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与忠犬》 第1章 不被欢迎的客人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抵达南津国际机场.........” 空乘小姐甜美的嗓音在广播响起,身姿惹眼的年轻女人压低鸭舌帽走出机场,绸缎般的长发在身后追随她的行色匆匆。 - 入夜,清水湾酒店华灯如昼。 众人目光时不时投向婚纱照荧幕前的绝色女人,纷纷低语。 “她是哪家千金?” 今晚,池、季两大军政世家联姻,非权贵名流没有入场券。 人群中,不知谁提了一嘴,“她长得好像鹿尤然。” 瞬间,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漫过富丽堂皇的宴会厅。 有人吃惊:“靠!还真是她,她不是消失好几年了吗?” “听说去了英国,池家怎么会请她?” “这你就孤陋寡闻,她跟池少将是青梅竹马。” “要不是她爸倒台,今晚的新娘或许就是她。” 南津之所以超越北津,成为国内经济命脉,全靠上一任殊勋异绩的财政司司长——尤明。 鹿尤然是尤明的掌上明珠,当年在名流圈都是金字塔尖上的存在。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位戴着军官帽的警卫朝女人恭敬低语,随后带着她去了二楼。 二楼走廊,男人一身剪裁利落的军装制服,眉眼英俊,意气风发。 鹿尤然双手抱臂,揶揄道:“哟——池少将,好久不见。” 池北彦黑眸凝着这张熟悉的脸,那双星眸含着不明笑意。 “鹿尤然,谁让你回来的?” “池爷爷。” 池北彦毫不犹豫:“不可能。” 鹿尤然也不客气:“那你还问。” 整个南津没人欢迎她回来。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我让人送你回池家公馆。” 话落,旁边的警卫立刻靠过来。 鹿尤然后退,“我不走。” 池北彦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今晚来的都是什么人?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尤明的贪污案在军政界很敏感,无论是顾及鹿尤然的身份争议,还是她的安全,她都应该离开这。 鹿尤然挑眉反问:“你结婚我不能来?难道二婚再来?” 池北彦一噎,那双无辜的杏眼硬是配了张淬毒的嘴。 他懒得再劝,“你要乖乖跟着我的人走,还是被阿曜拎着走?” 低声中带着一丝威胁。 听到熟悉的名字,鹿尤然神色有一丝诡变,稍纵即逝。 她一把抱住电梯厅前那座铜铸人像的臂弯:“我都不选!我要留下来吃席。” 池北彦见她胡搅蛮缠,太阳穴突突:“鹿尤然!好好跟你说话,你别给我来劲!” 突然,旁边电梯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一双长腿迈出来,挺拔颀长的身形,面部线条锋利冷冽。 “怎么了?” 磁性的声音低沉有力。 池北彦招招手,“阿曜,你来得正好,她交给你了。” 甩烫手山芋般,说完接着电话走了。 鹿尤然瞪向他的背影,咬牙暗骂。 转而投向身旁的男人,狭长的凤眸,优越的骨相,却蒙着一层冷傲的面具,让人望而却步。 “好久不见,池南曜。” 鹿尤然唇角弯弯,笑靥有一丝僵硬。 池南曜冷眸扫过来,她尾音没落地,他吩咐旁边的保镖:“把车开到后门等着。” 一个字废话都没有,连反对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鹿尤然瞬间敛起笑意,思忖着对策。 他转身按了电梯,淡漠道:“爷爷要见你。” 她只好乖乖跟进电梯。 三楼贵宾室,池老司令拄着拐杖端坐如钟。 鹿尤然扑过去抱住他,嗓音甜得像掺了蜜:“池爷爷,尤然好想您!” 池老司令常年不苟言笑的脸难得有几丝和蔼,“鹿丫头,你怎么偷偷跑回来了?” 问话温和却带着指责。 鹿尤然小声道:“我昨天听说北彦哥今天结婚,一激动就跑到机场买票回来......” 当年父母意外双亡,池明清派人将她送去伦敦,叮嘱过不能擅自回国。 “你想回来参加婚礼可以给周翼打电话,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偷跑回来呢?” 鹿尤然无辜道:“我要是跟您说,您还会让我回来吗?” 池老爷子绷着脸沉默。 “我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我只是想回来见证北彦哥的幸福,顺便看望您老人家,这样也不可以吗?” 鹿尤然蹲在他跟前,嗓音低落,垂着眸,睫毛扑簌簌。 池老司令望着如今窈窕亭立的鹿尤然,如果不是尤明的意外,她早成为自己的孙媳妇,可惜时乖运舛...... 他拉起鹿尤然的手,将手帕放到她手上,声音尽量放得温和:“怎么说哭就哭,丫头,爷爷没有那么想你。” 鹿尤然捏紧手帕,气愤地哭诉:“可是我一回来,你们都赶我走,就好像我是什么传染病毒!” 揉眵抹泪间夹杂着愤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饶是池老司令严词厉色多年,也顶不住这可怜模样,要替她讨回公道。 “谁敢赶你走?!” 鹿尤然抬起通红的眼眶,控诉道:“北彦哥。” 顿了顿,手指一晃,指向旁边长身而立的池南曜,“还有他,他们叫保镖赶我走!” 池明清厉声道:“胡闹!谁让你们这么办事的!” 池南曜:······ “带走”和“赶走”,两者区别是非常之大。 池南曜懒得辩解,沉默地抗下罪名。 旁边的周翼劝道:“老司令息怒,今晚来了许多军政界的人,两位少爷估计是担忧鹿小姐的安全。” 池司令的拐杖叩了叩地板,不怒而威,“那又如何,在我面前他们敢动手脚?” 周翼连忙道:“那自然是不敢的。” 池明清立威于军界几十年,尽管退休,在总统面前也还有七分薄面。 闻言,鹿尤然顿时起身,一脸乖巧:“那我可以留下来咯,谢谢池爷爷!” 池明清一时语塞,无奈摆摆手:“让南曜跟着你,不能太招摇知道吗?” 话赶话又让这机灵丫头钻着空子。 鹿尤然雀跃:“好!我就知道您最好咯!” 说完便脚底抹油般闪到门口,一会又提着裙摆小跑回来拽走池南曜,生怕他后悔似得。 池老爷子淡笑着摇摇头,旁边的周翼上前扶他。 起身后,他敛起笑意,脸上恢复森严:“安排人明天送她回英国,再多派两个人在伦敦守着她。” “好的。” 第2章 有人送上门 新郎池北彦,天资卓越的少将,爷爷池明清是前陆军司令; 新娘季渺,明艳聪慧的外交官,父亲季如海是现任财政司司长。 这场军政联姻的含金量难以比拟,换句话说,今晚的清水湾酒店,随便掉块砖头下来,都能砸中几个军政高官。 池南曜作为池家人,被邀去合影。 鹿尤然清楚自己身份敏感,没去凑热闹,来到餐饮区直奔她心心念念的杏仁酥。 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议论声。 “池家真大度,要我结婚有这种人出现,我都嫌晦气。” “还穿着十年前的款式,真是丢人现眼。” “怕不是翻箱倒柜才找出这么件拿得出手的。” 鹿尤然深呼吸闭了闭眼,准备不予理会。 