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嫁疯批道君后》 第1章 第 1 章 天色初晓,鸟声啾啾。 无垢阁外的树梢下停了一只艳丽的虎斑鸟,正对天仰头,展示自己高昂的嗓音。 摇金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破锣嗓子就更加烦了,“别吵了,在吵叫人把你抓下来。” “蘑菇炖仙鸟,晚上正好加餐。” 少女粉面桃腮,唇似榴火,一双黛色细眉下,杏圆眼尾斜斜上挑,秾丽无匹。 美到一种极致,便是蹙眉发着脾气,也让人觉得那是应该的——当然,这是在人类界。 在动物界,或者说在虎斑鸟的世界里,摇金便很凶残了。 虎斑鸟顿时睁大那双小绿豆眼,不叫了——这魔女可嚣张,也不知仙君为什么娶她。 见小肥鸟害怕蜷在一处,摇金自穿越以来,感受到耳根子久违的清净,这才惫懒的伸了个腰。 约莫是刚刚睡醒,少女只着了一身轻薄的中衣。 中衣随着她的动作卷起一道边,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细腻的肌肤上映着的暗色蛇纹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蛇纹当即蠕动一瞬,仿佛活物般钻进肌肤,可甜腥湿冷的气息却维持了一刻钟。 孟极偏眸看了眼那处,漆黑的眼乌憧憧的,定在上一瞬。 摇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后,才转过头看着他,她嘀咕,“小道君你这大清早来,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吧,要真是这样,那你可真够古板的。”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股强劲的电流在摇金身体猛然炸开,带着刺骨的烧灼感。 摇金顿时面色惨白,指尖死死抠住窗檐,险点叫出声。 又来了,这该死的电流。 到底是什么人在她身上安的? 摇金忍着痛意,低头去看手。掌心果然如前几天那般,浮出两个黑色小字:认错 淦! 天天不是认错,就是夸夸,不然就是贴贴,是个人都忍不了。 谁会喜欢一个舔狗老婆? 可那团字仿佛知道摇金的心思,字体不断加厚,加粗,由原来的两个小芝麻点,泅成一团浓墨——认错认错认错,快认错。 话语间透着的急迫,就跟火烧屁股似的。 摇金:…… 突然,滋拉滋拉的电流声加大,以十万伏特之势猛的又给了摇金一下。这次留存的电击比开始的活跃多了,并且不在试探,每隔几秒就在摇金体内电上几下。 “唔……”,摇金闷哼一声,险些从窗台边滑下去。这鬼东西就知道盯着她对孟极的态度不放,若是态度稍稍傲慢了些,必定会电到她求饶为止。 “你怎么了,夫人……” “没事!”摇金急声开口,止住孟极向前过来查看的举动。 她并不敢说出身上的异样,只因在没有弄清这幅异状之前,贸然开口会被当成夺舍的魔物。 而魔在不周山的下场…… 摇金想起前些日,误闯诛魔台看到的血腥场面,浑身打了个颤。 她定神片刻,勉强回道,“没事,只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可这种咬碎牙齿和血吞的感觉,让摇金很不好受。 一边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一边还要装作无事的笑脸相对,就算是夫君长成个了天仙的模样,也难以消磨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大颗大颗的汗珠,在说话间冒了出来,不过片刻,中衣便被细密的汗水给弄的半湿。 摇金背后起了一片黏腻之感,登时生了怒。 她怎能不怒! 若不是这些破字,她本可以过的很好。 这个世道妖魔横行,危险丛生,可这一切和她并没有干系。她穿越过来就救了孟极,接着就做了掌门夫人。 在不周山,她虽是凡人,不说能呼风唤雨,但也是锦衣玉食的供养着。 况且这般狼狈的模样,就算放在前世也是少有的存在。 是,摇金是穿来的。 和寻常穿越不一样的是,摇金生活美满,也没看过什么同名同姓需要背诵全文的小说。不过就是睡了一觉,睁开眼就穿到了仙侠世界里。