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帝国上将白月光替身》 第1章 第一章 骨刺之痛 帝国中部,铁斗盆地。 夜间蒸腾的雾霭抱困于群山,湿气弥漫,无处可泄,像从地底长出的白色屏障与天幕浑然一体。 报丧鸟凌厉的叫声准点撕开雾纱。 殷迟猛地睁眼,才想起是帝都夜间专线到站,驱鸟器发挥作用,把报丧鸟从电桩上赶回城市上空,耽误了他们觅食才由此发泄不满。 这浑鸟夜夜如此,扰人清梦! 他愤懑着想关窗,身体却懒得动。 “咔嗒” 一声,窗锁自落。 小夜灯微光里,一道黑影已投在被上,沿着地板爬向墙壁,又蜷上天花板。 静了片刻,影子像跳动的烛火,摇曳着挪向门口。 不是杀手的脚步声。殷迟鼻尖拂过缕极淡的木香,警惕悄悄回落,心头咯噔:他怎么提前来了? 那身影刚触到门把手,殷迟的脸色在昏暗笼罩下骤变。如蚂蚁啮咬的痛感,来势汹汹,涌遍全身。 他的嘴唇颤抖,像反复重启的旧电视,断断续续发出破碎抽搐的雪花声:“鹤……鸣洲。” 那身影猛然顿住,即刻意识到池晏的不对劲,回身扑到床边,手忙脚乱查探。 “哪里不舒服?” 床垫微陷,木香浸得更近,一只手抚上他的额与颊,呼吸扫过后颈。 鸡皮疙瘩混着骨痛炸开,殷迟屏住气,挤出两个字:“骨痛。” “厉害吗?这次是哪里?” “全身。”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不早给我打电话?若是我今晚没回来,你该怎么办?” 鹤鸣洲的嗓音本如清泉漱石,急起来也带着清雅,可殷迟偏爱惹他动怒,盼着他哪天忍无可忍滚蛋。 “……呃嗯!” 他本想叫他滚开点,发出来的却是求救般的呻吟。 这样一来,鹤鸣洲不仅不会滚蛋,本来没发作起来的脾气烟消云散,反而懊恼不已地道歉:“我该早点来的…… 对不起,阿迟。” 殷迟肩头一重,鹤鸣洲的头抵在上面,腰腹被箍紧,上半身陷进对方温热的胸膛,骨缝里的痛点突然活过来,在神经里横冲直撞。 殷迟痛得叫出声。 “别抗拒我,会更痛的。” 鹤鸣洲的声音贴着耳畔。 殷迟疼得像只濒死地鹌鹑,他软着脖子靠在鹤鸣洲身上,任那力量支撑着。 半晌,冷汗浸透衣衫,痛感骤然退潮。 殷迟缓了缓,用手肘顶了顶鹤鸣洲,示意他放开。 “再等等。” 鹤鸣洲反攥住他的腕,“别总用疼来折磨我,我见不得你受苦,你知道的……” “我不痛了!” “还不一定。” 殷迟盯着幽暗的墙,心里莫名窝火,在沉默中暗中较劲。 鹤鸣洲终是松了手,不放心的问:“那我今晚睡你旁边,行吗?” “……” 鹤鸣洲无可奈何,刚抽走手,嘱咐的话还没说出口,殷迟突然痉挛,脉搏里的血液像沸水流窜,却找不到气口,身体止不住的下坠,墙壁上仅有的光点也被黑暗吞噬。 要死的感觉,近了…… “阿迟!” 鹤鸣洲再次抱紧他,声音压得发颤,像怕他下秒就消失。剧痛被一股来自鹤鸣洲的强大吸力抽离,可他却陷入漫长的下坠,失重感仿佛漫无边际。 不祥的预感刚冒头,骨痛再度席卷全身。 殷迟无措地抓住鹤鸣洲的手,像风中飘摇的旗幡。 死亡在逼近,耳畔响起温柔的呢喃:“没事的,阿迟…… 很快就不痛了,再等等……” 他蜷成幼儿的姿态,抖落满身脆弱,被鹤鸣洲的气息包裹着。扛过那几分钟,他像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朽木,死气沉沉地靠着,没再推开对方。 哪怕两人的衣服都汗湿黏在皮肤上。 鹤鸣洲打开空调,又从衣柜翻出两件同款薄T。 当鹤鸣洲给他换完衣服,他想:“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该趁机断了这关系才对。” 反正,鹤鸣洲这个便宜哥哥是假的。 他们各怀鬼胎陆续相处一年之久,之所以没戳穿血缘谎言,全因鹤鸣洲有平复他基因病的能力。 不完全进化者的基因病五花八门,唯一共同点是——短命。 往往二十岁开始进入寿命尾声,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等待死亡降临。 他今年二十七岁,比原先预料的多活了好几年。 - 二十岁那天,殷迟正和赵成在半荒漠化的骨磨草原躲避追杀。 草原的风没日没夜地刮,脸上的伤口里积着沙。 天黑后,遍地骸骨在风里吟出鬼哭,像大地的哀鸣。他翘腿躺在八百米内唯一的小块草坪上守夜,满天繁星,赵成从帐篷钻出来,叼着烟给他挡着风点了根火柴,让他许愿。 火光映出他们的影子。 他轻嗤一声坐起来,心想这年头谁还过生日,捏着快燃尽的火柴,说:“要求不高,再活五百年。”说完吹灭火苗,白烟瞬间被歪风打散。 赵成用死鱼眼睨他,骂了句傻逼,又去睡了。他对着星空发誓,那愿望是真心的。 频繁复发的骨痛是倒计时的丧钟,他随时可能会因器官衰竭而死。 鹤鸣洲知道这些还没有逃离他,确实谁看了都要感动。 