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别死,王妃她杀回来了》 第1章 我不允许你娶别的女人 “勇义侯府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您放心,流放路上一个活口没留。” 四月的夜雨淅淅沥沥,打在湖心亭的琉璃瓦上。 云姒攥着披风站在回廊拐角,指尖阵阵发冷。 她从小身体不好,需常年服药,娘家被流放后,又跟萧王秦野和离了。 如今,她能依靠的人,唯有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沈谦。 今晚,她本是来寻沈谦讨要新的药方,却意外听见他与别人在书房密谈。 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滑下,冷的她浑身打颤。 “罪名都按在萧王秦野的头上!云姒那个蠢女人,到现在还以为是秦野害了她全家。” 惊雷炸响,云姒踉跄后退,踢翻了廊下的花盆。 “谁?” 门被猛地推开。 沈谦看清是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云姒的声音在隐隐发抖:“原来,竟是你……是你陷害侯府,嫁祸给秦野,还派人在流放的路上杀我全家。” 沈谦的笑容渐渐消失。 “是我又如何?只要你乖乖听话,看在你曾是我未婚妻的份上,我可以不计前嫌,纳你为妾。” “你做梦!” 云姒转身就跑。 雨水模糊了视线,沈谦的声音如附骨之疽:“阿姒,你逃不掉的。” 云姒脚下一滑,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她。 窒息感持续了很久很久。 再睁眼时,云姒飘在萧王府的书房梁上。 秦野正在看一封密函,烛火映着他瘦削绝美的侧脸。 她下意识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原来,她死了。 她的灵魂居然回到了萧王府。 云姒看到有下人进来跟秦野禀报了什么,秦野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凝固。 他猛地站起身,拎着下人的衣襟质问。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像是受到什么严重打击,眼底翻涌的情绪既浓烈又复杂。 云姒猜测,秦野大概是知道了她的死讯。 像她这样识人不清,不知好歹的蠢女人,对他而言,死了也是她活该吧。 然而,云姒没想到,秦野竟会不管不顾的带人冲进沈家去抢夺她的尸体。 那是秦野与沈谦第一次正面发生冲突。 秦野疯了一般,将沈谦打了个半死,沈家的暗卫,也将秦野伤的不轻。 那场厮杀是暗中的较量,沈家并未因此获罪,而秦野,虽然成功将她的尸体带回了萧王府,却在床上躺了数月,好几次陷入危机,差点没挺过来。 云姒的灵魂一直待在秦野的身边,亲眼看着他几经生死,在鬼门关的边缘挣扎徘徊,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魂魄,被困在了秦野身边。 这一困,就是五年。 秦野用了五年时间,拼命夺权,他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为爬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将沈家连根拔出,替侯府洗刷冤屈…… 直到永昌二十八年四月初八,云姒死后的第五年,秦野独自走上城楼。 “云姒。” 他摩挲着那把,云姒当年用来杀他的匕首:“这一世太长了……” 玄色龙袍划过城墙,他从城楼一跃而下。 不要! 云姒飘在半空,惊恐大喊,下一瞬,窒息感传来,她猛地睁开眼。 “勇义侯府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 “您放心,流放路上一个活口没留。” 熟悉的对话声传来。 云姒脑中轰然炸响。 她目光扫向漆黑的雨夜,雨丝打在脸上,真实得刺骨。 猛然意识到什么,云姒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缓慢后退,直到退至安全的地方,她整个人才虚软的蹲下身,靠在冰冷的墙上,轻轻的大口喘息。 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偷听到真相的这天。 永昌二十三年四月初八,也就是她与秦野和离的一个月后。 老天有眼! 来得及! 一切都还来得及! 前世,她真真是愚蠢至极,识人不清,只因沈家嫡子沈谦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还曾救过她一命,她便无条件信任他,一心想要嫁给他。 后来,萧王秦野突然横插一脚,设计毁了她的清白,将她强娶进府,因此,她恨毒了秦野。 成亲一年,无论秦野如何待她好,她从未给过秦野半分好脸色。 一个多月前,勇义侯府出事,被抄家流放,沈谦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秦野所为,是秦野蓄意构陷侯府。 在没有任何调查的情况下,她便相信了沈谦的鬼话,不仅以死相逼,要与秦野和离,还狠狠刺了秦野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一刀让秦野对她彻底寒了心,终于同意与她和离。 和离后,她被沈谦安置在别院,可笑她一直以为,沈谦真心待她,会帮她替侯府洗刷冤屈,结果…… 云姒回想这些事,忍不住掩面痛哭。 不知过去多久。 云姒发泄完情绪,缓缓站起身,她的眼神渐渐变了,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冷静镇定。 隔世再见,云姒决定,先送他一个见面礼。 …… 深夜雨停。 沈家别院西厢房骤然燃起滔天大火。 火势蔓延的很快,不到一炷香便烧到了主院。 正是夜深人静,等发现时,整个别院变成了一片火海。 “走水了,快!快救火!” 云姒混在救火的人群里,将特制的火折子扔进最后一座库房,转身大步离去。 这场火,一直烧到了天亮,将整个别院烧成了灰烬。 在沈家别院住了一个月,云姒清楚的知道,别院的书房和库房里,放着许多对沈家至关重要的东西。 烧了别院,沈家损失惨重。 不急,这只是一个开始。 天刚蒙蒙亮时,云姒站在了萧王府外。 她看到朱红大门上贴着的喜字,脸上不禁闪过疑惑之色。 萧王府要办喜事? “这位小姐,您是来参加婚宴的吗?” 门房见一名年轻女子站在大门前,赶忙上前询问。 待看清楚是谁,门房脸色微变:“王……王妃?” 云姒神色一怔:“什么婚宴?” “当然是殿下娶侧妃啊。”门房表情奇怪的回道。 娶侧妃? 闻言,云姒脸上的神色更为疑惑。 前世她死后,灵魂一直跟在秦野身边,看到了许多真相,也看到秦野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在她死后的半年,娶了丞相嫡女为正妃,怎么这一世跟她所看到的不一样了? “殿下娶的是谁?” “娶的是民间时的邻居妹妹,林姑娘,与殿下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门房如实回答。 不对! 云姒心跳微微加快。 这个姓林的女子,她灵魂跟在秦野身边时,倒是见过几次,但秦野后来明明只娶了丞相嫡女一个。 而且时间也不对。 前世的今天,秦野根本没娶任何人。 怎么会提前? 既然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试着改变自己与秦野的悲惨结局。 况且,如今的局面她和秦野显然是在同一条阵线,不可否认她需要秦野,但同时,她也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帮秦野。 “我想见他一面,可否同传一声?” 门房不太友好地道:“都和离了,而且殿下今日娶亲,您还是别来打扰了,回去吧。” 云姒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随后又问:“那你能告诉我,殿下的伤……好了吗?” “本王的伤好没好,与你有何干系?” 云姒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是秦野。 她抬头望去,只见秦野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大门里面,面容比记忆中消瘦许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绝美无双。 他的眼神冰冷,看向云姒的目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殿下。” 云姒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刚开口喊了一声,秦野已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她生疼。 他压低声音,语气危险:“你来这里干什么?” 云姒仰头看他,声音霸道地说:“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娶别的女人!” 第2章 为了留在王府她拼了 秦野闻言,神色有片刻怔愣,随即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声说道:“云姒,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云姒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可她要改变前世的结局,要亲手杀了沈谦报仇,要为侯府洗刷冤屈,眼下就必须先回到王府。 她只能这么说。 “对不起。” 云姒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身份与立场说这种话,可我,真的不想你娶别人。” 秦野盯着云姒瘦弱的身躯,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 他深不见底的眸色里,充满冷漠与绝情:“那你还不滚?” “……” 来的时候,云姒只想着改变前世的结局,想着快点见到秦野,心情十分激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秦野的冷漠。 可真当听到他这般绝情的话时…… 到底是自己伤害了他,如今要面对他的冷言冷语,是她应得的。 云姒身体很差,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折腾,此刻双脚好似踩在棉花上,她强行稳住心神,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又才厚着脸皮开口:“秦野,我……我后悔了,我能不能……” “不能。” 秦野眼底划过一丝嘲意,但很快就被冷漠掩盖,语气不耐烦地道:“你走不走,别耽误本王迎娶侧妃进门。” 若不是云姒清楚的知道,上一世在她死后,秦野抱着她的尸体陷入疯魔痛苦的模样,此刻,一再听到秦野如此绝情的话,她定会被秦野所表现出的冷漠所欺骗,产生退缩之意。 是她对不起他。 前世,他们之间有很多误会,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都没长嘴。 这一世,无论他们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都希望把那些误会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云姒的心慢慢平稳下来。 “好。” 云姒以退为进,用难过的目光看向秦野,对他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说完,她缓慢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四月的风,吹到她单薄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能感觉到,秦野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离开的背影。 云姒在赌。 若今日她没能成功回到王府,回到秦野身边,那么,她后面的路将会很艰难,甚至危险。 沈谦很快就会发现,昨晚的那场大火并没有伤到她,而她却突然不告而别,一定对她有所怀疑。 经历上一世,她才知道,沈谦究竟是个怎样可怕的伪君子。 所以,她这一趟回来,不管以什么身份,都必须想办法留在王府。 云姒走了好几步,还没听见秦野有任何动静,不由暗暗着急。 这男人,心中对她的怨气还未消散,怕是不会轻易心软。 那就,上点强度。 云姒状似有些精神恍惚,走到石阶处都没发现,不知是脚下一软,还是不小心踩空,她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脸朝下。 她闭上眼,做好了迎接剧痛的准备。 结果,意外扑进一个坚实而熟悉的怀抱。 云姒心情有些复杂。 他终究,还是不舍得她受伤。 可她,为了顺利回到王府,却仍旧在……利用他。 “云姒?” 秦野接住“摔倒”的云姒,正要推开,才发现她双眸紧闭,眼角竟微微有些湿润。 他蹙了下眉,将她拦腰抱起,站在远处看了许久的德财公公走上前,恭顺地提醒:“殿下,接亲的队伍已等候多时,再不出发……” “婚礼取消。” 秦野声音冷淡的撂下一句,便抱着云姒大步往府中走去。 云姒乖顺靠在他的怀中,身体重量轻的仿若无物。 成亲一年,云姒还是第一次这般顺从的让他抱着。 秦野眼底情绪翻涌,有些烦躁。 “云姒,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秦野低喃出声,怀中的云姒早已昏睡过去。 ……… 栖梧苑。 云姒病了。 浑浑噩噩睡了三天,今日才总算清醒过来。 守在她床边的,是当初从勇义侯府陪嫁过来的两名婢女。 一个叫兰辛,一个叫陆渔。 与秦野和离时,秦野不准她带走王府的任何东西,包括她的嫁妆和贴身侍女。 当初为了摆脱秦野,云姒根本顾不上那些,时隔一世,她再见到兰辛和陆渔,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涩。 “主儿。” 兰辛和陆渔见她醒了,两人都忍不住欣喜落泪:“你总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们了。” “我没事。” 云姒浅浅微笑,柔声安抚她们几句。 这一个月时间,把她们留在王府,虽说秦野没有为难她们,但王府里的下人,多少还是将对她的怨气迁怒到了她们身上,让她们平白遭受了许多委屈跟白眼。 “兰辛,陆渔,嫁进王府的这一年多,你们跟着我也真是难为你们了,你们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犯浑,更不会再犯蠢,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试着挽回殿下。” 兰辛和陆渔听闻这话,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主儿说的话? 主儿这一个月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她竟然说,要挽回殿下? 她以前,对殿下可是厌恶至极的。 陆渔上前,伸手摸了摸云姒的额头,疑惑道:“高热三天,莫不是烧坏了脑子,烧清醒了?” 兰辛一把拍掉陆渔的手,瞪她一眼:“别胡说八道,主儿想通了,这是好事,只不过……” 主儿把殿下伤的那么狠,殿下的心,怕是很难挽回的。 可这话,她没敢说,怕主儿会放弃。 现如今,侯府落败了,主儿没了母族,唯有殿下是她的依靠,主儿能想明白就好。 “侧妃进门了,是吗?” 云姒那日被秦野抱回栖梧苑就病倒了,这三日发生过什么她一无所知。 如果秦野真的娶了侧妃,她想留在王府,恐怕……有点困难。 云姒心底犯愁。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蠢,好人坏人都分不清。 “这三天,殿下可有来过这里?” 两人神色黯然,一同摇头。 若换做以前,主儿病的这般严重,殿下肯定是要亲自守着的。 可这次,她们二人分别去请过殿下两次,殿下都只说让府医过来给医治,从始至终没来看过主儿一眼。 意料之中的事。 云姒扯了扯唇,有气无力地道:“侧妃刚进门,他自是要陪着的。” “侧妃没进门啊。” 陆渔忙道:“婚礼取消了,内务府操办的婚礼,因为这件事,殿下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那林姑娘是自己找上门的,据说,当年照顾过殿下的母亲,殿下娶她为侧妃,并非殿下本意,而是殿下母亲的遗愿。” 兰辛补充道:“主儿,你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殿下心如死灰,加上那林姑娘自己主动找上门,他才会遵从母亲的遗愿娶她,且还是侧妃,现在主儿你回来了,他便立刻取消婚礼,这说明什么?” “说明殿下心里只有主儿一人。” “可不呗,不过主儿,你还是要去哄哄殿下,毕竟,当初你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殿下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两人絮絮叨叨,云姒听得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 提起秦野的伤,云姒心中很是愧疚。 “他在哪?” 云姒起身下床:“帮我梳妆,我去看看他。” 听到他没有娶侧妃进门,云姒心中是松了口气的。 若是娶了,那她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幸好,他没有。 ……… 主院书房。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阴雨天屋内依旧透着些许凉意。 秦野端坐于桌案后,看锦州那边送来的消息。 他正要执笔回信,德财公公进来禀报:“殿下,栖梧苑的……那位,求见。” 如今,云姒的身份很尴尬,下面的奴才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秦野的手微顿,俊美的脸上不见半分情绪,落笔写下一行字,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让她进来。” 云姒裹挟着微凉的清风而入。 关上门,她一转身便瞧见桌案后的秦野。 秦野穿了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衣襟和袖口处绣着银丝云纹,低调而矜贵。 腰间束着一条墨玉腰带,衬得身形挺拔如松。 乌黑长发用一根玉簪半束,余下的发丝垂落在肩背,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面容生的极美,眉如刀裁,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状态与三天前相比,已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云姒的目光落在他那双手上。 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支狼毫笔,指节分明,骨节修长,透着几分凌厉的力量感。 真好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秦野察觉到云姒的视线,抬眸看过来时,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如寒潭般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云姒对上他的目光,浅淡微笑。 她缓步走近,低眉敛目:“殿下。” 声音很轻,带着一抹病后初愈的沙哑。 “病好了?” 秦野黑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芒。 瞧她穿了一身月白色袄裙,外搭藕荷色氅衣,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软绸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发髻挽的简单,只用一支白玉簪子松松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柔弱之态。 秦野放下手中的笔,表情冷淡:“若是病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开萧王府。” “我能问殿下一个问题吗?” 云姒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试着将话题的主动权转移到自己手中。 “什么问题?” “殿下为何取消婚礼,是否是因为……” “云姒。” 秦野骤然打断她,声音很冷:“本王劝你,别自作多情。” 云姒垂了垂眸,却听他又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本王也不是非你不可。” “……” 书房内静默了一晌。 云姒勉强笑了笑,说道:“殿下的话,我记住了。” 不等他回答,她话锋一转,又道:“那我换个问题,是殿下派人救了我爹娘他们,对吗?” 前世,她听见沈谦和那个神秘人说,侯府的人在流放路上全都被杀,但她死后灵魂跟在秦野身边才知道,爹娘和哥哥们都没死,是秦野派人去救了他们,并且给他们安排了不错的住所。 秦野眸色一凝,冷冷否认:“不是。” “我知道是你。” “怎么,你之前不是笃定的说,是本王陷害的侯府吗?既是本王陷害的他们,那本王又怎会救他们?” “我错了。” 云姒唇色略显苍白地开口,眼尾泛着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秦野。” 为了留在王府,她拼了。 云姒鼓起勇气往前一步,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以前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说完,她紧张的抬眸望着他。 第3章 挽回夫君的心任重而道远 秦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与疏离。 “云姒,你觉得本王很好骗么?” 当初,不惜与他同归于尽,也要跟他和离,可见是有多么的厌恶他,短短一个多月,就算知道侯府的事并非是他所为,也断不可能有如此转变。 “本王既已同意与你和离,你大可放心的离开,本王也不需要你的补偿。” “秦野……” “不必再说。” 云姒苦笑。 她突然有种,想解释却解释不清的无力感。 算了。 她把秦野的心伤透了,又怎么可能三言两句就能哄好。 得慢慢来。 只要他不赶她走,一切都好说。 云姒回到栖梧苑。 一连几天过去,秦野并没赶云姒出府,但也从未去看过她。 栖梧苑本是王妃才能居住的院子,云姒回来那天,是秦野把她抱回栖梧苑,现如今她不是王妃了,秦野也没让她另外换地方住。 于是,云姒便安心的在栖梧苑住下。 她住下后,好好整理了一下前世的记忆,以及死后,灵魂被困在秦野身边那五年所获取的一些有用信息。 云姒是个早产儿。 一出生,便是勇义侯府最尊贵的嫡出大小姐。 外祖是江南首富,父母恩爱,父亲一生只爱母亲一人,共生育三个子女,上面是两个哥哥,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女儿,从出生就备受全家宠爱。 而且,她从小便展露出不同寻常的惊人天赋,学什么都很快,甚至是无师自通。 可惜,她身体太差,时常都是病殃殃的,很多东西想学却没有精力去学。 和她身体一样差的,还有人缘关系。 她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小姐妹们,好像都很讨厌她,那些公子哥们,也都对她避之不及。 唯有沈谦不同。 沈谦会经常来府里找她,在她生病不能出门时,给她带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在她被人孤立骂病秧子时,也会站出来保护她,跟她说,不用理会那些人,他会永远陪着她。 渐渐的,云姒就把沈谦视作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主儿。” 陆渔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云姒的回忆:“沈公子来了。” 沈谦来了? 这么多天过去,他终于找来了! 云姒嫣红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 萧王府门前。 沈谦一袭月白锦袍,银线暗绣流云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玉冠束起墨发,长身玉立间,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公子的清雅矜贵。 他伫立于府门前,没人知道,他温润守礼的表皮下,藏着的是一颗阴冷伪善的心。 那夜,别院走水,将一切烧为灰烬。 沈家不仅仅是财务损失惨重,还有许多重要密信被一并烧毁,沈谦愤怒至极,收拾完残局后,才发现云姒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派人寻了许久,万没想到,云姒会自己回到萧王府。 他必须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云姒发现了什么? 否则,她为什么突然跑回萧王府? 那晚的大火,也着实蹊跷。 沈谦在府门前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没等到云姒出来,反而等到萧王的马车从外面回来,缓缓停在门前。 秦野从马车里下来。 看到沈谦,他还未曾开口,便瞧见云姒从府中出来。 他冷冷勾了下唇。 似嘲似讽。 沈谦先行过来,朝他拱手一拜:“萧王殿下,您与阿姒既已和离,还请您高抬贵手,就此放过她,也放过您自己。” “殿下。” 秦野身上的气息骤冷,云姒快步走过去,伸手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想单独跟他说两句话。” 她抬头,盈盈水眸望着他,好似在征询他的意见:“可以吗?” 秦野身子微微一僵。 手指被轻轻勾住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一片羽毛若有似无的扫过心房。 以前的云姒,从未这样主动靠近过秦野,更别说,如此温柔的跟他说话。 秦野垂眸看着云姒。 微风卷着她发丝,淡淡馨香气萦绕鼻尖,胸腔里翻涌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名状的情绪。 “随你。” 良久,云姒才听见秦野的声音响起,冷淡的像是跟他毫无关系。 墨色广袖拂过云姒手背,他不着痕迹地收紧掌心,转身却故意将脚步放得很慢。 余光瞥见沈谦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他心底不可控的漫上一丝快意,但很快又被自嘲所代替。 云姒等秦野彻底走远,才收回目光。 心中不由轻叹。 在挽回夫君的心这条路上,还任重而道远。 “阿姒。” 沈谦眸光阴郁的看着云姒,待她转身朝他看过来,他的眼神又变得温和,担忧起来。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别院突然走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担心我?” 时隔一世,再次见到沈谦,浓烈的恨意瞬间袭满全身。 云姒手指微微紧握。 她强行冷静下来,巧笑嫣然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没事就好。” 沈谦上前,想拉云姒的手,被云姒巧妙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心中疑云丛生:“阿姒,你好不容易摆脱萧王,为何还要回来,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的你不高兴?” “说什么傻话。” 云姒浅笑道:“你怎么会做错?”蓦地,她声音陡然一冷:“错的是陷害我侯府满门的人!” “那你为何要回萧王府?” 云姒刚刚对萧王的态度,和以往完全不同。 这让沈谦一时也有些摸不透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会让她突然做出这些异常举动。 “是不是萧王做了什么,他威胁你?” “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可以被威胁的?” 云姒虚扶了一下他的衣袖,算是安抚:“我回萧王府,是为了寻找萧王陷害侯府的证据,找到之后,我自会想办法离府。” “为什么突然要找证据?” 沈谦隐隐觉得不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 云姒不动声色,平静道:“可我信你有什么用,没有证据,我爹娘一辈子都回不来,我要怎么报仇?” “你……想报仇?” “当然!”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让沈谦的神色微微滞了一下。 “可是……” “好了,这里是萧王府,让人看见我们单独说话影响不好,不利于我找证据,你放心,等我找到证据,我会让他也尝尝……痛苦绝望滋味。” 明明云姒口中说的那个他,是指萧王,可听在沈谦的耳中,却让他无端生出几分不适感。 云姒说完,不再给他多问的机会,转身往府内走去。 沈谦一把拉住她,待她回头,审视与怀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才幽幽开口。 “别院的东西都烧毁了,只有这个,我在书房外的湖心亭捡到,你不打算要了吗?” 云姒低头一瞧,是一枚羊脂玉佩。 沈谦给她的定情信物。 跟秦野和离时,她只带走了这枚玉佩。 十五岁那年,母亲带她去江南外祖家探亲,一次意外,她被暴雨困在一个山洞。 当时她淋了雨,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高热好几日,身子忽冷忽热,迷迷糊糊间,她知道有一个小哥哥在照顾她,喂她喝水,冷的时候抱着她为她暖身,热的时候为她擦拭降温,在他衣不解带的照料下,将她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等她清醒的时候,才看清楚,那个照顾她的小哥哥竟是沈谦。 经历此事后,侯府才与沈家订下婚约,沈谦将自己的贴身玉佩赠予她,说好了再过两年,等云姒身体养好一点便可迎娶她过门。 可谁也没想到,会被秦野横插一脚。 云姒看着沈谦递过来的玉佩,曾经,那是她最在意的东西,可如今再看到它,只觉生理不适。 想吐。 “怎么会,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丢的,还好被你捡到。” 她把玉佩接过来,朝沈谦说道:“我会永远留着它。” 留着它时刻提醒自己,前世的她有多蠢。 沈谦紧盯着云姒的脸,并未发现她脸上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变化,他缓缓笑了,笑容不达眼底:“好,找证据的时候万事小心,有什么发现,记得马上告诉我。” 云姒点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谦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阴冷。 他转头吩咐随行的侍从:“去查,别院走水那晚,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前是否见过什么人。” 王府内。 云姒走到一处凉亭歇息,顺手将玉佩放在石桌上。 回想前世,秦野用了五年时间才将沈家彻底连根拔起,这一世,她想自己对付沈谦,谈何容易。 沈家乃是百年的世家大族,族中一大半人都在朝中为官,而沈谦本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四品兵部侍郎,别说是她,就是现在贵为亲王的秦野,也没有办法与之抗衡。 最关键的是,她这副破败的身体…… 云姒忽然想起什么,眸色微微一亮。 从外祖家探亲回京的那年,有位高人云游路过侯府,说是跟她有缘,想收她为徒,教她医术和其他一些本事,她当时很感兴趣,跟着他学了几天。 师父夸她天资聪颖,很有天赋,学什么都能学的很快,可惜身体太差,让她先学医术,学会后便可自行调理身体。 但沈谦跟她说,那高人就是个江湖骗子,不过是想在侯府混吃混喝,让她不要相信。 那时候沈谦已经是她未婚夫,她对他比以往更加信任和依赖,虽然,她潜意识觉得,师父不像是骗子,可为了不让沈谦不高兴,她还是答应将师父赶走。 她那时候的脑子是真的有问题,宁可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师父。 直到她死后没几天,发生过一件诡异的事。 她灵魂跟着秦野出门,路过勇义候府门前,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侯府大门。 秦野可能没看见,但她看的很清楚,那个人就是当年被她赶走的师父。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师父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转头朝他们的马车看了一眼。 当时她坐在马车的车顶上,那一眼的感觉,师父就好像能看见她似的,随后,师父便进了侯府大门。 她赶忙追上去,见师父直接进了她曾经住的闺房。 然而,她灵魂不能离秦野太远,所以并没看见师父进她房间做了什么。 难道,是给她留了什么东西?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她那时候浑浑噩噩,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 前世,师父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不知道这一世,她们师徒还有没有缘分再见一面。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回家一趟,看看师父是否真的给她留了什么。 云姒离开凉亭时,依旧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玉佩就那样被孤零零遗忘在凉亭的石桌上。 直到快走回栖梧苑她才发现,玉佩被她落在了凉亭,于是又返回去拿。 只是,当她回到凉亭,看到的一幕不禁有些傻眼。 石桌上哪还有什么玉佩,只剩下一堆绿色粉末! 随着一阵轻风拂过,粉末被吹的四散开来,顷刻便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 谁干的? 第4章 难道要她主动? 云姒环视四周,下人们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 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是“凶手”。 无所谓了。 反正,她也膈应的很。 云姒回到栖梧苑,接下来,她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知道,上辈子秦野为了夺嫡,逼着自己娶了丞相嫡女,成亲后,他过的一点都不幸福。 这一世,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但不管是报仇,还是帮他,她都必须尽快把身体养好。 …… 主院那边。 书房内,低气压弥漫。 守在门外的德财公公,大气都不敢出。 掌管内院的钱嬷嬷,来到书房外询问:“都什么时辰了,殿下怎么还没用晚膳?” 德财公公无奈叹气,小声道:“晚膳送进去两回,都没动,也没人敢进去劝劝。” 钱嬷嬷闻言,沉思片刻道:“可能跟栖梧苑那位有关,你说都和离了,还回来干什么?就因为她,侧妃也没能娶进门,要不,咱们想点办法,把她撵走得了?” “谁说不是呢,可殿下都任由她住下了,咱们做奴才的,怎敢擅作主张?” “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钱嬷嬷眼底闪过凌厉之色。 钱嬷嬷早就看不惯云姒,仗着殿下的喜欢,肆意糟蹋殿下的真心。 以前她是王妃,是主子,钱嬷嬷不能做什么,但如今,她只是一个没名没分,死赖在王府不走的罪臣之女,钱嬷嬷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钱嬷嬷走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溜进书房,却无一人察觉。 秦野坐在书案后的梨花木软椅上,矜贵冷峻的容颜被阴霾笼罩,瞳眸微敛,眼底尽是烦闷暗恼。 “殿下,属下已经还回去了。” 黑影名叫暗夜,是秦野身边的影卫长。 大概一刻钟前,云姒从凉亭离开,暗夜路过凉亭时,发现这枚玉佩,便随手拿回来交给秦野。 谁知,秦野接过玉佩一看,眼神顿时冷下来。 暗夜感觉气氛不对,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所看到的都告诉殿下。 “玉佩是沈谦刚刚交给王妃的,属下还听见王妃说……会永远留着这枚玉佩。” 暗夜此话一出,秦野的脸色骤然沉到谷底,眸色冷戾刺骨,极尽嘲讽。 随即。 他握在手中的玉佩就……变成了绿色粉末,从掌心簌簌掉落。 暗夜惊愕的张大了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殿下让他把“玉佩”还回去。 他望着飘的到处都是的绿色粉末,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都这样了,还回去,不太好吧? 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是也不敢说。 暗夜担心王妃发现玉佩不见了会找回来,赶紧将那些粉末划拉划拉,用宣纸包起来,迅速送回凉亭。 万幸,他速度够快,刚把粉末放到石桌上,便见王妃的身影正往凉亭走来,他慌乱之下,只好躲到了房梁上,等她离开后才回来向殿下复命。 “她看到后,什么反应?” 秦野貌似只是随意一问,并不在乎。 暗夜仔细回想了一下,斟酌回答:“除了愕然以外,好像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没反应?” 秦野眸色微微沉了沉。 他闭了闭眼,感觉胸口有些闷闷作痛。 仿佛在提醒他什么,让他的眼神逐渐冰冷。 “对了殿下,暗芒传信说,人已经安全送往锦州,消息用不了几天就会传回京中,到时,必定会彻查一番,上面只怕会盯上王妃。” 暗芒,是暗夜的师弟,也是影卫队的副影卫长。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个在京中,负责萧王和整个萧王府的安全,另一个常年外派,负责打探,和传递各处消息。 当然,偶尔也会干点别的。 救个人,杀个人什么的。 秦野眸色凉凉的扫过去,暗夜讪笑改口:“叫惯了,属下是说云主子。” “锦州的消息今日才传回来,可她,居然一早便得知是本王出手救下侯爷他们的事,你去查查,她离开王府的这一个多月,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云主子回来的时间点有些蹊跷,就在沈家别院失火的当晚,连沈谦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且,还是不告而别。” 秦野闻言,缓缓陷入沉思。 暗夜想了想,又道:“属下觉得,沈谦不可能提前收到消息,否则,救人不会如此顺利,事后更不会这般平静……那云主子到底是从何得知呢?确实奇怪。” “殿下。” 这时,门外传来德财公公小心翼翼的禀报声:“王……云主子求见。” 德财公公的话音刚落,云姒就直接推门而入。 她拎着食盒前来,见秦野原本慵懒松弛的坐姿,一下坐直起来,平淡的神色,也变成了冷漠。 暗夜在她进门之前,立刻隐去。 “听钱嬷嬷说,你今晚没用晚膳,我让小厨房做了点你爱吃的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一起吃点。” 云姒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打开。 很普通的三菜一汤,和寻常老百姓家吃的饭菜差不多。 但就是这样的菜色,却让秦野神情微微一怔。 云姒看到他的反应,很满意。 他一定很意外,为什么她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毕竟,成亲一年里,她对他避如蛇蝎,从来没有对他有任何关注,又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其实是她死后,灵魂跟着他的那几年,才慢慢对他有一些了解。 但了解的也不多。 因为她虽然可以跟着秦野,可以看到他做的很多事情,可她听不见声音。 她死后的世界,一片寂静,是没有一点声响的。 因此,那五年间发生的事情,还有很多地方她都没有弄清楚,她需要慢慢调查,需要一点一点,拨开云雾。 “殿下。” 云姒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旁边的茶桌上,看向秦野软软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秦野目光落到她脸上,神色冷硬地道:“本王不饿。” “你确定?” 云姒也不急,自顾自坐下,将碗筷摆好:“你若不吃,我可就独自享用了。” 说完,夹起一筷子辣椒炒菌丝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秦野定定的看着她,眸光冷漠锐利,透着审视意味。 云姒不闪不躲,任他打量。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良久过去,秦野开口打破沉默。 云姒抬眸,目光坦然:“没什么主意,就是觉得从前对你太差,想弥补一下。” 秦野冷笑:“弥补?” 一个恨不得他死的女人,居然说想弥补他? 他还是那句话:“本王不需要。” 云姒放下筷子,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是我以前做的太过分,你不信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你以为几道菜就能弥补?” 秦野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已经破碎了的东西,无论怎么修补,都不可能恢复原貌。” “……” 云姒揉了揉眉心。 秦野的话,她一时无从反驳。 屋内再次沉默下来,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压抑。 见她缄默不语,秦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冷声道:“你若是这个态度,也不必勉强自己,出去。” “我态度不好么?” 云姒自我反省了一下,又虚心求教:“那我应当如何?” 秦野睨她一眼,沉默片刻才道:“至少,要让本王感受到你的诚意。” 诚意? 云姒垂眸,思索着秦野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要让她主动……做点什么? 云姒视线看向秦野那张妖冶绝美的脸,耳朵不可控制的有些发烫。 她真的好眼瞎。 这么好看的夫君,她居然一直往外推。 暴餮天物! 云姒目光落到秦野的唇上。 绯色唇瓣线条优美,唇峰利落,下唇饱满微翘,像浸了晨露的玫瑰花瓣,透着柔软光泽。 即使冷着脸时,也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成亲一年,因为她恶劣,厌恶的态度,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亲密行为,他克己守礼,对她事事谦让,极为尊重。 可就是这样的他,当初为了娶她,竟不惜用卑鄙的手段毁她清白,将她强娶入府,导致前世的她,对他恨之入骨,做了许多蠢事。 云姒努力回想他们仅有的亲密,但当时她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事后压根不记得是什么感觉。 此刻,她竟然生出了几分想试试的心思。 心念一动,她并未太过纠结,径直走到书案后,俯下身,双手撑在秦野两边的软椅扶手上。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凝住。 她唤了一声“殿下”,闭上眼便朝着他的唇亲上去。 “……” 秦野整个人僵住,瞳孔微微震动。 他好半晌,都没任何反应。 温香软玉入怀,云姒的唇带着些许凉意,却格外的令人贪恋沉醉。 秦野喉结微微滚动,桌案上的手缓缓收紧。 下一瞬,原本想要揽住她纤细腰肢的手,却猛地将她推开。 “云姒!” 秦野眼神透着冷意:“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云姒被他推的险些没站稳,听闻这话,下意识反问一句:“你……你不喜欢这样?” 秦野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说过什么话,自己不记得?” 云姒脸上闪过迷惑。 她说过什么? 想了一下,记忆很快浮上心头。 第5章 她会统统毁掉 “你有多恶心你不知道吗?我就是摔死,也不会让你碰一下,你离我远点,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你就倒胃口!” 有一次她差点摔倒,秦野只是扶了她一下,她就……口出如此恶言。 死嘴。 作孽啊。 云姒勉强的笑了一下,选择性失忆:“那个……饭菜都凉了,咱先吃饭。” 见她明显有些心虚,秦野冷笑一声,虽然没再说什么,可他眼中的怀疑之色却丝毫没有减退。 也不怪他。 实在是她前后的变化有点大,对秦野来说,说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也不为过。 也许,秦野会很喜欢现在的这个她,但他不敢轻易相信,怕她的突然改变只是一个假象,或者有什么目的,毕竟,从他们第一天相识,她就是讨厌他的。 云姒和秦野相识于江南锦州。 秦野是当今圣上微服私访时,遗留在民间的皇室血脉,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锦州最混乱的市井之中。 从小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中长大,秦野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几分匪气与野性。 云姒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前,随母亲回锦州外祖家探亲,在城西的桃花林里第一次遇见秦野。 他正被几个地痞围攻,却以一敌三打得对方哭爹叫娘。 少年嘴角带血,眼神漆黑明亮,他随手折了枝桃花别在耳后,冲躲在树后偷看的云姒咧嘴一笑:“看够了没?” 那副混不吝的模样,让从小在深闺娇养长大的云姒心中不喜,当即蹙眉离去。 后来,南方发生水患,锦州陆续涌入许多灾民,外祖一家开仓放粮,在城外搭棚施粥整整一个月。 云姒与母亲也一起帮忙,那段时间,她总能看到秦野的身影,但她每次都会刻意避开,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直到,云姒经历了被暴雨困在山洞的事件后,秦野莫名其妙的去她外祖家堵了她两次。 一次他捧着沾露的野山参,说是给她养身体,另一次,他拿着雕花的桃木簪,说是及笄礼物。 云姒当着他的面,将桃木簪摔成两截。 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有多难听。 “我跟你很熟吗?你凭什么来给我送东西?” “你一个市井之徒,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想攀附侯门贵女,你觉得你配吗?” “这支破簪子连我身边的奴婢都看不上,你拿它当礼物?真是笑话!" “别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我云姒就是残了,废了,也轮不到你来献殷勤!” “滚!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她骂的那么难听,秦野只是捡起地上摔成两截的簪子,沉默的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她回京之前再也没见过他。 她本以为,以后和秦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谁曾想两年后,这个“市井之徒”摇身一变,竟成了皇室尊贵的四皇子。 还用那样的方式,将她绑在了身边。 前世,他招惹了她,也给了她一世深情。 这一世,如果可以……她想还了这份情。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如果换成我是你,我也不信,不过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信我的。” 云姒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神颇有几分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现在,先用膳好不好?” 秦野对上她的眼神,面无表情的偏过头去。 片刻后,却又起身走向食桌。 见秦野坐在了食桌旁,云姒粉润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她回府七八日了,直到今晚,他们这关系才总算有了一丝进展。 真不容易。 “殿下,尝尝这个豆腐羹,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云姒给他布菜,又帮他盛了一碗豆腐羹。 秦野没有理她,只是沉默地将她盛的豆腐羹吃干净。 气氛微微发沉。 “殿下。” 云姒随口找了个话题:“你知道我的玉佩是谁弄坏的吗?” 秦野夹菜的动作一顿,缓了缓,神色冷淡开口:“不知道。” “哦。” 云姒视线在他脸上探究的扫了一眼,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秦野又淡定地问了句:“需要本王让人帮你查查吗?” “不用。” 云姒摇摇头,不甚在意:“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闻言,秦野眸色深沉,脸上没什么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完晚膳。 云姒心情不错。 今晚,是个好的开始。 万籁俱寂,夜色正浓。 栖梧苑所有人都已进入梦乡。 云姒换上一身夜行衣,外面披了件黑色连帽大氅,她避开府中巡逻侍卫,从后院侧门偷偷离开。 出了王府,她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径直往勇义候府而去。 一路上,她小心谨慎,夜里的大街一片膝黑,看不见半个人影。 萧王府离勇义候府不算太远,只隔了两条街,云姒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体力。 半个时辰后,她顺利走到了勇义候府。 大门上贴着封条,云姒只在门前看了一眼。 她没有时间伤感,转身往侧门走去。 “你确定消息无误?” 刚走两步,忽然听见有声音传来,云姒反应迅速,连忙躲到门前的石狮后,屏住呼吸。 这个声音,她一听便知是谁。 沈谦! 三更半夜,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千真万确。”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沈谦的贴身侍卫:“那老匹夫当年就一直在防着大人您,这东西断不能落到旁人手中,否则,大人之前的计划必将功亏一篑。” “如此重要的证物,不一定会藏在侯府,先进去看看。”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云姒等两人进去,立马从石狮后出来,跟着他们从侧门进入,然后抄近道,先他们一步躲进勇义候云翼的书房。 好在,沈谦擅于伪装和心计,并不会武。 云姒只需要防着那个侍卫,别被那个侍卫发现,便不会暴露。 此刻,她躲在书架后的暗格里,耐心等着两人进来。 若他们真要找什么东西,父亲的书房,他们一定会来。 果然。 没等一会,书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应该是直奔书房而来。 云姒再次屏住呼吸,等两人开始翻找起来,有了声响,她才透过书架的缝隙朝着外看去。 目光看向踩在地上的靴子,她精准锁定了沈谦的位置。 西南方,偏南…… 再往南一点,对,继续。 黑暗中,云姒抬手,缓缓放在暗格的机关上。 轰隆一声! 沈谦脚下的地板骤然裂开,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入下面的暗室。 侍卫大惊失色,刚要上前救他,却听见书架后面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谁?!” 就这转瞬的时间,裂开的地板已然恢复原貌。 侍卫拔刀出鞘,朝着书架逼近:“是谁藏在里面,出来!” 寒芒近在迟尺,眼看是躲不过去了。 “是我。” 云姒弱弱的声音传来,似受惊的小鹿般,缓缓从书架后走出来。 侍卫常年跟在沈谦身边,对云姒十分熟悉,只听到声音还没看清楚人时,便知是谁。 “云小姐,您为何会在这里?” 侍卫眼底暗藏杀意,并没有因为确定了云姒的身份,便立刻放松了警惕。 “我……” 黑暗中,云姒低着头,悲伤地道:“我太想家了,想爹娘他们,所以才偷偷回来,但我没想到还会有人来这里,哦对了,刚刚掉进暗室的那个人是阿谦吗?” 侍卫听闻这番话,心中的疑虑顿时削减一半,听到最后那句,更是直接将刀收了起来。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大小姐,就算有什么别的心思,在他面前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更何况,他了解这位大小姐,心里装的都是他家大人,蠢笨的很,实在无需放在眼里。 “没错,是大人,云小姐您快看看,怎么才能把大人救出来。” “哦好,我知道机关在哪。” 云姒点点头,随后便摸着黑去寻机关。 侍卫紧盯着她的动作。 只听“咔”的一声。 云姒突然惊呼道:“小心!” 伴随声音,两人对面墙上的壁画中,骤然射出一支袖剑。 侍卫见状,转身提刀,轻易将袖箭挡下,心中不由嗤笑,这等暗箭,还用得着她来提醒。 然而,他转身的瞬间,却将后背毫无防备的留给了云姒。 云姒眼神一凛,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在手中灵巧一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插进侍卫的脖颈。 侍卫只觉一阵剧痛,瞳孔骤然放大,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手中长刀咣当落地。 他转过身,隐约看到云姒苍白的面容上,那双柔弱的眼眸此刻冷若寒冰。 “你……” 侍卫踉跄着后退,想说什么,一张口喉间涌出鲜血,眼底满是震惊与惊恐。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那个连走路走太快都要喘的侯府大小姐,出手竟这般狠辣。 云姒静静看着他倒下,轻声道:“你该庆幸自己只是个侍卫,才能死的如此痛快。” 而沈谦,就没那么好命了。 他的家族,他的荣耀,他所在意的一切,她会统统毁掉! 等侍卫死透了,云姒将他尸体也拖到暗室的入口处,然后再次转动机关。 尸体掉下去时,她听见沈谦在下面急切大喊。 “谁在上面?快放我出去!否则……” 地板迅速合上,将一切声音隔绝。 云姒唇角露出邪冷的微笑。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没将爹爹书房装有机关暗室的事告诉沈谦。 云姒在冷硬的椅子上休息了好一会,才感觉缓过来。 她把整个书房都翻找了一遍,并未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沈谦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前世她跟在秦野身边,秦野也来过侯府几次,确实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一直都没找到。 她仔细想了想,爹爹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好找。 时间紧迫,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天亮之前,必须回到萧王府。 云姒离开书房,往自己曾经住的闺房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感觉身后一个黑影闪过。 她心底一惊。 难道,还有其他人跟进了侯府? 第6章 不止眼瞎心也瞎啊 云姒凝神看向四周。 除了微风吹的树叶沙沙声,再无其他。 或许,是她太紧张了。 云姒轻轻呼气,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 推开房门,她目光看进屋内。 侯府虽然被抄家,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搜刮干净,但房间里最基本的陈设却都还在。 云姒迈步走进房间,视线适应了黑暗,一眼便能瞧见,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 她一一翻找后,最终在床底下发现一个破旧的小箱子。 这箱子的破旧程度,就算是摆在屋中最显眼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多看它一眼。 但云姒很清楚,这个小破箱子,不是她房间里的东西。 她把箱子打开,发现箱子里放着一本书。 女戒? 她蹙了蹙眉。 不对。 云姒手指抚过积尘的书籍,果然在封皮下触到异样的厚度。 她轻轻一抽,原来竟是一本伪装成女戒的陈旧手札。 手札入手沉甸甸的,羊皮纸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卷曲。 房间里没有灯光,看不清书里到底写着什么,但里面似乎还夹着许多别的东西。 云姒按压下激动的心情,将手札藏于怀中,赶在天亮之前带回了萧王府。 回到房间,她迫不及待翻开了那本厚厚的手札。 前面部分,全是有关医术方面的记录,她看到这些内容,身体早就累到极致,脑子却异常兴奋。 她看书很快,无论什么书都能做到一目十行,且看过之后,便能深刻的记在脑子里。 这种情况,被称之为过目不忘。 若所看的东西太复杂,太难懂,她也能先记下,之后再慢慢解读分析。 而这本手札里的内容,不知道为何,她越看……越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仿佛真的可以……无师自通。 云姒废寝忘食,一口气将手札里医术的部分全部看完,虽然,都记在了脑子里,但里面有一些奇怪的文字和神秘符号,甚至是药名,她都没看懂。 不过不急,以后再细细钻研。 云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忽然生出一个调养身体的计划来。 因为早产,她从小身体不好,靠着各种名贵药材才能续命,所有大夫都说,她的身体没法彻底治愈。 看完这本手札她才知道,其实自己的身体是可以慢慢治愈的,只是需要一些特殊药材,要多费些功夫而已。 若非她前世太蠢,一味听信沈谦的话,把师父赶走,她肯定早就把身体养好了…… “兰辛。” 云姒把手札放好,执笔列了张清单。 她打开门吩咐兰辛:“你去库房取点银子,帮我把这单子的药材都买回来。” 兰辛接过清单瞧了一眼,面上露出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奴婢这就去。” 云姒的嫁妆,和离后没有带走,一直放在栖梧苑的库房里,现在她回来了,也没人阻止她去动里面的东西。 回想起来,她嫁进萧王府这一年多,秦野真的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这样好的男人,前世她怎么就看不到?反而偏信沈谦那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不止是眼瞎,心也瞎啊。 兰辛离开后,云姒又吩咐陆渔,把她隔壁的空房间收拾出来,以后用来当药房。 陆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儿她……想自己弄一个药房? 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陆渔不太理解,但她和兰辛一样,听话照办。 主儿让干啥就干啥。 云姒吩咐完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点东西,才开始补觉。 大概实在是太累了,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起床后,兰辛已经把她清单上的药材买回来,放在了陆渔收拾好的空房间里。 这间房很大,云姒准备再好好布置一下,把手札上所提到过的药物以及工具全都买回来。 光看可不行,就算理解透彻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而且,她现在除了调养身体以外,还要备一些防身的药和武器。 绝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遇到危险,连一点自救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昨晚,若不是因为她比沈谦对侯府更熟悉,以及爹爹的书房里有机关暗室,她不可能杀得了沈谦身边的那个侍卫。 当然,也是那个侍卫太过自负,没有将她这个柔弱女子放在眼里。 下一次,万一遇到更危险的人物,或者直面沈谦,她也要有自保,甚至是反杀的能力才行。 云姒吃过晚饭,才想起今日一整天都没去找秦野。 这男人现在对她高冷的很,绝对不会主动来看她一次。 昨晚她半夜出府,虽说躲过了巡逻的侍卫,但她知道,萧王府里还有许多暗卫,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暗卫发现。 秦野直到现在都没任何反应,想必,应该是没有发现。 毕竟,那些暗卫隐藏的位置,前世她做“鬼”时知道的清清楚楚,昨晚出门,她也刻意避开了那些地方。 云姒倒也没想隐瞒秦野什么,只是有些事,就算她现在愿意告诉他,他怕是也不会轻易相信。 与其这样,还不如等他自己慢慢发现来的更有信服力。 云姒去了主院,钱嬷嬷冷着脸告诉她:“殿下不在府中。” 她问钱嬷嬷:“那嬷嬷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云主子这话不是说笑了,殿下是主子,老身是奴婢,奴婢怎敢过问主子的去向?” “好,我知道了。” 云姒淡淡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没有动怒,也没有斥责。 钱嬷嬷见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这要换做以前,她早发脾气了,和离之后,倒真是改变不少。 但那又如何,不过是走投无路了不得不低头,这性子和人品,都不及林姑娘半分。 哎。 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像林姑娘那般温婉善良的女子,又对殿下一心一意,殿下怎么就不喜欢呢? 云姒回到栖梧苑,进入药房,将药材分门别类的整理一遍,按照手札上的记载,她先试着配一些简单的金疮药。 手札上有详细的调配比例,她只做了一遍,便成功的调制出了两瓶金疮药。 只是,效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云姒自己在药房折腾,兰辛和陆渔守在门口,两人看着她有模有样的捣鼓那些药材,皆是满脸惊奇。 主儿她来真的?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又互相摇头。 …… 翌日。 云姒早早起床,穿戴整齐用完早膳后,又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药房。 陆渔和兰辛憋了一肚子疑惑,两人观察着云姒,觉得她从沈家别院回来之后,真是变了好多。 只是,买这么多寻常药材回来有何用? 主儿从小身体不好,常年需要服用各种汤药,但用的都是名贵药材。 陆渔和兰辛作为她的贴身婢女,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她,两人也看过许多医书,都懂得一些基本的药理知识。 这些药材于主儿而言,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前阵子,我遇到一位神医,有幸得到她的指点,她还赠了我一本医书,教会我如何调理自己的身体,别看这些都只是寻常药材,只要合理调配,便能制出不同功效的奇药。” 云姒察觉到两人的疑惑,知道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个解释,否则,说不过去。 哪怕这个理由,不是那么让人信服。 云姒一边说,一边将磨好的药粉倒入陶罐,动作娴熟地添水搅拌,氤氲药香很快弥漫整个房间。 陆渔和兰辛看的啧啧称奇。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仍有疑虑,但既然主儿都这么说了,她们做奴婢的听着便是,况且这是好事,她们高兴都来不及。 兰辛上前一步,轻声道:“主儿,那还需要做些什么,交给奴婢们去做吧,你别太累着。” “好。” 云姒抬眸,有条不紊地吩咐。 “你们先去帮我准备些干净的纱布和瓷瓶来,用沸水煮过晾干,我还需要一些别的药材,回头辛苦你们多跑几趟,去不同的药店购买,买的时候,乔装一下,不要让人认出你们来。” “是。” 两人应声退下。 云姒重新拿起药碾,继续研磨药粉,然后将药粉细细过筛,再放置于不同的陶罐里。 手中忙碌,脑子也没闲着。 前世的这个时间点,秦野为抢夺她的尸体受了重伤,眼下,她已经改变了上一世的轨迹,秦野应该也不会再经历此劫…… 天色渐晚。 云姒在药房忙碌一整日,桌案上已摆满精密称量的药匣,又以艾叶,干姜熬制药浴汤方。 同时,她还给自己拟定了温补脾胃的食谱,配合自创的导引术,从药石,膳食到形体调养环环相扣,假以时日,便能将纠缠多年的沉疴连根拔除。 她太过迫切的想要养好身体,这一整日的劳累,让她感觉疲乏不已。 简单用过晚膳后,夜里,她泡了一次药浴,身子才微微舒缓一些。 这一夜,或许是用了药的关系,她睡的很沉,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主儿,快醒醒,出事了!” 第7章 上辈子蠢过一次就够了 云姒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怎么了?” 敲门的人是兰辛。 “主儿,殿下从宫里回府的路上遇刺,奴婢看到他满身是血,好像受了重伤,陆渔先过去打探情况了,主儿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云姒闻言,微微一惊。 怎么会? 前世,秦野并未遇刺…… 难道,是换了一种方式让他遭遇此劫? 已经有两次事件与前世的轨迹不同,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姒此刻顾不上分析太多,她迅速冷静下来,转身去隔壁药房,带着白日里刚备好的药箱,便立刻往主院走去。 “主儿。” 兰辛在身后叫她:“夜里凉,你披件外衣再去啊。” 云姒脚步未停。 兰辛只好自己去她房间拿了件氅衣,又才紧追上去,将披风给她披上。 到了主院,云姒径直走向秦野的寝殿。 然而,他寝殿门口一片寂静。 没人。 “主儿!” 陆渔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人在偏殿。” 云姒凝眉。 心底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转而跟着陆渔到了偏殿。 偏殿的房门前,云姒一眼便瞧见秦野站在门口的石阶上。 她快步上前,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至下打量一遍。 衣服上是沾染了不少血,尤其是左边手臂,鲜血顺着衣袖滴到了地面。 不过相比前世,这状态看上去,伤的不算严重。 云姒默默的松了口气。 “受了伤,怎么站在外面?” 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秦野染血的衣袖,就被他侧身避开。 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格外冷硬,目光对上云姒带着担忧的眼神,以及她身上的单薄衣衫,眉峰不由微微拢起。 眸底似是含着一抹化不开的墨色。 “本王无碍。”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才道,声音里带着砂砾般的低哑:“这些血不是我的。" 不是他的血? 确实。 除了手臂的位置,其他部位都只是沾上去的。 见秦野目光看向面前的房门,冷峻的下颌绷着,眼底似乎隐藏了一抹淡淡的烦闷。 他在担心那个让他染了一身血的人? 直觉告诉云姒,里面受伤的人,一定是名女子。 “你的手臂在流血。” 云姒攥住他染血的手腕,药箱撞在腿侧发出闷响,痛的她差点没站稳,腰间骤然多了一只炙热的手掌,将她稳稳扶住。 两人对视一眼,秦野将她推开,冷着脸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 “我帮你处理一下手臂的伤。” “一点小伤,不必。” “什么小伤,流了这么多血,你的手臂是不是不想要了?” 云姒余光瞥向偏殿内透出的烛火,女子痛苦的呻吟声隐约传来,印证了她的直觉,心底莫名泛起寒意:“还是说,殿下更在意别人的死活?” 秦野看向她,周身的气息冷冽。 云姒没管那么多,拽着他往前厅走。 廊下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 云姒将他按在太师椅上,剪刀划开染血的衣袖,发现伤口很长,且深可见骨,好在并未伤及要害。 “里面的姑娘,是你之前要娶的侧妃吗?” 她将浸了药酒的棉布重重按上去,看着秦野眉峰微蹙,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前世,他闯入沈家,被沈谦的暗卫用长枪贯穿肩胛都不曾皱过眉的画面,心底又不禁泛起丝丝酸涩与柔软。 手上的动作,也随之轻了些。 秦野抬眸看着她,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漆黑如墨的眼底,藏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云姒心中也基本有了答案。 云姒没再说话,只沉默的替他处理伤口。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平静,再看不见半点担忧,看见伤口时,也没瞧见那么一丝丝心疼的反应,只有认真与严肃。 秦野转过脸,唇角浮起嘲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季大夫快步走进来,双手沾着血,急声开口:“殿下,林姑娘伤势凶险,匕首卡在心口处,我不敢贸然拔刀......” 秦野霍然起身,云姒却先一步拦住他。 “你不是大夫,去也无用。” “不用你管。” 云姒深呼吸。 她将止血散塞进秦野掌心,强硬道:“伤口包扎好再去。” “……” …… 片刻后。 云姒拎着药箱,与秦野一起去了偏殿的房间。 烛火摇曳间,云姒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时,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果然,是她。 林书妍。 秦野在民间时的邻居妹妹。 云姒记得,上辈子的林书妍,靠着和秦野的这层关系,嫁给了一个勋贵子弟,至于婚后过的如何,云姒不清楚。 但上辈子,林书妍可没这么早出现在秦野身边。 这一世,她不止是提前来了京城,还差点成了秦野的侧妃…… 如此大的命运轨迹,若说没有某种力量的预设,绝无可能。 “殿下,这刀要是不拔出来,林姑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可要是拔出来,就怕会一口气上不来,到时候死的更快。” 季大夫的声音将云姒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这话说的,一般人不死也会被他吓死。 半点不含蓄。 林书妍苍白如纸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浅色衣裙,胸口被鲜血侵染了一大片,整个人虚脱无力,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她艰难朝秦野伸出手,秦野却只是上前一步,冷淡安慰一句:“放心,你不会有事!” 说罢,又转头看向季大夫:“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她的性命!” 季大夫欲哭无泪。 他是大夫,不是神仙。 可保证不了一点。 “没……没关系,替殿下挡这一刀,我不后悔,季大夫,您不用有任何顾虑,请……请拔刀。” 云姒冷眼旁观,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她学医,但没学医者仁心那一套。 再者,她还是个只会理论知识的半吊子,可不敢在季大夫面前班门弄斧。 只是,忽听见林书妍说,替殿下挡刀这一句,云姒眸色微怔。 先有竹马之情,再有救命之恩。 若林书妍也是重活一世的人,那么,这场遇刺到底是意外,还是......她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若是后者,那这个女人为达目的,属实够狠。 云姒看了秦野一眼。 见他眉峰紧蹙,脸色发沉,云姒心中也有些烦闷。 林书妍要是死了,秦野会不会记林书妍一辈子? 那可就没她什么事了。 欠他的她会还,可如果,他心里有了别人,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上辈子蠢过一次就够了,这辈子,她想清醒一点。 云姒不信林书妍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除非,她自己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既然,林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尽力一试。” 季大夫做好一切准备,正要拔刀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 一名侍女火急火燎的赶来。 “季大夫,您看看这个药有没有用,这是小姐在来京的路上,结下的善缘所得,说是可以保命。” 季大夫看向她手中无比精致的药盒,接过来打开一瞧,眸色顿时一亮:“好东西啊。” 云姒好奇的看过去。 药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药香味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草木清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腥。 是一颗通体莹白的药丸,表面隐隐有流光转动,在烛火下宛如凝结的月光。 季大夫啧啧称奇,这样的药丸,他还从未见过。 云姒脸上闪过一抹迷惑。 奇怪。 这药,怎么也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哦对,手札里有记录这种药的配方。 这可是能保命的奇药,回头得试试,看能不能调配出来。 季大夫激动的声音响起:“此药能吊住将断之脉,暂缓气血流逝,虽不能直接根治重伤,却足以支撑拔刀时的凶险时刻,可惜呀……” 可惜什么,他没说完。 云姒看他脸上的表情,猜出他的想法。 这药立马就得给林书妍服用,不然他可以提取药里的成分,钻研一下药的配方。 云姒眸色微闪,唇角几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毫无悬念的结果,她没兴趣再多停留,拎着药箱就离开了。 她能感觉到,秦野目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很强烈,但他没有跟出来,她亦没有回头。 回栖梧苑时,路过钱嬷嬷的房门口,云姒看见钱嬷嬷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手背好像被烫伤,正在自己给自己上药。 那个伤应该有两天了,创面红润潮湿,起了一层小水泡。 显然,她用的药不是很管用。 云姒从药箱拿出试配的金疮药,放在了她的门口,然后无声离开。 后半夜,她睡的不是很踏实。 脑海中总是想些杂乱无章的事情。 想沈谦,想秦野,想林书妍,想爹娘和哥哥他们。 沈谦背后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沈家一直在支持大皇子晋王秦宿,他背后的神秘人,会是晋王吗? 而秦野,看似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实则,他在民间回京之前就有所准备,身边有不少能人异士,朝中支持他的官员隐藏的极深,只是当下,他羽翼未丰,还需韬光养晦。 至于林书妍,云姒肯定,她也重生了! 林书妍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回来,一定也很清楚,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个时间段的云姒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回到王府,并且还破坏了她的计划。 所以,她第一个计划没有成功,便立刻实施了第二个计划。 其实,不难猜测。 林书妍知道秦野最终会走到最高的那个位置,她想抢在丞相嫡女之前,嫁到王府来,将来还能搏一搏那皇后之位。 在这种混乱思绪中,云姒渐渐睡过去。 睡意朦胧间,她好似回到了三年前,在那个山洞里,她高烧不退,时冷时热,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小哥哥在守着她,抱着她,帮她擦汗,给她暖身。 她被烧的神志不清,好想睁开眼睛,想看清楚小哥哥究竟长什么样子,却怎么也睁不开。 她用尽全力。 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那张脸。 竟然是…… 第8章 你真的不想要我了么 秦野! 云姒晃了晃脑袋。 视线里,看到的脸还是秦野。 这回怎得如此清晰? 云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 的确是秦野,但这不是梦,是现实。 秦野的脸色很不好,漆黑的眼底,有明显克制的恼怒,还有几分尴尬几分嘲弄。 发生了什么? 云姒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 没错,这是她的房间。 “殿下为何在我这里?” 云姒疑惑的看向秦野,秦野冷着脸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云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死死揪着人家衣角不放。 她连忙松开手。 秦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本王只是路过,没想到会听见你在梦里喊小哥哥,打扰了你的美梦,可真是对不住。” “…什么?” 还没等云姒反应过来,秦野已经打开房门大步离去。 云姒抿了抿唇。 她怎么又做了那个梦。 那段经历带给她的感受,她到现在都无法彻底忘怀。 说来奇怪。 她现在想到沈谦只觉得痛恨,恶心,并没有太伤心难过,可想到山洞的经历时,她心底却有一种遗憾与酸涩之感。 其实一开始,她对沈谦只有朋友和兄妹之情,她很在乎沈谦,也很依赖沈谦,因为沈谦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靠近她,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自从经历了山洞的事件后,沈谦说想娶她,她对沈谦的感情明显也发生了变化,这才同意与他订下婚约。 那时候她不懂,以为这就是爱情,订婚后对沈谦更加依赖信任,甚至,在他的哄骗下,除了父母兄长,她几乎断绝了一切与外面的联系。 沈谦经常跟她说:“阿姒,人心叵测,你一定要记住,这世上只有我真心待你,永远不会害你。” “你要信我,就别理会外面那些人说些什么。” “阿姒,虽然你体弱多病,又不懂内院管理,但我是真心爱你,不会在意你的缺陷,只要你乖乖听话,等我们成亲后,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 “你总是这般任性,难怪那些人都不喜欢你,不愿意跟你做朋友,也就是我,能这般纵容你。”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爹娘他们不理解,难道你也不理解吗?” 她那时候,仿佛被拉进了一团迷雾,怎么都反应不过来,还一度认为,沈谦是真心喜欢她,才会对她如此苦口婆心,付出这么多精力与时间。 如今回想起来,他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一道道精心编织的精神枷锁。 后来,秦野出现,强势将她抢走,她才算短暂逃离沈谦的精神控制。 可她好赖不分,与秦野成亲后,仍旧偏信沈谦,导致她和秦野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一路降至冰点,最终凄惨收场。 往事不堪回首。 云姒穿好衣服起床,一开门,兰辛和陆渔都站在门口,两人脸上满是好奇与笑意,陆渔心直口快:“主儿,殿下昨晚宿在你房中了?” 成亲一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到殿下从主儿的房间出来。 昨晚他们该不会…… 兰辛也很兴奋好奇,看着云姒问道:“主儿,殿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恢复你王妃的身份?” 云姒一人戳了一下她们的额头,淡淡道:“饿了,去给我准备早膳。” “哦。” 两人悻悻离开。 用膳时,兰辛跟云姒说了林书妍的情况。 为了方便养伤,林书妍已经在府中住下来,被安置在离主院不远的蔷薇院。 是钱嬷嬷给她安排的。 云姒听完,继续淡定的夹菜吃饭,脸上看不出一点着急的反应。 兰辛幽幽叹气。 说好的挽回殿下呢? 主儿该不会想要退缩了吧。 那个林姑娘……虽然人还不错,但也绝不能给她机会让她抢走殿下。 “主儿。” 陆渔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出大事了!” “你能不能稳当点?” 兰辛瞪她一眼,说教道:“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 陆渔撇撇嘴,也不生气:“主儿,沈家出大事了,沈公子失踪,连皇上都被惊动了,出动了大理寺和巡防营两个部门的人,正在全城搜寻。” “是吗?” 听到这个消息,云姒也只是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 一个四品官员失踪,自然不是什么小事。 这些,都在她的预测之中。 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巡防营,都不会想到,沈谦会被关在被查封的勇义侯府暗室里。 不过,如果沈谦那晚的行动,还有第三个人知晓,那么,肯定会有人提醒他们去勇义候府找人。 而提供这个线索的人,极有可能与沈谦背后的神秘人有关。 “殿下在府中吗?” 云姒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去。 她身边只有兰辛和陆渔,两人都不会武功,一些危险的事情,不能让她俩去做。 前世跟在秦野身边,她知道夺嫡之争很激烈,朝中有野心的皇子不少,而她只能跟着秦野一人,又听不见任何声音。 很多事情,她都是靠看到的画面去猜,以至于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死的那晚,与沈谦秘密谈话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云姒刚到主院,瞧见府中的侍卫首领牧泽从书房走出来。 牧泽看见云姒,没什么好脸色。 这都是因为,她曾经对秦野恶劣的态度,所得的回报。 这个府里,大概除了兰辛和陆渔,没人喜欢她。 云姒看了牧泽一眼,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昨晚秦野遇刺的时候,他也受伤了? “等等。” 牧泽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云姒,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但他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云姒,居然会主动开口叫住他。 其实,云姒并非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在侯府的时候,对身边的下人都很友善,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姐他们是奴才,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她只是……因为当时太讨厌秦野,而迁怒了这些人。 “何事?” 牧泽是个高大冷直的硬汉,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不会有任何伪装。 “昨晚殿下遇刺,对方很厉害?” 云姒见他左肩的位置微微鼓起,猜测他的伤口应该就在左肩。 牧泽的功夫不低,秦野更是深不可测。 只不过秦野隐藏了实力,或许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并未出手,但能让牧泽受伤,对方也一定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如果是林书妍自导自演,那她也算是有些本事。 能重生的人,云姒不敢轻视。 “云主子问这作甚,若是不厉害,我们怎会受伤?” 牧泽有些不耐烦,说罢便要离开。 他现在看见这女人就烦。 若不是因为她,殿下怎会被圣上叫进宫训斥。 还被罚跪。 关键,这女人她有心吗? 殿下为她做的一切,能换来她的一丝感恩吗? 他替殿下不值。 云姒往前一步,从身上拿出自己配制的金疮药递给他:“这瓶药给你,应该能让你伤好的快一点。” 见状,牧泽冷硬的神色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愕然。 “云主子有这心不如多关心关心殿下,属下是个粗人,不用药也能好的很快。” “殿下我自会关心。” 云姒直接把药瓶塞进他手中,不再多说,抬步往秦野的书房走去。 牧泽望着自己手中的药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顺手就将药瓶丢进了旁边的草垛里。 对于此,云姒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她没想府里的人会立刻改变,对她的态度和看法,那些成见是日积月累起来的,想要消除,同样也需要时间。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云姒进去的时候,秦野坐在书案后,头也没抬的整理东西。 云姒进去后,把门关上,然后又搬了张椅子放在他书案对面,坐下才朝他开口说道:“秦野,我们谈谈。” 秦野整理东西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谈什么?” “我们需要坦诚。” 云姒对上他的目光,郑重地道:“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哦?” 秦野那张绝美的脸上,除了冷漠以外,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什么误会,你说,本王听听。” “我知道不是你陷害的侯府。” “这个你说过了。” “是沈谦。” 云姒此话一出,秦野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略微怔了怔。 她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你把证据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相信是沈谦害我侯府满门,反而还会说你挑拨离间?” 秦野缄默不语。 他的默认,让云姒忍不住苦笑一声。 “沈谦背后有位神秘人,不知他们从何得知,我父亲手中有一份对他们不利的东西,这个东西极有可能就藏在被查封的勇义候府,沈谦已经去过了。” “你怎知他已经去过了?” “因为,他现在就被我关在父亲书房的暗室里。” 秦野蹙了蹙眉,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大概是太过意外,从未想过,她竟会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他。 眼下,外面全城都在搜寻沈谦,闹的沸沸扬扬,一旦让人知道这件事与她有关,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女,结局会有多惨不言而喻。 这至少说明,她是信任他的。 “沈谦被困在侯府暗室,他背后的神秘人,必定也收到了那个消息,知道沈谦去过侯府,所以,如果想查神秘人的身份,只要盯着大理寺和巡防营,一旦发现有人向他们提供线索……” “云姒。” 秦野骤然打断她:“这件事到此为止。” “为什么?” 云姒以为他不信她,或者不想帮她,猛地站起身,隔着书案朝他俯下身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秦野,你真的……不想要我了么?” 第9章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 清甜的幽香骤然侵袭,秦野呼吸一滞。 他还未开口说话,书房门外忽然传来莲心焦急的声音:“殿下,姑娘发高热了,嘴里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求您去看看她吧。” 莲心,是林书妍刚来京找到萧王府时,钱嬷嬷安排伺候她的侍女。 跟了林书妍不到两月,现在已然成了她的心腹丫鬟。 云姒站直身,沉默的看向秦野。 秦野也正看着她,两人视线相对,气氛却没有先前那般平和。 一个为他挡刀,一个捅他一刀,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后者。 “调查神秘人身份的事,你别再插手。” 秦野开口说了一句,起身往门口走去。 云姒站着没动,更没回应他。 秦野走到门前,打开门,又回头看向她:“本王会派人去盯着,有消息了也会告诉你,你别轻举妄动。” 说罢,便走出了房门。 云姒快步跟出去,见他不知跟莲心说了什么,莲心俯身后先行离去,他却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不是要去看林书妍么,怎么往反方向去了? 他答应会派人去盯着,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云姒回去,继续钻研她的医术。 …… 三天后。 蔷薇院。 林书妍身穿寝衣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梳理着头发,气质温婉娴静,从容淡定。 三天了。 她豁出一条命,也只换来在王府养伤的机会。 他一次都没看过她。 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林书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年轻貌美,仪态端庄,除了因失血过多还有点苍白的脸色,其他不输任何女子。 原本,秦野同意纳她为侧妃,她就觉得太过顺利,果不其然,还真出了变故。 虽然小时候,他母亲确实说过,想让秦野娶了她,可秦野从未答应。 她一直清楚,秦野并不喜欢她。 但那又如何,嫁给秦野,将来能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上一世,她没能把握住机会,只做了秦野的干妹妹,嫁了一个勋贵子弟,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就是个空壳子,一家子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婚后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被蹉跎半生,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没想到,老天爷会让她重回到秦野对侯府那位彻底寒心的时候。 而丞相府的那位,要半年后才会出现。 这个时候,是她改变命运的最好时机。 她算准了时间,从江南老家赶到京中,正好是秦野被云姒伤的最深的时候,她趁虚而入。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点,打动了秦野,终于让他松口答应娶她为侧妃。 还给她购置了城南的一处宅子,让她在这里风风光光的嫁入萧王府。 然而,婚礼的临时取消,却让她始料未及。 林书妍放下梳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桌沿,眸色微沉。 “云姒。”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一世,云姒不过是个愚蠢的弃妇,被沈谦利用殆尽后惨死,可这一世,她为什么突然又回了萧王府? 按照时间来算,她现在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林书妍觉得事有蹊跷。 她不能坐以待毙。 但自从婚礼取消,秦野派人给她送了许多补偿的东西来,就再无动静。 她没有办法,只能兵行险招。 好在,这一招还算成功,她被留在王府养伤。 可这还远远不够。 她的伤快好了,等彻底好了,她便没有借口再继续留下。 得想个办法,一直留在王府才行。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云姒是怎么回事,解决了这个女人,再制定下步计划。 与此同时。 药房内,云姒指尖捻着一根银针,寒芒淬毒。 这几日,她依手札所载,不仅调配了几种常用之药,更调配出数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将银针浸药,效用各异,或麻痹,或致命。 角落里,一块粗布靶心上已钉了七八根针。 她退后三步,腕间发力。 嗖! 银针直刺靶心,只偏了半寸。 她眯了眯眼,又抽出一根。 “主儿。” 兰辛又来了,站在门口跟云姒汇报府里毎日发生的事情。 “那林姑娘伤刚好点,就开始给府里的人发礼物,连奴婢和陆渔也有份,主儿,这么下去,府里的人都得倒向她那边了,咱们怎么办呀?” 云姒一边听,一边重新调整了一下距离,再次将银针掷出。 这一次,正中红心。 “主儿!” 兰辛气恼地喊了云姒一声:“你有没有听奴婢说话?” “听见了。” 云姒冲她安抚一笑:“不用理会,她愿意做什么,是她的事情,咱们顺其自然就好。” 这几日,关于林书妍的事情,云姒不想知道都不行。 兰辛不来说,陆渔便来。 当初,林书妍来京时,云姒正好离开王府,林书妍投奔秦野而来,刚来的时候在王府住过一阵,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她最终没能嫁进王府,府中的下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而且,原本大家就不喜欢云姒这个王妃,因为这件事,对云姒的怨气更加重了不少,只是碍于自家殿下的态度,才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对于此,云姒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但这能怪谁? 只怪她自己以前做的蠢事太多,对秦野的态度尚且恶劣,对府中的下人,更是没有半分好脸色,大家不喜欢她才是正常的。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如今要面对这种局面,云姒也没什么好说的。 讨好别人,不如提升自己。 “主儿,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见云姒是这反应,兰辛不禁有些着急:“虽然,那林姑娘人还怪好的,可她会影响主儿的地位……不然,让奴婢和陆渔想个办法把她赶走?” 云姒:“你觉得她人好?” 兰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确实很好。” 说完,她偷偷看了云姒一眼,见她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 午后,云姒休息了半个时辰。 这两日用药,再加每晚药浴,她觉得身子轻盈不少。 一觉睡醒,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 陆渔守在门口,等她出来,又跟她说了一个消息。 “主儿,你知道殿下遇刺那晚,进宫去干什么了吗?” 云姒摇头:“不知。” “奴婢刚刚路过教武场,从几个侍卫口中得知,原来,主儿跟殿下和离的事情,殿下没有跟宫里禀报,但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把这件事传到了皇上的耳里。” 他竟然……没有跟宫里说? 那皇家玉蝶…… 云姒的心微微一紧。 陆渔还在继续说,声音既愤怒,又担忧。 “说是有人状告殿下,把罪臣之女窝藏在府中,皇上把殿下叫去宫中问询,不知殿下是如何解释的,最终皇上只斥责了殿下一通,让他在御书房外罚跪了两个多时辰,才放他离宫。” 云姒听完,平静的心绪被激起一丝涟漪。 不用想也知道,他顶了多大压力,才换来她如今这一方安稳的容身之所。 他总是这样。 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晚上,云姒特意梳妆打扮一番,拎着一壶酒去了主院。 秦野近日忙着验收新制的连弩,两年之内,已经出现过数批质量问题。 这些事本应由兵部侍郎沈谦负责督办,但沈谦失踪数日,兵部尚书将责任推给工匠,事情得不到解决,帝王震怒。 没人敢迎难而上。 秦野在这个时候,将这个烫手山芋接了过来。 “殿下,这批连弩的机括又有问题。” 书房内,牧泽递上一把弩机,语气凝重:“和上个月那批一样,射到三十发就会卡弦。” 秦野接过弩机,指腹抚过机括处新铸的铜件,眼神渐冷。 这批铜件的成色明显不对。 本该是上好的赤铜,却被掺了杂质。 他太熟悉这种手法,当年在锦州街头,那些黑心铁匠也是这般偷工减料。 “查过这批铜料的来源吗?” “属下已经查过。”牧泽压低声音:“铜料是从沈家名下的矿场采买,但铜料运进军械司之前是没有问题的,问题还是出在……成品上。” 这就很奇怪了。 “或许,咱们查错了方向。” 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黑子男子突然出声:“牧泽,别再查铜料了,这几日,安排几名眼线进军械司,盯着那些工匠师傅。” “曲先生,你的意思是,问题还是出在工匠师傅的身上?” “是与不是,得查过才知道。” “好,属下这就去办。” 牧泽正要离开,秦野见他衣襟上染了血迹,不由蹙眉:“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吗?回头让季大夫给你开点好药。” “属下好的很,殿下无须担心。” 牧泽离开后,曲昀也起身,打了哈欠,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好困,凉州新店开业,锦州的酒楼翻修,京中的小报也需要我过审,我天天来回奔波,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囫囵觉了,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殿下都不要来打扰我。” 两人前后脚离开,在门口碰到云姒。 牧泽装作没看见,直接走了。 曲昀倒是乐呵呵的打招呼:“王妃来了,快进去吧。” 云姒朝他点点头:“曲先生慢走。” 曲昀一脸懵。 王妃今天这么客气? 云姒笑意盈盈的走进书房,径直走到书案前,看向秦野问道:“殿下忙完了吗?” “嗯。” 秦野神色淡淡:“你来的正好,跟你聊聊那个神秘人的事。” 云姒的目光,落在他那张几乎无可挑剔的脸上。 从她回府以后,他总是冷冷淡淡,让她很是挫败。 如果他不在意她,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可明明…… 云姒心中忽然窜出一丝邪念。 “不急。” 她把酒壶放到一边,身子前倾,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顺着他的腕骨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他紧绷的下颌。粉润的唇贴近他耳畔,呵气如兰:“殿下。” 秦野眸色黑沉,身体微微僵直。 他猛地扣住云姒纤细的手腕,掌心灼热,力道却克制,只将她稍稍推离:“云姒……” “是你先招惹的我。” 云姒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理直气壮用曾经的旧账来倒打一耙:“你给我下药,毁我名声,怎么,才过去一年,你就不想负责了吗?” “……” 秦野浑身僵住,眸色一片晦暗。 良久,才低声说道:“是你不要本王负责。” 云姒心底蔓出一抹苦涩,面上却不显,眼波流转间,勾人而不自知:“我错了,殿下还要我么?” 上辈子与秦野相处一年总结的经验。 坦诚,直接。 秦野盯着她此刻显得娇媚动人的脸,眼神暗沉灼热。 滚烫的呼吸交缠,云姒感觉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像是要燃烧起来,心底划过一丝颤意。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 中间隔着的书案抻的她腰疼。 云姒身体刚往后退了一点,就被秦野一把拉近:“撩完了想跑?” 第10章 睡一次能把他哄好不亏 “我没有。” 云姒嘴上不承认,心底确实有了退缩之意。 可转念一想,又不是没睡过,有什么好怕的。 睡一次能把他哄好,不亏。 她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凑上去。 秦野闷哼一声。 云姒的手,好像压到了不该压的地方。 “秦野!” 她慌忙要退开,却被秦野一把揽住纤细腰肢,从书案对面拎进自己怀里,声音暗哑充满危险:“云姒,我给过你机会,你……别后悔。” 云姒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秦野拦腰抱起。 她的后背抵上书房内间的雕花屏风,檀木的冷意透过单薄衣衫渗入肌肤。 “等……” 她的声音被炙热的吻封住。 秦野的指尖划过她颈侧,激起一阵战栗:“胆子不是很大么?怎么,这就怕了?” 他咬住她耳垂,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狠劲:“当年是本王招惹的你,一切后果自有本王承担,如今,是你招惹的本王,那么,无论什么后果,今后你都别想再逃离本王!”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野动作一顿,将云姒护在身后。 牧泽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殿下,军械司出事了!” 云姒明显感觉到秦野肌肉瞬间绷紧。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清明:“备马。” 转身为云姒拢好衣襟,他指尖在她锁骨处停留一瞬:“今晚的账,晚些再跟你算。” 秦野一离开,强大的压迫感缓缓消失。 云姒这才发现,自己腿软的厉害。 她从未见过,秦野这样强势的模样。 云姒心有余悸的回到栖梧苑。 她强制自己平静下来。 在面对任何其他的事,她都可以做到淡定自若,游刃有余,唯独……面对刚刚那样的秦野,她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难以招架。 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身体发软。 明明睡过一次,她却完全不记得。 弄得她现在还像个少女一样,既紧张又害怕。 云姒泡完药浴,换身舒适轻薄的寝衣。 秦野说,晚些回来还要找她算账。 今晚,他会来找她吗? 抱着这样的心情,云姒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夜好眠。 醒了后,云姒盯着自己的床发了好一会呆。 秦野没来。 但是奇怪的很,她怎么感觉……他来过? 云姒也没太在意,起床后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晌午。 有消息传来,沈谦终于找到了。 巡防营的人几乎将侯府翻了个底朝天,才把沈谦从暗室救出来。 当时,沈谦已经被饿的奄奄一息。 侍卫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是说要进行验尸处理。 因为沈家人要求大理寺查出凶手,给他们沈府一个交代。 查吧。 云姒确定,现场清理的很干净,被破坏的地方也都恢复了原貌。 顶多侍卫的伤口,会暴露一些线索。 但那点线索,还不足以让他们找到云姒这个真凶。 “兰辛,你去帮我准备一些补品,沈公子回来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望一下。” “哦。” 兰辛不情不愿的去准备东西。 陆渔闻言,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们生怕云姒又会像以前那样,每次去见完沈公子,回来后对殿下的态度就恶劣几分。 现如今,她们人在屋檐下,可不是以前了,再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主儿……” 陆渔欲言又止。 “放心。” 云姒无奈地道:“我以前是混账了一点,但你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好像,是。 陆渔点点头,顿时放下心来。 “主儿。” 去准备补品的兰辛,突然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林姑娘朝咱们栖梧苑来了,说是想求见主儿。” 云姒挑了下眉。 这女人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先把人领到前厅,我马上过去。” …… 林书妍由钱嬷嬷亲自领着去往栖梧苑。 走到半道上,钱嬷嬷声音温和地劝道:“林姑娘,其实,她现在已经不是萧王府的主母,只是暂住在这里,早晚是要离开的,您真没必要专门跑去见她。” “没关系。” 林书妍笑道:“不管怎么说,她曾是傅野哥哥的正妃,我在这里养伤这么久,早就应该去跟她请个安。” 这话说完,她似乎立马反应过来什么,懊恼地道:“是殿下,殿下如今不姓傅了,看我这记性,又忘了。” “无碍的。” 钱嬷嬷笑的温和:“您与殿下青梅竹马,自是不必同旁人那般称呼殿下。” 说话间,两人行至栖梧苑门前。 兰辛将两人领到前厅,奉上茶果点心。 不多时,云姒踏入前厅。一眼便瞧见,捧着茶盏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林书妍。 “云姐姐。” 林书妍见人进来立即起身,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声音带着几分微颤:“冒昧打扰,请您见谅。” 云姒虚扶一把,不动声色地打量。 眼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之前重伤,皮肤苍白,养了这些日子,肌肤变得如新雪般透白,容貌端庄秀美,气质温婉娴静。 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澄澈得能一眼望到底,任谁都难生防备。 “林姑娘请坐。” 云姒走到主位坐下,兰辛立刻给她递上一杯热茶。 她接过来,放在唇边轻啜一口,才不紧不慢地看向林书妍问道:“不知道林姑娘今日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林书妍闻言,刚坐下去的身子,又立马站起来,目光看向云姒,想说什么,却又有些难以启齿。 云姒淡淡勾唇,浅笑:“林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云姐姐,书妍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林书妍突然跪倒在地,素白裙裾如凋零的花瓣铺开:“求姐姐垂怜!” 她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脊背颤抖如风中芦苇:“书妍父母双亡,如今成了孤女,实在是走投无路……” 云姒还未开口,钱嬷嬷先忍不住上前,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哎呀,林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有任何难处殿下都可以帮您解决,您这又是何必……” “嬷嬷。” 林书妍推开钱嬷嬷的手,目光仍旧看向云姒:“云姐姐,求您帮帮我!” 云姒面色平静,声音冷淡的反问一句:“我能帮你什么?” “我不敢奢求侧妃之位。” 林书妍抬头时泪盈于睫,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求姐姐留我在府里当个粗使丫鬟,或者……或者姐姐不放心,让傅……让殿下将我认作义妹,只要让我有个栖身之所,书妍便感激不尽!” 好一招以退为进。 云姒笑了笑,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声音轻叹:“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也就跟你说句实心的。” “姐姐请说。” 林书妍眼中闪过一道几不可察的暗光,转瞬又化作一抹的泪意。 云姒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子坐下。 “书妍妹妹,想必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的情况,其实,咱们算同病相怜,你是个孤女,而我……侯府出事,我爹娘被流放,如今,我与殿下和离,我也只是借住在这里,哪里有什么资格可以决定你的去留?” 这番话,把钱嬷嬷听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大家暗地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钱嬷嬷没想到,云姒竟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林书妍神色一暗,悲伤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为难姐姐了,我……” “你不怪我就好。” 她悲伤,云姒比她更悲伤:“好歹,你与殿下有年少的情谊,又曾舍命救他,殿下定会善待于你,不会让你漂泊无依,而我……就不同了。” 林书妍:“……” 她今天这个决定,好像失误了。 云姒,她是在伪装吗? 林书妍一时间不敢下定论。 按照林书妍的预想,云姒一定会说很多难听的话,到时候,再由钱嬷嬷传到秦野那里,让秦野对她心生厌恶。 现在的事态发展,却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林书妍勉强的扯了扯唇,还要反过来违心的安慰道:“云姐姐也别太担心,殿下心中还是有您的,不然不会同意让您暂住在王府。” 云姒没再说话。 林书妍又坐了片刻,才提出告辞。 走到院门口,她忽然回头,笑着说道:“云姐姐,其实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会回到王府,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些什么吗?” 林书妍试探的话音刚落,云姒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野正站在门外的梧桐树胖,玄色衣袍几乎与大树阴影融为一体,却掩不住他周身强大的气场。 云姒神色冷淡。 她忽而展颜一笑,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书妍妹妹的话,我没太明白,不过,我之所以回到王府,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经爱上了殿下,我不能没有殿下……” 第11章 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林书妍指尖微微收紧。 钱嬷嬷与林书妍一同离开,两人谁都没有发现梧桐树旁的那道暗影。 云姒刚刚的话,让钱嬷嬷心中愕然。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她如今的做派,又有几分真心? 在钱嬷嬷看来,云姒的突然改变,定是形势所迫的违心之举。 可恶至极。 把林书妍送回蔷薇院,钱嬷嬷又宽慰了她几句。 “林姑娘,殿下近几日实在太忙,不然早就来看您了,您不要多思,安心的在王府休养,没人敢撵您出府。” 这话,算是给了林书妍一颗定心丸。 林书妍朝钱嬷嬷俯身行礼:“多谢嬷嬷的疼爱与照拂,嬷嬷的恩情,书妍永不敢忘。” 钱嬷嬷就喜欢林书妍这种知恩感恩的人,她把林书妍扶起来,越看越是喜欢。 又温柔又懂事,回头得劝劝殿下,多好的姑娘,得早日娶进门才好。 钱嬷嬷着急回去核对开支账目,不然曲先生又得派人来催了,便不再与林书妍多说。 刚转过回廊,迎面撞见步履匆匆的牧泽。 他额角沾着汗,蓝色劲装前襟有暗红血渍顺着布料纹理渗出来,显然是伤口裂开了也没有处理。 “哎呦,牧首领。” 钱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往廊下拉:“这伤口怎么回事?季大夫没给你换药?” 牧泽抹了把脸,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伤,这几日跟着殿下跑兵部跑军械司,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了。” 他说着想往前走,却因牵扯伤口踉跄了一下,眉头才蹙了蹙。 这伤,确实有些影响他办差的效率。 钱嬷嬷见状,心疼得直咂舌。 忽然想起什么,她从身上拿出一瓶金疮药来。 抬手间,牧泽瞧见她手上的烫伤居然已经看不出痕迹,恢复如初了。 前几天,她手疼的厉害时,还抱怨说季大夫的药越来越没用,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季大夫研究了新药? 钱嬷嬷把手中的金疮药递给牧泽:“前几天在角门捡着个小瓷瓶,里头药粉抹上凉丝丝的,你看我这伤,三天就好了。” “捡的?” 牧泽表情怪异。 再一看,怎么觉得这药瓶还有点眼熟? 这不是…… 牧泽瞪大眼睛。 他猛地转身往主院跑去,钱嬷嬷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追着喊:“你跑啥呀?药还没拿呢!” 牧泽来到主院书房门前,在草丛里摸索了半天,钱嬷嬷才喘着气跟上来。 “你在找什么?” “找药。” 牧泽在草地里细细搜寻,有些后悔当日的举动。 虽然她人不怎么样,但药是好药。 钱嬷嬷一头雾水,正要问他是不是忙傻了,就见他从真的从草丛里摸出一瓶药来。 竟与自己手中这瓶,一模一样。 “这……” “是云主子给的,那天殿下因为她被罚跪了两个多时辰,回来时又遇刺受伤,我对她有气,就把她给的药顺手扔了,没想到,这药的效果会这么好。” 云主子给的? 钱嬷嬷捏着药瓶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一模一样的药,那她这瓶? 难道是云主子看见了她手上的烫伤,故意将药留在门口的? 留了药,却什么都没说。 钱嬷嬷的心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 沈府。 沈谦虚弱的躺在床上,沈母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沈父坐在一旁,听着沈母隐隐啜泣声听得很是烦躁。 “儿子好好的回来了,你还哭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晋王殿下,多向大理寺施加压力,一定要让他们抓到凶手,给我们沈府一个交代!” “可大理寺的人说,唯一见过凶手的人被杀了,谦儿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况且那个时间点,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找不到任何目击证人,这个案子,多半是查不出来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好了!” 沈谦被吵的头疼:“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去找大理寺,否则,他们问我为何会深更半夜跑去被查封的侯府,我该如何作答?” “是啊,你去那晦气的地方作甚?” 闻言,沈父沉默下来,沈母倒是被提醒了一般,忍不住追问沈谦:“该不会是为了云姒吧?谦儿,我听说云姒又自己跑回了萧王府,那女人就是个祸害,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 沈母话音未落,门房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云小姐求见,说是担心公子,想进来看公子一眼。” “她来干什么?” 沈母刚想说把人赶走,沈谦却先一步朝门房说道:“让她进来。” “谦儿你……” “母亲,我自己心里有数,您和父亲先出去吧。” 沈母见儿子这般,气的也顾不上伤心了,起身就离开了房间。 “那你好好休息,为父晚点再来看你。”沈父也跟着一起离开。 出了房门,夫妻二人便一左一右,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云姒由门房领着,往沈谦的房间走去。 沈母专门在廊下等着她。 远远地见人过来,她脸上闪过一抹鄙夷与厌恶。 “你来干什么?” 等云姒走近,沈母直接挡住云姒的去路,冷嘲热讽地问道:“这不是萧王妃吗?萧王妃大驾光临,来我们这小小沈府干什么?” 云姒眼眉低垂,恭顺行礼之后,才柔声回话:“我来看看阿谦,他还好吗?” “他好不好用得着你来问?” 沈母没有好脸色,说出来的话更是极为难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沈家别院住了一个月,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和谦儿永远都不可能,萧王不要你,我们沈家也绝不会要你!” “沈夫人误会了。” 云姒垂下眸,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轻声道:“我只是听说阿谦出事,作为朋友来看他一眼,绝无任何其他心思。” 沈母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算你识趣,一会见到谦儿,你最好小心说话,不要说些含糊不清让他误会的,否则,可别怪我不念曾经的那点情分。” “是。” 云姒低头,温顺地道:“夫人的话,云姒一定牢记于心。” 沈母见她如此伏低做小,脸上扬起一抹得意。 曾经高高在上的侯府大小姐,后来又成了萧王妃,每次见面,都得顺着她,捧着她,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扬眉吐气,沈母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行了,快去吧,别让谦儿等久了。” “多谢夫人。” 云姒微微福身,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母脸上,浅浅的笑了一下。 从沈母身边经过时,两人衣袖相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沈母的手腕。 沈母只觉得手腕微微一麻,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皱了下眉,也没太在意。 云姒脚步缓慢,等沈母走远,她回头看了一眼,娇媚的脸上毫无波澜,眼底却闪过一抹嘲弄与冷意。 当初她被迫嫁给秦野,沈夫人难过的拉着她手,说这辈子没有婆媳缘分,以后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后来,侯府出事,她跟秦野和离,只能投靠沈谦,被沈谦悄悄安置在别院,这位沈夫人立刻变了嘴脸。 为了把她从别院赶走,暗中收买下人,想对她行不轨之事,幸好被她听见,吓得她在柴房躲了两天,最后被沈谦找到才敢重新回到房间去住。 她那时候还傻乎乎的,为了不让沈谦为难,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没有告诉他。 但其实,沈谦又岂会不知? 云姒收回目光,缓步朝沈谦的房间走去。 “阿姒,你来了。” 见到云姒进来,沈谦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云姒站在床前三步的距离,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却丝毫没有上前去扶一下的意思。 “感觉好些了吗?” “我……无碍。” 沈谦目光温柔地看向她,见她半天没动,不由地蹙了蹙眉:“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他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过来坐。” “不了。” 云姒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脸上带着淡而疏离的微笑:“这里是沈府,让人看见传到沈夫人那里,夫人会生气的。” “阿姒,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沈谦显然有些不悦,苍白的脸色沉了沉:“你永远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是吗?” 云姒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了,我听说你被关在我爹书房的暗室里,侯府都被查封了,你还去干什么?” “我当然是去找证据啊。” 沈谦有些激动,目光略带失望的看着云姒。 “你是在怀疑我?我天天想着如何帮你找到侯府被诬陷的证据,可你呢?直到现在还躲在自己仇人的屋檐下,你觉得萧王真的不会伤害你?” “那你找到证据了吗?” 云姒起身,缓步走向他:“你说是萧王陷害的侯府,但我问过他了,他说不是,我现在也在找证据,若不是萧王,那就是另有其人,你说对吗?” “……” “总之,我爹娘一定是被陷害的,终有一天,我会把那个人揪出来!” 云姒脸上骤然出现的狠劲,让沈谦心头一震。 “阿姒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沈谦面上平静,实则眼底在渐渐聚集冷意:“你现在竟然开始听信别人谗言怀疑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有怀疑你。” 云姒又回到原来的椅子坐好,神色冷淡地道:“我只相信证据。” “我知道,我一直在帮你找啊,为了这事,我还被人关在暗室差点死了,阿姒,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听说,我爹手上藏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不仅可以证明侯府清白,还能将陷害侯府的人一网打尽。” “你听谁说的?” 沈谦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那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有啊。” 云姒声音平淡地道:“我把消息放出去了,打算来个瓮中捉鳖,阿谦,你可要快点养好身体,我等着你跟我一起去抓那个陷害我侯府满门的人!” “……好。” 离开沈府时,云姒回想沈谦的脸色,心情大好。 她很期待,接下来,沈谦会有什么反应。 明知道是个陷阱,他跳,还是不跳? 不跳,万一东西被别人找到,整个沈府都会被牵连,可若是跳,一旦被抓住,他也百口莫辩。 这就是一条送命的死胡同。 云姒脚步轻快的出来,出来后才发现她乘坐的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辆车。 “上来。” 马车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车壁都能感受到,里面的人此刻浑身散发的冷意。 第12章 这就是你招惹本王的后果 秦野? 云姒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瞬,更清晰的声音再次传来:“沈谦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 这回,可以确定是他无疑。 这男人怎么会来这里? 云姒可不会自恋的以为,秦野会专门来接她,不过,她自己乘坐的马车哪去了? “不上来就自己走回去。” 秦野不耐烦的声音再度传来:“不想回去也行,沈府肯定乐意收留你。” 胡说八道什么? 为了防止他说出更离谱的话来,云姒赶紧上了马车,还没等她坐稳,车夫一甩鞭子,马车顿时极冲出去。 云姒重心不稳,眼看要撞在对面的车壁上,而旁边的男人却稳坐如山,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伸以援手的意思。 关键时刻,她一把抓住秦野的衣袖,然后借力顺势抱住了他的大腿。 秦野:“……” 云姒:“……” 气氛略显尴尬。 云姒坐在地上,双手连带两条胳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秦野的大腿上。 不用想也知道,有多狼狈。 她把脸转到了一边去,也不起来,就保持那个姿势,趴在他的身上。 最后,还是秦野一把将她提起来,坐在他的身旁。 秦野看了一眼她的双手,没发现有任何磕碰的地方,将她往旁边推了推,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 这个低气压,压的人喘不上气。 让云姒本能的想离他远点。 等他气消点,再跟他解释。 云姒起身刚准备坐到另一边去,却被秦野一把拽住胳膊,倏地拉近他自己,声音满是冷意与嘲讽。 “上午刚说完爱我,离不开我,下午就跑去见别的男人,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春风得意,云姒,你满口谎言,让本王信你,你这般行事,本王该如何信你?” “秦野!” 云姒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神,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手臂疼的她忍不住低吟一声:“松手,疼……” 听到云姒的声音,秦野连忙松开手,但依旧是紧绷着脸,目光死死盯着她:“这就是你招惹本王的后果!” 末了,他又问了一句:“后悔了吗?” 最后这句,云姒听出了他声音里那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 云姒等他怒气平息了一点,才缓缓开口:“不后悔。” 秦野神色未变,只是依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云姒真诚地道:“我承认,上午那话有一部分是有意说给林书妍听的,当然,我也看见你了,但我没有说谎,我现在……是真的离不开你。” “至于沈谦,你怎么不想想,我都已经知道是他陷害的侯府,怎么可能还会真心去看他?” “我出来的时候,你说我一脸春风得意,这个,就算是吧……” 云姒一口气解释完,秦野一直安静听着,听到最后这句,又才转头看向她。 “那是因为,我给沈谦挖了个坑。” 说到这里,马车正好抵达王府。 秦野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回头,伸手去扶她。 云姒眼里露出笑意。 瞧瞧。 这就是有嘴的好处。 只要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结,都能轻松解决。 “晚上一起用膳吗?” 云姒歪着头看他,容颜娇媚:“我饿了。” 秦野只“嗯”了一声,便转身先进入府门,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答应了就行。 云姒看着他的背影,笑意不减。 等秦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视线中,她才迈步往栖梧苑而去。 回去洗漱一番,换身好看的衣裙,依旧是拎着一壶酒,万一…… 喝点酒,也能壮壮胆子。 她到的时候,秦野已经等在餐桌前。 今晚的晚膳,格外丰盛。 所有菜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德财公公站在门口伺候,钱嬷嬷也在不远处停留了片刻。 云姒能感觉到,钱嬷嬷今晚的目光,好像平和了一些。 “云主子您来了,殿下在等着呢,您快进去吧。” 德财公公对她十分恭敬客气。 不过,德财公公似乎一贯都是这样,之前也未曾对她表露过厌恶或是不喜。 “有劳公公。” 云姒迈步走进去,秦野的目光立刻落到她身上。 她长的不差,相反,是极美的。 而且,属于娇媚那一类型。 身体看似很瘦,可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纤腰翘臀,大长腿。 今晚,她还精心梳妆过,秦野眼睛里闪过的暗光,便足以证明,很可以。 “殿下,喝点?” “先谈正事。” 秦野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筷子,给她面前的碗里布菜,声音低沉随意:“边吃边谈。” 说起来,他以前的性子其实也很冷淡,可以为她做很多事,但是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更不会把自己所付出过的事情告诉她。 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她对他态度不好,才造就了他后来不愿表达的处事方式。 “秦野。” 云姒拿起筷子,将他夹给自己的菜吃了一口,由衷说道:“好吃。” 秦野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云姒知道,秦野这是想起了上一次给她夹菜的场景。 那也是他第一次给她夹菜。 是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二天。 云姒把碗筷都给摔了,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憎恨与厌恶,声音恶狠狠地说:“谁让你给我夹菜的,你不知道你碰过的东西,我嫌脏吗?” 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一起用过膳。 她那时候,真的很过分。 “好吃就多吃点。” 秦野给她夹完菜,便放在了筷子,缓缓开口说道:“你刚才说,给沈谦挖了个坑,需要布局吗?” 云姒将口中的饭菜咽下,才点头回答:“需要。” 不愧是上辈子最大的赢家。 这聪明的脑子,反应能力就是快。 除了吃醋的时候。 “我知道你身边有很多厉害的人,我想让你帮我把侯府团团围住,暗中进行,最好是在明面上看不出来。” “可以。” “还有,我偷听到沈谦的话,他收到消息说,我爹手中有一份重要的东西,可能对他,以及他背后的神秘人不利,我想写封信给我爹,你安排一个可靠之人,亲自送到我爹手中,再把他的回信拿回来。” “你写好信,交给我即可。” 秦野答应的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云姒第一次尝到,与秦野合谋共事的爽感。 “眼下要做的就这些。” “好。” 秦野颔首,随即沉声说道:“上次你说盯着大理寺和巡防营,或许能查到神秘人的身份,本王派人盯了,确实有人给他们透露消息,说沈谦有可能去了被查封的勇义候府。” “是谁?” “沈家大小姐。” 啊? 这个答案,让云姒深感意外。 沈家大小姐,沈谦的妹妹,沈妤。 沈妤在云姒的印象中,只是个刁蛮任性的闺阁女子,而且,她曾与临王秦淮(二皇子)有婚约,当时,她大闹一场,说临王软弱不能,不得圣宠,她死也不嫁。 后来,这婚就退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一直想嫁的人,是晋王秦宿(大皇子),而沈家一直支持的人,也是晋王秦宿。 只可惜,晋王早就有了正妃,她不愿做侧妃,这才一直待字闺中,如今十八了,还未嫁人。 她怎么会知道,沈谦有可能被困在侯府,还暗中跑去通知大理寺他们。 “有两点可疑之处。” 秦野沉稳冷静地分析:“第一,若是沈谦去侯府之前告诉过沈妤,那么,沈妤不会等到沈谦被困那么多天才去提醒大理寺,第二,如果她的消息来源,是来自沈谦本人,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告诉大理寺,又何须暗中提醒。” 云姒接过话茬,最后总结一句:“所以,沈妤的消息,一定也是从别处所得。” 秦野看她一眼,默认了她的总结。 “也不是一无所获。” 云姒笑了笑,正事说的差不多了,她也吃的半饱,可以小酌两杯。 她拿起酒壶,给自己和秦野一人斟满一杯酒。 “庆祝我们。” 云姒先端起自己那杯,与秦野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破镜重圆。” 说完,放在唇边轻抿一口。 入口辛辣,难喝。 但很快,她感觉到了唇齿留香,竟有那么一丝丝甘甜。 难怪。 秦野前世那么喜欢喝酒。 那时候,她经常安静的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喝酒。 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 她当时很好奇,酒有这么好喝吗? 现在终于尝到了,不好喝,也不难喝。 秦野视线盯着她看了许久,听到那句“破镜重圆”,他整个人好似有些恍惚,声音低沉地重复了一遍:“破镜重圆?” 语气中,透着几分不确定。 不过,他还是端起那杯酒,喝的一滴不剩。 “别喝那么急。” 云姒见他一饮而尽,连忙给他夹了点菜:“先吃点东西,我们慢慢喝。” “为什么要喝酒?” 秦野放下酒杯,目光审视地看向她。 云姒抿了抿唇。 犹豫一瞬,干脆端起酒又喝了一大口,辣的她流出了眼泪。 