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系统和金手指,更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似乎只要这样躺平活下去,就可以了。 但从月余前,大婚后,摇金的手心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字来。 这些字出现的毫无规律,但每次传达的信息,摇金必须照办,稍有不从,就会被电流毒击! 就像现在…… 这些天,摇金被电了无数次,她怀疑过很多人,其中最先怀疑的就是孟极。 无他,只因每次小字出现都和孟极有关。 但孟极是什么人,是不周山掌门,仙门魁首。 他日常的行为举止,简直是将规矩和教条都刻在骨子里,这样的人若是会耍阴私,摇金是不信的。 那会是谁呢? 虽说想要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可摇金的视线仍不可避免的落到了孟极身上。 只见少年约莫十**岁的年纪,此刻执卷而站,长躯而立,或许那书中有着堪比颜如玉的东西吸引着他,目光便长长的凝聚在书卷上。 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扇动,下颌尖削,却不显阴郁,反而斯文极了。而他的唇色则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霞粉——多一分则浓艳,少一分则素雅,如山间玉石般温润又不失光泽。 年少成名,不到两百岁的元婴道君,在整个修真界都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 可少年却无一丝锐利的锋芒,只是那样静静站着,光影便如金乌般聚集在他身上,其中青山春秋之姿如画中嫡仙,气度和礼仪被刻在了骨子里。 只这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摇金不明白,只知道这卷书一直放在无垢阁里,她偷偷看过,不过就是讲些古礼哲学的,晦涩难懂。 真是无趣,摇金撇了撇唇。 “为何这般看我?”孟极察觉到这种视线,放下书卷,因为轻微的举动,那处本被交领遮挡住的咽喉,瞬间暴露在视野。 “没什么。”摇金心不在焉的回答,视线却盯住小道君喉结处的牙印上。 那牙印小小的,有两个特别深,乍一看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尖牙。 但摇金清楚那不过是自己昨晚的杰作。 能够趴在小道君身上留下印记,这山门里恐怕也只有她了。这一想法让摇金难免有些自得,于是逗猫似的挥挥手,“看你生的好看,便多看了两眼,你继续看书吧。” 这话语,这行为,显然不是一个贤惠的夫人该对夫君说的话。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孟极眉梢轻扬,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而与此同时,小字也检测到这种倨傲的态度,当即放了一阵不小的电流。 摇金被电的小脸皱成一团,等电流结束,她的脸色堪称阴沉了。 她看着掌心大写加粗的字,忍了忍,朝孟极走去,“小道君,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打搅你专心读书的心境。” 摇金走到孟极身边,拉着他的袖摆轻轻扯了扯。 “嗯。”孟极重新坐下,仿佛方才并未发生什么,或者从未发生过什么。 可摇金知道那不过是假象,小道君肯定还在为前些天的事生着闷气,于是她双眸眨了眨,如宝珠般的乌黑的眼珠子轻轻一滚,将手探进了他的袖摆中。 万年不变的灰色道袍,透出些沉闷的古板,摇金却混不吝从这古板中破出一丝缝隙,手指不过轻动,便像尾鱼似的一溜烟钻了进去。 她声音甜的发腻,“小道君你就别生气啦,前些天的事情我知道错了。” 说是道歉,但摇金心却不大诚。 在她看来,她不过就是前些天在沐池河畔,脱了鞋袜泡脚玩耍罢了。 可被孟极看到,便严令她立刻穿回鞋袜。 被夫君像教书先生一般训斥,摇金当下觉得没脸,回嘴了两句。 结果显而意见,她得到惩罚。 但如今低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是摇金既已认错,便誓要听个回答,她眨了眨眼,对着小道君“嗯”了一声。 