此时,背后环住他的手给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嘴几乎贴在他的耳廓,又问:“好点了吗?” 鹤鸣洲的呼吸弄得他耳朵痒,翻身去蹭耳朵解痒,不经意蹭在鹤鸣洲的胸膛。四目相对,那双温和的眼像包容的沼泽,想吞下他所有的痛。 说来也怪,殷迟向来讨厌别人这么看他,却不知何时习惯了鹤鸣洲的视线。总把他当没长齐牙的幼崽,只差没端尿喂奶了。 每每想到这画面,他都觉得可笑。 鹤鸣洲长着一张英俊的脸,面部线条流畅,不显锋利,平时戴副旧银框眼镜,斯文中散发出天然的清冽,像块莹润的薄玉。 初见时,鹤鸣洲就被他划分到人畜无害的行列,即便后来查到他是倒卖黑市武器的商人,也没有改变看法。 机灵的商人不会蠢到向陌生人透露正在干违法犯罪的勾当,他笃定这是个需要他罩着的弱鸡,要是豺狼虎豹早在他的火眼金睛下暴露无遗。 但这弱鸡一天到晚操心他的生活,不要脸的入侵他的领域,这点殷迟相当不满。 “......你听我在说吗?”鹤鸣洲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我打算疏通关系送你去来西,在赤道上,虽然炎热,但适合你,我有关系能买到居住权,你看要不……” “不去。” 殷迟拒绝得干脆,不满道:“你是不是手伸太长了?” 他是刀口舔血的杀手,鹤鸣洲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他们本就活在两个世界,等老师从萨勒曼手里救出来,他就会离开山阴。 这段靠着谎言维系的关系便会一拍两散。 鹤鸣洲对他掏心掏肺,说不感动是假的,基因缺陷没有剥夺他的感情,所以才会纵容他越界到现在这种地步。 鹤鸣洲有些不高兴他的回答,又无可奈何,凑近有意无意的贴上殷迟的背,耍赖说:“山阴有什么好?你不跟我离开,我就赖在你这不走。” 殷迟烦了,往后一个肘击,后面的人发出吃痛的闷哼。 “你知道我活不久,过去的二十七年没有我,你过来了,我也过来了,我们都过来了,帝国不完全进化者都这样过来的,现在跟我保持距离,是对你我都好的选择。” 身后的人明显僵住。 “我找了你很久…… 要我怎么装作不知道?” 鹤鸣洲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颤抖,殷迟心中沉了沉,却还是往他心上补刀:“我对你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你找回这样的弟弟做什么呢?” “……感情这种事,时间久了就有了,我不逼你像我一样,但是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哥会找到办法,一定让你活下去。” 不完全进化者的基因病是无解的。 帝国早把他们归为淘汰基因,注意力全在完全进化者和新人类身上。 他是被判了死刑的人。 殷迟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跟鹤鸣洲争辩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 鹤鸣洲对他这个弟弟近乎偏执的宠爱,竭尽所能的弥补幼年的分离,要不是这人长了还算张理智的脸,听到他说的话会错以为他精神异常也说不定。 人前衣冠楚楚的老板,私底下事事依他,唯唯诺诺像条狗。 说真的,鹤鸣洲若是条狗就好了,他会带着一起走——可他偏不是。可气。 “刚才是我多事了,你别生气……我不说了。” - 窗外春雨淅沥,室内秒针滴答。 鹤鸣洲的妥协在殷迟意料之中,他就是块软骨头,殷迟想到他现在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莫名烦躁,道:“困了,睡觉。” 过了会儿,估计是以为他睡着了,背后挨过一具小心翼翼的躯体。没有触碰他,保持着距离,却正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鹤鸣洲陪着,殷迟总会睡得安稳。 他想:“要是分开了,恐怕会很想念这里的日子。” … 第二天醒来浑身轻松,好像积压在体内的沉重一夜之间蒸发了。 他是舒坦了,鹤鸣洲却病了。 三十九度的高烧,昏昏沉沉的脸和脖子都泛着红,呼吸粗重,看起来极其难受。 殷迟掐了掐他烫红的脸,骂了句:“活该。” 刚骂完,对方掀开眼皮,幽怨地看他,动了动嘴:“水。” 殷迟良心未泯,倒了水递过去。 鹤鸣洲皱着眉,像树獭般慢腾腾撑起身,刚要接杯,殷迟嫌他磨叽,往后一缩,“算了,别动,我喂你。” 鹤鸣洲俊脸露出疑惑,杯子直接递到他嘴边也没反应。 “快点,不是你说要喝水吗?” 鹤鸣洲垂下眼睫,没有争辩,像是耗尽了力气,嘴唇含住杯沿,小口小口地吸水。 