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第1章 初次相遇 夏夜的南城是闷热、嘈杂的,三三两两的人群行走在河岸浅滩,落日的余晖在远方的天空若隐若现。 晚间的餐馆来人络绎不绝,折叠桌子挤满了整条小吃街。 “小何帮忙去厨房端一下菜!”何郁还在给客人点单,他捏了捏眉心,回道,“来了。” 他离开前台,掀起帘子,径直走入厨房。 炒菜的香味和燃气灶火的热气扑面而来,何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王成富见何郁进来,抬起下巴示意,“17号桌的。” 何郁顺着他的方向,把刚炒好的辣椒炒肉和油焖大虾送到了客人的面前。 “请慢用。”何郁说。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有人来接替,何郁才下班。 他换下印着餐馆logo的工作服,从储物柜拿出书包,单肩挎着,又从柜子的最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了一口。 矿泉水瓶被捏得咔咔作响,来不及吞咽的水从唇角溢出,白衬衫被浸得透明,湿哒哒地黏在腰腹间。 他抹了把嘴角的水珠,关上柜门,走出杂物间。 “注意安全啊。”王成富余光瞥到何郁的身影,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嘱咐他。 何郁是王成富店子里年龄最小的员工,要不是看在他们家实在困难,何郁也很懂事的份上,他是不会多管闲事把人叫到店里来帮忙的。 平时放假的时候,何郁就在他的店里干点杂活,什么都干,哪里缺人手,何郁就干啥。 “好,谢谢王叔。”何郁回过头笑着说,但也难掩他的疲劳。 这一个多月来,他都在餐馆里打杂,说不累是假的,但今晚他格外的累。 街道上的路灯渐次亮起,何郁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着。 身后的霓虹灯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拐进一条巷子,潮湿的霉味混着垃圾桶的酸臭让人作呕。 小巷在夜晚静悄悄的,一道无形的界线划分出两个世界,阴暗逼仄的巷子,吵闹的夜市。 他捂住鼻子,大脑的神经抽痛,胃里像被一只大手握住一阵翻搅,身体越来越沉。 何郁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没真的吐出来。 应该是上午没带伞,淋了雨,晚上又一直在干活没休息,感冒现在发作起来。 没办法,他只能放慢了脚步,扶着墙小心地走着,避免自己摔倒。 越往里走,视线愈来愈暗,只剩下零星几点灯光,照得地面上的水洼泛着油亮的光。 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在黑暗里感官被放大数倍,鞋底摩擦地面发出沙、沙、沙……偶尔踩到碎石子,传来极轻的“咔哒”声。 何郁以为是错觉,大概自己脑子被烧糊涂了,出现了幻听。 他停下来,用手掌抵住额头,果然很烫。 胃里仍然有泛酸的感觉。 原本轻微的脚步声在他停下来后却猛然加速,咚咚咚地砸向耳膜,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何郁的心房。 任他再傻,也不会没起疑心。 他警觉地回头,一个颧骨高耸、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站在巷子的另一头,一脸邪笑地看着他。 “咯咯咯。” 他一阵头皮发麻,那样猥琐直白的眼神,直叫他犯恶心,刚刚压下的不适感一股脑涌了上来。 何郁几乎是立刻做出反应,毫不犹豫地迈了大步子向前冲。 就快了,只要再向前跑几步他就能逃出这里。 这个他走过很多次的路,在这时变得尤为漫长,风卷起他的碎发,书包随着他的身躯上下震动。 外面的灯光映入眼帘,何郁加快了速度,紧绷的脸上绽放出些许笑意。 终于可以……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他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眼前的光明转瞬即逝。 何郁被狠狠地甩在墙上,后脑勺撞上砖墙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头与水泥墙面接触的一声闷响。 疼痛感袭来,剧痛像一把刀直直把他劈开,眼前炸开一片黑白噪点。 墙皮碎屑簌簌跌落进衣领,混合着血腥味的唾液卡在喉咙里。 “小帅哥,一个人啊?”沙哑的调笑在耳边响起。 “你跑什么,”男人扭曲的脸在视线里晃动,“哎呦,还流血了。” “让我亲亲就不疼了。” 满嘴黄牙的男人,作势要来亲他。 何郁屈膝猛撞对方胯-下,却被早有防备地擒住手腕。 带着烟臭味的舌头舔过他的耳垂,“再动别怪我不客气。” 粘腻的气息涌入耳道,何郁偏头撞过去,用脚狂踢男人的下半身。 男人被踢得浑身一震,捂着裤-裆,大骂,“你找死。” “刺啦”领口被撕开一道口子,几粒扣子掉落在地上,冷空气灌进胸膛,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指甲抓出的三道红痕。 “别碰我!”何郁听见自己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无力地挣扎着。 许是生病的影响,何郁渐渐没了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奔跑时耗尽了,他的手上松了些力道。 