孟极的玉容便随着这尾音上翘的一声,轻轻染上一层薄红。 密不透风的卧室,少女的手因轻微出汗沁出丝丝凉意,上翘的杏眼灵动无匹。 这华光太盛,一时间他不敢在看,眼神只定在前方的地面上。 孟极的手下意识的按在腮边侧处,那里有一颗被甜食蛀坏的牙齿——是与夫人在一起吃蜜饯时蛀坏的。 “嗯。”他一下避开了身,将话题扯开,“辰时到了,我去看着弟子们。” 不周山是大派,弟子们每天都要上术法课和礼仪符咒课,孟极作为掌门,同时也兼任了授课的老师,每日都有授课。 但辰时是弟子们的炼体时间,一般都是自由活动,没有老师看着。 明显,这是逃避。 摇金被这回答弄的啼笑皆非。可心底却带着一丝掌控夫君的乐趣,她憋着笑,“嗯,夫君去吧,晚上奴家会等夫君回来用膳。” 此话一出,已经走到门口的孟极,微妙的顿了身。 他本该斥责这颇显放浪的言辞,可昨夜那一声似小猫儿唤的“夫君”蓦地浮上心头。 那声音轻软,又有种颐指气使的凌人感。 夫君帮我——可帮她什么呢,最后的画面便停留在少女崩的细直的脖颈上。 孟极的喉咙轻滚了下,过了半晌,矜持的颌首,“嗯。” 仙君走后,在外头守着的婢女小娟这才敢进门,“夫人。” “呀,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样白。”小娟扶着摇金,将她送到床塌边坐下。 榴红色的缠金丝软被被绞成一团,床单上还印着几条痕迹,深深浅浅,引人浮想联翩。 小娟瞥了眼凌乱的床榻,低头掩住眼底的嫉色,“夫人,您昨日在沐池河畔露足已是不妥,若冷小姐在,定会劝您谨守本分,必不会……” “必不会什么?”摇金指尖一顿,亏的小娟长时间的叨念,她的沉默并不显突兀。 小娟扑通跪下,“奴婢失言!只是...仙门最重规矩,您又未结神魂契,若再这般...怕是连婢子们都要看轻了。” 摇金虽是掌门夫人,但由于摇金是凡人,所以并未能结下仙门道侣之间特殊联系——神魂契。 是以这桩亲事虽天地皆知,但三清不认。 摇金虽摆脱了电流,但心情却不太好,她盯着小娟轻笑一声,"这般惦记旧主,明日便送你回冷郸郸那儿?想来你们主仆情深,她定不忍心看你在我这受苦。” 小娟曾是冷郸郸院子里头的下人,而冷郸郸是孟极的前任未婚妻。 当时摇金初到仙门,即使即将成为孟极的妻子,但因为来历不明,并没有婢女愿意来伺候她。 是仙门团宠的小师妹冷郸郸,大方的拨了一个婢女给她,当时摇金还很感激。 只是这种感激随着小娟这几天的口无遮拦,变得寥寥无几。 果然,前任给现任送“礼”,能安什么好心? “夫人,是奴婢错了。”一想到被退回去后将面临的刑罚,小娟顿时跪地哭求,“奴婢话虽急了些,但全是为了夫人好啊。” “夫人一届凡人,做出这般不和礼教之事,就该早早认错。” “怎么就能和仙君置气呢……” 小娟的话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那便是摇金错了。 摇金瞬间产生了一些怀疑,她好像没做什么吧,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不成体统? v前控制字数,随榜跟,v后日更。[让我康康] 欢迎宝宝们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昨日 清晨的光刺眼极了,摇金又在一阵阵鸟叫中被吵醒,她心烦意乱,索性披了衣,出来散心。 待路过沐池河畔,见池水潺潺,便脱下鞋袜泡脚,去去心里的那股火。 池水凉爽,不知不觉便能将燥意抚平。 可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喝声,伴着草地被踩踏的声音,“夫人……” “你,怎能如此肆意妄为。” 这世道便是如此,即便是在修真界,少女的双足都极为**,除了夫君谁也不能见到。 摇金身为现代人却觉得没什么,她听到这声训,只觉得他大惊小怪,“难道小道君不洗脚?” 或许是心里头还烦躁,又或许是见不得小道君那太过守礼的模样,摇金当场便笑了。 她眼波流转,以袖掩唇,去逗他,“莫不是小道君道心不稳,便看什么都觉得脏污?”说罢便混不吝的将脚抬了起来。 平静的水面骤然受到冲击,荡开一圈圈水花。 水花破碎,可并不妨碍池水原有的功能,那池面上不仅倒映出少女娇俏的身影,更赫然倒映出她身后拖着的蛇尾! 孟极的视线定格在那水面一瞬,余光却冷不丁看见了一截纤细的腿骨。 