突然,一道尖亮女声打断她们的悄声窃语,“你们懂什么!人家身上这件可是D家限量款星空裙,全球只有三件,有价无市。” 说话的是林悦,林父以前是尤明的亲信,林悦也喜欢粘着鹿尤然,俩人关系很要好。 然而,她并不是善意的。 她扬着下巴走到鹿尤然眼前,鄙夷道:“不过......这么贵的裙子应该是用贪污的赃款买来的吧?” 话音落,周围人看向鹿尤然的眼神更加嫌恶。 鹿尤然红唇紧抿,直勾勾地盯着林悦,感叹人心真他妈瞬息万变。 当年,她身边人几乎一夜之间都换了副嘴脸,林悦是变脸最快的,前天还一口一个姐妹,第二天就聚集着其他人在班上嘲笑她是贪污犯的女儿,更是当众喧扬她应该替她爸去坐牢。 尤明的贪污案并未尘埃落定,舆论给他们家都扣上罪名。 林悦扯着嘴角挑衅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鹿尤然反唇相讥:“林悦,你爸这几年是当上总统了?给你胆子在这空口无凭定我爸的罪?” 周围人都噤了声。 池家军功显赫,总统今晚指不定真来了,她们可没这胆子背后议论他老人家。 林悦:“鹿尤然!你别胡说八道!” 鹿尤然反问:“你先胡说八道不是吗?” 林悦当众气急败坏,其他人也不敢帮腔。 她们也不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鹿尤然孑然一身,可她们分别代表着背后的家族,万不敢在这种场合说错话。 大家佯装无事地散开。 鹿尤然来到卫生间冷静,心想绝不能功亏一篑。 一转身发现裙摆不知何时沾了大块污渍,提起来检查,是红酒渍,洗不掉的。 她缓缓舒出胸腔的怒气,心中不停默念着“我佛慈悲”走出来。 奈何林悦疯狗般盯紧她,和另外两位女生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脸带讥诮。 “哟?不是赃款买的,可惜也脏了呀——” 拉长的尾音充满挑衅。 鹿尤然掐紧裙摆,不停回想着池爷爷冒着风险护着她这么多年,她决不能在今天惹事生非,强行闭上耳朵转身离开。 回到宴会厅时,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了。 水晶吊灯倾泻如繁星,将大理石地面染成流动的鎏金,香槟塔折射出泠泠金光,季父牵着季渺的手缓缓走向池北彦...... 竖琴混着大提琴的震颤将宾客卷入这场奢华盛典,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纸醉金迷。 这久违的名门盛宴让鹿尤然拥有重归故土的实感,恍如隔世,宾客依然是熟悉的面孔,脸上却是陌生的神情。 曾经的财政司千金,人们看她的眼神是瞻望,仰慕,崇奉...... 如今,冷眼,睥睨,甚至白眼...... 鹿尤然安静待在角落观赏婚宴仪式。 突然,“鹿小姐你好,我是玛卡娱乐的马阳荣。” 一个身穿燕尾服的油头男子给她递了杯酒。 “马公子,你好。” 玛卡娱乐是国内最大的影视公司,军政界的人都忌讳鹿尤然这个贪污嫌犯女儿的身份,可商人不忌讳。 马阳荣夸道:“早就听闻鹿小姐国色天姿,才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惊艳。” 鹿尤然微笑不语。 马阳荣一身绅士派头,可丝毫掩盖不住眼中的色眯眯,“鹿小姐容貌出众,如果有意进娱乐圈,可以考虑我们玛卡娱乐。” 鹿尤然笑着婉拒:“马公子太抬举我了。” 马阳荣举起酒杯:“不着急拒绝,以后想通了随时找我。” 鹿尤然狡黠一笑,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染上酒意的红唇光泽,冷玉般肌肤泛着一层初春殷红。 马阳荣眼中的亵渎快要溢出表面,明明在她的笑靥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可下半身控制住大脑。 他斗胆发出邀请:“鹿小姐如果觉得闷,我们去后花园透透气?” 这算盘珠子直接蹦脸上来。 鹿尤然揉了揉太阳穴,娇声道:“马公子,我可能有点喝多了,你可以送我回房间吗?” 马阳荣顺水推舟,搀扶着她离开。 不远处有道黑色身影放下酒杯跟上去。 十分钟后。 池南曜发现鹿尤然的房间根本没人,准备打电话叫人找。 他不想管她的闲事,可马阳荣是南津这两年恶名在外的纨绔败类,私底下爱玩女明星,手段残虐。 池明清吩咐过明天要送她回英国,他至少得保证她人毫发无伤地回到英国。 电话未拨出去,突然听到楼梯间传来一阵惨叫。 他轻步上前,从门缝里望进去,马阳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鹿尤然挥着铁棍,紧致的小臂肌肉随着动作拉出流畅的弧度。 她飒气地甩了甩绸缎长发,提着裙摆,狠狠地踹。 “他奶奶的!本小姐在南津混的时候,你还不算个东西!” 男人在地上畏缩着发出惨叫,疼得音都发不准:“敲——” “马公子刚说喜欢窒息感是吧?” 镶钻高跟鞋精准踩在他隔膜部位,鹿尤然居高临下地睥睨道:“够窒息吗?嗯?” 地上的男人痛得差点厥过去,拼命求饶:“我错了……鹿大......小姐你人美心善,放过......” 鹿尤然狠中带怒连补好几脚,尖头高跟鞋隔着西服锥进肉里,细细地磨,疼得人接近昏厥。 “听着,我鹿尤然喜欢听别人夸我干得漂亮!” 漂亮算个屁!全南津谁不知道她长得漂亮。 憋了一肚子气,这人非得送上门,真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 门外,巡逻保镖听到声响从走廊过来,“池......” 池南曜轻举起食指示意他们噤声。 他摆了摆手,保镖们压根不敢多问,转身安静离开。 池南曜看着冷心冷面,平时话比老司令都少,凌厉的眉眼带着一股狠劲,池家保镖见他比见到老司令还诚惶诚恐。 池南曜站在门外听了会男人的惨叫声,接到池北彦的电话走开了。 “爷爷让我跟季渺今晚回池家公馆。” “嗯。” “清水湾那边,你看着点鹿尤然。” “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回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仔细想想,他们担忧鹿尤然的心有点多余,尤司长和尤夫人都是退役军人,一致认为女孩真正的富养是让她变得强大。 防身的柔术,泰拳,搏击等等,鹿尤然一样没少学,闯祸惹事能力也日益剧增,尤明和尤夫人每天跟在屁股后面给她各种平事,后来不让她继续学搏击了,怕她把别人给搏击没了。 —— 关于人设 鹿尤然:看似小白花千金的战斗型女主,嘴和手都重拳出击。 池南曜:黑切白忠犬型男主,看似冷心冷面,身体在替女主挡刀挡枪。 全文:甜+爽80% 虐20% 如果喜欢,那么请翻页吧 第3章 睡了 池南曜回到房间,感觉身体异常燥热,抽了根烟也没冷却下来,他转身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冷水从头顶淋下来,腹肌下的灼热却减缓得不多,他将黑发拢向脑后,冷静回想着今晚碰过的所有东西。 