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被他遇到。 何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骨节错位的脆响。 男人被拎着后领掀翻在地,撞倒了垃圾桶发出一声巨响。 蒋晋川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男人,用力地踹了他的肚子,对方缩成一团发出呜咽声。 “还不快滚。” 男人的表情实在算不得好看,到手的肥肉就这样没了,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快活。 见男人没反应,蒋晋川走上前,他垂眸盯着地上颤抖的手指,抬起矜贵的脚缓缓地碾了上去,一寸一寸地压上对方的指关节。 “喀嚓——” 细微的骨裂声伴随着男人拼命的求饶声一齐传来,“我现在就走,你放过我。” 蒋晋川松了松鞋底,男人抽出自己红肿的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何郁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攥着揉皱了的衣服,抿着唇,轻声说了句“谢谢”。 蒋晋川头都不回地走了,只留给何郁一个背影。 如果不是蒋晋川,何郁大概清白不保。 他此时的状态很糟糕,眼神失焦,瞳孔因为疼痛和惊吓而微微扩大,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的玻璃珠,倒映着模糊的光影。 下唇被自己咬得充血,比平时更红,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何郁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背影,就着微弱的光线在脑中描摹刻画着蒋晋川的模样。 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仿佛是用最精致的雕刻刀雕琢而成,透着一股不羁的傲气。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谢谢你,救了我。” 四下无人,一切都回归了平静,仿佛刚刚的遭遇只是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 何郁撑着墙站起来,揉了揉受伤的手臂,捡起地上的书包,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楼道里一片黑暗,何郁用手机的电筒照亮,各种小广告的传单贴满了整侧墙面,空气中的灰尘在光线里显得异常醒目,发出微微浮动的余波。 何郁在走到一处贴着“房东直租,电话……”的门前,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拧动门把手。 他打开客厅的灯,从电视柜里拿出一包感冒灵,又用碘伏消毒液给手臂的伤口涂了药。 棉签按上去的瞬间,何郁倒吸了一口凉气,药液粘连在伤口上,淤青与细嫩的软肉在皮肤下显得格外刺眼。 第二天,杨翠莲看到何郁的手臂,吓了一跳。 “你这手怎么搞成这样了?” 何开平也在一旁帮腔,他抖了抖烟灰,吐出一团烟雾,附和道,“是在你王叔的店里弄伤的吗?这要他出医药费啊。” 何郁不想让父母为他担心,没打算告诉他们真相。 就算告诉了他们,又能怎样。 他还是要去上班,晚上也没人会来接他。 既然无法改变现状,还不如不说,反而省了很多麻烦。 他模棱两可地将事情揭了过去,“在楼梯上摔的。” 杨翠莲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嗓门。 “早就跟你说过了,上楼不要玩手机。” “你又不听,现在摔了吧。” 何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 见杨翠莲又要一顿输出,何开平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摆了摆手,岔开话题,“你今天不是还要去老板家干活吗?再不走要迟到了。” 杨翠莲在一家有钱人家里打扫卫生,薪资还可以,现在到她上班的时候了。 “回来再跟你算账。” 杨翠莲抄起桌上的包,风风火火地快步走了出去,大门“砰”的一下被关上。 倒是何雅急得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浸湿了她的小脸蛋,鼻尖通红。 何雅才上一年级,但她已经懂得了很多道理。 比如老师说过,伤口不及时处理感染后是会死人的。 何雅不想让哥哥死,哭得很伤心。 何郁被她哭得头都大了,但面上没有显露出一丝的不耐烦,反而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 “哥哥不会死的,你看哥哥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何郁抽出纸巾,轻轻地擦拭着何雅红肿的眼睛。 何锦文厌蠢症都要犯了,掏出手指给何雅竖了个大大的中指。 何锦文比何雅大五岁,显然是要比她有常识一点。 面对何锦文的攻势,何雅立马回了个威胁的眼神——再看灭了你。 “切。”何锦文咂咂嘴。 何郁要被他们两人逗笑了,不过好在何雅的注意力被转移,这会儿已经不哭了。 何雅靠在何郁的怀里,小小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原本平整的T恤被揉得乱七八糟,领口歪斜,还糊着鼻涕眼泪。 