪里会少得了做些腌臜事的?她觑着对方的脸色,又下了一剂猛药:“不瞒娘子,这只签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可一旦出现,就没有不应验的。” 陆二娘子似是真的被吓到了,倏地后退两步,面色发白,旁边的丫头忙搀扶着:“什么劳什子的神卦,娘子,我看他就是信口胡诌。” “春迎,不得无礼”陆二娘子训道,而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姜同舒:“卦姑既是淮王殿下亲赐的天下第一,这签文我必是要信的,依卦姑所见,可有破解之法?” 鱼儿上钩了。 姜同舒鹿眼轻转:“有是有,只不过…” 陆二娘子强撑笑意:“我方才看到这幡上写了也可堪舆,不若卦姑明日过府一观,调下内宅风水,帮我化解一番,如何?” 她递了个眼神给春明,春明心领神会,虽不情愿,却也立刻掏出几张银票。 “小小心意,就当做定金,调整后,还有大礼奉上。” 还是条大鱼。 姜同舒心里雀跃,面上却分毫不显,似是对这些黄白之物不感兴趣,一眼都懒得瞧:“我本不能轻易出手,但娘子既然这般诚心邀请,那我就破回例。” 得到应允,陆二娘子像是松了口气,急忙与姜同舒定下时间,而后匆匆离开。 目送主仆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姜同舒立刻收起高人做派,忙抓过银票宝贝似的亲了亲,天可怜见,好运终于轮到自己了。 …… 五月十四,明堂日,乃是天地和顺,万事顺遂的黄道吉日。 申时整,姜同舒准时叩响城西陆府门环。 不多时,雕花大门开了条小缝,一个丫头探出了个头,正是春迎。 “姜卦姑倒是来得早”春迎认出来人,却并未将门敞开,只将下巴朝左侧点了点:“不巧,我们府上大门转轴坏了,现下无法大开,卦姑还是走侧门吧。”说罢,不等姜同舒言语,便大力将门一关,激起薄薄一层灰尘。 姜同舒忙掩鼻退后几分,按捺住不满情绪,只撇嘴轻哼一声:“还不是你们二娘子请我来的。” 就冲这小丫头,今日也要再狠狠敲她们一笔! 打定主意将账单翻了个番后,姜同舒轻提裙摆,沿着院墙向西行去,约莫走了有一刻钟,可算看见个被垂柳挡住的小门,彼时春迎正立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揪着手中的花,见人来了,她把花一扔,埋怨道:“怎么走这么慢?”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姜同舒,她瞟了一眼这丫头,转身便作势要走,春迎不知所以,忙拽住她的袖子:“你要去哪?” 姜同舒不给她好脸色,叱道:“是二娘子请我过府,不是我自个巴巴贴上来的,贵府既然如此待客,这风水,我看不调也罢。” 许是不曾被这等三教九流的人当面斥责,春迎面上闪过恼怒,但也怕这人真就甩手离去,自己无法交差,她嗫喏两声,最终还是低头赔了不是,并主动接过姜同舒拎的箱子,引姜同舒入府,也不再出言不逊。 陆府院落不大,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一路上木林繁盛,花香浓烈,使得姜同舒频频咳嗽,只得不时屏住呼吸,二人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行至垂花门时,春迎止住了脚步:“卦姑请在房里稍候,二娘子这就来。” 姜同舒依言在厢房等候,这厢房也不知熏的什么香,浓烈扑鼻,令她极为不适。又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陆二娘子还未来,姜同舒心生疑惑,走至门边想找个仆役问问。 甫一推门,正欲唤人,就见廊下有一女子歪倒在血泊之中,双目大睁直直瞪着姜同舒,姜同舒登时被吓住,卒然退后两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见过的春迎。 姜同舒心口狂跳,强抑住颤抖,提裙小心绕过尸体向外奔走,想唤人过来,高呼几声却没有半个人应答,姜同舒心觉诡异,顿住脚步。 太安静了,静的诡异,整座府邸一片死寂。 姜同舒指尖死死掐住,她倏地转身,快跑穿过回廊,猛地推开正房大门,不出所料,又是两具死不瞑目的尸身。 她心里骇然,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回身便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到外面大门处传来嘈杂声。 “给我搜。”一声令下便似是有多人冲进府内。 官兵竟然来的这样快。姜同舒惊惧交加,这府里怕是只有自己一个大活人,若是被官府抓住,嘴皮子就是磨破了也说不清。 她不敢耽搁,快步跑向来时路,只默默祈祷小门隐蔽,现下未被发现。 海棠色衣裙随着疾步翻飞,裙摆似是被什么东西沾湿,而现下她已无暇顾及这粘腻,她借着游廊外的树木遮挡身形,越走越快,快到即将跑起来的一刹那又克制住,青葱玉指狠狠掐住手心。 跑动的脚步声太大,会惊动搜查的官兵,她一再提醒自己。 三步、两步、西侧小门就在眼前,姜同舒微微颤抖的手指摸过去,门上的铁锈证明她还尚在人间,她努力平复急喘气息,随即将门小心推开。 刚踏出一步,就有宝剑争鸣出鞘声袭来,转瞬之间,雪亮的兵刃便横至颈前。 姜同舒倒吸一口气,不敢再动,被官兵推搡至身着浅绯色官服之人前面。 是平州府法曹参军陈玉明。 姜同舒暗道不妙,她在平州待的时日不短,这位陈大人的威名她可早有耳闻。 “你这毒妇,有何怨怼,竟下此杀手。”陈参军满面怒容,言语间就要给她定罪。 姜同舒立刻争辩:“大人冤枉啊,我一女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有何办法能犯下这等杀人重罪?我只是误入此地。” 陈参军冷哼:“有没有办法你自己清楚,来人,将犯人押回去审问。” 陈参军掌司法刑狱,办案素以快、狠为名,手段毒辣,极爱用刑。