池南曜披着浴袍出来给医生打电话,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想起今晚只喝过一杯酒,是池北彦和季渺在台上开的那瓶香槟。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他打开门被一股馨香扑了个满怀,是鹿尤然。 “池南曜,救我~” 她的脸色异常绯红,身上的体温灼人。 池南曜皱眉,将人扯进来扶到床上,看着她痛苦地蜷缩,白皙的长腿露出一大截,他扯过被子遮住她裸露的肌肤。 “你怎么了?” 一句关心的话,从池南曜的口中说出来也毫无温度。 鹿尤然拉着他的手不放,痛苦道:“我好像……被人下了脏东西。” 池南曜皱眉,很快猜到是谁给她下的脏东西,鹿尤然滚烫的温度传递到掌心,他也浑身火热,体内那股燥热都快压不住,一股劲要冲出来。 他压制着体内的燥热,耐心道:“你等等,医生......” 可鹿尤然没有耐心听他说,一脚踢开被子,手脚并用地扯自己衣服,身体迫切需要纾解,带着娇意的嗓音断断续续:“池南曜……帮帮我……我好难受……” 此刻,她杏眼红润透着几丝乞求,扬着白皙光洁的脖颈,像一只脆弱的天鹅。 床边的池南曜系着白色浴袍,黑色碎发滴着水珠,半敞开的胸膛,肌肉分明,冷白湿润的腹肌,在灯光的投射下,尤为性感显眼,极具诱惑力。 鹿尤然的理性迅速被眼前的男色啃食,眼里只剩下对他肉体的渴望。 她憋着劲起身抱住池南曜的腰身,两副躯体贴合,发现彼此体温不相上下。 柔软的肌肤贴紧让池南曜整个人瞬间定住,体内的燥热冲破自制力的防线,迅速乱窜。 鹿尤然紧贴着他裸露的颈部,觉得很舒服,死扒拉着不放。 池南曜使了很大力气才扯开身上的人,用床褥将她压住,低声道:“鹿尤然冷静点!医生在过来。” 鹿尤然仅存一丝清醒,一边挣扎一边骂:“骗鬼!你根本就没有打电话叫医生。” “······” 池南曜很难跟她解释,在她进来之前他就给医生打过电话。 床上的鹿尤然继续不要命似得扑上来,还真把池南曜拉着一起倒在大床上。 “你帮帮我......帮帮我......我在南津找不到别人......”她趴在池南曜身上,清甜的嗓音染上了哭腔,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鹿尤然在南津确实无依无靠,尤明倒台,他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也随着陨落,她的外貌只会惹来更多的人性的黑暗面。 上流社会的男人喜欢将高高在上的女人踩在脚下,玩弄,凌辱来获取快感,当年有人在黑市出到上千万要买她的人,其余都是翘首看好戏,这座城市几乎没人会对她伸出援手。 池南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管不顾地去扯自己的礼服,眸色变得幽邃。 这身星空碎钻裙的隐形拉链太难找,她索性放弃,转而去扯池南曜的浴巾腰带。 池南曜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劲没收住。 “啊......” 鹿尤然吃痛地低哼出来,静谧的房间只有两人沉重的喘息声,这一声无疑增添了更浓的暧昧、放荡。 他忍得额头泛青筋,声音磁性带着压抑:“别动!” “放心,我不会告诉池爷爷的。” 可鹿尤然浑身使劲也挣脱不开,有点烦躁:“池南曜,你行不行啊!我一个弱女子还能事后威胁你不成。” 眼前的弱女子刚在楼梯间放倒了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汉。 闻言,池南曜握着她的手劲收紧,绷紧的下颌线和额头沁出的汗能感受到他的克制。 他既是池家的养子,早从军队退伍,无法插手军政的事,鹿尤然就算威胁他也没有意义。 他并不在意威胁,而有些字眼是男人听不得的,尤其是在床上。 池南曜一把将人拉回来,两人的躯体再次紧贴,鹿尤然似乎感受到他的腹下灼热,脸蛋瞬间熟透。 背后有双滚烫的手窸窸窣窣找到隐形拉链,帮她脱掉礼服,鹿尤然胸口的小鹿都快冲出来,紧张又好奇地顺着腹肌往下看。 突然,眼前一黑,池南曜伸手关了灯。 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摸索了好一会,16度低温空调下,两人愣是憋出一身汗。 “找到没......呃——” 话音未落,痛感让她浑身一软。 房间陷入沉静,鹿尤然听着耳边性感得要命的喘息声。 她声如蚊蝇:“轻一点······” 光滑白皙的脚丫摩擦着男人的腰背,有股陌生而新奇的酥麻感由脚底蔓延至全身,她弓着身子忍不住想要更多。 身上的男人似乎很懂她的需求。 不多时,房间里只听到鹿尤然断断续续的娇吟,她飘浮在情欲的海浪中,慢慢失去意识。 床上的浪潮刚结束,门铃声就响起。 池南曜艰难地撑起身体,扯过被子盖住床上熟睡的身体,关紧卧室的门才去开门。 门外的医生惊愕地打量着他,湿润的额发,脖子的红唇印,以及浴袍上的不明痕迹。 “额......曜哥,我是不是来晚了?” - 送走医生后,池南曜又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穿好衣服接到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慌张:“曜哥,出事了。” 第4章 结婚 两个小时后,坐落在南津郦景湾的池家公馆,灯火通明下宛如一座宫殿。 池老爷子坐在檀木桌后的太师椅,珐琅座钟的滴答声搅动着书房凝固的空气,电视屏幕暂停在新闻网页。 【池家太子爷新婚夜抛弃新妻,与鹿尤然共度良宵】 “一帮废物!连个偷拍的都抓不住!” 池禛安惶急道:“爸,我已经跟季司长解释过,照片上的是南曜,季渺今晚一直跟北彦在一起,她可以作证。” “蠢货!季家相信有什么用,你能让全国十几亿人民相信吗?” 周翼递上参茶,连连安抚:“司令,您别着急,这种抹黑绯闻明显是冲着池家来的,距离天亮发酵,还有时间处理......” 儿媳关芝荷忍不住开口:“爸,怕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我们北彦,还好他早带着季渺回池家公馆,不然不知道能被炒成什么样子,真是暗箭难防。” 说着便瞥了眼站在池南曜旁边的那抹纤影。 鹿尤然身姿站得笔直,裸露的天鹅颈绷出倔强的弧度,“关阿姨想必是在怀疑我,可北彦哥的房间在八十八层,我回的是六十八层。” 关芝荷嗤笑一声,“那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偏偏选在北彦结婚这天回来······” 池老爷子的拐杖重杵在地面,发出闷响,“闭嘴!都出去!” 池明清脾性火爆,关芝荷大气都不敢出,剜了眼鹿尤然,跟着丈夫池禛安一起离开。 “南曜,尤然留下。” 书房只剩下三个人,鹿尤然噗通跪下,“池爷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的。” 池老爷子望着跪在地上不屈不挠的身影,旁边长身而立的池南曜,衬衫领带齐整,可脖颈处暧昧红痕,引人遐想。 一把年纪都忍不住脸热,他语气松缓,“尤然,你先起来。” 