清澈的池水随着少女上抬的动作一路逆流,有几滴划过腿弯,留下一片水光。 即使不用看,也能想到隐在其中的春色。 更遑论那凝白肌肤,竟是比初雪还要夺目。 而那双足就更是惹眼了。 小小的,如莲蓬。 粉粉的,如菱角。 饶这是自己的妻,灼意便轰的一下从脖背上升起,他当场倒退两步,喝道,“荒唐!” 宽大的道袍袖口飞扬,甩出的厉风,打散池面聚集的倒影,孟极看她,“不成体统。” 可默了片刻,他想到这是自己的夫人,便将声音放低了些,“晨昏皆有定时,夫人若实在想泡,晚间回无垢阁泡便是。” 道家讲究凝气修身,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需符合四时变化。 孟极一直修的道,便是这样。 真的是,太无趣了,摇金心想,不过目光可没错过那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根。 她慢点悠悠的收回脚,踩到草地上,“夜里?” “夜里那么黑,我可看不清。” “到时候伤了眼,可如何是好?” 看不清什么,两人皆懂。摇金可不会忘记洞房花烛夜,红烛燃尽时,孟极固执起身去点灯的模样——用的就是这套说辞。 孟极:“……” 空气顿时陷入沉静,突然,远处传来弟子们一声声的呼喊——“掌门,掌门。” 不周山是仙门第一大派,这年头魔物横行,众弟子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而今日的早课便是由掌门讲解魔的弱点,以便未来他们下山历练时若碰上魔物,能更好的将其一击毙命。 这可比练那些重复千百遍的功法有意思多了,更比听叫人昏昏欲睡的《仪礼注》强上百倍。 是以,这些弟子便按耐不住跳跃的心思,连课间休息都不在乎了,集合出一支队伍来请师父回去继续上课。 “掌门……”声音渐小,寻来的弟子们看到这一幕惊的快说不出话。 摇金探头出来看。 众人顿时抽了口凉气,“天爷,好美的女子,就跟山精降世一样。” 叹息声发出,却也不怪这群弟子,都还没下过山,哪能经受住摇金这般的大胆的举动。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有的退缩回避,也有的顺从本心。可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领头几人,目光发了痴,跟凡俗里的浪荡子一样,平白叫人生厌。 孟极余光掠过那些视线,上前一步。 宽大的道袍恰好能够遮住所有视线,与此同时,一方袖帕缓缓飘落,遮住那双白皙的小脚。 河畔上的倒影也被遮盖,孟极看了一眼,话却对着众弟子道,“看来学堂上布置的课业,大家已经完成了,并且完成很出色。” “既如此,大家这般闲来无事。”孟极很随意点出领头几名弟子,“池一,清风,肖央,你们三人今晚将《仪礼注》全本译出,并结合孔子的《礼》其中第十二篇颜渊做一万字感悟,明日辰时交上来。” 《仪礼注》晦涩无比,是讲古礼的。 而颜渊第十二篇,其中讲了君子四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这是在教他们不要看师娘啊! 想通关窍的众人顿时回过味来,没看到的心有戚戚。 而多看了几眼的池一三人却一脸菜色。 《仪礼注》冗长晦涩,整本翻译这一夜不得通宵了?更何况还有一万字的感悟。 “师父,能不能减少些,弟子文采不行,实在看不懂这些古书啊!”池一头都大了,苦苦哀求后,他小声嘀咕,“再说了,这些东西和除魔也没什么干系,学这些劳什子做甚。” 池一说的也是不少人心声,但一旁的清风二人却吓得连连去扯他的袖口,示意他别说了。 孟极身为元婴境掌门,弟子的这些动静根本瞒不住他。 他负手而立,神色淡然,“池一,你说说人与魔的区别是什么?” 池一被点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魔物阴险狡诈、自私自利,嗜血滥杀,是以魔当诛。” “那人与魔的区别又是什么?” 池一:“这,自然是人能控制自己?” 孟极看着他,点出关键,“君子立于世当有约束,如此才能克制,方能分出人与魔的区别。” 池一顿时赫然,“是,掌门。” 众弟子受教,“是,掌门。” 孟极点头,这时他才转身,垂眸看着摇金,带着自身都察觉不到的诱哄意味,“穿好。” 被夫君看到脚,姑且算是情趣。 可给旁人看到,那就是白瞎。 吃亏的事,摇金自然不会做。她本就打算穿上鞋袜,可小道君的话却让她一顿。 