罪魁祸首却没半点愧疚,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何郁的胸口,发丝随着抽泣一颤一颤,蹭得他脖颈发痒。 “我以后会保护好哥哥的。” 何郁宠溺地笑了笑,“好。” 何锦文也不甘示弱,大声说道。 “我也是!” 收到了弟弟妹妹的关心,何郁心里暖暖的,昨晚的恐惧也在脑海里被抹平。 下次他绝对不要抄近路回家了。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个男生,他真的很想当面好好的感谢他。 虽然不知道这出于何种心理,何郁就是很想再见他一面。 千千万万的人中遇见即是缘分,再奢求更多的,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何郁很清楚这一点。 夏日蝉鸣聒噪,今天是南城一中新生入学的日子,一大早校门口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家长和学生塞满了附近的路口。 交警站在岔路口指挥着车辆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行驶,虽然人群混杂,但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除了偶尔几个脾气不好的司机一直在按喇叭,朝着车窗外吐了几口唾沫。 “前面的是不会开车吗?” “乌龟都比你快。” 公交车“嘎吱” 一声刹住,车门打开,一阵热浪席卷而来。 何郁被人流推着下了车,脚步还有些不稳。 这辆老旧的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刹车时总是猛地停顿,害得他的肩膀在车窗上撞了好几次。 半个月过去,何郁手臂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能看见淡淡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并不显眼。 人头像潮水一样涌动,嘈杂的交谈声形成嗡嗡的背景音,校门口的一辆迈巴赫十分耀眼,蒋晋川挂断了电话,从车上下来,视线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看见许星麟,而后直接走进了学校。 何郁刚走进去,就看见学校的花坛边上拉着横幅。 “热烈欢迎高一新生入学!” 旁边还立着几个卡通形象的立牌,无非都是些欢迎的话。 在保安厅外面,有老师拿着喇叭大声喊:“新生去班级报道,家长请止步!” 顺着箭头标语指示的位置,何郁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教学楼的位置。 南城一中作为南城最好的中学,确实很气派,教学楼的后面还有实验楼、艺术中心、体育馆,中央广场的喷泉池矗立着青铜雕塑,整个校园大得仿佛望不到边际。 比何郁以前又破又小的初中不知好了多少。 南城一中有自己直属的初中部,生源大多来自这里,当然何郁属于例外。 杨翠莲和何开平买不起学区房,一家五口挤在一个老旧小区里,自然是没有名额去南城一中的初中部的,何郁是在一个不怎么好的初中读的,能考上一中全凭他的本事。 他是他们初中今年唯一一个考上一中的学生,校长还拉着何郁回学校做了一次经验分享,当着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对何郁大夸特夸,整得何郁都不好意思了。 一进教室,座位大都被占满,靠窗的单人桌已经没了,只剩了中间两人一起的桌子。 何郁环视了整个教室,目标最终锁定在了一个男生旁边,他正在和后排的人叽叽喳喳讲话,没有发现何郁走过来了。 何郁打断他,“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男生赶忙回过头,看了何郁一眼。 “没有。” 何郁把书包放在抽屉里,坐在椅子上休息。 大热天的走来走去还挺累,何郁的刘海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 “你好,我是梁宇。”男生伸出手。 何郁礼貌地同他握了握手,力道不轻不重。 “何郁。” 梁宇似乎是个自来熟,才开学第一天就和周围的同学聊了个遍。 他神神秘秘地告诉何郁,“千万不要惹前面两个人,不然下场很惨。” 前面的两个桌子还空着,桌子上放了几本书,主人并不在。 何郁听了梁宇的话,不置可否。 他从不与人结仇,即使那两个同学真的很蛮横,那也与他无关。 南城是我虚构的城市,大意就是南方的一座城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次相遇 第2章 再次相见 见梁宇讲得正起劲,何郁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漫不经心地应了几声。 看他不信,梁宇急了,好像不把何郁给说服,他是不会罢休的。 梁宇凑过来,瞄了一眼教室门口,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我跟你说,蒋晋川之前把高中部的学长打进了医院,对方家长连屁都不敢放。” “他爸是千曜集团的老总。” 这个何郁知道,虽然他对这些什么公司并不关注,但王成富喜欢在餐馆里放当地的财经新闻,他在电视上听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上次有个转学生不知死活惹了他,第二天就退学了。” 何郁想了想,那他确实挺坏的,毕竟这所学校很难考,被退学多少有点可惜。 不过,这和何郁的同学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鉴于之前何郁上的那所初中,实在是鱼龙混杂,所以学校里干什么的都有。 