鹿尤然纹丝不动,她这次回国确实刻意安排,可也没想连累池家,谁能想到在里三层外三层军政警卫的清水湾酒店,竟然还有人敢偷拍。 老司令开门见山:“尤然,我知道你不想回英国。” 池明清老于世故,怎能猜不出她回国别有心思。 八年前,尤明被爆严重贪污,与夫人鹿聃在被追捕的路上车祸身亡,贪污案在军界政界都很敏感,他依然铤而走险将鹿尤然送去英国,一方面是念在与尤明的交情,另一方面,他也怕鹿尤然走投无路缠上池北彦。 他这一生与妻子忠正向国,然而唯一的儿子池禛安纨绔无术,年轻时在军队懒散怕事,离开军队染尽黄赌毒。 妻子愁得郁郁寡欢,中年因病离世,他一怒之下将池禛安丢进监狱,出来后才改过自新些。 他自知池禛安已经废了,池南曜中途退伍,孙子池北彦是池家最后的寄望。 鹿尤然自小在他眼皮子下长大,池明清固然喜欢她的品性,可池北彦的婚姻注定是军政制衡、利益互换的手段。 鹿尤然跪在地上沉默不语,也不敢起来。 她没想着小心思能瞒得过池老司令,可也没料到事情能发酵到如此地步。 池明清忽然开口:“尤然,我可以答应让你留在国内,前提是你跟南曜结婚。” 鹿尤然猛然抬眸,她设想过回国后举步维艰,可结婚这一项确实没想到,结婚对象还是池南曜。 “你嫁进池家,绯闻可以平息,池家也能继续护着你留在国内。” 鹿尤然不假思索:“好。” 池老爷子点点头,叫了周翼进来,“联系安康路民政局的廖局长。” “明白,司令。” - 拍照,签字,打印,盖章。 领个结婚证比去菜市场买菜还快,凌晨两点,鹿尤然和池南曜从安康路民政局走出来。 周翼还在跟局长寒暄。 鹿尤然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她努力地撑起笑容,可旁边那张脸一点都不配合,五官出挑,可表情漠然如霜雪,就连拍照的副局长都不敢要求多拍一张。 池南曜全程一言不发,像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回到池家公馆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池老司令还没睡,拿过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端详,脸上竟浮起明显的满意,吩咐管家给鹿尤然收拾客房。 随即带着池南曜去了池家公馆后院。 池家公馆是池明清爷爷建造的,后院祠堂里雕刻是族谱,往上三代,都是功名盖世的军人。 池南曜俊挺的身影跪在堂前,池明清看着他英俊凌厉的脸,“心中有怨可以说出来。” 外人皆听闻池南曜是池家不受待见的养子,但池明清对两位孙子都一视同仁管教严厉,他们少年期那会跪祠堂简直是奖励,挨打才是家常便饭,池北彦服与不服都要辩驳两句,可池南曜打小就沉默寡言,挨训一句都不辩驳。 池南曜:“没有。” 平静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一点儿情绪。 池明清背着双手,沉声道:“爷爷的日子能看到头了,池家早晚靠你和北彦撑起来,今晚在南津城,在池家眼皮子底下还遭人算计,你还不该反思吗?” 他语重心长道:“南曜,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你是池家人,爷爷说你是,你就是。” 池明清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鹿尤然洗完澡出来,坐在床上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荒诞又现实。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成功留下,静候佳音。」 发完信息就删除,她下楼想找祝姨要吹风机,看着她拿了件男性外套从楼上下来。 她神色匆匆:“鹿小姐您稍等,我去给小少爷送件衣服。” “嗯?他怎么了?” “小少爷在祠堂领罚呢,司令睡前交代的。” 鹿尤然清楚池明清的严厉,接过那件外套,“我待会帮忙拿过去,您休息吧。” 祝姨没有拒绝:“好,那就麻烦鹿小姐了,我去给你找吹风机。” 第5章 义气 初春的风随着夜幕的色调变冷,神龛上的香灰簌簌落下,蒲团上跪着的背影端正不苟,只是孤影落寞。 鹿尤然弯腰将外套披在他身上。 “谢谢祝......” 对着祝姨的语调倒是比对池老司令还平和,只看到来人是鹿尤然收住尾音。 眼前人一贯冷淡,鹿尤然习以为常。 只是也难以置信她和池南曜居然成为上过床的夫妻关系。 “又连累你,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池南曜纹丝未动:“没有,你走吧。” 鹿尤然望着他淡漠的侧脸,她也是在相识很久后的某一天,才明白池南曜对她的讨厌应该是第一天起。 那天她跟池北彦在池家公馆庭院里抢新玩具,池老司令牵着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进来,鹿尤然那脑瓜子惯会投机取巧,一把推开池北彦,拿着新玩具跑到他面前:“哥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池老司令很喜欢鹿尤然这自来熟的性子,放心地让他们一起玩。 结果,池老司令一进屋,鹿尤然拿着新玩具跑开去玩了,将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在她看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她耍过无数次这种小心思。 却没意识到自己伤害了一个刚被抛弃过的人,后来池南曜总是拒绝她的善意和示好,她也以为他只是性格内敛。 鹿尤然杏眸深凝着那道俊影,半晌,抬脚离开。 脚步声消失后,浓墨般的夜色慢慢沉淀出一片阒静。 月光正斜斜劈在池南曜的脊梁上,他失神地望着眼前熟悉的族牌。 池家的权贵是代代忠义奉献堆叠下来的,人人皆知他是池家养子,可池明清从不避忌让他跪拜池家列祖列宗,甚至将他写进族谱,他也从不否认自己是池家的人,他的命都是池明清给的,他心甘情愿为池家做任何事。 只是“池家人”和“池家的人”,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不多时,身后又传来一阵拖鞋的慵懒踢踏声。 只见来人裹着薄薄的鹅绒碎花被在他旁边跪下,义正言辞:“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有勇气去找池爷爷给你说情,但我也是个讲义气的人。” 池南曜冷漠拒绝:“不需要。” 鹿尤然歪头:“不需要什么?” “不需要这种义气。” 鹿尤然不依:“义气是我的个人品质,你不要就不要,我要。” 池南曜有一丝不耐烦,“你别跪了,不关你的事,回去吧。” 鹿尤然左耳进右耳出,“昨天晚上谢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不会推脱的。” 她仿佛将上床这件事当成池南曜帮她挡了一刀,下次帮他挡回去。 