秦野狠狠蹙眉,将她手中的酒杯给抢过来。 “不会喝就不要喝……” 他话没说完,云姒已经起身朝他走来,眼神妩媚地看着他:“殿下,有件事,我们早就该做了。” 第13章 今晚不知道要叫几次水 “嗯?” 秦野身子往后背靠了靠,淡定询问:“何事?” 云姒缓缓俯身,一缕青丝从肩头滑落,若有似无的拂过秦野的手背,带着一抹淡淡的幽香。 秦野身体一僵,目光落在云姒的娇软妩媚的脸上,漆黑的眸底似有炙热暗流涌过。 她红唇轻启,声音软绵的喊了他一声:“秦野……” “傅野哥哥!” 突然,另一个焦急的声音猛地传来。 云姒明显感觉到秦野身上的气息一沉,方才还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指尖轻轻擦过秦野的手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房门被猛地推开,林书妍神色焦急的跑进来。 她发髻微乱,衣衫上还沾着泥土,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傅……” 刚喊出一个字,对上秦野漆黑的目光,她神色微僵,垂眸重新唤道:“殿下。” 云姒目光落在林书妍露出的手腕淤青上,关切地问道:“书妍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林书妍转头看向云姒,朝她福了福身,才回话道:“刚刚来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对不起啊,书妍不知道云姐姐也在这里,不然,书妍定是不敢来打扰云姐姐与殿下用膳的。” 云姒唇角微勾,笑而不语。 秦野的目光在林书妍身上扫过,语气平淡:“这般急着过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吗?” 林书妍咬了咬唇,神色间隐隐有几分委屈。 但她把控的刚刚好,既让人能看出来,又不会太明显,招人厌烦。 “殿下,是钱嬷嬷出事了!” “钱嬷嬷怎么了?” 云姒询问一句。 之前她还看见钱嬷嬷表情奇怪的站在一旁,这么一会功夫,怎么会出事?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脑袋磕到了石板上,流了好多血,我……我着急去找人,才……” 钱嬷嬷是秦野从锦州带过来的人,在府中的地位很高,秦野闻言立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找季大夫了吗?” “就刚才,书妍不知季大夫住在何处,不过殿下放心,我在门口碰到德财公公,德财公公已经去找了。” 秦野起身往外走去,云姒一把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他垂眸看向云姒略带担忧的脸,朝她点点头:“嗯。” 两人一起离开,谁也没管旁边的林书妍。 等他们走远后,林书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冷厉。 云姒。 “你也重生了,对吗?” 她声音低低的呢喃,眼底慢慢露出阴险与算计。 前世早就死了的人,重生又如何? 回到萧王府又如何? 上一世所发生的事情,云姒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再活一回,她又能改变多少? 林书妍表面沉稳淡定,内心却充满自信。 她林书妍,可不一样。 她知道很多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利用这些先知,她可以帮秦野,更快的走上那个位置,就算秦野不喜欢她,也一定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对她产生足够的信任与依赖。 秦野是她的! 皇后之位,也是她的! 这一世,谁也别想挡她的路! 偏院正房。 钱嬷嬷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后脑勺被磕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秦野和云姒到的时候,季大夫也脚步匆忙的赶过来。 “这萧王府里最近是犯了什么太岁,怎么一个个的全都受伤。” 季大夫嘴上抱怨,手上的动作也没耽误。 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很快完成。 只是,钱嬷嬷依旧陷入昏迷,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云姒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见这形式,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嬷嬷的伤如何?”秦野问道。 季大夫神色凝重的替钱嬷嬷把脉。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反复诊过脉象之后,最终才沉沉地宣布结果。 “嬷嬷中毒了。” 云姒听闻,丝毫没有意外。 钱嬷嬷身上,有一股很轻很淡的味道,不知道别人有没有闻出来,但云姒一进这屋子,便立刻有所察觉。 这股味道,她很确定,钱嬷嬷以前身上是没有的。 她脸色发白,嘴唇却诡异的保持着淡红,只是看上去很干,没有半点水分。 “在府中怎么会中毒?” 秦野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怀疑之色,抬眸看向季大夫,沉声问道:“可有解毒之法?” 季大夫冷着脸摇头:“没有。” 他自认为医术高明,治病治伤都不在话下,但对于毒,始终还差点火候。 且钱嬷嬷中的这个毒,很蹊跷。 脉象时而平稳,时而微弱,让人难以分辨这毒的凶险程度,是否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怎么会这样?” 林书妍走进房间,正好听见季大夫说钱嬷嬷中毒。 她眼圈当即一红,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她走过去看向钱嬷嬷,强忍泪水道:“嬷嬷的脸色怎得如此苍白,季大夫,您快救救她呀,书妍求您,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她!” “她的脸色发白,是失血过多导致,跟体内的毒没有关系。” 季大夫解释一句,看向林书妍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用你求,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我都会尽最大努力治好嬷嬷。” 说罢,他看向秦野道:“殿下,我这就回去翻看医书,看看能否找到与嬷嬷症状相似的病例,让春桃春梅留在房间看着嬷嬷,有任何不好的情况马上来叫我。” “季大夫,殿下。” 林书妍忙道:“让书妍留下吧,书妍想守着嬷嬷。” 季大夫无所谓,耸了耸肩便走了。 秦野沉吟一瞬,声音冷淡地开口:“书妍,很晚了,嬷嬷这边不用你,你先回去。” 林书妍眼角还含着泪,听得此言,她抬眸看了秦野一眼,似有不甘,最终却还是福身说道:“那,书妍告退。” 经过云姒身边时,林书妍的衣袖无意识地撞了云姒一下,云姒恍若未觉,只是目光盯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云姒。” 秦野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传来:“走吧,你也回去。” “那你呢?” 云姒看向他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栖梧苑坐坐?” “你想我去?” 秦野的眸色变深,不等云姒回答便道:“那便去坐坐。” 云姒以为他会拒绝,听到他答应,反而愣了一下,随后又立刻开心的笑起来:“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走向床边,在钱嬷嬷身上四处查看一番。 秦野沉默地看着她,见她仔细的检查了钱嬷嬷的胳膊,手,脖颈两边,还有耳朵后面,也不知道是在检查什么,或者寻找什么。 他一直看着,直到云姒目光落到钱嬷嬷后脖颈处,指腹在轻轻摩挲着,才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云姒把钱嬷嬷的衣襟拉好,回头看向秦野,眸色轻闪了一下:“我就是看看嬷嬷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季大夫毕竟是个男人,有些地方,他不方便查看,我担心会被漏掉。” “嗯。” 秦野点点头,两人并肩往栖梧苑走去。 夜色渐深,廊下灯笼明明灭灭。 云姒余光瞥见秦野紧绷的下颌线,知道钱嬷嬷中毒一事仍压在他心头,便轻声开口:“你放心,季大夫肯定有办法给嬷嬷解毒。” 秦野脚步微顿,侧头看向她,眸中翻涌的情绪在黑暗中看不清:“你好像并不意外嬷嬷中毒?” 话音未落,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廊柱上,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颤抖的睫毛:“云姒,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王?” “没有。” 还未确定的事,云姒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打草惊蛇,等她弄清楚,拿到证据,再告诉他不迟。 否则,万一弄巧成拙,他们好不容易有所进展的关系,恐怕又要回到原点。 她不想这样。 云姒仰头望进秦野深邃的眼眸,轻声道:“我只是觉得,钱嬷嬷在府里中毒有些蹊跷,想谨慎一点。” 她指尖轻轻抚上秦野的衣袖:“殿下若不信我,大可以派人盯着栖梧苑。” 秦野眸光微动,放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本王……没有不信你。” 夜风拂过,带起云姒一缕发丝缠绕在秦野的衣襟上。 就在这时,云姒倏地感觉后颈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皮肤上咬了一口。 她身子一僵,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但秦野还是察觉到她的异常,大掌握住她的手,低声询问:“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现在都五月份了,夜里的风吹在人身上依旧透着凉意。 云姒的手,很冰。 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殿下,我有点不舒服,你抱我回去。” 云姒没有犹豫,双手立马搂住秦野的脖子。 秦野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栖梧苑走去。 云姒将脸埋在他颈窝处,指尖悄悄摸向后颈,果然触到一个细小痕迹。 “秦野。”她声音发颤,呼吸愈发急促:“快些……” 秦野脚步一顿,低头看她额头上隐隐有了汗珠:“到底怎么了?” 云姒咬唇不答,只将身子蜷得更紧。 秦野眸色发沉,加快脚步。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廊下的拐角,林书妍从阴影处缓缓走出来。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为何……会提前发作? 林书妍暗恼自己还是太心急了,这样一来,云姒那个蠢女人倒是不怕,可秦野很聪明,万一怀疑到她身上…… 她绝不能失去秦野的信任。 林书妍赶忙回去,将自己身上和房间里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不留一丝痕迹。 另一边。 秦野抱着云姒回房,兰辛和陆渔看见,两人被惊的愣在原地。 云姒把头埋在秦野的怀中,她们一点也没发现云姒的异常,震惊过后,又忍不住窃喜。 主儿和殿下,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吗? 太好了! “兰辛,咱们快点去准备热水,今晚不知道要叫几次水,得多准备点!” 第14章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对于此,房间里的两人毫不知情。 秦野小心翼翼将云姒放在床上,垂眸才发现云姒脸上满是难掩的痛苦之色。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变成了紫红色,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 “云姒!” 秦野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云姒听得已经不是很真切。 她胡乱的抓住秦野的衣角,嘴角重复地说道:“别走……别走。” “好!” 秦野握住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好!本王不走,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隔壁……房……” 云姒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窜,疼的她浑身颤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有药……药箱。” 等秦野把药箱拿来,再次回到房间时,云姒从床上滚下来,他扔下药箱,把云姒重新抱回床上。 然后回头去打开药箱,看到药箱里一排排的瓶瓶罐罐,有一瞬间的愕然。 “应该吃哪瓶?” 秦野一边翻找,一边询问云姒,没听见云姒的回应,他一抬头,发现她整个人没了动静,眼底划过一丝骇然。 “云姒!” 他赶紧过去,将云姒抱到怀中,轻轻拍她的脸:“云姒,醒醒!” 云姒艰难的睁开眼睛,身上疼到了麻木,皮肤像是要裂开,热的仿佛置身于滚烫的岩浆里。 她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间,回到了上一世。 她抓住秦野的衣襟,死死的抓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落到秦野的手背上,烫的他心底一阵阵发疼。 “秦野!” 云姒意识彻底混乱:“小哥哥……好热……我好热……” “错了……我错了……” “爹爹……娘……哥哥……”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一遍一遍喊着自己最在乎人的名字。 “云姒!” 秦野坐在床边,云姒的上半身靠在他怀中,听到她口中又在喊那个“小哥哥”,秦野呼吸一沉,握住云姒的手腕,在一寸寸收紧。 “秦野……秦野别跳……” 云姒此刻根本感觉不到,手腕上传来的那点微弱痛感,她口中依旧在说着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小到秦野将耳朵靠近她的唇边,都没能听清她最后这句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他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 秦野紧绷的身体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下一瞬,他看见云姒敞开的衣襟下,隐约有细细的红色血痕,在她白嫩的脖颈上蔓延攀爬。 什么东西? 秦野瞳孔骤缩,眼底闪过一抹恐慌。 “云姒!” 他用力捏住云姒的下巴,强迫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告诉我该用什么药!” 云姒眼神望着秦野,眼底的浑浊渐渐散去,一点一点恢复清醒。 只是,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没有半分力气,她定定的看向秦野:“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不许胡说!” 秦野见她终于清醒过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感受着她的呼吸与温度,却依旧无法驱散身体传来的阵阵冷意。 “云姒,别怕,你不会死的,本王不会让你死!” 他一手抱着云姒,一手从药箱里抓了一大把药瓶过来,声音急切地询问:“吃哪个?告诉我吃哪个!” 云姒看了眼那些药瓶,虚弱地摇了摇头。 哪个都不行。 没用的。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也没有力气再去重新配药。 但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变得无比兴奋,无比沸腾,仿佛……在追着什么东西跑。 那些细小的红色血痕,像蜘蛛网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她全身。 温度也越来越高,越来越烫。 秦野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的脸泛出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秦野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几乎要被那惊人的热度灼伤。 “这样下去不行,你坚持一下,我去……” 秦野刚想把云姒扶起来,她却骤然喷出一口黑血。 血溅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像是直接吐出了一口剧毒来。 秦野瞳孔震动,死死盯着那摊血迹。 云姒的身体仿若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她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殿下。”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应该……劫后余生了。” 秦野身形一怔。 他低头看着云姒渐渐恢复正常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你确定……没事了?” 秦野眸色黑沉,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残留的血迹,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没有服药,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姒疲惫的闭上眼睛:“但我能感觉到,那口黑血吐出来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体温好像也正常了。” “嗯。” 秦野不再多问,把她放回床上,起身要走时,却被她抓住了衣袖,以为她不想让他走,没等她开口便先道:“你安心睡,本王不会走。” 云姒心口一悸。 她点点头:“钱嬷嬷……她的毒,或许我能解。” 秦野似是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惦记钱嬷嬷,心头不禁一软:“先不说这些,闭眼休息。” 云姒累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房间里,守着她的是陆渔和兰辛。 “主儿!” 两人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见她醒过来,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主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兰辛担忧地问道。 昨晚,她和陆渔烧了好多热水,就等着屋里的动静,可是左等右等,等的她们两人都睡着了,也没听见屋里有要水的声音。 早上天还没亮,她们看见殿下从屋里出来,他似乎一夜没睡,脸上瞧得出满是疲惫。 殿下出来的时候才告诉她们,说是主儿病了,让她们进去守着,等主儿醒来,观察一下主儿的情况,若有任何不对,便立刻去通知他。 “我没事。” 云姒从床上坐起来,皱眉道:“去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昨晚出了好多汗,后来高热,那些汗水又被蒸干了,这睡醒一觉,她觉得浑身难受。 洗完澡。 云姒满血复活。 穿衣前,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肤,有一种错觉,好像变得更水嫩了一分。 头脑恢复清明后,她开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是林书妍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时候下的手? 她仔细回想,与林书妍接触的每一个细节。 最终,确定下来。 就是林书妍从钱嬷嬷房间离开的时候。 可林书妍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那几个时辰的经历,身体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虽然最后没有大碍,可痛苦的过程,却是刻苦铭心的体会。 上辈子,林书妍跟云姒没有任何交集,原本,云姒没想对林书妍做什么,但既然林书妍先动手,那就不要怪她也不客气了。 只是。 云姒神色间闪过一抹疑惑。 昨晚,她没借助任何药物,身体居然硬生生地挺了过来,她身体一直很差,怎么可能扛得住如此可怕的……毒? 吃完早膳,云姒把药箱整理了一下,正准备去药房,兰辛慌忙地进来禀报:“主儿,殿下和季大夫来了。” 秦野带着季大夫前来,让季大夫为云姒检查一下。 云姒配合的让季大夫检查。 “没事啊。” 季大夫查完,一脸的不可思议:“脉象很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昨晚发生什么了,殿下说你也中毒了?” “不确定是不是毒。” “是,昨晚我查了一夜医书,找到了相似的症状,你和钱嬷嬷中的是毒,但不是一般的毒,而是南疆特有的蛊毒。” “蛊毒?” 云姒惊诧,目光看向秦野,秦野的眼中同样也有着不解的疑虑。 如果是蛊毒,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难道是,她身体里的血液有什么特殊之处,能杀死蛊虫? “那钱嬷嬷体内的蛊毒,有办法解吗?” “暂时没有办法。” 季大夫虽然查出来是蛊毒,但南疆的蛊毒多而复杂,分不清是哪一种,一时之间,他真的是毫无办法。 “实在不行,就让我试试。” 一开始,云姒就觉得钱嬷嬷突然中毒很可疑,但那时候,她并没有怀疑,或者没有像现在这般肯定,林书妍有问题。 只能说,林书妍太心急,太没把她当回事。 当然,她对林书妍的防备也不够,这一次,若不是她身体特殊,那蛊在她体内没办法存活,她很有可能已经被林书妍害死了。 “你会医术?” 季大夫对云姒的话,表示深深的质疑。 “蛊虫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是南疆本地人,最好不要擅动,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我知道。” 云姒点点头,视线看向沉默的秦野:“殿下,钱嬷嬷的情况也很危险,与其束手无策的等着,不如让我试试,钱嬷嬷若是醒过来,说不定还能找到谋害她和我的凶手。” “你的意思是,给钱嬷嬷和你下毒的是同一个人?” 季大夫问了一句。 云姒看他一眼,表情不可置否。 在拿到证据之前,她是不会贸然把林书妍供出来的。 他们不会信,反而会觉得,可能是她在误会她,甚至污蔑她。 林书妍自己也会有所防备。 “那行,如果你有办法,可以先跟我说,我们商议过后,再决定要不要用在钱嬷嬷身上。” “嗯。” 谈话结束。 季大夫忙得很,先走一步。 秦野黑沉的眸子看着云姒,云姒总觉得,他的眼神带着些冷意。 经过昨晚的事,按说他们的关系应该更进一步才是,可她怎么感觉,他的态度更冷淡了一些。 昨晚还发生过什么,被她漏掉了吗? “殿下你……你在生气吗?” 云姒不想猜,干脆直接询问:“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想知道的,可以问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是吗?” 第15章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秦野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她,半晌才道:“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本王忙完了再来看你。” “殿……” 云姒还想说什么,可他已经转身离开。 这不是错觉。 秦野真的变冷淡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说出来就这么难吗? 云姒很郁闷。 也很无奈。 他们之间,除了沈谦以外,还有什么误会是她没有跟他说清楚的? 云姒绞尽脑汁的想。 还是说,她改变的态度不够明显? 这男人真难搞。 云姒懒得想了,心累的很。 她得先把正事干了。 给爹爹写信。 提笔,云姒思索良久。 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如今的他们,不用想也知道过的有多艰难,虽然有秦野的人在照顾,可毕竟是罪臣之身,只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每天都提心吊胆。 所以,她不能再告诉他们任何不好的消息,免得他们担心。 其实这段时间,云姒也打探到不少事情。 勇义候一家遭遇截杀后不知所踪,传回宫里尽是些不利于他们的消息。 朝中有许多居心叵测的小人,说什么在半路被人截杀都是假象,其目的就是为了摆脱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现如今指不定是躲在什么好地方逍遥快活。 还有人说,光凭他们自己,不可能消失的如此干净,一定有人在暗中相助。 这就很明显了,是冲着秦野来的。 背后自然少不了沈家和晋王的推波助澜。 前世,秦野救了勇义候一家后,朝中一些官员揪着他这个把柄不放,好在秦野在锦州的势力足够强大,把他们藏的非常隐蔽,那些人找不到证据,最终也毫无办法。 只不过,前世她云姒死了,秦野少了许多顾虑。 而这一世,云姒顶着罪臣之女的身份躲在秦野的羽翼下,秦野要护着云姒,所承受的压力至少会多出几倍。 若是没有和离,云姒还是名正言顺的萧王妃,情况又会有所不同,可惜…… 云姒这封信,整整写了一个多时辰。 这封信事关重大,她不敢假手于人,所以还是亲自把信给秦野送去。 她拿着写好的信,刚到主院,远远瞧见林书妍先她一步去了秦野的书房。 云姒放轻脚步走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她听见林书妍声音温柔地说道:“殿下,今早听说云姐姐昨晚病了,你在她房间守了一夜?真是辛苦。” “书妍,你有事吗?” 秦野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淡,不过也听得出来,他与林书妍的关系,有着特殊的“情谊”。 “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昨晚守了云姐姐一晚上,担心你的身体,我特意让厨房炖了补汤给你送来。” “放这吧,本王一会喝。” “好。” 林书妍把补汤放下后,半晌没有动静。 秦野看向她:“还有事?” “是有件事,是我无意中得知,或许对你有帮助。” “何事?” “之前在来京的路上,我遇到一个车队,好像是替兵部运输原料的,我听他们提到什么,军械司密道之类的话题,我也听不懂,就没怎么在意。” 军械司密道? 云姒听到这里,瞬间明白了林书妍的用意。 她想用前世所获的消息,帮秦野解决兵部武器出问题的事情。 云姒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军械司确实有个密道,用来调换那些有质量问题的连弩。 这件事,云姒之所以没有告诉秦野,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 前世,秦野是在军营里发现的连弩有问题。 他暗中调查,得知近两年之内,时不时便会出现一批质量有问题的连弩。 两年之内的数量加起来,足够给一支上万的军队使用。 显然,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兵器出现质量的问题。 他将事情闹大,逼的沈谦顶不住压力不得不彻查此事。 但查过之后,最终得到的真相是,那些有问题的连弩,都是出自同一批工匠师傅之手。 沈谦用了雷霆手段,快速的将那几名工匠师傅给处理了。 这个结论,秦野不信。 他继续在暗中探查,后来从一名姓程的工匠师傅口中得知了密道的事情。 可惜,沈谦早有防备,察觉程师傅的异常,提前便开始设计,引秦野入局。 秦野那时候,一心想扳道沈谦,替云姒报仇。 他太心急了,决定孤身犯险,虽查出密道却遭沈谦反咬。 那一场较量,秦野损失惨重。 而如今,云姒的重生改变了前世的轨迹,沈谦被关在侯府暗室的那段时间,秦野趁机将兵部和军械司的大权从沈谦手中夺走。 秦野看似是赢得了半分先机,可云姒很清楚,军械司密道背后牵扯的不仅是沈谦,更是那神秘人有不臣之心的铁证。 若此时揭露出密道背后的阴谋,只会让秦野过早的暴露自己,让更多人盯上他,对他产生威胁与忌惮之心。 眼下,不论是她还是秦野,都需要继续蛰伏与隐忍。 必须等到他们有足够的势力,才能与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有抗衡之力。 林书妍此举,不但会让秦野重蹈前世覆辙,还会让他后面的路变得举步维艰。 她想用这个情报来讨好秦野,却完全不考虑后果会如何。 这个女人,该死! “殿下,你最近不是在查军械司的武器吗?我觉得这个消息,或许能帮到你。” 林书妍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要不要派人去军械司查查?” 云姒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秦野声音沉冷地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先回去。” 听到秦野的回答,云姒才微微放下心来。 想来,是因为这一世她没死,秦野的心境不同,遇事会更沉稳,思虑也会更周全。 林书妍从书房出来,云姒躲到了一旁。 她手指灵巧一翻,一抹寒芒在阳光下转瞬即逝。 不行。 距离太远,容易被发现。 云姒只得暂且放弃,再找下次机会。 不过,她随后一想,好像不能直接弄死,否则没办法跟秦野和府里的人解释清楚。 弄死她之前,必须先让大家看清她的假面。 她本就不招人喜欢,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杀了林书妍,其他人也就罢了,她不想让秦野也误会她。 “人都走了,还不进来?” 秦野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云姒心头一跳。 秦野知道她在外面? 云姒调整了一下表情,推门而入。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秦野身子靠在椅背上,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冷淡,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凉飕飕的。 不太友善。 “我把信写好了。” 云姒走上前,把信放在他面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秦野盯着她的动作,身上的冷意又明显了一分。 云姒自以为,前世与秦野相处的一年多,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秦野脾气与秉性的,但此时此刻,她突然感觉…… 不。 她一点都不了解。 “我……头有点晕。” 在他压迫感极强的注视下,云姒决定先走一步。 她速度极快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又停住了脚步,硬着头皮回头:“殿下,我听到了林书妍跟你说的话。” 秦野沉默的看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云姒:“用我跟你分析一下吗?” “你在担心什么?” 秦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是说,她说的那件事,你也知道?” 云姒神色微微一怔。 秦野,比她想象中还要精明。 “我不是很清楚。” 对于重生这件事,云姒没想过要告诉秦野。 她若能改变前世的命运,过去的那些经历,那些痛苦,那些不好的回忆,又何必多一个人知道。 所以,她选择了撒谎。 “但我认为,先不说林书妍给的消息是否准确,就算准确,这件事一定也牵扯广泛,而且,咱们所看到的,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过早揭露密道真相,只会打草惊蛇。” 云姒说完,没再去看秦野的反应,快速迈步走出书房。 秦野坐在书案前,盯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暗,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暗夜。” 过了片刻,他朝窗外喊了一声,暗夜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书房内。 “属下在。” “去给本王查,她从小到大,身边除了沈谦以外,还有没有与她比较亲近的男子。” “啊?” 暗夜差点没反应过来。 查云主子吗? 可是,云主子的所有信息,难道殿下知道的还不够清楚? 还要查什么? “还用本王再重复一遍?” 秦野眼神沉冷地扫过去,暗夜忙摇头:“不用,属下听见了。” “那还不快去?” “是!” 暗夜刚要走,秦野却又叫住他:“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暗夜等了又等,却见秦野蹙眉在思索着什么,半晌都没回应。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云姒昨晚意识不清时说过的话,突然在秦野的脑海中回响。 为什么要说“又”? “重点查她在沈谦别院住的那一个多月,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是。” 暗夜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殿下说查,那就查。 反正云主子所有的经历都摆在哪里,查来查去,也查不出别的花样来。 暗夜一离开,牧泽从外面走进来。 他脸上满是对秦野的敬佩与兴奋。 “殿下,你果然料事如神,那些连弩从原料,到制造,全都没有任何问题,问题确实出在运输上。” 他们以为,杀几名工匠师傅,这件事就能遮掩过去? 殊不知,殿下早就猜到了其中的猫腻。 只是,他们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些有问题的连弩与好的连弩调包的? 关键,从军械司出来的那道关卡极为严格,如果有问题,根本不可能出得了军械司。 “牧泽,这件事暂且停止调查,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第16章 你会如何处置那个凶手 栖梧苑。 云姒从主院回来后,便一直没闲着。 手札里记载的,有关医术方面的内容,云姒现在基本可以倒背如流,只是很多东西,她看不懂,需要进一步摸索与实践。 其中,就有关于蛊虫的记载。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这些内容,明明是第一次尝试,她却仿佛曾经做过很多次,不但手法纯熟,且还无比自信。 就像是第一次配制出金疮药时,她都没试过,竟也敢拿给钱嬷嬷和牧泽用。 事实证明,她莫名的自信,并没有让她失望。 “主儿,你要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兰辛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走到药房门口,便不再进去。 因为云姒跟她们说过,这间药房里,有许多危险之物,还有最致命的毒,分布在房间各处。 为了避免误伤,让她们不要随意进入这间屋子。 两人闻言,当天便在门前立了个木牌。 危险!擅闯者后果自负。 云姒看到后,一笑置之,也没将那牌子拿走。 这样正好,可以防止某些人进去动她的东西,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负责。 云姒正在研磨新的药粉。 前段时间她给自己配的药吃完了,现在,需要改良药方,再继续服用。 她起身将包袱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 这些,全是手札上记载的医用工具。 她画了图纸,有的能做出来,有的做出来但无法还原,还有的,完全做不出来。 一些小巧的刀具,做的十分精致。 还有特制的,各种不同大小的银针。 剩下的都是药材,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名贵的,普通的,全部买齐。 这些费用,云姒用的全是自己的嫁妆。 她的嫁妆,是一笔天价。 当初出嫁时,父母给了一份,大哥大嫂给了一份,二哥也给了一份,还有三个舅舅各给一份。 最大头的那份,是外祖父与外祖母给的。 从未细算过总共有多少,反正很多很多,多到就连兰辛和陆渔,买任何东西都不带眨眼的。 勇义候府出事,勇义候夫人担心会连累外祖家,收到消息的当天,第一件事便是与外祖一家断绝了关系,第二件事,与云姒断绝关系。 虽然,他们被诬陷的那个罪责,不会祸及娘家和嫁出去的女儿,可他们为了斩断祸根,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毫不犹豫的忍痛断绝关系。 所以严格来说,云姒与秦野和离后,不算是罪臣之女,顶多是个孤女。 但是在云姒的心里,她绝不可能与父母亲人断绝关系,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再次团聚。 整理完所有药材,云姒按照手札上的方法,调配出能引诱蛊虫的药粉,再配制几颗治疗内伤的药,钱嬷嬷可能会用得上。 做完这些准备,她本打算休息一会,养足精神,今晚就偷偷去给钱嬷嬷引蛊。 那虫子,在她身体里多停留一天,她便会多一分危险。 结果,云姒刚将药丸装入瓷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云主子!” 是季大夫。 季大夫罕见地失了往日的镇定,额角渗着冷汗:“钱嬷嬷蛊毒发作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说你有办法解蛊是真的吗?” “有办法!” 云姒拎起药箱就走:“边走边说。” 偏院里,钱嬷嬷面色青紫地躺在床上,四肢抽搐不止。 春桃正用帕子不断擦拭她耳鼻中渗出的黑血,见到季大夫进来,顿时如见救星:“季大夫,嬷嬷流了好多黑血,怎么办呀?” 云姒快步上前,指腹搭上钱嬷嬷的脉搏。 脉象紊乱如麻,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凸起在游走。 这是蛊虫正在啃噬她的皮肉与内脏。 “去打盆温水来,再取一坛烈酒。” 云姒一边吩咐,一边迅速打开药箱:“季大夫,过来搭把手,帮我按住嬷嬷。” 春桃和春梅原本是不信任云姒的,可看到云姒这些干脆利落的动作,以及季大夫居然真的在配合她,上前按住了钱嬷嬷,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准备温水和烈酒。 季大夫刚搭上手,钱嬷嬷突然暴起,力大无穷地挣扎起来。 云姒眼疾手快,将一枚银针精准刺入她后颈穴位,钱嬷嬷顿时瘫软下来。 “这是……”季大夫瞪大眼睛。 若说先前还有一丝怀疑,此刻,季大夫只剩震惊。 “暂时封住蛊虫活动的针法。” 云姒说着,利落地划开钱嬷嬷的十指指尖,黑血顿时涌出。 她将配好的药粉撒在伤口处,一股奇异的腥香瞬间弥漫开来。 不过片刻,钱嬷嬷皮肤下的凸起开始向指尖汇聚。 云姒取出一根特制的空心银针,在烛火上灼烧后,刺入她手腕处的血管。 “把酒拿过来!” 春桃及时递上酒坛,就见一条赤红如血的细长蛊虫,从银针另一端钻出,落入酒中发出“嗤”的声响。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足足七条蛊虫被引出,在烈酒中疯狂扭动。 季大夫倒吸一口凉气:“竟有这么多!” 云姒额角沁出细汗,手上动作却不停。 她取出一枚猩红药丸化入温水,扶起钱嬷嬷缓缓喂下。 随着药汁入腹,钱嬷嬷青紫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平稳下来。 “蛊虫虽除,但脏腑受损,还需要好好调养。” 云姒写下药方:“按这个方子连服七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季大夫接过药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云主子,你藏的真深啊,有这般厉害的医术,为何你……” 作为大夫,实在无法不被医术如此牛叉的人吸引,季大夫看向云姒的眼神,在闪闪发光。 秦野忙完,从德财公公口中得知钱嬷嬷蛊毒发作的事,他一路快步赶过来,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季大夫的话。 “季珂!” 秦野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云姒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正好挡住季大夫的视线。 他回过头,目光凉凉地看了季大夫一眼,眼底充满威胁:“你不去给嬷嬷抓药熬药,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 季大夫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 殿下今天怎么了? 嬷嬷的蛊毒都解了,怎么反而还这么大火气? “好好好,我这就去!” 季大夫愤愤地转身出去,走之前,还探着头,对云姒笑了笑:“云主子,改天有时间一起探讨探讨医术。” 云姒正欲点头,秦野嘲讽地说道:“你就是个无能庸医,跟你有什么可探讨的。” 季大夫:“……” 云姒也:“……” 这人,吃错药了? 季大夫伤心的看了秦野一眼,默默走开。 云姒从他手中挣脱出手腕,擦了擦手上的血:“殿下……” 刚喊了一声殿下,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秦野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可能有点累。” 云姒今天一直没闲着,本来打算歇会再来给钱嬷嬷解蛊毒,但她突然发作,云姒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候还不察觉,此刻一放松下来,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 秦野说罢,就直接将云姒拦腰抱起来。 屋里还有别人看着,云姒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对上他黑沉的眸子,她又乖乖的闭了嘴。 喜怒无常的男人,还是顺着他为妙。 “云……云主子。” 秦野抱着云姒离开,身后传来春桃惊恐的声音:“这东西还没死,该怎么处理?” “拿给我看看。” 云姒在秦野怀中挣扎了一下,秦野并未将她放下来,而是抱着她,转过身走向春桃。 只见,酒坛里的虫子不但没死,还活蹦乱跳的。 这酒,顶多能让它们晕一晕,根本要不了它们的命。 “盖上盖子,连带我的药箱,一起送到栖梧苑去。” “是。” 春桃连忙应下。 只要别让她们处理就行,这东西实在太可怕,太恶心。 这个时候,春桃春梅看云姒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冷漠,厌恶。 回到栖梧苑。 兰辛和陆渔再一次看到,自家主儿是被殿下抱着回来的,已然没有之前那般惊愕。 淡定了许多。 “去药房。” 秦野抱着云姒,去了药房。 在门口时,兰辛把春桃手中酒坛子和药箱接过来,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春桃好奇的往药房里看了一眼,在看到旁边的牌子时,身体立刻往后退了退,她笑着说道:“兰辛妹妹,东西给云主子送到,嬷嬷那边还需要人照顾,我就先走了。” “好,春桃姐慢走。” 兰辛有点受宠若惊。 春桃春梅在萧王府是一等大丫头,以前每次见到她和陆渔,都是爱搭不理的。 尤其主儿跟殿下和离之后,府中所有人对她们都没有好脸色。 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的笑脸了。 真好。 屋内,秦野把云姒放下来,目光在房间里四下扫视一眼,幽深冷厉的眸底,闪过好奇:“真有这么危险?” “兰辛和陆渔弄的,不过,房间里到处都是药,确实容易被误伤到。”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跟你成亲之前。” 云姒回答秦野问题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 她打开酒坛,用银针把自己的手指扎破,挤了两滴血进去。 顿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秦野凑过去,见状,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件事,除了本王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 秦野脸色凝重的嘱咐道,随后又补充一句:“包括季大夫。” “他不知道么?” 云姒提出疑惑:“他给我把过脉。” “他只知道你自己把蛊毒解了,但不知具体细节与方法。” “好,我不说。” 云姒答应。 两人沉默下来,相视无言。 “对了,等嬷嬷醒来,如果她知道凶手是谁,你会如何处置那个凶手?” 第17章 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秦野对上她格外认真的眼神,还有语气里明晃晃的试探意味,回答了她四个字:“绝不姑息。” “无论是谁?” “任何人。” “那,如果是林书妍呢?” “任何人!” 听到秦野毫不犹豫的回答,云姒粉润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看来,殿下对书妍妹妹,也没有多特别嘛,犯了错,是一样的对待,那如果……是我呢,你又当如何?” 秦野蹙眉。 沉默半晌,都没再说话。 云姒盯着他追问:“殿下,这个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本王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秦野冷着脸睨她一眼,然后便离开了药房。 云姒盯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休整一夜。 翌日。 云姒起床,先去药房看了一眼酒坛里的蛊虫。 她昨晚只往里滴了两滴血,当即便能看出蛊虫痛苦的模样,一晚上过去,现在早已死透。 再次被验证。 她的血,竟真的能杀死蛊虫。 云姒不太明白,她如此体弱,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的血有了这等神奇之效? 难道,是她从小服用的药物太多? 还是…… 三年前,师傅在侯府住过几天,给她吃过一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说是可以预防多种疾病,可吃了之后,当晚她就发起了高热,上吐下泻,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勉强恢复过来。 也就是那件事,让沈谦抓住了机会,非说她师傅是个骗子,趁机将师傅赶出了京城。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师傅给她吃的那个药,导致她的血有了神奇功效。 云姒把酒坛子处理掉,将药房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吃完早膳,她抽出时间,继续练习往布靶上掷射银针。 兰辛一大早,便出去打探府中的消息。 钱嬷嬷已经醒了,只不过人还有些虚弱,得知是云姒救了自己,忍不住哭了一场。 但她一直没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有没有看到谁是凶手。 云姒听到兰辛打探回来的消息,其实并不意外。 林书妍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的给人下蛊,又怎么会轻易暴露自己。 钱嬷嬷那么喜欢她,估计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想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蔷薇院。 林书妍从偏院回来,一进房间,便将桌上的茶水杯给扫落在地。 她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很快恢复冷静。 是她大意了。 前世,她来京之后,云姒早就死了。 她对云姒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一个死了的女人,她也压根没想过去了解。 况且,她那时候嫁给了别人,从来没想过还有重来的机会,若是早知道,她当时一定好好调查云姒一番。 这次的事,教会了林书妍一个道理。 道听途说的消息,不能信。 她就是信了,当真以为云姒只是一个愚蠢的废物病秧子。 谁能想到,废物病秧子能解南疆蛊毒? 还解的如此轻松! 林书妍虽然懊恼自己不该大意轻敌,但她心底,依旧认为自己才是最占先机的那个,她能帮到秦野,而云姒不能。 昨天,她向秦野透露的那个消息,相信等他查证之后,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她还会有更多有价值的消息告诉他,凭借这些消息,她不信秦野还能忍着不娶她。 不过,这段时间不能再做什么了,以后也不能再这般随意出手。 “莲心。” 想到这里,林书妍彻底冷静下来,朝门外说道:“你进来收拾一下。” “姑娘。” 莲心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微微一怔,随即连忙过去收拾,嘴里还担心道:“姑娘,您快离这个碎片远一些,小心伤到脚。” “对不起啊莲心,都怪我不小心,你也要注意点别伤到。” 林书妍满脸歉疚,说完,她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又道:“你慢慢收拾,我出去一趟,嬷嬷这次元气大伤,我得去给她买点补品回来,给她好好补补身体。” “姑娘,你人可真好。” 又温柔,又善良。 难怪府里的人都喜欢她。 嬷嬷也喜欢她。 “不过,姑娘您对京城还不是很熟,还是等奴婢收拾完,陪您一起去吧?” “没事的,我不走太远,很快回来。” 林书妍说完,快步出了房间。 她出府的主要目的,自然不可能是专门去给钱嬷嬷买什么补品,而是去见一个人。 城南郊外。 林书妍从萧王府出来,在街上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一个胡同,换了件衣服,又去买了一大包馒头,才乘坐马车去往郊外。 马车停在一所低矮的土房子前。 她从马车下来,头上戴了一顶围帽,将自己整个脑袋遮的严严实实。 走进那个土院,她立刻捂住口鼻,脸上露出一抹嫌恶的表情。 土屋的房间里,更显脏乱。 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息。 林书妍忍着恶心走进去,一个黑影猛地窜出来,将她手中拎着的馒头一把拽走,然后迅速躲到角落里,抓起一个就往嘴塞。 “别急。” 林书妍吓得不轻,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朝那个黑影走过去,声音轻柔:“我今天买了很多,都是你的,你可以慢慢吃。” 黑影压根不理她,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才终于停下来,把剩下的馒头紧紧抱在怀中。 林书妍朝她善意的微笑,蹲下身,但还是尽量离的远一些:“上次你给我的那个小虫子,还有吗?” 黑影吃饱了,忽地抬头看向她。 林书妍看到黑影的脸,神色骤然一变,眼底满是惊恐。 她仓皇后退,想要逃离土屋,可还没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又满心不甘。 僵持片刻,她实在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正打算先走,下次找个机会再来,结果,黑影却突然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递给她。 “谢……谢谢。” 林书妍紧忙上前接过来,留下一句“我下次再来给你送吃的,你别乱跑。”便慌乱的逃离。 回到马车上,她心有余悸。 但是看到手中的陶罐,她又忍不住露出一抹阴冷得意的笑。 这个陶罐看着不大,拿在手中却沉甸甸的,罐壁上的纹路十分精致,不像是寻常之物。 里面的蛊虫,定然也不是普通蛊虫。 林书妍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揭开陶罐的盖子,只见里面竟是一只通体碧绿的蛊虫,正散发着幽幽荧光。 那蛊虫似乎察觉到有人窥视,突然昂起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林书妍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把盖子合上。 这回,一定要找好时机再动手。 她不信,这般厉害的蛊虫,云姒还能有本事化解掉。 林书妍兴奋的按照原路返回萧王府去。 这个时候的她,死都没想到自己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蛊。 最终,又会下到谁的身上。 一路顺利的回到萧王府。 林书妍往蔷薇院走去,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云姒。 她收敛心神,落落大方的朝云姒走近,虽然旁边没有别人,她依旧是先福身行礼,端庄温柔地道:“云姐姐,真巧啊。” “不巧。” 云姒朝她微微一笑:“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 话音落,不等林书妍有人任何反应,眸光冷冽间,一根银针精准刺入林书妍的肩井穴。 林书妍浑身一僵,半边身子骤然失去知觉,惊怒地瞪向云姒:“你……” 云姒笑意温婉,慢条斯理的取出一把小刀,贴着林书妍的脸颊缓缓游走,刀刃冰凉的触感让林书妍瞳孔不断的缩紧。 “书妍妹妹脸色好差啊,是在害怕我么?” “云姒你疯了?” 林书妍眼中闪过骇然,身子却动弹不得:“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云姒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朝她压低声音说道:“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重生的是吧?喜欢玩阴的是吧?南疆蛊虫玩得挺溜,可惜,对我没用。” 林书妍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她心底震惊骇然。 云姒居然会直接跟她撕破脸,而且,她一个短命鬼,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你不用如此紧张害怕。” 云姒见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唇角勾起一抹邪冷的弧度,语气里透着几分微嘲。 “放心,没有揭穿你的真面目之前,我不会弄死你,不过,既然你喜欢玩阴的,喜欢下毒,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远处传来脚步声,云姒迅速收起小刀,假装亲昵地替林书妍整理鬓发。 路过的丫鬟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禁窃窃私语。 “不是吧,云主子和林姑娘关系这么好的吗?” “刚才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待丫鬟走远,云姒指尖一挑,收回银针。 林书妍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云姒你……” “嘘。” 云姒食指抵在唇上:“游戏才刚开始。” 说完,云姒翩然离去,留下林书妍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万幸,她怀中的蛊虫没有被发现。 林书妍不停地宽慰自己。 别慌! 不要慌! 云姒不过是猜到了一点皮毛而已,未来五年十年发生过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怕她做什么? 当晚,林书妍就傻眼了。 第18章 没关系你给本王治 “主儿,奴婢听说林姑娘病了,昨晚大半夜的让人去叫季大夫,季大夫睡的正香,听说是林姑娘病了,居然睡到天亮才去给她瞧。” 一大早,云姒刚起床,兰辛就揣着热乎乎的最新消息过来说给她听。 “季大夫还说,如果她实在病的严重,等不及的话,可以派人去府外请个大夫回来给她治,费用找曲先生给就行。” “不是说府里的人都很喜欢林书妍吗?” 云姒听闻这个消息,不由微微挑眉:“这季大夫对她,可不太像是喜欢的样子。” “季大夫对谁都一样,除了殿下,他但凡不高兴,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的,半夜去扰人清梦,又不是病的快死了,季大夫能高兴吗?” 陆渔在一旁给云姒收拾床铺,顺口解释道。 “这么说,季大夫倒是个性情中人。” 云姒当即便对季大夫多了几分好感。 其实,也不怪林书妍半夜去扰季大夫清梦。 她那个“病”虽然死不了,但是会痒,会疼,会折磨的她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云姒把控着量,也就一宿而已。 今天早上应该就没大事了,等季大夫检查,不会有任何发现,只会觉得,是林书妍矫情,大惊小怪折腾人。 云姒决定,这样反复多来几次,先报了那晚被蛊虫折磨的仇再说。 晌午,云姒窝在药房里,乐此不疲的鼓捣各种药材,将它们一样一样分门别类,配置成不同功效的药品。 有救人的,也有杀人的。 除了银针藏毒,她在自己指甲里也藏了几种不同种类的毒药。 剩余时间,便用来练习远程银针射击。 准头,速度,还有距离,都需要大量时间,不停地练习。 想做到远距离杀人于无形,现在的她,还差十万八千里。 云姒练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休息。 吃过午膳,她去偏院看钱嬷嬷。 云姒没进去,只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她的情况,确定她恢复的不错,便返回了栖梧苑。 平静的过了几天。 这几天,秦野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云姒也在忙自己的事情,毎日调养身体,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一连三天没见到秦野,云姒正打算今晚去主院找他,刚入夜,陆渔突然慌慌张张的进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给她。 “主儿,奴婢下午在盛祥楼给你买点心,回来后才发现身上多了一封信,奴婢也不知道是谁放在奴婢身上的,奴婢本想直接扔了,后来又担心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还是拿过来,让主儿你看一眼。” “嗯。” 云姒接过来,好厚的一封信。 里面写的是长篇大论吗? 秦野那边还没消息,这也不可能是爹爹的回信。 云姒打开信封一瞧,惊愕发现,里面哪是什么书信,而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一千两一张的数额,足足有五十张。 如此豪横的手笔,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除了外祖,就是三舅舅。 外祖远在江南,应该不会是他们。 云姒把银票全都拿出来,在最下面的角落里,找到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行。 保重身体,按时服药,银钱无需挂怀。 若遇难处,可至城南郊外寻方姓人家相助。 此户身家清白,能力不凡,可堪托付。 字迹遒劲有力,却未署名。 云姒指尖轻抚纸面,眼眶微热。 这是三舅舅的笔迹。 三舅舅在朝为官,勇义候府出事后,娘亲与外祖一家断绝关系,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轻易被牵连。 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三舅舅仍在暗中守护她。 云姒将银票仔细收好,转头问陆渔:“这信可有人看见?” 陆渔摇头:“奴婢回到府中才发现,一直小心藏着,无人看见。” 云姒点点头。 三舅舅信中提的那户方姓人家,必定是可信之人。 她现在身边除了兰辛和陆渔,再无可用之人,三舅舅此举,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总不能什么事都靠着秦野,她得寻个机会去瞧瞧。 入夜。 天空雷鸣闪电,不多时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云姒只得打消去主院的想法。 她干脆早点入睡,明日就去寻姓方的那户人家。 泡完药浴,她刚穿好衣服,忽听门外传来一丝动静。 她缓缓走过去,仔细听了听。 所有动静都淹没在巨大的雨声里。 闷雷滚滚。 震的云姒心脏跟着颤动了几下。 以前,她最是害怕打雷,但如今,都死过一次了,相比之下,打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云姒转身往床边走,可走着走着,她忽然回头,快步走向门口,打开房门。 风雨交加的夜里,秦野浑身湿透的站在她的门前。 房门突然被打开,秦野愕然抬头,视线与云姒撞个正着。 “秦野!” 云姒一把将他拉进房间,重新把房门关好。 “下这么大雨,你干什么?” “天气好好的时候不来找我,偏偏要顶着大风大雨的来,来了也不敲门,跟个木桩似的站在外面。” “要不是我……直觉门外有人,你准备在外面站多久?” 云姒气的很,把他按到椅子坐下,去衣橱拿了条干净的布巾,一边抱怨一边替他擦头发。 秦野任由她摆布,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本王只是路过。”他声音低沉,带着雨夜的凉意。 云姒手上动作一顿,气笑了:“殿下这路可真够绕的,从主院到栖梧苑,得穿过大半个王府。” 秦野抿唇不语,目光却落在她刚沐浴后泛着粉色的指尖上。 那双手正轻柔地拂过他的发间,带着淡淡的药香。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两人紧贴的身影。 云姒忽然发现秦野袖口有血迹,脸色骤变:“你受伤了?” 她不由分说扯开他的外袍,只见他左臂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 雨水混着血水,将里衣染红。 “小伤。” 秦野想要抽回手,被云姒死死按住。 “别动!”云姒声音强势,匆忙去取药箱。 回来时见秦野竟还乖乖坐在原地,只是眼神愈发幽深。 他受伤归来,本应回主院通知季珂的。 但不知为何,忍不住来了这里。 云姒小心替他清理伤口,手指不经意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又气又无奈:“受了伤,又淋雨,殿下,你的身体不是铁打的,你在发热知道吗?” 秦野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幽深的目光落在她唇上:“没关系,你给本王治。” 气氛莫名有些暧昧。 云姒搞不懂这男人,她拼命撩拨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 现在受了伤,发着热,还想做点什么不成? 云姒微微眯起眼睛,手上动作不停,故意加重了力道。 秦野闷哼一声,却仍紧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云姒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便问道:“怎么受的伤?” “抢了一批连弩。” 秦野对她没有隐瞒,直言道:“他们杀了几名工匠师傅,便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才刚结束几天,就敢顶风作案,属实猖狂。” “所以你就暗中去抢了?” “嗯。” 云姒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下次别再这么冲动,做任何事,都得保护自己的安全,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担心我?” “当然。” “那你……” 秦野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做这些,真的只是想补偿我?” 云姒刚想点头,但是又觉得,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于是又犹豫了一下。 补偿他。 没错啊,她是这么想的,而且是真心的。 比还真金还真。 “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你还是不信我?” 云姒话音落,秦野突然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这个笑听着不太像是高兴的样子。 她又说错话了? 云姒试探性地问道:“殿下?” “没有。” 秦野声音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本王信你,你想补偿便补偿吧。” 说完,他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颀长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寂,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暗色的痕迹。 “秦野!” 云姒快步追上去拦住他:“外面还下着大雨,你的伤口不能沾水,今晚……今晚你就留下吧。” 野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不必了。” “什么叫不必?” 云姒气得咬牙:“你非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他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让开!” 云姒死死挡在门前,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看着秦野苍白的脸色,只觉胸口一阵阵发闷。 “你……” 云姒的声音软了下来:“至少等雨小一些……” 秦野终于转过头来,眼神让云姒心头一震。 那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某种决绝。 “云姒。” 他喊了云姒一声,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略带自嘲的叹了口气,伸手拨开她,推门走入雨中。 狂风卷着雨丝瞬间灌进屋内,打湿了云姒的衣襟。 她站在原地,看着秦野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框。 她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哪一句又惹到了他? 还是说,他在报复她? 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 云姒也很生气,这男人太难哄了! 雨越来越大,雷声轰鸣中,云姒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她心底一惊。 喊了声“秦野”,便不假思索的冲进大雨中。 第19章 院子里的狗都知道 云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昏迷的秦野弄到她房间的床上来。 秦野并未完全失去意识,知道是云姒冲到雨中来扶他。 云姒体弱不能淋雨。 他配合云姒的动作,借着她的力道,在最快的时间里成功回到房间。 回去之后,才任由自己睡昏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色已是大亮。 雨后的阳光透过窗纱,在床榻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秦野睁开眼睛,目光下移,看到自己光着上半身,软棉薄被盖到腰间,手臂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 细致入微。 他的指尖动了动,触到一片温软。 一截纤细小指正虚虚勾着他的手。 秦野一侧头,便瞧见云姒趴在床沿熟睡的侧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色比平日还要淡几分。 她就那样蜷缩在床边的矮凳上,也不知睡了多久。 秦野漆黑的瞳,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 这样的亲近,从前想都不敢想。 如今得到了,却又贪心地想要更多。 明明该知足的。 定定的看了云姒许久,直到云姒忽然动了动,秦野才收回目光,又重新闭上眼,将呼吸放缓。 勾着他手的小指轻轻抽离,接着微凉柔软手心贴上他的额头。 那触感停留了片刻,秦野听见她极轻地舒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还好退热了。” 云姒站起来,揉了揉发酸发麻的腿,转身往旁边走去。 听见脚步远去,秦野轻轻侧头,见云姒正背对着他整理药箱。 柔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肩线,让她整个人变得有些虚幻,仿若置身于梦境中,让人觉得不真实。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云姒连忙回头看去一眼,确定没有把秦野吵醒,才脚步轻盈的去把房门打开。 “主儿,殿下的衣服送来了。” 兰辛笑的一脸贼兮兮。 她把叠放衣服的托盘递给云姒,还探个脑袋想往里看。 “主儿,殿下醒了吗?” “嘘。” 云姒示意她小点声,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正欲关门,陆渔又急匆匆的跑来,压低声音禀报:“主儿,钱嬷嬷来了,说是想见你一面。” “好,让她等我一会。” 说罢,云姒把衣服拿进去,放在床尾。 起身离开时,目光落在秦野光着的上半身。 昨晚,只顾着给他处理伤口,都没顾得上看一眼。 此刻,云姒余光一瞥,视线却有些移不开了。 没想到秦野看着挺瘦,脱了衣服身材竟这般的好。 结实的胸肌,宽肩窄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线条流畅的肌肉上带着几道旧伤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不但没有影响美观,反而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趁他没醒,云姒肆无忌惮地盯着看了好一会,把自己看的耳尖悄悄泛起了薄红。 好想摸一把。 但也只是仅限于想了想。 云姒匆忙移开目光,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秦野倏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他抬手,缓缓抚过方才被她目光流连的地方。 身体仿佛被热浪滚过,烫的他呼吸发沉。 秦野从床上坐起来,一贯平淡的神色,此时却充满隐忍与克制。 云姒来到偏厅,钱嬷嬷见到她,脸上再无往日的冷漠与厌恶,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愧疚,与一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云主子。” 钱嬷嬷骤然朝她跪下:“老奴今天来,是专程来感谢云主子救命之恩的。” “嬷嬷快请起。” 云姒连忙扶她:“你身子还未痊愈,不必行此大礼。” 钱嬷嬷执意叩首:“若非云主子不计前嫌相救,老奴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云姒见状,便没再阻拦她,只淡淡说了句:“嬷嬷言重了。” 已经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 钱嬷嬷自然也不会再提。 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糊涂,现如今明白过来,为时不晚。 钱嬷嬷起身后,两人都默契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云姒还是问了关于凶手的事。 “嬷嬷可还记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看见,是谁给你下的毒?” 钱嬷嬷脸上闪过异色,却语气坚定地道:“很可惜,老奴并未看见。” 云姒确定是林书妍,她不信,钱嬷嬷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她很好奇,钱嬷嬷为何一定要护着一个想杀自己的人?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嬷嬷好生休养,若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除了季大夫,嬷嬷也可以随时来栖梧苑找我。” 云姒知道暂时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多问。 “好,老奴谢过云主子。” 钱嬷嬷恭敬的福身告退。 她刚走出前厅,正巧,秦野穿戴整齐从云姒的房间出来。 远远的看见他,钱嬷嬷心底暗惊。 殿下这是……宿在了栖梧苑? 两人成亲期间未曾同房,和离之后反而睡在一个屋里,这……怎么能行? 而且,云主子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住在萧王府,也不是个事。 钱嬷嬷心想,若殿下真舍不得云主子,还是应该给人家一个名分。 “殿下。” 出了栖梧苑,钱嬷嬷快步追上秦野,想要问个明白:“你昨晚是在云主子的房间……” “嗯。” 岂料,她话还没问完,秦野就直接承认了。 钱嬷嬷惊愕了一瞬,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 她轻叹一声,苦心劝道:“看来,云主子是真的回心转意了,若殿下对她还有情意,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别让她因为名分的事被外人非议诟病。” 听到钱嬷嬷的话,秦野的脚步微顿。 他沉默片刻,才转头看向钱嬷嬷:“其实……好,嬷嬷的话,本王记住了。” 钱嬷嬷闻言,这才放心的回去。 自这天之后,秦野在栖梧苑留宿的消息,便一下传开了,整个萧王府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林书妍从被云姒“宣战”,又被暗算,一连好几天都躲在蔷薇院里,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云姒。 吃过亏以后,她再也不敢小瞧云姒。 若不能一击致命,也不敢再随意出手。 关键,她们现在也算是撕破脸了,云姒必定对她全面防备,她很难找到机会下手,更别说,还要不被人发现。 不得不承认,这个云姒,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前世,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林书妍正绞尽脑汁的回忆前世有关云姒的事迹,便听得莲心抱怨说:“姑娘,您不能再整日待在房间里了,您知不知道,最近都在传殿下宿在了栖梧苑,您也得找机会呀多多接近殿下呀,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住进来?” “你说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林书妍顿时急了。 贱人! 定是她不要脸勾引秦野。 “莲心,把前两日做的新衣服拿来,再准备两盒点心。” 她要去探探虚实。 林书妍之所以会突然如此着急,除了秦野已经在云姒屋里留宿以外,还有一点,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那就是前阵子,她透漏给秦野关于军械司里有密道的消息,但现在都没有任何后续反应。 按说,不应该啊。 军械司那边也没有动静,这件事显然还没有被揭露出来。 林书妍不知什么情况,她担心这件事也跟云姒有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事情可能就……麻烦了。 莲心快速帮她梳好妆,她便拎着点心,去了主院那边。 刚到书房门前,便冤家路窄的碰到云姒。 经历了上次的事,林书妍都不敢离云姒太近。 看见云姒,她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 “书妍妹妹,好久不见。” 云姒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仿佛之前从未与她撕破脸,主动上前打招呼:“最近几天,你过得好吗,身体如何?” “你你你……你别过来。” 见云姒越走越近,林书妍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脸上所有的端庄与从容,面对云姒的靠近时,维持不了一点。 “妹妹这是何意?” 云姒脸上露出一抹受伤,余光瞥见秦野和牧泽从书房出来,她声音委屈地道:“我知道,府里都在传,是因为我,妹妹才没能如愿嫁给殿下,妹妹现在恨我,也是应该的。” “贱……” 林书妍刚想骂人,瞧见秦野出来,脸色憋的通红,才将嘴里的脏话咽回去。 她突然反应过来,云姒一定是先看到了秦野,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激怒她,让她在秦野面前暴露本性。 这个贱人,好恶毒的心思! 她差点上当。 “云姐姐你误会了。” 林书妍反应过来后,立刻也装成一副委屈的模样:“书妍没有,书妍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孤女,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请姐姐放心,书妍不过是想寻求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除此之外,不敢奢求其他。” 当着秦野的面,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云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转头看向秦野,却见秦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她们在这表演半天,结果人家毫无反应。 反倒是牧泽,目光看看云姒,又看看林书妍,随后稍稍贴近秦野,小声问道:“殿下,她们这……什么情况?” 秦野看了云姒一眼,语气淡淡的说了句:“孰是孰非,院子里的狗都知道,这还用问。” 第20章 因为那就是她的杰作 牧泽:“……” 狗能看出来,他看不出来? 不可能! 牧泽不服,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被关在狗笼子里的阿黄。 阿黄吓得呜咽两声,往笼子角落缩去。 秦野的话,不止是牧泽没懂,林书妍也听得有些发懵。 他什么意思? “殿下,你是不相信我吗?” 林书妍这回脸上的委屈真实了几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 “我们相识十几载,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为人,殿下还不清楚吗?” 秦野眸色冷淡地看她一眼:“本王说的是云姒,你哭什么?” 林书妍:“……” 云姒:“……” 狗男人。 云姒目光不满地看向他,而林书妍,立马隐晦朝云姒投去一个胜利的微笑。 殿下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看来,她还有机会。 云姒原本也是拎着好吃的,想过来跟秦野一起吃,但是现在,她不想吃了,更不想给秦野吃。 “牧首领。” 她朝牧泽走过去,笑意盈盈地道:“最近办差辛苦了,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拿回去好好补补。” 说完,便一把塞到了牧泽手中。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野的呼吸顿时一沉,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下来。 牧泽抱着食盒感觉抱了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殿下,云主子肯定是开玩笑的,属下有自知之明,属下这就给你送到书房去。” 笑话。 这东西他要是敢吃,殿下不弄死他才怪。 “殿下,书妍也准备了点心,你……” “本王不饿。” 林书妍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野打断:“书妍,取消婚礼的事,是本王自己的意思,跟她没关系,是本王对不住你,你放心,以后本王会将你认作义妹,再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秦野的话说完,没给林书妍反驳的机会,转身回了书房。 林书妍手指紧紧攥住食盒,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又是义妹! 前世,她妥协了。 嫁给了他口中的“好亲事”,结果到死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当什么义妹。 她要当王妃! 要当皇后! 既然,明的行不通,那就来点阴的。 等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怎么认她当义妹。 林书妍眼底闪过一抹阴冷与势在必得。 另一边。 云姒回到栖梧苑,才想起自己去找秦野,除了送好吃的,还有一个目的。 她真是被气糊涂了。 给父亲写完信至今,已经过去十几天。 如果父亲给她回信,应该也快收到了吧。 她等的很心急。 沈谦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这次倒是挺沉得住气,没有盲目派人去侯府。 不过,云姒总觉得,沈谦太过安静不是好事。 他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所以,云姒很着急。 只有拿到父亲的信,才能知道沈谦要找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可是,她刚刚光顾着生气,把正事给忘了,又不能立刻厚着脸皮回去找他。 而且,云姒现在也不想见到他。 搞了半天,在他心里,他还是更相信他那个小青梅。 行。 那就信她吧。 “兰辛,叫上陆渔,下午咱们出门。” “去哪?” “带你们去城郊踏青。” “真的?” 兰辛一听要出府去玩,兴奋的不行。 她们成天被关在这高门大院里,真是一点意思没有。 “奴婢去准备东西,咱这就走。” “去吧。” 半个时辰后。 主仆三人坐上马车,满怀期待的出了门。 马车向着城南的方向而去。 她们的马车前脚刚走,秦野便知道了她们离府的消息。 “殿下,需要派人跟着吗?” 暗夜询问。 “不用。” 秦野声音冷漠:“王府又不是她的家,她想去哪就去哪。” 听到暗夜禀报云姒离府的消息后,秦野随手拿过一本书打开看起来。 他好像看的很认真,很仔细,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手上的书,却一页都没翻过。 “殿下……” 暗夜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秦野猛地朝他看去,暗夜缩了缩脖子,好心地提醒:“你的书,拿反了。” “本王去兵部看看。” 秦野猛地站起身,朝书房外走去。 暗夜摸了摸鼻子,暗暗吐槽。 自从云主子回府之后,殿下这脾气,变得是越来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还不如云主子当王妃的时候,虽然整日不给好脸色,可殿下好像都没脾气,一直忍着她。 怎么现在反而…… 搞不懂。 还连带着殃及池鱼。 秦野离开书房后,暗夜瞧见德财公公站在书房门口,盯着秦野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像是在深思,又像是在探究。 德财公公是宫里的老人,秦野封王开府时,宫里安排了德财公公来帮秦野打理王府,德财公公也没让人失望,将王府内宅管理的井井有条。 府中的下人,也都是他一手调教,直到钱嬷嬷被秦野接来,德财公公才轻松一点,将内宅的掌事大权交给了钱嬷嬷。 而他,只留在秦野身边,专程伺候秦野的饮食起居。 暗夜看到这一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什么。 他皱了皱眉,眼底也慢慢浮现出一抹深思。 …… 云姒的马车一路向南,路过安宁街时,忽听一道熟悉的声响传来:“庸医,你们就是庸医!” 是名女子的声音。 云姒把车窗推开一点缝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视线里,两名身穿浅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京城最有名的医馆门前,似乎正与里面的大夫在争吵什么。 那两名女子,云姒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个是沈谦的妹妹,沈妤。 另一个,是沈谦的表妹,贺箐箐。 两人脸上蒙着纱巾,但云姒对她们的声音和身形十分熟悉,还是很容易认出来。 “你们不是说这病很好治吗?” “吃了你们的药,我母亲的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她身边的人都开始有了同样的症状,就是你们误诊耽误了病情,你们这群庸医,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全京城最好的医馆?” “就是,都怪你们耽误了病情,害的我们也跟着遭殃……” 两人此话一出,原来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这不是传染病吗” “得了传染病,居然还敢出来招摇过市,大家都快离她们远点吧,小心都被传染上。”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开始指责她们,面对众多百姓的围攻,两人最终顶不住压力,灰溜溜的逃走了。 “主儿,刚刚好像是沈家大小姐,说是沈夫人得了什么病被误诊,耽误了病情,现在变得很严重,还传染了身边的人。” 兰辛也听明白了,立马说给云姒听。 云姒淡淡点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因为,那就是她的杰作。 沈母也没有得什么传染病,而是被她下了慢性毒。 当这个毒,深入她的血液后,会攻击她的肺部,让她呼吸困难,还会伴随高热,到了严重地步,便会通过口鼻呼吸,唾沫,甚至一个喷嚏,传给别人。 手札上记载的毒,云姒亲自配制。 又岂是别人能轻易解开的? 这个病症,一开始与风寒无异,确实容易误诊。 如果他们还没引起重视,过不了多久,整个沈府都会沦陷。 当然。 这毒很好解,云姒已经配好了大量解药。 若是传到了外面,她也能及时控制。 不过,看这情况,沈府的人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病”会传染,不想沈母被官府带人,强制关押到传染病疫区去,他们就不敢有任何声张。 更何况,现在整个沈府不知道传染了多少人,这消息若是走漏出去,就算沈家势力再大,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大麻烦。 他们自顾不暇,就能给秦野多争取一点时间。 “主儿。” 见云姒似乎在走神,兰辛和陆渔对视一眼,脸上皆闪过一丝担忧。 主儿不会又心软,跑去给沈夫人治病吧? 那可是传染病! “主儿,自从咱们侯府出事,除了沈公子,沈家人都变了一副嘴脸,你可千万别乱发善心……” “不会。” 云姒打断兰辛的话,为了让他们放心,故意说:“那病我治不好,想发善心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听她这么说,果然,两人一点也不担心了。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来到了城南郊区。 下马车后,看到一排排低矮的土房子,兰辛和陆渔发出了哀嚎的声音。 不是说带她们来踏青吗? 这里,除了这些土房子,荒凉一片,上哪踏青去? “主儿,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没错。” 三舅舅担心她找不到,后来又给她送了张地形图,根据地图上的标记,那户姓方的人家,就住在这里。 云姒把地图记在脑子里,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进那一排排土房子中央的小土路。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走到房屋中央,只觉阴凉阴凉的。 没有一点烟火气。 一直走到土房子尽头,还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有人吗?” 兰辛和陆渔有些害怕的缩在云姒身侧,朝着两边的土房子喊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连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一个黑影从她们身侧窜过。 “谁?” 第21章 诱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云姒快速转头看去,还是没能看清那个黑影。 “主儿!” 兰辛和陆渔都吓坏了,扯着她的衣袖道:“这里不会有鬼吧,主儿,咱们快走,奴婢不想被鬼吃!” “……” 云姒想说,鬼不吃人。 她当了五年的鬼,就从来没吃过人。 “不怕不怕。” 这小胆子,早知道,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 “前面应该就是了,咱再往前走走。” 两人抱着云姒的胳膊,哆哆嗦嗦的往前走。 前面是死胡同,眼看着无路可走。 云姒回想脑海中,那张地形图的每一个细节,非常确定三舅舅所说之人,就在这排土房子附近。 但无法确定详细位置。 可这里一眼望去,能住人的地方只有这些土房子,若不在这里,要么是地形图画的不对,要么,就是那户人家已经搬离了这里。 云姒又来回在这些土房子里找了两趟,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 天色渐渐暗下来,兰辛和陆渔害怕的紧,云姒便打算先回去,找个机会再问问三舅舅。 这一次,算是白跑一趟。 主仆三人往马车走去,随着暗下来的天色,两边的土房子显得更加阴森,总感觉,会突然闯个什么怪物出来。 兰辛和陆渔一路提心吊胆,精神高度紧绷,反观云姒,倒是一脸平静,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快走到马车旁时,兰辛和陆渔才微微放松一点,兰辛直接加快脚步,朝着马车冲过去。 仿佛只要上了马车,她们便安全了。 只差两步,她就能钻进马车。 忽然,兰辛感觉一股凌厉劲风袭来,陆渔惊恐大叫:“啊!” 云姒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蹿过去,目标明确的扑向兰辛。 此时,兰辛离云姒和陆渔有段距离,那黑影的速度太快,出现的又让人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渔吓得惊声尖叫。 云姒脑子很快反应过来,可惜手速跟不上。 当手中的银针朝黑影射过去时,黑影身子灵活一闪,轻松躲开,随后迅速逃离。 一股脑钻进了旁边的一间土房子里。 “兰辛!” 云姒快步过去,将吓得脸色煞白,瘫软在地的兰辛扶起来,检查一遍,看看她身上是否有伤。 “没事了没事了。” 确定兰辛没有受伤,云姒松了口气。 她目光看向黑影逃走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这黑影,看似有些吓人,可实际并未伤到兰辛。 “主儿。” 兰辛是真的被吓傻了,抱着云姒嚎啕大哭:“可吓死奴婢了!” “没事了,不怕。” 云姒抱着兰辛,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 陆渔也吓得不轻,上前与她们抱在一起。 这次出门,主儿没提,她们也没想过要带着护卫在身边,再不济,带个车把式也行啊。 要是有个男的在,也不至于把她们吓成这样。 “主儿,咱们快走吧,万一刚刚那怪物再跑出来,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陆渔后怕的提醒。 云姒点点头,把腿软的兰辛拉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 “兰辛,那黑影扑过来时,对你做了什么?” 云姒让兰辛和陆渔先上了马车,脑子里一直在思索,刚刚那黑影突然冲过来,扑到兰辛身上究竟意欲何为。 兰辛并没有受伤,说明黑影没有伤人的意思。 而且黑影出来的那个方向,明明离她和陆渔更近,可黑影却舍近求远,直接朝着兰辛而去。 难道是,兰辛身上有什么黑影感兴趣的东西? “做了什么?” 兰辛脸色依旧满是惊恐之色,听到云姒的问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黑影扑过来时都做了什么。 “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啊。” “你别怕,仔细想想。” “好像……它好像摸了我。” 兰辛想起刚刚那一幕,下意识摸向自己腹部的位置,这才发现,她身上带着的两包桃花酥不见了。 “主儿,奴婢带的桃花酥没了。” 云姒闻言,顿时明白过来。 “别怕,他应该只是饿了,闻到你身上桃花酥的味道,才会突然冲出来抢夺食物,不是什么怪物,更不是恶鬼。” 云姒安抚两人,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黑影所在的那间土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影一出来,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你们在车上呆着。” 云姒脚步一转,决定去弄个明白。 她有种预感,如果她今天走了,回去后可能会后悔,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情。 “主儿,你要去哪?” 见云姒往旁边那土屋走去,陆渔和兰辛一脸惊慌失措,虽然心底恐惧到了极点,可她们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跳下马车,跟着云姒一起过去。 “你们不是害怕吗?” 云姒看见她们跟上来,好笑的问道:“害怕还跑来干什么?” “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让主儿你独自面对危险。” “就是,奴婢们胆子是小了点,但是真遇到危险,奴婢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护主儿的安全。” 两人这话,云姒相信。 心中感动,面上很淡然。 “放心吧,不会有危险。” 话说完,主仆三人缓缓走进土屋大门。 屋子里没有窗户,加上外面的天色也愈发的暗,完全看不见屋里是个什么情况。 “陆渔,火折子。” 很快,火折子被点燃。 微弱的光亮,让她们大致看清了土屋里的模样。 很简陋,几乎一览无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云姒听到一丝细微动静,她朝着房间的角落看过去,黑漆漆的一团,隐约在动。 是黑影正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吃从兰辛身上抢去的桃花酥。 兰辛和陆渔见状,还是害怕的拽紧了云姒的衣袖。 “身上还有其他食物吗?” 云姒小声问道。 兰辛摇摇头。 陆渔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块麦芽糖:“这个行吗?” “可以。” 云姒接过麦芽糖,小心翼翼地朝黑影走去。 兰辛和陆渔一起抓住她,害怕的都快哭出来,疯狂朝她摇头。 “不可以!” “不能去!” 云姒狠狠掰开她们的手,声音严厉道:“留在原地,别动,不准跟上来。” 说完,她继续朝黑影靠近。 黑影正专心致志吃着桃花酥,好似一点都没察觉有人进了土屋,正在一点一点慢慢靠近她。 直到云姒走到了她的身旁,她才停下动作,但她没有跑,也没有抬头,只是把身子又往里挪了挪,好像是担心云姒会抢她吃的。 她的这个动作,云姒看到后莫名想笑。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 云姒蹲下身,把两根麦芽糖拿出来,在她身侧晃了晃:“因为我这里还有更好吃的东西,你想不想吃?” 果然,这句话吸引到了她。 她慢慢转身,抬头。 云姒看到一张,完全看不见五官的脸。 脸上全是漆黑的污垢,脏的只能看见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和雪白的牙齿。 蓬头垢面,头发一绺一绺的打着结,身上的衣服,仔细瞧,才能隐约的瞧出来,原本应该不是黑色,只是太脏了,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不过可以确定,她是个女孩子。 云姒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盯着云姒。 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满对云姒的好奇,又似乎,还带着些困惑。 云姒把麦芽糖递给她,她还是盯着云姒,像是防备,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给你的,你不要吗?”云姒轻声询问。 女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糖。 云姒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下了头,把糖放进嘴里。 也不知道是没听见云姒的话,还是没听懂,亦或者不想理她,总之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会是个哑巴吧? 云姒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女孩的速度,有着极强的爆发力,说不定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本事。 云姒当即决定,把她带回去洗洗干净,再做其他打算。 “我家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女孩一听好多好吃的,再次抬头看向云姒。 只不过这一次,云姒看到的一幕,绕是她再淡定,胆子再大,也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女孩的眼睛…… 是她看错了吗? 云姒再定睛一看,发现还是之前看的那模样,并未任何变化。 可能是眼花了。 身后,兰辛和陆渔听到云姒的话,惊的瞪大了眼睛。 主儿说什么? 她要把那个脏兮兮的小怪物带回王府?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主儿现在做事,真是越来越让人迷惑。 这边,云姒没等到女孩的回应,继续像个诱骗小白兔的大灰狼,抛出各种美食名字,势必要将她拐回家。 “你听懂了吗,机会只有一次哦,不跟我走,你以后可能永远都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 说完最后这句话,云姒便起身往外走,她给兰辛和陆渔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头先走,她跟在后面。 一直到出了土屋,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女孩并没跟出来。 云姒有点失望。 兰辛和陆渔倒是松了口气。 真要把那小怪物带回王府,她们想想就觉得瘆得慌。 三人上了马车。 云姒又往外面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女孩的身影。 想来,是不愿意跟她回去。 “走吧。” 陆渔在外面驾车。 马车很快驶离。 她们谁也没有发现,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一个小小黑影,犹如迅猛的狼崽子,迅速冲向马车,钻进了马车车底。 回到萧王府,月色朦胧。 云姒一下马车,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王府的大门前。 那人竟是…… 第22章 打算什么时候让谣言变成事实 竟是今天在安宁街医馆看到的沈妤。 沈妤会来萧王府,云姒还有几分意外。 这位沈家大小姐,表面看着和善友好,实则骨子里自视清高。 她小的时候喜欢跟云姒攀比,比家世样貌,比聪明才智,可惜每一样她都比不过。 所以,她对云姒一直都是表面和善,背地里极为憎恨。 这种表里不一的行为,一直到侯府出事,云姒与秦野和离后,云姒才终于发现端倪。 小时候,云姒人缘关系不好,有一部分是因为云姒自身太过优秀,遭人嫉妒,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沈妤,在其中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当然,最大的功劳还属沈谦。 导致云姒除了他们沈家人,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云姒跟秦野和离,被沈谦安置在沈家别院时,沈妤对她的态度立马就冷淡了,沈母找人想毁她清白这件事,也是沈妤给沈母出的主意。 沈妤说,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她嫁给沈谦的可能,也能赌死她重回萧王府的路。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要一个被一群男人糟蹋过的破鞋。 这些,都是云姒死后灵魂跟着秦野,亲眼看见,秦野逼着他们亲笔写下曾对她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要他们忏悔之后,再全部斩杀。 “阿姒。” 沈妤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等的满脸不耐烦,却又进不去府门,看到云姒回来,她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朝云姒走过来。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有事吗?” 沈妤主动想拉云姒的手,被云姒避开。 云姒目光落在她脸上,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便基本确定,她应该还没被沈母传染。 白日里,想必是害怕被人认出身份,才会用面纱遮脸。 这突然跑来找她,定是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阿姒,你是在怪我那段时间对你太冷淡吗?” 沈妤伤感的看着她,神色落寞。 “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遇到很多烦心事,你也知道,我喜欢晋王殿下,可晋王殿下知道我曾是临王殿下的未婚妻,一直对此有芥蒂,哪怕只是侧妃,他都不愿意,但我总不能给他做妾……” “所以。” 云姒打断她:“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沈妤面色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阿姒,我知道你肯定在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还请你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原谅我一次,更何况,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云姒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不说的话,那就恕不奉陪。” “等等。” 见云姒真要走,沈妤眼中闪过恼怒,赶忙拦住她,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是这样的,我母亲病了,听说你最近不知道跟谁学会了医术,季大夫都没办法解的毒,你却解了,所以,我想请你去看看我母亲的病,阿姒,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哦?” 云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消息这么灵通,那不知,你是听谁说的?” “外面都在传啊,还说你和萧王根本没和离,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萧王毎日都同你睡在一个屋里。” “……” 这消息怎么传的这么离谱? 怎么可能没和离,她倒是想没和离。 不过,秦野怎么会任由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出去? 真是奇怪。 “阿姒,听我哥说,你回萧王府是为了寻找萧王陷害侯府的证据,是真的吗?” 沈妤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怀疑。 “如果是真的,你也不能跟萧王……你这样做,不值得啊,而且我哥也会伤心难过,阿姒,听我一句劝,早日离开萧王府,回到我哥身边吧。” 云姒眸底闪过冷意,面上却扬起微笑:“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你先回去吧,至于沈夫人的病,我可以去看看,但我不保证能治好,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说完,她便大步走进王府大门。 沈妤还想说什么,跟着云姒一起过去,结果被门房拦住。 她只得眼睁睁看着云姒走远,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这个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居然敢对她这个态度! 沈妤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她得想个办法,把云姒赶出萧王府才行。 “沈小姐。” 沈妤离开萧王府,没走多远,突然,一个陌生女子从侧边出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跟你一样,不如,我们合作?”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讨厌的人,也是我讨厌的,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对付不了她,若是我们里应外合呢?” “呵?” 沈妤盯着眼前的女人,并没有被她三言两句便卸下防备,冷笑道:“连自己是谁都不敢如实相告,如此没有诚意的合作,我沈家不需要,况且,我沈妤讨厌的人,自然有本事让她不好过,还轮不到你这样的人来谈合作。” “你!” 陌生女子藏在黑暗里,听到沈妤的话,眼底划过一丝怒意,但立刻又压了下去,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祝沈小姐好运。” 说完,她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回头补充道:“若是沈小姐哪天后悔了,就在这府门前的柳树上,绑一枝随便什么颜色的花,届时,我自会来找你。” 沈妤没有回应,只是不屑的勾了勾唇。 不就是收拾云姒吗? 等她离开萧王府以后,想弄死她,不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回头就让哥哥跟她说,让她赶紧离开萧王府,否则,以后永远别想进沈家大门。 沈妤走远,已经进府半天的云姒,又突然出现在门口。 门房见状,吓了一跳。 云主子这是从哪出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姒盯着沈妤刚刚所在的位置,询问门房:“看清楚她方才是在跟谁说话了吗?” 门房摇摇头:“离的有点远,没看清楚。” 他们的职业就是守着大门,别随便放任闲杂人等进去,至于府门外的事,不归他们管。 云姒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那个躲在阴影里的鼠辈是谁,只可惜,沈妤一向自视清高,又怎么可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人物搅在一起。 在她眼里,那只会降低她的身份。 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毕竟,人到了穷途末途的时候,会变得饥不择食。 云姒转身准备回去,不成想,刚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的胸膛像石头一样硬,撞的她头晕眼花。 “你……你站在路中间干什么?” 云姒抬起头,看到秦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想起今天他选择相信林书妍,而不信自己的事,便不想理他。 “别挡路。” 她想从秦野身边绕过去,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干什么?” 云姒没好气地道:“放手。” 秦野竟真听话的放了手,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这男人,他倒是说话呀,解释一句不会吗? 哄一句会死吗? 云姒被气笑了,抬腿就走。 还没走几步,秦野突然大步追上来,云姒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秦野拦腰抱起,双脚离地。 “秦野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捶打他的肩膀,却被他搂得更紧。 “快放我下来!” 秦野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栖梧苑走去,声音低沉压抑:“不放。” “你……” 云姒气急,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心头又莫名一软。 到了栖梧苑,秦野一脚踢开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云姒刚要起身,就被他双手撑在身侧困住。 “为什么生气?” 他俯身逼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呵。 还知道她生气了呢? 云姒别过脸,冷冷否认:“没生气。” “云姒。” 秦野的指尖抚上她的唇,眼底闪过隐忍的暗色:“你……你是不是在吃醋?” “?!” 云姒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有些不自然。 她撇过脸去,嘴硬地不承认,但语气已经弱了很多。 “殿下,这跟吃醋没有关系,我生气的点在于,你信别的女人,不信我,我……我很难过。” “本王……” 秦野有些别扭的开口:“本王没有不信你。” “那你为什么向着林书妍,不向着我?” “没有。” “你就有。” “我只是对她有些愧疚,当年,她照顾了我母亲三年,母亲临终前想让我娶了她,我那时候不过是不想让母亲死的不安心,就……答应了。” 这还是秦野第一次跟云姒解释这么多。 云姒安静的听着。 “所以,说到底是我负了她,但我已经跟她说清楚,我会把她认作义妹,将来为她找一个好婆家,让她从萧王府里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秦野解释完,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还生气吗?” 云姒轻轻叹气。 前世,他就认了林书妍当义妹,也把她嫁出去了,这一世,他依旧是这样想的。 可林书妍变了呀。 林书妍,已经不是前世的林书妍。 这一世,她绝对不可能乖乖的当他义妹。 不过,云姒还是很开心。 秦野愿意跟她解释这些,便说明,他在开始尝试真正的相信她了。 “殿下。” 云姒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娇媚的俏脸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外面都在传我们根本没和离,还说我们……天天睡在一起,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这个谣言变成事实?” 第23章 不可否认他早就想这么做 “……” 秦野漆黑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笑。 是谣言吗? 不重要。 他被云姒圈住脖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喘息相闻,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云姒。” 秦野的唇,缓缓地凑近她的耳畔:“你不会后悔了吧?这一次,无论是甜果,还是苦果,我都不会再放手。” “永不后悔。” 云姒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个时候的她,万万没想到,打脸会来的如此之快。 秦野说,无论是甜果,还是苦果,他都不会放手。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致死,他都没有放过她。 苦果亦是果。 苦了之后,就全是甜的了。 云姒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吻落下来。 可等了许久,秦野却只是轻柔而克制地吻上她的额头。 “云姒。” 他嗓音暗哑,低沉的语气充满压抑:“你的身体……可以么?” 云姒面色一怔。 原来,他在顾忌她的身体。 也对。 成亲这一年多,她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总是一副弱不禁风,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模样,像她这样的病秧子,真不知道秦野以前是怎么看上她的。 重生之前,她或许也会有这方面担心。 自己这小身板,能经受住他的折腾吗? 但重生回来的这一个月里,她一直在调理身体,效果十分显著,除了刚回王府那天她病了一次,这么久以来,再没生过病。 体力也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应该,是可以的吧。” 云姒小声的回答。 她羞的满脸通红,但是为了鼓励秦野,还是强忍着羞耻感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轻点,肯定可以。” 成亲之前,她身体那么不好,被秦野给那啥之后,感觉也没怎么样嘛。 秦野听到她说,又不是第一次了,神色微微一愣。 低垂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他黑眸中一闪而逝的异色。 他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笑的讳莫如深。 云姒看着他突然笑了。 虽然这笑看上去有些奇怪,可不妨碍他笑起来时,整张脸好似又美了几分,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魅色,勾人心魄。 云姒一时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秦野这般笑,既温柔又危险。 这一刻,她的心在为他疯狂跳动。 “既然,不是第一次了。” 秦野手指轻轻捏住云姒的下巴,声音低沉而蛊惑:“那你可还记得,上一次,本王是怎么做的?” 这个…… 云姒老实的摇摇头。 她只记得,那天醒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地睡在秦野怀中,至于过程,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关系。” 秦野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眼底一片暗色:“这一次,本王一定让你记忆犹新。” 云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受到了他的吻,轻柔的落到自己唇上。 心跳如雷。 又期待又紧张。 云姒尝到了一丝清冽的酒香。 他喝酒了? 秦野的吻温柔而缠绵,舌尖轻扫过她的唇缝,引诱她张嘴。 云姒的呼吸渐渐急促,手指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放松,别害怕。” 秦野在她耳边轻哄,大掌顺着她的腰线游走,隔着衣料,云姒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他不急不缓,带着试探意味,小心翼翼地攻掠他觊觎垂涎已久的城池。 看似温柔的动作,却也透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云姒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下。 不可否认,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秦野的吻逐渐汹涌,似乎一切都已水到渠成。 “啊!啊!啊!” 然而,当他的手正要探入云姒的衣襟时,一阵巨大的惊恐惨叫声,划破夜空。 “有鬼啊!!!” 下一瞬,敲门声传来。 “主儿,你睡了吗,听说马厩那边闹鬼了,这惨叫声也太瘆人了,奴婢有点害怕。” 是兰辛的声音。 她回府之后,还没彻底从惊惧中缓过来,就又听到这可怕的惨叫声,吓得她慌忙冲出自己的房间,往云姒的房间跑来。 “主儿,奴婢能不能进来?” 云姒的身体瞬间紧绷,秦野的动作也被迫停下,两人对视一眼,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等……等一下。” 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一样,云姒紧张的险些话都说不利索。 “你别怕,我这就来开门。”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整理衣服。 秦野坐在床上,脸色几乎沉到了谷底。 云姒准备去开门的时候,给秦野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藏起来,别让兰辛看见。 这还没复婚呢。 让人看见,又得乱传谣言。 云姒以为秦野会听话的藏起来,给他使完眼色,便直接去开门了,结果门一打开,兰辛刚要激动的说什么,目光看向屋内,整个人一下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所有的话也都被憋在了喉咙里。 老天爷!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早知道殿下在这里,她就是被吓死,也不会来打扰的。 “那个……主儿,奴婢突然不害怕了,奴婢去找陆渔,陆渔胆子比较小,她肯定害怕,奴婢还是去陪她吧。” 兰辛一本正经的说完,便倒退着往后撤。 云姒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想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去。 本该藏起来的男人,就那么明晃晃的坐在她床上,无声表达着好事被打断后的不善与威胁。 难怪。 兰辛会被吓跑。 此时此刻的秦野,对兰辛来说,可能比马厩那边传来的鬼还要可怕。 话说话来。 好端端的,王府里怎么闹鬼? “兰辛,马厩那边怎么回事?” 趁着兰辛还没走远,云姒赶忙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 兰辛也是听到惨叫才从房间里出来的,她胆子小,而且今天本来就受了惊吓,换做别的事她可以马上去打探,这事……她不敢。 她话刚说完,陆渔正好从外面回来。 “陆渔,外面什么情况?” “是小徐子,说是喂马的时候,一个鬼影突然从马车底下钻出来,吓得比鬼叫的还大声,惊动了府中巡逻的侍卫,大家过去一看,什么都没有,肯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听到陆渔的话,兰辛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没有鬼。 云姒的脸上闪过一抹狐疑。 真的只是眼花了么? “殿下。” 云姒想到土屋的那个女孩,怀疑会不会是她,藏在她们的马车底下,一路跟着她们回到了王府。 她要亲自去看一眼才放心。 如果真是她,得赶紧把她找出来。 否则,萧王府里明卫暗卫众多,万一把她当成刺客误伤就不好了。 “我想去马厩那边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吗?” 云姒嘴上虽然在询问秦野,实际却压根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因为她很着急。 秦野很快追上云姒的身影,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马厩,小徐子已经被人抬回了房间,现在是另一个马夫守在这里,看到殿下和云主子竟然一起来了,马夫慌忙起身过去行礼。 云姒先在马厩四周仔细找寻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鬼影”,又才让人把小徐子找来,问了他一些当时所看到的具体情况。 小徐子被吓得不轻,云姒问他可有看清鬼影长的什么模样。 他说:“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冲出来就要吃人,还要吃马。” “……” 那是他想象中鬼的样子吧。 云姒又问,鬼影是从哪辆马车的车底冲出来的,冲出来之后,往哪个方向跑了? 小徐子一脸懵。 马厩外停了一排马车,他当时都快被吓死了,哪还记得那么清楚。 至于往哪跑了,小徐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应该是被吓得精神错乱了。 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云姒只好继续在附近找。 秦野一直陪着她,但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她究竟在找什么,为何会对一个“鬼影”如此上心。 “不找了。” 两人把附近都找遍了,云姒怕惊吓到她,也不敢让府中侍卫大张旗鼓的搜寻。 但萧王府实在太大,能藏人的地方也很多,这样找下去,只怕是三天三夜也找不到。 如果真的是她跟来了王府,那她一定会还会再次露面。 万一不是,岂不是白折腾。 这一天过的,简直跌宕起伏。 云姒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秦野把她送回栖梧苑便回了主院。 折腾了这么一通,那点旖旎的氛围早就消失殆尽,这事,只能再另寻机会。 一夜好眠。 云姒翌日起床,感觉身上有些酸软,人也没什么精神。 这种情况,自从她给自己调理之后,还是头一次出现。 用完早膳,她越发的没精神,喝了药依旧是这个状态。 云姒没有懈怠,就算感觉不舒服,每天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不能有一日的松懈。 等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感谢当时的自己。 练了一会射击银针,忽然,感觉腹部一股乱流。 云姒身子猛地僵住。 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来月信了? 她居然……来月信了! 云姒从记事以来,便只来过一次月信。 母亲那时候还担心她,总不来月信,只怕是没办法怀上孩子的。 那些为她检查过身体的大夫也说,她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其他事情,别奢想。 所以,在面对沈谦时,她才会那么容易被他精神控制,是因为她确实有严重的身体缺陷,无法像正常女子一样生育。 可现在,她居然来月信了! 云姒很激动。 她没办法不激动。 这意味着,她身体真的在好转。 她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病死的药罐子,而是一个可以正常生儿育女的健康女子。 云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可心底翻涌的喜悦怎么也压不下去。 “兰辛!”她轻声唤道。 兰辛闻声进来,见云姒神色有异,顿时紧张起来:“主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姒摇摇头,唇角扬起一抹笑:“去帮我准备月事用的东西。” 兰辛一愣,随即瞪大眼睛,惊喜道:“主儿,你……你终于……”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也跟着红了。 云姒轻轻点头,兰辛立刻转身去准备,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云姒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想起昨晚秦野说的那句,“你的身体……可以么?” 原来,他一直在意她的身体状况,甚至可以为她克制自己的欲望…… 这个傻子。 云姒心情正好,兰辛从外面探个脑袋进来:“主儿,殿下来了。” 她话音未落,秦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云姒从榻上坐起来,笑着看向他:“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过来,用过膳了吗?” 秦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迈步朝她走过去。 随着秦野的走近,她看到秦野脸上的神色很凝重,眼底透着一抹阴沉。 云姒脸上的笑渐渐凝住:“出什么事了?” 第24章 等了这么久不差这几天 秦野垂眸看着她,良久,才沉声说道:“昨晚,侯府被人一把火烧了,守在府外的暗卫发现的很及时,但火势太大,等扑灭以后,整个侯府都被烧的差不多了。” “……” 云姒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她神色淡定,衣袖下的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沈谦! 她猜到沈谦这般安静,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烧了侯府,确实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早该想到的。 “我爹给我回信了吗?” 她抬头问秦野。 秦野深深看她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她手中:“今天早上刚收到。” 云姒接过信,心底闪过一丝怀疑。 她对秦野,是绝对信任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将那种感觉压下,拆开信封,快速扫过信上的内容。 这封信,居然只有短短几行。 前面的内容,是向她报平安,告诉她,他们现在很安全,让她勿念。 后面,才提到云姒在信中问起的东西。 勇义候说,那东西早就被销毁了,让她不要再追查此事,好好跟萧王过日子,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朝堂上的那些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云姒看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明白爹娘的用意。 他们不想她去碰那些危险的事情,如若不然,侯府出事的时候也不会狠心跟她断绝关系。 可是,她不碰那些危险的东西,别人就会放过她吗? “殿下。” 云姒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知道你和我爹,都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涉险,但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我是侯府大小姐,还是萧王妃,都注定了我早已没办法置身事外。” “我已经身在局中,过度保护,会让我在遇到危险时,毫无自救能力,只能等死。”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秦野脸上的神色明显一变。 她知道,这话他是认同的。 “所以。” 云姒趁热打铁:“殿下还是打算跟我爹一起做局骗我吗?” “……” 秦野黑眸闪过一丝惊诧与激赏。 大概,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云姒的聪明之处。 更没想到,他和勇义候的计策会这么轻易被识破。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行吧,只要我知道那个东西已经掌握在你手中,侯府被烧,也是你设局故意让沈谦得手的,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我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们认为这样可以保护我,那就这样。” 云姒把所有事情想明白,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不想破坏心情,所以选择退让一步,也让他们放心。 秦野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说得对,过度保护,对你未必是件好事。” 他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谨慎,这件事牵扯甚广,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 云姒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心跳的节奏。 “沈谦烧侯府,确实是我设的局。” 秦野继续说道:“只有这样,他和他背后的人才会相信,那个东西已经被彻底销毁,等时机成熟,在他们放松紧惕之后,才能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云姒在他怀里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泛着柔和,声音温软:“我明白,但我希望,以后遇到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像今天这样立刻说清楚。” “本王答应你。” 秦野垂眸看着她,恍惚间,总觉得这样的她有几分虚幻,不太真实。 “你还要去忙吗?” “嗯。” “那你去吧,晚上有空的话,来我这里一起用晚膳。” “好。” 目送秦野离开,云姒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府里安静了一整天。 昨晚的“鬼影”,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云姒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猜测可能有误。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吩咐陆渔,提前去告诉厨房,晚上多备几道菜,殿下会来这里跟她一起用晚膳。 自从她解了钱嬷嬷的毒,府里其他下人对她似乎也一下改观不少。 陆渔说,厨房里的人以前见了她和兰辛,一个个都是横眉冷对,现在去了,有时候还会热络的跟她们说上几句话。 因此,陆渔和兰辛开心了好一阵。 终于不被讨厌了。 这种感觉真好。 云姒听见这些话,又好笑又心酸。 都怪她这个主子,连累了她们。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 陆渔去厨房传今晚的晚膳,去了好一会都没回来。 云姒正想让兰辛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府中的一个奴婢匆忙过来禀报,说陆渔在厨房与厨师长吵起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吵起来? 陆渔性子很软,平时很少跟人起冲突,像她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能吵起来,那肯定是对方很过分。 