抽烟喝酒早恋打架……通通不在话下。 以至于有同学和老师上课当众吵起来,老师扔过来的书把他的杯子撞倒了,何郁也只是默默地把杯子立起来,继续写习题。 何郁算是班级里认认真真学习的一股清流。 “那他呢?”何郁指了另一个座位。 “你从来就没听过他们的传闻?”梁宇有点震惊,以前在初中部他俩就挺有名的,居然真有人不知道。 何郁说:“我不是本部升上来的。” 那就难怪了,外校的学生肯定是不知道的。 梁宇喝了口水,表示继续。 “他叫许星麟,我们班有女生跟他表白,结果被吓哭了。” “你说……” 门口进来两个人,梁宇霎时噤了声,假模假样地从桌子里掏出习题册,低头写作业。 何郁:“……” 他们有这么可怕吗? 出于好奇,何郁向前看过去,他的目光沿着过道一路延伸,像蜿蜒而过的河水流淌过对方的全身,从脚到腿,再到对方宽阔的肩膀,最后定格在那张引人注目的面孔上。 如果说之前何郁不相信命运,那么现在他信了,否则他怎么会遇见一个人两次,一次是作为救他的人,另一次也就是现在,作为他的前桌。 何郁想,他们是有着莫大的缘分的,一张命运的巨网早已将他们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 何郁就那样呆呆地注视着蒋晋川,目光划过他立体的眉骨,深邃的双眼。 黝黑的瞳仁几乎要将何郁淹死在他的汪洋大海里。 对方似乎也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对他看了一眼。 蒋晋川已经走到了何郁跟前,几乎是和他面对面。 何郁脑子里一片混乱,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你好。” 蒋晋川拉开椅子坐下,全程把何郁当空气。 心脏像是被丝线牵拉得越来越紧,对方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搅得他一阵天翻地覆。 何郁觉得自己病了,他说不出来这种怪异的感受是什么,但是这是他之前所未拥有过的。 梁宇拍了拍何郁的肩膀,“怎么样,现在你信了吧。” 他反而更不信了,因为他不认为蒋晋川会是那样的人。 那天晚上,蒋晋川没有站在一旁袖手旁观,而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伸出援手。 何郁就知道传闻并不可信。 吵闹的教室一下安静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正装的男人走到了讲台上,深蓝色衬衫的扣子被他圆滚滚的肚子撑起又瘪下,活像一个气球。 他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兼一班的班主任,也就是何郁所在的这个班级,同学们一般都叫他老高。 老高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而后用手重重地拍击讲台,手掌和桌面接触发出响声。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希望同学们在南城一中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作为南城最有名的高中,大家很幸运能够考进来……” 老高在讲台上劈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讲得忘乎所以,台下根本就没几个人在听,有几个女生已经聊了起来。 当然,何郁也没听。 自从蒋晋川走进教室,他的心就被扰乱了。 他认真地盯着蒋晋川的耳垂,那里戴着一对极简的银制耳钉,耳钉款式低调,却因材质的光泽感泛出锋芒,如同他本人——带着强硬的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好了,现在男生负责去搬书。”老高下了最后通牒。 在蒋晋川和老高擦肩而过时,老高发现了他的耳钉,略带威严地说。 “小小年纪不学好,赶紧把耳钉摘了。” 蒋晋川貌似真的听进了老高的话,抬手摸了一下左耳的耳钉,然后摊开手。 “取不下来。” 老高气得胸膛起伏,却又对蒋晋川无可奈何。 班级管理是一门学问,不能太严,也不能太松,学生的个性不能过于抑制。 所以,老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没真的就抓住这个事不放,没再说什么。 一楼大厅的走廊挤满了人,何郁抱着一摞厚重的英语教材,最顶上的几本摇摇欲坠。 他稳了稳身子,避免书掉下来。 突然有人撞到了他的手臂。 “哗啦。” 三本书砸在地上,何郁腾不出手,一时犹豫要不要叫个人帮忙捡一下。 他正欲开口,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扣住了地上的书。 那只手的主人也蹲了下来,腕骨上凸起的筋脉清晰可见。 蒋晋川抬头,正对上何郁垂下来的视线——他的刘海微微遮住眉眼,唇色很淡,皮肤白皙,像水墨画里走出的人儿。 蒋晋川的眸色一暗,随即恢复清明。 “拿稳。”他把书塞回何郁怀里,声音低沉。 “谢……谢谢。”何郁下意识抱紧书,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 蒋晋川没应声,转身走了,T恤被后背的汗浸湿,肩膀的轮廓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远处许星麟在一旁插科打诨,“哟,什么时候蒋大少爷也开始助人为乐呢?” 蒋晋川反手把一本书砸过去,精准命中对方胸口。 “闭嘴。” 