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换亲后她扶摇直上,嫡姐破防了》 001 换嫁 云卷不可置信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容貌娇软的小姑娘肤白胜雪,身着嫁衣,灵动的鹿眼瞪的很大,眼底满是迷茫和震惊。 她怎么会……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 身为颍川侯府的主母,云卷已经年过三十,她半辈子为侯府奔波,操劳过度,早已生了皱纹和白发。 但镜子里的显然还是个少女! 她重生了? 云卷看着身上的嫁衣,眼神颤抖的厉害。 十八岁那年,云卷和嫡姐云秀一起被定给颍川侯的两个儿子,庶长子萧兰亭定的是云卷,嫡次子萧明予定的是云秀。 可是大婚当日,两个花轿前后进颍川侯府的大门,拜堂后洞房才发现,一对姐妹竟嫁错了人! 萧明予对云秀一往情深,认定是云卷不怀好意,设局换亲。 任凭云卷如何解释,颍川侯府都无人相信她,就连她的生母都不肯帮她解释一句。 只因云秀是嫡出,萧兰亭虽是庶子但备受颍川侯宠爱,更有说颍川侯要越过嫡子把爵位传给他。 比起庶出的云卷,云家当然更希望嫁给萧兰亭的是云秀。 云卷在丈夫和婆母的冷嘲热讽中艰难生存,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送走婆母,缓和了与丈夫的关系,准备颐养天年。 怎么会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云卷震惊过后渐渐回过神,她赶紧站了起来。 她得知道现在婚仪走到哪一步了! 上辈子因为换亲的事,她受了多少白眼,这辈子她绝不再嫁萧明予!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大少奶奶,侯爷和大夫人请您现在去一趟内厅暖阁。” 云卷眼睛一亮,她上辈子被人喊‘二奶奶’,这是不是说明,她这辈子还没嫁给萧明予! 丫鬟见无人回应,从外推开了门,“大少奶奶您在啊,跟奴婢走吧。” 云卷并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只能乖乖跟在丫鬟身后。 穿过熟悉的门廊,云卷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上一世萧明予揭了盖头,才发现两个新娘上错了花轿,如果她重生在拜堂后,那为何这一世的走向全都变了。 云卷边想边来到内厅,隔着一层棉布帘,一道哭声传入她的耳中。 “三妹,三妹为何要骗我?我与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也从未亏待过她,她竟然骗我,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换亲!” 是云秀! 云卷脑中嗡的一声,里头又传来她婆母秦氏的声音:“秀秀,你别哭了,等她来我一定问问她是何居心!是瞧不上我们兰亭,还是妄想往高枝上飞!想麻雀变凤凰!” “侯爷,大夫人,大少奶奶到了。” 丫鬟替她打帘,云卷低头跨过门槛,暖阁中坐着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她上辈子的‘丈夫’萧明予,她的嫡姐云秀,公爹颍川侯,婆母秦氏……还有她的‘大伯哥’,萧兰亭。 萧兰亭穿着喜服,双手抱臂靠在支摘窗旁,他身形高挑,宽肩窄腰,喜服贴合出流畅优越的身形,他样貌俊美,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面无表情时眼眸寡淡冷漠,孤傲又矜贵。 云卷进门后,他掀起眼皮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云卷大脑一片空白。 萧兰亭瞳色浅淡深邃,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 云卷被看的别扭,敛下眸正准备屈膝行礼,萧明予便吼道: “云卷!你这个毒妇!竟然想出换嫁这么下作的法子来!如果不是秀秀拜堂之前不小心掉了盖头,岂不叫你阴谋得逞!你还不赶紧交代!” 云卷一愣,朝云秀看了过去。 云秀站在萧明予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满是得意和庆幸。 上一世她前半辈子守活寡,后半辈子勾搭上萧明予,做了几十年见不得光的外室,结果萧明予一句喜欢上了云卷,便把她送到了庄子上,任她自生自灭! 云秀被他气死,发现自己重生到拜堂的时候,她立即急中生智,故意弄掉盖头,阻止了拜堂。 如今只要把换嫁的事推到云卷身上,她就能全身而退! 对上云秀的视线,云卷很快意识到,她一定也重生了。 云卷深吸了一口气。 “换亲之事我一无所知。是云秀临上花轿前派管家来传话,说大爷衙门临时有事要晚些来,让我等一刻钟再走。” 她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萧兰亭的眼神从不耐到多了几分打量,视线在云卷身上上下游移。 萧明予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你少胡说八道!” 云卷:“你们若不信,就叫管家来对峙。” “找就找!”萧明予看向云秀,云秀自然不能露怯:“对峙就对峙!反正我问心无愧!” 没过半晌,暖帘后婆子禀道:“侯爷,夫人,人带来了。” 管家被推进暖阁,他慌忙跪下,顶着一脑门的汗脱口便道: “是、是三小姐让小人传的话,说萧大少衙门有事赶不及先来,萧二少的婚轿先到,让二小姐先出门上轿。” 萧明予瞬间跳脚,“云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云秀暗暗松了口气,得意的看着云卷。 云卷没有吭声,她提步走到管家身旁,蹲下身悬在他耳畔道: “李望,李轩把府库里的宝贝换成赝品,将真品换成银票拿去赌博,倒欠赌场赌金被追杀,还杀了个打手的事,你知道吗?” “……” 李管家的眼珠瞬间瞪大,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瞬间从头凉到脚。 “你……你在说什么?” 云卷:“他躲在白虎街昌明坊的胡同正数第三间屋子,是不是?” “……” “李轩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这个年纪了,李轩若死了,你还能生出儿子吗?” “官府没查清杀人的是谁,但我有证据。李轩杀人,判个斩立决绰绰有余。到时云家损失的账,你和你夫人来还。后半辈子老无所依还要背一身烂账,你想过那样的日子?” 管家瑟瑟发抖,“你……你道听途说,你骗我……” “你想试试真假?” 云卷的手比划出了一个数字,管家眼前一黑,那就是李轩从云家套出去的钱! - 排雷:男女主前世都非双洁,今生双洁。但男女主都只爱过彼此! 本文偏感情流,非纯爽文大女主,女主气质属于不温不火类的。 重点!本文感情线是虐的,男主前期在女主身上八百个心眼子,利己主义渣男,后期会嗷嗷哭着追妻,而且还追到了(对,HE不换男主)不喜这挂的千万不要勿入。 想看纯爽文推荐眠眠子主页的侯门长媳文,剧透一下,那本的配角也是本文里的重要配角,两本同世界观,后期有联动,纯爽无虐,完结待宰~ 002 维护 对话非常短暂,云卷神情一直很温和,像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云秀嗤之以鼻,不过渐渐的她便感觉到了不对。 李管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哭嚎着抓住了云卷的鞋。 “三小姐!三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听二小姐的骗您晚一刻钟再走。我没有办法啊!二小姐吩咐我不敢不听!您原谅我吧——求求您原谅我!” 云秀脑袋里砰的一声炸开了花。 “混账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尖锐的爆鸣吓了萧明予一跳,云秀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端庄的,眼前这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人是谁?! 云卷起身环顾屋内,视线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兰亭身上。 她犹豫了片刻,“我真的没想换嫁。” 萧兰亭目光忽明忽灭,这时,陷入震惊的秦氏等人终于回了神。 秦氏大喊大叫:“你们两个沆瀣一气!编也要编个像样的理由!云秀和明修情投意合,怎么可能是她换亲!分明是你想往高枝上攀!我不管,反正也没拜堂,算不得过门,让云家来把女儿带回去,我们萧家不要她!” 秦氏才不相信此事与云卷无关,就算无关她也不在乎,她就要下萧兰亭的面子!要让所有人知道萧兰亭的夫人腆着脸想往她儿子身上爬! 今日这亲退了,明日萧兰亭就是全燕京的笑柄! 边上两个婆子上来扣住云卷的手,想把她往外拖。 云卷正要挣扎,萧兰亭大步走了过来,不容置喙的命令道: “放手。” “……”两个婆子迅速松开手,战战兢兢的退后了几步。 云卷屏息看着突然逼近的萧兰亭。 萧兰亭比她高了很多,健硕挺拔的身形将她整个人拢在阴影里,压迫感十足。 他抬手扣上云卷的后脖颈,手心的冷意激的她浑身一抖。 萧兰亭:“我亲自接回来的人,就算没拜堂也是我的。你凭什么送走?” 云卷僵着身子被萧兰亭拎到怀里。 他慢悠悠道:“还有,什么叫攀高枝?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连个诰命都挣不回来,算个屁的高枝。” “你——” 秦氏涨红了脸,萧明予挠挠头满不在乎,颍川侯的视线来回扫视,沉声道: “够了,都别说了!” 他看向秦氏,“和老大认个错。你说的是什么话,都是兄弟什么就高枝低枝!” 秦氏牙都快咬碎了,禁不住丈夫针芒一样的凝视,低头向萧兰亭认了错。 “兰亭,母亲错了。母亲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是她满口谎话,真的不能留!” “原来帮她说话就是谎话。” 萧兰亭讥讽的笑,“你们信不信重要吗?她嫁的是我,我信她就够了。” 云卷心口一震,抬头看着萧兰亭。 他……信自己? 上辈子这件事从未有人信过她,她不是没证明过,但无人在意,侯府和云家只是让她闭嘴,不让她再提这件事影响两家的声誉,所以即便她后来生意做的再大,也还是有人拿换嫁的事戳她的脊梁骨。 萧兰亭信她,云卷胸膛里涌起一股暖流,蔓延到四肢,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不远处,云秀眼里血光冲天。 萧兰亭竟然帮云卷说话! 虽然是重生了,但云秀再看到萧兰亭这张脸还是会忍不住悸动。 她花了一年魅惑他,渴望他能给自己点反应,但这人跟个天阉似的,嘴巴也毒得很,不是把她贬的一文不值就是拿她当空气,死都不肯碰她,她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吗?! 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云卷能得到?就连萧明予前世睡了她十几年,都能一扭头甩掉她和云卷和好。 凭什么! 云秀像看负心汉似的看着萧兰亭,眼里眼泪在打转。 萧明予余光一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视线在云秀和萧兰亭之间来回打转,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兰亭……!” “好了!”颍川侯打断了还想扯皮的秦氏,起身说道:“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 “把这人关进柴房,等到明日再仔细的审。” 云秀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云卷使了什么把戏,但只要有时间她就一定能让管家改口。 颍川侯:“你们各自带夫人回去吧。” 云卷跟着萧兰亭行完礼,一道离开了暖阁。 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人更加清醒,云卷望着走在身前的高大人影,心情复杂。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还嫁给了前世的大伯哥。 云秀本就和萧明予有私情,即便是换回来也不会有心理障碍,反倒是给她扔了这么个大麻烦。 云卷无声叹息,低着头搅了搅指尖,心想到时顺其自然吧。 “少爷,少奶奶。” 萧兰亭的住处在侯府东屋,屋檐下挂满红绸,越过支摘窗可以望见还在燃烧的龙凤花烛。 云卷心情复杂,这会儿才有了今晚是她新婚夜的紧张和羞赧。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婚房,萧兰亭随口说道:“你先去沐浴。” 云卷合门的手一顿,故作镇定的转过身。 “我们还没拜堂。” 萧兰亭挑了挑眉,云卷拾起床上的盖头盖好,摸索着走回萧兰亭身侧。 盖头下传来她的声音,绵软的像头小羊:“虽然今天有很多不愉快,但我们的婚仪,一生只有一次,不能有任何遗憾对吧。” 云卷紧张的等待,身前传来男人磁性的笑,他主动牵起云卷的手。 “一拜天地。” 云卷跟着他的动作一拜。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云卷的心落到了实处,敬告皇天后土,她就算抛弃前尘,这辈子是萧兰亭的妻了。 一杆秤揭落她的盖头,云卷望进萧兰亭含笑的眼中,呼吸错了一拍。 “这下满意了么?夫人。” 他戏谑的笑令云卷手足无措,抽回手道:“我,我去沐浴。” 上房很大,浴桶所在的耳室与内厢房隔了两道墙,云卷做好了心理建设,换上小衣回到厢房里,却找不见萧兰亭的人影。 外头有下人上夜,云卷开门询问。 婆子满脸同情:“大少爷他到书房去了,让您先休息。” 003 圆房 一道惊雷劈在云卷头顶,她脸色煞白。 上一世萧明予掀了盖头夺门而逃,云卷新婚夜独守空房,成亲二十载仍是处子之身,成为官夫人之间的笑柄。 上辈子就算了,当是换亲造成的孽债,如今她和萧兰亭……明明是萧兰亭主动要娶她的! 娶了她不负责,算什么男人?! 云卷粉拳紧攥,裹了斗篷冲进雪中,直奔后书房。 她正在气头上,甚至忘了她不应该如此熟悉颍川侯府,云卷来到书房前,用力推开门。 “萧、兰、亭!” 书案后的男人抬起头,云卷脸颊绯红,气得浑身发抖。 侍卫在门口进退两难。 萧兰亭放下毛笔,淡淡道:“出去。” 云卷一愣,正要张口,侍卫带上了门从廊下离开。 原来不是说她。 云卷手一松,仍然生气,红着眼道:“你为何不回房睡?” “我……” “新婚夜你留我一人独守空房?你别忘了你我拜过天地了,你是我的夫君,你得履行为夫的责任!否则你算什么男人!” 云卷一步步逼近,双手按在桌上,气势汹汹。 这辈子没换亲,履行义务是他应该做的事,云卷可不想再被戳脊梁骨几十年。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夜云秀和萧明予必定是要圆房的,前世她也因独守空房被羞辱过,如今…… 云卷倏地瞪大了眼睛。 不对劲,上辈子云秀也是……独守空房,而且直到萧兰亭过世二人也没…… 难不成,难不成萧兰亭他—— 云卷脱口而出:“难道你有隐疾?!” 萧兰亭:“……” “呵。” 萧兰亭气笑了,他抬手点了点桌上的东西。 云卷低下头,看出那似乎是份卷宗。 萧兰亭慢悠悠道:“为了准备婚仪,衙门待处理的卷宗已经堆积如山。我是看夫人今日累极了,想让你休息一阵,等我看完这些卷宗回去,夫人也差不多睡醒了。” 云卷脑袋嗡的一声。 “这、这样吗……” “我是没想到,夫人会如此急不可耐,还误会我有隐疾……” 萧兰亭边说边慢条斯理的收起卷宗,绕出书案走向云卷。 云卷转身想跑,却被扼住手腕拉了回去,一只大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提坐到了书案上。 身下是冰冷的案板,身上却是火热滚烫的肉体,萧兰亭强势挤进她两腿中间,云卷是夹\腿也不是,放松也不是,浑身红的像煮熟的虾米。 案上的卷宗被震落到地上。 “夫人,我可有隐疾?” 云卷眼睫上挂了泪珠,“唔……去,去床上……” 翌日,天光大亮,婆子寻遍上房没寻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问才知大少爷在书房。 “少奶奶呢?”婆子心惊,心说不可能昨夜两个少爷都没行房吧。 “少奶奶去书房找大少爷之后,就没回来。” 二人对视了眼,婆子来到书房外,小心叩门,“大少爷,大少爷?” 屋内传来响动,片刻后,萧兰亭打开了门,他墨发披肩神色餍足,慵懒道:“何事?” 婆子讪笑,“大夫人命老奴来取帕子。” “帕子?”萧兰亭思考了一瞬才记起,轻啧了声,“等着。” 婆子插手等待了须臾,萧兰亭拎了件外衫出来,扔进了她怀里。 外衫宽大一看便是萧兰亭的,夏婆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在下摆瞥见鲜红的血印。 饶是她一把年纪了,也没禁住被自己的想象逼红了脸。 “行了吗?” “行了,行了行了。” “那就滚吧。”萧兰亭作势关门,淡淡道,“告诉前院里的,晚些再去敬茶,她昨夜累着了要多歇会儿。” “好……好。” 夏婆子离开后,萧兰亭才折返回内室。 他面不改色的穿过狼藉的书案,来到屏风后的床榻边。 锦被微微拱起,里面的人似乎还睡着。 萧兰亭脑中浮现起昨夜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泛红的身子陷在雪白色的锦被中,既可怜又勾人。 萧兰亭喉结上下滑动,微暗的眸仿佛盯着食物冒绿光的恶狼。 昨晚是真的很棒,他本来只是想‘履行义务’敷衍颍川侯,到后面却渐渐失了控。 这个人,很契合他,或者说,很好睡。 他禁不住蠢蠢欲动,又遗憾的调整了情绪。 毕竟小羊昨夜腰都快晃断了,还是不再折腾她的好。 萧兰亭掀开锦被,打算也睡个回笼觉,却感觉到一股阻力。 他看向那处鼓包,笑了笑:“醒了?” “……” “醒了就出来吧,被子里不闷吗?” 云卷双眼紧闭,真恨不得闷死算了。 但腰部以下的酸痛又不断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萧兰亭真是个牲口。 云卷眼神茫然,想不通能翻来覆去折腾她大半夜一身牛劲的男人,怎么能在短短一年内病死呢? 正想着,头顶的锦被被人强行拉开,一双铁钳似的手将她双手束缚到头顶,云卷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萧兰亭的眼睛。 “躲什么,昨晚追上门要我履行责任的胆子哪里去了?” “你别说——唔……” 云卷气急挣扎想要捂他的嘴,可刚一动便扯到了腰,闷哼了声摔回了软榻上。 萧兰亭松开了手,哂笑道:“歇着吧,请安不着急, 我去叫人给你烧水。对了,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得罪云秀被关了。” 云卷现在细想,换亲的事绝不是云秀临时起意,她的侍女在婚仪前被关了起来,以至于婚仪当天云卷都是被一群生面孔安排着流程,稀里糊涂就上错花轿了。 萧兰亭没有细问,“一个时辰后我让人来帮你沐浴。”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萧兰亭挑眉,“你能下床吗?” 云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对着萧兰亭转身离去的背影凶狠的咒骂—— ‘混蛋!’ 外间大门重重合上,云卷卸下佯装的平静露出疲态。 她和萧兰亭有了夫妻之实,至少这一世她不会再因为圆房的事受到攻讦,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至于萧兰亭不冷不热的态度,云卷也并不在意,反正只有一年,到时候她会体面的送走萧兰亭。 云卷休息了一个时辰,被婆子叩门的声音唤醒。 “进来吧。” 云卷裹着被子勉强坐了起来,腰肢咯咯作响,云卷稳住扭曲的五官看向婆子。 “我的衣裳在外面,你帮我拿一下。” “大少爷吩咐从库房拿了套新的给您,您先沐浴吧。”婆子眼观鼻鼻观心,给云卷套了件外衫,扶着她下了榻。 其实云卷也并未到自己走不了的地步,只是腿软迈不大步子。 她裹紧外衫挡住身上的痕迹,面不改色走出里间,随后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散落的卷宗,歪倒的桌椅,地毯上诡异的痕迹,凉风从窗下灌入拂过云卷惊呆的脸。 她人看似还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 萧兰亭那个混账……给她清理了身体,竟然没打扫房间?! 婆子轻咳了声,“少奶奶您去沐浴吧,这里老奴来收拾。” 云卷颤颤闭上眼睛。 不知道放浪\淫\乱和独守空房比,哪一个会更社死。 004 请安 云卷在浴桶里待了两刻钟,在反复思考如果淹死在这儿会不会再倒带重来的问题时,萧兰亭回来了。 隔着屏风,萧兰亭询问婆子:“她还没起?” “少奶奶在沐浴。大少爷您最好进去看看,少奶奶方才出来看到这……有些不太开心。” 脚步声缓缓逼近,云卷赶紧出了浴桶拿起长巾裹住了全身,恰好这时萧兰亭从屏风后走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萧兰亭看她羞愤又敢怒不敢言,忍不住哼笑: “脸皮这么薄……放心,他们不敢传我的闲话。换衣裳,我带你去前院请安。” 云卷咬着口中软肉。 衣裳在萧兰亭身旁的桌上,而萧兰亭抱臂靠着屏风,大喇喇盯着她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云卷心一横,快步上前捞过衣裳,背对萧兰亭飞快更换。 身后的目光灼热的无法忽略,云卷颤着手系好衿带,转过了身。 “好了,走吧。” “等等。” 萧兰亭懒懒抬手,解开她系的乱七八糟的衿带。 “急什么,衿带都不会系,快把自己捆成粽子了。”他动作不疾不徐。 二人贴的极尽,呼吸近在咫尺,云卷盯着那双交错在衿带中纤长的手指愣愣出神。 “好了。” 萧兰亭的吐息打在她耳畔,云卷才发现不知何时他整个人已经压了过来。 云卷向后退去,可萧兰亭蓦地掐住她的手腕,失了平衡的云卷一头栽进萧兰亭怀中。 “你干什么!放开我!” 云卷挣扎,可萧兰亭力气大的不行。 他俯下身悬在云卷脸侧,磁性的声线恶劣道:“这么容易害羞,和昨晚床上的你可不太一样……” “我的娘子,床上床下还有两副面孔?” 萧兰亭垂着眸,眼前人莹白的耳尖红的像宝石,萧兰亭舌尖抵了下犬齿,忽然一口咬了上去,轻轻磨咬。 云卷眼眸瞪大,用力推开了萧兰亭。 “你!”云卷喉头滚的厉害,气急败坏:“你要不要脸!” “我们可是夫妻啊。”萧兰亭指腹抹过嘴角,眼神里的掠夺和欲望丝毫不遮掩。 他笑眯眯的说:“夫妻间,不是很正常吗?” “……” “我们以后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如果你还没适应,趁早习惯吧。” 萧兰亭桃花眸中暗色流转,意味深长。 …… 云卷跟在萧兰亭身后穿过幽长的环廊,她默默看着萧兰亭挺阔的背脊,神色郁郁。 短短一夜,萧兰亭颠覆了她上辈子对他的认知,昨夜同房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代表她想和萧兰亭有过多纠缠。 在她印象里萧兰亭明明是个很难搞的人,他年少有为,十六就中了武状元到了兵部任职,后调进锦衣卫。 萧兰亭今年二十五,已经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对他寄予厚望。 他是皇帝和太子最倚仗的人,是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走狗。 这个人难搞的程度除了他嘴毒阴翳,心狠手辣,而且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曾有人想通过他讨好太子打通关系,给他送金银美人,萧兰亭不但不收,还像疯子似的追着人咬,挖出人家不少黑料,逼得人连夜带着家眷逃离燕京。 云卷想不通,上辈子活的跟太监一样的宗室工具人,怎么在她跟前性情大变。 总不能是她天赋异禀吧。 云卷自嘲一笑,她自知不是什么有趣的人,她的世界四面都是围城。 想不通的云卷干脆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既来之则安之。 二人来到前堂,刚迈进内院便听见颍川侯的怒吼。 “那个逆子!还不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今日若不打死他我就不是他老子!” 秦氏劝说:“老爷,明予定是事出有因,您先喝口水,妾身已经让人去追了。” “放屁!他有什么理由新婚之夜抛下妻子去妾室院里,还一大清早跑去青楼喝酒!逆子,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云秀屈辱的哭声掺在其中。 云卷和萧兰亭正巧来到门口,云卷十分惊讶。 昨夜萧明予又去妾室的院子里了? 不对啊,娶到了心仪的白月光,竟然还会新婚夜抛下云秀去见妾室? 管家高声道:“大少爷,大少奶奶!” 云秀双肩一抖,她朝云卷看来,通红的眼里写满了怨愤和妒恨。 “父亲。”萧兰亭平静的冲颍川侯见礼。 云秀跟着欠身,也喊了一声。 “你们来了。”颍川侯面色稍霁。 秦氏脸上笑意全无,看云卷二人的眼神充满了恶意。 