兰辛也想到了这一点,紧忙拉着云姒一起过去,生怕陆渔会吃亏。 云姒带着兰辛匆匆赶到厨房时,远远就听见陆渔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们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今晚殿下要来栖梧苑用膳……” 她快步走进厨房,看见陆渔正红着眼眶和满头大汗的厨师长对峙。 厨房里的小斯和厨娘们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见云姒进来,纷纷低头行礼。 “怎么回事?”云姒温声问道。 陆渔转身看见云姒,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主儿,他们说菜都做好了,可是突然不见了,怎么可能不见了呢,一道都不剩了吗?肯定是没做,亏的我还以为他们现在都变好了……” 厨师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地朝云姒行礼,着急的解释。 “云主子,老奴真的不敢怠慢,今晚特意准备了八道菜,都是按照陆渔姑娘说的菜式做的,可就在装盘后转身的功夫,菜就不见了。” “不见了?” 云姒环顾四周,注意到灶台边确实有刚出锅的痕迹。 她走到桌前查看,发现桌上还残留着些许酱汁,显然是放过盛满菜肴的盘子。 “云主子您看。”厨师长指着案板:“这桌面上全是盘子印,老奴真的没有说谎。” 云姒对厨师长点点头:“我相信你。” 厨师长如释重负,连连道谢。 陆渔也看见了那些印记,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现在重新准备还来得及吗?”云姒问道。 厨师长面露难色:“新鲜的食材都用完了,恐怕……” “没关系。” 云姒温和地说:“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就好,殿下不是挑剔的人。” 说完,她走出厨房,围绕着厨房四周巡视一圈。 做好的菜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呢? 这小怪物。 云姒原本怀疑自己可能猜错了,此刻看来,应该是她无疑。 防备心还挺重,不相信她,又舍不得放弃跟她回来后,能吃到的美味食物。 一次性偷走八道菜,小小身板,吃的倒是不少。 “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也就不找你了,你好好躲着吧,千万别被府中的暗卫发现,不然你可就再也吃不成这样好吃的东西。” 云姒说完,跟兰辛和陆渔一起先回了栖梧苑。 厨师长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让人送来了五菜一汤。 然而,秦野还没回来。 一直等到天黑,又等到菜全都凉了,他还是没回来。 云姒知道他很忙,倒也没有担心。 直到夜深,她才让陆渔和兰辛把饭菜收起来。 今天是来月信的第一天,她暂停了泡药浴,只简单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她以为会像往常一样,一觉睡到天亮。 结果半夜,她忽然被身侧的动静惊醒。 迷迷糊糊的一转身,就滚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冷冽气息萦绕而来。 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秦野正俯身靠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 “吵醒你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后的沙哑。 云姒摇摇头,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却忽然想起什么,身子一僵,轻轻抵住他的胸膛:“殿下……今晚不行。” 秦野动作一顿,黑眸在夜色中愈发深邃:“为何?” 云姒耳尖微热,声音软软道:“不方便,” 房间里骤然安静。 秦野的掌心还贴在她腰间,闻言指尖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他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的燥意:“等了这么许久,不差这几天了。” “那你……” 云姒推了推他,他却顺势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嗓音暗哑:“别乱动。” 云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理和灼热的体温,心跳不由加速。 她不敢再动,乖乖窝在他怀里,但依旧还是能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沉。 蓦地,听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她翻身下床。 “殿下?”云姒茫然抬头。 秦野头也不回地朝外间走去,背影僵硬:“你先睡。” 片刻后,她隐约听见有水声传来。 云姒愣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她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听着外间不断传来的水声,忍不住咬唇偷笑。 不是挺能忍的吗? 怎得突然就变的这么…… 第25章 这个仇早晚得给它报了 接下来几天。 云姒基本上天天都待在栖梧苑里,没有出过门。 好不容易来了月信,自然是要吃好喝好休息好。 还得保持好心情。 这样,才能确保还有下一回。 今日,乃是府中清算账簿与每月给下人们结算工钱的日子。 钱嬷嬷,德财公公,曲先生他们几人忙的不可开交。 账房先生伏案疾书,一笔笔账目细细核对,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管事们捧着厚厚的册子来回奔走,将各院的开支,采买,赏赐,一一登记入册,再呈递主母或总管过目。 萧王府一直以来都是曲先生在统管这些。 云姒刚嫁给萧王府时,曲先生曾经想把这些事情交给云姒来管,可那时候的云姒,对秦野充满憎恨与厌恶,连他的王妃都不想当,更何况是掌家之权。 曲先生在云姒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关键,云姒的身体也不允许,之后这件事他便再也没有提过。 此刻。 府中下人早早排成长队,几名管事嬷嬷按名册点名,将月钱一一发放。 每个月发工钱的日子,府中气氛总是格外的轻松欢乐。 云姒倚在窗边,手里捧着特制的药茶,慢悠悠地啜饮着,静静感受着外面热闹的氛围。 兰辛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叠新裁的软缎,笑着道:“主儿,你瞧瞧,这是钱嬷嬷送来的料子,说是曲先生从江南带回来的,特意给你裁几身新衣裳。” 云姒手指抚过那光滑的缎面,唇角微微扬起。 不被讨厌的感觉,好像,确实不错。 云姒突然有点理解兰辛和陆渔的感受。 “哦对了。” 兰辛又从身上摸出来两个鼓鼓的荷包,开心地说道:“今天发月银,钱嬷嬷说,奴婢和陆渔都属于掌事姑姑的级别,月银早该涨了。” “那我还给你们一人一份呢。” 云姒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打趣道:“做一份工,挣两分月银,可还满意?” “哎呀主儿。” 兰辛抱着云姒撒娇:“那不是因为上个月你不在府中,钱嬷嬷看奴婢和陆渔可怜,才开始给我们发放月银的嘛,奴婢以后就要这一份,主儿的银钱就省下吧。” “那倒不必。” 云姒财大气粗地道:“你主儿我看着是落魄了,如今无权无势,但不缺银子呀,王府的月银给你们,你们便收着,我这边也照旧,你们俩多攒点,留着以后傍身。” “主儿。” 陆渔端着刚熬的汤药走进来,听见云姒的话,笑着说了句:“你就宠着她吧。” 兰辛不满地瞪了陆渔一眼:“说的好像没宠你似的。” 陆渔冲她讨好的笑笑,把汤药放下,方才说起正事:“主儿,钱嬷嬷说,按照规矩,咱们栖梧苑伺候的人手是不够的,想要再给栖梧苑挑几个人,她让奴婢问问你,有没有自己看上的,若是没有,她便自己看着安排了。” 钱嬷嬷这是要重新拿她当王妃对待么? 云姒眼底露出一抹淡笑。 这么看来,她还真得感谢林书妍。 要不是林书妍给钱嬷嬷下毒,府中的下人恐怕没这么快对她改变态度。 但是相比之下,大家可能仍旧更喜欢林书妍。 不过没关系,细水长流。 这不就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吗? 时间会慢慢改变一切。 “栖梧苑毎日都有人打扫,其他事情有你们俩就行。” 云姒考虑了一下,以她如今借住的身份,还是应该低调点,免得惹人说闲话,传到宫里给秦野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和麻烦。 “陆渔,你去跟嬷嬷说,保持现状便好。” “嗯,奴婢这就去。” ……… 沈家派人来萧王府找了云姒三次,云姒以身体不适为由,一次都没露面。 直到第四天,沈谦亲自来找她。 云姒不露面,他便一直守在府外不肯走。 说担心她的身体,只想见她一面,确保她无碍便立即离开。 瞧瞧。 多深情。 云姒闻言,冷笑一声,只觉得又讽刺又恶心。 昨天兰辛还打探到,沈母的身体快要熬不住了,沈家几乎找遍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可看过之后都束手无策,委婉的告诉他们,准备后事吧。 他们害怕沈母得了传染病的事情被传出去,便把沈母和那些已经被传染的人全都送到了另外一个别院,这样他们才能更好的隐瞒身份去找大夫。 若是别的病,还可以去宫里请太医,可这个病,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险。 毕竟,沈家树大招风,在朝堂为官多年,得罪了不少政敌,一旦给那些人留下把柄,那些人定会逮住机会,将他们沈家往死打压。 尤其是这两年,圣上有意立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沈家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影响他们筹谋多年的大计。 所以,当听说云姒学会了医术,而且还解了季大夫都解不了的毒,就把主意打到了云姒身上。 沈家三番五次来人,以各种理由要见云姒,云姒一句身体不适便全打发了。 这种情况换做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凡是跟沈谦有关的事,她每次都会特别重视,只要不是病的下不了床,都不会拒之不见。 而这一次,实属反常。 沈谦最近也越发怀疑,云姒跟以往不同了,总觉得她快要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 想到这种可能,他眼底闪过浓烈的阴郁之色。 “沈公子,您还是走吧,云主子不会出来见……” 门房话还没说完,沈谦便瞧见云姒的身影,正从府内缓缓朝他走来。 他脸上露出喜色,在她走近后,又露出一抹悲伤难过的表情。 “阿姒。” 他轻声唤她,然后勉强的笑了笑:“你不是说,就算我们没有缘分成为夫妻,我也永远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云姒出来的时候,特意让陆渔给她化了个“病容”妆,听闻沈谦的话,她虚弱的咳嗽两声,才轻轻点头。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也一直是这样想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为何……最近对我如此冷淡?” “冷淡吗?” 这句反问,听得沈谦一愣。 他呼吸沉了一下,刚想问云姒什么意思,却见云姒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像是有些不解:“我只是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实在没办法去找你。” 不给沈谦回话的机会,她接着又问:“阿谦,你是在责怪我没有拖着生病的身体去找你吗?” “……” 沈谦被问的哑口无言。 曾经,她一直是那样做的。 此刻被她这样问出来,却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这次病的这么严重,阿姒,我也是担心你,一直见不到你人,我怕萧王他会……” “你不生我气就好。” 云姒懒得听他说那些虚伪的话,及时打断他:“上次听沈妤说,伯母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不好。” 沈谦成功被云姒转移话题,当然,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她病的很严重,京中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什么?” 云姒很惊讶,随即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上次见她,她还好好的,什么病如此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 “我们也不清楚。” 沈谦想说能不能让她去给看看,可看向她苍白的脸,和那虚弱到摇摇欲坠的身子,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阿姒,你的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呵。 云姒内心恶心,面上半分不显:“我无妨,已经好多了,这样吧,明天我去看看伯母,我不相信她会突然病的那么严重,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沈谦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不过,他还是先假意询问一句:“可是你的身体可以出门吗?” “我可以。” 得到云姒的肯定回复,沈谦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好,那明天我来接你。” “嗯。” “那……我先走了。” 沈谦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不舍和一丝情意。 “阿姒,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等我找到证据。” “那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嘘。” 云姒示意他小点声,不要让人听见。 “快走吧。” “……” 沈谦转身的瞬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她果真变了。 变得不听话! 盯着沈谦的背影离开,云姒才转身往后走。 想到沈谦刚刚眼中的情意与不舍,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表面装的深情,非她不娶,实则通房丫鬟搞了一堆,尤其是跟他表妹,两人早就勾搭到一起。 之前她还疑惑,为何他表妹会对她充满敌意,每次见面都针对她。 有一次将她推进水里,差点淹死,被捞起来后又大病一场。 结果沈家人说,都是误会,让他表妹跟她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她心里原本是不愿接受的,可沈谦也替她表妹说话,让她看他的面子上,就原谅他表妹这一回。 她万般委屈,却也只能作罢。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如此明显的事情,她居然从未怀疑。 这个仇,早晚得给它报了! 云姒走进王府,一抬头,竟瞧见秦野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 她心底咯噔一声。 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他都看见了? 云姒朝他露出一抹比花儿还要娇艳的笑,快步走过去,试探性地问他:“殿下怎么在这里?” 秦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出来的时候。” 完了。 不但看见了,肯定也听见了。 云姒抿了抿唇:“你生气了?” “没有。” 秦野俊美的脸上,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没生气。 他虽然否认,但云姒能感觉到,应该还是……不高兴。 “就算我们无缘成为夫妻,我也永远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突然,他冷不丁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目光冷淡地看着云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好朋友,我明天来接你。” 云姒:“……” 第26章 你别理他了好不好 秦野手指摸了一把云姒的脸,摸到一手的白色脂粉。 还特意梳妆打扮过。 好得很! 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秦……” 秦野的速度很快,云姒想追,才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走了老远。 哎。 这男人,哪哪都好。 就是心眼小。 还爱生气。 生气了还不听解释。 云姒忍不住狠狠吐槽。 她没再去找秦野,而是回了栖梧苑。 两人都离开后,林书妍的身影从旁边的凉亭缓缓走出来。 她盯着云姒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思索。 这几天,她一直在蔷薇院反思自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慢慢的,她好像意识过来。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猜到云姒与自己一样,是重生回来的,她就不应该着急想办法进入王府,虽然目的达到,可她也暴露了自己。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前世早就死了的云姒,是如何猜到她是重生回来的人。 但眼下,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暴露之后,根本斗不过云姒,她必须得蛰伏才行。 原本,她计划给秦野下药,让自己和秦野生米煮成熟饭,而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云姒不除,就算她的计划成功,嫁给了秦野做侧妃,恐怕也很难登上皇后的宝座。 所以,云姒必须死。 可关键是,那个女人一点都不蠢,反而很精明,而且也有手段,她根本杀不了她。 林书妍思索良久,才想到一个好办法, 借刀杀人! 她杀不了云姒,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林书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等着吧。 如果她得不到秦野,她也不会让云姒得到! 林书妍一直盯着云姒走远,才慢慢转身,往自己的蔷薇院走去。 既然选择蛰伏,那么,首先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得好好计划一下,后面要如何行事。 林书妍正陷入自己的思绪,走到花园时,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 她神色一惊。 刚刚……是什么东西? 怎么那么像……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怪物还在城南的土屋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书妍暗恼自己,被云姒给弄的如此大惊小怪,失了原本的沉稳与淡定。 她确实应该好好调整一下自己。 另一边。 云姒郁闷的回到栖梧苑,让兰辛打来热水,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露出一张天然般粉雕玉琢般的脸。 “主儿,别人都是擦了粉更好看,你怎么跟人不一样,这皮肤,真好,” 兰辛露出羡慕的神色。 陆渔在一旁笑话她:“你也不错啊,擦了粉,就跟主儿一样好看了。” “陆渔,你讨打!” 两人笑闹成一团。 云姒受她们感染,一时忘记了秦野生气的事。 明日,要去沈家一趟,她去药房做了些准备。 晚上吃完饭,便早早的上床休息。 她以为秦野生气了,今晚不会来找她,没心没肺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哪成想,睡的正香,她感觉腰上一疼。 竟被人给掐醒了。 云姒一抬头,便瞧见了昏暗中秦野那张冷漠且危险的脸。 “殿下?” 云姒下意识要往他怀里钻,被他一把推开。 “别生气了,你知道的,我那都是伪装,我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不会再相信他。”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秦野,结果发现,这男人听完她的解释,一点也没好转,还是冷着一张脸。 “秦野!” 云姒伸手去拽拽他的衣袖:“别生气了,好不好?” “既已识破他的真面目,你又何必还要与他假意逢迎,云姒,不要理他……” 秦野低沉的声线,压抑着一抹寒意与不安:“云姒,你别理他了,好吗?” “……” 云姒看着他,没有回答。 她的沉默,代表了她的答案。 秦野的呼吸沉了沉。 “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牵扯不清,你这样,让我如何信你,你……已经不爱他了!” 云姒惊愕的看着他。 他居然,在怀疑这一点? “我……” 她想解释,一张口才发现不知该如何解释。 “秦野,我……我只是……” 她要报仇! 如果直接撕破脸,她以后便没办法轻易进出沈家,而且沈谦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害她,如果每天都要防备,或者一直躲在萧王府,躲在秦野的身后,那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话,她现在没办法说给秦野听。 因为她知道,若是站在秦野的立场,他不会愿意让她涉险,他也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她。 可她不愿! 她要亲自报仇! “总之,你相信我,我现在对沈谦除了恨,再无其他,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以后你就会明白。” 秦野闻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轻叹一声道:“算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 这两个字的语气,有无奈,有包容,也有失望。 云姒能感觉到,他其实,心里憋了很多话,却又别扭的不肯说出来。 “你别多想。” 她身子往他跟前靠了靠,把脑袋放在他的手臂上,又轻声说了句:“秦野,你信我。” 这一次,秦野没再推开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依旧无言。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后,床上只剩她一个人。 秦野早已离开。 “主儿,醒了吗?” 陆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云姒起床去把门打开,陆渔端着热水进来:“主儿,最近王府总丢食物,你说,会不会真是那个小怪物跟着咱们进了王府?” “可能是吧。” “啊?那可咋办,她一直躲起来,咱们也找不到她,万一被抓住了,我可是听厨师长说,抓不住这个小贼也就罢了,要是让他抓住,他非要抽了这个小贼的筋,扒了这个小贼的皮不可。” 可以想象。 厨师长已经气成了啥样。 云姒同情了这个厨师长……一会。 “听你这话,你不怕她了?” 云姒笑着问了陆渔一句。 陆渔摸了摸自己脑袋说道:“奴婢其实还好,是兰辛一直害怕的紧。” “她就是个小女孩,只不过可能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不用怕的。” 云姒说完这话,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地说,这个小怪物只是一个小女孩。 很奇怪。 云姒刚穿戴整齐,府外便传来消息,说是沈家来接人的马车已经到了。 这个时间,沈谦和秦野应该都还在早朝没回来,沈家这么着急就来接她,估计是担心会遇到秦野,不能把她顺利的接走。 想的多。 秦野要是想阻拦,他在不在府中,他们都别想把她接走。 云姒带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拎着药箱,然后带上陆渔,便出了府门。 沈家的马车停在门口。 陆渔扶着云姒上马车,一进去,她便瞧见马车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沈妤,另一个则是沈谦的表妹,贺菁菁。 “阿姒,快过来坐。” 云姒进了马车,沈妤主动过来拉她:“我就知道,还得是我哥,才能请的动你。” 贺菁菁坐在一旁,听到沈妤的话,落在云姒身上的目光立刻多了一丝敌意。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表哥才迟迟不肯娶她。 以前她是萧王妃,自己拿她没办法,现如今,她与萧王和离了,又开始跟表哥纠缠不清,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云姒轻轻一抬头,正好对上贺菁菁充满仇视的眼神,贺菁菁慌忙转头,生怕被云姒发现。 表哥和沈妤都跟她打过招呼,暂时不准她动云姒,也不知道留着这个贱人有什么用。 只会勾引男人! 云姒坐在她对面,目光坦然的看着她:“何小姐,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贺菁菁眼底闪过怒气,几乎要遮掩不住,她冷冷道:“我对你一个罪臣之女能有什么意见,哦不对,你爹娘好像跟你断绝关系了,如今你就是一个弃妇,一个没人要的孤女!” “是吗?” 云姒不急不躁,淡淡地反唇:“阿谦会要。” “你说什么?” 贺菁菁气的猛地站起身,指着云姒骂道:“你不要脸,狐狸精,看我不撕……” 她一边骂一边朝云姒扑过去,被沈妤一把拽回去,冷冷的警告一眼:“表妹,不要胡来!” 云姒朝她露出一抹轻笑。 贺菁菁气的再次想要动手,沈妤不耐烦地道:“你再这样,我就只好让你下车去!” 见沈妤生气,贺菁菁这才冷静下来。 随后她惊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被气成了这样。 这个云姒,怎么好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看来,得防着她点。 可不能上了她的当,被表哥责骂。 马车里终于安静了,很快抵达沈家别院。 沈母和沈母自己院的人被一起送到了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被沈母的病传染了,如果治不好,就只能留在这间别院等死。 一进别院大门,云姒便发现院子里的人,都很低迷,一个个死气沉沉,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以及呼吸困难时的憋气声。 “那个,阿姒,你先进去,我们在这里等会我哥。” 沈妤哄骗云姒自己进去,说是在门口等沈谦,实则,是因为怕被传染才不进去。 云姒淡淡地笑了笑,看破不说破:“好,那我自己进来。” 贺菁菁脸上闪过一丝恶毒与阴险。 差点忘了。 姑母的病会传染,她这样的病秧子,若是染上这种病,肯定会死的更快,到时候又何须她再动手。 云姒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转身走向主院的房间。 她推开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微微惊愕了一下。 没想到,曾雍容华贵的高门贵妇,短短数十天,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但凡她有得到妥善照顾,也不至于会是这般惨状。 “沈夫人。” 云姒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犹如索命的阎罗,一步一步走向她:“你该上路了。” 第27章 看看他最后到底先救谁 半个时辰后。 沈谦赶到别院。 听沈妤说,云姒已经进去好一会,他犹豫了一下,便迈步往里走,被沈妤跟贺菁菁拦住。 “哥,你疯了?” “表哥,不能进!” 两人异口同声的阻止。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若是云姒真能把母亲的病治好,自然再好不过,可若实在治不好,让母亲把病传给她,她再带回萧王府……”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 云姒刚从房间出来,便听见沈妤满是算计的声音传来。 好一家子牛鬼蛇神。 她脚下发出一点动静,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走出大门,三人看见她,沈妤跟贺菁菁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沈谦倒是站在原地没动。 他面色无常,声音温和地询问:“阿姒,我母亲的病如何,能治好吗?” 云姒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又看向沈妤,兄妹二人好像都很紧张。 可真是虚伪。 把人都扔到这别院来了,任其自生自灭,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心底冷笑,面上轻柔地回道:“放心吧,伯母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真的?” 沈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温和:“阿姒是从何处学的医术,这般疑难杂症,你都能治?” 云姒装作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探究与怀疑:“你忘了吗?三年前,我曾跟一名高人学过医术。” “什么高人,那就是个骗子,你怎么还会相信她?” “可我就是按照她教给我的法子,给伯母施针,伯母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就能醒过来。” 沈谦正欲再说什么,院内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紧接着是沈母虚弱的声音:“谦儿……是谦儿来了吗?” “……” 沈谦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母亲真的会醒来。 昨天晚上,送饭的下人回禀说,沈母已经陷入昏迷,无法进食,云姒进去不到半个时辰,人就清醒过来。 她用事实证明,沈谦当年的判断与决定都是错误的。 这一刻,哪怕是沈母的病有希望治愈,沈谦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哥,母亲醒了!” 沈妤听见沈母的声音激动不已,然而,三人谁也没有要进去看一眼的意思。 贺菁菁眼神阴冷地盯着云姒,手指暗暗握紧。 “母亲,您好好养着,等过几日您身体再恢复一些,我们就立刻接您回府。” 沈妤在外面大声说道,而沈谦从始至终,都没再说话。 他看向云姒的眼神,隐隐透着一抹郁色。 “阿姒,你辛苦了,现在随我们回沈府去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今晚,你在沈府住下可好?” 沈谦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并不是在征询云姒的意思。 按照以往的惯例,想来,云姒也不会拒绝。 云姒唇角挂着温婉的笑:“可能,不行。” 她轻轻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柔得像羽毛拂过:“若是我不回去,我担心……” 云姒的话还未说完,沈谦眸色一沉,脸上的温和差点维持不住。 贺菁菁忍不住尖声道:“云姒!表哥好心留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菁菁!”沈谦低声呵斥,转而对着云姒温柔一笑:“阿姒,你担心什么呢?” 他上前半步,轻声说道:“关于母亲的病,还有些细节想问清楚,你先随我一同回沈府,实在不行,晚点我再送你回去。” 云姒看着这张曾经让她深信不疑的脸,此刻只觉令人作呕。 她微微侧身避开沈谦靠近的气息,好似纠结了一下,最终才妥协:“好吧,那我就跟你去一趟,仔细跟你说说伯母的病。” “阿姒,你真好。” 沈谦上前想牵云姒的手,云姒却朝着一旁的陆渔走过去。 她小声跟陆渔说:“你先回去,帮我稳住殿下,我尽量在他去找我之前回去,如果没有来得及,那就看你和兰辛自由发挥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让他太生气。” 那男人,实在难哄。 陆渔一脸担忧加为难:“主儿,你要做什么?奴婢想陪你一起去。” “不用,别担心,办好我交给你的任务。” 云姒说完,转身朝沈家的马车走去。 一行人,心思各异的上了马车。 沈谦则是独自骑马,走在马车前头。 一路上,马车内诡异的安静。 贺菁菁时不时用怨毒的眼神看云姒一眼,沈妤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姒目光看向窗外的街道。 这一趟去沈家,注定不会太平静。 她摸了摸袖中的毒针,还有身上无处不在的毒药,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很快。 马车抵达沈府。 云姒从马车下来,沈妤对云姒很冷淡,下了马车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府门。 她以前是嫉妒云姒,但如今,一个落魄的千金小姐,又是个弃妇,还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 之前去找她,也不过是为了母亲,做最后的努力。 原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结果让她大感意外。 自己都是个药罐子,没成想,还学会了这等本事。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治好她自己的病。 沈妤现在压根没把云姒当回事,她学的那医术,若真的那么厉害,肯定早把自己治好了,又怎么还会是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阿姒,我先带你去休息。” 沈谦带着云姒往偏院走去,贺菁菁跟在他们身后,盯着云姒的背影,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 亲眼看着表哥对云姒嘘寒问暖,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而且…… 贺菁菁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她能等,她的肚子不能等! 沈谦一回头,才发现贺菁菁跟在他们身后,他眼神冷了下来,警告地看她一眼,示意她赶紧走。 贺菁菁满脸委屈,却不敢违背沈谦的意思。 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她脑海中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孤男寡女。 他们会去做什么? 云姒那个狐狸精,如今萧王不要她,她一定会趁机勾引表哥。 贺菁菁越想越不放心,偏偏在这个时候,云姒突然回头看去,朝她露出一抹充满挑衅的笑意。 贱人! 贱人! 贺菁菁眼底瞬间溢满杀意。 她肯定,这个贱人真的会勾引表哥。 不行! 贺菁菁这一刻怎么都无法冷静,她必须要做点什么,阻止他们。 沈谦和云姒的身影彻底走远,消失在贺菁菁的视线里,可贺菁菁仍旧站在原地,久久未曾离开。 “阿谦。” 两人并肩前行,云姒冷不丁开口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表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怎么会。” 沈谦脸色几不可查的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说道:“表妹从小在沈家长大,跟我亲妹妹没什么区别,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乱想什么?” “好吧。” 云姒如同以往那般,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可能是我想多了,感觉表妹不仅看你的眼神不对劲,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劲。” “我看你是太累了。” 到了房间门口,他推开房门:“好好休息,等饭菜做好,我再来叫你。” 云姒笑着点头:“好。” 看到如此乖顺的云姒,沈谦的心微微软了软。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留在沈府,断了她再回萧王府的念头。 沈谦离开后,云姒关上房门,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杀意。 暂时动不了沈谦,那就从贺菁菁开始下手。 云姒把房门插好,躺到榻上闭目养神。 没等多久,房门口果然传来动静。 有迷烟从房门的缝隙飘进来。 云姒捂住口鼻,但还是吸进了一点。 这味道,不是春药。 是迷药。 所以,门外的人应该不是沈谦或者沈妤,而是贺菁菁。 来的还挺快。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 云姒闭着眼睛,假装昏睡过去。 贺菁菁在门外用匕首将门闩缓缓划开,下一瞬,房门骤然被推开。 有两三个人的脚步声一同传来。 “把她带走。” 贺菁菁声音阴冷地吩咐道:“小心点,别让人看见,带到后花园的荷塘去。” “是,表小姐。” 云姒被两名婢女驾着,将她带到后花园的一处水上凉亭。 “表小姐,是直接扔下去吗?” “不急,等她醒了。” 直接扔下去,死的消无声息多没意思。 贺菁菁盯着云姒那张狐媚的脸,眼底仿佛淬了剧毒:“把刀给我,我要先毁了她这张脸。” “表小姐,您不是说只是想把她扔下荷塘,给她一个教训吗?” 其中一名婢女,听见她要毁云姒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担心。 这要是让公子知道,表小姐或许只被责骂几句,可她们做奴婢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废什么话,把刀给我!” 贺菁菁脸色狰狞,那婢女一害怕,只好将匕首给了她。 贺菁菁刚接过匕首,云姒忽然悠悠转醒。 看清眼前的情况,云姒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何小姐,你要做什么?” 她声音颤抖,眼中噙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贺菁菁见她这副模样,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 她拿着匕首在云姒面前晃了晃,刀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云姒咬着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何小姐。” “你活着就是得罪我!” 贺菁菁恶狠狠地说:“表哥只能是我的!” 反正这贱人一会就要死了,她也不怕暴露。 到时候就说,是这贱人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表哥肯定不会怪她。 云姒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怯生生地说:原来……原来何小姐也喜欢阿谦。” 她弱弱地反驳:“可是……阿谦说过他只喜欢我啊。” “你胡说!” 贺菁菁猛地提高音量,两名婢女吓得一抖。 “不信……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云姒压低声音,凑近贺菁菁的耳边说道:“你让人去把阿谦叫来,我们同时跳进水里,看看他最后到底会先救谁。” 第28章 给沈家送几份大礼 贺菁菁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 “你不敢试?” 云姒柔弱无辜地道:“还是说……你心里其实很清楚,阿谦会选择谁?” 贺菁菁被激得脸色难看:“好!我让你死个明白!” 她也凑近云姒耳边,得意地道:“我肚子里已经有了表哥的骨肉,他一定会先救我!” 云姒装作震惊的样子,随即又露出凄然的笑容:“那……那还是别试了。” 两人说话声音极低,两名婢女只看到是贺菁菁一直在欺负云姒,但听不清她们都说了什么。 “你们俩去把表哥叫过来。” 贺菁菁朝那俩奴婢吩咐一声,便一把抓住云姒的手腕,把她往荷塘边拖拽。 云姒惊慌失措地挣扎:“不要……放开我……” 两名婢女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对云姒的同情。 就在这拉扯间,远处传来沈谦的喊声:“菁菁,你在做什么?” 来了。 云姒眼底没入一丝狠意。 贺菁菁拽着她,看到沈谦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这么做。 云姒惊恐的大叫一声:“救命!阿谦救我!” 说完,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她暗中使力,猛地将贺菁菁一起拽入了水中。 “扑通”两声,荷塘中溅起一阵水花。 落水后,云姒一根银针扎过去,封住贺菁菁的穴位。 贺菁菁瞬间丧失了挣扎能力,她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惊恐,大口大口的水灌进她的口鼻,脑海中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她只期盼着,表哥能快点下来救她。 云姒将她拖进了荷花深处,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看见有人跳入了水中,那么近的距离,可他就是找不到她们…… 沈谦顾不上愤怒,慌乱的跳入水中。 他在水里找了好久,没看见云姒,也没看见菁菁。 云姒确定贺菁菁没了动静,这才拽着她,露出一点身影。 又过了片刻。 沈谦拨开层层荷叶,终于在阴影深处看到两个人影。 云姒面色惨白地蜷缩在荷梗间,而贺菁菁微微隆起的小腹在水中格外刺目。 沈谦立刻朝两人游过去。 冰凉的湖水灌进喉咙也浑然不觉。 他一把揽住贺菁菁的腰肢,将人托出水面时, 岸边的婢女赶紧来帮忙,一起将贺菁菁弄上岸来。 “菁菁!” 沈谦按压她的胸口,指腹下的心脏再无半点跳动。 “快去叫大夫!” 沈谦大吼出声,当他转头准备再次入水去救云姒时,水面突然炸开巨大水花。 另一个身影犹如黑豹般跃入水中,玄色劲装在涟漪中翻涌。 眨眼间他已捞起下沉的云姒。 少女湿透的长发垂落,苍白的面容紧贴着秦野剧烈起伏的胸膛。 “沈谦!” 秦野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怀中的云姒胸前隐约可见微微起伏。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沈家满门为她陪葬!” 说罢,他抱着云姒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沈谦跪在满地狼藉的岸边。 贺菁菁静静躺在他脚边,再无半点声息。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谦抱着贺菁菁的尸体,痛苦的闭上眼睛。 …… 秦野抱着云姒坐上回府的马车,他指尖隐隐颤抖地抚上云姒的脸。 下一瞬,云姒猛地咳出一口气水来。 她睁开眼,与秦野充满恐慌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殿下。” 她眼底闪过愕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你放心,我一点事没有,真的。” 前世她死于溺水,不知道为何,重生之后她便突然识得水性,否则,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去杀贺菁菁。 她知道,沈谦对贺菁菁是有感情的,这一点,从他选择先救贺菁菁时,就已经被证实。 可惜,贺菁菁永远都看不到了。 贺菁菁的死,也能让他感受一下失去在意之人是何种滋味。 秦野依旧保持那个动作,听到云姒的话,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 云姒慌了一下。 “殿下?” 她朝他伸手,却被他轻轻拂开。 “对不起。” 云姒乖乖道歉:“我错了。” 现在说别的没用,解释也没有,认错就行。 “秦野,我错了。” “……” 秦野黑眸沉沉的看着她,许久,他猛地将云姒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再有下次……”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就把你关在王府,哪儿也不准去。” 云姒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吓到他了。 她乖乖窝在他怀里,小声道:“不会,不会再有下次。” 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秦野才松开她,从暗格里取出干爽的披风将她裹住。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殿下怎么知道我在沈府?”云姒随口问道。 秦野冷呵一声:“你觉得呢?” 好吧。 秦野想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确实很简单。 “所以。” 秦野突然开口,眼神锐利如刀:“你故意的?” 云姒神色平静地点头:“是。” 她不想隐瞒秦野。 但凡能告诉他的事情,她都会告诉他。 “为什么?” 秦野似有不解:“那个女人,欺负过你?” 何止欺负过。 还三番五次想杀她呢。 但最重要的是,那女人是沈谦在意的人之一。 只要是沈谦在意的东西,她会一样一样的全都毁掉。 “是她想杀我,她和沈谦早就勾搭在一起,还暗结珠胎。” “原来如此。” 秦野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危险:“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没放下他?” 云姒无语。 重点呢? 她正想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车夫在外禀报。 秦野抱起云姒,大步走向栖梧苑。 一路上,府中下人看到浑身湿透的两人,都吓得低头不敢多看。 栖梧苑里,热水早已备好。 秦野将云姒放在榻上,转身要去唤陆渔她们,被云姒拉住衣袖。 “殿下。”她的声音软软的:“你也湿透了。" 秦野眸光一暗,俯身在她耳边道:“你想一起?” 云姒耳根瞬间烧了起来:“那到……也不是。” “嗯。” 秦野低笑一声:“我先去处理点事,你赶快洗,别受寒。” 云姒点点头。 离开栖梧苑的秦野,浑身上下如同被寒气笼罩。 “把曲先生给本王叫来,立刻马上。” 暗夜听见吩咐,当场消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曲昀就被暗夜给“拎”了回来。 曲先生怨气很大。 “殿下,我正在谈生意呢,你知道那是多少银子的生意吗?” 秦野不语。 曲先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殿下,你得好好管管暗夜,太不尊重人,就那样直接……我不要面子的吗?” “是本王让他立刻马上把你带回来的。” “……哦那个,其实,面子这东西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话锋一转:“殿下,你这么着急找我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 秦野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眸色幽深如墨,声音冷冽:“三日内,本王要让你给沈家送几份大礼。” 曲先生挑眉:“什么大礼?” 秦野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在朝堂上,本王暂时动不了他们,但私下里……” 曲先生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会意:“明白。” 他略一思索,笑道:“正好沈家近日在江南有一批丝绸要运往京城。” “你看着办。” 秦野淡淡道:“记住,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做的,却又找不到证据。” 曲先生拱手:“这就去安排。” 待曲先生离开,秦野站在窗前,望着沈府的方向,眼底寒意森然。 …… 三日后。 贺菁菁的葬礼过后,沈家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沈谦守在她生前住过的房间,面容憔悴,眼底布满血丝。 他盯着房间里的遗物,手指缓缓攥紧。 “哥。” 沈妤红着眼眶上前,低声道:“菁菁的离开,我也很伤心,但你要保重身体,沈家现在乱成一团……” 沈谦闻言,这才慢慢站起身,声音嘶哑:“查清楚了吗?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沈府管事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密报。 “公子,这几日,我们名下三处绸缎庄被人恶意压价,货源也被截断,损失惨重,还有城西的米行,昨夜库房无故起火,幸好发现得早,否则……” 沈谦接过密报,眼中寒光闪烁:“秦野,一定是秦野!” 那日,云姒被秦野带走时,秦野便说过,不会让他们沈家好过。 他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才刚刚封王两年,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怎么会有如此实力? 这让沈谦,不得不重新对这位萧王殿下审视一番。 不过,沈谦虽然怀疑是秦野所为,却没有证据。 “公子,不好了!” 这时,一名护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咱们从江南运来的那批云锦,全……全被劫了!” “什么?” “不仅如此。” 护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负责押运的三十多名护卫,全都……被扒光了衣服绑在官道旁的树上。” 沈谦脸色瞬间铁青:“可查出是谁做的?” 护卫递上一块令牌:“劫匪留下了这个。” 沈谦接过一看,瞳孔骤缩。 令牌上赫然刻着一个“晋”字。 晋王? 沈谦猛地将令牌砸在地上:“不可能!晋王与我沈家……总之,不可能是晋王。” 话未说完,他突然顿住。 “秦野!” 沈谦咬牙切齿:“肯定是秦野,想要从中挑拨离间。” “哥,现在怎么办?那批云锦可是要进献给皇后的寿礼啊。” 第29章 进了我的房间就是我的人 栖梧苑。 云姒在药房忙碌一上午,此时,正悠闲坐在院子的躺椅乘凉,旁边的石桌上,摆放着各种精致可口的美味糕点。 她要勾引一下某个小怪物。 兰辛端着晾晒好的药材走过来。 “主儿,今儿这些药材交给奴婢来处理,可好?” “你知道如何处理吗?” 云姒头也没抬的问道。 兰辛冷哼一声:“主儿忘了?奴婢和陆渔从小伺候主儿,也是会些皮毛的,加上这段时间,奴婢一直都在偷学,现在已是小有所成。” 还没见过,把偷学两个字说的如此明目张胆的。 云姒笑着睨她一眼:“行,那以后处理药材的事便交给你俩。” 省下来的时间,她可以做很多其他事情。 那本手札的后半部分,她一直还没看,里面夹的羊皮纸,上次只随意瞥了一眼,便让她微微惊了一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些羊皮纸上画的应该都是武器制作图。 这东西若是落到别人手中,只怕会引起轩辕大波。 云姒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理那些武器构造图。 “主儿。” 陆渔从外头回来,手中拎着个药箱,走到云姒跟前禀报:“刚刚沈家派人送来了这个药箱,说是沈公子想见你,奴婢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回绝了。” “嗯。” 云姒看了那药箱一眼,淡淡地道:“扔了。” 在沈家留过的东西,她怎会再要。 倒不是说,怀疑沈谦会在药箱里做手脚,只是单纯的嫌脏而已。 “扔了?” 陆渔打开药箱看了一眼,见药箱里面只有几味普通药材,和一包银针,便不再多问,直接扔到了大门外去。 沈家那边一直想打探云姒的消息,奈何,萧王府就像个铁桶一般,将有关云姒的一切封的密不透风,任凭他们怎么探听,都得不到半分有用的信息。 沈谦站在沈府的阁楼上,远远望着萧王府的方向,眉头紧锁。 虽然,那天发生的事情,沈家的两名奴婢已经完完全全的交待过一遍,可他总觉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好像哪里不对。 菁菁明知道自己怀孕,为何会拽着云姒往水里跳? 就因为想证明一下,他究竟会先救谁? 沈谦温润的脸上充满阴郁。 菁菁死了,云姒生死不明。 萧王像个疯狗一样死咬着沈家不放,母亲的病刚有一点起色,却因云姒无法再来,又渐渐恢复了原状。 这段时间,他隐约有种直觉,不止是云姒,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 “公子,药箱已经还回去,但有关云小姐的事情,萧王府的人个个守口如瓶,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去送药箱的护卫凌寻,回来禀报。 凌寻是沈谦刚提拔上来的,之前那个心腹,在侯府书房被人暗杀,这件事大理寺至今也没查出凶手,已然成了一桩悬案。 沈谦握紧了手指,半晌才道:“只要人没死,我不相信秦野会关她一辈子。” 总会出来。 “传令下去,密切监视萧王府的一切动静,还有,去查他的江湖背景,这个萧王府可不简单。” “是。” 凌寻领命离开。 这时,一个身穿浅绿衣衫的少年走上阁楼。 少年五官端正俊秀,眉眼间与贺菁菁有五六分相似,只是,他面色阴戾,浑身的气息都透着邪恶,眼底有些青黑,像是某些方面过度引起的。 他走到沈谦跟前,冷冷质问:“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别跟我说是什么意外,我一个字都不信。” “确实是意外。” 沈谦对眼前的少年似乎并未好感,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便迈步往楼下走。 少年追上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那个云姒害的我姐,都怪你,一边吊着我姐,一边又跟那个云姒不清不楚,沈谦,你当真是觉得我们贺家不如沈家,我姐死的不明不白,你们就不打算管了吗?” “是你姐绑了人家,叫我如何管?” “呵,你调查过吗?” “你怎知我没调查过,那日帮着你姐行事的两名奴婢,都是平日里跟着她的人,难道还会向着别人说话?” 沈谦不耐地看他一眼:“若你真那么在乎你姐,就不要再如此荒唐无度,让她死了都不安心!” “你闭嘴!” 少年贺钧阳,抬手就是一拳打在沈谦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告诉你,你不查我查,你不管我管,若是让我查出来,是那个云姒害死我姐,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你别乱来!” 沈谦揉着自己的脸,阻止的话还未说完,贺钧阳已愤怒的甩袖离开。 众所周知,贺钧阳性格乖张狠戾,做事阴损不计后果。 这些年,仗着沈家的势总在外面为非作歹,看在贺菁菁的面上,沈谦没少给他擦屁股。 “盯着贺钧阳,别让他乱来。” 担心贺钧阳的冲动会惹出麻烦,沈谦又赶紧另外派人去盯着贺钧阳。 萧王府的底,他还没摸清楚,或许,他们都把秦野这个人想的太简单了。 与此同时。 萧王府内一阵鸡飞狗跳。 实在是,厨师长受不了了,分别去找了钱嬷嬷和德财公公诉苦无果,后来又去找了牧泽,声讨牧泽这个侍卫首领做的不称职,府里进了小贼,天天去厨房偷膳食他们也不管。 还有那些暗卫,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天了,连个贼都抓不住。 躲在各处的暗卫:“……” 不是抓不住。 是压根就没发现过。。。 牧泽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被厨师长这顿数落,当即便怒了,带上所有兄弟,在王府内展开地毯上搜查。 哪怕是一只蚂蚁,也势必要给它辨个公母。 他们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总算逼着那“小贼”现了身。 躲在各处的暗卫,终于见到了这个小贼,为了自己证明自己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卯足劲,追着那小小身影满府窜。 把整个王府搞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结果,还是没把人抓到。 林书妍看到这个阵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段时间,她发现上次带回来的蛊虫总是很躁动,结合府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让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土屋那个怪物真的来了王府! 林书妍提心吊胆。 若是被那怪物看见,万一认出她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书妍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等王府的人解决了怪物,她再回来。 她收拾收拾,带着莲心当天便离开了王府。 走的时候碰到钱嬷嬷,钱嬷嬷问她这是做什么。 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只好说自己的身份留在王府多有不便,而且会引得云主子不高兴,所以打算搬回一开始秦野给她购买的那所宅院去住。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钱嬷嬷一定会不忍心挽留她,或者说几句宽慰的话,然而,钱嬷嬷闻言却只淡淡点头。 “这样也好,省得影响了姑娘的名声,以后不好找婆家。” 林书妍脸色一白,勉强地笑了笑:“嬷嬷说的对。” 如今,除了以退为进,她别无选择。 她依依不舍的拉着钱嬷嬷:“书妍走了,嬷嬷记得保重身体,不知以后……书妍还能来王府看您和殿下吗?” “当然。” 钱嬷嬷目光含笑,声音依旧如以往那般和蔼:“萧王府就等同于姑娘的娘家,姑娘什么时候想来,都是可以的。” 林书妍面色如常的点点头:“那就好,嬷嬷再见。” 说完,她转身的瞬间,脸色倏地冷下来。 死老太婆,上次算她命大! 等以后她当了皇后,第一个就处置了她! 钱嬷嬷盯着林书妍离开的身影,布满细纹的脸上,也略微带着冷意。 “快,抓住她!” 突然,身后传来牧泽急躁的怒吼声:“嬷嬷!嬷嬷让开,别挡路!” 钱嬷嬷一回头,一个黑黑的不知道什么玩意迎面冲她扑过来,钱嬷嬷吓得魂不附体,好在,关键时刻,那黑东西拐了个弯,朝栖梧苑的方向跑去。 “站着!” 牧泽见状,又惊又气:“快,你们几个从后面绕过去,千万拦住她,不要让她跑到栖梧苑。” 这段时间,他观察殿下得出的结论,这云主子可惊扰不得。 否则殿下得劈了他。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那黑不溜秋的家伙,不但速度快,眼力还好,每次都能避开提前藏在前面准备截她的人。 追了这么久,牧泽总算是看明白了,府中的暗卫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眼看就要抓住,下一秒又成功溜走。 把一众侍卫气的,头顶生烟。 在他们坚持不懈的围堵下,终于,成功把她给逼进了栖梧苑。 云姒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院墙跳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 大眼瞪了会小眼。 小怪物就那样站在云姒面前,站了许久。 云姒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旁的石桌上。 “饿了?” 她随手端起一盘糕点递给她:“过来,都是你的。” 小怪物犹豫了一下,正要挪动脚步,身后,牧泽等人猛地冲进来。 “云主子别怕,属下来救你了!” 随着牧泽的声音,小怪物一个箭步冲到云姒身边,顺手抢走她手中的糕点,然后便钻进了云姒的房间。 “……” 完了! 死定了! 牧泽一向冷硬的表情有了一丝丝崩溃,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上前一步,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云姒面前。 “属下失职,请云主子责罚!” 云姒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微勾:“牧首领,她进了我的房间,那么,以后便是我的人,出了任何事由我负责,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出去了。” “啊?”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牧首领没听明白?” 第30章 勾了人又不负责的坏蛋 “…云主子说的很清楚。” 是那个意思吗?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牧泽自我怀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是属下……理解能力太差。” 云主子说,进了她的房间就是她的人? 这事,殿下同意吗? “不用怀疑。” 云姒很好脾气,笑意吟吟地肯定道:“牧首领理解的那个意思,就是我说的意思。” 牧泽:“…啊?哦。” 看到云姒脸上的笑,不知为何,牧泽觉得还不如像以前冷着脸对他说那些难听的话,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直突突。 “那……这事,还是得容属下禀明殿下,再做打算?” “可以。” 云姒非常好说话,立即同意:“去吧。” 牧泽如释重负。 他起身离开,但为了云姒的安全,还是留了几名侍卫在这里守着。 云姒也不在意,随便他们守着,只不过,不能在院内。 不然,会惊到小怪物。 “主儿。” 等侍卫们都撤到了院外,兰辛和陆渔从旁边出来,两人诚惶诚恐,眼神四处看了看,这才谨慎的走到云姒身边。 “主儿,你真的要把小怪物留在身边?” 陆渔眼底有着担忧。 那可是个怪物,把她留在身边,她能听话吗? 兰辛听到云姒这个决定,更是头皮发麻:“主儿,你别吓我。” “她没那么可怕。” 云姒很无奈,安抚道:“你们相信我,去准备热水,多准备点,还有剪刀和衣服。” 陆渔和兰辛对视一眼,纵然心里不安,依旧听话的去准备那些东西。 等所有人都走了,云姒才起身,端着石桌上剩下的糕点走向房间。 “云姒。” 身后突然传来秦野的声音。 他似乎,来的很急。 整个人在轻轻喘着粗气。 “你不是去了兵部吗?” 云姒讶然。 牧泽为了这事还专门去把他找回来了? “人在里面?” 秦野大步走向云姒,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确定,没有危险?” “殿下,瞧你,满头大汗。” 云姒拉着他到石桌旁坐下,从身上拿出手帕,替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细汗:“这么热的天,着急忙慌的跑回来……” 秦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的手帕上。 雪白的软布上,绣着一个白天鹅。 栩栩如生。 “你绣的?” 云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手帕上的白天鹅。 “哦……不是。” 虽然不知道他话题怎么跳跃到手帕上来的,但不妨碍云姒此刻微微的尴尬。 “这是陆渔绣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时候,我学什么都快,唯独女工,绣这些个东西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就试着绣过一个手帕,绣的也是白天鹅,比这个稍微丑点,不过很可惜,丢了。” “你确定?” 秦野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丢的那只手帕,只比这个稍微丑点,确定也是白天鹅?” 这人今天怎么怪怪的? 云姒被他问的有点心虚,但还是很坚持点头:“当然。” 反正他又没见过,心虚什么啊心虚。 那个手帕,还是她十五岁那年绣的,就绣过那么一个,绣的确实……有那么点丑,她原本想留下做个纪念,结果也不知道给丢到了哪里。 她有自知之明,后来所有的绣品,都由陆渔代劳。 包括送给沈谦的两个荷包,也是陆渔绣的,沈谦大概至今都不知道。 秦野忽然勾唇一笑,刹那间,天地仿佛都失了颜色。 他笑起来,绝杀。 云姒心脏怦怦直跳。 “所以。” 秦野把她拉进怀里,让她直接坐在了自己大腿上:“那个手帕是你绣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云姒整个人僵住,愣愣点头:“嗯。” “那沈谦的荷包……” “是陆渔绣的。” 此话一出,云姒清晰的感受到,秦野眼底有笑意闪过。 他搂紧云姒的纤细腰肢,让她贴紧自己的胸膛。 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云姒的脸不可控制的染上绯红。 “你干什么?” 云姒轻轻推他。 这青天白日的,外面还有很多侍卫守着呢。 秦野喉结滚动了一下,幽深的眼底,划过一丝隐忍。 最近燥热的很。 他感觉自己的克制力是越来越差了。 “云姒。” 秦野垂眸看着她,再次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大概是衣服的料子太过轻薄,让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柔软,紧贴在他坚硬的胸膛。 “以后别穿这么薄。” 勾了人,又不负责的坏蛋。 “什么?” 云姒被他的话搞的一头雾水。 这大热天,不穿薄的,难道要穿厚的? 秦野端起石桌上,云姒之前喝剩下的茶一口而尽。 