周遭时间仿佛变慢了,从殷迟的角度俯视,鹤鸣洲安静地如同睡着,他本该催他快点,却舍不得打扰。直到对方挪开嘴,他还在发怔。 给鹤鸣洲喂完退烧药,街上已人声嘈杂。殷迟收到短信便开始换衣服,鹤鸣洲听到声响,问道: “……你要出去吗?” 殷迟来到床边,鹤鸣洲明显意识不是特别清醒,微凉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都什么样了还管?睡你的觉吧,我不出去。” 鹤鸣洲似是安心了,哼唧一声又睡过去。 殷迟走到门口,回头望了眼床上静卧的人,才撑着伞走出公寓楼,混入人群,前往五公里外的无人区。 第2章 第二章 哭戏不错 大雾漫过荒芜的老街,高挑身影踏碎积水而来。沿路建筑被藤蔓啃噬,新叶在雨水中泛着油绿,早已看不出街道原本模样。 新人类统治后,废弃的商业旧址,遍地都是。 殷迟修长的腿跨过褪漆的锈红警戒牌,立身于雾气腾腾的尽头。 繁华不在,死去的建筑被植被疯狂侵袭,四处张着黑洞洞的嘴,不知会吐出什么危机。 他撑伞静候,身姿在雾色中仍然挺拔,他驻足等候,垂眸盯着手表的时间,分针无声的转动。一根烟的功夫,雨又急起来。 “嗒嗒嗒……” 前方踩着积水迸溅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上挂着水壶的少年气喘吁吁刹在殷迟面前,差点撞个满怀。 少年满腿泥泞,像是在坑里摔过。 “迟哥,抱歉来晚了……萨勒曼的安保突然多了许多。老师让我告诉你他将出席明天晚上的三学会聚会。” 三学会,糅合神学、科学、玄学的邪教,专骗进化后遗症患者。在黑市散播包治百病的“特效药” 诱捕病人,再转手贩卖人口到地下实验城,有去无回。 老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绝不可能主动参会。 殷迟指尖抖了抖烟蒂,“萨勒曼会去吗?” “他在跟帝都的人谈大买卖,传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帝国上将,谁知道呢,上将怎么会来这种犄角旮旯?” 帝国上将? 以萨勒曼的骄傲自负,没有暴利的生意和对等的地位,根本不会亲自接待。 他倒是希望真是那个所谓的帝国上将。 殷迟眉峰微动:“这么说,他没空去?” 少年点头。 殷迟从兜里摸出二十枚金币递给少年,“告诉老师,我知道了。” “这……太多了……”少年对超出预料的金币感到手足无措,脸上浮现出红晕。 殷迟看着少年,时间有了实感。 真快,这孩子比去年刚认识的时候窜了一个头。 “你应得的。” 少年反应过来:“你要一个人去救老师?” 殷迟挑眉,吸了口烟,准备离开,“剩下的事,与你无关。” “迟哥!” 少年急追,“就算你是帝国第一杀手,也敌不过萨勒曼身边的新人类!他会喷火,我见过他烧死人的……” “火?倒是契合主题。”殷迟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不单兵作战。” “真要去?” 少年攥紧金币,“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想报答你和赵哥……我13岁了,是大人了。” 殷迟扫了眼少年那当炮灰都嫌无用的小身板。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耳朵都要聋了。我缺你挡子弹?你是正经八百的旧人类,要是掺和进我们与新人类的战争,如同蚂蚁卷进绞肉机,简直上赶着找死!” 少年涨红了脸,情绪激动,执拗道:“我也想出一份力!” 清澈的眼睛里燃着热血,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殷迟想起老师曾说的话,原样奉还: “真想帮我,就做你力所能及的事。” 少年还在发怔,那道颀长背影已没入浓雾,罅隙渐合,什么也看不见。 - 【执行A计划全城部署】 信息发出,殷迟带着雨气回到公寓。 云层压得很低,客厅光线昏暗,一道黑影坐在沙发上打视频电话,屏幕的光不规则的映在那人俊雅的脸上,明明灭灭。 没戴眼镜的鹤鸣洲,眼风竟有些犀利。 殷迟立在门口,皱起了眉,他出门前不止给鹤鸣洲喂了退烧药,还下了安眠药。 “按照——”鹤鸣洲瞟到殷迟的身影,语气瞬间柔和,“按照约定把他们要的东西送过去,赚点小钱不容易,不要搞砸了。” 鹤鸣洲挂了电话,从容不迫的看向殷迟,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下着雨呢,还往外跑?”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和倦意。 