颍川侯揉着山根说道:“坐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秦氏咳嗽了声,候在一旁的婆子捧着茶盏走上前,秦氏调整坐姿一脸傲慢的看向云卷。 云卷拿起茶盏,恭敬弯腰,“父亲,请用茶。” 颍川侯接了过去,这关好过,就是秦氏不好打发。 云卷心里轻叹一口气。 上一世秦氏认为她庶女的身份配不上萧明予,对她百般刁难,即便这辈子她嫁了萧兰亭,但秦氏和身为庶长子的萧兰亭一样有很大矛盾,她估计依然逃不掉。 尤其秦氏为难不了萧兰亭,估计会把火都撒在自己身上。 果然,云卷递茶过了好半晌,秦氏都没有接。 茶水已经温了,并不烫手,只是要长时间保持低头弯腰,满屋还有许多丫鬟婆子看着,难免屈辱。 下人都会拜高踩低,今日见她不受婆母待见,明日就会和秦氏一样轻视她。 云秀看到这一幕暗暗吐了口浊气,顿时神清气爽。 昨夜被萧明予抛下独守空房的郁闷不甘也扫除了许多。 转念想想,她也没必要太担心,即便昨夜自己独守空房又如何,云卷也一定是这个下场。 她迟早会和萧明予圆房,而云卷会和前世的自己一样,整整一年都活在冷遇中! 颍川侯眉头微皱,瞥了眼秦氏示意她见好就收,秦氏这才恩施似的伸手要接过茶盏。 这时,一只手抢在秦氏前头接走了茶盏,秦氏面皮一僵,云卷不解的抬眸。 萧兰亭当着众人的面,慢条斯理的把茶水倒进了一旁的痰盂里。 那双淡漠的桃花眸不含笑意的时候,冷的让人心惊胆战。 “母亲不想喝这盏凉茶,那就换一盏。” 他拎起茶壶又倒了杯,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萧兰亭牵过云卷,包着她的手端起茶盏,递到了秦氏眼下。 “这次是热的了。” “母亲,请。” 005 嫉妒 滚烫的热气模糊了秦氏的视线,她求助的看向颍川侯。 颍川侯别过脑袋,秦氏吞咽着口水,搭在膝上的手痉挛了两下才缓慢接过茶盏。 这时热茶的温度已经蔓延杯身,秦氏指腹烫的通红。 萧兰亭笑吟吟看着她。 “母亲不喝,是想我亲自喂您?” 秦氏闭上眼睛,迅速灌了一口,热茶从喉管滑进胃里,秦氏只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烟,胃部痉挛,痛的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摸着喉管,终于忍不住起身飞奔出门。 颍川侯回过头,语气平静:“兰亭,你母亲性情是傲慢了些,但心眼不坏。你别与她过多计较。” “知道了。” 萧兰亭懒散说道,“安也请完了,我先带她回去了。” “好。” 云秀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起身追了出去。 云卷被萧兰亭牵着离开前堂,她垂着头,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掌出神。 萧兰亭方才不但替她解了围,还替她出了气。 不过他可能并不只是为了她,毕竟他和秦氏本就有矛盾,自己现在又是他的妻子,欺负她也等于打萧兰亭的脸吧。 可是……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啊…… 已经是第二次了。 离开前堂不远,萧兰亭便松开了云卷,见她两眼发直,萧兰亭挑眉掐住了云卷的下巴,逼她抬起头。 “发什么呆,吓傻了?” 小下巴硌人的很,萧兰亭昨夜便发现了,他的小妻子身上没二两肉,是个发育不良的小羊羔。 云卷回过神,不自在的撇开脸,“没有,方才……谢谢你。” 萧兰亭耸肩,“不客气,她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不给她点教训我以后怎么混。” 云卷眨了眨眼,萧兰亭一直是这么嚣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不过他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就算一直被人暗地里说是太子的狗,但放眼整个燕京,没人敢不敬他三分颜面。 “我今日要去一趟衙门,会晚点回来。” 云卷回神,“现在就走?不用早膳了吗?” 萧兰亭神情瞬间淡漠下来,“我没有用早膳的习惯。不过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你自己回去吃吧。” 这人忽冷忽热的态度叫云卷始料未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萧兰亭便提步离开了。 云卷摇摇头,正打算自己回去,廊道旁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妹妹!” 云秀挡在云卷面前,神情略微有些扭曲,眼底是化不去的妒恨和愤怒。 她刚躲在暗处,什么都看见了! 萧兰亭不但帮云卷解围,竟然还跟她如此亲密! 云秀盯着云卷秀气的下巴,恨不得抬手给她撅折了。 在云秀看来,即便她这辈子没有换嫁,萧兰亭也曾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云卷一个庶出,怎么敢碰她的东西! 连她都得不到的人,凭什么对云卷这么好! 云秀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妹妹不愧是容姨娘的女儿,你们母女俩勾引男人的功夫是一脉相承的。妹妹用了什么手段,让大少爷对你如此亲近?能不能也教教姐姐,我好依葫芦画瓢。” 她一字一顿道:“毕竟我娘的确不如你勾栏出身的姨娘,知道如何讨好男人,没法教我。” 云卷太明白云秀心里在想什么了,这个女人就是这么贪。 云卷眸色明灭,缓缓道:“二弟妹,这是你该对长嫂说话的态度吗?” 云秀惊住了,咬牙切齿道:“你长本事了,以为嫁给萧兰亭就不得了了,就能爬到我头上了!” 她想到前世的事,瞬间笑得前仰后合,“云卷,你是不是以为萧兰亭真能袭爵啊?他再怎么能耐也是侯爷的庶子,明予才是嫡出,明予一定会做世子,而且,还会名满朝堂功成名就!” 至于你,就一辈子抱着萧兰亭的牌位哭吧。 云卷神情微妙,“名满朝堂,功成名就?” “没错!”云秀自豪的扬起下巴。 也许萧明予现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他迟早有一日会醒悟,会在萧兰亭死后觉察到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从而继承萧兰亭的遗志,迈入朝堂,升任尚书,甚至进入内阁! 虽然前世这一切都是云卷推动的,但云秀就不信,她还比不过云卷? 云卷轻笑了声,“那祝你成功吧。” 云卷实在不愿意回想,她上辈子是怎么累死累活把萧明予推上户部尚书的日子的。 虽然云卷没有生育,但她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具备教育孩子的能力。 毕竟她都能把萧明予那么个巨婴,从脑袋空空连账簿都算不明白,硬是哄着逼着带到户部尚书的位子,她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不过真好啊,这辈子那个巨婴和她没关系了。 云卷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云秀没达到目的,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她昂起下巴正要继续,视线无意间一瞥,瞳孔瞬间瞪大。 “你脖子上是什么!” 她抓住云卷的手,不可置信道:“萧兰亭碰你了?!” 云卷不自在的扯了扯领口,这反应瞬间坐实了云秀的猜想。 云秀心中妒火大盛,神志瞬间被愤怒吞噬。 她最接受不了的事发生了,萧兰亭那个混蛋,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云卷?! “你用了什么花招!你给他下药了是不是?云卷你说清楚!” “你疯了?放开我!” 云卷实在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云秀起冲突,但这女人被云家夫妻宠的完全没有脑子,拉扯着云卷不肯松手。 这时,一道声音从廊下响了起来,“云秀!你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006 过往 “夫君!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秀慌忙松开手,讪笑着朝萧明予走了过去。 云卷拧着眉整理前襟。 萧明予的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冷声质问云秀:“你刚才是在跟大嫂动手吗?” “我、我只是和大嫂闹着玩罢了,我们在家里经常这么拉拉扯扯的……” 萧明予目光如炬,云秀心虚的声音越来越低。 萧明予:“我不管你在云家如何跟大嫂相处,这里是颍川侯府,大嫂是长辈!你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撕她的衣裳!若是让大哥看见,有你好果子吃的!” 云卷整理好了衣裳,回眸看争执的二人,她眼神轻闪,不疾不徐道: “二弟别说了,怪我请安走的急忘了在颈上敷粉,这才刺激到弟妹了。” 萧明予一怔,想通了云秀的目的,脸色瞬间绿了。 云卷笑眯眯的说:“我回房去了,你们慢聊。” “云卷你!你站住——”云秀头皮发麻,正欲追上前便被萧明予伸手拦下。 他盯着云秀,眼里全无往日的爱慕和迷恋,只有猜忌和怒火。 萧明予将她扯到廊下角落,声音寒潭一样冷:“云秀,你这么在意我大哥和云卷有没有圆房,到底是怕你自己丢了面子,还是因为——你其实是嫉妒大嫂嫁给了我大哥?” “我——” “我本来是相信你的,可昨晚你一直盯着大哥,直到今天你还抓着云卷不放。云秀,如果你想脚踏两条船,我不会放过你。” 云秀彻底慌了,她之前还没想明白为何萧明予昨夜会一言不发的离开,原来是这样,原来昨晚被他看到了! “我没有,明予你听我解释,我发誓我爱的是你!” 二人在廊下拉扯争执,罪魁祸首云卷扬长而去。 云卷刚回到东院,便被一人抱了个满怀。 皎月哭着道:“二小姐,您没事吧!奴婢要吓死了!” “皎月?”云卷一怔,扶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捞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许氏怎么肯放你出来的?” 她本以为要等回门那日才能把皎月接出来。 皎月哭的收不住声。 身旁人说道:“是少爷吩咐属下去云家把人接来的。” 云卷一看,正是昨夜在书房外看守的侍卫,她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声。 “让他费心了。辛苦你跑一趟,不知如何称呼?” 侍卫拱手作揖,“夫人喊属下长风便是。人已经送到,属下还要去跟少爷复命,先行告退。” 云卷带着皎月回到上房,关上门皎月便跪了下来,用气音哭道: “小姐,老爷他们,他们不是人!大小姐换亲之事,老爷大夫人甚至容姨娘都知道!奴婢亲耳听见他们谋划……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小姐!” “好了,别哭了。”云卷替她擦了擦眼泪,“已经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奴婢都听说了,大小姐竟然还想反过来诬陷您!幸好姑爷没上当!” 皎月知道前因后果后,对萧兰亭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她捏着拳头说:“等今天见到姑爷,奴婢要把真相都告诉他!小姐受了那么多年委屈,如今终于有人,可以帮小姐出这口恶气了!” 云卷不禁恍惚,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靠自己,自己也解决不了的苦就咽下去。 从没有人帮她出过头……萧兰亭,算第一个吗? 可她和萧兰亭也不过是搭伙夫妻,一年后萧兰亭死了,她仍旧要一个人走下去。 如果欠了萧兰亭太多人情债,她以后该如何还呢? 难不成要多买点纸钱烧给他…… 云卷摸了摸鼻尖, 三言两语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皎月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丫鬟,对她忠心耿耿,前世云卷在侯府站稳脚跟后也没亏待她,让她自己选了个合适的夫婿,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和夫君去过小日子去了。 云卷一直知道,不会有人永远陪在她身边,她永远都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的人。 安顿好皎月回来,云卷在廊下撞上了来送膳的厨娘。 “给少奶奶请安!” 云卷看着摆了一桌的早膳,惊讶道:“这么多我一人吃不完,你们端下去分了吧,给我留两道小咸菜就好。” “啊?少奶奶您一个人吃啊?” 厨娘脸上的笑意顿时化为一声叹息,“老奴还以为……哎,怪老奴没问清楚,还以为大少爷终于不糟践身子了。谁知道……” 云卷眨了眨眼,“这些菜都是您做的吧,辛苦您了,进屋坐下休息会儿吧。” “这可怎么使得……” 厨娘几番推拒,最后还是在云卷盛情邀请下,红着脸拘谨的坐了下来。 云卷:“婆婆怎么称呼?” “使不得!少奶奶喊我李妈妈吧。” “您在侯府多久了?” 云卷喝了口粥,熬煮的浓稠香甜,咸菜也是非常开胃,手艺这么好的厨娘,她前世竟从未在府里见到过。 “老奴在侯府做工,快三十年了,自从被调来伺候大少爷,就没出过这个院子。” 云卷眼睛一亮,她正愁没地方好好打听萧兰亭。 就算是一年夫妻,她也习惯了事事尽到本分,而且什么都打听好,也省的以后发生不必要的矛盾。 “您能和我说说大少爷么?” 李妈妈笑容里满是善意的揶揄,点点头道:“大少爷看着不近人情,实际上嘴硬心软。” “其实大少爷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大少爷刚被侯爷领回来的时候,可怜见的,六岁大的孩子,瘦成皮包骨头了!” “之前收养大少爷的人家,自己也有个儿子,养的膘肥体壮,他们也不是穷到舍不出一碗饭的人家,可就连一口水都吝啬给大少爷喝,还每日让他做工。才五六岁的孩子啊!就得下地插秧除草……” 李妈妈看着萧兰亭长大,与之感情深厚,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 “大少爷从小就只吃一顿饭,被侯爷带回府,这毛病也改不过来。听说是因为在那户人家的时候饿极了,偷了一顿早膳的馒头,让人活生生打断了肋骨,从那以后早膳就一口也不肯动了。” 云卷睫毛微颤。 怪不得她方才那么问,萧兰亭会变了脸。 萧兰亭六岁前流落民间,这件事在盛京不是秘密,但没想到那时萧兰亭过得那么苦。 云卷给李妈妈倒了杯水,“您能再说说别的吗?” 007 流氓 二人不知不觉间聊了许久,眼看烈日当空,李妈妈诶呦一声。 “瞧我,光顾着和您说话,午膳还没准备呢!也不知少爷回不回来。” “耽误您了。”云卷送李妈妈出门,她对这个和蔼健谈的老太太很有好感。 李妈妈笑着说:“少奶奶说的哪里话。您肯问老奴这些,老奴高兴还来不及。” 她眼眶微红,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大少爷在这府里一直独来独往,他看似风光,实际上啊……老奴看着心疼,大少爷肯娶妻,老奴高兴的不得了啊!之前还担心,少奶奶和大少爷相处的不融洽,如今见到少奶奶,老奴什么担忧都没有了!” 李妈妈四下看了看,拉着云卷的手说:“少奶奶,老奴斗胆,想求您一件事。” “您说。” 李妈妈附在她耳畔低喃了几句,云卷神情变幻,十分为难:“这个……” “少奶奶能行的,老奴看人最准了。”李妈妈笑呵呵的说,“您这面相、手相,和我们大少爷都是天造地设,您的话大少爷一定听。老奴回去了,您对这院子里的事儿,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来问我。” 李妈妈虽是厨娘,可也是东院里地位最高的管事妈妈。 云卷只能暂且应下来,哄走了她。 大婚后第一日,云卷也没什么事情做,吃饱喝足便从博古架上翻了本书看。 书卷在手里,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云卷盯着字脑袋放空,忍不住就想起李妈妈跟她说的那些话。 年少时被秦氏冷待,被萧明予排挤,被下人轻视,颍川侯最初也并不这么照顾萧兰亭,可他偏偏逆流而上,直至今日再无人敢小看他,云卷心跳的厉害,像是读到令她心潮澎拜的英雄传记,她钦佩,也羡慕。 她和萧兰亭的经历惊人的相似,可她却没有萧兰亭的本事。 “一页纸看了一盏茶,怎么,这一页就这么好看?” 揶揄的声线从身后响起,云卷回眸,迅速坐直了身体。 “你怎么回来了。” “午休。何况我还在婚期,本来就不必一直待在衙门。” 萧兰亭双臂交叉搭在窗框上,姿态慵懒,像只打盹的雄狮,他身后是洁白的雪地与开得正盛的腊梅,云卷指点微动,忽然很想拿笔画下这一幕场景。 数年后她再回想起这一幕,仍然会为眼前惊才绝艳的男人一眼悸动。 手里的书从指尖滑落,云卷蒲扇似的长睫飞快颤动,俯身拾起书本,反复抚平书页。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表现的非常忙碌。 萧兰亭靠在窗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桃花眸中神色流转,清冽的嗓音徐徐道:“过来。” “……嗯?” 云卷看向他,犹豫了一瞬,撑着暖炕挪到窗下,“怎么——” 萧兰亭俯身一吻,印在她唇上,唇瓣冰凉,舌尖却是热的,一点点描摹过她的唇形,再撬开她唇缝肆意扫荡,不知何时,萧兰亭的铁臂已经揽住云卷的腰,云卷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暧昧和羞耻让她浑身发烫。 直到云卷喘不过气,萧兰亭才放开她。 嘭—— 萧兰亭刚张开嘴,眼前的支摘窗便合了起来,从溅起的雪花能看出云卷的羞愤。 萧兰亭绕进进暖阁,云卷靠坐在小几旁,手里卷着书,装模作样的看,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 四目相对,萧兰亭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云卷把书砸了过去。 饶是她一再提醒自己,她和萧兰亭是表面夫妻,不能任性,可萧兰亭却总能一次次的触碰到她的底线,点燃她的怒火。 明明自己在云家情绪很稳定来着。 “忘了我今天早上告诉过你什么吗?” 萧兰亭拾起书,缓缓走向云卷,他体型颀长宽肩窄腰,锦袍下喷张的肌肉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性,他不笑时和捕猎的狼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那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也如寒刀一样。 云卷骇然,忍不住往后躲闪,萧兰亭忽然加快步伐飞扑上前,将她按在了暖炕上。 双手扼住她的腕,两腿则死死压住她的腿,实在是暧昧又危险的姿势。 “你干什么!” “你不用害怕,我不打女人。我只是想让你回忆回忆,我早上告诉过你什么。” 云卷自知凭她是挣不开萧兰亭的,她咬着唇珠,水盈盈的眼睛怨愤的看着他。 萧兰亭挑眉,“还想不起来,那我只能……” 眼看他越贴越近,云卷顾不得羞愤大声喊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萧兰亭停在她唇上一寸的位置,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隐忍的喘息。 他一改方向,蜻蜓点水似的沿着她侧脸一路吻到耳垂,再叼住研磨。 含糊道:“所以你要趁早习惯。我不想你再为这种事跟我闹。” 萧兰亭松开了她,云卷几乎是从暖炕上弹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萧兰亭,眼下已经完全不能把他,和前世那个禁欲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当成一个人。 “你,你是色\情\狂吗?” 云卷心中抓狂。 萧兰亭灿然一笑,“我说过,我们是夫妻,这些不都是夫妻应该做的吗?” “更何况……昨晚可是你主动来找我,先要求我履行义务的。” 萧兰亭笑容扩大,云卷这才注意到,萧兰亭竟然还有犬齿,这种有些孩子气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都变得危险起来。 云卷欲哭无泪,真的是她一脚把自己踹进这水深火热中的吗? 早知道萧兰亭这么流氓,她宁可独守空房啊! 萧兰亭看着云卷闷头后悔的小模样,心里愈发蠢蠢欲动。 不过动真格的就算了,大白天的,他也没有饥渴到这个地步。 “吃饭吗?”萧兰亭问道。 “我刚吃过早膳。”云卷别过头,依然气呼呼的。 “那就陪我吃。” “诶你!” 云卷被萧兰亭强行拖下暖炕,一路拽到外间,午膳已经布好了,李妈妈笑呵呵的看着她们手牵手走出来。 云卷不自在的想抽手,萧兰亭却不肯松,二人都坐下以后,下人才撤了出去。 托李妈妈的福,云卷知道,这是因为萧兰亭用膳不喜有外人在一旁。 等等。 她难道不算外人吗? 008 共枕 云卷乖乖坐在萧兰亭身旁,充当一个好看的吉祥物。 由于太无聊,她只能盯着萧兰亭看,因为记性太好,云卷很快连萧兰亭爱吃哪些菜都被迫记住了。 本来她一心看菜,可渐渐的却被萧兰亭执筷的手吸引了全部目光。 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指腹有薄茧,不知是握笔还是握枪磨出来的。 不知不觉她已经看了很久,直到萧兰亭一筷子敲在她脑门上。 云卷一脸怔然,对上萧兰亭含笑的眼睛,瞬间像被抓包的小偷,从脸红到耳朵根。 “我就不问你好不好看了。看了这么久,应该还挺满意的。” 云卷看着桌子。 如果这时把头埋到桌下,会不会更丢人。 萧兰亭夹了一筷子菜,漫不经心的问:“你从李妈妈那里听来不少事了吧。” 话题转的太快,云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神后她迟疑点头。 萧兰亭轻嗤了声,“那些事听听就算了,别当真。知道吗?” “为什么?”云卷脱口而出。 萧兰亭掀起眼皮,浅淡的瞳色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缓缓道:“因为没必要。” “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不需要再重提。而且,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以前不需要,现在一样不需要。” 云卷一怔,低下头嘟囔:“我才没有同情你。” 也许听时会有唏嘘,但她这个人一向心大,听完就过去了。 她自己的生活还没有定数,哪有心思去同情别人的事。 何况萧兰亭如今的成就别人望尘莫及,同情他过往的经历,不如同情自己为何不能扶摇直上。 萧兰亭神色微动,他看向云卷,嘴角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这时,长风端着漆盘走了进来,将一碗药膳放在了云卷面前,那药膳散发着中药的苦涩气味。 云卷拧起眉,“这是什么?” 萧兰亭:“我让厨房给你熬的补药,每日一碗,喝了。” “补药?我身体挺好的,不用补。” 倒是你该好好补一补。 “乖乖喝了。又不会毒死你。”萧兰亭笑眯眯道:“难不成夫人这么大的人,喝药还要人哄,要吃蜜饯吗?” 云卷禁不得激,端起药一饮而尽,苦倒是不苦,她喝了口水压了压味道。 萧兰亭这才满意颔首,让长风把空碗拿了下去。 长风垂首退下,离开时余光看向云卷,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上房内炭火烧的足,暖洋洋的,云卷从昨夜到现在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倒来了困意。 可萧兰亭还在吃个没完,云卷只能尽量打起精神。 直到眼皮上下打架,脑袋开始不由自主,一点一点。 忽然,她脑袋撞进一个温热的掌心,云卷睁大眼睛迅速弹直腰板。 萧兰亭笑着收回了手,“困了就去睡,你要是一头栽进这些汤汤水水里,我这饭也不用吃了。” 还不是你非要我陪着。 云卷撇了撇嘴,站起身,“那我去睡了,你吃完了就快些去衙门吧。” 她实在困得不行,摇摇晃晃进了屋,脱了外衣拱进被子里,蜷成一团憨憨睡去。 片刻后,萧兰亭撂下筷子,屋外的侍女埋头进来迅速撤了残羹冷炙。 萧兰亭去暖阁看了会儿卷宗,便大摇大摆来到里间,脱去衣物掀开锦被,大喇喇的占了半个大床。 熟睡中的云卷发出不满的嘤咛,萧兰亭自顾自躺下,合上双眼。 片刻后,被窝里的人寻着暖意钻进他怀里,萧兰亭顺势将人扣在怀中,满意的睡了过去。 …… 这厢夫妻俩还算和睦,另一边,云秀也好不容易才哄好萧明予。 萧明予毕竟喜欢过云秀,云秀哭几声再扬言要以死证明清白,萧明予即便仍然怀疑,明面上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了。 云秀惦记着圆房的事,后日回门,她不能再在这上面丢人。 上辈子和萧明予厮混了几十年,如何勾引萧明予她炉火纯青,很快二人便滚作一团。 西院里下人都避到了前院,在廊下窸窸窣窣的议论。 “这二少爷总算和少奶奶圆房了,就是这青天白日的……咱们这位少奶奶也太不知羞了。” “嘘!嚼主子舌根你们不想活了?” “她都不要脸了,还怕咱们说她几句闲话?” 几个丫鬟低低的笑,听着里头的动静小了,又一哄而散去备水。 房内一片旖旎,云秀伏在萧明予身上喘气,笑容媚态十足。 她太懂萧明予了,方才她可谓是使劲浑身解数,年长的萧明予都抵挡不了,更不要说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 “明予,你现在信了吧?我只有你,你我才是天作之合。” 云秀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因此也全没发觉萧明予晦暗的眸色。 萧明予缓了口气,把她推了下去,“先叫人打水进来吧,你好好洗一洗。” “不再来一回吗?”云秀笑眯眯贴了上去。 萧明予拉下她的手,看着她道:“秀秀,现在是白天。” 云秀笑脸一僵,她刚刚重生还没来得及适应,前世她为了抓住萧明予,放下了所有身段,现在想赶紧恢复前世未嫁人前的矜持羞涩,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云秀委委屈屈的说:“那还不是因为你昨夜走了,害的我今早在云卷跟前都抬不起头。” “那是大嫂,私下就算了,以后在外面你对她客气些。” “明予,你这是何必呢!就算萧兰亭是长子,可你是嫡子啊!你何必处处礼让着他!” 云秀一想到以后要在云卷面前伏低做小,便气得想吐血。 萧明予看着她道:“因为他是太子和皇上的人。是镇抚司指挥使。” “而且现在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萧兰亭虽然对我不太客气,但也没对我如何。他以后迟早会有其他官职的,侯府的爵位他未必瞧得上,说不定哪日就轮到我了呢。” 萧明予胸无大志的模样气得云秀眼前一黑。 他嘟嘟囔囔:“不知道你和娘都什么心理。萧兰亭就是条疯狗,被他咬一口半条命就没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我可是领教过的……”萧明予想起什么,打了个哆嗦。 警告道:“你最好老实点。他这人还有个毛病,他的东西就算他不喜欢,别人也不能碰,你要得罪云卷被他教训了,我可救不了你。” 云秀眼圈通红——气得。 这些她前世怎么全都没体验过啊? 云秀不以为然,她好歹跟过萧兰亭一年,他那个人心里就只有他自己。 他今日会为云卷出头定是巧合。 萧明予穿好了衣裳,往外走去,“我到书房去沐浴,你快把自己收拾干净,别让下人瞧见。” “知道了。” 云秀懒洋洋起身穿衣,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声音: “见过二少爷。” “长风?”萧明予惊讶不已,“你怎么来了。” “属下奉大少爷之命来寻二少奶奶。” 009 有你就够了 “大哥找她做什么……”萧明予语气讪讪。 长风面无表情道:“今天上午二少奶奶在前院长廊下和我们夫人起了争执,夫人的衣裳被她扯坏了。少爷派属下来问问二少奶奶问问,她与我们夫人之间到底有何矛盾。” 云秀听动静不对,披上外衣就走了出来。 她不可置信道:“是萧、大少爷让你来的?” 该死的,这么点小事他都知道,萧兰亭在侯府上到底有多少眼线! 而且——他难道真要连这么点小事都要找自己的麻烦? 萧明予深知萧兰亭的性子,若不能让他满意,他以后只会死盯着他们咬。 “上午的事是云秀莽撞了,我正准备带她去跟大嫂道歉呢!” 萧明予抓着云秀的胳膊,示意她认错。 “是,是我今早心情不好才和大嫂撕扯了两下,只不过都是一家妯娌,大嫂这点小事都要跟我计较吗?” 云秀皮笑肉不笑的说:“撕坏了她的衣裳,大不了我还她十件。” “不用你还。”长风从身后拿出一件外衣,“只要你帮我们夫人补好就行。” “……” “我?帮她补衣裳?!” 云秀猛然拔高了声调,萧明予:“补!一定补!我明天就把补好的衣裳给大嫂送回去!” “不必了。”长风淡淡道:“大少爷吩咐,让属下今晚亲自盯着二少奶奶补衣裳。等入夜后我再来找二少奶奶。” 他贴心的补充了句:“属下是外男,不宜和二少奶奶私下相处,请二少奶奶备好针线,属下在前堂等您。” 长风拱手,转身离开了。 萧明予:“你看看,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他吧!你就自己补吧,我今晚去书房睡。” “诶,你——” 云秀看着萧明予离去的背影,气得七窍生烟! 她真要给云卷补衣裳? 云卷也配让她补衣裳! 从前明明只有云卷给她洗衣裳的份! 她气冲冲摔上门。 这刚重生一天,一切都和云秀预想中的差距太大了。 萧兰亭还要一年才死,萧明予如今这么怕这个庶兄,那岂不是说这一年她都得被云卷压着。 云秀可咽不下这口气。 还是得找个理由刺激萧明予早点上进才是。 她可受不了一年的委屈! …… 逍遥楼 云卷迷迷糊糊醒来,这一觉她睡的很踏实,梦到在烤火,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正打算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再一睁眼,放大了数倍的俊脸出现在面前,云卷顿时吓醒了。 身子僵硬了一瞬,她尝试着去掰腰上的手,无果。 云卷叹息了声,只能继续躺着当个抱枕。 百无聊赖,她盯着萧兰亭的脸数他睫毛打发时间。 该说不说,她这夫君长得是真好看,皮肤也是相当细腻养眼,如果脾气好些,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这张脸前仆后继。 云卷抽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萧兰亭的睫毛。 下一刻,他眼皮抖了抖,云卷喉中发出一声细小的气音,下意识闭眼装睡。 等她意识到这反应很蠢的时候,醒来的萧兰亭已经毫不留情的开了嘲讽。 “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总是一副做贼的样子,我又不是不让你看。” 他嗓音沙哑中带着慵懒,磁性好听,云卷耳根都麻了。 她睁开眼睛瓮声道:“放开,我要起床。” 冬日里天黑的早,外头院子里已经点灯了,云卷刚想起身,便被腰上的手用力拽了回去,陷进柔软的锦被中。 “急什么,再睡一会儿。” “天都黑了,你不吃晚膳吗?” “夫人,吃了睡睡了吃的是猪,不是人。” “……” 云卷面红耳赤,她倒不是一定要起来,只是这个人流连在她腰上的手,暗示满满。 他说的‘再睡一会儿’,绝不是简单的‘睡’! 萧兰亭才不管云卷小猫似的挣扎,他轻而易举便翻到了云卷身上,懒洋洋问她: “应该好些了吧?今早我吩咐了给你药浴,昨夜也没几次……” 他果然是想再来! 云卷矢口否认:“没有!没好,我、我还、还疼……” 她说谎了。 云卷其实并不介意和萧兰亭做,但这频次也太高了!昨晚就已经三次了……这人不累吗? 萧兰亭悬在她头顶,宽大的身形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云卷听到一声轻笑。 “真的?既然药浴没有用,就得直接上药了。” ! “夫人自己不方便,我来帮你。药放哪儿了来着?” 眼看萧兰亭真从床边拿了个瓷瓶过来,云卷彻底慌了,她还没做好在清醒的状态下让萧兰亭碰那种地方! “我,我其实没事了!真的!” “乖,听话。”萧兰亭漫不经心的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灵活的解开了她的衿带。 “我真的没事——我是骗你的!” 萧兰亭停了下来。 云卷闭着眼睛说道:“我不想要,我太累了。你要是、你要是实在憋不住,你就去、去找你以前的通房去!” 云卷这话说完,觉得有些膈应。 即便是一年夫妻那也是夫妻,虽然有过前世不愉快的经历,但云卷对正常的夫妻生活还是有幻想的,可是萧兰亭……也不算个好伴侣,哪有丈夫为了这事儿不顾妻子意愿的! 本以为说开后,萧兰亭就该抽身走人了,可他的手停了几息,竟然继续…… 云卷瞪大了眼睛,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 萧兰亭嘴坏、纵欲、欺负人,这些她都能忍,偏偏这个忍不了! 他根本就不尊重自己! “萧兰亭!你放开我!你这是婚内强迫!你畜生!” 云卷掐着他胳膊的手用尽了力气,正当她打算狠狠在这个混蛋脖子上来一口的时候,萧兰亭沉声喝道: “别乱动!我给你上个药罢了,不动你。” 云卷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眼里已经有了雾气,一眨不眨的看着萧兰亭。 夜色中,萧兰亭的神色她看不太清,这个人面无表情的叼着瓶塞,在指尖倒了些药。 …… 云卷筋疲力尽倒在床上,用锦被蒙住脑袋。 过了不知多久,云卷才慢慢拉下锦被,露出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 萧兰亭背着她站在床边,正在用绢帕擦拭手指…… 云卷脸上火辣辣的。 虽然羞耻度爆棚,但他刚才是真的……在认真的帮她上药。 自己误会了么?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萧兰亭丢掉手帕,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卷。 黑夜中,他的眸子闪烁着微凉的光。 “我是觉得跟你\做\很舒服,一般情况下我不希望你拒绝我。但我这人也不至于急色到强迫人,你不必一到这事上就像遇见洪水猛兽。最好像我说的,尽早适应。再有今日这种情况,直说就好。” “还有……” 他单手撑在床板上,缓缓道:“我以前没有通房,以后也不想养那么多张吃白饭的嘴,你不用张罗这些事,我有你就够了。” 010 床伴 宵禁后,整个侯府都安静了下来,云卷刚嫁来一日,跟院子里的人都不认识,唯一亲近的皎月还在后面的丫鬟房。 云卷前十八年过得都是这样安静的日子,可不知为何,今日她却隐隐觉得孤单。 云卷抱着书在暖炕上,房内无人她便放开了,或躺或趴,总之就不像个长房媳妇的样子。 她时不时瞥一眼门的方向,又一次落空后,云卷丢开书低头埋进双臂间。 今晚,萧兰亭还会回来吗? 其实云卷心里有些后悔,晚上那会儿她误会了萧兰亭,骂了不好的话,还未跟他道歉呢。 正想着,下一刻云卷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她眼睛一亮,迅速从炕上爬了起来。 萧兰亭脱下狐氅挂在衣架上,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异样。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回自己的屋子睡应该没有问题吧? 迈进里屋,他昨日刚拜堂成亲,今日因房\事不和谐骂他是畜生的小妻子,正端坐在暖炕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回来了……”云卷不太自然的说道,她偷偷扣了扣寝衣。 云卷并不是很会和夫君相处,她和萧明予上辈子的模式和儿子老娘似的,不具备参考价值。 但她知道,至少她该服个软,跟萧兰亭道个歉。 萧兰亭看出了她的意思,他故作不知,冷淡的嗯了声,便走到衣架旁背对着云卷脱衣解带。 萧兰亭耳朵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 云卷探头探脑,举起手里的参汤,“喝了吧,对身体好的。” 泛着中药味的参汤直打鼻子,萧兰亭气急反笑,“你这是……报复我呢?” 自己上午给她一碗汤,她这就还自己一碗? 亏他还以为云卷是要为那声‘畜生’,向他示好道歉。 这个小羊崽子! “谁说的!”云卷瞪圆了眼,“这个参汤是我让李妈妈煮的,李妈妈说很补,对身体好的。” 她顿了顿道:“你以后还是多吃些补药吧,人太体虚的话,就容易……英年早逝。” “……” 萧兰亭深吸了一口气,从云卷手里夺过汤碗,森然道:“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试试我是不是‘体、虚’” 他着重了最后两个音,云卷愣了片刻后脸就慢慢红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虚,我是说……”云卷自暴自弃,“总之你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也别……生病。” “我从不生病。” 萧兰亭一口闷了汤药。 是不生病,但一生就是大病,直接把自己送走的那种。 萧兰亭留了身亵衣,往床边走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他一扬手,屋内就暗了,云卷嘴巴张大,心中感叹萧兰亭武功厉害,不过吹个灯至于如此吗?蜡烛不就在他边上? “愣着做什么?过来。” “哦。” 云卷借着一点月色走到床边,乖巧爬上了床,按理说夫妻同睡一般都是妻子睡外边,方便夜里给夫君倒水,递东西。 可萧兰亭似乎更喜欢睡在外边,云卷正打算从他脚底下绕进去,就听萧兰亭轻啧了声。 “这么磨叽呢!” “唔!” 他伸手一拉,云卷整个人栽在了他身上,她手忙脚乱乌龟似的挣扎起来,床帐里没有月光,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云卷也不知道她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萧兰亭闷哼了声,忍无可忍抱紧了她。 “再动我今晚说的话就做不了数了。” 云卷像被点了穴,当真一动不动了。 萧兰亭平息了片刻,才松开了一些力道,云卷调整了一下睡姿,把锦被盖好。 床帐内自成一个世界,云卷能听到萧兰亭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今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萧兰亭淡淡应了声:“嗯。” “我不是故意骂你……畜生,我真以为你要硬来,所以我才……” 云卷抬眸看向萧兰亭,认真的说道:“你以后不要吓我了,我会当真的。” “还有那种事……其实做的太勤不好,很伤身的……” 云卷今天睡多了,现在毫无困意,她想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就干脆说得再清楚些。 “我爹你知道吧,他娶了十几个姨娘,年轻的时候他就是毫无节制的挥霍,结果到了这个岁数,四处寻医问药。” 萧明予那家伙也是,云卷上辈子跟守活寡似的。 “我爹的事是我偷听姨娘和其他人聊天说的,府里的姨娘都知道我爹不行了,他还打肿脸充胖子,越是不行越要四处纳新人。前年的时候,新姨娘有喜,我爹脸色可难看了……” 云卷并不是话多的人,但她今夜精神亢奋,有些控制不住嘴。 萧兰亭虽然不回答她,但云卷能感觉到,他在仔细的倾听,云卷心里很满足。 喋喋不休到口干舌燥,云卷眼皮才开始打架。 “萧、萧兰亭,我们,好好过吧……” 帐内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平缓的呼吸声响起,萧兰亭别过头看着云卷的脸。 虽然模糊不清,但他竟能在脑海中描绘出这个人的眉眼。 明明,他们成婚才不过一日,婚前他也只是隔着屏风,见过她一面而已。 萧兰亭眉头缓缓皱起。 他今年二十有五,十三岁起就有人往他房里塞人,那些女子环肥燕瘦者有,倾国倾城小家碧玉者也有,可他一张脸都记不住,更别提升起什么情\欲,萧兰亭一直认为,他是不重欲的。 即便和云卷有了首尾,他最初的目的也是过颍川侯那关。 但今天……他今天为何会那么急色,那么失控…… 其实若不是云卷挣扎的厉害,甚至不惜说谎来躲避,萧兰亭说不定真的会做到最后。 萧兰亭抬起手,缓缓压在云卷脖子上。 纤细的颈下脉搏平静的跳动着,只需要他轻轻一用力,这个不安定因素就会被彻底抹除。 她是庶女,爹不疼娘不爱,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萧兰亭手指缓缓缩紧,熟睡中的云卷发出不满的嘤\咛,直接翻过了身。 萧兰亭望着空空的手掌,做了个虚握的手势。 罢了。 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妻子,床上的伙伴,床下的空气。 留着也不会改变什么,只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而已。 萧兰亭看着云卷的后背,觉得不爽,将她身子翻了回来正对着自己,把她抱进了怀中。 011 回门 云卷在侯府度过了平静舒适的三天,转眼回门的日子到了。 回门前夜,云卷隐隐发愁,她记得前世萧兰亭是没陪云秀回门的。 而那时本该是她丈夫的萧明予,到了云家后却充当起了她嫡姐的‘临时丈夫’,甚至把给她准备的回门礼分了一半出去。 放在其他地方就算了,既然是回门,云卷想给自己争口气。 至少让她能在姨娘弟弟面前抬得起头,让孙婆婆不要太操心她的生活,而不是和前世一样,只能做站在角落里的配角。 云卷等萧兰亭等到宵禁,院子里的下人开始解廊下的灯笼,萧兰亭还没回来。 云卷吩咐皎月:“你去问问,大少爷他今天晚上还回不回来。” “是,夫人。” 皎月离开后不久就小跑了回来,“夫人,少爷派长风传口信回来,说衙门公事繁重,今晚少爷要歇在衙门,不回来了。” 云卷怔怔眨了眨眼,“那明日呢?他明日什么时候回来?” “长风没说啊……奴婢再去问问。” “算了,别去了。” 萧兰亭一看就不像是会把回门这种事放在心上的人,和他的差事相比,云卷的回门又有何值得费心的呢。 云卷叹了声,虽然早有预料,心里仍不免有点难受。 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早早就睡下了。 翌日清早,云卷换上衣裳,一路来到前院。 府里的家丁正在一箱箱往马车上抬东西,萧明予站在一旁。 云秀在他身边,虽然穿着光鲜,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丧气模样。 见到云卷,云秀便狠狠的瞪着她,她眼里满是红血丝,狰狞的恨不得从云卷身上撕下块肉。 云卷迷茫。 她至于吗? 不就是似有似无的一句话,云秀总不能还没哄好萧明予吧,他们不是第二天就圆过房了么。 这女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云卷哪里知道云秀这两日的煎熬,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不仅是气的,更是累的! 萧兰亭那个畜生,让长风盯着她补衣裳,不让她在白天补,非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以后,让她对着烛台补! 云秀熬了两个大夜,眼睛看东西都重影了,手指也被扎破了好几根。 今早发现眼下乌青像被吸了精气似的,她敷了三层粉才遮住! 萧明予撞了撞云秀,主动跟云卷问好,“大嫂日安。” “大、嫂。”云秀一字一顿咬着牙说。 云卷点了点头,想要先上马车等着,经过云秀身旁时被她叫住。 “大嫂,我补的衣裳,大嫂你可满意啊?” “什么衣裳?” 云秀冷笑了声,这贱人还挺会装的,不是她吹枕边风,萧兰亭怎会想出这么损的法子。 萧明予拽了她一把,示意她收敛,云秀却不肯。 “诶,大哥呢?”她夸张的四处张望,“今日可是回门啊!大哥怎么不在?还有回门礼,怎么也没见到大嫂装回门礼的马车啊!” 云卷神色淡然,皎月却沉不住气,憋红了脸,据理力争:“回门礼大少爷已经备好了!不过是因为大少爷衙门有事,晚些一定会送到的!” 云秀笑道:“怪不得不见大哥,原来是去衙门了,那今日大哥不就不能陪大嫂回门了吗?” “你!”皎月紧张的看向云卷。 云卷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的说:“弟妹,长辈的事情就无需你操心了,有这个功夫,你多管管二弟的事吧。” “你不是说二弟迟早有一日会做世子,还会名满朝堂功成名就吗?既然有如此远大的抱负,现在就该努力起来了。” 萧明予拧起眉看向云秀,这种话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云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我是……” 云卷与她擦肩而过,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萧兰亭占长,她的马车要走在云秀前面,出发的时辰到了,马夫扬鞭正准备启程,忽听一道马蹄声传来。 方向正在巷子前,云卷端坐在马车中并未在意,直到听见萧明予喊:“大哥!你回来了!” 云卷身子一怔,飞快撩起车帘。 萧兰亭勒紧马缰停在她马车前,他刚从衙门赶回来,身上还穿着锦衣卫的赤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与在府里的闲散模样不同,他这身官服显得身上威压更重,仅一个眼神便能骇住众人。 “没来晚吧?” 萧兰亭声线慵懒,望向云卷。 云卷手指蜷紧,强作镇定:“正好。” 萧明予笑容灿烂,“大哥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准备出发呢。” 他看看萧兰亭身后空无一人的街巷,又挠了挠头:“不过大哥,你若是还未清点好回门礼,我可以派人先去云府通传,我们晚到一会儿,想来岳父岳母不会不理解。” “不必了。” 萧兰亭调转马头,“等我们到了,我的回门礼也该到了。” 马车滚动,云卷放下挡帘,摸了摸\胸口,仍在狂跳不止。 她小心翼翼掀起车帘的一角,萧兰亭骑着马就走在一旁。 他那匹马太高,云卷得压下身子努力抬头,才能看见萧兰亭的脸。 她方才就发现了,萧兰亭神色有些倦怠,想到他昨夜可能忙了一夜,一大早又赶来陪她回门,云卷心口忍不住一跳。 “萧兰亭……” 云卷小声喊他,“你要不把马给别人牵。离云家还有一刻钟,你可以进来小憩一会儿。” “不必了。” 萧兰亭说道,云卷抿了抿唇,“你若是公事忙,可以不用来这一趟,左右不过吃个饭,没什么大事。” 萧兰亭静静看她说反话,明明方才看见自己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 自己不陪她回去,她还不知要挨多少闲话背多少黑锅。 萧兰亭鲜少有这么大发善心的时候,就当给这个合心意的小家伙,一点好处吧。 “乖乖坐好。” “哦。” 掀起的一角慢慢放了回去。 不一会儿又揭了起来,里面传来一声飞快的:“谢谢~” 随后就落了下去。 萧兰亭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视线。 队伍驶到云府所在的长街,三日前的婚仪盛京百姓都去围观过,自然也知道今日是哪家回门,大家都在看热闹。 云秀在马车里默默挺直了腰杆。 萧明予的回门礼是她过了眼的,绝对能震惊四座,她要把前两天丢掉的面子全都挣回来! 马车停了下来。 云秀正了正衣冠,“到了?” “不,不是……” 车夫吞吞吐吐的说,云秀拧眉,掀开了车帘,下一刻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巷弄里马车排了一条长龙,云府门口长风正在安排人往云府里搬箱子。 车夫:“是,是大少爷备的回门礼马车,把路挡住了……马车暂时,不能过了……” 012 姨娘 另一边,云卷也被那十好几辆装回门礼的马车惊到了。 她神色复杂,“萧兰亭,其实你不用准备那么多……” 她是庶出,嫁妆只有云秀的四分之一,萧兰亭还回来的这些东西,再加上婚仪前下的聘礼,足有五六万两。 云父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嫁了个女儿赚回来四万多两银子,够他那些铺子几年收益了。 萧兰亭眉头都没皱一下,“都是些放着占地方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去问长风拿库房钥匙,自己进去挑。” 云卷闷不做声,她上辈子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她不是眼馋那些宝贝,只是觉得送给云父不值。 云父心里的女儿只有云秀一个,为了云秀和云府的前程把她当踩脚石。 云卷上一世已经给云父云母,还有她的生母容姨娘养老送终了,该还的生恩养恩她上辈子已经还了,这辈子她希望能与云家划清界限,互不干扰。 但这些她不可能跟萧兰亭说,在大周孝道大过天,萧兰亭肯定不会赞同她的想法。 回门礼还不知道要搬多久,萧兰亭翻身下马,对云卷说道:“下来,我带你进去。” 云府前堂之中,云丞光看着那一箱箱宝贝,嘴巴都笑咧到了耳朵根。 大夫人许氏站在一旁,表情阴翳,二人身后还站着个神情诺诺的妇人,她长着一双和云卷相似的鹿眼,正是云卷的生母容姨娘,她看着那些东西脸上却并无喜悦之色,反而一脸惴惴不安。 “老爷!二位小姐和姑爷们都到了!” 云丞光大步走出堂屋迎接,“二位贤婿可算是到了!一路过来辛苦了,快进屋喝口茶!” 云家是商贾世家,唯一一个与仕途还算搭点边的,是考上了秀才的大少爷,如今在丞相儿子门下做清客,但这点关系比起眼前的萧兰亭差了不知道多远,所以即便作为岳丈,云父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父亲,母亲。” “岳父,岳母。” 两对新人一齐见了礼,云家人的脸色却各有不同,云父笑的见牙不见眼,许氏看着女儿云秀满眼忧虑,至于容姨娘……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一眼她的女儿,也不敢看萧兰亭。 “进屋坐吧。” 云丞光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人将萧兰亭和萧明予请进正屋,他对许氏和容姨娘说:“我跟二位贤婿聊几句,你们两个带秀秀和老三去东厢房,等会儿用膳了再回来。” “是,老爷。” 