她将帕子踢开,赤足站起身,“穿什么穿,不若小道君抱我回去?” “反正这鞋迟早也得脱。”这一句似有若无,是贴在孟极耳边说的,但也是立在沐池河畔说的。 孟极目光垂眸,凝在水面,看着水面冷不丁浮出的蛇尾——那蛇的尾巴上翘打着卷,无比得意的模样。 那双温润长眸瞬间变幻,乌黑的瞳仁跟浸在酒坛子里般,晕的极深、极浓。黑的黑,白的白,倒有些剑出鞘的锋锐。 “小道君,怎的不说话,昨天晚上不还能说会道的?”摇金顺着他目光去看池边,却只见到清澈见底的湖面,她顿时没了趣。 “真是个呆子,这池水有什么好看的,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同你说话,你就不知看看我吗?” 一言出,周遭更静了。 摇金没有修炼过,不知道在修道者中,低阶修士在高阶修士面前毫无**可言的的道理。 如今在场的弟子哪个没有修为,哪个修为不比作为凡人的摇金要高? 不过,众弟子虽听见,却并不敢说话。 一时间,有看天看地的,有抓耳挠腮的。 可就是没人透出丁点想走的意思。 开玩笑,这可是八卦,还是掌门的八卦。 谁肯走? 孟极听着放肆的言论,抿唇片刻,忽的上前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他抱着人蹲下,捡起散在地上一左一右的鞋袜,这才往无垢阁的方向走去。 摇金觉得忽上忽下很是好玩,便用手刚勾住孟极脖子,“小道君……” “噤声。”孟极出言打断,他紧了紧手臂,将不老实的少女抱紧了些。与此同时,身上的道袍瞬移到摇金身上,将少女从头到脚给遮了严实。 孟极身上的道袍不是凡俗之物,乃上善若水锻造,刀枪不破,水火不侵。 披上道袍除了有抵御外敌的功效,更有防止窥视之意。 摇金视野冷不丁被遮住,不甘的咬了咬唇,灰扑扑的道袍宽大飘逸,带着冷木清香。她倒是并不反感。 只是觉得被难捏了,下意识就想反驳。 只是她手刚抓上道袍,却看见了小道君中衣下,心口处皮肤上一闪而过的纹路。 好像是……蛇纹。 摇金呼吸停了半拍,她轻眨了眨眼,却只看见一片光洁的胸膛。 咦,怎么回事? 和摇金纤侬有度的身量不同,怀中的重量轻的像片浮毛。孟极的手不自觉收拢,一言不发的抱着人往无垢阁方向走。 ——“今日课业到此为止。” 众弟子见状纷纷失望,倒不是他们真的好学到了极致,而是惋惜没能多看一会儿师父的八卦。 “走了,走了。” “害,没想到师父和师娘这么恩爱。” “嘶,看的我都想有个道侣了。有这么美的小娘子,就是抱到腿抽筋我也愿意啊。” 众人提步要走,忽然,方寸间响起孟极和缓的声音,“给池一几人布置的功课,今晚全体都有。” “另外,池一加倍。” 一万字加倍,那就是二万啊! 方才还最跳脱的池一顿时哀嚎起来。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你扯我,我扯他的,“走了走了,还不走等着罚戒加倍呢。” 一路无言 回到无垢阁后,摇金身子刚挨上床塌,就迅速飞弹到最里面。她扯过缠金软被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你别过来。” 又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这可是白天……” 白日宣淫,她还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呢。 孟极:…… 他看着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微闭了目。 无垢阁早有规定,若掌门和夫人同处一室,便不得有下人伺候。 是以,屋内此时静极了。 摇金在这股寂静中,莫名生了一丝慌乱。 但,她在慌什么? 摇金决不承认,她可能被小道君吓到了。 忽然一阵极轻的电流传来——滋拉滋拉,断断续续。 电流并不似往常那般强悍,而是如蚂蚁轻咬,酸麻无比,电过之处带着些烧灼的感觉。 似乎比之前疼了些? 但谢天谢地! 摇金从没有过这么一刻盼望这种电流感,她垂眸不动声色的去看手心,上面写着两个字——安分。 摇金:…… 怎么安分?是躺平不动,还是躺尸不动? 倒是给句话啊! 摇金纠结半天,最终颤巍巍的伸出手。她将被子打开。忍辱负重的慢慢躺下,一副抵抗不过就加入的姿势躺平在床上,“……你轻些。” 话末,闭了眼。好似暴风雨中一枝即将被摧残的娇花。 