殷迟警惕地眯起眼,鹤鸣洲给人感觉似乎有点不同,是他看错了吗? 发烧使得鹤鸣洲的脸颊有种雾气腾腾的红晕。 他原本的肤色冷白,不笑的时候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可看向自己时,总是眼波流转,嘴角含笑,温柔地把空气也浸满了甜腻的糖渍。 “傻站着做什么,又不舒服了?现在下着雨,出去当然会不舒服。” 鹤鸣洲猛地起身,脚下一软,拖鞋把他绊倒,又跌坐回去。 “我没事。” 殷迟把顺路买的菜扔在台面上,径直走到鹤鸣洲面前蹲下,熟稔的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鹤鸣洲漆黑的眼睫毛下垂,只看下半张脸,尤其平静祥和,像睡着的雕塑,有种艺术品般的神圣感。 指尖刚触到就猛地弹开,“你现在什么温度?还有心思操心那破生意?想烧死是吧?” “要挣钱啊!”鹤鸣洲轻叹。 “除了这话就没别的?” 殷迟恼火至极,不再指望某人听话,拽起来就往卧室走,“趁早把你那废物秘书辞了,手机关机,给我躺着!” 他越想越气。 这人的秘书,就是个吃干饭的废物,每天给鹤鸣洲打电话请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知道谁给谁打工。 鹤鸣笑了笑,“好,听你的,回头就把他辞了。” 殷迟把鹤鸣洲推倒在床,捂进被子里发汗,再次试他的温度,这次手放了半分钟,确实像个火炉子。 他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正常人承受得住的温度。 鹤鸣洲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到底是怎么抵抗这种温度的? 起初他以为鹤鸣洲隐藏身份图谋不轨,屡次派人试探,结果就是没有更多的隐瞒,因此他只能猜想是鹤鸣洲体质特殊。 毕竟一千年前的生化战争后,人类基因变异层出不穷,解释不清的情况多如牛毛。 殷迟琢磨不出退烧药和安眠药怎么同时失效,担心捂着发汗效果太慢,神情严肃的说: “这次比往常严重,山阴的医疗资源都被萨勒曼握在手里,没地方给你检查,明天你回帝都吧。” 鹤鸣洲的笑瞬间僵住,攥住他的手,眼底闪过慌张: “没事的,你这个月骨痛发作了好几次,我走了怎么办?要走一起走。” “我不是在商量。” 殷迟心一横,甩开他的手,好巧不巧的打在他的脸上,“啪!” 空气骤然凝固。 殷迟别过脸,当做不在意,语气硬邦邦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他不是急躁莽撞的人,看着鹤鸣洲病了还惦记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再想到他对别人或许也这般活菩萨,火气便更旺了。 鹤鸣洲眸光闪动,脸上本就烧出了红晕,被自己的手打了一下,像是更红了。 殷迟的“滚”字,裹着刀片无情的刮在他心上,鲜血淋漓,却还攥着殷迟的手不放,眼底因为隐忍,猩红了一片。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话……是不是无论怎么做,你都不肯跟我回家?” 这副卑微模样,让殷迟觉得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渣,利用完了就把人赶走。 他心里极不畅快,急需找个地方泄火,却见鹤鸣洲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你干嘛!” 殷迟慌了神,他最见不得这个人哭,手不自觉抚上对方眼角,滚烫的肌肤灼得他指尖发麻。 鹤鸣洲竟把脸往他掌心蹭了蹭,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像只讨怜的狐狸,靠美色博同情:“我走了,你怎么办……” 他应该把鹤鸣洲的脸一巴掌拍飞的,可是他犹豫了,要那么做鹤鸣洲肯定会哭的更狠。 上一次鹤鸣洲哭的这么伤心,还是一年前他刚查到没有血缘关系的那天。 他觉得鹤鸣洲有阴谋,虽然没有揭穿,但却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下定决心要把鹤鸣洲扫地出门。 谁知他后遗症突然发作,鹤鸣洲抱着他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殷迟好了,鹤鸣洲却发烧了,迷迷糊糊的发着烧又哭又闹的求他。 鬼受得了。 之后,殷迟就不说那些招人哭的话。他懒得说。反正大家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就这样消磨着,他也不吃亏。 