云父离开后,许氏直接拉上云秀甩掉了云卷和容姨娘,将人带到东厢房,关上门。 “你啊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许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云秀,“你怎么回事?本来拜过堂你就是板上钉钉的大少奶奶了,你怎么能把盖头给弄掉了!你知不知道颍川侯府来问的时候,我和你爹都吓死了!” “好了娘,你别说了。” “你不是那么毛手毛脚的人,你和娘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我故意弄掉的,我不想嫁给萧兰亭了!” “你——”许氏捂着心口,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云秀淡定上前把她扶坐了下来,许氏气喘吁吁,“你是打算气死我,你不想嫁萧兰亭,你瞧见没,你瞧见云卷今天回来那个架势没有?本来那些东西都该是你的!你不要,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 “娘你别急,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嫁是因为我听说,萧兰亭他有病!他活不过明年冬天!” 许氏声音卡了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真的?” 她转念一想,“不对!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而且就算你知道,你换亲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还白白落了个话柄给颍川侯府。” 云秀摸了摸鼻尖,她不知该怎么圆,干脆便说:“总之我就是知道,您也没计较我是从哪里知道的。反正明年这时候您就看吧!我保证萧兰亭必死!而且明予,他一定会有出息的。” “有什么出息啊……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还不敌你大哥呢。” 云秀笑着说:“他以后不但会考上秀才,还能考上举人,还能做尚书呢!” 许氏扶着额,实在吃不下云秀画的大饼。 “反正事已至此,也不能再说别的了。我告诉你,你爹因为这事儿发了好大的脾气,等会儿他若问你,你可想好怎么解释吧!” “爹最疼我了,不会怪我的。而且早晚你和爹都会知道,我才是最明智的那个。” 许氏宠溺的摇头,“你啊……对了,李望还在颍川侯府,你可把他解决了?可不能让他说出些什么来。” “您放心,我让人盯着呢,李望一直被关在侯府柴房里。这三日没有人去见过他,等侯府松懈,我就找人给他下点药,让他彻底闭嘴。” 另一边,容姨娘和云卷走到了廊下,见四下无人,容姨娘回过神软声说道:“你今日,也太张扬了。” 她温柔的神色充满了责怪,“你是庶女,回门本不该这么高调,给你嫡姐难堪。等会儿,去跟你嫡姐赔个不是吧。” 这样温柔的软刀子,云卷已经被扎过不少了,早已习以为常。 她面不改色道:“您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你既然嫁了人,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整日板着张脸,在夫君跟前要多笑一笑……我听说闯儿说,萧大少爷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整日就是挎刀巡街,既清闲又没什么危险,你弟弟现在整日空着,你可以问问你夫君,锦衣卫里缺不缺人……” “如果没别的事,我想自己转转。”云卷说道。 容姨娘被打断也没有生气,点点头说:“马上要用午膳了,一个时辰之内记得回来。” 云卷越过容姨娘走进云府后宅。 其实在见到母亲以前,云卷就猜到她会说什么了,所以即便她只字未提自己‘被’换嫁后在侯府有没有受欺负,云卷也不觉得伤心,她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了。 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云卷步伐反而轻快不少。 她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小院,院子不大,左边有个菜圃,右边种了个藤架,下面扎着一个秋千,已经很有年份了。 云卷强压着激动喊道:“婆婆!我回来了!” 013 孙婆婆 房内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一个满头华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探出头。 “云丫头!回来了!” 云卷快步跑了过去,她眼眶泛红,嘴唇都在发抖。 孙婆婆在她印象中已经成了祠堂上冰冷的牌位,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见到她。 孙婆婆笑呵呵的说:“这是怎么了,才出嫁三天,怎么回来还哭鼻子了。快进来。” 她把云卷拽进屋,“知道你今天回门,我准备了些吃食,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对了,你和萧家那少爷相处的如何?没有受欺负吧?” 孙婆婆把她按坐在圆凳上,拖来炭盆,把炉上的热茶倒给她暖手。 她不知道换嫁的事,所以也并不知云卷新婚那日如何惊险,云卷也不想她操心,笑着说:“挺好的,我想和他好好过。” 即便只有一年。 “婆婆,我接你到外边住好不好?” 云卷忍着哭腔说道。 她在云家这十八年从未得到过什么温暖,只有在五岁那年遇到孙婆婆,她可以说填补了云卷生命中母亲的角色。 孙婆婆以前是云家内宅的女管家之一,也做过云家的账房,如今是上了年纪没什么精力再操持云府的事,所以每日都待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 她女儿远嫁,因为母女俩早些年关系极差,所以女儿出嫁多年音信全无,所有亲戚也断了联系,卖身契压在这里,轻易走不掉。 云卷:“我现在开口问父亲要您的卖身契,他会给我的。我的嫁妆虽然不多,但买个宅子给您绰绰有余。” 孙婆婆头摇出了残影。 气冲冲道:“你买什么宅子!好不容易离开这个家,手里的钱能过了明路,你不赶紧的想办法以钱生钱,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你在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身上花什么银子!” 她把手里的茶盏掼在桌上,中气十足的说道:“我在这里过了几十年了,现在每天种种菜,浇浇花,过得也挺安逸的,不用你为我操心。你别以为我没钱,我手里也有些体己,够我自己养老送终了……” 小老太太喋喋不休的说,云卷眼里的泪几乎要憋不住,她假装喝茶,泪珠全落进了茶里。 上一世是她给孙婆婆殓的尸,这个倔强的老太太,总在她面前装作过得很好的样子,死后云卷给她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她所说的‘体己’,只有一些散碎几文钱都不值的木簪子,还有她女儿留下的一些遗物。 孙婆婆在她出嫁时甚至还给她添了妆,那五十两成就了云卷后来几十万几百万的家业。 云卷上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早些察觉孙婆婆的病,还有没能送她最后一程。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您不想搬的话,就先住在这里。等我生意有了起色,您再跟我走。” “真等到了那日再说吧……” “您一定得跟我走,我这身本事都是您教的,可我还没真做过生意,您得来我身边帮我才行。” 孙婆婆笑了,“好,真到那一日,我就跟你走。” 云卷和孙婆婆说了好一会儿话,唯有在这间小屋里,她才能感到放松和温暖。 这时,屋外传来踩雪的声音,一道磁性的嗓音隔着门传了进来:“云卷,出来。” 云卷一怔。 “谁啊?”孙婆婆起身去开门,“嚯,你,你是……” 萧兰亭后退一步,客气的点了点头,“您好,我是云卷的丈夫,鄙姓萧,萧兰亭。” “哦哦!”孙婆婆心有余悸的后退了一步,这人看起来真像个活阎王。 云卷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不是和父亲在说话吗?” “他废话太多了。” “你怎么找过来的?” “自然有我的办法。” 孙婆婆:“既然来了就进来说吧,外面刚下完雪,冷着呢。” 云卷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看向萧兰亭眼神带了些祈求。 在她看来,萧兰亭应该是不屑于踏足这种破旧,窄小的小屋的,她希望萧兰亭能用体面的理由拒绝孙婆婆,不要让她难堪。 正当云卷发愁如何提示萧兰亭的时候,他竟单手撩起下摆,十分自然的迈过了门槛。 语气轻快的说:“好,那就叨扰了。” “我再去拿个茶盏来!你们夫妻俩先聊着。”孙婆婆笑呵呵去了厨房。 云卷神色复杂,“过来坐吧。” 云卷抽出一把椅子。 云府下人用的基本上都是主子用旧的东西,椅子上的花纹已经磨的看不出,还隐隐发黄。 云卷见他站着不动,急忙说道:“婆婆很爱干净,这椅子只是年头久了看着旧,实际上很干净的。” 为了证明,她还迅速抹了一把,把不沾灰尘的手指亮给萧兰亭看。 萧兰亭坐了下来,孙婆婆也在这时回来,给萧兰亭倒了杯水。 “喝了暖暖身,老婆子这里没有好茶叶,就不给你泡了。” 萧兰亭望了眼桌上的茶盏,有一杯上沾了唇脂,和云卷嘴上的一样。 “没事,我想尝尝。” 萧兰亭掠过自己面前这杯,十分自然的端起了云卷的茶盏,呷了一口。 “挺好的。” “好好好,好就好。”孙婆婆笑的灿烂极了。 云卷面红耳赤,低下头飞快卷着手里的帕子。 萧兰亭他真是没脸没皮! 喝了茶,萧兰亭又问起孙婆婆和云卷的关系,云卷把往事告诉了他,简单来说就是孙婆婆救了高烧晕倒在房里的云卷。 那时容姨娘正带着儿子云闯,和云老爷他们在庄子上玩。 孙婆婆叹道:“幸好我路过往屋里看了一眼,容姨娘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关门,她那会儿才五岁大,烧的都说胡话了。” “那真是要谢谢您。”萧兰亭语气十分真挚,孙婆婆被勾了话茬,和他说了不少云卷小时候的故事。 云卷本人都有些听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出门透气。 冷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热度,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她回眸看向小屋,脑中浮现出萧兰亭认真倾听孙婆婆说话的样子。 萧兰亭为什么要问有关她的事呢? 他也是想,好好了解她的对吗? 如果只是搭伙做夫妻,没必要这么认真的了解对方的过去吧。 云卷踢了踢地上的雪,脸埋在兔绒围脖里,耳尖不知何时渐渐红了。 014 打脸云秀 咯吱—— 门打开了,萧兰亭走了出来,“该回去了,否则他们找不到人会寻到这里来。” 云卷并不想让云丞光,尤其是许氏知道,孙婆婆这些年对她的照顾。 “那婆婆,我们先走了,下次我再来看您。” 孙婆婆把包好的东西交到云卷手里,“你拿好,回去要和兰亭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 “会的。” 包袱不大,但不好藏,出了院子云卷便开始发愁怎么解释。 萧兰亭:“到时就说去拿了些你出阁前的东西。你院子在哪里,我让长风现在去随便拿一些东西。” “好。”云卷眼睛一亮,给萧兰亭指了个方向,下一秒她就看见长风的身影从空中跃过,消失在不远处的雪色里。 “好厉害的轻功啊……”云卷还是第一次见。 萧兰亭余光看着她,忽然不冷不热的哼了声。 云卷好奇的看向他,萧兰亭目视前方,似乎并无反常。 她转了转眼珠,“萧兰亭,你也会轻功吗?” “会。” “那你肯定比长风还厉害。” 萧兰亭默不作声。 云卷:“有机会的话,你让我看看你练武吧。” “我还从未见过人习武,你这么年轻就中了状元,肯定很厉害。” “以后你白日习武的时候,我能在边上看吗?” 萧兰亭敛眸瞥向她,语气淡淡:“随便你。” 他看似不动声色,绷紧的肌肉却放松了许多,步伐也轻快了些。 云卷偷笑。 其实他还挺好哄的。 前院里,云丞光等人已经等了快一刻钟,可是还不见萧兰亭和云卷回来。 云丞光面露不满:“这个云卷,跑哪里去了!来人,再去找一找!” “大哥也还没回来,八成是在府里迷路了。”萧明予说道。 云丞光:“都怪云卷不懂事,回来了到处跑!”他瞪了眼容姨娘,凶巴巴的吼道:“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容姨娘缩着脖子,“妾身,妾身拦着了,是卷卷她不肯听……” 萧明予:“不然再派些人去找找吧。” 云秀:“算了,三妹一向任性,我们都习惯了。” 萧明予饿着肚子其实也不耐烦了,他看着云秀,无比庆幸自己娶的是她,而不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云卷。 大哥也挺不容易的。 “三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屋内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云丞光看见云卷便骂:“你怎么回事!跑到哪里去了!心思野了?让你夫君四处找你!还不快同你夫君认错!” 云卷直勾勾看着他,那眼神让云丞光一时间愣住了。 萧兰亭眉头微皱,不悦道:“吼什么,吵死了。” “……” 云丞光一噎,仿佛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许氏赶紧圆场,“先吃饭吧,忙活了一上午,明予和兰亭一定都饿了。来人,上膳!” 萧兰亭和云卷落了座,菜肴一盘盘端上桌。 许氏看着云卷,温声说道:“三姑娘,兰亭心疼你,你也不能恃宠而骄。这用膳的时辰你在外头四处乱转,让兰亭饿着肚子找你,你也太不懂事了。” “是我的错。”云卷淡淡道,“只是我一时还没习惯,有人会等我用膳而已。” 桌上的云家人全部变了脸色。 云卷面不改色:“从前家宴不论我到不到,父亲母亲该开宴时便开宴了,我来时只剩些剩菜,我都习惯了。” 云丞光额上冒出冷汗。 换成旁人,他当然不在乎云卷说这些,反正一个庶女她还想奢求什么? 但萧兰亭在这儿,萧兰亭似乎挺喜欢云卷,云丞光还指望萧兰亭提携他大儿子,他可不能得罪萧兰亭。 “贤婿,这都是误会。卷卷说的那次,是府上下人使坏,禀告时辰禀告错了。” 萧兰亭并不理会,他把筷子递给云卷,语气清冽:“吃饭。” 满桌寂静,云卷看向云丞光,真怕他下一秒就气死在这里。 论辈分,他是岳丈,开宴应该是他先动筷,可萧兰亭这意思,竟是想让云卷动这第一筷,但怎么说也轮不到她啊! 所有人都看着萧兰亭,萧兰亭却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着云卷下筷。 云卷和他对视了片刻,拎起玉箸夹起盘子里的菜。 云丞光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这一顿饭桌上众人吃的都没滋没味,尤其是云丞光和云秀父女俩。 云秀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巨大的落差让她恨不得当众拍桌,质问萧兰亭,她和云卷到底差在哪里?! 就因为上辈子她换了嫁? 可一个嫡一个庶,萧兰亭还不分清哪个重? 真是活该英年早逝! 一顿饭吃完,该聊的都聊了,就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云丞光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今天的耻辱。 这时,一个小厮从回廊跑了过来,“老爷!老爷——” “干什么?好好说话,没瞧见两位姑爷在?”云丞光喝道。 “老爷恕罪,姑爷恕罪。是,是有官爷押了人在咱们府前,说要进来。” “官爷?什么官爷?”云丞光一脸懵。 萧兰亭不疾不徐道:“是我吩咐的,让他们进来。” 云丞光看向他,“贤婿押了人来?是什么人?” “放心,你们都认识。” 云卷也摸不清萧兰亭葫芦里藏着什么药,唯有云秀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老实点!”几个锦衣卫拖了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来到堂屋前,揪起男人的脸冲向几人。 云秀喉中“嗬”的一声,云丞光和许氏等人也瞬间惨白了脸色。 萧明予拧眉望向萧兰亭,“大哥,你这是?” 萧兰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好的两门亲事,两个新娘却上错了花轿,总不能因为没真的换成就不了了之。我这人眼里,从来揉不下沙子。” “这人听说是你们府里的管家。我请他去北镇抚司诏狱喝了两杯茶,他现在应该记起那晚上的事了。” 锦衣卫踹了李望一脚,被折磨的不轻的李望脱口便说:“我认!我认!是二小姐让我帮忙换亲的!还有老爷,夫人,姨娘,都让我听二小姐的。夫人还威胁我若是东窗事发,就说是三小姐让的,我错了,我该死,我混蛋……” 萧明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015 贺礼 若说那晚他还有点相信云秀,如今他便一点也不信了。 进了北镇抚司诏狱,死人也要透出点实话来。 云秀……云秀原来是真的想嫁给他大哥! 萧明予仿佛看到自己脑门冒绿光的场景。 “明予,明予你听我说……” “贤婿……我……” “滚——” 萧明予拂开云秀,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云府,云秀哭着追了出去。 许氏痛哭不止,云丞光捏着椅子扶手,看着萧兰亭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再听到有关换嫁,是云卷安排这样的话。”萧兰亭的视线似有似无的在云丞光和许氏身上徘徊。 二人那点心思被他全部看破。 “否则今日之事,我会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让你们的女儿出名。” 萧兰亭站起身,慢悠悠对云卷道:“走,回家了。” 云卷眼睛亮的惊人,小跑到萧兰亭身旁,跟着他离开了云府。 嘭—— 云丞光踹倒了椅子,怒吼:“逆女!逆女!”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秀秀,秀秀她,她该怎么在侯府活啊!”许氏恨死萧兰亭了,他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云秀啊! “你问我,你问我怎么知道!要不是她,这婚事换成了,萧兰亭能这么打自己的脸吗!” 云丞光气急败坏,看着容姨娘,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容姨娘捂着脸跪在地上哭,云府乱作一团。 萧家的马车里,云卷不知第几次偷看萧兰亭,声音软软的说了句:“谢谢你。” 她曾担心云秀为报复她,像前世那样抹黑她的名声,多亏了萧兰亭,她终于是个清白身了。 萧兰亭坐在马车另一侧,闻言哂笑了声。 “只有嘴上谢?没有什么实际行动表示表示?” “……” 云卷飞快眨着眼睛,轻咳了声,“等回家。” 回家。 她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她以后有家了吗? 和萧兰亭在一起的地方,能算是家了吗? 云卷不知道,但她隐约觉得,萧兰亭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嗯。 就是有点涩涩的。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萧兰亭先走了下去,云卷搭着皎月的手走下马车。 长风从一旁过来,见礼后交给她一件东西。 云卷本以为是她云家的旧物,定睛一看却是她前两日穿过的一件衣裳。 衣裳? 云卷脑中电光火石,瞬间想到今早云秀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缝衣裳。 果然,长风解释道:“大少爷听说云秀与您起了争执,就让属下撕了您一件衣裳去给她缝,她熬了两个晚上才缝好,算是给您出了口气。” 云卷望向萧兰亭,萧兰亭正在不远处和下属说着话,他眉头微皱,下颌线清晰流畅,俊美极了。 “多谢。”云卷接过衣裳,这件外衣她肯定是不会穿了,但会留着作纪念。 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为她出了这么多次头,为她撑腰。 云卷想,她可能会记萧兰亭一辈子。 “站在这儿干什么?” 萧兰亭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呦,衣裳缝好了?” 他十分自然的从云卷手里接过那件衣裳,该说不说,云秀女红还是很不错的,即便熬夜缝也缝的极好。 有长风盯着,她自然是不敢搞什么花样。 云卷:“给我吧,我放起来。” “放起来干什么,这衣裳过了她的手,你穿着不恶心?”萧兰亭笑了声,随手把衣裳扔在了地上。 “走了,喜欢这花样我再让人给你做两件。” 云卷想说什么,可长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已经把衣裳碾了好几遍,上面都是车辙的痕迹。 云卷看向萧兰亭。 值得纪念的其实并不是衣裳,而是眼前这个人愿意帮她的一颗心。 云卷想通了这点,跟着萧兰亭走进了侯府。 没过多久,云秀也回来了,她眼睛还肿着,埋头就想跑进侯府寻萧明予。 脚下却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她停下一看,胸口又中了一箭。 这不是她绣过的那件衣裳吗?! 云卷居然就这么扔在大街上!还被马车碾成了这样! 云秀一口老血哽在嗓子眼,捶胸顿足。 萧兰亭,云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 回门后云卷的日子就算步上了正轨,她也开始习惯和萧兰亭做夫妻的日子。 除了晚上会格外累一点,其他倒都还好。 云卷醒来时,萧兰亭已经去上值了,她揉着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昨晚为了报答萧兰亭白天回门帮她的事,云卷又晃了快一晚上的腰,她隐约记得到最后她有点失控,叫声都没控制住。 想到这里,云卷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逍遥楼里的下人们。 蜗牛到日上三竿,云卷喊了皎月进来帮她沐浴换衣。 皎月笑容暧昧,打水浇在她颈间。 “姑爷走之前吩咐,给您备好了早膳,还有参汤热着,等您吃完饭便能喝了。” 萧兰亭说一日一碗,结果真的是一日一碗,虽然味道不算差,但也不好喝啊。 云卷和皎月抱怨:“我身子挺好的,等他回来你就告诉他,我不想天天喝那个药……” 皎月笑着说:“奴婢倒觉得,参汤未必只是给您补身体的。” “什么意思?还能补什么?” 皎月悄悄凑近她耳朵,“小姐真傻,您都嫁给姑爷了,还能补什么呀……” 云卷不知想到哪里,耳朵都红了,“胡说八道!” 皎月被她敲了下脑袋,满脸无辜,“小姐您想哪儿去了,奴婢是说,姑爷可能是想让您多长些肉,好有孕呐!您都嫁给姑爷了,不得趁着现在赶紧怀一个,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孩子……” 云卷有些放空,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不过她和萧兰亭……这么勤,早晚会有吧。 这事儿,云卷说不上在意,她的性格本来就是随遇而安,有则有没有就没有,上辈子她也没有亲子,照样活的挺快活。 沐浴用膳后,云卷乖乖喝了参汤。 不想喝也没办法,长风在一边盯着,云卷放下药碗看向他:“你不用跟在萧兰亭身边吗?” “少爷身边不缺人。以后长风会跟着夫人,时刻保护您。” 云卷转念一想,“昨天是不是你跟着我,告诉萧兰亭我在婆婆那里的?” 长风没有否认,云卷抿了抿唇,“你以后别跟着我,我不想去哪儿都被人知道。” “这个您要和少爷商量。” 当啷。 云卷把汤匙丢进碗里,神色明显是不高兴了。 正在这时,皎月回来了。 “夫人,有人送了个匣子来,说是给您的新婚贺礼。” 016 太子 “贺礼?”云卷拧了拧眉,从皎月手里把盒子接了过来。 边开边问道:“送来的人呢?” “给了奴婢就走了。” 云卷打开匣子,里面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色泽莹润一看就非凡品。 云卷认识的人里,根本没人有这个财力送这么贵重的贺礼,那就只有可能是萧兰亭的朋友送来的。 云卷把夜明珠取出来,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封信。 展开一看,是请她今日上午到青龙街阆粤斋用膳的,云卷反复翻看确认了没有落款。 皎月看向长风,“长风大哥可知道,这是少爷哪位朋友送来的东西?既没有落款,就让夫人去赴宴,奴婢怕不好。” 长风摇摇头,“夫人若不放心,可以称病不去。