自己在案发现场被抓,颇有嫌疑,而这陈参军却是未必能听她辩解,八成会被屈打成招,扛下这杀人罪名。 姜同舒冷汗直冒,万不能被他带走。 她心底闪过多个念头,又被一一否定,眼见着官兵就要给自己束上麻绳,她下定决心,立刻高声喊道:“我看谁敢!” “我乃淮王殿下府内幕僚,奉命在此地调查要事,若是因为你们耽搁了殿下的大事,谁人担待得起?” 陈玉明上下打量姜同舒一番,嗤笑道:“你有何证据?” 姜同舒目光如炬:“临行前,淮王殿下赐我随身玉佩,可证明身份。” 陈玉明示意官兵将人放开,姜同舒甩了甩手,自脖颈间解下一黑绳,将玉佩亮了出来。 陈玉明轻瞟一眼,不以为意:“谁能证明这玉佩出自淮王府,淮王殿下金尊玉贵,岂是你这等人可随意攀附的?” “本王,可以证明。” 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劈开此间焦灼,将众人钉在原地。 身着绛紫织金云纹锦袍的男子踱步而出,玉珂鸣响,佩玉铿锵,气度非凡。彼时金乌西沉,唯余一两分余晖,正巧打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在硬朗之外又平添了几分温柔。 陈玉明率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其他人也立刻随着拜倒。 “臣参见淮王殿下。” 谢从奚没再开口,只盯着那道海棠倩影,缓步走近,随着距离缩短,谢从奚修长的影子一点点将她融进,直至吞没。 姜同舒心跳如擂鼓,万万没料到远在洛京的人竟会在此出现,她睫毛轻颤,掩住眼底纷杂情绪,堪堪松了口气。相比陈玉明,她宁可落在谢从奚手里,无论如何,自己好歹是能保住一条命。 只是这气还没松到底,如珠如玉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本王这物什失窃已久,不成想竟沦落至此。” 姜同舒一口气哽在心口,两眼一闭:完了。 ①甲己,下下,相如完璧归赵——出自关帝灵签 感谢阅读,如果觉得还可以麻烦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月色渐浓,安福巷里一干人等或站或跪,无一人敢率先出声,静谧的落针可闻。 身后陆府的血腥气却不甘沉默,打着旋争抢着随夜风钻出。 杀人的脏水还未洗净,转头又被安上盗取王府财物的罪名,姜同舒心下气恼,却又摸不清这人此时的心思,怕他真的见死不救。 静默几息后,她兀自抬眸,视线随之攀附而上,一双盈盈鹿眼撞进谢从奚双眸。 水雾弥漫,泫然欲泣。 这双剪水秋瞳的本事,谢从奚早就领教过,他见过它含笑、见过它嗔怒,也见过它情动时爱欲勃发…… 谢从奚心底嗤笑一声,不再去想。他负手而立,淡漠垂眸,眼里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动容,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女子秋叶般单薄身影,落到一旁的陈玉明身上。 视线如有实质,明明不带喜怒,却立时叫陈玉明一抖。 玉佩若是真的失窃,直接拿人不就得了?可看这架势… 陈玉明心思转了半天,也摸不清这娘子是否真与淮王殿下有瓜葛,只好斟酌着字眼禀报。 “下官…下官今日接到报案,便匆匆带人前来查探,经查发现陆府十一口人皆毙命家中,现场活口只这娘子一人…” 他偷觑着谢从奚的神色:“下官就想着将人带回去,若是无辜误入,便好好安抚,若真是她所为…” 没等他说完,姜同舒便纤纤玉指紧紧抓住谢从奚织金袍下摆,竭力仰头,消瘦小巧的下巴之下,是白皙的、细嫩的脖颈,像是海棠花脆弱的根茎,不堪一折。 “淮王殿下明鉴。” “我,我昨日才认识她们,今日只是受邀前来堪舆,那丫头把我领进房里后说是去请主子,可我左等右等,一直不见陆二娘子,我就想出来找个人问问她何时能到,没想到…” 姜同舒像是被吓狠了,抽噎了几声,嗓音打着颤,眉眼间皆是惶恐:“没想到一出来就见这人就,就倒在外面,没了生息…” “王爷,我一女子,又不曾习武,如何取得了这十余人的性命呢” 陈玉明见此又生怕淮王殿下怪罪自己武断,赶忙让身后一个捧着姜同舒小箱子的官兵向前膝行几步。 “王爷,这娘子随身箱子的暗格里藏有迷药、匕首以及多张银票,若是见财起意后先用迷药将人迷晕,再行杀人手段,也是可行的。” 二人各执一词,谢从奚像是耐心告罄,不愿再听,手一挥,身后亲卫立刻带队围住了陆府。 谢从奚舒缓但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本王既碰上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些人手暂且借给你,助你仔细彻查一番,至于这人…” 姜同舒拽着他袍角的手又紧了紧,像是拽着救命稻草。 谢从奚顿了顿,声音无波无澜:“本王暂且收押,待案情查明后再行发落。” 陈玉明哪敢不从,忙叩首道:“谢王爷出手相助,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侦破此案。” 谢从奚不予理会,转身迈步走向来时的马车,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车帘前,他又回首瞟了一眼姜同舒,随即召来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领命而来,拿过官兵手里的箱子,又扶起姜同舒,给她双手紧紧缠上麻绳。 姜同舒乖乖伸手,也不做挣扎,一直紧绷着的弦也放松了几分,今晚终于算是告一段落,落在谢从奚手里,起码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侍卫牵着麻绳引她走向马车,姜同舒一愣才跟上脚步。 她如今,还能和谢从奚同乘? 嘴角刚微微上扬,就见侍卫二话不说,手脚麻利的将麻绳一端绑在… 绑在了马车的车架上? 