何郁本来想问问蒋晋川记不记得他,看样子对方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也是,那天光线很暗,不记得他也很正常。 何郁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被蒋晋川看见自己糟糕的样子。 现在他不记得了,反而更好。 - 何郁收拾好了东西,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午后的阳光依然十分刺眼,照在身上带来一股灼热感,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火炉,八月份的南城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树上的蝉鸣裹挟着热风布满了校园内。 很多女生撑起了遮阳伞,和玩得好的同伴在伞下谈天说地。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大门外的学生越来越多。 何郁站在公交站台下,在一众的学生中并不显眼。 王潞轩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何郁,他推着自行车,一边大喊,一边挥舞着右手。 “欸,何郁!” 王潞轩是王成富的儿子,他们两家住对门,他和何郁算是发小的关系,也考上了南城一中。 何郁正等待着公交车到站,在嘈杂的人声中,王潞轩的声音被淹没。 隔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何郁看见18路公交车在前方不远的路口等红绿灯,即将到站。 何郁上前一步,准备上车。 肩膀上一沉,传来熟悉的声音。 “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王潞轩语气似有些抱怨。 何郁转过头,看着来人的面孔,表情露出歉意,“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 王潞轩颇有些神气地指了指他的自行车,对何郁说,“你有没有发现它有什么变化?” 何郁仔细地盯着车看了会儿,车身很新,后座明显是新加的。 焊接口的油漆颜色和车身不同,垫子也是崭新的粉色坐垫,和这台通体黑色的山地车并不搭,黑配粉很突兀。 “你换新车了?” 王潞轩算是肯定地点了头,“这是我爸给我买的一台新车,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再猜猜。” 何郁视线移到后座,揶揄道,“你的品味有待加强。” 一个男生居然加个粉色的坐垫,怎么看怎么奇怪,何郁着实不理解王潞轩的审美。 “哼,你懂什么,”王潞轩撇撇嘴,“今天我带你回家,走。” 何郁坐在后座上,双手抵着两侧的铁架。 “算是便宜你小子了,你是第一个坐我后座的人。”王潞轩蹬着自行车,衣服下摆被风吹得鼓起来,不时划过何郁的脸上。 何郁觉得自己大概是安装了定位系统,只稍稍一抬眼,他就远远地望见了蒋晋川站在一辆轿车前,虽然何郁不懂车,但也知道应该很贵,就像蒋晋川一样,自带矜贵的气质。 车上下来一位优雅的中年女人,皮肤保养得很好,只是表情略显冷硬。 她应该是蒋晋川的母亲,他们的眉眼有些相似,一看就是母子。 蒋晋川仿佛是心有灵犀,下一秒就和何郁来了个对视。 何郁已经不像上午那样紧张,大大方方就好,畏畏缩缩的反而有鬼。 可何郁本来就内心坦荡,除了那点莫名的羞愧。 迎着蒋晋川的目光,何郁笑了笑,睫毛颤动,嘴角弯了弯。 那笑容太淡,淡得像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里,还没看清就化了,只剩一点湿凉的气息往血管里钻。 蒋晋川无意识地攥紧拳头,心头传来一丝异样。 “小川,走了。”夏婉清打断了有些愣神的他。 蒋晋川收回所有的情绪,拉开车门,乘车离开。 何郁目送黑色的迈巴赫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挪开眼,专心看着前方的道路。 车轮滚过铺满银杏叶的街道,碾碎了几片枯叶,发出细碎的飒飒声。 这个夏天太热,还没到秋天,沿着车道依次排开的银杏树上,过半的叶片呈现枯黄状态,树上的叶子也是卷曲的、耷拉的。 王潞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郁聊着天。 “你说咱们算不算兄弟?” 何郁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潞轩哪里会这么贴心,专程来送他回家。 “有话直说。” 王潞轩满意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你帮我转交一封信。” “事成之后,请你吃饭。” 何郁回顾了他今天的反常行为,得出了结论:王潞轩要表白。 “行。”不过就是转交一封表白信,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被别人看到就行了。 何郁想了想:“你怎么不直接在手机上说?” “这封信可是我手写的,满满的诚意,那是发句消息比得上的吗?”王潞轩不屑一顾道。 何郁“嗯”了一声,他不相信王潞轩可以写出肉麻的情话,大概是在网上抄的。 以前有女生给何郁递情书,何郁都会认认真真地看完每一封,然后义正词严地拒绝,她们好几个都抄到了同一句话。 “山河辽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爱意随风气,风止意难平。” 他很难想象自己可以博得别人的喜欢,那些美好的词汇也可以出现在他的身上。 