这一句话让孟极眉心都在跳动,他看着屋外头的青天白日,又看着躺成个大字型的摇金,一时给气笑了,“这般不知礼数,看来夫人规矩还是学的不够。” 说罢,便拂袖而去。 无垢阁的大门被弹到墙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似平地炸出惊雷,墙上的白壁簌簌掉落。 ——“罚抄不周山戒律第三百五十二条,一千遍。” “不抄完,不许吃饭。” 摇金挑眉,看着对方背影冷哼一声,也起了点怒。 倒是有种,敢摔门了。 对于小道君的罚抄,摇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晚间她也没用膳。 并不是真将孟极的话放在心上,而且她觉得自己似乎丰腴了些。 嗯… 得少吃些。 晚上 摇金正捧着碗小口喝着,冷不丁一个人影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孟极两只手扶着托盘,问:“谁许你用膳的?” 摇金:“我没吃饭呀,我喝的是水。” 她很自律的,说了少吃其实就是不吃。 不过还是碗给人造成的错觉,谁能想到有人放着茶盏不用,用碗来喝水。 孟极一顿,袖中照魔镜掩下,“食不言,寝不语。” 照魔镜能够照出妖魔原形,即使是在擅于隐藏的魔都无法藏匿——这镜子是他给的,让孟极今夜查看他的夫人到底是不是魔。 虽夫人只是被魔物附身,可逼魔出人体内的法子太过繁琐,远不如一刀杀了来的方便。 孟极想到他的性格,双眸微微垂下。 “你来做什么?不会就为了看我有没有吃饭吧?”摇金叫小道君似在愣神,便猜测他的用意。 自上而下的角度,很容易便能看见少女尖尖的下颌,那削瘦的肩骨,如同一只成长的花骨儿,正该是好好汲取营养的时候。 孟极幽幽叹了口气,跪坐在摇金身边。 他上身屈直,以食指大拇指并托起托盘,拿出中间白瓷碟。随后微抿着唇,沉默将碟子推到摇金面前。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便将那碟盘子又推进了些,恰好是方便摇金取拿的距离,“夫人,用些。” “咦,这是桂花酥?”摇金看清盘中的东西,此刻故意惊奇的嗔了一句,“又允许我吃饭啦?” 糕饼中,摇金最爱吃的就是桂花酥。 只是桂花糕易做,酥便难了些。需要一层层揉面,擀面,让面皮起酥,在煎,在烹。 这年头,就连大店店铺也都是糕居多,酥难有。 “嗯,糕点并不算正经饭食。用些也无妨。”孟极这话像是说给夫人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酥哪买的,怎的这么丑?”桂花酥其实并不丑,只是不够精致罢了,摇金只是看到孟极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头有些疼,才随口扯了一嘴。 “……”孟极身子微顿,宽大的道袍遮住了虎口处撩出的水泡,“夫人爱吃,如今有,不好吗?” “好倒是好。”摇金嘀咕了句,她嘴很刁,这种形状不大规整的食物其实是看不上的,况且今日不知怎的,这酥闻着让她有些难受。 “我不想……”她刚要开口拒绝,突然,一道强烈的电流倏的一下在身体里炸开!刺拉刺拉,带着刻骨的震痛。摇金猝不及防,当即闷哼一声。 孟极迅速伸手,扶住险些软倒下去的摇金,“夫人怎么了?” “没怎么……”摇金强装无事,眼底浮出一抹水花,“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要死了! 又怎么了!! 摇金借着掩嘴的动作,看着掌心浮出来的小字——“夸他。” 夸什么? 怎么夸? 这么一盘糕饼有什么好夸的,难不成夸辛苦了,辛苦他一个大男人端着这么重的糕饼来了? 摇金十分为难,觉得夸哪一句都有些违背良心。可电流渐有蔓延的趋势,从四肢已经延展到躯体,从噼里啪啦到刺拉作响。仿佛她再不照做,下一秒就要电击她的心脏! 小字再度浮出——“夸他,否则雷击!” 摇金:…… 她只能再次去看那盘被放在面前的桂花酥,只是不知怎的,原先那盘还算一般的糕点,在此刻变得丑陋无比。 摇金心烦意乱,根本张不开嘴。 偏小字耐心也不佳,见摇金不说话直接上了小强度——噼里啪啦的,吱哇一阵乱放。 不过一息,摇金柔软丝滑的发丝便炸开了。 她的头发! 摇金登时在心中尖叫! 可还没来得发脾气,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异象突变。 