池南曜:“那你现在回去。” 鹿尤然假装没听到,反问道:“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 池南曜侧眸,眼神淡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我是说族牌上的名字。” 这句纯属废话,池南曜和池北彦以前挨训还要罚抄池家家史,倒背如流。 鹿尤然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自顾道:“听说这位带着十几人的游击队就把敌人一个团灭掉了,好牛叉啊。” “······” 用这种词赞颂祖先,池北彦犯浑起来都干不出。 “在抗美援朝时徒手炸了一架美国战斗机是哪个啊?” 鹿尤然不像来受罚的,像是来参观的。 见池南曜没搭理她,她用手肘去戳他:“你也不熟吗?” 他怎么可能不熟,无奈道:“第二排第三个。” “那建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呢?” “三排第一个。” “哇,她名字真霸气,以后我也要给我女儿起个厉害的名字。” 说到这里,鹿尤然难得有点尴尬,他们现在是夫妻,她女儿理论上也是池南曜女儿,搞得她好像在邀请他生女儿似得。 她换个话题,“你的名字是池爷爷起的吗?” 北彦南曜,听着肯定是,她也知道池禛安夫妇实则不待见池南曜,不会给他起跟亲生儿子平起平坐的名字。 半晌,“嗯。” “我名字是我爸爸起的。”鹿尤然跪麻了,侧了侧身子,离池南曜更近了,嘴里嘟囔着后半句:“原本我爸让我妈起,结果我妈妈翻字典给我起了个:尤宝珠。” 尤父对妻子一向言听计从,唯独这件事他慎重考虑,最后他给独一无二的心肝女儿取名为鹿尤然,小名叫:珠珠,寓意是他和妻子的爱情结晶,也是他的掌上明珠。 鹿尤然自顾自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话,池南曜时不时回应他,多数都是沉默以对。 池南曜真的太安静了,没一会,她无聊到打哈欠。 不知不觉靠在池南曜胳膊上睡着了…… - 次日清晨,金色的晨光落在池家祠堂的鹅绒碎花被上,鹿尤然睁开眼睛是雕花木榫天花,头枕着坐垫,旁边早已没了人影。 啧,这人真不地道,受罚时间结束也不叫醒她。 以前池家公馆对鹿尤然来说,好比伦敦的中国城,一天总得跑个两三趟。 她熟门熟路地爬上后院观景亭,池家公馆坐落在南津郦景湾的北边,郦景湾这一片全是南津权贵的私宅。 对面是郦景湾13号,曾经的尤家。 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不知道住着哪位南津高官。 前院还保留着那棵槐树,那是鹿尤然出生那年种的,她八岁时,尤明亲自拿出一坛珍藏女儿红埋在槐树下,说是等鹿尤然出嫁那天再挖出来。 尤夫人取笑他:“要是有那一天,你怕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抹眼泪,还喝得下这酒。” 祝管家在池家公馆工作有三十余年,望着观景亭上的纤细人儿,知道她望的方向是曾经的尤家。 她年纪大也忍不住感伤,鹿尤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双亲突然意外离世,家道中落,还被送到异国他乡,这些年想必过得并不容易。 以前的池家公馆可热闹,大部分都是这小姑娘带来的,印象中她每天都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会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池南曜,池北彦!陪我出去放风筝!” “池南曜,我的风筝掉了,上去帮我捡!” “池北彦,我刚学了新招数,出来单挑!” “池爷爷,你肩上的星星又多了一颗,可以送一颗给我吗?” 她那份天真烂漫总能打破池家公馆的沉闷,可昨晚看到她时,曾经活泼张扬的小姑娘,眼神的光黯淡了许多,话也不多了。 对着每一个人都保持着礼貌疏离。 祝姨唤她:“鹿小姐,家宴快要开始了,院子里凉,您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闻声,鹿尤然身子明显顿了顿,回过头时已经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嘴角扯出标准的笑:“好的祝姨。” 第6章 池家孙媳 池家的声明比绯闻发酵得更快。 「池家双喜临门,池老司令同日官宣两位孙媳!」 池家轻而易举地堵住悠悠众口,又博了个“不计嫌她这个前财政司司长千金”的美名,声誉又胜人一筹。 关芝荷敷着面膜,刷着手机。 池老司令在任多年,拥戴他的民众数不胜数,网民对池家这条新闻全是祝福。 可她看着池南曜和鹿尤然的结婚证尤为刺眼,一个贪污嫌犯的女儿突然出现婚宴现场,好多世家夫人私底下发信息套她话,她们还在群里议论鹿尤然是池北彦的小青梅、白月光。 池禛安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她勾着唇讽刺道:“这两人倒是挺配的,有妈生没妈养,搞在一起了。” 池禛安无所谓道:“反正涉及不到北彦就行了,季家那边很满意这个处理结果。” “还好你爸这回头脑清醒,他以前总偏心那个死丫头和拖油瓶,昨晚他们那条绯闻差点没把北彦的前途都断送了。” 敲门声响起,佣人进来送衣服,“太太,这些是您上次让祝管家定做的旗袍。” 关芝荷撕掉面膜,准备化妆,“放着吧。” 佣人小心翼翼地挂好,准备离开,被关芝荷叫住。 “等下!你手上那件是什么?” 佣人手里提着一件米色刺绣印花旗袍,解释道:“这是给鹿小姐今天家宴穿的裙子,周秘书说家宴后司令想拍全家福。” 关芝荷走过来拎起那件米色旗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块布料是我挑的那块吧。” 佣人战战兢兢:“太太,我不太清楚,您那边好像也有一件底色相似的,我给您挂好了。” 关芝荷压根不听,厉声道:“敢拿我的布料去给她做衣服,池家女主人是我还是她啊?!” 佣人低着头,慌张得连话都不敢说。 关芝荷抬手一挥:“出去!告诉祝管家,衣服我留下了。” 佣人慌忙离开。 …… 池家占地面积很大,但只有两栋别墅,主楼是池家人住的,侧楼平时给留宿的客人住。 池北彦和季渺订婚后,公馆侧楼修改成婚房。 新婚夫妻并肩从铺满径直鹅卵石的甬道走向池家主楼,听到祝管家在廊下管教佣人。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住祝姐,太太说......那几套衣服都是她订的,全都拿走了。” 祝姨气急:“我怎么说你好,做事小心一点,家宴快开始了,现在上哪找件衣服给鹿小姐!” “对不起对不起......” 池北彦打断她们,问清事情缘由,“祝姨,你们去忙吧,我找人送过来。” “多谢大少爷!” 佣人离开后,池北彦叫来随身警卫,“派人马上送一套女装过来......” 一旁的季渺开口:“慢着!” 池北彦拧眉望着她。 