鹤鸣洲身量比他高一个头,体型比例合宜,虽然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脱了衣服身材奇好,他看过以后就忍不住自惭形秽,这人没有强力的体技,到底怎么练得比他腹肌还要结实,腰线比他还要性感,人鱼线雕塑的那叫一个完美,而且,哭起来还那么漂亮...... 妈的!老天不公。 咚——! 他刚才在想什么! 殷迟心脏失速,猛的把手抽了回来。他什么时候会关注某个男人的身材了?他对赵成这样过吗?从来没有…… 殷迟心乱如麻,“嚯”地起身,没有让鹤鸣洲看到他震荡的瞳孔,佯装冷静自持,破罐子破摔,捅破他们之间那层脆弱的窗户纸。 早就该那么做了。 “够了。我不知道你骗我当你弟弟有什么目的,我不关心,也不想追究。反正我也是为了利用你平复进化后遗症,现在该结束了,明天我送你去坐帝都的专列回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背对着床,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有骗你……” 鹤鸣洲在发抖,声音碎成一片,“我是自愿的,我愿意为你痛……阿迟,相信我……” 殷迟充耳不闻,从锁了的柜子里翻出血缘检测报告,扔到床上。 “哭戏不错。” 话音落,门被狠狠摔上。 第3章 第三章 他的身份 夜深,殷迟挪去客卧。 半梦半醒间,怀里烧起一把火,他朦胧睁开眼,竟跟鹤鸣洲抱在一起。 这他妈是哪一出戏? 他正想推开鹤鸣洲滚烫的身体,就听到一声不同平常的声音,低沉、清冷、渺远,埋在他的胸腔震动,“明天我会离开,不会再来找你,别推开我……”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他挣扎着想推开那滚烫的身体,却被箍得更紧。鹤鸣洲的力气竟比他还大,身体还和白天一样烫得人心惊,一丝担忧不受控地冒出来。 明天必须把鹤鸣洲逼回帝都,让那废物秘书送他就医。 可他冷道:“鹤鸣洲,别逼我动手——” “我知道,”鹤鸣洲嗓音干哑,有些虚弱,“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 声音起初平静,如同真空的死水,本以为不会再有起伏,却越说越失控。 “你跟他长得太像了,我想他,想的快要死掉了……当初是我的错,弄丢了他......救救我殷迟......嗯?我愧疚地想死,求求你......可不可以,喊我一声哥......哪怕就一次,一次就行。” 烧糊涂了。 他毫无尊严的带着哭腔哀求,凉水般浇灭了殷迟的怒火。睡意全无,悬在空中的手进退两难,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对鹤鸣洲狠心。 换做以前,这时候他会怎么做?光是“欺骗”一条理由,就足够动手拧断他的脖子。 是不是这一年窝在这里装好人,身体都不记得他原本是个刀尖舔血的野兽? “妈的,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 发酸的手臂落在鹤鸣洲的背上,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脊,鬼使神差的张嘴道:“哥。” 鹤鸣洲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钻,几乎要嵌进他的骨缝里。 “你他——!” 殷迟火气蹭的上头,还没骂出来,又被鹤鸣洲的哭声震住了。 祖宗! 他咬牙切齿地做了番思想工作,现在不能把鹤鸣洲当大人,于是,想起以前对付小孩的手段。有的吃软不吃硬,你越硬他越哭。 他摸着鹤鸣洲的后脑勺,抚摸那扎手的发茬,刻意放柔了声线,“别哭了,我都叫你哥了……你不能不讲信用。” 弱鸡果然吃这套。 殷迟望着天花板,拥着怀里的那团焦灼的火,仿佛要把两人都点燃。 比起先前钢丝般缠绕他的力度,鹤鸣洲的手和腿,现在不过是虚搭在他的身上。 殷迟没有推开,他的身体本就阴寒,倒也能吸纳这侵略性的温度。 或许是鹤鸣洲要走了,让他忍不住回顾这一年的点滴,思绪缓缓发散,萌生出一种贪婪的想法——如果他不是一个杀手,他想要过有人牵挂的生活。 从来没有人要死要活的在乎过他,鹤鸣洲是第一个。 他这种游走生死之间的人,讲究及时行乐,并不抗拒虚假。当鹤鸣洲心爱的弟弟,倘若能获得短暂的快乐,对他这种将死之人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鹤鸣洲睡梦中并不安稳,不时说一些胡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别走”“对不起”“我错了”诸如此类的他都能勉强忍受,无非是被桎梏的噩梦。