姜同舒笑意霎时顿住,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车架上绑的死紧的麻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谢从奚竟然要她跟着马车跑?这天杀的! 侍卫打完结后利落跳上了马车,马鞭扬起时又看了眼车下女子,示意她跟住,随即马车徐徐行驶起来。 饶是姜同舒做好准备,却也被马车拽的一个趔趄,她无奈快跑几步,这才勉强跟上马车的速度。好在侍卫似是发现她跟的吃力,有意无意的又放缓了速度。 姜同舒虽跟着马车疾行,但精神却是在一晚上接踵而至的祸事中也算短暂得到了喘息。她暂且将陆府这罗烂事抛之脑后,转而想到了谢从奚。 阔别数年,谢从奚好像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隽出尘,但好像又变了… 咚咚—— 马车内突然传来的敲壁声打断了姜同舒的思绪,侍卫立即拉紧缰绳停车,静等着里面的吩咐。 “叫个丫鬟上来磨墨。”低沉的男声说道。 “是,殿下。” 侍卫应下却满心狐疑,殿下是知道的,今日出行随侍的都是亲卫,别说是丫鬟了,就这整队连人带马都算上,也拎不出半个女的… 倏地他福至心灵,之前是没有,可现在有了啊。思及此他立马跳下车,抽刀砍断麻绳,利落的将姜同舒腕上的束缚解开。 姜同舒有些意外,指了指自己:“我去?” 侍卫并不言语,只点点头,随即将人扶上马车。 当丫鬟就当丫鬟,好歹是不用跑了,姜同舒安慰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帘子掀开一角,俯身钻进去。 车内极为宽敞,两侧立有置物架,一侧摆着各类书籍,一侧立着不同器具,一应用品皆各有归处,摆放的齐整,地上还铺了层绒毯,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谢从奚懒懒卧在软榻上,修长瘦削的手执着一卷书,没分半个眼神给来人。 姜同舒屏声静气,自架上取过墨条和砚台等物,跪坐在小案旁,青葱玉指捏着一方青瓷舟形砚滴,缓缓将里头的清水滴入砚台。 她背脊挺直,平正持着徽墨墨锭,慢慢在砚上垂直打圈,手上用力均匀,一丝不苟。 然而看似专心,其实心思早已飘出了二里地。 陆府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才引来这等杀身之祸,还有自己这倒霉催的,怎么就偏偏赶上了?若不是今日正巧遇上谢从奚,自己怕是不死也要褪层皮… 说到谢从奚,他为何会突然现身平州?平州并不富庶,在各路州府里向来排不上号,本州刺史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哲保身的人精,在他治下,平州也算太平,现下也无天灾…排除各种可能。 姜同舒自嘲一笑,他总不能是为自己而来的吧? 案上的熏香自莲花卧龟熏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姜同舒悄悄抬起眼睛,隔着烟雾瞄了两眼榻上的人。 面如冠玉,眉目如星,即使懒卧在马车里,也难掩龙章凤姿的气度,不怪洛京一众豪门贵女皆想嫁入淮王府。 当然,就算这人是布衣,单论这长相,怕是也会被媒人将府里门槛踩塌。 姜同舒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转了个九曲十八回,再想偷瞄时却被谢从奚如墨黑瞳抓了个正着。 她立时敛眉垂目,装模作样的继续研磨。 “拿纸笔。”上头低稳的男声打断她的动作。 真拿我当丫鬟了是吧,还纸笔,给你点纸币算了。姜同舒撇撇嘴,拿过一旁的纸笔,放到对方面前。 谢从奚扫了一眼,便从软榻上直起身子,却是将纸笔又推回至姜同舒面前,而后双目紧盯着眼前的人。 姜同舒被他盯的不大舒服,不自觉将头越埋越低,这一低头又突然发现自己衣裙脏乱,裙摆处还沾有斑斑血迹,落魄又狼狈,和这个不染纤尘的车厢格格不入。 姜同舒略显尴尬,小幅度的动了动腿,不着痕迹的将裙摆压在腿下。 小动作一分不差落入谢从奚眼里,他微微俯身,恍如白玉的手指勾起姜同舒的下巴,触之莹润,香温玉软,不合时宜的让他想起更多。 谢从奚指尖缓缓摩挲着,居高临下的视线一寸寸划过女子的眉眼、朱唇、直至没入衣襟。 与灼人视线不同,他语气依然冷漠,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言简意赅。 “写。” 写?写什么? 她一脸疑惑刚要开口,谢从奚冰凉的手指就倏地按在了她的下唇上,她一愣,此时若张嘴,就像迫不及待要把他手指含入口中… 谢从奚又靠近了些,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小,昏黄的灯光覆上他俊美无俦的脸,显得他眸中含情。 太近了。 姜同舒心想。 温热的呼吸撒在姜同舒外露的细嫩脖颈间,瞬间将那一小片如玉肌肤激起一片麻痒,恍惚间竟让她忘了此刻正身在何处,脑袋一懵像是回到了淮王府昏暗的帐幔之中。 一片寂静之下,暧昧还在蔓延。 谢从奚却突然撤开了手,他慢条斯理地坐直身子,长臂一伸捞过案上叠得整齐的丝帕,慢腾腾地擦拭自己的指节。 片刻后,被揉成一团的丝帕缓缓飘下,正落在姜同舒的裙边。 与它一起落下的,是谢从奚意味不明的嗤笑。 “写认罪书,关于杀害陆府十一口人的…” “认、罪、书。”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恰有一丝夜风从帘子边钻了进来,一路畅行无阻径直钻进姜同舒心窝。 她甚至有些麻木了。 自己这罪名卸下还不到一个时辰,竟又重新背了起来。 姜同舒暗暗腹诽,还不如就不上车一直跟着马车跑呢,起码能捞得个喘息的时间。 见她久未动作,谢从奚也不催,只自顾自拿过纸笔。 上好的紫毫湖笔蘸饱了墨,谢从奚悬腕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大字。 ——认罪书 不是他一贯字迹,铁画银钩中略带了些婉约。 