何郁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的爱,即使那只是一些小女生随性而起的短暂的欢喜。 可他又怎么会知道,在枯燥无聊的学习生涯中,他也曾是别人眼中的白月光。 何郁面容清秀,但不会显得很娘,鼻尖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在学校里是很受女生欢迎的长相。 但何郁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他的肩膀上背了家庭的重担,让他不敢走错一步路。 弟弟妹妹的未来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也是爸妈和邻居眼中会读书的好孩子。 但没人知道,在何郁循规蹈矩的生活中,也有过出格的事,早在初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是男生。 在深夜,何郁窝在被子里,在浏览器搜索“男生喜欢男生是有病吗?” 网页上的答案,很明确。 不是病,同性恋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 何郁放了心,但他没打算告诉其他人,而是作为一个秘密深藏在内心,即使是父母也是不可说的。 他不觉得保守传统的杨翠莲和何开平会接受他喜欢男生,在他们的规划中,何郁应该是毕业之后找一份好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 何郁理解父母的想法,可他做不到和女生结婚。 因为那不公平,那和骗婚有什么区别?人家好好的女生实在不应该在他身上耗掉一辈子。 第3章 被抓包 何郁回到家时,何雅和何锦文在家写作业。 杨春花还没回来,何开平把两个孩子送到家后继续去开出租车,他在平台上接了单子,回家一口水没喝,就直接下了楼梯。 何开平叮嘱两个孩子乖乖在家,不要乱跑,等哥哥回来给他们热饭。 何郁来到厨房,打开煤气灶,把杨春花中午炒好的菜放在锅里翻炒,饭菜的香味吸引了两个小鬼头,他们作业也不写了,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开饭。 电饭煲里的米饭还有余温,何郁让他们自己盛饭,他把菜端到了餐桌上,桌子上由于经年累月的使用形成了难以擦掉的油垢,在客厅的灯下隐隐反光。 等一切都忙完后,何郁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安静地温习书本,这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刻,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他自己,不会被其他人打扰,他不用照顾弟弟妹妹,不用去兼职。 - 蒋良源的七十五岁寿宴在自家别墅里举行,来的都是和他关系亲近,有生意往来的好友。 这是一座中式庭院,青瓦白墙的宅院依山而建,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旁,一泓活水注入满是睡莲的小湖中,几只红鲤在水下游走。 年纪越大,蒋良源的归隐之心更加强烈,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是时候休息了。 前几年蒋径傅替他物色了这栋宅子,说让他搬过来住,他看到这座宅子的第一眼就很满意,没有理由拒绝,但他也能猜到儿子的心思,无非是不让他再插手和赵明柏的事,让他离得远远的。 蒋良源老了,不想再管那么多,蒋径傅的事情就由他去吧,况且他也有了孙子,蒋家有后了,只是苦了夏婉清结婚多年被蒙在鼓里。 车窗外的风景在不断的变换,前车车尾的灯光晃得蒋晋川眼睛疼,他关上窗户眯了一会儿。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车子行驶在夜晚喧嚣的城市里,穿过人流量大的公路,而后驶离市区,最终在一座别墅前停下。 房子里的灯全都打开,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敞亮,先前是一点斑驳的光斑,慢慢变成一圈光晕,蒋良源在门口迎客,数十年的打磨让他久经世故,即使老了也丝毫不褪色,锐利的眼神却在看到蒋晋川时变得柔和,显示出与其年龄相匹配的慈祥。 蒋晋川将给蒋良源的寿礼双手递过去,恭敬道:“祝贺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虽是些人人都会说的体面话,但从亲孙子嘴里说出,到底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蒋良源不由得开怀大笑,发出爽朗的笑声,又让一旁的王惠温招呼蒋晋川进屋坐。 “奶奶。” “小川来了,快进去。”王惠温热络地招呼蒋晋川进门。 夏婉清向蒋良源点头问了声好,也随之进了正厅,交谈的分寸与常人无异,看不出他们是一家人,倒更像是客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这么多年来没人愿意打破,也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但夏婉清心知肚明,即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到底是生了一根刺,和公婆的交往也不甚紧密。 这是蒋晋川第二次来蒋良源家,平时他们也就打电话寒暄两句,虽然生活在一个城市,但也没经常往来,他看得出夏婉清不喜欢蒋家人,至于这里面是否包含着他自己,他是清楚的。 