没一会儿,梦境大概变了,鹤鸣洲喘息着喊他,“阿迟……” 声声喘息勾得殷迟头皮发麻。 借着窗帘缝隙的光,鹤鸣洲白皙通透的脸颊被眼泪浸湿,嘴唇殷红如血,眉心紧紧皱着,神情痛苦,却惊艳魅惑,诱人邪火乱窜。 鹤鸣洲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不该在他床上哭着睡着! “阿迟………” 鹤鸣洲的腿越过雷区。 殷迟被喊的心肝乱颤,捂住了鹤鸣洲过分性感的唇,双腿夹住他乱动的肢体,眼底翻涌着野兽般的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拆骨入腹。 “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 后半夜,鹤鸣洲终于高烧退下来些,殷迟则一眼未合。 快要天亮前,鹤鸣洲醒过来,一言不发拿着行李走了,给殷迟留了一枚金色的梅花徽章和一张字条。 ——殷迟,谢谢你活着,我们再见。 谢他活着?殷迟嗤笑,搞不清鹤鸣洲的脑回路,随手将字条和徽章扫进垃圾桶。探手摸向床的另一侧,先前能烧穿床板的热度早已凉透。 我们不会再见了。 一种新奇的情绪漫上来:失落。 他发了会儿呆,很快压下去。迎来送往本是常态,他早学会不挽留。或许两天,就会无感了。 … 再无睡意,殷迟索性开工,给赵成发信息。 【与萨勒曼接触的是帝国上将?】 异常的作息时间点,赵成总是迅速的回复。 【没眉目,不过发现一件事,古城细说。】 稀奇。他和赵成见面就掐,半年没见了,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约碰面。 换上轻便的特工服,外罩长风衣,腰带藏好武器,压低黑色帽檐,殷迟潜入黎明前的浓雾。 - 山阴古城,羊肠小道纵横交错,上坡下坎,四通八达。 二层木楼像蜂巢般密集,曾是旅游名片,现在成了鬼城。 如今的山阴居民都是外来的不法之徒,萨勒曼带领黑市进驻山阴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把本地人屠的一干二净,古城从此成了鬼城,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找晦气。 不过,也有例外。 一个身影熟门熟路地摸到古城中心,竟有间改造成现代风格的酒馆。推门而入,空无一人,吧台上空置的酒杯旁。放着一盏照明的沙漏灯,等候多时。 锁好门上楼,重磅钢门挡住去路,虹膜扫描后,“嗒”的一声解锁。 室内灯火通明,先进的电子设备众多,墙上挂着一幅巨幕LED,是整个山阴城角角落落的上万个实时监控。 设备前一个个操作员大约才二十岁冒尖。他们都是五年前从各处地下实验室中救出来的复制人,这些孩子携带着优秀基因,常年被关在实验室做实验,没有什么正经八百的生活常识。 当时,他和赵成创立的科学复兴联盟需这种智商高超的人员,在经过他们同意后,尽数加入,平时由赵成管理,他实在没耐心折腾这些小孩,这还是几年来第一次见。 “是他吗?”不知是谁小声问,一颗颗脑袋齐刷刷转过来,好奇又胆怯。 “长的酷,可是好凶……” “和老大说的一样,不好说话……” 殷迟取下帽子,黑发自然散开,几缕碎发恰到好处的落在眼尾,淡漠卓绝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他冷着脸扫过视线,瞬间鸦雀无声。 人类的基因同根同源,复制人也爱八卦,殷迟逮住身边离他最近的矮个子,“你们老大呢?” 矮个子像被老鹰擭住,瑟缩发抖的指着左侧的一扇门,结结巴巴的像是要哭。 “在......在里里里里面......” 殷迟挑了下眉,没有立刻过去,微微欠身,把手按在矮个子肩头,拉着马脸问道:“我很可怕?” “不不不是......” “那是?” “我……我不知道……”肩头似乎压了一座山,对方脑袋埋到胸口里去了。 众人屏息:压迫感好强。 殷迟笑了,这群孩子怎么怕他怕成这样,看来赵成那王八羔子没少在背后添油加醋的抹黑他。要是新人类,就能一纸诉状,告上法庭,要点名誉损失费回来。 “你们老大私底下是怎么编排我的,谁说说?” “别吓着他们。” 左侧门开了,花衬衫白背心的男人懒洋洋走来,扶起快瘫的小个子,转头嫌弃地瞪殷迟,“明知道他们胆子小,板着脸干嘛?” “托你的福,缺德玩意儿,不是你败坏我的口碑,人家也吓不了这么狠!” 往常见面得掐八百回合,今天赵成却反常地严肃:“大家先忙。” “啧,有老大派头了。”殷迟嘲讽。 “等会儿再损。” “等会儿再损。”赵成走到主控制台,对编号618的复制人说,“调Small公寓四点五十分的监控。” 殷迟纳闷:“看我家干嘛?” “认人。” 