替谁写的不言而喻。 姜同舒一愣,她立刻直起身,一把扯过宣纸,将纸放在烛火之上点燃,待火焰把字迹完全吞没后,她才甩手将余火扇灭。 姜同舒捏着剩的一小半纸,对上谢从奚好整以暇的视线。 “殿下,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能写这认罪书。” 谢从奚又靠回榻上,看着她慌乱动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哦?本王倒是觉得陈玉明所言极有道理。” 姜同舒冷静道:“殿下的亲卫想必都是人中龙凤,待他们查探完毕,定会抓住真凶,还我清白。” 谢从奚似笑非笑,如玉的手指在膝处轻点两下。 马车此时恰好在平州城外的一处院落之前停了下来。外边的侍卫隔着帘子低声禀报:“殿下,到了。” 谢从奚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袍,漫不经心的说道:“本王既能把你带回来,自然也能把你再送回去,至于你有没有罪,有何罪。” “本王说了算。” —— 待到姜同舒下车时,谢从奚早已不见了人影。 眼前这院子极大,抱山环水,丛林掩映。 姜同舒跟着丫鬟七拐八拐走了好长一段,才到了地。 丫鬟福身道:“奴婢凝霜,请娘子先行沐浴,衣物都备好了,挂在屋内,奴婢就在门外,娘子若有事,吩咐奴婢就好。” 姜同舒道了谢,折腾一天,浑身脏兮兮的,她正好想沐浴清洗一番。 推门进去,却不是她想象的浴桶,而是一方白玉汤泉池,正散着袅袅热气,旁边还支着一方小案,摆了些水果和糕点。 淮王殿下真是很会享受,姜同舒感慨道。 她蹲下试着抠了抠壁上的白玉,有些眼馋,这么好的玉就放在这,真是暴殄天物啊。 可惜了一会,她褪去脏衣,小心迈入汤池,缓缓滑了下去。 白皙的肩头靠着莹润白玉,纤细的身体被热水环抱,姜同舒深吸一口气,埋头将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几息后,哗啦一声,姜同舒重新探出头,热水顺着下颌流下来。 她甩了甩头,灵台又清明了许多。 谢从奚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从陈玉明手里把自己带走,却不等查探的结果,就要逼迫自己写认罪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威胁?还是真想要她的命? 姜同舒无意识摇了摇头,若是真想杀她,根本无需这样,直接不现身不就好了? 何必将人带走,还平白惹得一身腥。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自己,便相当于告诉众人,自己与他有些瓜葛, 即使陈玉明没查到真正的凶手,他也不敢来找淮王要人,那么最后只能草草结案。 灭门是大案,日后上面若注意到这个案子,他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办案不力影响仕途,只会说凶手背景强硬。 即使不明说,以时间推算,也会推到谢从奚身上,若是被有心人利用… 姜同舒的手无意识的拨动着池水,无论怎样,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真凶。 陆府正房的两具尸身应该就是陆老爷和她的夫人,以室内的状态以及尸首的位置来看,没有发生争斗。 春迎尸体离着房间不远,应是与自己分别后就遭了毒手。 还有其他人… 水汽氤氲,姜同舒理着理着思绪便不自觉阖上了双眼。 不多时,困意上涌,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丫鬟给她穿上了干净的亵衣,随后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姜同舒鼻间萦绕着淡淡檀香,这味道着实令人安心,让她不禁将头脑清空。 她实在累极,这一天心力交瘁,又惊又怕,此刻放松下来便彻底沉入梦乡。 …… 谢从奚悄然从房内退出,等候许久的亲卫便上前:“王爷。” 扫了他一眼,谢从奚脚步并未停留,亲卫立时闭嘴,默然跟了上去。 书房内,谢从奚靠坐在楠木太师椅上,一派闲适。 “说。” 季枫拱手:“如王爷所料,您一离京,御史台便连参了您好几本。” “结果呢?” “宫中传信,说是陛下看了折子,对您很是不满。” 谢从奚倒是无所谓:“随他们折腾吧。” 季枫:“那几人,目前也还没什么动静。” 谢从奚轻嗤:“老狐狸了,一贯坐得住。” “继续盯着。” “是。” …… 长翘的睫毛颤动两下,姜同舒悠悠转醒,初醒还带着些迷茫,只觉这屋里异常昏暗。 “醒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姜同舒一惊,猛地拥住被子坐起,敏锐捕捉到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屏风后传来的,她眯着眼辨认了一番,发现是谢从奚。 谢从奚大马金刀的坐在那,手里隐约像是拿着个什么东西,正不甚在意的甩着玩。 人吓人,吓死人。 但她可不敢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殿下,再被您这样吓几次,我看我就可以直接下去问问陆老爷,谁是凶手了。” 少女语气温软,还带着刚刚睡醒的糯音,似是撒娇。 谢从奚将“殿下”这两个字含在唇舌间轻滚了一遍,轻笑了一声。 姜同舒清醒了会,眼睛也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她打量了一下四周。 不远处一座屏风将屋子分隔开来,她这边没有窗户,两侧多是书架,角落里似是堆了些杂物,空气中夹着几分阴冷和潮湿。 与其说这里是卧房,倒不如说是个摆了软榻的杂物室。 谢从奚适时开口:“临时冲抵一下牢房,环境比不上平州府大牢,倒是委屈你了。” 姜同舒讪笑道:“不委屈不委屈。” 