他额头上,再次沁出汗珠。 似乎,比先前出的还多。 云姒有些奇怪。 此刻他们坐在树荫底下,有这么热么? 不过,他身体是挺烫的。 云姒身子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再次用手帕将他额头和脸上的汗珠轻轻擦干净。 “殿下。” 她言归正传:“你要是不放心,就坐在这里看着,不过,千万别进来,免得惊到她,让她跑了,又没人能抓住。” 秦野顺势放开云姒,但眼神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嗯。” 那个眼神,让云姒有种错觉。 他想……吃了她。 这个错觉让云姒的脸更烫。 真是奇怪。 以前她主动撩拨他的时候,他没一点反应,还能无情的把她推开,现在她什么都没做,他反而……好像随时都想将她拆吃入腹。 云姒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正事要紧。 云姒重新端上糕点,往房间走去。 她先敲了敲,朝里面问道:“我能进来吗?” 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回应。 “那我进来了哦。” 云姒轻轻的推开门,走进房间后,给秦野投去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才把房门关上。 一回头,才看到小怪物居然没有藏起来。 而是抱着之前从云姒手中抢的糕点盘子,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口一口吃的正香。 把最后一个吃完,她才抬头看向云姒。 她的脸,还是和之前一样脏,几乎看不出五官的原貌,只有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云姒朝她走过去,她没跑,也没动。 她对云姒,似乎有着某种信任。 “跟着我,以后正大光明的留在王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保证,再也没人抓你,赶你。” 云姒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视:“如何?”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糕点放在她面前。 这回,她并没急着去拿糕点,视线盯着云姒,看了很久。 云姒也不急,耐心的让她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跟你很有缘,我知道,你以前可能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不愿意轻信别人,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你可以试着慢慢感受一下。” 这话说完,女孩突然朝她伸出一根手指。 云姒看了眼她那根黑乎乎的手指,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把自己手指也伸出去。 两人指尖相对,轻轻碰触过后,女孩倏地咧嘴一笑。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云姒勾住她的小黑手,征询她的意思:“洗个澡,好吗?” 女孩破天荒的对云姒点了点头。 云姒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听话,还以为得费上一番功夫,结果一句话搞定。 正好,陆渔和兰辛把热水也准备好了。 云姒打开房门,拉着蓬头垢面的女孩走出来,院子里,陆渔和兰辛顿时站直了身体。 秦野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的神色无异,似乎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听见动静的牧泽和一众侍卫,从外面跑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 那个……什么鬼,居然乖乖让云主子拉着? 神奇! 云姒把女孩带到一间空房,里面放着一个超大浴桶。 这个澡,洗了足足两三个时辰。 洗澡水换了十几桶。 还好有牧泽他们在,他们负责拎水倒水,而兰辛和陆渔则是帮着搓洗。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害怕,但是看到云姒要亲自上手,两人就不干了。 让主儿亲自给这小怪物洗澡? 坚决不行。 不过,那头打结的长发,她们实在弄不了,最后还是云姒给弄的。 梳不开的地方就直接一剪子。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看的陆渔和兰辛一阵阵心惊肉跳。 生怕小怪物一个不高兴,会反手一爪子。 结果,让她们完全出乎意料。 小怪物全程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腿就抬腿。 听话的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更让人震惊的是,洗干净过后的小怪物,与她们想象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什么小怪物,那分明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除了身上的皮肤糙了点,小身板瘦了点,洗干净的那张脸,不是一般的漂亮。 有点清冷,又有点傻气。 清冷与傻气的诡异结合,看着呆愣呆愣的,像个憨憨。 这一刻,兰辛和陆渔突然不再害怕。 洗干净后,给她穿上新的衣服。 正正合适。 云姒拉着她出去,外面一大堆人等着看。 连钱嬷嬷和厨师长他们,听到消息也都一起过来,就想看看,这个搅得王府鸡犬不宁的小贼,究竟是何方圣胜。 “不用怕。” 外面的人太多,云姒担心会惊到她,带她出去之前,轻声安抚一句:“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对你好奇,而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女孩直直地看着云姒,然后把脑袋往下一垂。 兰辛和陆渔见状,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傻? 还有点可爱呢。 院子里,一群人翘首以盼的等着。 房门打开的瞬间,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随后,响起一片惊叹声。 “不是吧?” “天哪,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第31章 克己复礼的表面疯狂邪恶的灵魂 厨师长特意走近了瞧,他要看看清楚,偷吃自己那么多菜的小贼,到底长什么样子。 看清楚后,他皱了皱眉:“是她吗?这看着也不像吧,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莫不是你们搞错了?” “洗了两三个时辰,能不干净吗?” 兰辛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感叹这辈子都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 陆渔也笑着说道:“厨师长,以后她就是我们栖梧苑的人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吧。” 厨师长表情古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顿能吃掉八道菜的主。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云姒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孩,惊讶的发现,面对这么多人,她一点都不怯场,谁要是敢一直盯着她,她便直接看回去。 眼神清澈又凌厉,像一个涉世未深的……狼崽子。 听见云姒的声音,女孩抬头看向云姒,然后猛猛点头。 这么看,她的听力和理解力都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说话。 “跟我一个姓,好吗?” 云姒引导她开口:“你同意就说“好”,不同意说“不好”。” 女孩又猛猛点头,表示同意。 但就是不开口。 这事不能着急,云姒也不勉强。 “那,你就叫云芜,好不好?” 云芜还是点头,只不过这次,她咧嘴一笑,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名字很喜欢。 云姒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院子里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愕然,暗暗惊叹不可思议。 在大多数人的记忆里,云主子是个极度冷漠无情的人,无论是对殿下,还是对他们这些奴才,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竟不知,她还有这样温柔耐心的一面。 别说这些人,秦野在旁边看了,脸上的神色都忽明忽暗,眼底阵阵阴郁。 了解他的人,若此刻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定知道他内心有多挣扎,多复杂。 表面克己复礼,且高冷淡薄的男人,实则,拥有一颗疯狂邪恶的灵魂。 “诸位。” 云姒面向众人,声音淡淡地道:“从今日起,阿芜便是我栖梧苑的人,她以前不懂规矩,给大家制造了许多麻烦跟困扰,尤其是厨师长,在这里,我替她跟大家道个歉。” 说完,她微微低头弯腰。 云芜见状,有样学样,也跟着云姒一起面朝众人低头弯腰。 “请大家放心,我保证,阿芜以后会改过自新,不再随意偷吃食物,也请大家,对她多多包涵。” “云主子。” 钱嬷嬷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您这话言重了,既然您相信这阿芜小姑娘,我们做奴才的,哪能有什么怨言,您快别这么说,会折煞我们的。” “多谢嬷嬷。” 云姒明白,钱嬷嬷这般说辞,是为了堵住那些可能对阿芜仍心存怨气之人的嘴。 钱嬷嬷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敢说什么? “府里有被损坏的地方,重新修缮产生的费用,可以来栖梧苑找我结算。” “这不……” 钱嬷嬷刚想说不用,便听沉默许久的秦野忽然开口,声音冷淡的没什么情绪:“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躬身告退。 牧泽低声在秦野身边说了几句什么,才带着侍卫离开。 等院子里只剩云姒她们几人,秦野朝她走过去。 兰辛和陆渔有眼力,紧忙跑路。 走了几步,陆渔又重新回头看向云芜。 “阿芜,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可好?” 云芜没什么反应。 陆渔又道:“还有好吃的哦。” 听到好吃的,就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指令。 云芜眼珠子立刻转了转,但她还是没动,只是把目光看向了云姒。 云姒微笑朝她点点头,她才转身跟着陆渔一起走了。 还挺听话。 云姒唇角勾起一抹欣慰,头顶阴影笼罩,清冽冷然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一抬头,便瞧见秦野已经走到她身前,漆黑如墨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眼底像是有什么情绪在翻涌,但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殿下?” 云姒现在一点都摸不透这男人的脾气,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哪个表情就会惹到他。 “怎么了吗?” “没事。” 秦野没说什么,就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片刻便打算转身离开, 云姒一把拉住他:“秦野,快说。” “说什么?” “我看出来了,你不高兴。” “……” 秦野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忽而轻轻勾唇一笑,嗓音低沉道:“真没事,别多想。” 云姒狐疑地看着他。 “兵部来人了,我先过去一趟。” “哦好,那你先忙。” 等秦野离开,栖梧苑彻底归于平静。 一场闹剧,也终于结束。 天色渐晚。 “主儿。” 云姒从药房出来,兰辛便过来跟她说:“晚膳备好了,阿芜已经吃了三碗饭,陆渔怕她撑着,没敢再添。” “我去看看。” 她转身往膳厅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记得给殿下留一份。” 这些日子,秦野经常会过来同她一起用晚膳,一开始她习惯了一个人用膳,秦野来的时候,栖梧苑总是没有准备,经常就……冷场。 这个习惯得改改。 好不容易,秦野开始主动来找她,总不能因为以前那些习惯,再把人给冷跑。 “还是算了。” 云姒想了想,又改变主意:“我也先不吃,等他来了再一起吃。” “万一殿下今晚不来呢?” 兰辛抿嘴偷笑:“那主儿岂不是要白等?” “那你就去叫他来。” 云姒白了她一眼:“就说我在等他一起用膳,让他忙完便尽快过来。” “好。” 兰辛一口应下。 主儿开窍了。 这日子,还能过不好吗? 膳厅里,云芜正毫无形象的扒着碗里的饭,她面前的桌上,放着四个空碗。 不是说已经吃了三碗吗? 加上她手中那碗,是五碗。 见云姒进来,云芜扒饭的动作停下,站起来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 “坐吧。” 云姒在她身旁坐下,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以后吃东西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吃太快,对胃不好。” 阿芜一边点头,一边盯着那块红烧肉,像是在纠结什么。 不爱吃肉? 云姒刚觉得疑惑,就见阿芜夹起那块肉放到自己的碗里。 她这是…… 云姒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阿芜是想让她也吃。 没想到,这个看似野性难驯的姑娘,竟也懂得分享。 云姒将肉分成两半,又夹回一半给她,柔声道:“我们一起吃。” 吃完饭。 云姒非常严肃地跟她说了一些王府的规矩。 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做。 “不准再去厨房偷吃东西。” 若再去偷吃,厨师长会崩溃的。 “别人院子里的东西,但凡不是栖梧苑的,都不准随便乱动,更不准随便乱吃。” “不能随意离开王府,如果实在想出门,可以跟我说,或者跟陆渔和兰辛说,但是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 “还有,洗澡要勤快,不能像以前那样。” 云姒想起今天给她洗澡时看到的污垢,忍不住扶额:“每天要经常洗,知道吗?” “哦。” 阿芜一直点头如捣蒜,云姒说什么她都点头。 听到云姒说的最后那句,她喉咙里还轻轻的“哦”了一声。 然后低头闻了闻自己现在香喷喷的衣袖,开心地笑了。 云姒听见她“哦”,激动了一下:“阿芜,你会说话?” 阿芜怔怔的看着云姒,良久,才说了一个字:“会?” 声音有点哑,但是咬字清晰。 “太好了!” 云姒摸摸她的脑袋:“以后记得多多说话。” 所以,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已经忘了或者不习惯开口。 以后得让她慢慢再习惯回来。 “今晚早点休息,等睡醒了,明日我帮你检查下身体。” 云姒让陆渔把阿芜带回她的房间,就在陆渔和兰辛房间的隔壁,离云姒的主院也不远。 栖梧苑很大,人又很少,空房间多的是,所以,她们三个都有自己独立的卧房。 夜色渐深。 云姒等了许久,都不见秦野前来。 兰辛去主院那边找过,但秦野正在书房议事,兰辛不方便进去打扰。 她便跟守在门口的德财公公说了,等秦野议完事,让德财公公代为转告一声。 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这么晚了,还没议完事? 云姒把自己等困了,晚饭也没吃,便回房去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半夜,感觉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她大脑处于半睡半醒,心里明白,肯定是秦野来了,便不管不顾继续睡下去。 果然,下一瞬,她便被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殿下。” 云姒轻声嘟囔了一句:“等你半天都不来……” 她在等他? 秦野脸色微怔。 随即,眼底荡出一抹笑意,像是融化了冰雪,化开一池春水。 可惜,云姒没有看到。 她往秦野的怀里钻了钻,口中又在呢喃呓语着什么。 秦野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说:“好熟悉的怀抱,好温暖,好有安全感……小哥哥……” 原本这些话,秦野听的唇角按都按压不住,但听到最后那三个字时,气息骤降。 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成冰。 又是这个小哥哥! 秦野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没有把怀里熟睡的女人给掐死。 但是,云姒被他身上的寒意给“冻”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黑暗中,对上一双冰冷幽暗的眸。 “殿……” 一开口,凶猛的吻便朝她袭来。 第32章 秦野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殿……” 云姒一开口,刚好给了秦野机会,将她口中的话给全部堵回去。 呼吸被尽数掠夺。 秦野的吻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吻的又凶又急。 “唔……秦……” 云姒整个人还迷糊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一把扣住,按在了枕边。 秦野的胸膛紧贴着她,隔着薄薄的寝衣,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 这男人,大半夜发什么疯? 云姒推不开他,也说不出话。 他的唇舌霸道地侵入,带着惩罚意味,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姒的睡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七零八落。 她睁大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秦野近在咫尺的俊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那双总是深沉如墨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危险的火焰。 “秦野!” 云姒好不容易寻到一丝空隙想要开口,结果又被他再次封住唇瓣。 这次他的吻更加凶狠,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惹得她浑身一颤。 “嘶……秦野你干什么?” “怎么,不想要?” 秦野的手从她手腕滑到腰间,用力一揽,让她整个人都贴上了他坚硬的身躯。 云姒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和那股压抑的怒意,却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 下午离开栖梧苑的时候,他不是还说没事,让她别多想吗? 这怎么又变了? “云姒。”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秦野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却仍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 他的呼吸粗重,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回答我!” 他哑着嗓子问,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不想要我吻你,是吗?” 云姒摇头,长发在枕上散开,更显得娇媚柔弱,让人只想狠狠欺负。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要他的吻? “没有。” 云姒再次摇头,赶紧解释:“我没有,秦野,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误会?” 秦野的眼神越发黑暗,仿佛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俯身在她耳边,声音狠戾地道:“你心里在想谁,你自己不知道?我告诉过你,让你离开萧王府,不要招惹我,你不听!” “秦野!” 云姒也怒了。 狗男人,脾气要不要这么喜怒无常? “我心里……” 她话还没说完,秦野转而又狠狠吻上她白皙的颈侧,在那里留下一个一个鲜明的印记。 “云姒,机会只有一次,是你自己不要的。” 就算她心里想着别人,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秦野说完,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唇从她的颈间游移到锁骨,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才甘心。 云姒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只能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襟,任他为所欲为。 算了。 本来也一直在期待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和气氛下发生,云姒心里多少有些抗拒。 “秦野……你轻点,我……有点害怕。” 云姒妥协的声音传来,秦野身子猛地顿住。 他趴在云姒身上,呼吸很沉很沉,过了许久,都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云姒。” 云姒刚准备开口问他,他却先一步开口,沉郁低哑的嗓音里,压抑着一抹暗恼与痛苦。 “对不起,我不是想这样。” 他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呼吸依然沉重,却明显在极力克制自己:“你别……” 别讨厌他。 最终,他没能将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秦野。” 云姒轻轻抚上他的背,感受他肌肉的紧绷:“没事了,没事了,我没有怪你,你……” “那你……” 秦野想问什么,那个问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云姒一脸茫然。 她和秦野,除了沈谦以外,究竟还有什么误会是没有说清楚的? 云姒脑子拼命的回想,前世,秦野最在意的是什么,最无法接受的是什么? 可她想了许久许久,发现脑子空空。 关于秦野的喜好,秦野的一切,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云姒心里很愧疚。 “秦野,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我以前太混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相信我,给我时间……” “好。” 不等云姒说完,秦野抬眸看向她,眼底的暗涌渐渐平息:“我信你。” 他翻身躺到一侧,但仍将她圈在怀里,指腹轻轻抚过她方才被咬红的唇瓣:“但是,你要永远记住。” 低沉平静的声音,却充满强势与威胁。 “从你重新踏进萧王府那一刻起,就再没回头路了。" 云姒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忽然明白他今晚反常的原因。 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害怕。 害怕她再次离开,害怕她心里装着别人。 “秦野。” 云姒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心口:“我若真想走,就不会回来。" 他的心跳声在她耳边清晰可闻,渐渐从急促变得平稳:“很晚了,睡吧。” 后半夜。 云姒睡的很不踏实。 她又梦到那年在山洞经历的事情,梦里那个感觉,让她时而心动,时而甜蜜,可当她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她猛地被惊醒。 沈谦! 醒了后,她突然有些痛恨自己。 她对沈谦,明明只剩憎恨与厌恶,可为什么,唯独忘不了在山洞里所经历的一切。 每每回想起来,她还是会觉得心脏有一丝丝刺痛。 此刻,她甚至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欺骗了秦野。 幸好,她醒来的时候,秦野已经走了。 否则,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指不定又要多想。 云姒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烦闷思绪,起床穿衣洗漱。 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寝衣都都秦野扯坏了,她脖颈下,大片大片的痕迹,触目惊心。 看到这些痕迹,云姒顿时羞红了脸。 这还没做到那一步,居然就能留下这么多让人面红耳赤的痕迹,那要是…… 云姒不敢往下想。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什么。 不对啊,那她和秦野的第一次,为什么没有这些痕迹? 难道是因为当时的秦野,没有昨晚那么…… 云姒也不懂,完全没有经验。 她在想,要不要去弄个什么小人书回来看看,好好的学一下,省得她成亲一年多了在那方面还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难怪,一开始她撩拨秦野,秦野没什么反应。 想来,是她不会没经验,不会撩。 云姒穿戴整齐出门,外面不见陆渔和兰辛,倒是阿芜,正坐在她房间门前不远的木桌旁。 桌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她吃的一脸餍足。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看去。 看到云姒出来,她又是咧嘴一笑,红唇齿白,极为好看。 “阿芜,起的这么早啊。” 云姒朝她走过来,发现她居然抱着一个萝卜在啃。 一口下去就是一个大坑。 “吃。” 阿芜把手里的萝卜递给云姒,云姒摆摆手:“我不爱吃萝卜。” “好吃。” 阿芜反驳。 不过,她也没有勉强云姒。 又把萝卜拿回来自己吃,一口一口啃的津津有味。 云姒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阿芜,昨天没有问过你,你以前应该也有自己的名字吧,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叫阿芜。” 阿芜一边认真啃萝卜,一边回答云姒:“叫云芜。” 好吧。 看来是不记得自己是谁。 云姒朝她伸出手:“你吃,我给你把把脉。” 给阿芜好好检查了一番,确定她身体很好,云姒便放了心。 说来奇怪。 从阿芜的经历来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过的很不好。 每天风餐露宿,吃不好住不好,可她身上却没有一处地方受过皮外伤。 而且身体非常好,看着瘦瘦小小,又能吃又能跑。 昨天王府出动了那么多人,愣是没有把她抓住。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本事? “阿芜,你会武功吗?” 阿芜闻言,表情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云姒又换了个说辞:“你会打架吗?” “阿芜不打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阿芜饿,打野猪,打狼。” 打野猪? 打狼? 云姒惊呆了。 以后出门,把阿芜带在身边,一定安全感满满。 “那阿芜,你会保护我吗?” “保护。” 阿芜回答的毫不犹豫:“阿芜保护。” 她指了指云姒,那意思,她会保护她。 “阿芜真好。” 云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少吃点萝卜,会烧心。” 说完,她起身往药房走去。 每天早上都要练习一会射针。 现如今,她已经可以在房间里用最远的距离,射中红色靶心。 而且还能连发。 她刚射出去两根银针,阿芜突然从外面走进来。 手里又抱着个苹果在啃。 “你来试试。” 云姒把银针递给她,指着角落的靶心说道:“扎上去。” 话音未落,刷刷两声。 阿芜手中的银针飞射出去。 竟直接穿透了布靶,扎进了后面的墙壁里。 那可是砖墙! 云姒再一次被阿芜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得练到什么时候,才能有阿芜这般厉害? 不但精准,手劲儿也大。 “阿芜真棒。” 云姒夸赞一句。 结果,阿芜却摇摇头说:“太简单。” “……” “主儿。” 兰辛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进来禀报:“收到一封请柬,是给主儿你的。” 请柬? 现在满京城的人,还有谁会给她送请柬? 别说侯府现在落败了,她又跟秦野和离,无权无势,就是以前,也基本没人会邀请她去参加什么活动。 人缘真的极差。 “是谁送来的?” 第33章 他还是有了与姜家联姻的打算 “是宫里送来的。” 兰辛满脸担心:“主儿,以前宫里都很少邀请主儿进宫,现如今你跟殿下都和离了,怎么会突然想让主儿进宫参加什么宴会?” 主儿都不是皇家妇了,侯府也被抄家,按说是没有资格进宫参加任何宴会的,这很明显是有什么目的, “主儿,这肯定是个鸿门宴,咱不能去。” 云姒把请柬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百花宴,宫里每年都会举办一次, 但往年,确实没有邀请过她。 今年的举办人,是舒贵妃。 舒贵妃,是大皇子晋王的母妃,前世这个时候,云姒已经死了,自然没有收到什么请柬,现在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件都发生了改变。 不过她记得,舒贵妃这次举办百花宴,最大的目的是替晋王选侧妃,所以邀请了许多世家贵女,也有不少其他皇亲贵胄作陪。 但其实,舒贵妃与晋王早就有相中之人,正是丞相嫡女姜晚宁。 他们想通过这次百花宴,促成与姜家的联姻,以此来获得姜丞相的扶持。 姜丞相乃百官之首,若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么,问鼎太子之位便能十拿九稳。 因为姜丞相的妹妹,也就是当今皇后姜新余,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并无嫡子。 所以舒贵妃便觉得,让自己儿子娶了皇后的侄女为侧妃,那么,他们与姜家从此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算皇后心有不愿,也不能不顾自己家族利益。 这场百花宴,舒贵妃和晋王为了与姜家结亲,甚至还准备了下三滥的手段。 上一世,云姒跟在秦野身边,亲眼看到秦野救了姜晚宁,皇后极为高兴,当场便做主为两人赐了婚。 舒贵妃与晋王的计划就此落空。 秦野娶了姜晚宁没多久,皇后便提出将秦野过继到自己名下。 这个提议一出,在朝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毕竟秦野身为皇子,若过继给皇后,便有了嫡子身份,对储君之争影响重大。 原本,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一个空有亲王头衔的乡野皇子,在朝中无任何根基,皇上对他的态度,顶多也就是有些愧疚,所以大家对他并不放心上。 可一旦成为皇后嫡子,又有整个姜家扶持,那局势将彻底改变。 自此之后,秦野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却也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夺权之心。 之后的路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云姒知道,前世他之所以选择皇后和姜家,甘愿为了权力折腰,受皇后与姜家摆布,都是为了她! 为了尽快扳倒沈家,为了帮她报仇,他不顾自己的意愿,也不择手段,选了一条最快最有效,却也最危险的路。 几年间,他遭遇刺杀无数,九死一生。 与姜晚宁成亲后,更是没有过过一天安宁之日。 上一世的她,不是秦野的良配。 姜晚宁更不是。 “主儿,你想什么呢?” 兰辛忧心忡忡地拉了拉云姒的衣袖:“奴婢跟你说话,你听见没?这百花宴咱不能去!” “不。” 云姒回过神来,指尖轻轻摩挲着请柬上的烫金花纹:“我必须去。” “可是……” “兰辛,去准备一套素雅得体的衣裙。” 云姒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舒贵妃亲自下的帖子,推不得。” 除非,秦野出面。 但那样,秦野会得罪舒贵妃,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她现在身份本就尴尬,更应低调行事。 再者说,前世秦野就是在这场宴会救了姜晚宁,继而被皇后赐婚,虽然,这本就是秦野的计划,或许这一世因为她的存在,秦野不会再那么做。 但云姒不敢赌。 有些事如果不用外力干扰,万一,还是会顺着前世的轨迹发展,那她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保险起见,这场宴会她非去不可。 她绝不能再让秦野重蹈覆辙。 若将来他还想争夺储君之位,他们可以徐徐图之。 而不是用这种激进的方式。 云姒想起前世秦野那几年如履薄冰的日子,心头一阵刺痛。 那时的他,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 皇后与姜家选择扶持他,不过是因为他无依无靠,容易掌控。 他们需要一个傀儡,一个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又不会威胁到姜家利益的棋子。 而秦野,明知是火坑却不得不跳。 每天不仅要应付朝堂上各方势力的明枪,还要提防层出不穷的暗箭。 就连枕边人姜晚宁,也是姜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对他从未付出真心,却又要求他一心一意。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姜晚宁有嫁进萧王府的机会。 但同时,也不能让舒贵妃和晋王的计划得逞。 “兰辛,殿下在府中吗?” 这事,最好还是与秦野通个气。 或者,让他避开今日的宴会。 “收到这请柬时奴婢就去问过了,殿下不在,听钱嬷嬷说,好像是进宫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去参加那个百花宴。” “进宫了?” 云姒眸色微微一闪,眼底掠过一抹思索。 其实,前世的这场百花宴,与其说是舒贵妃与晋王算计在前,皇后与姜晚宁谋划在后,但实际,秦野好像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 他以身入局,以猎物的方式,获取了自己所需之物。 所以,这一世他该不会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想到这个可能,云姒的心微微一紧。 就算她现在已经回到他身边,可为了夺权,他还是有了与姜家联姻的打算? 难怪。 这么久以来,他如此克制,也不提恢复她王妃身份的事,合着他是早有安排! 不不。 云姒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能乱猜。 “云主子。” 这时,钱嬷嬷闻讯赶来。 “听说宫里给您下了帖子,要您进宫参加百花宴?” “嗯,舒贵妃亲自下的帖子。” “那种宴会复杂的很,以前您也不曾去过,依老奴看,这次咱们也别去了。” 钱嬷嬷专程来劝她别去,肯定也是看出了不对劲。 舒贵妃究竟为何,会给她一个“孤女,弃妇”这样身份的人下帖子? 实在不符合规矩。 “嬷嬷……” 云姒话还没说出口,陆渔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主儿,宫里来人了,说是舒贵妃专门派了马车来接你入宫参加百花宴。” “什么?” 钱嬷嬷蹙起眉头,脸色有些凝重。 云姒也眯了眯眼。 显然,舒贵妃这是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 “要不,老奴去说您身体……” “没用的,舒贵妃连太医都派来了,就是防着主儿称病。” 陆渔一边说,一边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这可怎么办? 萧王府守卫再森严,也不能公然违抗贵妃娘娘的旨意。 偏偏,殿下这个时候还不在府中。 “好了。” 云姒淡淡一笑,声音平静地道:“只是进宫去参加个宴会,好多人一起去呢,又不是吃人的龙潭虎穴,瞧瞧你们急的。” 她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兰辛也很担心,但是看到云姒脸上的淡定与从容,她又莫名安心下来。 很快,云姒换好衣服。 一袭浅色云纹纱裙,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织锦缎带,衬得腰肢纤细如柳。 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步摇,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 “主儿真好看。” 兰辛忍不住赞叹,又连忙压低声音:“就是太素净了些。” “这样正好。” 云姒坐在铜镜前,抿了抿唇上的胭脂,镜中人眉目如画,眉眼娇媚,气质却透着一股清冷疏离。 她特意将妆容化得淡了些,既不显得刻意打扮,又不会太过憔悴失礼。 收拾妥当,她又去了趟药房。 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含在舌下。 这是她这些日子特意调制的“浮生散”,服下后能让脉象紊乱如染风寒,却不会真正伤身。 随后又带了些防身“武器”,从容地理了理衣袖,才迈步往外走去。 “主儿,奴婢跟你一起去。” “奴婢也要去。” 兰辛和陆渔同时出声。 这次进宫非同寻常,主儿没了尊贵的身份,指不定会被如何欺负,她们实在不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 “你们去又有何用。” 钱嬷嬷叹口气,沉声开口:“云主子,让老奴陪你一同去吧。” “阿芜去。” 忽然,她们身后传来云芜冷冷淡淡,却坚定而执拗的声音:“阿芜……听话。” 她指着云姒,又说了一个字:“去。” 云姒被她们一个个逗笑了。 这整的,好像她要去赴死似的。 “你们别担心,殿下不是在宫里吗?他会护着我。” 云姒这话,不止钱嬷嬷,兰辛和陆渔都是认同的。 三人都没说什么,但是云芜,依旧坚持:“阿芜去。” “阿芜乖,你就别去了,留在府里,我们给你做好吃的。” 钱嬷嬷温声哄道。 云芜摇头:“不吃。” 这两个字,让大伙儿都惊讶了。 云姒也有些意外。 阿芜为了她,连好吃的都不要了? “阿芜保护。” 云芜指着云姒道:“保护你。” 陆渔和兰辛,以及钱嬷嬷三人听闻,不禁面面相觑。 阿芜倒是个厉害的。 可她不懂规矩啊,宫里不比外面,万一冲撞了某个贵人,反而给云主子招惹麻烦, 钱嬷嬷想想,还是觉得不可行,正想开口说话,被云姒打断:“那就这样,阿芜陪我去。” “……” “……” 云姒一锤定音,不容拒绝的带着阿芜出了门。 府门前。 鎏金朱漆的宫车,有两名太监守在旁边。 云姒见过这俩太监,确实是舒贵妃身边的。 “萧王妃。” 其中一名太监走上前,朝着云姒恭敬地道:“请上车。” 萧王妃? 云姒蹙了蹙眉。 第34章 这样的女人谁娶了谁倒霉 是叫错了吗? 还是说,这个太监不知道她与秦野和离的事? 云姒心下疑惑,面上不动声色,也并未多问, “有劳公公。” 她礼貌点点头,随即看向另一边。 一名身穿太医官服的男人,朝她拱手行礼:“请问,萧王妃现在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他也叫错了? 云姒微微福身:“已无大碍。” 说罢,她便拉着阿芜的手上了车驾。 大门前,钱嬷嬷与陆渔和兰辛三人,满脸担忧的看着车驾缓缓驶离。 “对了。” 钱嬷嬷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匆匆返回王府。 差点忘了,德财公公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他是有办法可以进宫的。 让他进宫去找殿下,把舒贵妃接走云主子的事告诉殿下。 这样,她们也就放心了。 云姒与阿芜上了马车,车子一路跑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到了皇宫大门前。 “对不起,萧王妃,今日出入皇宫的马车实在太多,咱们只能停在宫门口,徒步进宫了。”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那太监嘴里说着对不起,可语气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不过,这态度已经比云姒设想的要好很多。 “没关系。” 云姒带着阿芜下了马车。 一眼便瞧见,宫门口果然还停着许多其他马车,里面的人都纷纷下来,徒步往皇宫走去。 她在宫门前站了一会,等前面的人往里走了一段路,她才开始慢慢往里走去。 两名太监大概是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听说过她以前随时都有可能晕倒的事迹,才没敢有任何催促,就默默跟随她的节奏,缓慢前行。 刚走两步。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云姒还未反应过来,身旁的阿芜已闪身挡在云姒身前。 再一看,她两根手指中竟夹着一支袖箭。 “阿芜你……” 她刚刚,徒手接住了一支疾射而来的暗箭? 云姒震惊地看着她手中那支泛着寒光的箭。 箭头上还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是抹了剧毒的! 阿芜的眼神变得凌厉如刀,目光骤然朝身后宫墙扫去。 她手腕一翻,将那支箭原路掷了回去! “嗖!”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宫墙后传来。 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周围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侍卫们纷纷拔刀警戒。 “怎么回事?” 领路的太监吓得脸色一白:“谁?谁这么大胆?” 云姒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停着的正是姜家的马车。 姜晚宁正被侍女搀扶着下车,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 “阿芜,别动。” 云姒按住想要冲出去的阿芜,低声道:“先看看情况。” “抓住他!” 从墙角摔下来的黑衣男人,在侍卫赶到之前,爬起来撒腿就跑。 有人看清楚了,他蒙着脸,但眼睛上被扎着一支袖箭。 “刚刚那人是谁啊,眼睛瞎了,流了好多血。” “不知道,好像是从墙角掉下来的,不会是刺客吧,还蒙着脸呢。” “是刺客,怎么他自己还受伤了?”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云姒才知道,阿芜刚刚随手扔回去的那支袖箭,竟然射中了那个人的眼睛。 这是……实力,还是运气? 墙角离她们这的距离可不近,况且那人还在高处,用弓箭射出来很容易,可她用的是手啊。 能徒手接住,还能还回去! 这简直不要太帅了! 云姒忍住亲她两口的冲动,拉着她压低声音说道:“阿芜,你刚刚救了我一命。” 看来,她命不该绝。 第一次,林书妍给她下了蛊毒,结果她血液给自动化解了,这一次,又多了个厉害的阿芜,在她身边保护她。 重生后,似乎连运气都变得比以前好了。 “嘿。” 阿芜听到云姒的话,又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咧嘴,龇牙。 不笑的时候,冷冷冰冰,这一笑就直接变成了大傻妞。 “走。” 云姒拉着她,两人低调的往皇宫走去。 经过姜晚宁身边时,她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姜晚宁正跟身边的侍女发脾气,并未注意到云姒。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今天的百花宴有多重要吗?裙子沾了泥还怎么穿,赶紧回去拿套新的来,一个个蠢货!” 云姒很快从她身边走过。 这个姜晚宁,性格嚣张跋扈,阴毒狠辣,对身边的人十分苛刻,动辄打骂,不是个善茬。 但人家有个好家世,又是嫡女,身份何等尊贵。 性格再差,身边也从来不缺追捧之人。 但这样的女人,谁娶了谁倒霉。 若不是奔着她身后的势力,让晋王设计娶了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次百花宴举办的地方,就在御花园。 云姒这一路走过的地方,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但她心底有太多问题没想明白,也无暇欣赏。 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百花宴举办的场地。 人还没到齐,席桌上几乎没什么人,一些早到了的世家公子与千金小姐们,都在御花园里到处闲逛,欣赏着平日里看不到花草美景。 “阿姒。” 突然,有人叫了云姒一声。 她回过头,见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个是沈妤。 看见她,云姒没什么好意外,但另一个就…… 林书妍。 她居然跟沈妤一起出现在皇宫的百花宴上? 上一世,她们认识吗? 云姒不确定。 “阿姒,上次你在我家落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你应该问贺菁菁。” “你什么意思?” 沈妤脸色难看道:“你不知道菁菁已经死了吗,你们俩同时落水,菁菁死了,你这个病秧子居然没事。” “我没事,你很失望?” 云姒语气淡淡,旁边的阿芜,感受到沈妤的恶意,原本四处乱瞟的眼神,骤然回收扫向沈妤。 沈妤一惊。 “她是谁?” 云姒没理沈妤,目光落在林书妍的身上。 林书妍会突然从萧王府搬走,是她没想到的。 但她不信,这个女人会如此轻易放弃,一定是在打别的什么主意。 “说起来,阿姒,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说你,跟萧王都和离了,你凭什么阻止萧王殿下娶书妍为侧妃?” “聒噪。” 云姒还没说话,阿芜先不耐烦了。 她一不耐烦,会直接动手。 云姒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阻止。 等她反应过来后,也不知道阿芜做了什么,总之,沈妤已经软软的倒地了。 “沈小姐!” 林书妍一惊,赶忙将沈妤扶住,眼神狐疑的看向阿芜。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这个眼神,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你。” 阿芜指了指林书妍:“不打你,走。”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奇怪的女子,林书妍莫名有些心慌。 而且,她身边带着那个怪物给她的蛊虫,似乎又有些躁动。 现在沈妤突然晕了,她不敢在这里久留。 “云姐姐,书妍这段时间想通了,殿下心里只有你,好不容易重来一世,我也想过自己的日子,所以,从今以后,我们进水不犯河水,我已经从王府搬走,希望你以后也别再对付我。” 林书妍说了一堆很真诚的话,便扶着沈妤离开。 “阿芜,沈妤是你弄晕的?” 等两人走远,云姒才转身看向阿芜问道。 阿芜点点头,表示是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不打林书妍?” 云姒又问了一句,阿芜正要回答,忽然又听见有人在叫她。 “阿姒。” 这回,是沈谦。 相比之下,云姒现在更厌恶沈谦。 他比沈妤还要虚伪。 “我终于见到你了。” 沈谦看见她,一脸激动,上前就想拉她的人:“阿姒,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萧王就是个卑鄙小人,一直扣着你,不让任何人去看你,也不准把你的消息放出来,阿姒,我求你,你离开他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撒谎。” 又一次,阿芜的声音抢在云姒前面开口:“担心,假的。” “……” “……” 空气突然静默。 沈谦似乎这才注意到阿芜,转头看云姒:“她是谁,她说什么是假的?” “没什么。” 云姒忍住想笑的冲动,扯了扯阿芜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她是我新认的一个妹妹,年纪小,不懂规矩,不过对我很好,你别介意。” “妹妹?” “嗯。” 沈谦蹙了蹙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阿姒,这次是我求贵妃娘娘把你带出来的,等百花宴结束,你就跟我回沈府去,好吗?” 原来如此。 是沈谦见不到她,也打探不到她的消息,所以才求舒贵妃借着百花宴的名头把她从萧王府带出来。 这倒是说通了,舒贵妃今年为何会突然给她下这个帖子。 这么看来,沈谦这次倒是帮了她。 “我说过,证据没找到之前,我不会离开萧王府,阿谦,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我一定不会放过陷害我侯府的人。” “阿姒……” 这时,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宴会场地。 舒贵妃竟然也提前来了。 她一袭绛紫色锦缎宫装,头戴九凤朝阳金步摇。 每走一步,凤嘴衔着的珍珠便轻轻晃动,衬得她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意,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却藏着几分锐利与算计。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搭在身边宫女的手臂上,姿态优雅地缓步而来。 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排场十足。 “萧王妃,沈大人。” 舒贵妃径直走到两人身边,温和的笑着询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第35章 原来她依旧是皇家妇 “……” 云姒准备向舒贵妃行礼的动作一顿。 沈谦也蹙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贵妃娘娘刚刚是喊错了吗? 她为何还管云姒叫萧王妃? 云姒心里已经不是疑惑,而是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有些震惊。 这一路,有三个人喊她萧王妃,前面两个还可以解释说,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跟秦野和离的事情,但舒贵妃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若知道,她为何还这样喊? 是羞辱,还是嘲笑讽刺? 不会。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怎么了?” 舒贵妃看了眼云姒,又看向沈谦:“你们俩到底聊什么了?怎么本宫一来就都不说话,难不成,是做什么坏事了?” “娘娘。” 云姒心底的情绪无论如何翻涌,面上依旧保持淡定平静,她微微福身行礼:“承蒙娘娘盛恩,今日才能有幸来参加这盛大的百花宴,刚刚,沈大人说,让我好好感谢一下娘娘的恩宠。” “哦?” 舒贵妃勾唇笑了笑,目光转向沈谦问道:“沈大人,萧王妃说的当真如此么?” “娘娘为何……” 沈谦大概也猜到了那种可能,眼底的阴郁有一瞬间浓的简直快要遮掩不住,但立马又恢复过来。 他略带试探地问道:“娘娘唤她萧王妃?” 这回,轮到舒贵妃满眼狐疑。 “沈大人今儿是怎么了,她本就是萧王妃,不唤她萧王妃,那应该唤她什么?” 她狐疑地盯着沈谦,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本宫知道你与萧王妃曾经的情谊,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沈大人,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有些人,失去了便只能用来怀念,不得再生出其他心思。” 说完,舒贵妃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云姒一眼。 再转头看向沈谦时,眼底带了一抹警告。 她这是在告诫沈谦,她可以帮他把云姒从萧王府带出来,但他若是因为一些儿女私情,惹出什么乱子耽误了晋王的大计,她可不会饶他。 “娘娘多虑了。” 沈谦压下心底暗涌的情绪,面色恭顺地道:“微臣与……萧王妃只是兄妹情谊,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云姒红唇几不可查的轻轻勾了一下。 “那就好。” 舒贵妃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行了,宴会还没开始,你们先随意逛逛。” 说罢,她不再理会他们,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迈着优雅的步伐往主位走去。 舒贵妃一走,沈谦突然拉着云姒往花园隐秘的地方走去。 阿芜眼神一厉,云姒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 这里是皇宫,阿芜再厉害,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对朝廷命官动手。 出了事,云姒担心自己会保不住她。 所以,后面一定得看住她,不能让她一言不合就动手。 沈谦拉着云姒来到一座假山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怒声质问:“什么意思?你跟萧王压根没和离,你骗我?” “我不知道。” 云姒挣脱他的手,声音平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刚刚听见贵妃娘娘这么叫我,也很疑惑。” 当初,秦野确实写了和离书,他们两人也都在上面签了名字。 但那份和离书,并未让云姒带走。 因为秦野得拿着那份和离书往宫里上报,届时,再把云姒从皇家玉蝶里除名。 这么看,难道秦野没有往宫里上报? 那她名字还在皇家玉蝶? 云姒心底划过一丝激动。 难怪。 沈谦让舒贵妃给她下这个帖子,舒贵妃会答应帮他。 如果她已经被皇家除名,那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罪臣之女。 就算舒贵妃想帮这个忙,但这实在不合规矩,帮了沈谦,必定会落人口实,用这件事来大做文章抨击她和晋王。 舒贵妃又不傻,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答应他。 云姒暗暗压下心底的激动,表面却蹙起眉头,单纯而无知的猜测道:“会不会是贵妃娘娘故意的,只是为了羞辱我?” “不会。” 沈谦暗暗嫌弃云姒的蠢,但也因此打消了一些对她的怀疑。 “贵妃娘娘是什么人,怎会为了羞辱你一个……” 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转而脸色阴暗地道:“阿姒,你看我没说错吧?” “萧王就是个无比卑劣的男人,当初用了卑鄙手段强娶你入门,却又不好好待你,残害你娘家,让你无所依靠,现如今,你想逃离他,他表面同意,实则还是将你困在王府,如果你还不听我的,赶紧逃出那个牢笼,以后,只怕我想护着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姒指尖猛地收紧。 “好。” 良久,她艰难开口:“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沈谦闻言,脸色这才好转,恢复温润模样。 “阿姒,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尽快作出决定,我等你消息。” “嗯。” 云姒乖巧点头,两人从假山出来,便分开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远,云姒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去。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指腹边缘,还残留着一丝红色粉末,被她轻轻的抹去。 拉她的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芜。” 阿芜站在一旁,目光盯着假山另一个方向,表情凝肃。 云姒走近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看什么呢?” “有人偷听。” “啊?” “好凶。” 阿芜转过脸看向云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打不过。” 一个阿芜打不过的人,刚刚在偷听她和沈谦的对话? 云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看清是谁了吗?” 阿芜想点头来着,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不动了,只眼珠子转了转,闭嘴不说话。 好吧。 云姒不问了。 她大概猜到了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很快就能得到证实。 正好,她也有话想好好问问他。 到了时辰,百花宴正式开始。 云姒带着阿芜,原本想随意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落座,今天来人众多,只要她们刻意降低存在感,便不会被人注意。 她只需要盯着点姜晚宁,一旦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出手干预一把,不让晋王秦宿得逞,也不让秦野与姜晚宁有任何接触,今天的目的就算达成。 “晋王到,晋王妃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声响起,晋王携晋王妃缓步而来。 秦宿一身绛紫锦袍,腰间玉带镶嵌着硕大的东珠,行走间珠光晃动,刺目非常。 他面容俊朗,但眉宇间一股倨傲之色,显得有些轻浮。 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仿佛在场所有人都低他一等。 晋王妃落后半步,身着正红色宫装,满头珠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面容姣好,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 每当晋王转头与她说话时,她都会条件反射般露出温顺笑容,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眼中藏着深深的疲惫。 “诸位不必多礼。” 晋王随意地挥了挥手,声音洪亮得近乎刺耳。 他大步走向主座,靴底的金线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每一步都刻意踩得极重,仿佛要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到来。 经过云姒身边时,晋王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是才想起来一般。 “这不是四弟妹吗?真是好长时间不见,你怎么坐在这里,四弟人呢,没跟你一起来? 他问了一堆,也不等云姒回答又接着说:“前面预留了他的位置,四弟妹,你还是坐过去吧,省得到时候旁人该说本王的母妃怠慢了你们。” “……” 云姒垂眸行礼:“大皇兄说的是,是妾身考虑不周。” 这回好。 所有人看见了她。 云姒想给他一闷棍。 她都躲到角落了,没想到这男人眼神这么好,居然还是注意到了她。 云姒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在众多好奇打量的视线下,带着阿芜往专门给她和秦野预留的席桌走去。 一路上,她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其中包括沈谦和沈妤兄妹二人,林书妍与沈妤坐在一起,沈妤目光愤恨地盯着云姒,似乎想说什么,被她旁边的林书妍阻止。 而林书妍,则是向她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 沈谦看着脸色不太好,像是在隐忍着某种痛苦,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云姒并未多看他们,步伐端庄缓慢的继续前行。 这时,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是姜晚宁。 奇怪。 她和姜晚宁之前没有任何交集,这个眼神,给她的感觉不算太友好。 再往前,还有其他一些异样目光,云姒没有理会。 终于走到地方。 左边下首的第四张桌子。 “临王,临王妃到,湘王到。” 云姒刚坐下后,外面便再次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临王是二皇子秦淮,而临王妃,乃是其母妃娘家的一个庶女。 湘王,则是三皇子秦枫。 众所周知,秦淮与秦枫是一母同胞,都是婳妃娘娘所出。 然而,两个都是皇子,二皇子秦淮却不得婳妃宠爱,连带之下,当今皇帝对他也不怎么重视,所以养成了软弱无能,不争不抢的性子。 反观三皇子秦枫,从小被婳妃捧在手心长大,要什么有什么,是真正的金尊玉贵。 只可惜,跟云姒一样是个病秧子。 但也正因如此,他不仅得到了母妃全部的爱,皇帝对他也格外疼惜关照,时常会去探望。 随着通传声,云姒目光看向入口, 临王秦淮携王妃缓步而入。 秦淮穿了一袭浅蓝锦袍,腰间只系了一条素色腰带,与晋王那身珠光宝气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容俊美而清瘦,走路时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太清他的面目与表情。 “二弟这身衣裳……” 晋王打量着临王,眼底闪过嘲讽,故意提高声音嗤笑道:“莫不是三年前父皇赏的那套?” 临王闻言浑身一僵,连忙拱手作揖,动作大得险些碰倒案几上的茶盏:“大……大皇兄见谅,臣弟……” 他身后的临王妃,立即上前扶住摇晃的茶盏,然后又低眉顺眼地站回原位。 云姒注意到她扶盏时,手腕微不可察地转了半圈,这个角度恰好能避免茶水溅到临王衣袍。 看似唯唯诺诺,实则却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能嫁入皇家的人,若没有强大的家世做靠山,那么,便只能靠自己。 这位临王妃,想必就是只能靠她自己的那一类。 随即,是湘王秦枫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湘王穿了一袭月白锦袍,腰间挂着药囊,面容苍白俊美,眼角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风流。 他走路时脚步虚浮,时不时轻咳两声,掩不住通身的矜贵之气。 云姒收回目光,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独自饮茶的姜晚宁,又瞥向正与几位年轻公子谈笑风生的晋王,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皇帝一共六个儿子,眼下,老大老二老三都到了,秦野是老四,前世的百花宴,便只有他们四个到场。 因为老五常年都在军营,而老六,喜欢自由,经常不在京城,连皇帝想见他一面都难。 这一世,不知道秦野还会不会来? “萧王殿下到。” 正想着这个问题,就突然听见了太监的通报声。 云姒目光立刻朝宴会入口看去。 与此同时,还有几道视线,也一同看了过去。 第36章 娶妻我此生只认准一人 秦野果然还是来了。 云姒发现,姜晚宁的视线居然也看向了入口。 之前,晋王他们入场时,姜晚宁一直安然静坐,独自品茶,好似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此刻听到秦野的名字,她居然马上抬起了头。 该不会…… 她已经注意到了秦野? 云姒脑子疯狂转动。 没错。 上一世,皇后和姜晚宁是串通好的,故意在宴会上被舒贵妃下药,然后给秦野机会去救。 当然,秦野也知道这一切,甘愿以身入局。 所以说,此时此刻,这个姜晚宁已经把心思放在了秦野身上! 与上一世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没有她这个无碍,如今,她想嫁入王府,便只能是侧妃。 或者,想办法除掉她。 云姒只在瞬间,便想明白了一切。 秦野今天穿了一身墨色锦袍。 他身量高大颀长,宽肩窄腰大长腿,虽然只是个民间长大的乡野皇子,可那与生俱来的气场,甚至比其他皇子满身珠玉更显矜贵。 云姒视线牢牢地落在了他身上。 玉冠束起的长发下,秦野那双凤眸如寒潭般深邃,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与其他三位皇子相比,他美的更突出,美的充满野性与攻击力。 云姒看着他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心跳在抑制不住的微微加快。 直到秦野走近,她才猛地回神,连忙垂下眼帘。 差点忘了,沈谦还坐在对面,她用这种眼神看秦野,等于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心里。 美色误人。 她察觉到了秦野目光中的寒意。 昨晚,他们之间的那点不愉快,秦野该不会还没过去吧? “四弟,你怎得才来?” 晋王突然高声笑道:“方才本王还在问四弟妹,怎么不见你人影?” 秦野脚步微顿,目光在云姒身上停留一瞬:“臣弟去给父皇请安,耽搁了一会。” 说着,径直走向云姒身侧的席位。 阿芜突然绷直了脊背,警惕地盯着秦野。 