少爷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那怎么行。”云卷吩咐长风:“去让人准备马车,等我准备好就走。” 长风拱手,转身去办,皎月拧眉:“夫人——” “我既然嫁了过来,在旁人眼里我就代表了萧兰亭。能送得起这样的夜明珠,那人身份一定不低,萧兰亭可以不去,但我如果不去,难保不会变成此人往后攻讦萧兰亭的把柄。” 云卷并不害怕,她前世做生意参加过的大小宴席多了去了,也不是没跟皇亲国戚坐过同一桌。 送夜明珠的人最大也不过是宗室皇亲。 “你去把我嫁妆里那几饼茶取出来包好,这贺礼送的太重,不能没有个表示。” 半个时辰后 阆粤斋 云卷按照信上所说,跟店小二报了天字号雅间,店小二热情的将她引上三楼,看着把守在楼梯两侧的侍卫,云卷已经隐隐猜到了送礼之人的身份。 店小二叩门,里面传来应答,云卷推门而入,屋内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坐在最中央上首的男子一袭玄衣,容貌俊美气质卓群。 门在云卷身后合上,她慢步上前,盈盈一拜:“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萧鹤挑高眉头,玩味道:“你认得孤?” “臣妇斗胆一猜,请殿下恕罪。” “那你猜的不错。” 男人正是当朝太子萧鹤,萧兰亭的顶头上峰加好兄弟,他热情的招呼云卷过去,并命人再添一把椅子。 “孤这些日子忙于朝政,兰亭的婚仪都没顾上去。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心血来潮邀请弟妹前来,还望没有唐突了你。” “殿下言重了,能蒙殿下邀约是臣妇的荣幸。” 萧鹤瞥了眼她身后的匣子,笑着说:“弟妹带了什么来?” “先前偶得几饼曼松茶,带给殿下品鉴。” 大周茶道盛行,一听她带的是茶饼,在座众人都来了兴致。 能和太子坐在一张桌上的,身份不是皇亲国戚便非富即贵,这些人或许不认得云卷,但云卷前世多少都接触过。 丫鬟取茶时,坐在云卷左手旁的粉衣姑娘笑着说道: “我娘喜欢喝茶,我这些年了解过的茶种不知凡几,可这曼松茶……还真是闻所未闻。” 她身边的女子嗤笑一声,“大周推崇茶道,现在的茶叶贩子什么粗制滥造的茶叶都敢拿出来卖,眼皮子浅的当然不知如何分辨好茶坏茶,听人家忽悠几句就买了一堆。温姐姐没听过很正常。” 云卷抬眸看了过去。 温惜朝拧起眉温温柔柔的说:“公主别这样说。萧夫人您别在意,八公主年纪尚轻,说话难免心直口快。” 二人身份都不凡,温惜朝的祖父是大周右相,跟太子外祖平起平坐,两家关系十分亲密,温惜朝算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 而八公主萧南栀是嘉妃的女儿,是皇帝十一个孩子里唯一活着的公主,深受皇帝宠爱。 从她进门起,萧南栀就一直用仇恨的视线看着她。 云卷镇定的看去,不疾不徐的说道:“所有在大周盛行的茶叶,在未被发现以前都是籍籍无名的。” 萧南栀咬住下唇,萧鹤笑的前仰后合,拊掌叫好:“弟妹说的在理!小八,你先别说话,尝尝什么味道要紧。” 丫鬟将倒好的茶一一送到众人面前,萧鹤闻了闻,浅尝一口惊为天人,“这茶好香!” “这茶叶冲泡完竟然站立不倒?这倒神奇。”温惜朝看向云卷,“有什么缘故吗?” “曼松茶冲泡后皆如此,如咱们大周江山一样屹立不倒,我觉得神奇,所以才留了几饼。” 萧南栀揪着绢帕:“巧言令色!” 丫鬟递上茶盏,“公主请——” “什么破茶!本公主才不喝!”萧南栀扬手掀飞了茶盏,茶盏抛在屏风上,碎瓷片和茶水溅落一地。 偏巧在这时,门开了,萧兰亭大步走了进来。 萧鹤扬眉,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兰亭,可算来了。衙门里的事都办完了?” 萧兰亭看了眼云卷,确认她全须全尾,紧锁的眉才舒展开。 他眼底闪过不耐烦。 真是个麻烦的傻子,连送信的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孤身一人前来,看着个子不高,倒是浑身是胆。 萧鹤打了个响指,“兰亭,小弟妹好好的,怎么,你还怕孤拿她怎么样?” 萧兰亭面不改色,拱手作揖,“微臣来迟,请殿下恕罪。” “得了得了,私底下还说什么微臣殿下。快来坐,尝尝你夫人带来的曼松茶,香得很呢!” “兰亭哥哥!你坐这儿!” 丫鬟刚搬来椅子,便被萧南栀抢了过去,她将凳子放在自己身侧,满眼殷切的看着萧兰亭。 云卷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公主一直针对自己,原来是萧兰亭惹的祸。 萧南栀这动作让场面顿时尴尬起来,可这儿唯一能说萧南栀的萧鹤却一言不发,只端坐在位子上笑着看戏。 萧兰亭大步走上前,掠过殷切的萧南栀,直奔云卷。 云卷准备起身把位子换给他,她再叫人添把椅子,可刚起来一点便被萧兰亭压着肩膀按了回去。 他看向一旁的丫鬟,“这儿再添把椅子。” 丫鬟连忙点头。 屋内安静极了,萧南栀仿佛被人重重甩了个巴掌,眼圈瞬间红透。 017 为什么要娶我 众人品茗闲聊了半个时辰,萧鹤以回宫为由散了这个小宴,几个公子小姐起身告辞。 萧兰亭对云卷道:“我的马车停在巷子里,你先去车上等我,我们一起回府。” 云卷应了声好,同萧鹤作了一揖,转身下了楼。 “兰亭。”萧鹤搂住萧兰亭的肩,重重拍了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宁可娶一个空有样貌,家世平平的庶女,也不肯娶我的妹妹,说实在的,我真是很好奇啊。” 他眼睛都笑弯了,眼底的情绪却很平静,甚至带了些许审视。 萧兰亭面无表情,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殿下,那不是您的亲妹妹。” 萧鹤扬了扬眉,指了他一下,随后便大笑着放开了手。 “孤回宫去了,今日贸然把弟妹找来,忘了八妹也在,恐吓着她了,你回去多哄哄。” 萧鹤摆着手上了马车,消失在长街之上。 萧兰亭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转瞬即逝,他走向巷口停着的马车。 云卷在马车上复盘今日宴席的所作所为,应该没给萧兰亭丢人。 这时,皎月在马车外喊她:“夫人!夫人您快看!” 云卷好奇的卷起车帘,皎月激动的指着巷子对面,“您看!有人拦着少爷!那姑娘是谁啊!不知道少爷成婚了吗!夫人,要不要奴婢去——” “不必了。” 云卷认出那是萧南栀的背影。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兰亭自己会处理好的。 她撂下车帘,抠了抠手指,又忍不住好奇的掀开一角。 她真的只是好奇萧兰亭会怎么拒绝萧南栀! 另一边。 萧南栀:“兰亭哥哥,你别走。刚才人多,我不好意思说,现在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你真的要和那个叫云卷的庶女做夫妻吗?她空有一副皮囊,什么都帮不到你,你为何要娶她!” “滚。” 萧南栀咬着牙:“你总是装看不见,装不知道,无论我表现的有多明显。是因为我一直没说我喜欢你,所以你才假装不知道吗?那现在我说了,你总该明白了。” 萧兰亭眉头紧锁,被缠的不胜其烦。 “萧南栀,你是金枝玉叶,何必自甘下贱。”他语气薄情,丝毫不顾萧南栀泪眼朦胧。 “还有,别一口一个庶出。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庶出。” “你,你……”萧南栀颤手指着他,满脸羞愤。 萧兰亭微眯着眸,阴恻恻道:“萧南栀,我成亲了。我敬你是公主所以礼让三分,可你若再缠着我,我照样不会放过你。” 萧兰亭走上马车,云卷眼神飘忽,随口说道:“你怎么这么慢……” “被人拦住,浪费了些时间。” “哦……谁呀?” 萧兰亭笑了声,看着她道:“你不是都看见了。” 云卷转了转绢帕,她方才看得入迷,撂车帘的动作慢了一下,果然是被萧兰亭发现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装了,凑上前好奇的问:“你都和公主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原来公主也喜欢你,八公主是嘉妃的女儿,嘉妃和皇后交好,太子对八公主也很照顾,你之前为何不娶八公主呢?” 萧兰亭看着她:“你的问题太多了。” 云卷眨了眨眼,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萧兰亭了。 “萧兰亭,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呀?” 云卷记得,她只是跟云父云母一起,和萧家人隔着屏风吃了一顿饭而已。 那顿饭还是云秀为了跟她炫耀自己即将嫁给侯爵之子,才刻意把她捎上的。 云卷本以为是蹭了一顿好饭,没想到第二天云父就脸色难看的找了过来,说萧大少爷看上了她,要娶她做正室。 云卷怎么也想不通,萧兰亭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兰亭看了她许久,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你老实。” “老实?” 一顿抱着吃饭为由的利益交换会,只有她说吃饭就是吃饭,头也不抬,一声不吭。 萧兰亭那时正因成婚一事焦头烂额,云卷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当夜就敲定了人选。 他点点头,“对,你很乖。这是你最大的优点。” “哦。” “糖葫芦!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云卷眼睛一亮,敲了敲车门,“停车。” 车夫下意识勒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萧兰亭脸色难看,“你要干什么?” “我想吃糖葫芦。”云卷一脸无辜。 “路边摊不干净,回去让李妈妈给你做。” “我就想吃外边的。” 萧兰亭眼珠一瞪,二人四目相对,云卷肯定瞪不过萧兰亭,但她倔,眼珠酸疼也不眨眼,宁可眼泪掉下来。 萧兰亭头一回见到她这样,扶着额道:“……让皎月去买。” 片刻后,云卷捧着糖葫芦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萧兰亭则皱紧了眉头,心想他真的没有看走眼吗?云卷是真的乖,还是装的乖? 他想了想,道:“我也要吃。” 云卷一愣,用绢帕捏起一个递了过去,萧兰亭摇头:“你吃了不少了,剩下的给我。” 云卷只吃了两个,油纸包里还剩四五个,她看着萧兰亭:“你确定吗?” 萧兰亭伸出手,眯着眸道:“我刚说过你很乖。” “哦,好吧。”云卷把油纸递了过去,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路边摊真是不能信,说又大又甜,结果酸的她牙都要掉了。 幸好萧兰亭不挑食。 萧兰亭接过油纸袋,也很满意,至少云卷在他跟前很乖。 他咬了个糖葫芦,表情微微有些僵硬,面无表情的吞下去,默默把剩下的放了起来。 明日就找巡城御史好好检查这些小摊小贩。 018 挨打 内廷,延禧宫 萧南栀回了宫便关上门打砸东西,把殿里霍霍完了,才扑到床上蒙头大哭。 “栀儿,栀儿你怎么了?你开门啊,是母妃。” 殿内没动静,嘉妃命人打开殿门,一路走进内室,萧南栀扑进她怀里,“母妃!” “栀儿,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跟母妃说!” “是萧兰亭!” 萧南栀把今天的事完完整整和嘉妃说了一遍。 “他竟然说我也是庶出,我还未嫌弃他是颍川侯庶子,他怎么敢嫌弃我!我还比不上一个商贾的庶女吗!” “好个萧兰亭!”嘉妃听完心里也是滋滋冒火。 她强压怒气,先安慰起萧南栀,“乖栀儿,他不娶你是他的损失。他敢如此侮辱你,待母妃去求你父皇,一定给他个教训。” 萧南栀被嘉妃安抚,这才不哭了,她抹干眼泪,抽抽搭搭的问: “母妃,我还能嫁萧兰亭吗?” “傻孩子,他都娶妻了!” “娶了也能休!云卷配不上他,我今日见了云卷,就是个温吞木讷的花瓶。” 嘉妃不知该如何说,她当然也想萧南栀嫁给萧兰亭。 萧兰亭不仅是太子发小,太子的走卒,更是皇帝跟前最看好的人,年纪轻轻手掌北镇抚司,手握一半宫廷禁军,是多少人拼死拼活半辈子都得不来的荣耀,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 也唯有萧南栀这般出身尊贵的公主才能配得上。 最重要的是,只要萧南栀嫁给萧兰亭,他们就算是彻底搭上皇后和太子了,她六皇儿的王位也稳了。 嘉妃所图不多,她的六皇子能跟着太子,在太子登基后分一杯羹就足够了。 可萧兰亭不愿意娶萧南栀,这是个大问题。 嘉妃道:“等母妃再去问问你父皇。不过怎样也得等萧兰亭休了云卷,我的栀儿不能屈居人下。” “若父皇同意我嫁,将她贬妻为妾,我再找理由打发了就是了。” 嘉妃摸摸她的头,“等母妃问问你父皇再说。” 萧南栀看似听话的点头,心里却并不老实。 嘉妃走后,萧南栀唤来贴身宫女:“云卷是不是有个嫡姐?我记得,是嫁给了颍川侯的嫡子,那个纨绔萧明予。” “的确有这么个人。” 萧南栀:“你发个帖子给她,本公主请她喝茶。” “是。” …… 颍川侯府 逍遥楼 云卷跟在萧兰亭身后走进房中,嘴巴里才残存着山楂的酸涩,她倒了杯水漱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门合上的声音。 她好奇的回过头,“关门做什么?屋里太热了,先通风……啊!你干什么!” 云卷话还没说完,便被萧兰亭掐着腰抱了起来,脸朝下上半身趴在了桌上。 云卷抬腿踹他,从耳朵根一路红到脖子,萧兰亭他该不会想要在这里—— 啪! 云卷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被打了哪里,她整个人顿时红的像煮熟的虾米。 长这么大她还没被人这样打过屁股! 萧兰亭慵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知道错哪儿了么?” “……你放开我!” 啪! “说,错哪儿了?” 云卷咬住袖子,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我哪里都没错,你快放开我,你凭什么打我……” “胆子不小,没署名的请柬也敢自己去赴宴。你知道盛京城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么?杀了你,既能羞辱我,还能坏我的名声。说,下次还敢吗?” 云卷委屈极了,“我怎么知道嫁给你这么危险啊!” 早知道不如烂在家里。 “啧。” 啪! “还敢顶嘴?” 云卷放弃了挣扎,她发现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最羞耻的时候,竟然都是跟萧兰亭在一起时发生的! 她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只能咬着牙认输:“我错了行了吧!我下次再也不去了!谁找我我都不去了!” 压着她的手放开,云卷赶紧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 她眼圈红了,强忍着不在萧兰亭跟前出丑,实际上肩膀抖簌的厉害。 萧兰亭跟进里间,云卷背着他假装忙碌。 萧兰亭安静的看了片刻:“我怕你出事。” “……” 萧兰亭有些不耐烦。 长风在北镇抚司找到他,告诉他云卷去赴了个没署名的宴席时,他脑仁都疼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找乖巧老实的妻子,云卷看起来老实,这才几天就给他惹了个大麻烦。 虽然他不爱,也并不在乎云卷,但至少她各方面都让自己很满意,如果云卷不在了,他很难再找一个这么契合又合适的妻子。 云卷转过了身,她眼眶微红,看着萧兰亭说:“我是为了你去的。” “……” “我不知道是谁,但他送的东西那么好,身份一定不低。你是很厉害,但如果你树敌太多,处处都是敌人,迟早有一日寡不敌众。你知道为何官家夫人都时常要聚一聚吗?你们男人之间的矛盾,不方便出面的,如果有女人调剂,至少不会一直剑拔弩张。” 这就是柔性外交。 萧兰亭眉头皱起,刚想说话,云卷先声夺人:“你想说你不需要?因为你这几年没娶妻但这方面你渗透的依旧很好?” 萧兰亭没承认,也没否认。 云卷:“你查一个同僚的私事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耗费多少时间?一个聪明的夫人能从一次马吊,就探清对方丈夫近日的情况,许多小细节都是这样不经意间被说出口的。” 萧兰亭:“你不用浪费时间去做这些事。” “我没说我一定要做,我是说我是好意,但你误会了我!你还打我——打我……” 云卷说不下去了。 萧兰亭哂笑:“好,方才是我欠妥。对不起。” 这次换云卷愣了,萧兰亭这么干脆的道歉,她倒不适应了。 “……我,我勉强接受了。” 她走到暖炕上坐下,瓮声道:“我不知道有那么多危险的人盯着你,我看那夜明珠有些像宫廷里的东西,就猜到可能是太子。毕竟你是太子的人,太子也不会伤害我。” 萧兰亭漫不经心。 “现在你知道了。以后没有具体署名的请帖,就不要去。有署名的也要问清楚是不是能去的。” “那哪些是不能去的?” “太多了,我让长风列个条给你。” “……” 019 我还没玩够 云卷难言的点了点头,她犹豫片刻,问道:“萧兰亭,你是支持太子登基的对吗?” “嗯,问这个做什么。” “没,随口问问而已。”云卷心里挣扎,不知该不该透露些给萧兰亭。 可萧兰亭活不到那个时候啊,或者说,就是因为他死了,所以太子才开始走下坡路,到最后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皇子,顶替了太子的位置,甚至连板上钉钉的未婚妻都给拐跑了。 萧兰亭没注意到云卷的欲言又止,他视线往下撇,“那儿还疼不疼?” 云卷一愣,萧兰亭见她不答,“疼?我给你拿药揉一揉。” “不,不疼了——” 云卷实在没那个脸和萧兰亭同处一室,一溜烟跑到了对面的暖阁里窝着。 可夜色暗下来,萧兰亭还是以睡觉为由强行把她抱了回去。 床帐落下,留了一条小缝,供月色透进来,能勉强看清白皙的肌肤上没留下什么巴掌印子。 云卷屁股上倒没留下痕迹,只不过第二日萧兰亭锁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 云卷和萧兰亭年底成婚,转眼年关过去,离新年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每到这时府上都是最繁琐的,云卷记得她之前,就为对账安排酒席,各个院子的新年礼,一天只能睡两个多时辰。 秦氏就处在这种脚不沾地的忙乱中,连晨昏定省都给省了。 颍川侯府每过一旬都有一次家宴,这日,云卷收整好等萧兰亭下衙回府,二人一起来到前堂。 宴席还在准备,几人坐在堂屋中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大多是听颍川侯说话。 颍川侯先是问了萧兰亭衙门里的事,颍川侯有说有笑,看萧兰亭的眼神全是满意和慈爱。 轮到萧明予时,便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最近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又整日不回家,把夫人一个人晾在房里!回家了也不去正房,你想干什么!” 萧明予扫了眼云秀,表情阴沉,“是谁告诉您的?” 他明明都打点好了不许那些人外传。 颍川侯拍了拍扶手,“你看她干什么,不是她告的状!这颍川侯府还是我当家呢!有什么能瞒住我!” 秦氏也愁,萧兰亭和云卷整日腻歪在一起,颍川侯本就宠爱庶子,如果云卷的肚子先有动静可怎么办。 她问萧明予:“你跟秀秀到底有什么矛盾,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成亲还不过十日,这就腻歪了?当初可是你死活要娶她的!不是我逼你的,成亲后就没一日安生,早知道还不如不娶了!” 云秀脸色难看极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萧明予怎么愿意承认自己夫人想嫁的不是自己,这种绿事他宁可一辈子吞在肚子里。 “只是有些小矛盾而已,没什么大事,您就别操心了。” “谁愿意操\你的心!”颍川侯骂道:“既然成亲了就得有个成亲的样子,两个人好好相处!你若再做出什么混账事,以后每月的月例减去一半!我看你还哪有钱出去寻花问柳!” 萧明予顿时就蔫吧了,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云卷看戏看的入迷,颍川侯喊了她两遍,还是萧兰亭碰了碰她云卷才回过神。 颍川侯:“云卷,你在云府可学过看账,管家啊?” “跟着夫人学过些皮毛。” 云家起初是抱着把她和云秀打包嫁出去的想法的,云秀不喜欢看账,也吃不了算学的苦,许氏就让云卷学,学会了以后做陪嫁丫鬟跟着云秀出嫁,然后帮云秀打点嫁妆和家务。 颍川侯颔首,“学过就好。皮毛不怕,这没什么难的,熟能生巧。” “侯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秦氏心生不妙。 颍川侯:“我看你最近忙的转不过弯,都已经是有儿媳的人了,自然要把事情交一部分给年轻人练手。云卷,从今日起府里的庶务就分你一半,你要协助你母亲,好好料理,知道吗?” 萧兰亭想要说什么,颍川侯先声夺人:“云卷,你的意思呢?” 云卷沉默几息,“儿媳听公爹的。” 颍川侯满意颔首。 秦氏一顿饭吃的味如嚼蜡,结束后闷声不吭的就走了。 颍川侯如何看不出她在闹脾气,只是他懒得哄,他叫住萧兰亭:“我有话跟你说,云卷,你自己先回去吧。” 颍川侯带着萧兰亭走进书房。 萧兰亭在书案后站定,颍川侯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半晌后声音沉沉:“兰亭,最近你的心事太多了。” “你与云氏相敬如宾,为父很满意,但是你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太多了。” “父亲多虑了。” “是吗?”颍川侯转过身,“今日你想帮他驳回为父的话,是为了什么?怕她忙于庶务,累坏了身体?” “我与她新婚不过十日,我不想她在别的事上浪费太多心思。毕竟她,我还没玩够。” 颍川侯审视的看着他,萧兰亭视线也不避让,大大方方的让颍川侯看。 片刻后,颍川侯收回视线,暂且相信了萧兰亭。 “不是就好。单是消遣调剂可以,但为父希望你分清主次,也不要忘了这婚事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颍川侯看着他,“为父打算,在新年朝会后请示陛下,为你请封世子诰命。” 萧兰亭拱手作揖,“多谢父亲。” “好,回去吧。” 萧兰亭离开后,颍川侯独自坐下,找出一张空白的纸,开始提笔写了起来。 逍遥楼 云卷沐浴后又看了会儿书,萧兰亭才回来,云卷问道:“父亲是不是训你了?” 她顿了顿,“因为我吗?” 萧兰亭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说:“府里的庶务很杂,你挑些不必费心思的管管就好,秦氏恋权,轻易不会把重要的事分给你做,若是忙不过来就找几个新账房回来,没有银子就让长风去库里支。” 云卷心里滑过一股暖流。 自古中馈虽说是当家女子梦寐以求之物,但这些事又繁琐又冗杂,其实若不是为了那点自保的能力,谁愿意放着好好的闲福不享,反而去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刚才在堂里,萧兰亭没说出口的话应该是想帮她推中馈的,因此颍川侯才会喊他过去。 云卷以为他是为没能帮到自己而愧疚。 她笑眯眯的说:“其实我管家还挺有一手的。” 萧兰亭看了看她,敛下了眸。 傻子。 020 云卷终于要完蛋了 另一边。 萧明予不情不愿的跟着云秀回了上房,为了防止他中途溜走,秦氏还派了身边的嬷嬷跟着二人。 回到房中,萧明予冷着脸吩咐嬷嬷去后院下人房里休息。 嬷嬷摇了摇头,“夫人吩咐过,要老奴好好看顾二少爷和少奶奶。老奴今晚在前院堂屋里休息。” 她也知道自己碍眼,行完礼便离开了内院。 今晚嬷嬷守在大门口,萧明予想走是走不掉了,丫鬟在里间铺床,萧明予冷声道:“铺两床褥子。” 云秀坐在他对面,眼神充满了委屈和失落,萧明予视而不见。 丫鬟战战兢兢铺完床,退出上房带上了大门。 云秀:“明予,你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了是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大哥会在这种事上骗我?” 萧明予冷笑了声,“云秀,你若不愿意嫁给我你早说就是,我好歹也是侯府的少爷,不至于强迫你。你成婚前不说,非要在婚后恶心我。如今我是没法与你和离,咱们就这样凑活着过吧。等个两年我会找个体面的理由放你走。” 他起身走向床铺,云秀快步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哭着说道: “我不是不想嫁你,明予,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是逼不得已!” “放开!” “换嫁的事我的确知情,但我也是被逼的!” 萧明予嗤笑,“你若不愿意谁能逼你。” “我爹娘!” 云秀说完后,萧明予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云秀贴在他背上,眼泪湿了他的外衫。 “我怎会不想嫁你,我做梦都想与你在一起。