谢从奚没再说话,而是击了击掌。 早已等候在外的一行人端了一应洗漱用品快步进来,停在谢从奚几步之外半蹲行礼。 谢从奚只抬了抬下巴,她们便懂事起身,绕过屏风,走向姜同舒。 为首的是昨日见过的凝霜,其他几人倒是第一次见。 一行人依次将东西放下,便服侍着姜同舒起身。 姜同舒盥洗之后,凝霜便捧来了崭新的衣裙,姜同舒又回头看了一眼屏风,有些迟疑。 谢从奚八风不动的坐在那,没有一丝回避的意思。 “怎么?” 姜同舒赔笑道:“这不是怕污了殿下的眼。” “确实污眼。”谢从奚嗤道。 那你倒是走啊。 姜同舒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话,默默翻了个白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谢从奚不走,姜同舒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她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的亵衣,庆幸它是昨晚刚换过的。 自己昨日在汤池中睡着了,想必是凝霜帮自己换的亵衣,又将自己扶到这就寝。 此时凝霜刚给她披上衣衫,正帮她系裙上的带子,姜同舒有心想说一句多谢,但此时人虽好几个,却都是训练有素,除了呼吸声外不闻其他杂声。 姜同舒也不敢贸然出声,只能作罢。 许是怕淮王殿下等久了会发难,凝霜几人的动作异常麻利,不多时便挽好了一个小巧简洁的单髻,簪了一朵琉璃珠花。 几人侍弄完一切后,一齐福了福身,有序退至屋外,自始至终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出来。”谢从奚不容置喙的声音传来。 姜同舒扯扯裙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确认不会有不妥之处,这才起身。 刚绕过屏风,就看到稳坐在太师椅上,垂着眉眼的谢从奚,也看清了他手里正甩着的东西 姜同舒随意一瞄,却是心神一震。 是拶子。 视线下移,谢从奚脚边还堆着一堆东西。 姜同舒定睛一看。 脑箍、木枷、长鞭…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 满满当当居然都是刑具。 一大清早,这人就带着这些东西,堵在疑似凶手的自己房前,这要做什么不言自明。 姜同舒心中大骇,难道自己昨日想错了,这人怕不是真就想亲自动手。 不等她琢磨出什么,身后不知何时到的侍卫就推搡她至前面的一个木架处,用麻绳将她牢牢缚住。 姜同舒自知挣脱不开,也不费这力气,强咽下恐惧,颤声道:“殿下,这是何意?” 谢从奚双眸终于抬起,落到了此时被紧紧绑住的女子身上。 “本王带你回府,自然是要好好审问一番,只不过…”谢从奚声音似乎带着点可惜的意味:“本王这别院,倒是不常来,东西预备不全,匆忙间他们也只找到了这些。” “这还不全?这瞧着比平州府大牢里的家伙事都齐全。”姜同舒惊惧之间脱口而出,随即牢牢闭嘴。 “你倒是见识很多,那我们今日就一样一样的试,如何?” 谢从奚拿着自刚才起就一直把玩的拶子起身,慢悠悠走到她面前,用拶子的圆木棍轻拍了拍姜同舒的脸。 “从这个开始?” 姜同舒霎时被激出一身冷汗,身子止不住的抖。 “这物倒是精巧,用着也简单,只需把手指放着这里轻轻一夹…”谢从奚声音低而缓,落在姜同舒耳里却是有如雷霆。 “或者用这个?”谢从奚将拶子一扔,随手指着那堆刑具中的一件竹书形物件:“这跟刚才那个有点差别,但道理差不多,是由竹板编成的书袄,将它缠绕至胸腹处,慢慢一拉…” 姜同舒脸色煞白,贝齿紧咬,随着谢从奚的话止不住得联想,仿佛自己已经刑具加身。 惊恐之中她不断想着脱身的办法,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这半边房里也没有窗户,照不进日光,只角落里点了个小灯,散着些黄光,昏昏暗暗之中,谢从奚白皙俊秀的脸犹如鬼魅。 “又或者,凤凰晒翅?” 谢从奚声音低沉:“正好,东西都是现成的。” 他抬手敲了敲姜同舒身后的木架:“就像现在这样,固定住四肢,稍作旋转。” 谢从奚手指慢悠悠画了个圈:“这人啊,就会关节脱臼,脊柱折弯。” 他微微俯身,在姜同舒耳边轻声道。 “七窍流血。” 姜同舒死死咬着下唇,嘴里蔓过一丝血腥。 谢从奚退后几步又坐回椅子上,抬腿踢了踢脚边的刑具,满含威压说道。 “自己选一个吧。” 姜同舒: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感谢阅读,如果觉得还可以麻烦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房内一片死寂,静的像是彼此能听到对方呼吸声。 姜同舒铁锈般腥气在唇舌间逐渐蔓延开来,让姜同舒暂时从恐惧中抽身,被惘住的头脑也一点点清明起来。 淮王殿下天潢贵胄,自是犯不上屈尊亲自用刑,而现在这房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会喘气的活物了,况且...... 姜同舒低头瞟过自己身上的衣裙,即使在如此昏暗环境下,也能隐约看出这布料上摇动溢出的光彩。 若真想动手,又何必让她梳洗,还换上此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裙,难不成是怕脏了这木架? 怕不是此人还是因前事怀恨在心,存了心吓唬自己。 一想到前事,姜同舒又有些心虚,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定了定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轻咳一声打破沉寂,嗓音带着些特意掐出来的水润。 “殿下莫要说笑了,您一向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自是不会像那些无能之辈一样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谢从奚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你很了解本王?” 姜同舒强扯出来的笑意一顿,谢从奚看起来比两年前更不好琢磨,现下她实在不想惹他不快,每句话都要在心里过上几遍才会说出口。 她斟酌着用词:“不敢......” 话未说完,就被外间的叩门声打断。 隔着门,侍卫不甚清晰的禀报声传了进来。 谢从奚却置若罔闻,只扯着一丝略带的嘲讽笑意,悠悠重复道:“不敢?” 他意有所指:“本王倒是觉着,这世间没有什么你不敢的事情。” 说罢,谢从奚施施然起身,径直向外走。 姜同舒见人要离开,心里的石头半落了地,好歹是躲过了这些刑具。 昏暗的房内随着小门打开映入了一方天光,谢从奚在门口听着侍卫回禀。 姜同舒趁着空挡则试着扯了扯手臂,却发现纹丝不动,不由暗骂,这绑的也太紧了些,她又加了些力气,不料这绳结越挣扎越紧。 门口的人似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谢从奚侧首往这边扫了一眼,便吩咐了句什么,侍卫立刻朝这边过来。 姜同舒立时不敢再动,讨好道:“殿下日理万机,不用理我,不用理我…” 谢从奚也确实没理她,轻哼了一声,袍角划过,不见了踪影。 这过来的侍卫看着有些眼熟,正是昨日驾车的那一位,姜同舒自觉跟人熟悉点,刚想开口商量看看能否将绳子解松些。 谁知这人离着还有几步的时候却骤然抽刀,姜同舒一窒,寒刃划过,映着她蓦然睁大的双眼,她惊叫一声:“等等!” 下一瞬,手腕一松,麻绳掉落在地。 姜同舒腿一软,跪坐在地,咬牙切齿却敢怒不敢言。 这淮王府的人从上到下到底都是什么毛病,怎么一个比一个愿意吓唬人。 侍卫将刀收起,拱手道:“娘子请随我来。” 姜同舒没有拒绝的份,揉揉手腕只好起身跟着他,路过那一堆刑具的时候,趁着前面的侍卫不注意,她狠狠踹了两脚泄愤。 这房间不算很大,过了那把椅子再走几步,便能隐约望见外面的光景,到了跟前仔细一看,出口处也不是门连接里外,而是半个书柜在那挡着。 原来不是杂物室,而是个密室。 外面通着的是书房,彼时谢从奚正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里的湖笔,正在禀报的侍卫看到她们二人出来,立时住了嘴。 带路的侍卫悄声退出门外。 姜同舒怕耳朵越长命越短,便也想跟着退出去。 “不想听听你的案子?” 谢从奚轻飘飘一句话便断了她的路。 这案子现在对她来说比天都大,岂有不听的道理? 姜同舒环顾了一圈,书房里除了主位上的一把楠木太师椅外,就只有侧边还剩一张椅子,她身形立刻一转,挪了过去。 察觉到谢从奚扫来的目光,姜同舒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脊背挺的笔直,努力让自己显得很乖巧。 谢从奚目光划过女子手腕上的红印,语气如常。 “继续。” “是,王爷。” “属下昨夜带人跟着李大人重新看了现场。”这亲卫便是昨天留在陆府的人手之一,名叫林漆。 姜同舒一边听着,一边瞄着旁边的桌子。 刚出来时她便注意到了这桌子上的两盘糕点,像是刚蒸好的,还飘着热气,恰好是她爱吃的透花糍。 姜同舒自醒后就被一顿折腾,到现在还未进过半粒米,没看见倒还好,这一看见,肚子立马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姜同舒有些尴尬,但好在前面主仆二人都没什么反应。 姜同舒趁着谢从奚听侍卫禀报,没注意到她这,就偷偷伸手摸了个糕点小口吃着。 “除正房死者两人,廊下死者一人外,其余八人都死于前院。” “正房死者是陆老爷和他夫人,先中迷药,后被利器所杀。廊下死者是婢女春迎,后颈中刀。他们三人的刀口形状相似,应是同一把匕首所为。” “匕首?”姜同舒吃糕点的手一顿:“什么样的匕首?” 林漆看了一眼谢从奚,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比划解释道:“约莫有一掌长,刀身偏细窄,且微有外弧,刀尖则是向背收窄。” 姜同舒杏眸大睁:“这…这不就是…” “和娘子箱子里所藏匕首形制相同。” 姜同舒有些愣怔。 林漆则继续回禀:“婢女春迎后颈刀伤是凶手握着匕首,斜向下刺进去的,凶手应是比她略高一些,从背后下的手。” “其余八人是府内的洒扫仆役,都是差不多时间一击毙命,凶手使刀,动作极快,且没有惊动四邻。” 也就是说,凶手最少是两人。 事关自己,姜同舒顾不上吃了,她小心翼翼问道:“其余八人都是仆役,那少了一个人啊。” “陆二娘子呢?” 林漆摇头:“这位陆二娘子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参军已经开始在城内寻人,城门也增派了人手,我们的人不好直接搜,只能暗处寻访。” “而且没有证据断定她是凶手。” 但是有证据断定我是凶手是吧?姜同舒在心里哀嚎,可是这个形制的匕首应该也有很多吧。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谢从奚把玩着湖笔的手终于停了,洋洋洒洒在纸上画了两种匕首的样式。 林漆接过宣纸又递到了姜同舒手边,解释道。 “洛京与胡人往来频繁,娘子这种匕首在洛京使用的人更多。而平州不算富庶,新奇东西也不多,这里的匕首大多是旧式,也就是笔直的那种。” 姜同舒耷拉着眉眼盯着匕首的样式,蔫蔫道:“这样子。” 该禀报的都禀报了,林漆拱手行礼后便退下了。 书房内一时无言。 姜同舒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不太妙,原以为自己只是倒霉些,碰巧赶上这桩命案,可现在这么一看,却是觉得有些古怪,像是被人设计了,故意拿她顶罪。 可为什么会选她做替罪羊? 