季渺抿了抿唇,沉默两秒,“现在送过来也来不及了,我回房间给她找一件。” 随即转身回了房。 池北彦望着她离去的清冷背影,考虑周到,却又有点古怪,记忆中季渺跟鹿尤然不熟,而她也不是爱管这种闲事的人。 突然,季渺转身补了句:“池少将是不是对自己小青梅太上心了?请你尊重一下我这位新婚妻子。” 说完,她便踩着细高跟鞋独自回房间了。 池北彦站在原地更莫名其妙了。 ...... 鹿尤然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没看到衣服,刚想下楼找祝姨,一开门就看到季渺。 她鬼鬼祟祟地看了走廊没人,一把将季渺拉进去。 整个人扑上去抱住她,“想死我了!” 季渺笑着推她,“小点声。” 她俩是好朋友这事,国内没人知道。 季渺刚进外交部就调去英国大使馆,上班第一天就遭人当街抢劫,偶遇鹿尤然路见不平帮她追回包包,为此还受了伤。 后来两人一见如故,伦敦当街抢劫时有发生,季渺在驻英大使馆工作那几年,鹿尤然几乎每天都接她下班,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鹿尤然想回国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季渺,两人筹谋了一段时间,决定安排在婚宴当天,季渺给她寄的婚宴请帖。 也许是昨晚的突发事件太多,大家都忽略掉鹿尤然没有受到邀请,却轻松无碍地进入层层安保的清水湾酒店。 季渺把裙子递给她,接过毛巾帮她擦头发,跟她说了祝管家和佣人在楼下争吵的事,叮嘱道:“你日后小心点关阿姨。” 鹿尤然对着镜子试衣服,毫不在意:“她从小就不喜欢我,习惯了。” 关芝荷一向看她不爽,只不过以前拿她这位司长千金没办法罢了。 季渺打趣道:“以后就是婆媳了,你悠着点吧。” 鹿尤然无所谓地耸耸肩,“看来你还不太了解这个家,过两天你就明白了。” 池家公馆主厅外,屋檐下。 池南曜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站姿笔挺,他一手夹着烟,右手随意搭在左侧胳膊处,声量不高:“昨晚那瓶香槟哪来的?” 池北彦倚在廊柱边,咬着烟眼眸微眯:“那瓶酒是我带过去的,出什么事了?” “我怀疑有人下了东西。” 池北彦蹙眉:“不会吧,我也喝了,没问题。” “我那杯有问题。” 池北彦直接草了声,“谁胆子这么大?” 池南曜轻摇摇头:“还没查到。” 池北彦突然想起,“不对,那杯酒是我递给你的,没人经手,会不会是别的东西?” 他们兄弟俩聊天一向直来直往,丝毫没有外面猜测的同室操戈,明争暗斗。 池南曜不会怀疑池北彦,池北彦也压根没想过池南曜会怀疑他。 池南曜:“我昨晚只喝了那杯酒,酒店房间也查过了没问题,怀疑是杯子的问题。” 闻言,池北彦意外道:“活久见啊,还有人敢在南津设计咱们家......” —— 复古开阔的老钱风主厅,池老爷子在主位端坐如松,池禛安夫妇坐在右侧。 季渺捧着青瓷茶盏弯腰敬茶,举手投足活脱脱一副名门闺秀的模板。 池北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池南曜身边的鹿尤然,一身紫色绸缎长裙,缀满碎钻的鱼骨束腰,纽扣是异形巴洛克珍珠。 心中讶异,他倒没闲工夫观察女人的穿搭,主要这裙子似乎是季姑姑从意大利带回来送给季渺的那件新婚礼物。 他本以为季渺吃干醋会随便挑件裙子应付了事,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敬茶仪式结束。 池明清突然轻咳一声:“尤然,你也算是跟季渺一起嫁进池家,也该敬这杯茶。” 闻言,立在雕木刺绣屏风旁的鹿尤然走上前,毫不迟疑地接道:“好的,爷爷。” 旁边的池禛安夫妇脸色微愣。 池禛安笑吟吟潜藏着一丝伪善,“是啊,没想到尤然还是嫁进了咱们池家。” 关芝荷也努力堆起笑容,“以前我瞧你跟南曜就很相配,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鹿尤然露出标准的微笑:“是我的福气。” 一旁的祝姨眼疾手快地倒好茶递给鹿尤然。 鹿尤然先端给了池明清:“爷爷,请喝茶。” 池老司令接过茶盏,给了她一个大红包,褶皱堆叠的眼皮下是难得和蔼的笑意。 鹿尤然又将茶举到池禛安夫妇面前,嗓音清凌凌地荡开:“叔叔阿姨,请喝茶。” 满室死寂。 池禛安额角青筋一跳,关芝荷嘴角挤出的笑意冻在脸上。 池南曜站在廊柱旁,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狭长的眼眶微微眯起,看着鹿尤然的杏眼里浮着一层无辜的水光,仿佛真不明白这一声“叔叔阿姨”有何不妥。 确实没有不妥。 池禛安当初非要将他过继到名下,是怕自己亲爹真想收养一个儿子顶替他,私底下别说亲子感情维系,池禛安夫妇恨不得将他打压成一个废物,如果池明清不是一家之主,他怕是早被他们赶出家门了,他也知道不是自己亲生父母,后来越长大越生疏,连爸妈都没再叫过。 鹿尤然一声“叔叔阿姨”相当于当众撕开遮羞布,连池明清握茶盖的手都顿了顿。 主厅的气氛瞬间凝固住。 一屋子人上不来,下不去的。 周翼赶紧上前祝贺道:“恭喜老司令,双喜临门,两位少爷今后共同为池家绵延后代,老司令福泽深厚。” 一番话说到老司令心坎上,池明清在军队威风凛凛,退休后老暮之年也不过求一家人熙熙融融,和气致祥。 他心情恢复,“准备开席吧。” 周翼连忙吩咐佣人张罗饭菜。 众人移步去餐厅,鹿尤然悄悄靠近池南曜耳边,红唇微启:“我说过,我很讲义气。” 第7章 女儿红 家宴结束,池北彦陪着季渺回季家,池禛安夫妇也出门了。 池老司令在书房回复各方军官的贺电,鹿尤然独自在池家公馆庭院里百无聊赖地散步消食。 她逛悠到门口,眺望着对面郦景湾13号的那棵槐树在春风里沙沙作响,枝桠探过白墙,仿佛在招摇某个尘封的约定。 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她逛到对面礼貌按下门铃,无人开门。 她反复往里眺望,别墅的立面都更换了,明显有了新主人。 终于有个路过的巡逻警卫:“小姐,您找秦外交部长吗?” 鹿尤然笑得眉眼弯弯,顺着接话:“是呀,好久没见他们了。” 警卫不疑有他,郦景湾有重重门禁,能进来的都不是闲杂人等,多数是住在这里的达官显贵。 他叮嘱:“秦外交部长外派去俄罗斯了,这房子只有佣人偶尔来打扫。” “这样啊,谢谢你。” 等巡逻警卫的身影消失,鹿尤然俐落地蹿上围墙跃进去,绸缎紫裙“刺啦”裂开一道口子,她也顾不上,轻手轻脚地来到前院的槐树下,没想到树下那条活水小溪也还在。 目测这一块是没被翻新过的。 她在花房找了把小铁揪,蹲在槐树下奋力地刨挖。 从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即使被送去伦敦,她也是衣食无忧,没干过这类粗重活。 一顿吭哧吭哧挖半小时,汗水沾湿了鬓发,也丝毫不见酒坛的痕迹,她索性跪在泥土上使劲。 腐叶的霉味混着草腥往她鼻腔里钻,昂贵的绸缎裹着泥浆黏在小腿上,她浑然不觉,一心想着那坛爸爸埋下的珍藏。 她想要赴那场十几年前与爸爸的约定。 