可我爹娘,他们看中萧兰亭的能力,笃定颍川侯会越过你把爵位传给他,所以逼着我与云卷换嫁,让我嫁给萧兰亭。” 云秀一脸真挚的看着他,“其实那个盖头,就是我自己弄掉的。我实在无法当着你的面和萧兰亭拜堂,所以即便、即便会被你误会,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违背了爹娘。明予,就这样你还要误会我吗?” 萧明予沉默了许久,他缓缓转过身,盯着云秀的眼睛。 “真的?” 云秀咬紧牙关,她抬手拔下头顶的发钗用力朝脖颈划去,萧明予大骇,急忙抓住了她的腕。 即便如此,发钗前端依然在云秀颈上划开了一道小口,血冒了出来。 “你干什么!”萧明予慌张的拿过绢帕捂住她的伤口。 云秀泪流满面,“你不信我,还想与我和离,你都不想要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萧明予的心仿佛被重重揉了一下,云秀看他的眼神满含真情,她是真的爱自己,并没有说谎。 “秀秀……对不起。” 萧明予愧疚难当,将人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帮云秀处理好伤口,萧明予丢了另一床被子,二人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 萧明予沉声道:“秀秀,换亲的法子真是你爹娘想出来的?” “你还不信我?” “不是。” 虽然确定了云秀没想给他戴绿帽子,但一想到换嫁的事,萧明予依然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反胃。 他顿了顿,说道:“你爹娘心术不正,往后若不是重要的日子,你还是少与他们接触,免得被他们影响。” “我都听你的。” 云秀想到这个借口时,就预料到了萧明予必定会与云丞光和许氏留有隔阂。 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趴在萧明予怀里,温温柔柔的说道:“其实我爹娘之所以会有这个坏心思,还是因为萧兰亭的缘故。他一直压着你,旁人根本看不见你的好,如果你能向我爹娘证明你不比萧兰亭差,他们一定会后悔当时做出的决定。” 萧明予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泛起些涟漪。 “明予,你去考科举吧。” 云秀趁机添柴加火,“你上半年去考个院试,若是中了,今年八月正好就是秋闱,若中了举人,谁还会说你比萧兰亭差?” 萧明予搂着她的腰,“你真想我去?” “我喜欢你,与你的功名成就无关,但我听不得旁人说你不如大哥。所以明予,你就去吧!” “去!”萧明予脑袋一热,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云秀高兴坏了,缠着他亲热,二人拱进锦被中一夜颠鸾倒凤。 翌日,萧明予走后,云秀的丫鬟梧桐进来服侍,钦佩不已的说道: “夫人实在高明,这么容易就把二少爷哄好了。” “明予和我情谊深厚,怎可能真的生我的气。” 云秀说罢,也开始反思起来,至少这段时间她不该把太多心思放在云卷和萧兰亭身上,免得再引起萧明予的怀疑。 她问梧桐:“我嫁妆里那两间陪嫁铺子,你这几日去牙行打听打听,看看能卖多少钱。超过一千两就兑出去。” “啊?为什么呀夫人!老爷给您的都是旺铺,每月几十两入账,为何要……” “你懂什么,让你卖就卖!” 云家世代从商,做的都是老牌生意,故步自封,一直到现在,所谓的旺铺一月进账也不过几十两。 云秀清楚的知道,过不了两年云家的这些生意就会慢慢没落。 她嫉恨的咬紧牙关,前世云卷明明预料到了这些,可她竟然完全不提醒爹爹,任由云家败落。 而她早早把嫁妆卖了出去,靠着新起的产业一月之内敛财过万两! 云秀得意的靠在浴桶边沿,这辈子发财的人一定是她! 这时,廊下传来声音:“有二少奶奶一封信。” 梧桐出去取了进来,语气难掩惊喜,“了不得!夫人,是从宫里递出来的!” 云秀一把把信抽了过来,看到信封的那一瞬又僵在了原地,恶狠狠把信丢在了地上,甚至用力踩了两脚! “夫人!” 云秀气喘吁吁。 又是这个贱人!又是萧南栀! 她捂着胳膊哆嗦,忽然想到,她已经重生了,她现在不是萧兰亭的夫人了! 那萧南栀给她递信,难不成是为了……云卷? 云秀拾起信封,拆开后扫了一眼,大笑不止。 云卷,你终于快要完蛋了!! 021 萧兰亭的心思 逍遥楼 秦氏派来的于妈妈正命小厮一本本账簿往桌上摞。 “这里是侯府五间铺子年底呈上来的账簿,这是府里的记账,少奶奶要做的就是把每一笔账都对上,再亲自去库房里点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于妈妈笑着说:“大夫人念您是初次料理这些事,所以给的都是最轻的活,您三日后弄完交给大夫人过目就是了。” 云卷随手拿起一本账簿,行云流水似的翻了起来。 皎月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账本,三天内怎么可能对的完!我们奶奶还要不要睡觉了!” “这就看少奶奶的能耐了。”于妈妈欠身,“老奴告辞了。” 皎月追到门口,冲于妈妈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狗仗人势!” “夫人,您真要看吗?这么多字,全都看完眼睛都得瞎了!”皎月随手拿起一本,眼前都冒金星。 云卷看的津津有味,头也没抬,“是吗,我倒觉得还好。” “你去把这五个铺子的管事找来府里,等对上了账最后再去库里清算。” 皎月点了点头,出去找了个人代办这事儿,回到房里拿了本账簿坐在脚踏上。 “小姐,我帮你一起算!”她自小跟着皎月,孙婆婆教算学的时候她也跟着听,虽然不如云卷精通,但对个账还是行的。 云卷笑着点头,主仆俩奋笔疾书,逍遥楼里学味极重。 萧兰亭下衙回来,跨过门槛正准备落脚,云卷惊呼:“别踩!” 他身子一僵,脚悬在了半空,云卷赶紧把长纸卷了过来。 萧兰亭拧眉进屋,这才发现屋内遍地都是纸,已经快没落脚的地方了。 皎月脸上沾着墨迹,睡眼惺忪,“少爷回来了,奴婢去给您沏茶……” 萧兰亭走向云卷,按住纸张的一角,又扫了眼边上五本厚厚的账簿,眉心一跳。 他冷声道:“别算了,把账簿还回去。” “别呀!这本我都看了一半了。”云卷压住身下的账簿,飞快把边上对好的纸往身下扒拉。 萧兰亭眼皮狂跳,“你是不是傻?” “你懂什么。”云卷嘀嘀咕咕。 “嗯?”萧兰亭眉头一横。 云卷直起身子笑眯眯的说:“既然父亲无论如何都要我管家,我可不能一直做秦氏的帮手,侯府内宅加上各个铺子、田庄,琐事一堆,她真要全甩给我,往后的日子才不好过。” 她不疾不徐道:“既然怎么也要掌,那就要做能说得上话的那个。” “这么自信。”萧兰亭撑在案上,“这些事秦氏可是做了几十年。” 云卷努了努嘴,她怎么能说,她其实和秦氏也差不了几岁。 她讨好的拉了拉萧兰亭的衣裳,“若实在不行,就只能请夫君到时帮我说几句好话了。” 萧兰亭:“对我有何好处?” “我们可是夫妻啊!夫妻是一体的,怎么能以好处论呢……” 云卷边说边往后挪,以她对萧兰亭的了解,这个‘好处’未必是正经好处。 不等她逃跑,萧兰亭已经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徐徐道:“以后床\上听话一点,我就帮你。” “我还不够听话?” 她都已经任他予取予求了,那有些姿势做不来就是做不来啊! 萧兰亭扯开领口,指着锁骨上还未消的牙印,“下次不许咬我。” 他拇指探进云卷口中,轻啧了声:“这么爱咬人,属小狗的?” 云卷咬住他的指头,一脸凶相:“我属羊!” “呵!”萧兰亭笑着抽出手指,“挺像的。” 他拿起桌上的绢帕擦拭手指。 “账太多了,不必你亲力亲为,我找几个人帮你。” “若多找几个人帮,就不算我的能耐了。这样父亲怎么可能放心把庶务交给我。” 云卷一脸信誓旦旦,“你放心,就这五本我还忙得过来,等我拿到对牌,再把事情都甩给秦氏和下面的账房,这样总可以了吧?” 萧兰亭一脸怀疑,“你看得完?” 云卷把边上的账簿交给他,盘膝坐直,大手一挥,“你随便问。” 萧兰亭随手翻到一页,“十月八日,并蒂莲花——” “并蒂莲花钗一对,二十两银子,鎏金蝴蝶扇一把,十两八钱……” 云卷不疾不徐的把账簿内容读了出来,竟然精准到一字不差。 萧兰亭眼里的神色带了几分兴味,问完几笔便合上了账本,语气肯定:“你过目不忘。” “没有那么邪乎,得看个两遍吧。” 云卷嘴上谦虚,却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萧兰亭,满脸写着‘等夸’! 萧兰亭眼底闪过一道暗芒,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卷没等来夸赞,悻悻低下了头。 “你这账什么时候看完?” “秦氏说三日。” “三日后,我带你去赴个宴会。” 云卷好奇,“什么宴会?是与你亲近的官员吗?为何不早说,伴礼我都还没准备。” “伴礼长风已经准备好了,忠禄伯府老夫人大寿,你随我去拜个寿就是。” 萧兰亭说完,云卷便愣住了。 忠禄伯府。 她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入夜后,云卷洗漱完见萧兰亭还没回来,拿了灯去前书房寻他。 萧兰亭并不在看卷宗,他坐在窗边望着天,听到动静余光懒洋洋扫了过来。 “你来了。” “昨晚刚下过雪,别坐在窗下,当心着凉。”云卷放下灯笼,走过去把支摘窗的支棍取了下来。 窗子关上,屋内的冷意并没消散,云卷拿来架子上的外氅给萧兰亭披上了。 她看着萧兰亭眼下淡淡的痕迹,声音都放轻了。 “最近很累吗?” “算不上。”萧兰亭语气淡淡,他抬手揽过她的腰,埋在她小腹静静呼吸。 022 云卷嘚瑟:轻而易举~ 二人就在书案边上,一站一坐,萧兰亭不肯放手,云卷也只能站着。 她视线随意扫过桌上的卷宗,虽然不是有意要看,但卷宗大喇喇放在那儿,如果她不瞎怎么也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因为有遮挡,云卷断断续续看到几个字:忠禄伯府……信……办法……弄出来。 联合起前世她知道的事,云卷大致猜到了内容。 她拍了拍萧兰亭的肩,“萧兰亭,你带我去忠禄伯府,是太子有事吩咐你做吗?” 萧兰亭放开了她,他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缓缓道:“你跟着我去就好,到时只需为我打个掩护,其他的不必你做。” 云卷呼吸微重。 前世,大约也是在新年前后,忠禄伯府突然被查出私下屯兵,私占屯田,忠禄伯之子在滇西军队中身居要职,被查出贪墨军饷,抢占军功等八大罪名,押送京城问斩。 忠禄伯府本是太子的拥趸,此事也是太子大义,及时查清了忠禄伯的野心,而后忠禄伯府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表面上看,这只是个小案子,但谁也想不到几年后,太子倒台,新太子登基为忠禄伯府平反,太子指认忠禄伯的这些罪名,其实都是他自己犯下的,而滇西军中忠禄伯之子,也是替太子的舅舅挡刀,被推出去的替罪羊。 前世帮太子搞垮忠禄伯府的是萧兰亭。 前世萧兰亭死了,所以新太子登基后他并未被清算,可这一世如果他能活下来,他会落得跟太子一样的下场吗? 云卷攥了攥手指,“萧兰亭,你为何会为太子效力呢?” “因为他是太子。” “说的也是,太子能入东宫也挺不容易的。我听说当年皇后娘娘还是淑妃的时候,曾有个德妃与她分庭抗礼,德妃有孕还比淑妃早,还生下了一个皇长子。只可惜德妃母家谋反被抄,德妃分娩时一尸两命。若三皇子大难不死,也不好说如今太子是谁,对吧?” 她笑容明媚,仿佛只是随便嚼个舌根。 萧兰亭也没怎么听进去,敷衍了声:“嗯。” “当初德妃和淑妃的皇后之争,还牵扯到前朝二位娘娘的母族,结果是当今皇后胜了,德妃一族销声匿迹。不过德妃母族仍有不少旧部在朝当值,只是被皇后一族打压,若太子登基,这些人定难逃一死。” 云卷推了推他,“你说,如果这三皇子没死,这些旧部会不会拼死拥护三皇子。如果真的这样,三皇子能打过太子吗?” 萧兰亭眯着眸看她:“你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 “有感而发罢了。忠禄伯府是太子的拥护,太子却要除掉他。我是怕兔死狗烹,唇亡齿寒。” “你想多了。” “所以你觉得三皇子若还活着,能不能打过太子。若真那样,你会受到牵连吧。你不怕死吗?” 萧兰亭:“皇位之争,总有输赢。不论是谁你总要选一个。” 他似乎明白了,哂笑声道:“怕我跟错了人,牵连了你?” “我嫁了你,身家性命都和你连在一起,害怕也是应当的。” “我不会输。”萧兰亭眼里闪过幽光。 云卷叹息了声,萧兰亭跟了太子十多年,已经不是说换就能换的了。 她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若那新太子真的又回来了,她也得咬着牙撑下去。 其实只要萧兰亭活着,未必现太子就敌不过新太子。 …… 三日后,侯府前堂。 颍川侯被秦氏强行拉来,很是不耐烦:“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 “这不是前两日老爷让云卷帮着管家么,我让她帮着看几本账簿,拉老爷一起来听听。” 颍川侯还能不知道她抱了什么心思。 秦氏就爱作死,被萧兰亭教训一点也不冤。 “我衙门里事情多的很,没工夫掺和你这些事。” 颍川侯起身想走,秦氏上前阻拦,拉扯的时候云卷带着人到了。 “父亲,母亲。” “来了!”秦氏强行拉着颍川侯坐下,笑容不怀好意。 “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侯爷在这儿,他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可别让侯爷失望啊!” 云卷笑容得体,从皎月手中接过账簿,放到了二人中间的桌案上。 “这五本账簿我都已经看完了,大体没有什么问题,有几笔小账对不上。我都记下了,请您过目。” 秦氏笑容一僵。 “你都看完了?!” 她飞快抽出一本翻看了起来,颍川侯挑高了眉头,也来了几分兴趣,随手拾起一本问云卷上头的内容。 云卷对答如流,神色自若,完全挑不出一点错误来。 秦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卷:“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完的?” “于妈妈这两日歇在逍遥楼,是否我一人完成,母亲问于妈妈就是了。” 秦氏看向于妈妈,于妈妈道:“这两日大少奶奶都在房里看账本,若说有些帮忙,就皎月姑娘帮着看了几笔,剩下都是少奶奶一人完成的……” “好!”颍川侯合上账本,大声说道。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做事却稳当的很,真是难得。” 颍川侯又指着那几笔有问题的账,蹙着眉说:“这几笔账是怎么回事,问过铺里掌柜没有?” “这账拖得时间太久,掌柜说记不清了,我自己查了查。这几笔账是买家赊账,后续银子一直未送到,所以账面才不平。” 云卷要笑不笑的看向秦氏,“货单上记,是母亲的侄女秦兰姑娘先支后付,铺里催了几次,都没什么回话。所以搁置了。” 秦氏眼神飘忽,缩头缩脑。 “这是去年十月的账,秦氏,你怎么回事!” 颍川侯将账簿砸在了桌上,“我侯府是你秦家的钱袋子吗!” “侯爷——”秦氏忙不迭的解释,“这妾身也是刚知道,妾身马上去把银子要回来……” 秦兰和秦氏的关系甚好,几乎每月都来看她,说秦氏不知道秦兰总在侯府铺子里赊账,鬼才相信。 颍川侯瞪了她一眼,他看向云卷,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云氏,你婆母年纪大了,看账不如你仔细,往后侯府的这些铺子,田庄,每季度送来的账簿都由你带人检阅,你多上心,知道了吗?” “是,父亲。” “侯爷,那我,我……”秦氏焦急的指着自己,眼睛都红了。 “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年纪越大越糊涂,哼!” 颍川侯拂袖而去。 秦氏有苦说不出,抹着眼泪追了出去。 萧兰亭下衙回府,刚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桌边昂着小下巴的云卷。 “咳咳。” 云卷咳嗽了两声,拿起桌上的对牌,尾音上扬,娇俏又可爱:“轻而易举~” 023 赴宴 “还真让你拿到了。”萧兰亭轻笑了声。 “往后你可要好好讨好我,以后你院里每月分多少月例,都是我说了算。” “呵。” 萧兰亭嗤笑一声,他大步上前,掐住了云卷的脸,眼神危险,“我怎么觉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云卷瞳孔一缩,心中暗悔。 还是这段日子和萧兰亭关系太过融洽,弄得她有些得意忘形了,险些忘记她和萧兰亭不是恩爱亲密的夫妻。 萧兰亭放开了她。 云卷揉了揉脸,恢复往日一惯的乖巧:“我们什么时候去忠禄伯府?” “后日。”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就当去散心。” 萧兰亭眼神微暗,云卷毫无察觉,乖乖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 转眼到了后日,忠禄伯府老夫人已经年过八十,她常年卧病在床,伯府想要冲喜大办寿宴。 不过前世,这老太太寿宴过后就立马过世了,走的还算体面,也就是她过世后没多久,忠禄伯府便被抄了。 伯府门前停了许多马车,忠禄伯与几个儿孙在府前接待宾客。 萧兰亭一露面,忠禄伯的表情瞬间热情起来。 萧兰亭示意长风送上贺礼,“徐大人,恭喜。” “萧大人太客气了。” 宾客众多,二人并未过多攀谈,萧兰亭跟着徐忠的三儿子进了府。 云卷则跟着管事去了后院花厅,这儿都是陪夫君父兄前来赴宴的女子,满厅热闹的很。 云卷未出嫁前根本没资格来这种场合,这些人里虽有旧相识,此刻也互不认识。 她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前头宴席开场。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三妹?早知道你也来给徐老夫人贺寿,咱们一起出门多好。” “云秀?”在这儿见到她,云卷挺意外的。 前世二人都没来赴宴,她是萧兰亭强行拉来转移视线的,那云秀是? 云秀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少爷对你可真好啊,连这种场合都带你来。” “二弟不也带了弟妹么。”云秀心平气和的教育她,“弟妹,在外你得喊我一声大嫂,这里没有旁人你喊错就算了,若让别人听见,是会被笑话不懂规矩的。” “呵,如今也轮到你来教育我了。” 云秀扬眉,“明予今日是特意来结识些对他科举有用的大人的。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明予打算考今年的院试了。” “哦。” “明予娶了我以后,真是一日比一日有上进心。他说之所以努力上进,都是为了我。” 云秀得意的看着云卷。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云卷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默默别过了头。 云秀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云卷不耐烦的往边上看,忽然看见熟悉的身影,云卷计上心头。 她望向口若悬河的云秀,忽然说道:“弟妹若真能把不学无术的二弟扳回正道,那的确是有本事。” 云秀洋洋得意:“那是当然,这女子呐,还是得抓得住男人的心才行!他对你上了心,自然就事事听你的,自然就上进了!有些女人,是既抓不住心,又没本事催他上进,真是废物,不如休了。” 亭下聊天的夫人中,有一人听着听着脸色就扭曲了起来,她忍无可忍,转身道: “真是够了,哪里来的这么小家子气的东西!你说够了没有!” 她这一声让花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其他女眷都好奇的望了过来。 云秀被骂的一愣,那夫人指着她气急败坏道:“你是哪家的!看着眼生,你们谁认得?” 她身后的女眷纷纷摇头,有一个盯着云秀看了半天,忽然道: “她不是颍川侯府二公子前阵子刚娶的那个新婚妻子吗!” “对了,就是和妹妹上错花轿,差点嫁错了的那位。” 谁不知道颍川侯府的两个公子放着世家小姐不要,娶了平民商贾家的一对姐妹。 夫人长哦了一声,“原来就是你啊,不愧是末流商户家的小姐,从小学的都是怎么勾搭官宦人家的男子吧?张口闭口的抓住男人的心,大庭广众的你臊不臊得慌!下贱!” “我……” 云秀眼圈都红了,四面投来的目光令她无处闪躲,仿佛扒光了任人围观,羞耻和屈辱井喷似的涌了出来。 云卷浅笑看戏,云秀头脑简单,随便一钓就能上钩。 她方才一眼就认出了这夫人,这人也有个二世祖夫君,婆母强势,将儿子不上进的原因归咎于她这个正妻能力不行,所以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云秀咬着牙说:“我夫君上进,我还说不得了?你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呦呦呦,萧明予要上进了?那他昨日还找我夫君去吃花酒!” “不可能!他告诉我是出门买书的!” “噗嗤——” 花厅内众女眷笑作一团。 那夫人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喘不过气。 云秀再也没有脸留下来,用绢帕捂住脸哭着逃跑了。 她埋头一路冲出花厅,直到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梧桐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少、少奶奶,您、您没事吧……” “该死的云卷,害我出丑,我饶不了她!” 云秀磨牙切齿,若不是云卷,她也不会头晕脑热说错了话。 梧桐:“少奶奶,前院宴席马上就开始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别让二少爷等久了。” 云秀手里的绢帕揉的皱巴巴的,她瞥了眼梧桐。 “我让你送的信送出去了没?” 梧桐紧张的点头,忍不住问:“少奶奶,您为何突然要给忠禄伯塞信?” “不该问的别问。” 云秀大步往前院走去。 为什么塞信?当然是要报复萧兰亭! 云秀清楚的记得,忠禄伯府是未来新太子的人,萧兰亭死后新太子会替忠禄伯府翻案,说明二者关系匪浅,她若能卖忠禄伯府一个人情,那就相当于变相攀上了未来天子。 云秀挺直了腰杆,忽然间信心十足。 今日这些嘲笑她的人,迟早会在明日跪着求她原谅! 024 落水 天色渐暗,开宴后,所有人都被领到了伯府的宴厅,徐老夫人仍下不了床,坐在上首的是忠禄伯。 他举杯敬众人:“多谢诸位同僚,百忙之中抽空来为家母祝寿,在下先干为敬。” 酒杯刚放下,下人跑进来说:“伯爷!太子殿下的寿礼送到了!” “快接进来!” 几个小厮抬着一株开得正盛的冬青快步走了进来,送树的是东宫里的首领太监。 他笑盈盈的弯腰行礼,“奴才代太子殿下,将冬青赠予徐老夫人,恭贺徐老夫人八十大寿,祝徐老夫人松鹤长春。” “微臣叩谢太子殿下!” 忠禄伯冲着东宫的方向跪下,磕了个头。 云卷坐在席间默默抿了口茶。 忠禄伯实在是能屈能伸,明明是德妃与三皇子党的人,却能这么多年隐在太子身边,俯首称臣,也是个能人了。 寿宴开始,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席间歪歪倒倒一片。 云卷看了眼萧兰亭,见他扶额撑在案上,也是一副醉酒的样子,心中狐疑。 这时,有人招呼她们这边的女眷:“要放烟花了,大家一起去看烟花啊!” “好啊好啊!都去都去!” 众人多少都喝了两杯酒,兴奋不已,相互推搡席间一下就空了,云卷迷迷糊糊的也被裹挟在人群里来到伯府的湖边。 皎月扶着她挤上九曲桥,这儿的视野最好,伯府的家丁在湖对岸放,只听几声响,空中炸开烟花,照亮了寂静的夜空,很是好看。 “夫人您看,真漂亮!” 云卷渐渐也看入了迷,她方才喝了杯酒,脸上坨红,反应也慢了许多。 她迟钝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在四周搜寻起来。 “夫人?夫人您在找什么?” “萧兰亭……” 云卷低喃。 她想找萧兰亭来一起看烟花。 四周闹哄哄的,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啊!!来人啊!有刺客!” 烟花的声音太响,这声尖叫刚响起便被烟花声淹没,与此同时,无数带火的箭羽从伯府外墙射了进来。 方才还和谐热闹的庭院顿时乱作一团。 “快跑!有刺客!” “都让开!快让开!” 九曲桥本就窄,受惊的人们急着跑,人挤人更是寸步难行,云卷像被装在箱子里歪来倒去,两手抓不到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耳畔尖叫声哭泣声响作一团,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忽然,她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整个身子狠狠撞上湖边的围栏,脚下一空! 噗通—— 下一刻,云卷便被冰冷的湖水淹没,窒息感扑面而来。 “啊!夫人!夫人!快来人啊!我家夫人掉下去了!快来人啊!” 这声落水声极大,可逃命的宾客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生死,根本没有人理会皎月的哭喊。 “咕噜……救……救……咕,救命……” 云卷被灌了好几口湖水,双臂无力的扑腾,沁凉的水沾湿她的衣裳,拖着她不断往下沉。 