姜同舒扪心自问,自打来了平州,她安分守己不曾结仇,虽然有时候会坑点钱财,但也有度。 而且,是什么人选中了她? 是陆二娘子?还是…… 姜同舒只觉疑云重重,她抿抿唇,鼓起勇气,拿过画着匕首的图纸起身走到谢从奚面前。 “殿下,我唯有前日算是与陆府的人有所交集,是陆二娘子和…” 刚开了个头,就被书房外林漆的声音打断。 “王爷,有新消息。” “进来。” 姜同舒立时让了路,站到了一旁。 林漆进来却是先不准痕迹的看了一下她,然后立刻低头说:“刚传来的消息,陈参军抓到了凶手之一,现正押在平州府大牢,凶手承认自己昨日杀害陆府八名仆役。” “同时指认姜娘子是另一凶手。” “二人见财起意,合谋行凶。” 姜同舒犹如被当头一棒,她不由骇然出声:“你说什么!” 谢从奚却是不动如山,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同舒暗暗叫苦,刚算是在谢从奚这洗清点嫌疑,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又冒出来个凶手指认同伙的。 看来这幕后黑手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背下罪名,万一对方还留有后招…无论如何,现在只有靠着谢从奚的庇护才能保住性命。 姜同舒打定主意,不着痕迹地狠掐了一把大腿,立刻扑至谢从奚身旁,旁边的林漆刚想出手拦住她,却敏锐发现淮王殿下好像没有预想中的不耐… 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漆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姜同舒就已跪在谢从奚身侧,身子单薄如弱柳扶风,且似是不敢随意触碰他一样,白皙的手试探的伸出,却又停住,最终缩回落在太师椅的雕花扶手上。 她脸上血色尽褪,眉头紧锁,眼底沾着些水雾:“殿下信我。” 谢从奚语气冷漠:“你倒是说说,既有物证,也有人证,本王为何不信这些…” “而信你空口白牙的鬼话?” 姜同舒:何人想谋害本卦姑! 感谢阅读,觉得还不错的话麻烦点点收藏[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姜同舒眨巴两下眼睛,嗫喏道:“殿下若是不信我、不帮我,过不了几天,怕是我真的没命说人话,只能讲鬼话了......” 说罢她还是小心扯了扯眼前人的宽袖:“殿下,此事定有蹊跷。” 谢从奚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两眼,倏地站起将自己的袍袖抽出。 姜同舒手中一空,见人起身,还以为自己惹得他不耐,正想补救一下,就听见那人嗤道。 “坐在这,就能知道何处蹊跷了吗?” 姜同舒一愣,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小跑两步跟上前方修长的身影。 —— 别院外已备好了两辆马车,姜同舒不用人提醒,就自觉走向后面那辆。 林漆正站在车边上,见她过来,便递过来一顶帏帽。 “姜娘子,一会下车时便把这个戴上吧。” 姜同舒接过,由衷道了声谢。 林漆刚目睹了这娘子与淮王殿下的相处种种,直觉此人与淮王关系不一般。 他不敢应承,快速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娘子快些登车吧。” 姜同舒点头,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离得不算近,于是她借登车的时候,悄声向林漆打探到:“大人,不知陈参军那抓到的凶手,是何许人啊?” “娘子称呼卑职林漆就好。” 林漆犹豫了下,小声继续道:“传信传的比较急,只知道是娘子的旧识,好像是姓秦。” 姜同舒登车的脚步一顿,确认道:“姓秦?” 林漆点头,姜同舒不再言语,快速撩开车上的帘子,坐了进去。 刚坐定,车马便缓缓行驶起来。 这辆马车虽然没有之前那辆豪华宽敞,却也布置的很是精巧雅致,但姜同舒现在没有心情打量这些,只靠坐在软榻上细细盘算。 姓秦...... 她在平州姓秦的朋友只有一位。 那便是他现在的邻居——秦阳卓。 姜同舒眉目蹙起,秦阳卓是自己搬来平州后一个月左右认识的,这人生性老实,话不多,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一位生病久卧在床的老母亲,平日常去城外采药,拿回来变卖。 且秦阳卓见她孤身一人,平日里对她也是颇为照顾,那日她去城外摆摊还是坐了秦阳卓的车去的。 姜同舒不知他怎么也会卷入到这桩命案里,甚至还成为了指认她的凶手。 ...... 马车一路疾行,速度很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平州府大牢。 姜同舒戴好帏帽,确认不会露出自己脸后,便掀帘下车到前面等候。 马车外,平州府刺史卫承已率一众部下,正在府衙前恭候。 日头正毒,卫承却浑身冒着冷汗。 外放他为平州刺史已有多年,平州不富庶,但也不贫瘠,且地处平原,基本上没什么灾害,不甚需要朝廷拨款救济,但也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在一众州府里便不太惹眼,向来不被在意。每年除观风使外会按时来巡查外,基本没什么京官会踏足于此。 所以一得到淮王殿下驾临平州的消息,还是突然现身于灭门案前,卫承第一时间便递上了拜帖,然而没想到拜帖却被回绝了。 卫承揣摩着淮王府亲卫的意思,猜测淮王殿下会亲临府衙审这桩案子。 灭门案确实是大案,但若是大到由亲王直接审查,却也有些不够格。 卫承只好急忙召来陈玉明,详细问了此案案情,更是在得知已缉拿凶手之一时想亲自去大牢重新提审。 只是没想到...... 这厢谢从奚不疾不徐下车,随着他的动作,月白色圆领袍在日光照耀下更显光泽,衣摆上的云纹若隐若现,贵气逼人。 “臣等恭迎淮王殿下。” 