如果非要回答这个问题,他想夏婉清一定不喜欢他,从小到大的冷漠相待哪里像个称职的母亲,但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让夏婉清偶尔也会管管他。 天色已晚,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餐桌上坐满了人,菜都上齐了,大多是蒋良源老家的特色菜。 作为宴席的主人,蒋良源站起身子,象征性地讲了两句话,“感谢各位来为我祝寿,今天我很高兴,大家放开了吃,这些都是我专门请老家的厨子一早准备的。” 许家和蒋家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加上许星麟和蒋晋川又是好友的关系,也被邀请来寿宴了。 许星麟照例是坐在蒋晋川旁边的位子上,再过去一个位置就是宋纪礼,他是许星麟继母的儿子,也就是许星麟异父异母的哥哥。 许星麟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爸没过多久就娶了另一个女人,他也曾当面因为这事顶撞过他爸,但结果都是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后来他学乖了,既然如此他把不满都发泄在宋纪礼身上不就得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状态就是宋纪礼不喜欢什么,许星麟就偏要做,宋纪礼不开心,许星麟就开心。 但是欺负宋纪礼这事儿,只能他一个人做,别人不能插手,就算是他爸也不行。 宋纪礼表情冷冷的,饭也没吃多少,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嘴唇微微红肿,像是被蚊子咬了。 “你又惹他了?”蒋晋川向来对许星麟的小把戏嗤之以鼻,对待宋纪礼哪里有个弟弟的样子,倒不如说是死对头,各种千奇百怪的花招都能被他想到用来捉弄宋纪礼。 许星麟毫不在意地说:“我不就是咬了他一口,用得着这样吗?” “哼!”那可是本大爷的初吻,就这样白白地送给他了,宋纪礼真是不知满足,居然还跟他翻脸,让他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蒋晋川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宋纪礼的唇上,心下了然,但也没说什么,许星麟和宋纪礼的事他不好掺和。 宋纪礼确实被蚊子给咬了,许星麟就是那只大蚊子! 有一个女生跟宋纪礼表白,哪承想许星麟刚好路过,他想也没想就冲上去,脱口而出,“他有对象了。” 女生不信,殷切地注视着宋纪礼,“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女朋友。” 许星麟挠挠头,心情很是烦躁,长呼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了! 他绝对不会让宋纪礼安安心心谈上恋爱的。 许星麟一鼓作气 握住宋纪礼的后颈,使劲向前一拽,低头吻了下去,对方的唇瓣意外的柔软,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宋纪礼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知道这不过是许星麟捉弄他的一种手段,但这次太过了,怎么能亲他。 他用力推开许星麟的肩膀,给了他一巴掌,而后落荒而逃。 许星麟抚摸着被打的地方,喃喃道,“好爽。” 比他游戏拿了mvp还要爽。 女生看着暗自回味的许星麟,内心… 他怕不是个神经病 - 一大早王潞轩就等在了小区的出口处,脚蹬在自行车车踏板上,手里拿着一个包好的信封,在这个宁静的早晨,他的背影有些孤寂,很像在等女朋友的少年。 何郁在洗手间洗漱完毕,按照和王潞轩约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楼道口,他往前走过人工草坪,在楼栋之间拐了几个弯,看见了等他的王潞轩。 对方也注意到了他,对何郁比了个手势,“Oi,这里!” 待何郁走近,王潞轩郑重其事地把信交给了他。 “兄弟我的幸福就拜托在你身上了,可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王潞轩重重地拍了拍何郁的肩膀,仿佛这是一件什么天大的事。 何郁回道:“知道了。” “你可千万不要放错位置了。”王潞轩叮嘱。 昨天王潞轩重复了很多遍,何郁记得一清二楚,以至于现在他可以迅速的背出来,那个女生何郁有印象,扎着丸子头,脸庞圆润可爱,老高还夸她表现积极,给她委任了班长的职务。 “这么早你怎么不自己去送?”教室里估计一个人都没有。 王潞轩反驳,“隔墙有耳!” 果真如何郁所想,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线。 这才高一,谁没事会来这么早,大家一般卡点到,顶多提前五分钟,要不是为了王潞轩的事,何郁还在家睡觉呢。 何郁攥着那个信封,目光瞄向第四组第二个位置,快步走过去,他向门外又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而后把信塞进课桌的抽屉里,用书压着,确保不会轻易被别人看到。 明明不是他的情书,却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就在何郁站直身子,准备回到座位上时,他一转头就看见蒋晋川靠在门框上,单肩挂着书包,嘴里叼着一片吐司,眼神淡淡地落在他手上。 