水漫过耳朵,云卷失了力气,被湖水裹挟彻底消失在湖面上。 皎月心急如焚,眼看云卷不见了人影,她也顾不得自己也不会凫水了,脱了衣裳就要跳下去。 这时,一个身影翻过围栏,径直扑入水中! 五感封闭,呼吸不能,云卷微张的眼睛望着湖面的亮光渐渐远去。 绝望漫上心头,她要死了吗? 噗通—— 落水的声音? 又有人掉下来了? 意识慢慢抽离身体,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求生的意志让云卷死死反握住他的手! 来人解开了她身上的斗篷,抱着她飞快往湖面游去。 是谁? 云卷用最后残存的意识往上看去。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萧兰亭。 …… “云卷?云卷?” “咳——咳咳!” 云卷口鼻不断往出吐水,此刻的她狼狈不堪,被湖水冰的脸色发青,呼吸渐渐微弱。 皎月哭的快断了气。 萧兰亭表情阴翳:“叫太医!” 他拿起之前脱在岸边的斗篷把云卷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忠禄伯夫人为他领路: “我的院子离这里最近,把萧夫人带到我院子去!” 萧兰亭脚下生风,几乎要飞起来。 来到上房暖阁,萧兰亭脱了云卷湿漉漉的衣裳,将她塞进温暖的锦被中。 云卷手指僵硬,指甲都泛着青色,萧兰亭等了片刻仍不见太医的影子,怒火节节攀升。 “太医呢!” “少爷已经去请了!” “太医来了!” 太医一路跑来,脸涨得通红,也来不及休息,冲上前就替云卷诊治。 “快!再点几个炭盆进来。” “大人,请您把夫人抱起来,夫人呛了不少水,得将水吐出来才行。” 有太医的指导,昏迷的云卷又呕出不少湖水,脑袋毫无生气的耷拉在萧兰亭肩头。 片刻后,太医又替她诊了脉,这次松了口气。 “夫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不过还需继续观察。微臣再去给夫人熬几副药,让夫人喝下。” 萧兰亭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恐怕要明日。夫人在水里泡了太久,可能会病一阵子。” 萧兰亭:“性命无恙就好。” 太医扫了眼萧兰亭的肩膀,“萧大人,您的伤也让微臣替您包扎了吧!” 一旁抹眼泪的皎月这才发现萧兰亭也受了伤。 他上臂处的衣裳破了个大洞,伤口已经外翻,被湖水泡的发白,隐约还可见白花花的骨头。 皎月脸色煞白,萧兰亭伤的这么重,却还下水救了云卷,还让太医先给云卷诊治,从方才到现在一声也不吭。 萧兰亭:“你先去熬药。” 太医拗不过萧兰亭,只得先下去。 人离开后,皎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给萧兰亭磕头。 “姑爷,奴婢给姑爷磕头了!今日若没有您,小姐她、小姐她一定会……” “别哭了。”萧兰亭不耐道。 萧兰亭缓缓把云卷放下,她眉头依然紧皱,但至少脸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没多久,太医带着药回来,萧兰亭把药给云卷喂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答应太医去隔壁包扎伤口的要求。 萧兰亭留下皎月照顾云卷,和太医来到隔壁厢房。 进门后,忠禄伯一家都在,忠禄伯焦急起身,“萧大人,今日之事都是本伯的过失!害萧夫人落水……本伯实在羞愧。” “刺客审了吗?” “多亏萧大人带人拿下刺客,方才审了,是我之前问罪过的犯人找来寻仇的。” 忠禄伯官居大理寺少卿,得罪的人不少,可这些人竟敢在他母亲寿辰这一日来刺杀,他是万万没想到。 看着萧兰亭胳膊上的伤,忠禄伯心情复杂。 025 双面 忠禄伯夫人询问太医:“萧夫人的情况如何?” “还需继续观察,若明日能醒便没有大事,若……” 太医说了一半,便被萧兰亭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往下说。 萧兰亭缓缓道:“治好她。” “……是。”太医抹了把汗,颤着手把萧兰亭的袖子剪开,让伤口露出,被水泡过后,那处伤更加狰狞可怖。 “大人,您这伤口需得缝针才行。” “缝吧。” 太医下针时,众人都退出了厢房,这时,下人领着萧明予和云秀来到院子里。 萧明予焦急的问:“我大哥大嫂可还好吗?” “二公子放心,萧夫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太医此时正在为萧大人缝合伤口。” 云秀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云卷真是命大,这都没死成! 萧明予:“秀秀,你先去帮着照顾大嫂,我在这儿等大哥缝合好伤口。” 云秀明面上乖巧的答应了下来,朝上房走去,余光却忍不住往厢房里瞟。 今天发生的事和前世又不同了,前世忠禄伯府的寿宴并没有来刺客,也不知萧兰亭用什么法子拿到了证物,她信里没有详写,只是提醒忠禄伯小心萧兰亭。 现在突然来了刺客,伤了萧兰亭,云卷又落了水,这么多意外,萧兰亭想必也没有机会盗走证物了,这样她岂不是少了个卖忠禄伯府人情的机会? 云秀刚迈进上房没多久便被皎月赶了出来。 皎月红着眼睛说:“二少奶奶,您要是真为了我们夫人着想,就别待在这儿了,夫人醒了见到您只会更难受。” 不等云秀说话,皎月已经合上了门。 云秀回到萧明予身旁,趁机抱怨:“皎月说大嫂不想看见我。原来大嫂背地里这样不喜欢我。” 萧明予温声安慰:“丫鬟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今晚大哥肯定要留下陪大嫂,大哥受伤,我也不能撇下他回去,你先回府吧,跟爹娘说一声,等大嫂的情况好些我们再回府。” 云秀推辞了几句,就顺势独自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太医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回头叮嘱萧兰亭:“大人上臂的伤势很重,需得每日上药静养。这只胳膊一个月之内不要提重物……” 萧兰亭跟了出来,淡淡道:“知道了。” “大哥。你没事了吧!” 萧兰亭点了点头。 忠禄伯迎上前,“吴太医,住处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劳烦你今夜住下,方便为萧夫人诊治。” “好。” 太医离开后,忠禄伯又看向萧兰亭,萧兰亭:“我今夜留在这里,等她醒。” 忠禄伯点头,“那我让人再去取一床被褥来。天色太晚了,大人又受了伤,先好好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我们明日再说。” 萧明予:“大哥,我也留下吧。若是大嫂有什么事我还能帮得上忙。” “不必。”萧兰亭对忠禄伯道:“你再给他找个地方休息。” 萧明予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悻悻离开了。 忠禄伯府的人也陆续散了,只留下上夜的下人,萧兰亭回到上房,皎月从床边站起身。 “姑爷,您的伤没事了吧?” “没事。你去耳室休息吧,我来看着她。” 皎月想说什么,萧兰亭已经不由分说上前来占了她的位子。 皎月只能默默离开。 厢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萧兰亭的表情缓缓趋于淡漠,之前的焦急仿佛从未存在过。 寂静的夜晚,梆子敲了三声,已经是三更天。 各院的烛火都已经熄灭,寿宴上的事令人精神紧绷,故而放松下来后,几乎所有人都睡得很沉。 夜色下,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在伯府房梁上。 …… 云卷陷入了一个极长的梦,前世今生交替,许多事情都揉在脑袋里乱作一团。 当她睁开眼看见床顶的时候,才恍惚有活过来的感觉。 她的脑袋依旧很沉,云卷挣扎着扭动酸涩的脖颈,余光模糊的瞥见桌边坐着的人影。 “萧……” 云卷试着发出声音,沙哑极了,轻的像奶猫叫。 坐在桌边的萧兰亭身子动了动,他放下胳膊抬眸看了过来。 “太医!” 外头上夜的下人一刻不敢耽搁,飞快离开去叫人。 萧兰亭走到床边,云卷看着他的脸,瓮声道: “你……冒胡子了……” “你觉得如何?”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云卷抬手掐住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萧兰亭附上云卷的额,烫的惊人,果然是发热了。 云卷:“还好,就是有点热,没力气。” 她看着萧兰亭,“是你救了我吗?” “先别说话,等太医来。”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你眼睛好红。” 云卷视线下移,瞥见他外衣下白花花的绑带,脸色骤变。 “你受伤了?怎么受的伤?伤势重吗?” 云卷撑着床板就要起来。 萧兰亭眼皮一跳,明明她自己刚从鬼门关走过,却还有闲心担心他的伤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莫名突突地跳了两下。 萧兰亭突然伸手托住云卷后颈,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分开后,他又轻轻吮了一下,哑着嗓子命令道:“老实点。” 云卷乖乖躺了回去,她盯着萧兰亭看,过了几息软声说道: “你胡子好扎人。” 萧兰亭拧眉不语,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吴太医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萧兰亭让开位子,床边顿时围上来不少人,云卷看不见萧兰亭,只能老实回答吴太医的问询。 折腾了一番后,吴太医出门盯下人煎药。 门关上,皎月跪在脚踏上哭着说:“小姐,你要吓死奴婢了!奴婢昨晚真的要吓死了!” “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 云卷问皎月:“萧兰亭怎么受伤了?我看他胳膊上缠着绑带。” “昨晚上进了刺客,姑爷带人围剿,被箭划破了胳膊。本来是小伤,可姑爷为了救小姐,伤口撕裂又泡了水,姑爷昨晚一直等太医给小姐看完病,才去包扎伤口,所以伤势严重了许多,太医说得三个月才能痊愈。” 皎月如今对萧兰亭感激不尽,昨夜没有他,云卷怕是连命都没了。 云卷身上黏腻的不适,挣扎着起身让皎月给她换了套寝衣。 她脑袋昏昏沉沉,抬个胳膊腿的功夫力气就用光了,好不容易换完便倒进锦被中,绯红着脸小口喘气。 不一会儿,萧兰亭拿着熬好的汤药回来了。 他换了身衣裳,又去整理了一下仪容,下颚上冒出来的胡茬也处理了,除了眼底还有血丝,依然是平日矜贵清冷的萧大人。 萧兰亭走到床边,把裹成蚕蛹的云卷从锦被里捞了出来。 “喝药。” 026 这就是真爱 萧兰亭眉心微蹙,云卷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唔,你好凉啊,好舒服……” 萧兰亭手腕被云卷抓住,她像只小猫把脸埋在萧兰亭的掌心蹭来蹭去,温热的呼吸打在萧兰亭掌心,痒痒的。 萧兰亭面无表情的抽回手。 “谁让你换衣裳的?再烧下去真成小傻子了。” “衣服,湿了,难受。” 云卷眼睛湿漉漉的,没什么焦距,她盯着萧兰亭看了会儿,憨笑道:“你没有胡子了。没有好,胡子扎人。” 萧兰亭按住她乱动的身子,一手环在她腰间固定,另一只手去拿床头的药碗。 云卷是真有些烧傻了,嘴里含含糊糊说着胡话,仰头去够萧兰亭,滚烫的唇好几次擦过他的下巴和喉结。 萧兰亭忍着火气,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云卷喝完了药。 云卷缩到锦被里,闷闷的声音带着委屈:“苦,太苦了,卷卷不爱喝苦药。” 萧兰亭笑了,想不到在他面前一向优雅稳重的云卷,还有如此娇气的时候。 他把锦被往下扯了扯,“出来点,憋的不难受吗?” 云卷温顺的躺在床上,锦被把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她半睁着眼睛看着萧兰亭。 “你,你的伤,还好吗?” “不用你操心,先把自己的病养好。” 吴太医走了进来,隔着屏风道:“萧大人,下官来给夫人请脉。” “过来吧。” 萧兰亭坐到床尾,吴太医跪在榻前,取出丝帕盖在云卷腕上。 萧兰亭:“她热的厉害,何时能退下去?” “这汤药一天喝三次,大约后日就会退热了。不过往后几日也要注意不能过度劳累,否则依旧会复发。” 吴太医视线看向萧兰亭的手臂,“大人的胳膊也该换药了。” 萧兰亭站起身,刚迈开步子衣裳便被扯住,云卷从锦被里爬了出来。 “等等……” “你干什么。” 萧兰亭眉头一皱,反身把锦被往她身上盖,云卷抿着嘴固执的拨他的手。 “我帮你上药。” “就你烧成这样能看清吗?躺下。” 云卷眼前犯花,她晃着脑袋努力想要清醒,被萧兰亭强行按回了床上。 “那你别出去换,我想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云卷拉着萧兰亭的袖口不肯松手,对峙片刻,萧兰亭只能留下换药。 吴太医站在一旁看似淡定,其实心里早已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当初萧兰亭主动求娶一个商贾庶女,有人说是萧兰亭患有隐疾,所以娶个没背景的小妻子好掩人耳目,还有人说是颍川侯提防庶子,故意让他娶好牵掣他,各种阴谋论,就是没人猜是真爱。 吴太医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萧兰亭何时对一个女子这么好过,他从不是那么温润的人。 这不是真爱什么是真爱? 吴太医拖来一把椅子,站在萧兰亭身边小心翼翼剪开绑带。 绑带解开后,云卷看到了那狰狞的伤口,顿时有些呼吸不畅,愧疚在心上蔓延。 如果她昨夜没去看烟火,或者小心点别站在湖边,就不会落水,那萧兰亭也就不会为了救她撕裂伤口,缝合出了这么一个难看的伤疤。 萧兰亭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淡淡启唇道: “别多想,与你无关。” “太医,他的伤会留疤吗?” “呃,若是用琥珀膏涂几个月,还是有可能去掉些的,可能会留个浅浅的印子。” 萧兰亭:“我身上不止这一处疤,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云卷默默把锦被提了上去,遮住了脸。 吴太医给萧兰亭缠上新的绑带,主动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厢房。 云卷听到动静,放下被子,眼圈微红,“萧兰亭,谢谢你。” “……” “嗯。”萧兰亭沉默须臾,淡淡应了声。 云卷放轻声音:“我有影响你的事吗?这次是我拖了你的后腿,若是太、他责怪你,我代你去解释。” “不必。”萧兰亭坐到床边,“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可能还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们什么时候回侯府?” “你现在禁不起折腾,等高热退了我们后日再走。” 云卷点了点头,“我会尽快让自己好起来的,你要我帮什么忙?” 萧兰亭俯身,在她耳畔低喃了几句,云卷点了点头。 另一边,忠禄伯从大理寺回来,神情凝重走进书房。 长子徐宽来到书房外,徐忠应声让他进了屋。 “父亲。” “嗯,萧兰亭和他夫人现在如何了?” “云氏发了高热,吴太医说暂时不能奔波受风,所以还要暂住两日,等高热退去再走。至于萧兰亭的伤,我看他没有什么不适,现在还在他夫人身侧照顾。” 徐宽看向徐忠:“父亲今日去大理寺,可有什么收获?” “审了昨晚的刺客,依然还是一样的口径。说是被云川那个案子的主犯收买,才在昨夜潜进府里妄图报复。” 徐宽:“既然如此应该没什么大事,那为何父亲还是一脸愁容。” 徐忠抹了把脸,沉默片刻道:“那封信,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一切的一切也实在太巧合了些。” 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肉眼可见的焦虑。 “刚有人说萧兰亭要来偷那些证据,府里就进了刺客,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萧兰亭用来转移视线的。” “可我昨晚去检查过,东西依然还在。而且他若真是为了转移视线,为何要自己上去帮忙,还为此受了伤。” 徐宽认为父亲想的太多,“萧兰亭性格乖张暴戾,十分自负,他既然想到了转移视线制造混乱,趁机偷取证据,就不会亲自涉险,到头来也没拿到东西。应该就是意外。” “那信呢?” “父亲不觉得那封信出现的很奇怪吗?” 徐宽道:“这么多年,太子对父亲和咱们徐家一直都很信任,我仔细想了想也并没有值得被怀疑的事。可不可能信才是太子的试探?父亲若慌了,才是入了套。” 徐忠沉默了半晌,说道:“不论如何,一定要把东西藏好。如今我们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天下,绝不能折在这个关口!” “是。” 027 不会拖你后腿 翌日夜里,三更天 忠禄伯府上的人睡的正熟,云卷躲在锦被里毫无睡意,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忽然,一抹亮光出现在屋内。 云卷迅速坐起身,“你回来了。东西拿到了吗?” “嗯。” 萧兰亭拿着烛台走到云卷身旁,把烛台放在桌案上,从怀中掏出一沓纸交给云卷。 “只有两刻钟时间,在下一班护院交班之前还回去,你能看完吗?” 云卷粗略翻了翻,点点头,“能,你等等。”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全神贯注的投入到速记中。 云卷的速记能力是上辈子看多了账簿得来的,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美复刻出万两数字的账簿,一个数都不错,眼前的路线图更是不在话下。 还不到两刻钟,云卷就看完了所有路线图,忠禄伯府是聪明的,他们将查到的罪证藏在深山之中,山里路线复杂,只有沿着提前画好的舆图才能准确找到藏东西的山洞,山洞里也有洞窟,两份舆图寻常人几乎是记不下来的。 云卷看完后便还给了萧兰亭,萧兰亭一言不发,甚至没问她有没有记住就打算离开。 云卷突然道:“萧兰亭,你就不怕我记错了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兰亭回眸,神色平淡。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相信你。” 云卷一愣,等她再回过神,屋内已经没有萧兰亭的身影了。 她吹熄灯烛,躺回床上,盯着床顶的戏水鸳鸯看了许久。 云卷回忆起前夜的落水,当时水里也是这样黑,但不同于那时的绝望,这次的她有了一束光。 朝阳初升。 吴太医照例来为云卷诊脉,云卷气色已经好了许多,高热也退了,现在只有些咳嗽,吴太医给她开了份化痰止咳的药方,便扭头为萧兰亭上药。 他解开绑带,忽然轻啧了声:“大人的伤口似乎有些撕裂,可是又提了什么重物?或是剧烈运动了?” 云卷喝药的动作顿了顿,碰巧此时徐忠走到门口,闻言脚下一顿。 萧兰亭面不改色,回复吴太医:“没注意。” “大人可不能如此不听医嘱啊!”吴太医苦口婆心,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道。 徐忠笑着走进屋,“太医说的是,兰亭,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既受了伤就得静养才行。太子殿下昨儿还告诉我,要我好好为你医治。不过兰亭一直在伯府,也没出门,怎会伤口撕裂呢,可是府里下人照顾不周!” “与他们无关。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抻到了伤口,所以裂开了。” “这怎么说,睡觉怎会抻到——” “咳咳……” 徐忠话音未落,云卷在床上轻轻咳了咳,她别过头冲着墙,耳尖微微泛红。 萧兰亭睨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促狭的光芒。 徐忠看过二人,恍然大悟,心里的戒备放下了些,笑道:“原来如此。” 吴太医医者仁心:“大人,您和夫人都受了伤,这段时日还是分床睡,会恢复的更快。” “与她无关,是我要抱着她,伤口才裂开。往后换个边睡就是了。” 吴太医哑口无言,这二人真是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 徐忠背手站在一旁,笑容和煦,似乎没有察觉。 萧兰亭看向徐忠:“这两日叨扰伯爷,云卷的高热已退,我们下午便回府。” “好,那我就不多挽留了。这次的事是我牵连了你,那几个刺客已经移交刑部查处,云夫人往后休养需用的药草、补品,我伯府也一应包揽。” 萧兰亭点了点头。 午后,皎月帮云卷换衣裳,伯夫人说什么也要帮忙,全程站在一旁,看着云卷裹着厚厚的斗篷出了伯府。 与之相同的是萧兰亭,徐宽分外热情的帮他收拾行李,还亲自将他们夫妻俩,还有至今没走的萧明予一起送上马车。 马车也是伯府的,里面烧着热热的银丝炭,榻上铺着软垫,处处准备都很精细。 直到马车驶离伯府所在的街巷,云卷才舒了一口气。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 可萧兰亭表情却没有半点放松,他突然把桌上的茶盏推给了云卷,神情锐利的看着她。 “从五峰山底到第一处洞穴的路线图,画给我看。” 云卷一愣,她抬手蘸了些茶水,在桌案上描画起来,很快便画好了。 萧兰亭看后眼神才缓和,他推倒了茶盏,装成不慎打翻的样子,再拿起边上的布巾抹了桌上的茶水。 云卷:“你是在试探我记不记得?” “徐忠生了疑心,过了今日那些东西必定会换更安全的地方,路线图再想拿到就难了。距你看过那些图已经过了一夜,若是你忘了,我必须再找机会去偷,确保万无一失。” “可你怎么知道我画的是对是错?” 萧兰亭:“我记性虽没你那么好,但记住一处还是没问题的。” 云卷低下头绕了绕手指,声音闷闷的,带着些不服气。 “……我记得的。我一直在反反复复的记。我不会再拖你后腿了。” “……” 萧兰亭别过头,没有说话。 云卷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片刻后,马车停在侯府门前,云卷先起身搭着皎月的手下了马车,等萧兰亭出来,看到的是云卷进府的背影。 萧兰亭挑了挑眉。 云卷这是……闹脾气了? 另一边,云卷埋头冲进逍遥楼,因为走的太快,身上都出了薄薄的汗。 皎月气喘吁吁,“夫人,您、您走这么快做什么呀,少爷,少爷还没跟上来呢……” 云卷坐了下来,她闷闷不乐的攥紧指尖。 其实这一路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方才在马车上,萧兰亭那样冷漠又审视的态度刺激到了云卷。 她突然发现,其实萧兰亭可能并没有信任过她,或者说,萧兰亭从没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人。 其实萧兰亭会这么想也没错,但云卷仍然心口堵堵的。 “皎月,你去拿纸笔来。” “嗯?夫人您想画什么呀?”皎月道:“您病还没好,还是先上床休息吧。” “我没事,你快去。” 皎月拗不过她,取来笔墨纸砚便被云卷赶出了屋子。 云卷关上门奋笔疾书,将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路线图,一字不落的复刻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云卷撂下了笔,反复检查了几遍,信心满满的收了起来。 云卷将皎月喊进屋,“萧兰亭回来了吗?” “啊,方才长风来传话,说少爷今晚留在书房不回来了,让您喝完药早些休息。” “不回来了?” 云卷嘴角一压。 028 她还有用 “夫人……” “不回来就不回来。” 云卷把桌上的纸收进匣子里锁好,将钥匙贴身收起。 云卷抿紧了唇,她可是为记这些图,一整夜都没合眼。 另一边,书房中。 长风:“太子那边催的很急,已经动怒了。听闻最近朝堂上冒出不少官员暗指太子圈地敛财,侵占良田,陛下已经生了疑心。如果再不能为太子洗清嫌疑,恐怕大人也会受到牵连。” 萧兰亭神情淡漠,“东西已经拿到,你去转告他不必着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属下明白。不过大人,您真要把那些东西,都交给太子?” “不然呢?” “那些东西一旦到太子手上,忠禄伯府就没有活路了。” “早在他们以为拿住太子把柄开始,下场就已经注定了。”萧兰亭冷冷道:“你以为太子和陈相都是傻子?徐忠自以为藏得深,行事不加收敛,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蠢。” 长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他话锋一转:“大人您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萧兰亭看着长风,“我倒要问你,我让你找准时机把她救起来,你安排的人呢?” 长风嘴唇蠕动。 萧兰亭冷冷道:“长风,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忤逆我的命令。” “属下知错!” 