数十道闪电汇集在无垢阁上方,它们粗如盘蛇,发出阵阵轰鸣,炸开在眼前。 与此同时,掌心小字又出现了——【夸他,夸他做的毒糕点好吃。】 第3章 第 3 章 ——【夸他,夸他做的毒糕点好吃。】细瘦的字体慢慢泅开,晕成一团红色的血墨,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甜腥气。 血液凝成的小字已经足够令人心惊了,可这些字传达出的意思更叫人胆寒。 摇金如坠地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身子好像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她惊恐的看着自己抬起两只纤细的手臂,像没有骨头般的攀上了孟极后脖根处。 闪电轰鸣,夜如白昼。 光电中,摇金像只猫儿似的,用脸去贴孟极的手臂,“小道君,你怎的那么好。” “这么晚了,还想着我。” “这糕饼那么香,一定是放了净心莲的缘故吧,那一定很好吃,我要你喂我。” 轻软的声音像是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贴着耳间似能钻到人的骨头里去。 孟极脖背迅速染了层薄红,他微抿了唇,“嗯,净心莲只要去除其中苦涩的莲心,便只剩下清甜之味,加在酥中可令糕点更加鲜美。” 若不是掌心的小字提示,这幅温润的模样,真的很像一个对妻子备怀关至的夫君。 可静心莲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毒,既然有毒怎么能说出口? 摇金头脑一片空白,内心突然感到一阵阵寒意,极度害怕之下,她的身体在此刻微微发着抖。 “夫人怎么了,是冷吗?” “是,我有些冷。”摇金听着甜腻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她开始害怕小道君了,决定连夜收拾包袱逃走,可话嘴巴违背心意的一开一合,“小道君这么为我着想,我实在太喜欢小道君了。” “嗯,你……”孟极想训斥她的大胆,可一时间却又不知为何没说出来。 周身的香若有似无,如同一颗饱满到极致的桃子,不用捏便可想象其中的香甜,可这个香甜始终只萦绕在此方天地。 这是独属于他的。 长时间的沉默下,一种黏腻阴暗的情绪在无声的发酵。孟极细长的睫毛产生了轻微的颤动,他轻声,“夫人喜欢这糕点便好。” 思绪飞乱之际,一股看不见的黑气悄悄从摇金手心里爬了出来。 黑气先是小心观察了会儿,接着一头钻进摇金眼中。 眼前的糕点晃成了重影,摇金的瞳孔瞬间放大,渐渐变的涣散,但不过片刻,视线又重新聚焦。 她盯着眼前的酥点,又看向孟极,一时间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山下货郎怎么会卖酥?”忽然间摇金福至心灵,“小道君,这盘糕点不会是你做的吧?” 走货郎不比店家,卖的货通常都是一挑子买卖,东西做的不精致也是常有的事,可问题就出在这一挑子买卖根本不必做这么复杂的食物。 “唉呀,小道君你可真是矛盾,一边说罚我,一边还给我做糕点。”摇金认定这酥是小道君所做,觉得对方就像个嘴硬心软的小田螺,甜甜的。 小田螺孟极,却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的脖背在肉眼可见下的速度下染上一抹红,如晚霞升起,昳丽无匹。 摇金乐不可支,身子伏过去,对着那段修长的脖背吹气,“小道君,你好可爱。” 拥抱是肢体接触的最佳方式,亲密又不显**。 孟极的呼吸乱了几分,他闭目,念清心咒。 男女相处,便是这样。一头压了另一头,便是拿捏。 掌心的小字见状微松了口气,待察觉到摇金已经充分拿捏住孟极后,又立马得意的不行。只见所有字体喜滋滋抖动着,但不过片刻,字体又倏的全部立正,冒头的点还跳起来给了其他字一巴掌。 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摇金看的诧异。 她看着小字,却字体忽然间又起了变化,几个字先是抱团一阵,接着又全部改了方向。它们一伸一拉,拉出几行蝇头小字:打败上任最佳道侣——玄霜夫妇,获得情比金坚,仙门最佳道侣的称号。 【备注:玄霜为还俗佛修。】 摇金:…… 真有意思,都能让佛修还俗的感情,这还怎么争? 