云姒看到她这个反应,实锤了。 假山后那股令阿芜畏惧的气息,真是秦野。 这不是又完蛋了吗? 难怪秦野刚刚看她的眼神那么冷,而且一点也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个宴会上。 秦野落座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世家公子与贵女们,人差不多到齐,主位上的舒贵妃才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把所有席桌都摆满了各种美酒佳肴,随后,搬来许多名贵花草,放在上首供大家欣赏。 最后,才是舞姬和乐师入场。 随着优美的丝竹声响起,舞姬身着清凉的沙衣,在正中央随着音乐开始扭动身姿,翩然起舞。 云姒现在可没心思欣赏这些,秦野坐在她身边,整个人都是冷漠的,从坐下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肯定是听见了她答应沈谦的那句,会考虑离开萧王府的话。 但他应该知道啊,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殿下。” 云姒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等他转过头看向她时,朝他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怎么不理我?” 秦野黑沉的目光看着她,忽地冷冷勾了下唇。 就只笑了一下,依旧没有回答她。 云姒无奈的很。 姜晚宁还没有解决,这个时候,她不能太过分心。 想到姜晚宁,云姒抬头朝对面看去,才发现这女人正用一种近乎怨毒的目光看着她。 冷不丁对上云姒的目光,姜晚宁仓促转头。 旁边的舒贵妃笑着看向她,与她举杯闲聊。 另一边,林书妍的视线也时不时朝这边看上一眼。 她在看秦野的同时,也在关注姜晚宁。 云姒轻轻皱眉,眼中掠过一抹思索。 这女人,学聪明了? 看来,她并非是她所说的那般,什么想通了,重活一世,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她只不过是想蛰伏在暗,借刀杀人。 经历过上一世,她很清楚的知道,姜晚宁会嫁给秦野,而姜晚宁的手段与狠毒,她也很清楚。 所以,她只需要等姜晚宁出手解决一切,她坐收渔翁之利。 打的好算盘。 这时,云姒发现沈谦终于忍不住离席。 她目光刚看到沈谦离开,就只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气息便沉了下来,视线阴沉冷戾地看着她:“怎么,舍不得?” 说的什么话? 沈谦一走,云姒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贴在秦野耳边,轻声道:“他刚刚诋毁你,还挑拨离间,我让他吃点苦头。” 温热幽兰的气息扑在他耳后,让他整个人猛地僵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假山后面偷听?” 云姒继续说:“阿芜都看到你了,你放心,他说的那些话,我听完只恨不能一刀捅死他,不会……” 秦野一垂眸,对上她水光潋滟般的眸子,眼底藏着一抹他看不太懂的情愫与热烈。 “不会什么?” “不会离开你。” 云姒视线紧盯着秦野的眼睛,见他听完这番话,那可怕的眼神果然消失了,脸色似乎还变得有些不自然。 偷听被揭穿,不好意思了? 云姒勾勾唇,正欲再说点什么,发现对面的姜晚宁,目光再次朝这边看来。 只不过这回,她看的是秦野。 姜晚宁的眼神很直白,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看出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红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目光在秦野身上流连,如同在打量一件即将收入囊中的珍品。 “殿下。” 云姒反观秦野,发现他连余光都没分给姜晚宁半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 她突然想试探一下,凑近秦野耳边:“对面的姜小姐在看你。” 秦野终于抬眸,视线淡淡扫过对面的姜晚宁,又落回云姒脸上,低沉的嗓音染上一抹期许:“你在意?” “那肯定在意啊。” 云姒愤愤地道:“有人打我夫君的主意,我能不在意吗?不过……” 听见“夫君”两个字从云姒口中说出来,秦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 好半晌,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在意你的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姜晚宁是丞相嫡女,娶了她,便能得到整个姜丞相的扶持,整个朝野上下,若是能得到姜丞相支持,便等同于拥有了半个朝廷的势力,更别说,还有一位膝下无子的皇后。” 云姒的试探意味很明显,秦野听闻却像是懵了一下。 “你觉得我想夺权?” 他反应过来后,脸色一黑。 “就算我想夺权,你认为我会靠女人?” “……” 前世可不就是。 “云姒!” 秦野气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在你心里,你认为我对感情如此不忠,为了权利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 云姒不敢反驳。 “婚姻不是儿戏,感情更不是。” 秦野目光火热,直直望进云姒眼底:“娶妻,我此生只认准一人。” 云姒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所以前世,他娶姜晚宁,真的只是为了疯狂夺权,好为她报仇, 而这一世,她没死,她还在他身边,他便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云姒眼眶有些发热。 若不是还在这宴席上,她可能会忍不住吻上去。 “一直听说,萧王与萧王妃感情不睦,今日一见,倒是与传言不大相同。” 主位上的舒贵妃轻摇团扇,笑意盈盈地打断了二人:“萧王与王妃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云姒柔弱的笑笑,装作害羞的没有回话。 秦野听闻也只是淡淡勾唇,笑而不语。 舒贵妃想着自己的计划,并不在意他们有没有回答自己,目光频频瞥向面色潮红的姜晚宁。 姜晚宁此刻正攥紧帕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重头戏来了? 看这情形,姜晚宁已经中药了。 果不其然,舒贵妃给身旁的晋王使了个眼色,晋王便偷偷的起身离开了席位。 “姜小姐可是身子不适?”舒贵妃故作关切地问道。 姜晚宁强撑着站起身,声音发颤:“回贵妃娘娘,臣女……突然有些头晕。”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舒贵妃立即吩咐宫女:“快扶姜小姐去偏殿歇息,传太医来看看。” 云姒冷眼看着这一切,在桌下轻轻按住秦野的手:“殿下,一会姜晚宁的侍女会来向你求救,你不许去。” “嗯?” “舒贵妃给姜晚宁下药了,想让晋王与她生米煮成熟饭,以达到与姜家联姻的目的。” 秦野目光讶异的看着她:“你从何得知这些?” 云姒看秦野的表情,猜到他果然也提前知晓了这些,他只是惊讶于,为何她也知道。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不准去。” 云姒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狡黠:“若你去了,姜晚宁会赖上你,不过呢,也不能让晋王的计划得逞。” 这边,云姒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绿衣丫鬟悄无声息地往秦野这边走来。 秦野眸光一沉,反手握住云姒的手腕。 丫鬟偷偷塞了一张纸条给秦野。 打开一看,还真是求救信。 “你想怎么做?” “你坐在这里,不准动,我带阿芜去。” 云姒冲他安抚一笑,随即起身拉着阿芜快速离席。 没人发现,宴会所发生的一切,另一个人也尽收眼底,他低垂着头,眼中一片晦暗。 云姒拉着阿芜离开宴会,才把自己刚刚顺手拿的大鸡腿,递给阿芜。 “这里没人,吃吧。” 对阿芜来说,面对那么多美食,她却要忍着,只能看不能吃,多少有点残忍。 但阿芜没有让她失望。 阿芜看到大鸡腿,脸上露出惊喜。 她又要咧嘴,云姒赶忙阻止:“别笑,快吃,吃完了干活。” 阻止成功。 阿芜撤回了一个龇牙。 “救……救命。”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她们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 云姒警惕地看过去。 第37章 这男人竟然在背后下黑手 灌木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云姒刚要过去,被阿芜拉住,她嘴里的鸡腿肉还没咽下去,咬字不清地说道:“麻袋。” “麻袋?” “是沈谦。” 阿芜咽下口中食物,难得完整的说了句:“麻袋里装着沈谦。” 额。 云姒毫不犹豫,上去狠狠补了两脚。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这个人,肯定是个好人。 好臭。 差点忘了,她还给他下了强烈泻药。 人被套在麻袋里,好像是受了重伤,那……只能在麻袋里解决? “快走。” 云姒原本还想多踹几脚,现在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连鞋子都恨不得立刻脱下来扔掉。 还好,刚才踹的应该是上半身。 云姒拉着阿芜,迅速逃离现场。 麻袋里的沈谦早已奄奄一息,虚弱的求救声像游丝般断断续续。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只记得在宴会上突然腹痛如绞,实在撑不住才悄悄离席寻找恭房。 谁知,刚一出来,一个麻袋罩在他脑袋上。 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被打得蜷缩成一团。 更可怕的是,腹中绞痛越来越剧烈,他根本控制不住。 “救……救命……” 沈谦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麻袋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这辈子都没遭过这样的屈辱! 若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沈谦发誓,定要让此人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云姒拉着阿芜跑出老远才停下。 “奇怪。” 云姒皱眉思索:“这可是在宫里,谁敢对沈谦下这样的黑手?” 阿芜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突然指向的房檐:“那个人。” “嗯?” 云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见:“谁?” 这么远的距离,她能看见? “萧王府。” 阿芜努力回想了一下,确定道:“就是他,藏在树上。” 云姒明白了。 萧王府的暗卫。 所以,是秦野干的? 这男人,竟然在背后下黑手。 可以啊。 非常好。 在云姒的印象里,秦野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经常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后来是因为有了皇子这个尊贵的身份,他才不得不收敛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习性。 但他再如何伪装,骨子里……还是黑的。 “阿芜。” 云姒似乎才想起来,她看向阿芜的眼睛,仔细端详了片刻。 眼睛大大的,很有神。 除此之外,暂时看不出其他。 但她记得,在土屋第一次遇见阿芜时,阿芜的眼睛闪过绿光,就像黑夜里野兽的眼睛那般,连瞳孔都是绿色的,当时还把她吓了一跳。 可再一看,却又恢复了正常。 当时,云姒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此刻联想起来,才惊觉并不是看错,而是阿芜的眼睛,与常人不同。 她能看到很远的距离,能看到萧王府里每个暗卫的藏身之处,甚至,能看到麻袋里的人是沈谦。 这也说明了,为何阿芜能藏在萧王府那么久,府中的暗卫都发现不了她。 因为她能看见暗卫的藏身处,自然很容易避开他们的视线。 为此,听说府中的暗卫自我怀疑了好长时间。 还被厨师长骂没用。 这可着实冤枉了人家。 云姒现在看着阿芜,越发觉得自己慧眼识英雄。 她这是捡了个宝。 而且,她从第一眼看到阿芜,就有种亲切感,仿佛她们很早之前就认识,像老朋友。 从阿芜对她的态度来看,阿芜,应该也是信任她的。 “阿芜走,陪我去做好事。” 云姒一手拉着阿芜,一手提着裙摆,往最近的一个宫人住所跑去。 两人躲在墙角。 等里面的人离开,云姒俯身在阿芜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阿芜点点头,没有质疑,没有疑问,立刻起身去办。 短短须臾。 阿芜成功偷了两套干净的太监服出来,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衣服换了,再带上帽子,用黑布蒙上脸,便迅速赶往姜晚宁所在的房间。 前世,云姒亲眼看见秦野从那间房里,把姜晚宁抱出来,然后找来太医为她解药。 未出阁的女儿家,当众被男人抱出来,纵然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却也有损名节。 皇后得知此事,匆忙赶来为姜晚宁做主,当即定下两人的婚事。 舒贵妃和晋王辛苦筹谋一场,结果反倒“便宜”了秦野。 自此之后,晋王与秦野算是结下梁子,母子俩开始明里暗里疯狂针对秦野。 “就是这里。” 云姒循着前世记忆,来到姜晚宁被宫女带到的房间门前。 “阿芜,里面有人吗?” 云姒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成想,阿芜的眼睛一凝,眼底快速闪过一道绿芒,随后点头:“一个女人。” 这么牛? 隔着门都能看见? 其实,阿芜靠的不单单只是眼睛,还有听力。 她能听出房间里,有几个人的气息,再凭借这些气息,判断出是男是女,大概在做什么事情。 “这间房。” 阿芜又看向隔壁房间,凝了凝神补充道:“有个昏睡过去的男人。” 阿芜一说,云姒便明白过来。 前世,秦野把姜晚宁带走,她的灵魂也跟着他们离开,并不知道,原来晋王就在隔壁房间。 “好,一会我们冲进去,你把她打晕扛走,带到有水的地方去。” “嗯。” 两人无比默契,说完立刻行动。 房间里,姜晚宁浑身燥热,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等着秦野前来救她。 忽然听见房门被人踹开,她惊喜抬头。 视线里,出现两名蒙着脸的太监,她还来不及疑惑,其中一个上前对着她的脖子就是一手刀,直接将她给劈晕过去。 舒贵妃和皇后为了成事,两人提前将这边的闲杂人等清理干净,就是为了给晋王和秦野制造机会,等时机一到,她们再领着大队人马过来,装作无意撞见这一幕。 正好,方便了云姒和阿芜行事。 暂时不必担心被人看见。 不多时,阿芜扛着姜晚宁,跟着云姒来到皇宫里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 这里有个鱼塘。 “把她衣服扒了,扔下去。” 云姒发号施令。 阿芜二话不说,利落将姜晚宁衣服扒掉,扔进了鱼塘。 浑浊的池水瞬间将姜晚宁激醒,她惊慌失措地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站稳。 “啊!” 姜晚宁低头看见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肚兜,顿时尖叫出声:“我的衣服呢?!来人啊!救命!” 云姒站在岸边的树影里,冷眼瞧着姜晚宁狼狈的模样。 “谁?是谁干的?” 姜晚宁又惊又怒,精心梳好的发髻散乱不堪,脸上的妆容也被水冲花了,再无半分丞相嫡女的矜贵模样。 “啊!啊啊啊!到底是谁!” 她像是疯了一样大叫,想从水中爬出来,可全身上下除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再无其他。 这个样子,爬出去万一被人看见,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而且她还中了那种药,现在浑身燥热难忍,在水里待着反而舒爽一些,如果爬出去,遇到色胆包天之人,她这个样子很难逃离魔爪。 姜晚宁脑子还算清醒,只是心中太过愤怒,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贱人,都是贱人!” “背后搞小动作的贱人,你最好祈祷别让本小姐发现你,否则,本小姐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撕了她的嘴。” 阿芜听不得有人咒骂云姒,当即就要出手,被云姒一把拖住:“淡定冷静,咱不能离开宴会太久,否则会让人起疑。” 云姒拖着阿芜离开这里。 至于姜晚宁,就让她在这里叫,短时间内就算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云姒承认自己很小心眼。 敢惦记她男人? 那就,让这女人好好在这污水池里冷静冷静。 回去的路上,云姒跟着阿芜走,轻松避开了所有宫人与侍卫,换完衣服,阿芜再原封不动的将两套太监服还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 阿芜知道一直有个人在跟着她们,也知道那个人没有恶意,便没管他。 可那个人,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直到两人到了宴会入口,阿芜才回头朝那个人咧嘴一笑:“还跟呢,我们到了。” “……” 暗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他他被发现了? 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云姒见状,朝暗夜的方向看了看。 虽然,她看不见,也没察觉到什么,但她能猜到。 肯定是秦野的人,在跟着她们。 沈谦被打,就是那个人干的。 云姒朝暗夜所在的方向竖起大拇指,表示干的不错。 暗夜再次:“……” 两人从人群后面悄无声息的回到席桌。 整个宴会,大概除了林书妍会格外关注云姒,其他人都不会太在意她。 毕竟,曾经的她,只活在沈谦给她圈禁的方寸之地,其他人,早已慢慢将她淡忘。 或者,只记得她是个走三步喘五下的病秧子。 这样挺好。 这样,做了“好”事才不会被人怀疑。 “解决了?” 云姒刚坐下,秦野盯着她看了两眼,忽然倾身靠近,低沉地嗓音在她耳边说道:“下次,能不能带我一起?” “嗯?” 云姒喝了口茶,转眸看向他,两人一瞬间靠的极近,几乎喘息相闻。 秦野垂眸,看了眼她的唇,压低声音道:“你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很无聊。” 这话,多少带了点幽怨。 云姒眼底漫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席桌下,指尖勾住他的手:“那我们……现在走?” “诸位。” 秦野还未回答,主位上的舒贵妃突然高声开口:“今日百花宴,咱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品酒欣赏歌舞,御花园里百花齐放,请大家跟随本宫,一同前往观赏一番如何?” 这是,准备收网了? 云姒又改变了主意:“殿下,想看好戏么?” 第38章 他们至少有个女儿我们有什么 秦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云姒。 她的眉眼,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牵动秦野的心。 秦野大掌握住她的手:“跟你一起,去看看也无妨。” 御花园的小径上。 贵女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舒贵妃走在最前头,优雅的步伐中透着几分急切。 “贵妃娘娘,您慢点。” 几名贵女热络的追上去,与舒贵妃一同前行。 云姒和秦野走在队伍最后。 沈妤和林书妍走在他们前面不远。 “奇怪,我哥跑哪去了?” 沈妤脸上闪过几分忧心,一路上都在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沈谦的踪迹。 “别担心。” 林书妍宽慰她:“沈大人英明神武,肯定是做什么正事去了,说不定一会就会回来。” “可是,都这么久了……” 沈妤隐隐觉得不对。 哥哥不是那种做事没有交代的人。 他离开这么久,肯定会告诉她一声,不会让她担心。 沈妤用眼神的余光瞥向某一处,似乎是想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然而,那个人跟在队伍中,始终没有往她那边看过一眼。 云姒和秦野走在队伍最后,就是为了方便观察每个人的动向。 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出了一丝丝端倪。 “晋王这么久没回来,晋王妃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浑身都放松自在。” “貌合神离。” 云姒观察入微,没想到,秦野好像也看出不少。 他只用了四个字,就完美概括了这对夫妻的关系。 是啊。 看的出来,晋王妃对晋王很敷衍。 皇家的夫妻,能有几对是有真感情的? “那我们呢?” 云姒转头看向秦野,朝他期待地问:“我们是什么样的?” 秦野眸色幽深,盯着她看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们还不如他们。” 怎么就不如他们了? 云姒不服:“如果你是说以前,我同意,但是现在和以后,那绝对比他们好一百倍。” “他们至少有个女儿,我们有什么?” 秦野的声音,明显透着一抹控诉,最后一句贴在她耳边说道:“我们……至今还未圆房。” “……” 这一点,云姒无从反驳。 那……从她回王府的这两个月里,她又不是不愿意。 云姒忽然感觉到一抹视线,她猛地转头看去,发现是临王与临王妃,就跟在他们的身后方。 见云姒看过来,临王妃朝她微笑点头:“四弟妹,好久不见,你身子可好些了?” 今天见的所有人,临王妃还是第一个关切询问她身体情况的人。 云姒也柔柔一笑,福身道:“多谢二皇嫂关心,我身体都是老毛病,平时无碍的。” 说罢,她一抬头,下意识看了临王一眼。 都说临王不得宠,性子软弱无能。 前世,云姒只能跟在秦野一个人身边,还听不见声音,能看到的东西有限,所以,对临王了解的并不多。 凭借直觉……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每次,她看到临王的时候,他都是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和他的表情。 看起来,像是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别人。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他不想让别人看清他的表情? 云姒正思索间,忽然感觉秦野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转头,只见秦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低声道:“看够了吗?” “我没看他。” 云姒又好笑又无语。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霸道? 看别人一眼都不行? 不过,她记得以前每次沈谦来找她,秦野就用那种要吃人的眼神盯着她。 她其实挺害怕他那种眼神,所以每次都会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他一番。 那时候的秦野再怎么生气,除了用那种眼神看她之外,从未跟她表达过一次,也从未动过沈谦。 因为秦野知道,无论他有多生气,有多难过,云姒永远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他若是敢动沈谦一根头发,云姒都会跟他拼命。 云姒想到这里,大概秦野也回想到了这些事,他身上的气息顿时冷了一分。 随即,松开了云姒的手。 但下一瞬,云姒便立刻重新抓住,紧紧的抓住。 “殿下。” 云姒下巴微微一仰,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而霸道:“不准放开我的手,你要是再放,万一把我弄丢我可就不回……” “嗯?” 秦野眼神一凛,目光危险的看着她。 云姒默默开口:“我自己回来。” 秦野闻言,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反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握的很紧很紧。 就好似真的担心会把她弄丢似的。 云姒偷偷抬眸,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粉润的唇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不知不觉间,在舒贵妃的带领下,大家已经走到姜晚宁刚刚所在的房门前。 而另一边,皇后的仪仗队也远远朝着这边走来。 只是,原本应该传来某些动静的那间屋子,却始终诡异的保持着安静。 没有半点声响。 这怎么回事? 眼看大家在这里都快待不住了,舒贵妃心底越发着急,她也不能太过刻意的强行留人。 而皇后的仪仗队,停在不远处,她身边的掌事嬷嬷,眼尖的瞧见,秦野跟在赏花的队伍后面,根本不在那间房间里,脸色变了几变。 “娘娘,情况不妙。” 皇后也发现了,所以她才停住脚步没再继续往前。 “这大小姐可是真的中了药,萧王殿下此刻不在那房里,那……房间里的人……不会是……” 皇后一身素雅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钗,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远远望去宛若一株空谷幽兰。 她眉心微蹙,声音轻得只有身旁嬷嬷能听见:“本宫不是让你找人把他弄晕吗?” 嬷嬷脸上露出担忧:“老奴确实安排了人,可……” 皇后指尖的佛珠突然停住,她目光扫过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又看向人群里的秦野,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萧王妃? 那个娘家被流放的病秧子,不是说她和萧王的关系不和吗? 他们竟然会一起进宫来参加宴会! 是舒贵妃这个贱人安排的? “去查。” 皇后的声音依旧轻柔,却透着刺骨寒意:“看看到底是谁在坏本宫的事?” 嬷嬷刚要应声,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那扇紧闭的房门……隔壁那间房,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晋王衣衫不整地冲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潮红。 他身后,一个同样衣冠不整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跟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空气瞬间凝固。 舒贵妃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晋王妃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冷冷的笑了笑。 云姒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她转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旁,像个隐形人一样的阿芜。 阿芜不止行动力强,理解能力更是好到让人震惊。 她上前一步,在云姒耳边说道:“当时没有。” 她们带走姜晚宁时,旁边那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所以,这是后来发生的事。 难道是秦野做的? 云姒询问的目光看向秦野,秦野轻轻摇头。 不是秦野做的。 也对,秦野的人后来一直在跟着她们,根本没时间做这件事。 是皇后做的? 可前世,皇后只是将晋王打晕,阻止他实施对姜晚宁的计划,并没有后面这一出。 “天哪,晋王殿下这是……做了什么?” “他居然跟自己身边的太监……好恶心。” “晋王殿下这是疯了吗?晋王妃好可怜。” 听到四周传来的议论声,晋王这才发现外面站满了人,顿时面如死灰。 他慌乱地系着衣带,语无伦次:“母妃,儿臣……儿臣是被陷害的!你这个狗东西怎敢对本王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小太监闻言,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殿下怎能如此说?明明是您强行把奴才……” “住口!” 晋王都懵了,随即暴怒,一脚踹过去。 “这个狗奴才,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太监连连磕头,委屈地道:“是,您是主子,我只是奴才,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不敢不从,现在事情败露,您不承认,奴才也不敢说什么,但,奴才可以以死明志……” 他悲愤的说完这番话,骤然起身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柱上。 血溅当场。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这下,晋王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别想说清楚。 事情闹的这么大,只怕压都压不住。 晋王这声誉算是完了。 云姒忽然察觉,身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可当她回过头去看时,四周全是人,根本不知道刚刚那道视线是来自谁。 秦野也敏锐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他看到什么,眼神微微冷了冷。 “好戏看完了,回府。” 他拉着云姒转身离开,其他人,也都尴尬的纷纷提出告退。 一场盛大的百花宴会,最终以一个丑闻结尾。 众人离场后。 沈谦鼻青脸肿的走进一个隐秘角落。 那里站着一道身影。 “微臣把事情办砸了。” 沈谦动作艰难的朝那道身影跪下,声音敬畏:“请主上责罚。”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 第39章 清野你那方面是不是不行 “沈大人最近,貌似不太顺啊。”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但平和中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与一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阴沉气息。 沈谦不敢抬头,匍匐在地。 “这次是卑职大意了,惨遭暗算,才险些坏了主上的事,请主上再给卑职一次机会。” “大意?” 男人轻笑一声:“沈大人真的认为只是大意?” “主上的意思是?” 其实沈谦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走霉运。 从沈家别院发生那场大火之后,他就开始不太顺。 先是在勇义候府,被未知敌人暗算,不仅折损了一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还被关在暗室好几天,近乎丢了半条命。 出来以后,被萧王夺走了军械司的监管铸造权,就连最后一批连弩,也没能顺利运到他们私营。 再后来,母亲突然得了奇怪的病,还是疫症,菁菁怀着他的孩子也一尸两命。 而今天,他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莫名其妙腹痛难忍,再是遭人暗算,打的他浑身是伤,最关键还…… 沈谦闻闻自己,洗了三遍,他还是觉得隐隐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不是你大意。” 男人的声音徒然转冷:“而是有人在暗中针对沈家。”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沈谦头上。 “是萧王!” 沈谦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萧王秦野。 一定是他在针对沈家! 因为云姒,而针对沈家。 尤其是上次,秦野从沈府把云姒带走以后,沈家遭遇的种种,非常明显就是秦野所为,但他下手实在干净利落,没给人留下半点证据。 让人明知道是他,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个秦野,整整隐藏了两年多,从来不知道,他竟有这个实力。 目前来看,母亲的病和箐箐的死,或许只是意外,但沈家别院的火,以及他在侯府遭遇的暗算,一定都是秦野所为! “既然明白,就该知道怎么做。” 男人的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最后那批连弩被劫,私营那边的兵器不足,军械司铸造兵器的监管权,必须尽快拿回来。” “是!” 沈谦的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也浑然不觉。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萧王得到教训! 转角边,一截素色衣摆轻轻晃动。 “退下吧。” 随着衣袖轻挥,那道身影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廊下。 沈谦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宫门。 夜色如墨,将他的身影吞没。 …… 栖梧苑内,烛火通明。 “再加十个鸡腿!” 云姒笑着吩咐道:“今天阿芜可是立了大功。” 兰辛和陆渔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阿芜风卷残云般扫光整桌美食。 当第十个鸡腿也被消灭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主儿,阿芜她……”兰辛欲言又止。 “放心,她自有分寸,撑不着。” 云姒轻抚阿芜的发顶,眼中带着笑意:“今天要不是阿芜,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兰辛和陆渔立刻紧张起来,再看向阿芜时,眼神充满感激。 阿芜歪着头,嘴角还沾着油渍,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纯净的光芒。 “可惜,他跑了。” “没关系,箭头上有毒,就算不死眼睛也瞎了,下次若是有缘遇到他,再送他一程便是。” “嗯。” 听到自家主儿与阿芜对话,兰辛转头看向陆渔,见她也一脸懵,没太听懂的样子,兰辛便暗暗的放心了。 吃完饭,云姒泡了药浴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又重新去洗了一遍。 这一遍,她在浴桶里加了些花瓣,洗完,可以将她身上的药味驱散一些。 她自己常年服药,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秦野,他会受得了她身上的药味吗? 尤其是每天晚上入睡前,刚泡完药浴的她,身上的药味很浓。 秦野最近总是半夜过来爬床,抱着这样的她,可能……确实很难有什么想法。 所以,云姒觉得问题也许是出在自己身上。 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穿上轻薄的寝衣。 云姒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兰辛为她擦拭湿发。 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眉眼。 肌肤莹润如玉,泛着淡淡的光泽,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小脸又娇又媚。 寝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在烛火映照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兰辛。” 云姒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我这样的……不够吸引人吗?” 兰辛正拿着干布巾为她擦拭头发的手一顿,惊讶地瞪大眼睛:“主儿怎么会这么想?像主儿这样的美人,全京城都找不出来几个。” 这话,多少有点夸张。 云姒看她一眼:“那为何……” 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兰辛眼珠一转,突然明白了什么,噗嗤笑出声来:“主儿是在说殿下吗?” 她凑近云姒耳边,促狭道:“奴婢要是男儿身,定会为主儿倾倒,日日守在栖梧苑门口不走。” “……” 没个正形。 云姒目光再次看向铜镜。 镜中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眼波流转间,纯情中透着几分娇憨,几分媚态,唇瓣因为刚沐浴完而格外红润,就像是熟透的樱桃。 清冷与娇媚,竟然神奇般的在她脸上结合。 确实,很美。 可即便如此,秦野面对她……是怎么忍住的呢? 过去的一年,是因为她态度恶劣,还可以理解,可这两个月,她都已经百般示好,甚至主动撩拨,为何他还是那么能忍? 难道,秦野他不行? 云姒回想前世,他娶了姜晚宁,好像也一次都没碰过姜晚宁,为此,姜晚宁没少跟他闹。 这么说起来,秦野的那方面,还真是有可能出了问题。 “主儿,别担心。” 兰辛见她好像比刚刚更加发愁的样子,语气认真起来:“殿下对主儿的心思,府里谁人不知?你没见殿下每次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 “好了好了。” 云姒连忙打断她,生怕这丫头口无遮拦,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哦。” 兰辛福了福身,转身走出房间。 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说了句:“主儿加油。” 说完,快速溜走。 云姒无奈摇头。 她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丝毫睡意。 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既然睡不着,云姒的脑子也没闲着,正好复盘一下今天在宫里发生的所有事。 舒贵妃和皇后的计划,她很清楚,也是她亲手破坏。 现在只有两件事,没弄明白。 第一件事,到底是谁在陷害晋王? 晋王当时是准备与姜晚宁生米煮成熟饭,被皇后的人弄晕,扔在了隔壁房间。 这一点,她和阿芜去带走姜晚宁时,阿芜也证实了,隔壁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陷入昏睡的男人,应该就是晋王无疑。 也就是说,晋王被人陷害,是发生在她们带走姜晚宁之后的那个时间段。 知道晋王在那个房间的人,按说除了皇后,便只有她和阿芜才对。 所以,如果那件事不是皇后做的,那么,只能说明还有一个人隐藏在所有人的身后,且这个人,一定也知道舒贵妃和皇后的计划。 说不定,连她和阿芜带走姜晚宁的事都知道了…… 不不。 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阿芜的眼睛那么厉害,若是有人在附近盯着,阿芜一定会有所察觉。 所以,她应该还没暴露。 但以后做事之前,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至于暗中那个人…… 云姒在想,会不会就是前世,她听到与沈谦在书房密谈截杀她爹娘的那个神秘人? 之前她怀疑那个神秘人,可能就是晋王,毕竟沈家一直在为晋王做事,在朝堂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假如是这个神秘人陷害的晋王,那便可以排除,晋王并不是与沈谦密谈的那个神秘人。 他总不可能自己陷害自己。 可排除了晋王,这个神秘人又能是谁呢? 房间里烛火摇曳,映得云姒的眸中思绪万千。 这么看,沈谦表面是在为晋王做事,实际效忠的却另有其人。 能让沈谦这样的世家大族,为其效力,那这个人的身份,至少也得是有争夺储君之位资格的人。 皇帝一共有六个儿子,排除晋王和萧王秦野,还有四个,后面再逐一排查,就不信把这个人揪不出来。 第二件事。 就是在宫门口对她放暗箭的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箭头上有剧毒,显然是奔着她命来的。 眼下,除了林书妍,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 头疼。 大概是用脑过度,云姒终于感觉困意来袭。 昏昏欲睡时,她还在想,不知道秦野今晚还来不来爬床。 深夜。 月色撩人。 秦野进入房间时,云姒其实还未睡熟。 他掀开锦被一角,悄然滑入云姒的被窝。 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隔着单薄的寝衣,能清晰感受到他健硕紧实的肌肉线条。 “殿下。” 云姒身子微微紧绷,脑子里想到之前的怀疑,困意顿时消散了几分。 她转过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腹部。 触碰到的一瞬间,秦野浑身僵住:“还没睡着?” “嗯。” 云姒的手没停,在他腹部上下摩挲,感受着他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的肌理分明,她忍不住顺着肌肉的沟壑细细描摹。 越摸越觉得,有些爱不释手。 手感是真的好。 “云姒。” 秦野的呼吸加重,抱着云姒的手臂收紧:“别乱摸。” “就要摸。” 云姒闭眼小声反驳,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怀疑给问了出来:“殿下,你那方面……是不是不行?” “……” 秦野脸色一黑,下一瞬猛然翻身而起,直接压在了云姒身上。 第40章 以后再也不敢问他是不是不行 云姒还没反应过来,带着灼热气息的吻猝不及防落下。 起初如春雨般轻柔,落在她唇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转瞬之间,那吻便变得强势而掠夺,卷走她所有呼吸。 云姒感觉浑身发软,思路渐渐涣散,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云端。 “殿……”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秦野才终于松开她的唇,转而吻向她的额头,鼻尖,唇角,一路向下。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四肢百骸蔓延,让她难耐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突然,头顶上传来秦野的闷哼。 云姒大腿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他的表情看着似痛苦似欢愉,低头,在她身上轻轻咬了一口。 有点疼,一声轻吟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媚如春水。 云姒惊的捂住了嘴。 这……竟然是她发出的声音? 秦野低笑一声,抓住她手,不让她捂嘴。 云姒对那种声音感到羞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发出一声。 修长的手指顺着腰线游走,所过之处如星火燎原。 云姒紧咬下唇,却还是在某个瞬间溃不成军,稀碎的呜咽溢出唇角,又被炙热的吻尽数吞没。 “别怕。” 秦野喘息着在她耳边低语:“我会轻轻的。” 话音刚落,一阵锐痛骤然袭来。 云姒疼的浑身一颤,眼泪毫无预兆的涌出来,顺着眼角滑落。 她混沌的脑子闪过一丝疑惑。 不是说女子只有第一次很疼吗? 这不是第二次么? 为什么还这么疼? 秦野看到她的眼泪,僵在原地,额头沁出冷汗,强忍着冲动等她适应。 “放松。” 他吻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跟着我……” 然而,云姒越来越紧张,甚至想推开他逃离。 可已经这样,她若这个时候跑了,秦野会怎样? 关键,她根本跑不掉。 秦野紧紧的禁锢着她,一遍一遍的轻声诱哄:“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然而,他嘴上说着温柔,动作却愈发凶狠。 云姒哭的满脸泪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再也不敢问他是不是不行。 破碎的思绪被新一轮的浪潮冲散,只剩下交缠的呼吸,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 与此同时。 皇后所居住的永安宫里,依旧还灯火通明,无人入睡。 只因一个多时辰前,姜晚宁的贴身侍女绿薇到永安宫来求助。 说是自家小姐在宴会中途感觉身体不适,被贵妃娘娘的人带去休息,便一直没有回来。 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晋王刚刚出了那样的事,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贵妃娘娘,只能来皇后这里寻求帮助。 皇后娘娘是大小姐的亲姑姑,知道大小姐不见了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姜新余听到绿薇的话,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 计划失败后,她以为晚宁早就出宫去了,还埋怨这丫头怎么不打声招呼再走。 而且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她怎么能走? 结果没成想,她居然到现在都没回去。 皇后之所以没想过姜晚宁会出事,是因为她笃定,在这个皇宫之内,还没人敢胆大到动她们姜家的人。 舒贵妃那个贱人,顶多就是想促成与姜家的联姻,不会做出其他对姜晚宁不利的事。 况且她儿子出了那等丑闻,她现在已是自顾不暇。 听说晋王此刻,还跪在大明宫外,等着圣上的雷霆之怒。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人!” 皇后当即命心腹嬷嬷带着宫女太监,打着灯笼在宫中四处搜寻。 一个时辰后。 终于,有人在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附近,隐隐约约听到了姜晚宁虚弱的求救声。 宫人不敢耽误,赶紧通知皇后等人过来。 最后,在那座宫殿的池塘里发现了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姜晚宁。 “姑姑!” 姜晚宁一见皇后,顿时泪如雨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皇后见她只穿着一件肚兜,脸色大变。 她立刻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 “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姜晚宁浑身发抖,嘴唇青紫:“是……是两个瘦小的太监……他们突然闯进来,把我打晕,然后将我扔到了这个污水池子里。” 皇后一向淡雅如菊的神色,瞬间阴沉如水。 她压低声音问道:“可看清了长相?” 姜晚宁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们蒙着面,看不见他们的脸,而且他们目的明确,一进来就把我打晕扔到了这个水池,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急切抓住皇后的手:“姑姑,这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若让人知道我被掳走,我以后的名声就毁了,留下污点,以后还怎么嫁给萧王,您不是还要……” “本宫知道。” 皇后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在宫中遭人劫持,即便什么都没发生,传出去也会名声尽毁。 她安抚地拍了拍姜晚宁的手背:“放心,今晚来寻你的人都是本宫的心腹,这件事不会被穿出来。” 回长安宫的路上,皇后阴沉着脸思索。 两个太监…… 这宫里太监数以千计,身形瘦小的更是不计其数。 没有更多线索,根本无从查起。 更何况,若大张旗鼓地查,反而会引人注目。 但是不查,这口气她又咽不下去。 敢在宫里动丞相府的嫡女,简直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来人。” 回到永安宫,皇后低声吩咐心腹嬷嬷:“去查查今晚当值的太监中,是否有形迹可疑的,记住,要暗中查访,切莫声张。” 嬷嬷领命而去。 皇后看着蜷缩在榻上,仍止不住发抖的姜晚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掳走晚宁,与陷害晋王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那这个人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不仅在针对晋王,更不想让她们和萧王扯上关系。 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敢动她姜家的人,她定要其付出代价。 …… 翌日晌午。 云姒一睁眼,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浑身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一遍,骨头快要散架了,嗓子又干又哑。 她醒来后,在床上躺了好久。 昨晚,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会不会死? 会不会被这男人折腾死? 死在床上? 那太丢脸了。 云姒此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以后,再也不敢撩拨他,再也不敢手贱乱摸,更不敢怀疑他……不行。 这哪是不行,这是变态。 是禽兽! 云姒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本以为,她的身体经过这一两个月的调理,已经变得很强健,没想到,在秦野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难怪这男人之前还问,她的身体可以么? 原来,是真的不太可以。 云姒一遍揉着腰,一边下地穿鞋。 刚一下地,就腿软的跌坐了回去。 这让她不禁再次怀疑,她与秦野的第一次,事后她压根没什么感觉。 而昨晚,那种疼痛,很明显才是真正的第一次。 所以,他当初并没有真正的毁她清白? 只是利用了那个事件,把她娶进王府。 可她确实是中了那种药啊。 想来,应该是秦野给她吃了解药,但没有真正趁人之危,后来的一切,不过是他做出的假象,让人误以为他们…… 若真是这样,云姒不得不怀疑,那个药恐怕也并非是秦野所下,他根本不是那样卑劣的人。 天哪。 她和秦野之间的误会,究竟还有多少? 昨晚的经历,虽然让她有些苦不堪言,但让她想明白了这么多事情,也是值得的。 但云姒不知道的是,昨晚,仅仅只是开始。 有些事,没尝试过,怎么都能忍住。 一旦尝过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主儿,你醒了?” 守在外面的兰辛跟陆渔,听见房间里有动静传来,知道云姒醒了,立刻端来热水伺候。 两人一进屋,看向云姒的眼神那叫一个暧昧。 兰辛伺候云姒洗漱,陆渔则是去收拾乱糟糟的床铺。 当看到床单上那一抹红,她红着脸转头,无声地告诉兰辛,“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一抹坏笑。 云姒平日是不用别人伺候洗漱的,今天实在难受,这才由着兰辛伺候。 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和眼里的坏笑,云姒轻咳一声,就当没看见。 “主儿,殿下说等你醒了,会过来陪你用膳。” 穿戴整齐后,兰辛满脸笑意的提醒她。 云姒突然瞧见,她手腕上有点擦伤,陆渔手腕上也有,立刻蹙眉问道:“怎么弄的?” 两人打了个哈哈,都说没事,是她们自己不小心弄的。 看她们表情,确实不像是被人欺负,云姒便没再深究。 她刚走到餐厅门前,便看到秦野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 阿芜在门口站着,目光盯着里面。 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 云姒以为阿芜也想吃,经过门口时便说了句:“阿芜,进来一起吃。” 等她走进去,秦野欲伸手扶她。 云姒下意识往后一缩。 看到她眼底的“害怕”,秦野怔了一瞬,又忍不住低笑一声:“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 “……” 云姒不说话,默默的坐到他对面。 不是洪水猛兽,也是衣冠禽兽。 表面看着,克己复礼,高冷禁欲。 昨晚她才体会到,都是假象。 骗子! 秦野不生气,相反,心情很好。 他起身帮她盛了一碗补汤,又夹了几块肉放在她碗里:“体力太差,多吃点。” 云姒:“……” 余光看到阿芜,还站在门口没动。 气氛有点不对。 第41章 该死的男人一点都不温柔 阿芜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屋里。 确切的说,是盯着秦野。 眼底满是防备与愤怒。 这……这是怎么了? 云姒刚才还以为她在看餐桌上的美食,结果不是看美食,而是看秦野? 秦野做了什么,让阿芜这么生气? 阿芜是忌惮秦野的,但此刻,却一点都不怕他,气的像是炸了毛的小野猫。 “阿芜。” 云姒招手叫她:“别站在门口,过来吃啊。” 阿芜把头一扭,愤愤道:“不吃!” 连好吃的都不吃了? 这不正常。 云姒偷偷看了秦野一眼,他倒是一切如常,除了看她的眼神有些过于强烈直白,仿佛,在回味什么。 对阿芜的视线却仿若无睹,没有丝毫反应。 云姒被他这种眼神,盯的面红耳赤,坐在那里都能感觉腿一阵阵发软。 她赶忙用汤勺佯装喝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与狼狈。 阿芜还在门口虎视眈眈。 “阿芜。”云姒奇怪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阿芜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云姒一头雾水。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完,淡定的喝了口汤。 兰辛和陆渔刚赶过来,听到阿芜的声音,感觉不对劲,两人想上前去捂她的嘴,却已然来不及。 “他欺负你!” 阿芜目光死死地瞪着秦野,眼底满是愤怒:“他把你欺负哭……” “噗……” 云姒一口汤全喷了出来。 好在,陆续和兰辛已经扑过去,一个抱腰,一个捂嘴,连拉带拽的把阿芜拖离了门口。 远远的,还听见兰辛跟她说:“阿芜姑奶奶,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殿下没有欺负主儿,那是……” 说到这里,兰辛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陆渔接话:“那是主儿自愿的。” 云姒扶额。 她终于知道兰辛和陆渔手腕上的擦伤是怎么来的,肯定是昨晚阻止阿芜,被误伤的。 要是有个地洞的话,她倒是可以进去钻一钻。 “这就害羞了?” 秦野依旧气定神闲,还在慢条斯理的给她挑鱼刺,将挑好的鱼肉通通放进她碗里。 “昨晚,不让你乱摸你非要摸。” 他手上做着正经的事,嘴里却说着不正经的话:“还敢质疑我,嗯?” “秦野!” 云囧的不行,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秦野倏然靠近她,温热暧昧的气息在她耳畔轻轻拂过:“云姒,今晚……还想要么?” “闭嘴!” 云姒急得去捂他的嘴,被他顺势捉住手腕,在掌心轻轻一吻。 像是被烫了一下,她想把手缩回去。 秦野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大掌想铁烙一般,紧紧桎梏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霸道的将她困在怀中,不让她有半分挣扎与逃离的机会。 “秦野你干什么?” 云姒有点被吓到。 她一抬眸,撞进了秦野漆黑的眼眸里。 他眼底的暗沉像一头被彻底唤醒的困兽,带着强烈而可怕的占有欲与侵略性。 “云姒。” 秦野俯身,鼻尖蹭到她泛红的脸颊,呼吸里混着清冽香气,一点点漫进她绷得发紧的感官里。 “云姒。” 他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沙哑的声线透着浓烈的情欲,仿佛,想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云姒挣扎了一下。 “躲什么?” 她身子刚往后退了一点,秦野压抑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昨晚,你可不是这样的。” “……” 云姒的心跳撞得胸腔发疼,眼睫轻轻颤动,仿若受惊的蝴蝶。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被他盯着看过的每一处皮肤,泛起层层颤栗。 腰身被他手牢牢圈住,整个人被迫贴向他坚实的胸膛。 拇指轻轻擦过她微肿的唇,秦野的眼神暗得像化不开的墨。 “秦野。” 云姒眼尾泛红,眼睛里像是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柔弱而温软的看着秦野,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云姒的本意是,想让秦野心软放过她,结果秦野轻笑一声,蛊惑而沙哑的声音透着一抹警告:“别勾引我,我现在对你……毫无抵抗能力。” “……” 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要是也挺无语。 她干脆把头转到一边去,免得一会再被他倒打一耙。 秦野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重新转回来,眼神盯着她的唇,正要吻上去。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殿下。” 是牧泽的声音。 “圣上有令,传殿下即可入宫面圣。” 秦野的动作顿住。 他眉峰微蹙,最终,那个吻轻柔落在云姒的额头上。 “你继续吃。” 秦野不舍的松开她,临走前,又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等我回来,今晚……我们继续。” 他离开许久,云姒的心才慢慢得以平息。 这个时候,应该是下早朝刚回来没多久,怎么突然又诏他入宫? 云姒努力回想,前世的百花宴结束后,又发生过什么大事。 但是很多事情已经被改变,后面所带来的连续反应必定也会不一样。 比如晋王。 前世的晋王,虽然在百花宴的计划没有成功,却也没有遭受陷害,名声尽毁。 只怕,他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圣上责罚,甚至厌弃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内,前世他做过的事,这一世未必还能做。 至少,他现在应该不会,也无暇再去针对秦野。 唯一的变数,是那个隐藏在暗中的神秘人。 得尽早把这个人找出来,否则,防不胜防。 云姒把秦野给她夹的菜全部吃完,一碗汤也喝了个溜光。 她确实饿了。 昨晚,明明她也没做什么,都是他在……做。 可她还是耗光了所有力气,感觉这辈子……上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填饱肚子,云姒才总算觉得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刚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晚他们那样之后,她是不是就会怀孕? 如今,她的月信恢复了,应该是可以怀上的。 可眼下大仇未报,爹娘的冤屈还没洗刷。 秦野眼前的路,也充满未知风险,朝堂之争,夺嫡之战,他早已身陷其中无法避免。 这种情况,真的不适合要孩子。 况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一旦怀上,生与不生,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就像当年,母亲在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之前,便意外怀上了她,最后不仅导致母亲的身体元气大伤,难以修复,她也因为早产,先天不足,成了勇义候府有名的病弱大小姐。 要不是因为有个足够富裕的家世,她这条命,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云姒指尖轻轻抚上小腹,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隐秘的期待,更有难以言说的忧虑。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念头暂且压下。 起身去了药房。 保险起见,她还是给自己弄了碗避子汤服下。 不过,这种普通避子汤,长期服用对身体也不好。 主要是她底子太差,经不起一点折腾与损耗。 好不容易才调养得稍稍好转,绝对不能因为避子汤再伤了根本。 云姒望着药碗里残留的褐色药汁,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 蓦地,她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亮。 手札里有记载,她可以配制出副作用很小的避子药丸。 吃一次,能管很久。 云姒立刻开始配制,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某个地方的伤口,疼的她额头上冷汗直流。 肚子也有点疼。 该死的男人。 一点都不温柔。 配制避子药的同时,她顺便做了点涂抹撕裂的药膏,上了药之后,清清凉凉的,才终于舒缓不少。 坚持配完药,云姒就萎了,回房去补了一大觉。 睡醒后,天都黑了。 这一天,她几乎什么都没干。 一觉睡醒,才知道下午发生了许多事。 兰辛和陆渔心疼她,将那些消息全部拦下,不准任何人打扰她休息。 等她醒了,再一一禀报。 下午,沈谦顶着鼻青脸肿来找过她一次,说是沈母病重,眼看快不行了,请她立刻马上过去一趟。 兰辛听到门房的禀报,气的她带上阿芜一起出去。 两人一文一武,决定好好教教沈谦,求人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语气。 阿芜不负所望。 上去就把他给掀翻在地,踩着他的后背不让起身。 兰辛早就看沈谦不顺眼,以前是因为主儿护着他,她们再生气都只能忍着。 现在主儿终于想明白,跟这个虚伪的小人划清界限,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侯府虽然倒了,但是主儿背后还有殿下,何必怕他一个臣子? “真是不好意思,沈大人。” 兰辛双手环胸,在一旁狐假虎威:“我家主儿刚歇下,不能听从你的吩咐,立刻马上去你家给沈夫人瞧病呢。” 沈谦突然被人踩在脚下,又惊又怒。 他不敢置信,云姒身边的丫鬟竟敢如此对他? 云姒知道吗? 还是说,就是云姒指使她们这么做的? 沈谦想挣扎起身,但阿芜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感觉后背的骨头像是要被踩碎一般,疼的他忍不住哀嚎出声。 但他还在维持自己温润如玉的美好形象。 “你们疯了是不是?兰辛,快让这小姑娘放开我,我母亲病的很重,人命关天,你家主儿知道了绝对不会不管。” 兰辛冷冷瞧着,毫不心软。 “沈大人,还是先回去学学规矩吧。我家主儿不是救死扶伤的菩萨,更不是谁想叫就能随叫随到的,她是尊贵的萧王妃,身份摆在这里,还请沈大人以后,自重。” 说罢朝阿芜使了个眼色:“把人丢出去,别脏了咱们王府里的地。” 阿芜得了指令,拎小鸡似的揪着沈谦的后领,一路拖到府门外,“咚”一声扔在街面上。 沈谦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望着紧闭的王府大门,眼底翻涌着怨毒与不甘,最终只能一瘸一拐地狼狈离去。 他不信云姒会这么对他! 一定是萧王,萧王控制了她的自由,再让她身边的丫鬟故意这么对他。 一定是! 他必须得找机会,把云姒从萧王府弄出来。 他要这男人永远失去云姒,要他痛不欲生! 第42章 谈论正事也不耽误他手干别的 “主儿,你不会怪奴婢擅作主张吧?” 兰辛做这件事的时候很爽,此刻禀报云姒时,又有些忐忑不安。 “做的好。” 云姒不但不会怪她们,还给了她们丰厚的赏赐。 赏兰辛一百两银子,两套新衣裳,一套珠宝首饰。 她问阿芜想要什么,阿芜伸出两只手,十根手指。 那意思,她要十个鸡腿。 兰辛笑话她,怎么就这点出息? 云姒宠溺道:“那就十个鸡腿,外加一百两银子,两套新衣裳,和一套珠宝首饰。” “啊?” 兰辛顿时傻眼。 这个小怪物。 碰到她主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她也是。 陆渔也是。 因为兰辛知道,主儿其实最公平,有她和阿芜的,就一定有陆渔的。 果然,后来的赏赐变成了三份。 赏赐完,云姒又才跟她分析了一下,她做完这件事情,有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沈谦可不单单只是个伪君子。 若是让他逮到机会,他一定会杀了兰辛泄恨。 阿芜,云姒倒是不担心。 一般人,对阿芜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但兰辛不一样,她得罪了沈谦,沈谦若想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了。 “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出门了,要买东西就带着阿芜一起。” “嗯。” 兰辛点点头。 她知道,主儿不是吓唬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以后会格外小心谨慎。 “还有一事。” 兰辛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竹筒,呈给云姒。 “阿芜在院中捉了只信鸽,要烤来吃,奴婢瞧这竹筒有几分眼熟,便拦下了。” 