长风扑通一声跪下,“属下是怕救的快,云卷伤得不够重,不能完成大人的计划,所以才擅作主张……” “没有下次。” “是!” 长风顶着萧兰亭锐利的目光,只觉得脊背发凉,头垂着仿佛又千钧重。 萧兰亭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幽幽道:“云卷还有用。我需要她活着,明白了吗?” “明白。” 萧兰亭移开视线,长风终于能喘口气,小心翼翼的抹了把汗。 他咽了咽口水,“大人,属下喊人来帮您换药?” 萧兰亭这才想起还有换药这一茬,他想了想,忽然说道: “你去找皎月,把吴太医给我准备的药取来。回来前落在她那儿了。” 长风一懵:“啊?” 大人身边不是有上好的伤药吗?何必舍近求远? 萧兰亭不理会他,不疾不徐的说:“快去,我肩上伤口又裂开了,让她快些把药拿来。” 长风琢磨了几息,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 上房中,云卷刚用完膳就瞧见长风从廊下回来。 他与皎月在外廊不知说了什么,皎月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 云卷:“出什么事了?” “长风说少爷的伤口又裂开了,让奴婢赶紧拿吴太医的伤药过去给少爷换药。” “好端端的,怎么会又裂开了!” 云卷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药在哪儿?” 皎月跑进里屋把药拿了出来,云卷一把抢过,冲出院子直奔前书房。 她推门而入,声音焦急:“萧兰亭!” 书房内安静极了,云卷走进里间,并未发现萧兰亭的身影,正疑惑时,一双手从她身后探了过来。 萧兰亭揽住她的腰,将她身子翻转过来按进怀里,趁云卷失神强硬压住她后脑吻了下去。 他亲的很重,舌尖舔过她光洁的贝齿,在她口腔四处留下自己到过的痕迹,暧昧沉重的喘息,水渍搅动的声音令人脸红。 云卷被亲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好像又烧了起来,眸色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萧兰亭才撤了身,云卷大口呼吸着,倍感羞耻的用手抵着他的胸膛。 萧兰亭半眯着眸,神情看起来像只吃饱了餍足的大猫,低哑的声线磁性惑人。 “对这儿还熟悉吗?大婚那晚,你就是在这儿……” “你,你放开!你不是伤口崩开了吗?怎么还——” 云卷飞快打断了他,就他这压着自己的样子,可半点不像伤势复发。 果不其然,萧兰亭轻笑了声道:“骗你的。” “不这样说,谁知道你又会闹多久脾气才肯见我。” “我哪敢跟你闹脾气。”云卷嘀嘀咕咕。 她始终记得,跟萧兰亭只是搭伴夫妻,她得罪不起萧兰亭,即便萧兰亭不玩这招,她明日还是会主动示好。 从小云卷就知道,她天生就没有任性的资格。 萧兰亭将她抵在书案前,哂笑道:“不敢?那刚才回来头也不回就走的人是谁?” “我急着回房休息不行吗?”云卷嘴硬道。 “你这张嘴亲起来软,说话倒是挺硬。” 云卷耳尖红了,她视线游离,轻咳了声说:“那个图,我已经画完了,被我锁在匣子里。钥匙给你。” 云卷掏出钥匙塞进萧兰亭手中。 萧兰亭抛起钥匙又接住,笑容灿然,“多谢。” “你起来,我帮你把药换了。” 萧兰亭轻嗯了声,直起了身子,被困在他和书案间的云卷终于能起身,不知不觉间她又冒了一身的汗。 她垂着眸不敢看身后的书案,有时记性太好也不好,虽然大婚那晚她被弄得神志不清,但重新回到这儿大致的过程依然清晰,云卷没萧兰亭那么不要脸,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萧兰亭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倒是没再说什么挑逗的话。 云卷把伤药和绑带在桌上摆好,一回身愣住了。 萧兰亭赤裸着上身,正大喇喇把衣裳甩到架子上,他眼尾扫向云卷,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嘴角微微扬起。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换药么。” 云卷默默咽了口口水。 萧兰亭身材很好,身形颀长近八尺,肤白但分毫不显病气孱弱,宽肩窄腰,臂上肌肉拢起,八块腹肌码的整整齐齐,带着蓬勃的气势,虽然云卷已经看了无数次,但头一次看的如此仔细,依然忍不住眼热。 “来了。”云卷仓促的应了声,她将透着一条缝的支摘窗关好,折回萧兰亭身旁。 先用剪刀剪开绑带,桑皮线缝合的伤口经过几日,已经没有那么狰狞骇人,但依旧触目惊心。 云卷眼里没有惧色,只有愧疚和心疼,她小心翼翼擦拭,上药,认真的小表情可爱极了。 萧兰亭垂着眸,眼神一直落在云卷面上。 过了片刻,萧兰亭说道:“你那晚落水的事,我问了皎月,她说没看清是谁将你挤进湖里,你自己还记不记得什么。” - 朝代背景架空,偏混合明清大杂烩,比较先进的东西可能都会有,禁不起考究不要较真。 男主身高189,关于古代尺换算的方式太多了说多少都有,这里标注下本文的八尺换算过来就189,别较真谢谢。 029 清醒,沦陷 云卷给他缠绑带,说道:“记不清了。我那会儿喝了酒,本来就晕晕的。再说那时来了刺客,桥上的人都忙着逃命,就算把我挤进水里也并非本意,一定要找到人没意义。” “你倒大度。” 萧兰亭意味不明道。 绑带缠好,萧兰亭说:“路线图的事你做的很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云卷一愣,她下意识想说不必,可沉默须臾。 “我想做生意。上次送给太子的曼松茶是我以前偶然从一位滇西商人手里买来的,这茶口感独特,我觉得有经营的价值。但是滇西太远了,你若有熟悉的商队,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我想买下曼松茶树所在的玉子山。” 云卷攥紧拳头,已经做好被萧兰亭轻视的准备。 她一个深闺女子想做生意,还一开口就是如此大胆的生意,萧兰亭八成未必同意。 萧兰亭的确很惊讶,他轻笑道:“你知道滇西离燕京有多远?” 他声线徐徐:“就算你能找到商队,你要做曼松茶的生意,你不亲自去看,可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能做文章的东西。可能即便你买下了那座山,运回来的茶也不是你想要的。” 云卷叹了口气,萧兰亭这八成就是拒绝她了。 “好吧,那我就……” “你不能离京,就要找信得过的人代你去。商队倒是好找,可这个代你过去的人,是我给你准备还是你自己有人选?” 云卷眼睛一亮,“你愿意帮我?” “不算什么大事。”萧兰亭说。 他指尖叩了叩桌面,笑容里掺了些隐晦,似是又在谋划什么,但云卷丝毫没有发觉。 她忍着激动道:“我,我有信得过的人可以帮我去看地点。找商队和车马费用、驿馆费用的银子都不用你出,我自己付。” 萧兰亭轻笑了声,“还挺阔绰。” “我去给你拿钱。” 云卷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不好意思的问:“我,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罢。” “孙婆婆,婆婆她年纪大了,我能不能把她接到府里来?婆婆会看账,她可以帮你看账,不会白吃白住。” 云卷本想给孙婆婆单独找个住处,但她不能时常出侯府去探望,左思右想还是留在侯府合适。 孙婆婆没有几年日子了,云卷想离她近些,她帮云卷长大,云卷就该陪她养老。 萧兰亭:“可以,不过看账就算了。李妈妈在后院种了一块菜地,她若想可以去帮着种菜。月例和院子里嬷嬷等同。” 云卷捏了捏拳头。 “萧兰亭,以后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说,只要能办到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云卷想,其实萧兰亭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虽有点小恶劣但瑕不掩瑜。 萧兰亭眼底闪过一抹流光,轻笑声道:“现在就有。” “你说。” 云卷走上前,萧兰亭忽然扣住她手腕猛的一扯,云卷仓促低呼跌在了萧兰亭身上,单手撑在他胸前。 萧兰亭悬在她耳畔,邪肆低喃:“我要你……” 暧昧的字眼湮没在空气中。 云卷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起身,可萧兰亭的手却像铁钳似的卡着她动弹不得。 “行不行啊……”僵持片刻,萧兰亭拖长了调子,慵懒道:“刚说出口的话,这就后悔了?” “我说的是、是帮忙,不是……哪有你这样的……” “对啊,那难道不是、你‘帮’我吗?” 云卷合上了眼睛,下定决心,“等你胳膊好了再说。” 萧兰亭嘴角往下一撇,“已经愈合了,怎么不算好。” “太医说要三个月。” “听他胡扯。”萧兰亭扬眉,“一拖三个月,云卷,你谢我的心不诚。” 云卷:“至少也要等一个月。等你伤口不会再裂开为止。” 萧兰亭笑容微妙,云卷是真拿他当成脆皮娃娃看了。 他轻嗯了声,拇指按在她唇上缓缓研磨,“那就等,等伤愈合为止。” 萧兰亭放开手,云卷撑着他的胸口站了起来,他系带未系,经方才那一折腾胸口敞开了一大片,露出一片精壮的薄肌。 云卷袖下的手指痉挛,指腹仿佛还残留着那片肌肉的触感。 她甩了甩脑袋,倒退几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萧兰亭似乎心情很好,撑着脑袋点了点头。 云卷走到门口,又探脑问他:“今晚要给你留灯吗?” 萧兰亭:“不必,我还有事没做完,这两天都不回去休息。” “好。”云卷推门离开了前书房。 萧兰亭望着合上的门扉,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弯弧。 兴味,征服欲,情欲各种情绪糅杂成狼性十足的幽光,他指腹擦过嘴角。 至少这段时间有云卷在,生活不会无聊了。 的确是个好用的玩物啊。 萧兰亭向后靠去,看似闭目养神,脑中却慢慢勾勒出计划,成型。 “长风。” …… 另一边,云秀带着梧桐偷偷回到云家。 昨日梧桐告诉她有人看上了她那两间陪嫁铺子,开价一千两整,云秀一大清早去签了契约,将铺子兑了出去。 铺子易主,掌柜的自然第一个知道,掌柜是云家的老人,这样的事不可能不通知到云父。 云秀刚回到云家,云丞光便问她:“你为何把城西吉庆街那两家铺子卖了!” 云父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的跳,“你有没有脑子!那两间铺子生意正红火!你又不愁银子你卖它做什么!” “是不是萧明予让你卖的?他缺银子使?” 云家再如何说也是燕京商圈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否则颍川侯府也不能让云秀做萧明予的正室。 这姻亲也是一种变相的合作,云父结亲时给颍川侯的银两少说也有十来万两。 云父是有作为钱袋子的自觉的,可萧明予干啥啥不成,给他银子让他去败这生意就不划算了。 “爹你先坐。”云秀扶他坐下,递给他一盏茶。 “这事儿跟明予无关。是我自己要卖铺子的。” 云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为什么!” “爹你信我,这铺子现在不兑,以后就再也不值钱了。” “怎么说?” “我听说城南要盖新的市贸,还要引进洋人的东西,等市贸盖起来,重心必会偏移过去,城西这块地的铺子就废了。爹这些年往里投入了不少银子,现在不卖到时就血本无归。您现在看是亏了些,但等城南的市贸盖起来,咱们赚的就不是一点了!” 030 云秀致富路 云丞光一惊:“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听侯爷说的。那天在他书房外偷听到他和同僚聊天,无意间提起了这件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 云丞光很快就信了,云秀一贯听话,若没有缘由不会干出这么莽撞的事。 云丞光也隐隐心动,“既然城南要盖新市贸,若能多买几间铺子,来日租出去,仅一个租金一年也是不少的银子。到时再把咱们的生意往市贸里送,就又可以继续常青几年。” “爹,如今发展如此之快,咱们若不能跟上步子迟早要走下坡路的!” 云秀道:“我有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种棉。” “种棉?” “不错,大秦这些年盛行棉纺,您想想以前有几个人能穿上棉布衣裳?那都是皇亲国戚才能用的,可我听说现在大秦每个百姓都能穿棉衣,普通家庭都穿得起。” “这些年大秦和大周的关系紧张,互市不通,棉布还未流过来。去年大秦新帝登基,似有议和的意思,只要互市一开,咱们先将棉布种起来,到时就是最先吃到这第一波利的人!” 云丞光第一次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大女儿。 “你,秀秀,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当然是云卷的致富经了。 云秀挠挠脸笑着说:“书上看到的。之前您不是总买列国游记催我看吗,里面就有写到大秦棉纺生意盛行的,我就记住了。” 云丞光长哦一声。 其实云秀根本不知道记载大秦棉纺业的游记是哪一本,她只知道当年被她扔到一边的书被云卷捡了过去。 那个小偷在她的书里找到了致富的方法,挣了第一桶金。 这辈子她也该把这桶金还给自己! “这件事为父还需考虑。”云丞光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毕竟云秀从没做过生意,他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如此轻易相信她。 父女俩聊了会儿,云秀便起身说:“爹我得先回去了,我跟明予说出来散心,这眼看都快两个时辰了。” 云丞光:“好,你回去吧。换亲之事,你还是与他多解释几句。” 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两个女婿一个不正眼看他,一个又因为换亲的事要跟他撇清关系。 嫁女儿本是为了攀权附贵,这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秀承诺:“爹你放心。等咱们生意的事办成了,侯府必定会对您刮目相看,届时您混个皇商做都不难!” 云卷前世就靠着她那些生意,拿到了皇商的名头,这辈子她带着她爹一起做,还能比不过云卷? 离开云家,云秀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侯府。 刚回到院子她就迎面撞上了萧明予。 “明予……” “你跑到哪里去了!”萧明予先声夺人,气冲冲道:“今日有家宴,大哥大嫂都已经到了。父亲遣人来催三次了!” 云秀这段日子一直想着生意的事,哪里记得住这家宴。 她赶忙道歉:“是我忘了,我现在就换衣裳……” “还换什么!赶紧跟我走。” 萧明予带着云秀急忙忙赶到前堂,颍川侯见到二人脸色才好看些,吩咐管家:“上膳吧。” 秦氏:“云秀,你做什么去了?家宴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我,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就出门转了转……” 秦氏:“你整日在府里待着,又没什么事情做,谁给你气受了还心情不好。矫情。” 云秀咬着牙,秦氏上下扫视着她,见她袖口鼓囊囊的,便问:“袖子里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 云秀心里一咯噔,她刚签好的契书和银票还放在身上,没来得及收起来。 她含糊道:“刚来的急,忘了把东西放下,我先将东西放回去再来。” “到底是什么!藏着掖着,我看你就不太对劲!” 秦氏一拍桌子,“于妈妈,把她袖子里藏着的东西给我拿来!” 于妈妈生的膀大腰圆,不是云秀能撕吧得过的,轻轻松松就把契书和银票都掏了出来。 “夫人您看。” 秦氏翻着那些东西,“这什么?契书,银票,你不是去散心了吗?为何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 萧明予目光如炬盯着云秀,云秀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云卷倒是猜到了什么,端着茶默默坐在一边看戏。 秦氏把契书看了两遍,“这是买卖铺子的契书,你是把云家给你的陪嫁铺子卖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氏怒火中烧,燕京虽然大,但消息传的也快,尤其云家和侯府刚结亲,燕京无数双眼睛都盯着。 本来侯府娶个平平无奇的商贾之女,就已经惹来不少非议,还有对颍川侯府不怀好意的人,造谣污蔑是颍川侯觊觎云家家财万贯,想用云家的钱财来干些不仁不义之事。 云秀在这个关头把陪嫁铺子给卖了,这事若传出去,不是白白送出去的话柄吗? 颍川侯拧着眉:“云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觉得铺子营生不好,想兑出去再换其他生计,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云秀就快哭了。 她脑袋空空,想不到那么深,她不懂只是卖个铺子,为何云卷可以,自己就要被甩脸色。 云卷默默呷了口茶,她前世为了周全各方,甩手铺子之前做了无数准备工作,所以才能无事。 可惜这些云秀是不会知道的,她以为成功很简单,她也迟早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秦氏把前因后果和云秀说了一遍,厉声骂道:“事已至此,你最好祈祷这事儿没被外人知道!否则侯府和明予若因为你惹一身腥,我必不会放过你!” 云秀吓得小脸煞白,她起身跪下,慌忙说:“爹,娘,我本意绝不是如此啊!我……我是听我爹说,城南要盖新的市贸,我手中这几个铺子以后必定挣不到钱,我是因为这个才卖了铺子的啊。” “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城南买几个铺面,这样就能证明我卖铺子与那些谣言无关了。” 云秀没想到她说完,颍川侯反而比方才更加恼怒了,他拍案而起。 “你是怎么知道城南市贸一事的!说!” 031 做真夫妻 云秀吓得呆愣在原地。 颍川侯目光如炬:“城南市贸一事现在仅有几个官员知晓,侯府里我也只和兰亭说过,你和云丞光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云秀懊悔不已,磕磕巴巴道:“是燕京许多人在传,市贸一事……” “什么人传的!” 云秀哪里说得出子丑寅卯,她求助的看向萧明予。 萧明予咬着牙,总不能真放着云秀不管,硬着头皮说:“父亲,有必要吗?她不往外说不就好了。至于卖铺子的事,只要咱们找几个人盯紧些,也未必就会被宣扬出去。” “你懂个屁!” 颍川侯粗暴道:“这是传不传的事吗!你难道看不出,她明摆着是想借市贸的事做生意!若不是今日被我发现,等她那个铺子建起来,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泄露了市贸一事,以此牟利!陛下降罪下来,谁能担责!你吗!” 萧明予被骂的不敢抬头。 颍川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事不大心思不小!我告诉你,少把你们商贾之家的铜臭气带到我侯府里来!我丢不起那个人!” 云秀满腹委屈,堆积在心口几乎要爆开。 为何前世云卷做生意就没人管她,到了自己这里却要挨骂! 她顶罪:“大嫂也在操持府里的铺子,不算做生意吗?为何大嫂可以,我却不行。” “云秀!”萧明予焦急开口,仍没拦下她把话说完。 颍川侯脸色阴沉了下来,“你这脾气是冲着本侯来的?你是怨本侯把府里的事务交给了云卷,没给你?” “我,儿媳不敢……” “你最好是。”颍川侯冷冷道:“这侯府我说了算,你有不满也给我憋住了,本侯的命令容不得你置喙!” 秦氏坐在一旁闷不吭声,颍川侯的性子一向说一不二,标准的大男子主义,绝对不能接受别人忤逆他的命令,云秀这一撞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从明日起你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我会找人来教你侯府的规矩。等你学会了才能出门。” 云卷端茶盏的手指有一瞬间的痉挛。 云秀则是脸都吓白了,她知道所谓的教规矩,上一世她还嘲笑过云卷,如今就要轮到她了?! “不,不,父亲,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 “现在就把她带回去。有她在本侯吃不下饭。” “明予,明予你帮帮我,明予!” 萧明予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云秀,直到她被拖离前堂,萧明予才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家宴过后,萧兰亭和云卷走在回院的路上,四下无人,云卷轻声说: “我的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她乌黑的眼睛担忧的看着萧兰亭,“就是茶叶的事。” “不会。” 萧兰亭淡淡道:“我说过,你帮了我,我给你想要的。即便出现问题我也会摆平。” 萧兰亭的本事比他爹颍川侯只高不低,他想瞒过颍川侯也不是什么难事。 茶叶的生意一定能一本万利,有这么好的机会她还是不想错过。 但是…… 云卷抿了抿唇,突然说道:“萧兰亭,我帮你不是为了要这些好处。” 萧兰亭眼尾斜睨她,默不作声。 云卷看着自己脚尖,缓缓道:“我们是夫妻,夫妻就该相互扶持。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娶我,但既然我已经嫁给你了,我会尽我所能经营我们的关系,努力走的更远。” 对,她想和萧兰亭一直走下去。 虽然他性子叫人捉摸不透,忽冷忽热,好像有千百张面孔。 但他会帮自己出头,帮她照顾孙婆婆,会在自己负伤的时候还跳进冰冷的湖水里救她。 萧兰亭为她做了这么多,至少证明他不排斥,也不讨厌她吧? 那她就有机会,让萧兰亭把她放到平等的位置看待。 她想让萧兰亭真正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一个碰巧合适的表面夫妻。 萧兰亭眸色一闪,步伐停了下来,云卷回身看向他。 萧兰亭下颚扬起,嘴角玩味的笑容隐在月色下,声线漫不经心道:“你想和我做真夫妻?” 云卷耳尖有些红,她错开视线,轻轻嗯了声。 萧兰亭轻笑。 他其实不喜欢这种突然的麻烦,但这会儿却莫名的想看看,云卷会如何跟他做‘真夫妻’。 萧兰亭耸了耸肩,“好吧,如果你能做到。” 云卷一怔,“你会,和我一起努力吗?” “你要先教我。毕竟我从未想过要和谁做真夫妻。”萧兰亭俯下身,手指摩挲着她的侧脸,声线带着蛊惑:“如果你能办到……” 云卷眼神飘忽,“我试试……” 毕竟她也只是嘴上会说,知道的也全都是纸上谈兵。 她看了看萧兰亭的手,试探的碰了碰,最后小心的抓住他的手指。 云卷咳嗽了声:“第一,走路的时候,要相互牵着手。” “嗯。”萧兰亭应了声,反手把她的手裹在手心。 “第二呢?” “先回去,我得再想想。” 萧兰亭竟然真的答应了她如此‘僭越’的要求。 云卷回逍遥楼的一路上脑袋都是懵的。 她嫁给萧兰亭已经是高攀了,大放厥词说要做真夫妻,从某种方面上说是得寸进尺。 放在以前,云卷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失控,上辈子沉淀下来的清醒和稳重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可能是萧兰亭对她的放纵滋养了她的野心。 这个人像只傲慢的大猫,张牙舞爪的吓唬人,却不会露出真正伤人的獠牙和利爪。 所以云卷想试一试,她努力迈出上辈子不曾离开的舒适区,希望前路是温暖且光明的。 做了决定的云卷心情出奇的好,沐浴后她边擦拭头发边走进里间。 一抬眼,萧兰亭正靠在床头,手中夹着本游记正漫不经心的翻阅。 他发梢带着水汽,也是刚沐浴完。 “洗完了。” 萧兰亭放下书,冲她伸出一只手,笑吟吟道:“过来让我抱抱。” 云卷走上前,用手里的布巾盖住他的头,轻轻擦拭,萧兰亭的手穿过她的腰,按在她背上,轻缓的摩挲。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沐浴。” “没碰到左手,没事。” 二人贴的极近,云卷靠在他肩头,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心安。 本来很温馨的氛围,萧兰亭的手不知何时摸进了云卷的寝衣里,指尖在她腰眼摩挲。 云卷后腰有两个小窝,从后掐住她的腰,拇指正好能嵌入。 她右侧还有一枚红痣,萧兰亭最喜欢那里,每回都要亲个不停,导致云卷都有了条件反射,一被摸到那儿就浑身发抖,白皙的皮肤会染上一层绯红。 云卷双臂无力的搭在萧兰亭肩上,她咬着下唇,眸色潋滟魅惑。 萧兰亭的吻汹涌霸道,云卷残存着一息理智含糊道:“不……你,胳膊……伤……” “早就没事了。乖一点。”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春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