空气似是凝固了,一时间何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蒋晋川怎么提前半个小时来教室了! 何郁本来以为没人会来这么早的,没想到啊,总有人是例外,看来他以后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了,万事要做好周全的准备。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而蒋晋川只是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向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错觉。 何郁僵硬地站在原地,耳根发烫,他昨天才和蒋晋川打了个照面,连名字都没有正式交换过,现在却被撞见往女生课桌里塞东西…… 蒋晋川会不会误会? 但蒋晋川已经坐下,拿出课本,翻页的声音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何郁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斗争,最终什么也没说,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随后教室里人越来越多,何郁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跟蒋晋川说话。那挺奇怪的,他们两个人本来就不熟,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蒋晋川没有义务听他解释,若是何郁贸然开口,蒋晋川会不会觉得他脑子有点毛病? 何郁手里拿着笔在做题,虽然正确率和速度都挺高的,但表情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低着头,有些烦躁地转着笔。 如果可以的话,他好想用那支笔戳戳蒋晋川的后背,然后等对方转过来时,大声告诉他,那不是他的,他是帮别人送的,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 梁宇正愁题目不会做,见何郁题都写完了在那发呆,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都是一个学校的,但大家水平差得都挺大的,像何郁就是学霸,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学渣,在中考时被父母逼着学习,才勉强擦着线进了南城一中。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的高中生涯会有多难熬了,和这群学霸在一起,哪里有他喘息的时候,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了,不然他又是班级垫底,这种殊荣他可再也不想要了。 “给我讲一下呗,这道题目怎么做?”梁宇别过头,看着何郁习题册上全是勾,而自己则有好几把大红叉,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学霸,那就再也不用被爸妈唠叨了。 何郁看了一眼梁宇问的那道题,是最基础的应用题,但是要选对公式,变一下形,对于梁宇来说是有点难度的,这是后面几个章节用到的知识点,你要是不预习,根本不会做。 梁宇看起来闷闷不乐,“我去,又没学,干嘛出这道题。这不纯纯恶心人吗?” 何郁也没办法,学校的学习进度确实挺快的,他只能庆幸暑假预习了课本的所有内容,不然就会很被动。 何郁不会安慰人,但看梁宇蔫了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以示鼓励。 “加油,你可以的,不会的题目都可以问我。” 梁宇瞬间振奋精神,感激地看着何郁:“你真好!能和你做同桌是我最大的幸福。” “没关系的。”何郁笑着说。 最后一节课是老高的数学课,同学们的心早就飞了。 “保持安静,还没下课!”老高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教室里才平息下来。 作为任教已接近三十年的老师,没有什么学生是老高管不住的,他自有一套班级管理的法则,下课可以吵吵闹闹,和他开玩笑,就算学生谈恋爱,只要没有过分的行为,他也可以不管,但上课是上课,课堂里学生必须绝对的认真,马虎不得。 老高课上到一半,想起来一件事,“对了,1号和2号去教务处领取证书。” 他补充了一句:“现在就去,等下教务处的老师要下班了。” 何郁跟在蒋晋川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他犹豫了好久,但还是下定决心说出想说的话。 鉴于蒋晋川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何郁决定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何郁,今天早上我是帮朋友送信,我不喜欢那个女生的。”何郁说完后一阵脸红,后半句他其实不用说的,就怪他脑子一热给说出来了,他喜不喜欢那个女生关蒋晋川什么事。 日更四千字,入股不亏~ 求收藏! 攻和受都是平凡的普通人,本文也是偏向现实向的日常流[星星眼] 总之,平平淡淡是幸福[橘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被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