一袭官服的卫承率先跪拜,身后地方大小官员呼啦啦跟着跪了一群。 谢从奚不疾不徐下车,随着他的动作,月白色圆领袍在日光照耀下更显光泽,衣摆上的云纹若隐若现,贵气逼人。 “下官昨夜才知晓殿下大驾光临,今日本想登门拜访,可是拜帖......” 谢从奚长身玉立,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声音如春风般和暖:“卫刺史掌一州大小事宜,定是忙碌得很,本王此行只是随意散心,本不想惊动刺史。” 谢从奚虚扶卫承:“不曾想正正好撞见这一凶案,便助各位大人一臂之力。” 卫承连连点头称是,躬身引一行人等进入府衙。 谢从奚:“听说刺史手下的陈参军能力卓绝,已经缉拿凶手归案了?” 卫承一听,额上更是冷汗直流,他支支吾吾道:“是、是......只是......” 谢从奚脚步一停,看向卫承,面上虽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周身却是威压尽显。 “只是什么?卫大人不妨直言。” 卫承抖着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凶手行凶后被抓,怕是自知难逃一死,便自行服毒,现下已经......” “已经毒发身亡了。” 毒发身亡! 谢从奚的笑意慢慢减淡了几分:“死了?” 姜同舒也难掩惊愕,只两天不见,没想到就此竟与秦大哥阴阳相隔。 卫承不敢直视谢从奚,身后的陈玉明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将自己装进去。 即使他们久居平州,距洛京有千里之遥,且淮王殿下是出名的温润有礼,堪称贤王,但大家都清楚,能身居亲王高位,还令新帝都有所忌惮的人,他的手段自是不可小觑。 卫承手藏在袖袍里侧,给后面的陈玉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来解释,陈玉明无法,只好向前几步跟着谢从奚的步伐,边走便禀报。 “殿下,昨日和殿下留下的亲卫重勘现场,封存了些证据后,下官便暂时带人撤回府衙,临进门时,看到一男子在远处鬼鬼祟祟的张望,下官心觉有异,便将人拿下。” “此人名叫秦阳卓,平州本地人士,平日以采药为生。” 陈玉明瞄着谢从奚的脸色,继续道:“许是自知恶行瞒不住,还没审问几句秦阳卓就吓得将经过和盘托出,他最开始还想一己承担全部罪行,但在我们不停的审问下,他最终供述是与女性邻居姜同舒见陆二娘子出手阔绰,便起了歹心,二人合谋,想趁着姜同舒受邀过府之际,杀人劫财。” “秦阳卓按原计划行凶后先行逃走,但在约定好的地点左等右等,却没等到姜同舒前来会合,他挂念姜同舒,怕她出事,所以便想来打探消息,不成想被抓住了。” 谢从奚笑意全无:“劫财?” 陈玉明咽了咽口水,点头称是。 谢从奚声音无波无澜:“财呢?” “属下派人从他家里搜出大量金银财宝,应是陆府所丢财物。” 说话间一行人已走至内衙正堂,谢从奚在主位落座后,便有侍女奉上热茶。 谢从奚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热气氤氲中,他的声音像是也蒙了一层雾:“你是说,秦阳卓连杀八人又搬走这么多金银,动作干净利落到没有惊动任何人。” 停顿几息后,谢从奚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上好的越窑青瓷盏与桌面一磕,发出一声脆响。 “却只被你审问了几句,就吓得全都招认,还畏罪自杀?” 陈玉明登时跪了下去,自袖子里摸出供状,颤巍巍双手举过头顶,膝行几步欲呈上:“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这是秦阳卓亲手签字画押的供状,殿下请看。” 林漆自他手上拿过,将这供状呈到谢从奚面前。 谢从奚扫了两眼,便不甚在意的将供状扔到桌子上。 陈玉明觑着谢从奚的神色,小心试探道:“殿下,现下人证物证皆已表明,姜同舒就是另一凶手,您看是否...”他止住话头,视线在谢从奚身后的女子身上转了个圈。 姜同舒有帏帽遮盖,旁人尽看不到她的脸,只依靠着身形,陈玉明也不确定此人是不是昨日的那名女子。 谢从奚轻笑了一声:“陈参军办案倒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过昨日那名女子,自带回去便发起高热,昏迷不醒,无从审问。” “本王觉着,还是等她醒了,再着手审问一番,别冤枉好人,也别错漏坏人。”谢从奚手指轻点里两下供状:“卫大人,你说呢?” 卫承在旁边立马附和道:“是、是,殿下仁厚,殿下所言极是。” 察觉到陈玉明遮遮掩掩的视线,谢从奚低笑了一声,一把揽过身后的姜同舒,将人带至身前。 姜同舒没有准备,猝不及防被一捞,差点惊叫出声。 她及时将声音咽下去,顺势坐在男人腿上,拢好自己的帏帽。 谢从奚大掌在她的腰肢处上下摩挲了几下,语气略带着些苦恼:“府里的小宠物,怕生得很,又离不得人。” 姜同舒仗着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大大方方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配合的挤出一声娇嗔:“殿下...”还连带着握拳锤了两下眼前宽阔的胸膛。 这会人多,谢从奚一定不会跟她计较,所以她捶下去的力道一点都没收,使了个十成十。 谢从奚轻咳一声,微微低头,视线隔着帏帽落在姜同舒的脸上,手上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缓缓下移,捏了她一把。 姜同舒被他捏的一耸,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再乱动。 感谢阅读,喜欢的话麻烦点个收藏吧[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