云姒接过竹筒,指尖轻抚过筒身上那道几不可察的红痕,心头微动。 这竹筒通体碧绿,筒口处嵌着一圈暗红色的标记,正是苏家独有的信物。 “是外祖父的传信。” 苏家驯养的信鸽极为灵性,不仅识途,还能辨人气息。 而这竹筒更是暗藏玄机。 若不得其法强行开启,内置的火石便会引燃筒中药粉,顷刻间将密信焚毁。 云姒指尖轻扣竹筒三下,又逆时针旋转两圈,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竹筒应声而开。 她小心翼翼取出内藏的绢纸,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看完后她神色微变。 信上说,边关告急,五皇子景王秦慕,与苏副将被困峦城,粮草紧缺,已向朝廷求救月余,时至今日,仍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们现在城中的粮食储备,已经不足五日。 苏副将,是苏家二爷,苏棠励。 也就是云姒的二舅。 之前给她送银票的那个,是三舅苏棠晏,在大理寺任职。 而大舅苏棠海,一直跟着外祖做生意,如今已接管了苏家庞大的家业。 刚看到来自苏家的竹筒时,云姒心里便咯噔一下。 她知道以如今的形势,不到万不得已,外祖不会给她来信。 这想必,实在与朝廷联系不上,二舅才铤而走险,把消息传递给苏家,再让苏家想办法传递回京中。 这么大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人将消息拦截了,想让五皇子死在战场上。 外祖没把消息传给身在大理寺的三舅,反而传给了她,他老人家肯定也猜到了,消息传到大理寺,只怕也是石沉大海。 还会连累三舅。 敢拦截如此重要的消息,这个人的权势必定已经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 信上还说,苏家想运粮进峦城支援,可他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有人在专门封锁峦城周边的要道,任何试图运送粮草的商队都会遭到拦截。 云姒回想前世,确实也发生过这件事。 那时候,二舅把消息传给苏家,苏家没办法,抱着赌一次的心态,还是把消息传到了萧王府。 所幸,他们赌赢了。 但时间不对。 前世,传回景王与二舅被困峦城的时间点,大概还得在半年以后,那时候秦野与姜晚宁已经成亲了,秦野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人与势力,这才成功把粮草运入峦城。 就是那场仗,让景王一战成名。 凯旋回京后,景王被封为金吾卫大将军,正二品,掌管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以执御非违,是京都守备的重要力量。 而原本的金吾卫大将军,被莫名撤职,好像……最终判了死刑。 云姒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猜到,这个金吾卫大将军是晋王的人。 他被撤职后,晋王也受到了牵连,被禁足半年,期间不许与任何朝臣联系。 但现在想来,云姒又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这个金吾卫大将军,真的是晋王的人,那晋王被陷害的是,作为宫中巡逻主力军,他怎会一点都没察觉? 云姒越想越觉得蹊跷。 景王回京后,这个人便立刻被撤职,还判了死刑,二品武将被判了死刑,那得是何等大罪? 难道…… 云姒感觉脑子里有一张细密的网,这张网牵扯着太多她看不清的人和事,线头缠绕,稍一拉扯便拉扯出更多疑团。 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峦城的粮草问题。 今天上午,秦野被紧急召入宫中,也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殿下回来了吗?” “主儿,殿下回来了!” 云姒刚询问一句,陆渔匆匆跑进内室,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正往这边来呢。” 云姒闻言立即起身,手中的茶盏都未来得及放下。 她快步走到门口,差点撞上秦野大步流星的身影。 “殿下。” 云姒开口喊了一声,才看见他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眼底暗潮汹涌,显然是带着怒气回来的。 “怎么了?” 她试探着问道:“出了何事?” 秦野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进来说。” 一进内室,两人坐下,秦野便沉声道:“今日早朝,兵部尚书上奏,说收到峦城军报,景王擅自出兵导致被困,请求朝廷派兵增援。” “什么?” 云姒惊得站起身,脸色渐渐凝重。 明明是求救无门,怎么反倒成了景王擅自出兵? 前世,她跟在秦野身边,所获取的信息还是太少,能看到的画面有限,以至于很多在前世已经被秦野处置了人,她却不完全知道都有哪些。 秦野自然而然的把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怀疑,兵部呈上的军报是伪造的。” “你看看这个。” 云姒连忙取出苏家送来的密信。 “这是外祖刚送来的消息,二舅和景王被困峦城已近月余,存粮不足五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危急。” 秦野惊疑的看她一眼,快速浏览完密信,眼神愈发森冷凌厉。 “果然如此。” 谈论正事,也不耽误他的手,放在云姒的腰上,隔着柔软的布料,轻轻摩挲。 这一招,不止是冲着景王,更是冲着他手中铸造兵器的监管权。 这个人的手,伸的可真够长的。 不止是兵部侍郎沈谦在为他做事,就连兵部尚书,也已经成为他暗中的爪牙。 “那圣上如何决断?” 云姒急问。 “父皇命我三日内筹措粮草,亲自押送峦城。” 这才是秦野跟云姒说这么多的真正目的。 他要离京,归期不定。 “你亲自去?” 云姒惊的要再次站起身,腰身被秦野大掌紧紧握住,又重新坐回他腿上。 “嗯。” 秦野眉头紧锁:“我若不去,或者事情没办好,那我就只能把军械司铸造兵器的监管权交出去。” 云姒明白了。 这是一箭双雕啊。 既能除掉景王这个潜在的隐患,毕竟打仗嘛,说不定什么时候立下军功,回京之后便是威胁。 还能从秦野手中夺回铸造兵器的监管权。 “那……什么时候出发?” 前世,秦野并未亲自运送粮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脱离了前世的轨道。 云姒也无法预测后面的事情,还会不会按照原来的事态发展。 可无论如此,景王和二舅还等着救援,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户部只拨了五千石粮食,这点东西,就算顺利送到峦城,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 “苏家在江南有粮仓,大舅手中至少有两万石存粮,信上也说了,他们想送,只是送不进去,我有个主意,不如我们……” 云姒趴在秦野肩上,凑合他耳边,气息轻轻地扫过他的耳廓:“声东击西。” 秦野暗沉的眸子看向她:“倒是个好主意,与曲先生的想法不谋而合。” 云姒压下眼底的心虚。 这可不就前世曲先生出的主意?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牧泽匆匆进来,脸色凝重的禀报:“殿下,刚得到消息,金吾卫派人包围了苏府,说是要搜查……” 他看了眼云姒,欲言又止地道:“搜查苏大人曾包庇罪犯的证据。” “卑鄙!” 云姒脸色骤变:“那我三舅人呢?” “苏大人被押往大理寺,妻儿被暂时禁足。” 牧泽低声道:“据说,搜到了大量与侯府往来的书信。” “这不可能!” 母亲那般谨慎,生怕连累亲人,收到侯府出事的消息,就第一时间与所有人断绝了关系。 这种情况,母亲怎么可能还会跟三舅有任何书信往来! 秦野抱紧云姒的腰,眼中寒光一闪:“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是打算拿三舅一家的命,来威胁大舅和外祖,不让他们参与此事。 他伸手摸摸云姒的头发,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镇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可以不用大舅手中的储备粮,我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云姒目光紧紧盯着他,脑子里,好像还忽略了些什么。 哦对。 她想起来了! 第43章 他没经验但他不可能说出口 户部尚书白远山,是六皇子秦砚的外祖。 而聿王秦砚,与秦野的关系很好。 前世她死后,经常看到秦砚来找秦野,只是,她不确定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的。 反正她与秦野成亲的这一年多,从未看到秦砚来找过他,这两个多月也没来过。 那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才变好的? 若是眼下就很好,那么,云姒觉得,白远山作为秦砚的外祖,不太可能故意针对秦野。 而且她记得,后来的白远山,确实是归顺了秦野,成为了秦野一党。 这个关系网,与皇后和姜丞相无关,是秦野从聿王秦砚身上发展而来的。 所以…… 云姒怀疑。 户部尚书白远山在这个节骨眼上,只给秦野拨了五千旦粮食,不是故意针对,是配合演戏。 他虽然选择支持秦野,却也不会直接表露出来,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危险。 表面上,他得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这样,才不会成为别人的活靶子。 还真是老狐狸。 狡猾的很。 不过,云姒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己。 没想到,重生后她这个脑子就跟开了光似的,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她连猜带蒙,也能顺个七七八八。 想到这里,云姒倒也不担心了。 秦野心机比她深沉百倍,根本用不着她担心。 她现在,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明明在聊如此凝重的话题,这男人的手就没老实过。 牧泽在一旁,略微局促。 他抬头,看房顶。 这不说话,又不让他走,殿下是几个意思? “那……那个……诶,曲先生好像在叫我,属下先出去看看。” 牧泽转身快步逃离。 他失望的摇头。 殿下呀,这么快就被云主子……不对,就被王妃给重新迷惑,想当初,殿下他还骗了所有人。 王妃那么对他,想要他的命啊,他竟然,还不舍得跟王妃真正和离。 希望,王妃这次是真心待殿下的吧。 否则,不管殿下如何,他一定要杀了这女人。 红颜祸水,只会影响殿下拔刀的速度。 看到牧泽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云姒也想跑。 正事聊完了,她感觉气氛渐渐变得有些不对。 秦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暗沉强烈。 她现在某个地方还疼着呢。 “殿下,你听我说。” 云姒想从他怀中退出来,他手臂却猛地收紧,让她身体紧贴自己的胸膛。 气息变得灼热。 “我先洗个澡。” “白天不是洗过吗?” “那……那我还没吃饭呢。” 秦野目光看向旁边的桌子。 上面放着一个空碗。 大致还能瞧出,那应该是一碗燕窝粥。 云姒朝他假笑一声:“我的意思是,殿下你还没吃饭呢?” “我现在只想……” 秦野单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由分说的朝着卧室走去:“吃你。” 云姒:“……” 进了房间,她才知道这男人不是开玩笑。 他来真的。 秦野将云姒轻轻放在床榻上,俯身便吻了下来。 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灼热的掌心顺着她纤细的腰线游走,引得云姒一阵轻颤。 “唔……” 云姒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却在衣衫半褪时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 秦野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动作一顿:“怎么了?” “没。” 云姒别过脸去,耳尖通红:“没事。” 她哪里好意思说。 秦野像是想到什么,眸色一沉。 他强行掀开她的裙摆。 当看到那处红肿一片,还微微撕裂时,他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伤成这样,怎么不跟我说?” 他声音带着一丝懊恼与自责:“对不起,我昨晚……没控制好力度。” 他没经验。 但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云姒咬着唇不敢看他:“没事,我擦了药,过两天就会好。” 秦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欲望。 “药在哪里?” 云姒从枕头下拿出来递给他。 他起身,跪坐在云姒的两腿间,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 冰凉的药膏触到伤处,云姒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疼?” 秦野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云姒摇摇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这个在外人面前淡漠冷厉的男人,此刻却为她隐忍至此。 上完药,秦野猛地起身,大步走向门外。 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云姒裹着被子坐起身,听着那持续不断的冷水声,既心疼又好笑。 她整理好衣裙,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瞧见秦野正大步回来。 他衣襟大敞,露出精壮的上身。 结实紧致的腹部线条如同刀刻,八块腹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未擦干的水珠沿着肌肉沟壑蜿蜒而下,滑过腰间的人鱼线,最终隐入松垮的腰带之中。 云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这样充满野性美的秦野,与以前那个冷峻自持的萧王判若两人。 水汽氤氲中,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秦野对上她的视线,不由低笑一声:“看够了?” 云姒这才惊觉自己竟看呆了,慌忙移开视线。 却又听他戏谑道:“看来,王妃对为夫的身材……很满意?” 说完,他几步上前再次将云姒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却只是将她搂在怀中。 “睡觉。” 他闭着眼命令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情欲。 云姒悄悄抬眼,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和隐忍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的眉心:“殿下若是难受……” “别动。” 秦野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暗哑:“否则你想明天都下不了床?” 云姒立刻老实了,乖乖窝在他怀里。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温情,比任何亲密都要让人心动。 然而。 两人好像都有些睡不着。 云姒想到他刚刚那句“王妃”和“为夫”,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们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她该高兴的,可莫名想哭是怎么回事? “秦野。” 云姒轻轻喊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过了半晌,秦野才“嗯”了一声。 云姒主动往他怀里靠了靠,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秦野身子一紧,声音危险地道:“云姒。” “我想问你个问题。” 云姒从他怀里抬起头,目光看着他,认真地问:“当初,我对你那么不好,还伤了你,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放弃我?” 听到这个问题,秦野紧绷的身体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云姒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没什么情绪地道:“其实,我试过。” “试过什么?” “试过放弃你。” 云姒神色微微一愣。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感觉,心脏被什么扎了一下,是那种绵密的疼。 她知道,秦野是说真的。 所以,在她刚离开王府的那一个月,他对她没有任何关注,直到传来她的死讯,大概他才发现,他终究,还是忘不了她。 云姒不管不顾的钻进他怀里,声音闷闷地道:“秦野,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所以。” 秦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语气隐约透着一抹不确定:“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补偿我?” 云姒正感性着,根本没听出秦野语气里那点微妙的异常,轻轻地“嗯”了声,良久,又补充一句:“也不完全是为了补偿。” 秦野原本失望的闭上了眼,听到她后面这句,又猛地睁开:“那是为了什么?” 若是仔细去听,便会发现,秦野淡定的语气里,有些一丝几不可查的颤音。 “你说呢?” 云姒再次抬头看他,猝不及防的撞进他深幽如海的眼眸里。 那里面,翻涌着极为浓烈而复杂的情绪。 云姒朝他笑了笑,声音温软道:“为了很多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像此刻这样,获得幸福。” 秦野就那样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明明气息是平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回答他好像不太满意。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当初,给我下药的人不是你,是沈谦对吗?” “有的时候,我感觉你很聪明……不,是非常聪明,可之前,你为何又那般愚笨?” 秦野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云姒一囧。 这个这个嘛。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前世会那么相信沈谦,信到都失去了自我。 非得死过一次,才能清醒过来。 但她感觉,重生后,并不单单只是醒悟了那么简单。 她时常觉得自己的脑子,确实比前世更加清明。 想事情也更加透彻。 其实最开始,她对沈谦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朋友,并没男女之情。 从经历了山洞被困的事件后,不得不承认,她对沈谦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直到现在,她也忘不了在山洞时,沈谦带给她的那种感觉。 每当想起来,就觉得很难过。 可每次面对沈谦,看见他那张脸时,那种心疼难过的感觉就回立刻烟消云散。 她想,或许她爱上的,只是处于朦胧之际,自身的一种感受,跟沈谦没有太大关系。 否则,她真的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对沈谦的感觉会如此的两极分化。 “怎么不说话了?” 一直没听到云姒的回应,秦野微微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道:“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对吧云姒?” 第44章 那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语气里带着一抹不确定与试探意味,听起来,既让人觉得心疼,又让人觉得危险。 “不会。” 云姒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比坚定的回答他:“永远不会,除非……” 秦野视线紧盯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除非你不要我,那我不会死皮赖脸的……” 她话还没说完,秦野便骤然朝她吻了上来。 不过这次,他只浅浅的吻了一会,呼吸微微粗重的在她耳边说道:“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如若你没做到,就别怪我……” 他顿了一下,云姒有点好奇,抬起头问他:“没做到你会怎样?” “让你死在床上。” “……” 她就不该问。 云姒默默的转个身,闭眼睡觉。 可能是下午睡的太久,此刻一时间竟有些睡不着。 秦野冲过凉水澡后,依旧是浑身滚烫,挨着他像是挨着个火炉。 云姒是属于冬夏都畏寒的体质,饶是如此,被秦野圈在怀里,也让她感觉一阵阵燥热难耐。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 天不亮,秦野便轻手轻脚的起床,穿戴整齐后,在云姒的额头印下一吻,随即开门离开。 他前脚走,云姒缓缓睁开眼睛。 圣上只给了他三天时间筹措粮草,今天是第一天。 户部那边,虽然是演戏,但是敢如此理直气壮的只给五千石粮草,足以说明,老皇帝对于此事,绝对知情,并且不会干涉。 云姒细细琢磨了一下。 五千石粮草,明显不足以真正解峦城之困。 老皇帝的心思……是否也想看看,秦野会如何破局? 他在试探秦野的能力? 秦野此行,必定是荆棘塞途,凶险万分。 虽然,她知道秦野已有应对之策,可若说一点不担心,那是假的。 云姒从床上坐起来。 她不能就这样等着消息,也得做点什么才行。 至少,得想办法把三舅救出来。 金吾卫将军狄龙,用的那什么狗屁罪名,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三舅做事一向谨慎,想必,是因为狄龙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好的罪名,这才随便按了一个。 只要能威胁到苏家不敢出粮,目的就算达到。 云姒知道,那些所谓的信件都是伪造,经不起查证,三舅早晚都会被放出来。 只是,舅娘和表弟表妹被困家中,被金吾卫的士兵看守,她担心那些士兵里有不怀好意之人,会趁机刁难欺辱舅娘她们。 云姒起床后,让陆渔带着阿芜去苏府那边探探情况,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兰辛则是留在府中,保险起见,叫她最近都不要出门。 吃完饭,云姒一头扎进药房。 她要多配制一些伤药,和手札上的各类解药,等秦野出发时,让他随身带着。 光是这些药,还远远不够。 云姒用了一上午把药方配出来,列出所需药材,去找季大夫帮忙,让他快速把这些药材备齐。 季大夫是个医痴,之前看到云姒替钱嬷嬷解那蛊毒,心底对云姒的医术已经百般好奇。 此刻听她说,要给殿下准备伤药与各类解毒丸,便缠着云姒,非要看看那药方。 季大夫是秦野的心腹之一,云姒便直接药方给了他,让他拿回去慢慢研究。 但是不能耽误给她准备药材。 季大夫拿到药方,一看一皱眉。 “罕见呀!” “是我孤陋寡闻吗!。” “还能这样搭配?” “王妃你确定?” “绝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从一开始的皱眉,到逐渐豁然开朗,最后兴奋不已。 “王妃放心,药材一会就送到。” 季大夫拿着药方,脚步匆匆的离开。 下一步,云姒又去找了曲先生。 可曲先生忙啊,很多时候比秦野还忙,想见他一面实在太难。 云姒只能告诉钱嬷嬷,等曲先生回来记得去栖梧苑通知她一下。 钱嬷嬷得知,殿下与云主子并未和离,心里是高兴的。 原本,钱嬷嬷还有点担心,云主子知道自己仍是萧王妃,会不会就变回以前那个样子,这会见到她,钱嬷嬷才暗叹是自己多虑了。 王妃她……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亲和有礼,待人有度,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王妃放心,老奴一定把话带到。” 钱嬷嬷恭敬地应下,又忍不住多说了句:“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 云姒微微一笑:“多谢嬷嬷。” 离开曲先生的院子,云姒又去了趟厨房。 她记得,秦野好像喜欢吃清蒸鲈鱼。 恰巧,她以前也总吃,倒不是多喜欢,是因为她以前的身体只能吃些清淡食物,相比之下,就清蒸鲈鱼比较容易入口。 倒是没想到,秦野会喜欢这道菜。 她特意嘱咐厨师长,准备些便于携带的干粮和肉脯。 “王妃对殿下真好。”厨师长笑着说道。 还不到两天,现在整个王府都知道了秦野与云姒并未和离的事。 谁传的呢? 这么快。 云姒淡淡的笑着,没有否认。 回到栖梧苑时,季大夫已经派人送来了药材。 这速度。 还得是季大夫,靠谱。 云姒拿到药材,立刻开始配药。 她动作娴熟地将各种药材研磨成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主儿,歇会吧。” 兰辛端来茶水,心疼地看着云姒忙碌的身影。 云姒摇摇头:“时间紧迫,我得赶在殿下出发前把这些准备好。” 她将配好的药粉分成小包,每一包都仔细标注用途。 有止血的,有退热的,还有专门针对箭伤的金疮药。 最特别的是那几瓶解毒丸,按照手札上的配方制成,只要不是什么罕见的毒,应该都能解。 “主儿好厉害。”兰辛惊叹道。 云姒手上动作不停。 关于手札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保护。 况且这个东西,知道的人越少才越暗算。 尤其是后面那些关于武器制造的内容。 一旦传出去,必会引发争夺。 把药准备的差不多,云姒才终于停下来歇口气。 前世她死后,灵魂飘荡时看过太多秦野受伤的场景,那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她既已回到他身边,定要尽己所能的护他周全。 傍晚时分,陆渔和阿芜才回来,跟云姒说了苏府的情况。 苏府现在,确实被金吾卫的人给围着,任何人不得进出府门。 但是中午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妻上门给府中送了大量肉食与蔬菜,还有上好的美酒。 当时,陆渔担心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 可只在外面盯着,又无法探到苏夫人她们具体是什么情况。 两人在外面守了半天,阿芜才问她:“怎么不进去?” 陆渔说:“进不去,会被发现。” 阿芜摇头:“不会。” 陆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阿芜可以进去,她们何必在这里守半天,还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探听不到。 后来,阿芜进了苏府,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 出来后,陆渔问了半天,总算从阿芜口中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那些金吾卫的士兵简直可恶,目无王法。 原来,中午送的那些食材和美酒,全都是他们自己享用,更可恨的是,买那些食材的银两,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两,但他们却逼着苏府的账房先生拿出了五千两。 简直跟强盗无异。 这些还不是紧要的。 阿芜说有几个士兵,时不时在表小姐的门口徘徊,还上去敲门恐吓,说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吓得小姑娘躲在房间里直哭。 而苏夫人那边,亦是如此。 有好几个心怀不轨之人,三番五次试图撬开苏夫人的房门。 苏夫人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心急如焚,有好几次想要打开房门,可那些人一直虎视眈眈的守在门口,她根本出不去。 “主儿,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 陆渔气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些士兵仗着有狄将军撑腰,简直无法无天,有个领头的还扬言说……要纳表小姐做妾。” “好一个金吾卫。” 云姒手中的药杵“砰”地砸在桌上,眼中寒光乍现:“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晚必须得出手。 否则,等悲剧发生,就什么都晚了。 “主儿,要不要告诉殿下?” 兰辛也很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不必。” 这个时候,秦野不能分心。 能自己解决的事,她也不想事事都依附于他。 “可是主儿……” “你们放心。” 云姒打断兰辛,对她们安抚性的一笑:“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我心里已有安排。” 兰辛与陆渔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这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渔出去一看,惊疑地道:“殿下?” 随后紧忙朝屋内喊道:“主儿,殿下来了。” 云姒立即起身出去。 秦野风尘仆仆地踏入院子,衣袍上沾着些许尘土,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挫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殿下。” 云姒快步迎上前。 秦野朝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有探子跟着他进了王府。 他刻意提高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跑了一整天,才筹到两百石粮草,简直荒谬!” 云姒会意,立即配合地露出担忧之色:“怎么会这样?那些人都不肯帮忙吗?” 秦野冷笑一声:“一个个推三阻四,说什么粮仓空虚,分明是想看本王的笑话!” 他大步走进屋内,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故意将茶盏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个动作让隐藏在暗处的探子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听说,萧王府守卫森严,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云姒递上一杯茶,轻声道:“殿下别急,还有两天时间,总能筹到。” “两天?只怕十天也未必能筹到足够的粮草!” 这话说完,暗夜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口。 “殿下,别演了,人都走了。” “你很闲?” 秦野眸色凉凉的扫他一眼:“你不把他放进来,本王用得着演?” 暗夜:“……” 殿下是真不讲理。 第45章 这种刺激的运动生平第一次 暗夜挠挠头,默默转身。 殿下演了一天的戏,怨气大的很。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有吃的吗?” 暗夜正给自己做心理疏导,人还没走远,忽然听见殿下的声音再度传来,但这一次,声音完全换了一个语调。 他竟然,听出了几分……温柔? “我饿了。” 秦野坐在靠窗的,昏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他微微偏头看向云姒,眉眼间带着几分罕见的柔软。 暗夜鸟悄的退回去几步,看到这一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殿下…… 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殿下吗? “厨房温着清蒸鲈鱼。” 云姒抿唇一笑,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肩头上沾染的灰尘:“我让兰辛去给你拿。” 秦野捉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你吃了吗?” 他看着她眼神,就好似饿狼在看一只小绵羊。 云姒耳尖微红,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秦野将云姒拉近,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幽香,闷声道:“吃完饭我还要出去,你自己先睡,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 “还要出去?” 云姒正发愁,晚上要怎么避开秦野去三舅家,没成想他出府一整天,回来吃口饭立马还要出去。 当即,她有些担忧起来。 “今天演一整天还不够吗,晚上还得继续?” “不是。” 秦野对她几乎没有任何隐瞒:“今晚是运送粮草的最好时机,我今天到处碰壁一整天,会让幕后的人暂时放松紧惕,粮草已经备好了,我得跟着,把他们送到城外再回来。” “从城门走?” 云姒问完,才猛然想起。 自然不可能从城门出去,那岂不是等着被人发现。 如果没猜错的话,秦野应该会用军械司的那条密道。 那是沈谦他们之前偷偷运送连弩的密道,如今掌管军械司的大权落在秦野手中,这条密道正好派上用场。 沈谦和他后背的人,恐怕死都想不到,秦野会选择那条路出城,更不会想到,他会玩声东西击那一套。 前世,这个计谋是成功的,这一世,只要没有人为干扰,云姒相信也一定不会有问题。 “对了殿下。” 想到人为干扰,云姒才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人。 林书妍。 这个女人,突然把自己给隐蔽起来,说什么斗不过她,想过自己的日子,云姒一个字都不信。 “那个……你的小青梅,我绝对没有挑拨你们关系的意思,但是,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最好派人盯着她点。” 从那晚过后,云姒便能感觉到,秦野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虽然那晚,她差点被折腾死,但是能换来如今这般平和稳定,且甜蜜的夫妻关系,她真的太知足了。 “小青梅?” 秦野闻言,眉梢微挑:“你是说书妍?” 啧。 瞧瞧叫的多亲密。 叫她从来都是云姒。 “她怎么了?” 秦野转而又正色问道:“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云姒怔怔的看着他。 她以前那么伤害他,他却还是如此轻易的选择相信她。 秦野。 他怎么那么傻? “上次,林书妍跟你提过密道的事对吧?” 云姒收敛心神,半真半假地道:“或许,你会信她,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她获取密道的消息,绝不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她既然知道密道的存在,说不定还知道更多,总之,防着她点,能安心一些。” “好。” 秦野望着她,眼神温和:“回头我让暗夜安排人去盯着。” 这就答应了? 云姒以为还得费上一番唇舌,结果他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林书妍不是在他心里,不是和别人不一样么? 云姒虽然有些讶异,但不得不说,心里是很开心的。 原来,被秦野信任的感觉这么好。 两人视线相对,刚刚还温馨的气氛,温度骤然攀升。 气氛渐渐变得不太对味。 “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秦野冷不丁出声问她,目光从她身上缓缓下移。 云姒意识到他问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和透顶。 真是奇怪。 以前没在一起时,她主动撩拨他,都没觉得如此羞耻过,现在他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脸红成这样。 好没出息。 “问你话呢,还疼不疼?” 秦野没得到回应,伸手就要去够她:“算了,我自己看一眼。” “秦野!” 云姒吓了一跳。 这男人…… “不用看了,今天已经不疼了。” “给我看一眼。” “真好了。。。” 云姒慌忙站起身,生怕被他强行拉过去。 他怎么也不分分场合,那地方,是说看就能看的吗? 秦野神色不满地看着她,呼吸微微沉了沉。 “殿下,主儿。” 这时,兰辛端着食盒进来。 “饭菜来了。” 来的真及时。 云姒看到兰辛,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你不是说饿了吗?” 兰辛把饭菜摆到桌上,云姒趁机把他拉过去坐下:“有你爱吃的清蒸鲈鱼,刚出锅的,快尝尝。” 秦野看她一眼,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拿起筷子吃饭。 清蒸鲈鱼。 若不是她喜欢吃,这东西,他怕是连尝都不会尝一口。 不过,吃习惯了,竟也觉得挺顺口。 秦野时间有限,吃饭的时候,微微加快了速度。 云姒心里也很着急。 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不知道那些士兵有没有继续骚扰舅娘和表妹。 “你早点睡。” 秦野很快吃完,吃完就走。 走到门口,又迅速回头,掐住云姒的脖颈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兰辛还在一旁守着。 忽然看到这一幕,惊的她连忙捂住了眼睛。 天哪。 殿下对主儿做了什么? 在兰辛的印象中,萧王殿下绝对是个重礼守节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做出…… 这这这。 兰辛心里想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可实际,却忍不住从指缝里朝两人看去。 然而,秦野只亲了一下,就马上离开了。 “看什么呢?” 云姒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看还捂什么眼睛?” “嘿嘿。” 兰辛讪笑着。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兰辛的脸比云姒的还要红。 等秦野走出栖梧苑,云姒也赶紧行动起来。 她先去药房,带着提前准备好的“武器”。 然后回房间换了一身夜行衣。 重新回到王府后,她给自己备了好几套夜行衣,就是为了预防遇到眼下这种情况。 用黑色头巾,把整个脑袋都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云姒才打开房门出去。 一开门,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主儿,准备好了?” “我们也准备好了,随时出发。” 兰辛和陆渔一人说了一句,而阿芜,则是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萝卜,正啃的津津有味。 见云姒朝自己看过来,她连忙把另外一只手上的萝卜递给云姒。 这些天以来,云姒算是发现了,阿芜最喜欢吃的,除了鸡腿就是萝卜。 而且,她还舍得分享。 云姒对她温柔一笑:“你吃。” 说完,才看向兰辛和陆渔,正色道:“阿芜带着我一个,是一拖一,如果再加上你们俩,是一拖三。” “……” 两人愣住。 云姒又道:“要是一不小心,被发现了,你们觉得是一拖一容易跑掉,还是一拖三容易?” “那肯定是……” 兰辛刚要回答,被旁边的陆渔轻轻碰了一下,顿时沉默下来。 陆渔笑着道:“主儿,注意安全。” 说罢又看向阿芜,嘱咐道:“阿芜,主儿交给你,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知道吗?” 阿芜一边啃萝卜一边点头。 “等你们安全回来,我天天给你做鸡腿,你想吃多少都有。” “好。” 随后,兰辛又嘱托了阿芜两句。 等她们交代完毕,云姒才带着阿芜离开栖梧苑。 兰辛和陆渔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同时叹气。 “兰辛,你说咱俩从现在开始练武,还来得及吗?” “试试呗。” …… 云姒跟在阿芜身后,阿芜可以避开府中所有暗卫的视线,不被任何人发现,从后院的院墙离开王府。 其实,云姒不是故意想隐瞒什么,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秦野分心。 这一路出去,阿芜的眼睛时不时闪过绿光,脚步每停一次,眼神就会扫过一个地方。 云姒猜到,那应该就是府中暗卫的藏身点。 “咦。” 阿芜突然发出一声惊疑。 然后,用手指在那悄悄的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阿芜?” 云姒看到有侍卫从前面巡逻过来,赶忙拉着阿芜,躲到凉亭的角落去。 “怎么多了一个,这个没见过。” 阿芜还在自说自话。 云姒视线盯着那些巡逻的侍卫,并未听见阿芜的话。 等人走远,又才拉着阿芜出去。 前面就是院墙。 阿芜对于发现的问题,很快就抛诸脑后,两人走到院墙跟前。 墙很高,令人望而生畏。 因为秦野住进来后,将原本就不算矮的院墙,又加高了几层。 云姒一直都知道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她还在想,不然把后院门房迷晕,从那出去。 上次她就是那么做的。 结果,阿芜一把抱住她,脚尖一点,像是走路一般,直接从墙体登了上去。 云姒只觉身体一阵倒悬,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还好她反应够快,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下一瞬,到达墙顶,整个人又开始呈俯身的姿势往下。 速度快的,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这种刺激的运动。 是云姒两辈子的第一次。 感谢阿芜,让她平安着地。 云姒脸色有点发白,她缓了一下,不敢在王府的周围久留,让阿芜继续用她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苏府。 果然,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阿芜带着她,平时要用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此刻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停在离苏府不远的地方,云姒先找了个地方吐会。 速度太快,她这个身体还是太弱。 承受力比她想象中更差。 这对云姒来说,多少有点打击。 到底是她太心急了,才两个多月,怎么可能会变得比正常人还要强健。 阿芜的这个速度,就是兰辛和陆渔,估计也会受不了。 “姐姐。” 阿芜突然开口叫她,看着她的脸色,充满担忧:“姐姐怎么吐了?” 云姒听到这声“姐姐”,有些怔愣。 阿芜这么久都没有称呼过她,没想到会叫她姐姐。 是因为在百花宴那天,云姒跟沈谦介绍说阿芜是她新认识的一个妹妹,阿芜便记下了。 “你们几个,换班了,快进去吧,诶我跟你们说,穿绿衣服那个,是真嫩……” 第46章 你们护着我我也能护着你们 忽然听见苏府那边传来声音。 是金吾卫守在门外的几人,到了换班时间。 云姒听到从里面出来的人说的那句话,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阿芜快,立刻带我进去。” “好,姐姐抱我。” 阿芜终于是看出来,刚刚那种方式对云姒来说太过粗鲁,所以这次,换个了温柔点的。 两人绕到苏府侧边,同样是翻墙进去。 刚进到后院,便听到一阵惨叫声传来。 “是表弟的声音。” 云姒赶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前世,她很少出门,但苏府这边还是来过几次,她记忆好,对府中的路记得还算清楚。 表弟苏承安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许欺负我姐,都给我滚!” “等我爹出来,他定会告到皇上面前,让你们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走开……啊……” 又是一声惨叫。 房间里,苏清绾急的直哭:“承安!承安你怎么样啊,你们别打我弟弟,我求你们……” “姐,不要求他们,也不要开门!” 苏承安焦急大喊,一名士兵上前,猛地一脚揣在他肚子上。 “狗杂碎,敢破坏老子的好事,我告诉你,老子看上你姐,那是你姐的福分,等老子把你姐办了,以后就是你姐夫。” 那人,便是这次负责看守苏府的领头。 长的五大三粗,脸上一条长长的蜈蚣刀疤,看着格外狰狞凶戾。 “兄弟们,把这小杂碎给我拉开,让他在一旁听着,老子是怎么让他姐舒服的。” 几名士兵闻言,哈哈大笑。 其中一名士兵,搓着手接话道:“老大,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小婢女,一会能不能给拖出来,让兄弟们也爽爽?” “你小子。” 领头男露出猥琐的笑:“放心,将军说了,只要不搞出人命,随便咱玩儿。” 云姒和阿芜躲在拐角的墙壁后,听到这些声音,云姒心底的怒气飙升,简直无法忍受。 阿芜几次要动手,被云姒拦住。 不能冲动。 就算阿芜有能力,把这些人全杀了,可他们死在苏府,必定会连累舅娘和表弟他们。 要杀,也得等他们离开苏府以后。 而眼下,是要制造恐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阿芜。” 云姒凑近阿芜,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只见阿芜眼底闪过几许兴奋,连连点头。 “啊!不要,走开!” 那边,几名士兵一同上前,抓住苏承安就要将他拖走,苏承安拼命抵抗,用身体挡在苏清绾的房门前,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对他拳打脚踢,很快就把他从房门前拉走。 这时,一个黑影骤然从旁边冲出来,猛地撞向那几名士兵,将苏承安从他们手中解救出来。 “什么人?” 几名士兵见状,立刻上前围住阿芜。 “这苏府的下人不是都被统一关起来了吗,怎么还有人跑来捣乱?” “胆子不小,还敢出来管闲事,老大,一个下人而已,咱今天就用这个干巴瘦来开个刀,杀一儆百,看这苏府的人,还有几个不怕死的?” 那士兵的话刚落,阿芜被围困在几人中间,缓缓地抬起来。 她脸上蒙着黑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外面。 昏暗的灯光下,那是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如同鬼火般骇人。 她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低吼,身形快如闪电地扑向那群士兵。 “我的妈呀!” “鬼……鬼啊!” 一名士兵惊恐大叫,手中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其他几人看见,纷纷吓得腿软。 领头的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阿芜已经一爪子挠在他脸上,留下五道血痕。 他痛呼一声,刚要拔刀,对上那双诡异的绿瞳,顿时浑身僵直。 “怪物!是怪物!”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恐惧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阿芜趁机发难,专挑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她一脚踹在刀疤脸的胯下,那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裆部跪倒在地。 其他士兵想要逃跑,被阿芜拦住去路,一个个被她踢中要害,疼得满地打滚。 云姒趁机冲出去,把倒在地上,也已经吓傻了的表弟苏承安一把拽起来。 “啊啊!” 苏承安抱头惊叫,云姒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鬼叫什么,我是你表姐。” 里面的苏清绾听到动静,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心急如焚,隐约好像听到云姒的声音,眼底倏然生出一丝希望。 但她不敢相信,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再确定一下。 外面的苏承安,听到云姒的声音同样是不敢相信。 表姐? 怎么可能? 她那身体,平时出个门都困难,怎么可能是她! 云姒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阵无语,抬手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快点,让清绾开门,我带你们去舅娘那边。” 苏承安捂着被打疼的脑门,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眼云姒露出外面的眼睛,他激动的张大嘴,正要哭着说什么。 云姒瞪他一眼:“憋回去。” 苏承安压低了声音,赶忙去敲门:“姐,姒姐姐来救我们了,快开门,我们去找母亲!” 房门猛地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苏清绾,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云姒时又惊又喜。 “没时间解释。” 云姒拉起两人就走。 身后,苏清绾的婢女紧紧跟着他们。 三人刚走到主院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士兵们嚣张的恐吓声。 云姒心头一紧,加快脚步。 三人溜进去,转过回廊,只见四五个士兵正围在苏夫人房门外,用刀鞘不断砸门。 “夫人别怕,开门让兄弟们乐呵乐呵,保证不会伤你性命。” 一个满脸麻子的士兵淫笑着:“你们说,这苏大人的夫人,能是什么滋味?” “这还不简单,一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种话,云姒眼神一冷,从袖中掏出迷药,正要行动。 突然被人抓住衣袖。 她回头一看,是阿芜跟过来了。 苏承安看到阿芜,吓得龇牙咧嘴,但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没有叫出声来。 云姒看他一眼:“不用怕,这是阿芜。” “我来。” 阿芜接过云姒手中的迷药,如鬼魅般窜到那群士兵身后。 士兵们听见异动,一回头,便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眸子,迷药还没撒出去,就直接被吓破了胆。 “鬼……有鬼!” 就在他们惊慌失措时,阿芜将迷药撒向空中。 白色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士兵们吸入后,很快眼神涣散,接二连三地倒下。 云姒低声询问苏承安:“外面还有多少人?” “应该还有十几个,在正厅喝酒。” “知道他们中午买的酒都放在什么地方吗?” “嗯,知道。” “那你去,把这包药下到他们的酒里。” “哦。” 苏承安接过云姒手中的药,他眼中闪过挣扎犹豫,云姒轻笑道:“不是毒药,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让你去杀人?” “那怎么了?” 听到不是毒药,苏承安微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一挺胸说道:“姒姐姐你不要小看我,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保护家人。” “嗯。” 这一点,云姒没有反驳,摸摸他的头道:“你保护了姐姐,很勇敢。” 苏承安被云姒夸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少年,有这份担当与勇气,确实值得夸赞。 “娘!” 所有士兵倒下,苏清绾便急忙跑过去敲门:“快开门,娘,是我。” 听到苏清绾的声音,苏夫人毫不迟疑的把房门打开。 “绾绾你……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有没有……” “没有。” 苏清绾打断她:“娘放心,女儿没事,是姒姐姐来了,女儿才能从房间出门。” “姒儿来了?” 苏夫人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她目光看向苏清绾身后,当看到一身夜行衣的云姒,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交加,以及担忧与不赞同的神色。 “姒儿,你这孩子,你怎么进来的,多危险啊。” “表妹,舅娘,我时间不多,我们进去说。” 云姒推着她们进门,让阿芜在外面守着。 进去后,云姒长话短说。 她把身上带的一些防身武器与迷药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其中包括她自己制造的一些简易武器。 有老鼠夹,还有与地面颜色非常接近的隐形钉子,撒在地上,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表妹,舅娘,这些东西你们留着,那些人如果明天还敢乱来,就把这些东西放在门口。” 苏夫人见状,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却强忍着没有询问,暗暗记下云姒的话。 “还有这几包药,只需要撒向他们,能让他们睡个一天一夜,这些人太可恶了,但是不能让他们死在苏府,舅娘放心,舅舅是被冤枉的,很快会被放出来,届时,我会让这些人全部付出代价!” “姒儿……” 苏夫人看着云姒,欲言又止。 云姒握住她的手:“经历了这么多,人总是会变的,舅娘不必如此惊讶,从前,是你们护着我,往后,我也能护着你们。” 苏夫人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几个好,千言万语,最终都汇聚在了眼神里。 “明天,这些人醒了之后,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把房门锁好,等我消息。” “姒儿,你也要小心啊。”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 匆忙交代完,云姒便转身离开。 打开房门,见阿芜蹲在一旁,不知道在干什么。 云姒过去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阿芜你……” 第47章 殿下天都亮了…… “你在干什么?” 云姒看见她,把几名晕过去的士兵排排摆好,把他们的脸全部画成大花猫。 尤其是眼睛,通通画成了黑眼圈。 然后,她还把其中一名士兵的手指扎破,用他的血,在几人眼角画出血泪的感觉。 “姐姐。” 阿芜看到云姒,眼底的兴奋越发明显:“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她这个喜好,让云姒一时有些发懵。 再一看,好像有点明白过来。 这些士兵明天醒过来,看到对方的脸…… 那不得再被吓晕一回啊? 阿芜这小脑瓜,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画的好。” 云姒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她得赶在秦野之前先回去。 “哦。” 阿芜闻言,立刻扔掉手中的东西,朝着云姒张开手臂:“抱抱。” 云姒愣了一下,随即勾唇一笑。 她搂住阿芜的脖子,阿芜单手就把她给抱起来,足尖一点,带着她轻松跃上了屋顶。 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风呼啸而过,云姒下意识闭紧眼睛。 阿芜会轻功,这一点她并不觉得意外。 但是她没想到,阿芜的轻功竟然已经达到身形如电,掠影无痕的境界。 此刻,阿芜带着她在屋脊间纵跃如飞,若是有人看见,顶多只能看见一阵黑色轻烟快速飘过。 “慢点,慢点阿芜。” 云姒的发丝在风中飞舞,裙摆猎猎作响,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阿芜闻言,脚步放轻了些,但依然保持着惊人的速度。 月光下,两道身影在屋顶间飞速移动,转眼间就回到了栖梧苑附近。 “到了。” 阿芜稳稳落地,却还抱着云姒不肯松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姐姐香香。” 云姒哭笑不得地戳戳她的额头:“放我下来,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阿芜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云姒刚站稳,就听见院墙内传来脚步声。 是秦野回来了! “快,我们从后窗进去!” 云姒拉着阿芜就往偏房跑。 两人刚翻窗进屋,前院就传来秦野低沉的嗓音:“王妃睡了吗?” 云姒手忙脚乱地扯下夜行衣,随手塞进床底,又急忙抓起床头的寝衣往身上套。 阿芜转身就跳出了窗外,顺手将窗户关好。 “主儿?” 门外传来兰辛慌乱的声音,明知道里面没人,还要装作不知道加意询问:“你睡了吗?殿下回来了。” 她想着问完后,再想办法拖延时间,结果却听见云姒的声音忽然传来:“还没。” 兰辛吃惊。 主儿回来了? 她和陆渔一直在门口守着,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兰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赶忙跑到前面去回禀秦野。 “殿下,主儿还没睡呢,可能是在等着您。” “嗯。” 秦野冷淡的应了一声。 往里走的时候,薄唇不可抑制的扬起一抹弧度来。 云姒还没睡,在专门等他? 他走到门口,先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微微凌乱的衣襟,随后才轻轻敲门。 “是殿下吗?” 云姒还有点惊奇。 秦野什么时候学会了敲门? 他这段时间不都是直接翻窗进的吗? “门给你留着呢,进来吧。” 云姒深吸一口气,快速拢了拢散乱的头发。 秦野推开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眼神在云姒身上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这么晚还没睡?” 他缓步走近,指尖挑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语气很平静:“出汗了?” 云姒心跳漏了一拍。 刚才跑得太急,竟然出了汗。 她正想着如何解释,秦野突然俯身,在她颈间轻嗅了一下。 他低笑一声,声音危险而迷人:“王妃出门了?” “……” 云姒傻眼。 这男人,简直绝了。 好吧。 云姒直接承认:“我去了一趟苏府,阿芜陪我去的。” 秦野笑了笑,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解释。 “白天我就不放心,让阿芜和陆渔去探查了一下消息,得知金吾卫那些畜生,一直在骚扰我舅娘和表妹,所以我……”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去冒险?” 他声音依旧平静,连质问的语气都是温和的。 但这样的他,反而让云姒有些紧张。 他压抑着怒气。 “殿下。” 云姒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软软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此时此刻,任何解释都没有。 得道歉。 等他气消了,再跟他讲道理。 “下回,我一定先跟你说,绝对不会再自己去冒险。” 果然。 秦野紧绷的身体,有那么一丝丝松动。 云姒连忙趁热打铁,拉着他坐下关切地道:“你今天累了吧,我让兰辛和陆渔准备热水,你去好好泡个澡。” “不用了。” 秦野忽地起身,看了她一眼,低沉的嗓音软了一点:“你先睡,我回趟书房。” “嗯。” 云姒乖乖点头,目送他离开。 房门一关,她便直接倒在了床上。 累死了。 她感觉现在闭上眼睛,就能立马睡着。 事实上,她确实就这样睡着了。 秦野再次回来,显然是洗过澡了,身上已经换上了寝衣。 看到云姒歪在床上睡得香甜,连鞋袜都未脱。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竟纡尊降贵的蹲下身,帮她脱了鞋袜,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来放正。 忽然想到什么,又从枕头下面摸出药膏。 轻轻褪下她的亵裤。 将药膏替她抹上。 睡梦中的云姒无意识地轻哼一声,听的秦野眸色一暗,喉结滚动。 他压下心头的躁动,拉过薄被仔细为她盖好。 月光透过窗纱,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秦野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眼底的怒意早已化作一片柔软。 “下次再敢擅自行动……”他低声威胁,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 睡梦中的云姒似乎有所感应,翻了个身,咕哝道:“秦野……别生气。” 秦野一怔,随即失笑。 他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轻声道:“睡吧,明日再跟你算账。” 屋外。 阿芜蹲在树梢上,一双眸子在夜色中闪着绿光。 看到屋里熄了灯,她才蜷缩在枝桠间,抱着自己的膝盖打起盹来。 一夜好梦。 云姒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秦野怀里。 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 昨晚,秦野什么时候来的? 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昨天是真的太累了,一整天都没闲着。 “别动。” 云姒稍微动了一下,秦野放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再睡会。” “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吗?” “我一个焦头烂额筹措粮草的人,哪有时间上早朝。” 额,也对。 他难得可以睡懒觉,云姒又闭上眼睛,陪他多躺会。 “三爷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忽然,秦野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我没想到,金吾卫在狄龙的带领下,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苏府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盯着,你不用再担心。” 云姒在他怀中抬起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为何?” 秦野睡眼惺忪的眸光,渐渐清明。 似乎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不等云姒回答,他便冷声道:“你是觉得我不会帮你,还是觉得我帮不了你,亦或是……你不信我?” 云姒无语。 他这个脑子,不是很聪明吗? 怎么一到感情方面,就变傻了呢? 见云姒不说话,秦野以为她默认了,气息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云姒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秦野眸色一滞。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现在不能分心。” 云姒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骨,声音低柔:“你如今做的事,暗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能有半分差池,你已经很忙很累了,我自己能解决的事,又何必再给你增加负担?” 秦野定定看着她,眼底的冷意渐渐化开,却仍抿着唇不说话。 云姒叹了口气。 “再说了,我不想做个只能事事依附别人的弱女子,我想站在你身边,与你共进退,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不是别人。” 秦野眸光微动,沉声开口:“我愿意让你事事依附。” “我当然知道。” 云姒弯了弯眼睛:“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和累赘,我想与你并肩作战!” 他沉默片刻,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好一个并肩作战,这个解释,我接受。” 说罢,不等云姒回答,低头狠狠地吻住她。 一触即发。 秦野吻的缠绵又凶狠,炙热的唇舌攻城略地,让云姒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揪住他的衣襟,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边。 吻沿着她纤细脖颈一路下滑,有点痒。 云姒轻轻动了一下,秦野在锁骨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准躲。” 霸道的很。 云姒轻颤着弓起身子,被他单手按住腰肢。 寝衣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秦野眸色更深,指尖在她腰间危险地游走。 “殿下……” 云姒的声音染上几分慌乱:“天都亮了……” “换个称呼。” 秦野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我更喜欢你叫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