巨幕中心跳出一段画面:Small公寓门口停着三辆高级轿车,白雾在镜头下漂浮,却足已看清画面里的人。 鹤鸣洲穿着一身休闲毛衫,身形不稳,隔着距离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他上了其中一辆高级轿车,扬尘而去。 殷迟心中一紧,交通工具的价格和陪跑的数量,在山阴是体现身份阶级的象征。 他阴鸷的目光斜睨赵成:“什么意思?” “没完,还有两段。” 第二段画面,切到黑市关卡,鹤鸣洲的车竟畅通无阻地直接放行。 殷迟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天王老子来了黑市都要被激光枪比着扒光了检查,他鹤鸣洲一个中间商,凭什么进入萨勒曼的地盘车都不用下? 618继续把画面切进第三段画面,车停在萨勒曼的接待会所,鹤鸣洲才从车上下来。 此处光线比公寓那里的亮上许多,只见鹤鸣洲视线四顾环绕了一圈,在光影中刀削般清晰的侧脸,犹如镌刻的苍白雕像,透出神秘冷酷之感,哪有半分柔和? 殷迟眉心拧成麻花,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慢速倒回去。” 618按照他的指示操作,倒了三十秒左右,殷迟喊停。 屏幕中鹤鸣洲的眼睛似乎穿越时空与他对视,很短的一瞬,他觉得鹤鸣洲嘴角带着一抹极淡且挑衅的笑意。 他亲自上手来回暂停,捕捉了几次,由于那一瞬间实在太短,不可琢磨的弧度又太浅,无法做出判断鹤鸣洲是有心或无意。 千头万绪涌上来,殷迟揪住赵成的衣领,情绪激动:“鹤鸣洲到底是谁?” 复制人们噤若寒蝉,房间里针落可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赵成举手投降,“别抢我台词!” “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不比我更了解?从你家出来就大摇大摆进萨勒曼老巢,问我?问得好!” 第4章 第四章 措手不及 殷迟板成棺材脸。 复制人一个个眼神传递,将凶神恶煞的形象牢记于心。 眼下的局面完全超出预料,殷迟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 他怎么可能会看错人? “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你一年前查的资料。你到底有没有给我把他翻过来查?” 赵成打量起殷迟,见他似乎大受打击,很是稀奇。思索半晌,把人拖进了左侧办公区,门“啪”地关上,拿出审问犯人的架势。 “他跟你屁股后头一年,什么概念?老子要是想,娃都能搞出两个,你不会真的只利用他压制进化后遗症,什么都没做?床头夜话不得说几句?” 赵成越说越离谱,舔了舔嘴唇:“他长得挺好啊,你是那儿出毛病了?” “去你妈的。”殷迟冷笑,手臂肌肉鼓动,活动了下手臂肌肉,“你是又想念你爷爷的铁拳了?” “等等等,不是我说啊,他长得挺极品的,你不会是真有毛病吧?” 赵成看到殷迟越来越有意思的神情,恶趣味的坏笑道:“你不玩干嘛不给我呢,还是不是好兄——” 殷迟忍无可忍,拳头猛的挥出,赵成迅速反应,格挡开攻击,速度却不及殷迟的后招。下一秒手臂被反剪在后,殷迟毫不留情的踩住了他的背,抵在茶几上,“信不信老子捅你两下试试?” “啊——!轻轻轻点,断了!手要断了!!!” “再废话,断的就是你别的地方。” “开玩笑开玩笑嘛!赶紧放开!” 殷迟放开赵成前,不解气的补踹了两脚。 只要想到鹤鸣洲在别人身边也是那样弱鸡哭的不能自理的勾人模样,他就想杀人。 要不是今日不宜内讧,他没那么容易放过这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混账。 赵成吃痛的靠在一旁的沙发,爬回沙发坐好,“够狠啊孙子……先记账上。” 能把殷迟惹得气急败坏,赵成还是头一回,有种得逞的快意,点了根烟,转入正题。 “咱俩对这个人掌握的信息一致,重查来不及了,A计划部署完成,箭在弦上,但我想听听你这个当事人的判断。” “他会不会影响我们饿计划?” 空气静了静。 殷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复盘脑海里与鹤鸣洲有关的一切。 殷迟身边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一直都是重点监控对象,要是鹤鸣洲有问题,他不可能活得到今天,可就偏偏被戳穿谎言后,立刻找了萨勒曼,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和企图。 殷迟不断倒带,闪过一年来鹤鸣洲对他的无微不至,每个月因为他多次高烧不退,为他哭红的眼角...... 