约莫过去一个多小时,铁锹“当啷”撞上硬物,她浑身一震,十指扒开湿土的动作近乎癫狂。 粗陶酒坛出土的刹那,春日午阳似乎从云层裂缝里漏下一线金光,伴随几滴滚烫泪水落在“吾女珠珠”的朱砂字上,晕开一片暗红。 对面池家公馆的阳台,池南曜掐灭第三支烟时,看到对面槐树下的身影抱着酒坛又哭又笑。 不多时,见鹿尤然像只脏兮兮的猫走回来,裙摆卷到膝上,两条瓷白的腿沾满泥点。 鹿尤然对着紧闭的大门愁眉不展,她这副模样还捧着坛酒,要是被池爷爷知道,他老人家肯定猜到她做的事。 待会一怒之下,搞不好又把她送回伦敦。 她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三楼阳台上站着的池南曜。 有一瞬间她试图将酒坛藏到裙下,想也于事无补,罢了。 她站在大门外仰望着他的身影,阳光刺眼,看不清池南曜的表情,只见他手里夹着烟不抽,人也没动。 她知道池南曜本就不喜她,如今她也不是财政司千金,就算是睡过一觉的假夫妻,他也不见得愿意搭理她。 鹿尤然望着怀里的酒坛犹豫片刻,到底是按门铃还是在门口干完这坛酒,池家公馆的铜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池南曜把着门平静地望着她。 鹿尤然没迟疑,生怕他反悔似得,抱着酒就挤进来,小声道:“谢谢。” 池南曜关上门。 鹿尤然捧着酒坛溜得贼快,生怕被人看到,快到楼梯口时,听到周翼跟佣人边交谈边走近。 连忙缩着脖子往回跑,一股脑撞上池南曜,硬邦邦的胸膛,撞得她鼻头酸痛,顾不上继续往外撤。 可越慌乱越容易出事,左脚踩着裙摆又栽回池南曜身上,周翼的声音越来越近,鹿尤然提着裙摆感觉要完。 周翼交代着佣人叫醒池老司令,看到楼梯口的池南曜,怀里还抱着个蠕动的女人...... 他和佣人赶紧转身,“抱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池南曜蹙眉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眼扒拉着他腰肢的鹿尤然,直接单手扛起上了楼,鹿尤然突然身体凌空而起,紧张怀里的酒坛,“你慢点......” 留下周翼和佣人面面相觑,小少爷这对好像比大少爷那对更新婚燕尔? 鹿尤然一手抱着粗陶酒坛,一手搂着池南曜的脖颈。 楼梯的转角处有阳光透进来,在他的眉骨投下阴影,鹿尤然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想起昨夜,绯色不可自控地爬上耳根。 然而,池南曜像扛麻袋似得,嶙峋肩胛骨顶着她,一路将人扛上三楼。 回到房间,像卸麻袋似得将鹿尤然卸在黑色真皮沙发上。 鹿尤然捂着被他肩胛骨硌得生疼的肉,小脸皱成一团,“你弄疼我了。” 她脱口而出的语气生硬,有责怪的意味,话又有点暧昧。 其实她心中是感谢他的。 池南曜反倒不意外她的态度,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进去洗干净吧。” 不知道他指的是酒坛还是她这个人,鹿尤然回绝得也略显生硬:“我回自己房间洗。” 相对于她的心虚拘谨,池南曜似乎不在意她不识好歹的态度,他瞥了眼黑色大床上堆得一套崭新的正红色被褥以及零散的女性私人物品,声音低沉:“你以后要住这里。” “啊?” 鹿尤然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她那为数不多的衣物和用品居然在池南曜的房间。 她瞪大眼睛:“这......我去找祝姨说......” 池南曜解释道:“我平时不住这。”蹙眉看着她沾染着泥巴的裙摆,又说道:“进去洗干净吧,祝姨待会会上来换床单。” 他说得在理,就算找祝姨换房间,也得先换身干净衣服。 鹿尤然果断放下手中的粗陶坛子,找到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偌大的房间响起淋漓水声,池南曜看着茶几上的粗陶坛子,“吾女珠珠”几个朱砂字显眼,突然明白她在对面槐树下又哭又笑。 只有鹿尤然父母叫她珠珠。 池南曜房间和他身上的气质一样冷硬,目及所处是蓝灰色家具和冰冷的金属线条,鹿尤然的私人物品不多,摆在他的空间内却尤为显眼。 那条昂贵的幽蓝星空裙挂在一排排黑白衬衫旁边,熠熠发光。 他刚才没说破的事,她的衣物被关芝荷找人清出来,早上那句“叔叔阿姨”让关芝荷记恨上了,以客房是大儿媳季渺住过的缘由将客房反锁,不让人进去。 祝姨两边为难,又不敢去找老司令,只好来找他。 池南曜没多想,让人将东西搬到他房间,搬到他房间关芝荷才没法找茬,他基本不怎么回池家公馆住也是事实。 数年不见,他感觉鹿尤然有些陌生,和印象中的她出入很大。 在清水湾酒店,她为了解药找他上床,为了不回英国同意跟他结婚,他一直清楚鹿尤然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是很擅长为自己争取的人,为达到目的会有各种各样的演技和把戏。 可她昨晚竟然陪他在祠堂跪了半宿,当着众人的面喊池禛安夫妇“叔叔阿姨”,打他们的脸,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宣召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尽管这是一场逢场作戏的婚姻。 这几点丝毫不像他印象中唯我独尊的鹿大小姐,她永远颐指气使,恃势凌人,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记得他刚来到池家,很多人不清楚池家多了个小孩,有人则清楚他不受池禛安夫妇待见,故意忽略他,来池家拜年的人经常只准备池北彦的红包。 唯有尤司长和尤夫人,是高官权贵中唯一每年都记得给他发红包的人,可鹿尤然每年都要揽下这个活。 每年春节,鹿尤然当着众人趾高气昂给他发红包,所有宾客都望过来时,他只觉得自尊心被这位千金大小姐狠狠地踩在脚下,脸上火辣辣的。 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起,他就不喜欢这个人,可池家全上下都喜欢她,不论是她的人,还是财政司司长千金的名头,池家所有人都宠她、敬她。 他为了融入池家,一直忍着跟她相处。 毕竟自尊心,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最敏感也是最难拥有的东西。 等鹿尤然洗完澡出来时,一室静谧,空无一人。 池南曜的卧室偌大而空旷,摆件寥寥无几,玻璃桌上有个白色医药箱,她洗澡的时候发现小腿有几道划伤。 她简单处理了下,将那坛女儿红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找了个抽屉将酒坛放进去。 直到晚餐时间,池南曜都没见人影。 用餐时,祝姨当着关芝荷的面,将她搬到池南曜房间的事告诉池老司令,池爷爷居然默认地点点头,鹿尤然也不好再提。 第8章 同一条船上的人 晚饭后,池南曜一直没回来。 她坐在阳台抱着酒坛子发呆,想起爸爸当年说:珠珠要找到心上人一起喝...... 