杀了她算了。 摇金有此念头,也不算夸张。 只因她和孟极成婚前互不相识,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救了孟极,挟恩相迫罢了。 别看现在两人相处和谐,可这种感情哪能经得住考验,恐怕是不用风吹,轻轻一扬就散了。 摇金没打算理,懒懒的趴在孟极身上。 小字见状立刻急了,它们抖动字体,跟着放出强大电流一股股滋拉滋拉的电流齐齐而放。 摇金:…… 这样再三挑战,便是泥捏的人都有了脾气,何况摇金。 她冷着张脸,慢慢直起身恢复那种被电击后的痛感。 孟极只觉背后一轻,心好似也空了一瞬,“夫人,怎么了?” “我……”话到嘴边,摇金顿住了。她并不是多能憋的住性子的人,这几天她尝试过多种方法,可每每都不成功。 她想提笔揭露此事,笔身会突然断裂。 想通过其他人之口让大家知道,可话还没开口,便被电流击到晕厥。 更有一次,她不管不顾,在众人面前跑到孟极身边,直接就要摊牌,结果险些让孟极怀疑她被夺舍了。 夺舍的魔是什么下场,诛魔台经年不散的血渍,早就给了摇金答案。 她心烦意乱,也就没能注意到孟极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小字似乎在今夜有着前所未有的急躁,等不到一会儿,便又开始催促起摇金来。 还是先前那个冒头的“、”,它率先跳起来,以每秒十下的频率不停的拍着摇金的手掌心——啪啪啪,发出海豹尾巴击打地面的声音。 孟极抬眼,觉得自己听错了,“夫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是你夫人的死亡催命符,摇金腹诽一句,“没有呀,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 与此同时,摇金攥起手心,用另一只手给了“、”号一巴掌。 “、”号立刻被打的迷迷瞪瞪。 摇金微松了口气。 可再这样下去,以小道君的敏锐迟早会露陷,摇金此刻也顾不上生硬了,直接开口:“你认识玄霜吗?” 玄霜在摇金的婚礼上出现过一次,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对方长得还挺好看。 孟极闻言,眼中冷了一瞬,他慢慢拿起盘中的桂花酥,喂给夫人,“夫人问他做什么。” “嗯……嗯?”本想扯出下个话题的摇金成功被带偏,她没有心情吃酥,偏了过头,追着问,“那你说认不认识嘛,就是咱们成亲的时候来过的光头,长得可好看了!” “他还给你写过拜帖,说过段时间会来找你的。嗯……那字还挺好看的,是行楷小体呢。”摇金不断描述细节,试图让孟极正面回答,可不知她越描述,那桂花酥越发破碎。 “那我平日写的是什么字体?”孟极冷不丁问了一声。 “额……”这可为难死摇金了,她书法学的不多,这行楷字体还是小娟告诉她的。 “夫人今夜为何总提一个陌生男子?”顿了顿,孟极微抿了唇,淡淡的唇色变得有些红。 摇金闻言一阵心虚,立马扯开话题,“这不是闲来无事,和你随便聊聊嘛。” 不知怎的,这句话一出,摇金便看到孟极唇瓣抿的越发紧了,眼睫也垂的有些低。 摇金迅速脑补出一场自己刚回家,便推开了兴高采烈摇着尾巴迎接她的小狗。 小狗伤心欲绝,默默缩在角落里的场面。 罪过,罪过。 摇金下意识就去哄,但由于心里头惦记着生死大事,语气难免敷衍,“小道君,其实你的字也好看。不然你也做不成掌门。” 孟极如何能察觉不到这种敷衍,他视线投在摇金的脸上,一眼,又一眼。 过了片刻,他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站起身,“夫人抄录的山规在哪,某不才,但也能欣赏一下夫人如今写的字是什么字体。” “不是,好好的你扯这些做什么?”摇金顿时毛了,“不就问你玄霜……” 根本没有抄过山规的摇金,怕交不出来被小道君责怪,慌乱中忽然福至心灵,“你,不是在吃醋吧?” 她眯起眼,目光不断扫视孟极的神情,在看到对方眼睫不断乱颤时,又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出声,“小道君,你吃醋了,你羞不羞。” 少女笑的张扬肆意,头上的金钗被晃的颤颤悠悠,似精怪降世。 孟极心间轰然漏了一拍,“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