鹤鸣洲恨不得为他受苦,绝对不可能会害他。 殷迟抬眼:“不用管他。” 赵成掸了掸烟灰,“也是,小猫小狗的无所谓,A计划是万全之策,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们救老师,顺手还能把三学会这群畜生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想想就痛快。” 说话间,曙光漫过窗棂。 殷迟走到窗前,视线越过古城错落的屋顶,定格在远处薄雾中的白塔。那是黑市的核心,三公里内高墙林立,防御堪比国家级。 一只苍蝇没报备飞进去,都会被导弹追着轰。 鹤鸣洲到底凭什么进去的?他做的生意还不足以跟萨勒曼本人有交集。到底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被他扔了的那枚梅花徽章,会不会别有深意? “密切监视鹤鸣洲,继续核实帝国上将是否在山阴,让001单独向我汇报。” 殷迟打开窗,从二层楼一跃而下,像幽灵一样不见踪影。 清晨的风灌进来,浓湿的朝雾虚浮,掩盖了空中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赵成点燃一根烟,看着殷迟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真的只是小猫小狗吗?” - 殷迟飞奔回公寓,把垃圾桶里的纸条和梅花徽章翻了出来。 徽章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不具备窃听监视的功能,形状并无特色的风格,除了材质是真金做的,其他好像没什么特别。 他反反复复的翻看纸条,原本挺括的纸张,被他揉的发毛。纸上的字体苍劲有力,张扬霸道,与平时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百依百顺的性格很难联系在一起。 ——殷迟,谢谢你活着,我们再见。 鹤鸣洲没有直呼其名的叫过他。 他试图回想把鹤鸣洲身上所有微妙怪异的瞬间,汇集到一起,做了一个假设,顿时浑身发麻。 是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鹤鸣洲偶尔会散发出不属于他性格的气质,殷迟总以为是因为光线或者长相矜贵的原因。 现在虽然马后炮,但那确实是伪装的人常有的气息,殷迟暗骂自己怎么会没有觉察出来。 到底是对方段位太高,还是他因为有利可图而昏了头? 一般接近他的人不是帝国高层派来的杀手,就是刺探科学复兴会的间谍。 这一年,他什么都没有给过鹤鸣洲,就连一句关怀也不曾有,他总是漠不关心的、骂骂咧咧的,鹤鸣洲是因为什么坚持下来的?总不可能真是为了个假弟弟吧? 若没这事,他信。可现在…… 他自以为科学复兴会的事隐瞒的极好,但是他无法确保随意进出他房间的鹤鸣洲,不在他手机里发现什么。 掌握的信息有限,他分析不出鹤鸣洲的准确动机,心情跟外面空气里的火药那般易燃易爆。 天已经亮了,他拉开全部窗帘,阳光照耀着粉末般的沉粒,在光束下浮游,是个许久不见的好天气。 黑眸望向城市核心的白塔,无声地说: 鹤鸣洲,你最好没有背叛我。 - 鹤鸣洲换了车刚从白塔驶出,通过进来时的闸检查闸口,穿过半个城市,来到白塔半径最边缘的一家酒店门口。 骄阳下,有位提着公文包的青年上了车后座。 青年看到后座的男人正闭眼假寐,脸色异常,忙从包里拿出一根针筒,将男人的袖子往上卷,露出苍白的皮肤,像是从未见过天日那般带着病态。 手臂的温度极烫,青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支药瓶,一红一白。 青年拿起白色的抽取药剂,就听到男人说:“红色。” “这……”青年不解:“老板,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还要去三学会的宴会。” “为什么?你不是知道他们的计划?肯定要出丑闻,万一被拍到……” “……”鹤鸣洲拿过针筒自己注射,“他说的没错,我应该把你开了。” 沈行心里委屈死了。 伪装一年普通人容易吗?一个玩枪的突然拎起公文包,算什么事啊! 大概猜到那个每天对老板颐指气使的人在私底下怎么说他的,他背后那口乌漆嘛黑的大锅,反正刷也刷不干净了。 针筒里的药已经完全推进血管。 沈行也不劝了,惯例报告公务,“这两天来西实验城发生暴动,逃出一个要交付给军方的异能者,还没找到,市长压下来了,皇帝还不知道,要不要派人……” “迟早会找到的。”鹤鸣洲闭着眼,“看他能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