她瘫在阳台的藤椅上百无聊赖玩着手机,随后拍了张酒坛的照片发给季渺。 「今天刚出土的好东西。」 季渺:「吓我一跳!乍一看以为你把谁的骨灰掘出来了。」 鹿尤然:「这是我爸留给我的好酒!」 「你有空吗?咱俩偷偷小酌一杯?」 季渺没回,鹿尤然望着隔壁栋亮灯的房间,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 突然,季渺发过来:「有内鬼,终止交易jpg.」 鹿尤然熄了手机屏幕,又望了望池家公馆大门,连个鬼影都没有。 失落。 心上人倒没有,可池南曜至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尘封的酒盖,嘀咕道:“我就是醒醒酒啊,不是要独吞。” 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不愧是十八年前的珍藏好酒,这金浆玉醴馋的她这个小酒鬼直咽口水。 她一边咽口水,一边念叨着池南曜赶快回来,快回来...... —— 次日下午,当鹿尤然在陌生的红得晃眼的床铺上醒来,脑子慢了半拍。 时差没调整过来,她昨晚索性等了一晚上。 可池南曜昨晚彻夜不归。 鹿尤然还以为他是客套话,没想到接下来一星期,池南曜都没回来。 夜深,她反锁房门,窝在阳台藤椅上独酌了好几杯女儿红,嘀咕着:“早知道不等他了。” 突然,军靴的厚重声从隔壁阳台传来,她望过去,只见池北彦单手撑栏跃过来。 池家公馆的两幢别墅离得很近,他跨过来轻而易举,“哪来的酒?这么香?” 鹿尤然撇了撇嘴,“你的狗鼻子倒是灵。” “我好歹是个军人,我鼻子不灵你就该担心国家安全了。” 池北彦弯腰要闻,鹿尤然护住坛口:“你口水别掉进去了。” “什么玩意?这么宝贝。” “你管呢!” 池北彦没跟她计较,深邃的眼神越过她探向卧室内,“阿曜呢?” “不知道,还没回来。” 池北彦在她对面的藤椅坐下,摸了根烟出来。 鹿尤然拧眉瞪过去。 池北彦讪讪停下点火的动作,将烟别在耳朵。 “尤然,这次回来就好好待着吧,就算爷爷不在,我跟阿曜也会看着你的。” 鹿尤然嗤笑一声,“拉倒吧,也不知道那晚是谁要赶我走。” “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记仇,我为什么让你走你不清楚吗?” 鹿尤然没好气道:“我清楚个屁啊,谁知道是不是池少将看不起糟糠之友。” “你......过不去了是吧。”池北彦掸了掸袖口,一副好商量道:“行,那你想怎么样?” “你给我道歉!” 池北彦勾唇一讽:“你是想得挺美,我堂堂少将给你道歉?你受得起吗?” 他小时候没少给她道歉,池老爷子打小就偏爱鹿尤然,千错万错,只要她一掉眼泪,都是他和池南曜的错。 错在他俩是男的。 以前鹿尤然不仅在尤家横着走,在池家也横行霸道。 鹿尤然低哼一声,“总统给我道歉我都受得起。” 池北彦手上要有东西真想堵住鹿尤然那张肆无忌惮的嘴,“这话也就你敢说,算了我们喝一杯,这事就翻篇行吗?” 他说着要往酒坛伸手,鹿尤然死死护住,“你想得美!你不道歉你不配喝我的酒。” “真稀罕,不喝就不喝。” ······ 两人坐在阳台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起嘴来,他们都没察觉到池家公馆门口有辆缓缓驶近的黑色幻影,熄灭的车灯再次亮起,然后消失在郦景湾的夜色中。 这几天池北彦和季渺忙着回门宴,池禛安夫妇也整天不着家。 池家公馆只剩鹿尤然和池老司令两个人,一个退休,一个无业,一老一少,每天下下棋,逗逗鸟,种种花。 池老司令肉眼可见得心情好,周翼和佣人也开心。 老司令脾气火爆,早些年就患高血压了,每天都要吃降压药,可退休后似乎有老年叛逆期,药是顿顿难劝,有时候还大发雷霆。 佣人难做,如今有鹿尤然在,他们就不需要忧心。 鹿尤然每天都用各种方法哄老司令吃药,花样百出还带解闷,整个池家公馆都焕发了不少生机。 今天是赌棋局。 棋局到了尾声,池老爷子放下一颗白棋,至此,鹿尤然只有一条路可走,也是死路。 “看来你这几年在英国都把棋艺忘光了。” 谁知鹿尤然右手摊开,还有一抓黑棋,“不一定哦。” 绝处逢生,她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最终,黑棋胜。 她雀跃地跳起来,“周叔叔作证哦,不许耍赖。” 池老爷子搁下棋盅,“年纪轻轻惯会用歪门邪道。” 鹿尤然嗯哼一声,“兵不厌诈,能打胜仗就好啦。” 池老爷子当然没生气,“好,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池爷爷一定能做到的。” “是什么?” 她认真道:“希望您老人家好好保重身体,将来看着我结婚生子。” 鹿尤然语气真诚,此话一出,池老司令和周翼都愣了下,他们以为她会直接劝他吃药,或者借此提出不要再将她送回英国。 鹿尤然浅笑中带着一丝苦涩,“您也知道我爸妈不在了,外公又病倒,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就剩您一个了,将来我遇到喜欢的人,指望您看着我出嫁呢。” 八年了,她依然不习惯和不喜欢伦敦的生活,可她也理解池明清的处境。 当年她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名流千金沦落为孤儿,鹿家对她置之不理,所有人将她拒之门外。 她见识了太多的冷眼相待。 只有池爷爷对她伸出的援手,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他是看在爸爸的份上,还是不希望她缠上池家。 她都感激池明清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不然她都无法毫发无损地活到今天。 闻言,池老爷子竟一时有点脸热,他堂堂陆军司令,一把年纪了,心思都算计在一个无辜的年轻丫头身上。 今天,老司令午饭后不用人提醒,一口吞了降压药。 然后对鹿尤然说道:“尤然,你在家也陪我这老头子好几天,出门逛逛吧。” 鹿尤然摇头拒绝:“算了,我好多朋友都不在南津,我也怕出门给大家添麻烦。” “不麻烦,我让司机带你去找南曜,他那里安全。” 闻言,鹿尤然来了精神,眨了眨眼,没拒绝。 黑色红旗离开郦景湾一直往南开,开了大概五十分钟,鹿尤然隐约听到邮轮的汽笛声。 降下车窗,海风裹着咸腥扑进来,掀起她耳边一缕碎发,远处巨轮如钢铁巨兽般蛰伏在海平面,甲板上起重机正吞吐着集装箱。 她听闻池南曜十八岁退伍,从池禛安手里接过南津望泗码头,次年成立南津港口,短短几年内吞吐量就超越北津港口,去年甚至成为世界上第一大贸易港口。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天资卓越的商人。 黑色红旗停在一艘极具未来感的巨型邮轮前,超长蓝白色船身,层层甲板叠成云梯,肉眼仰望不及的高度,宛如在海平面耸起的摩天大楼。 一行人恭敬下来迎接,带头的俞南看见司机下车,“张叔,您怎么来了?是老司令有事找曜哥吗?” 张叔为鹿尤然打开车门:“不是,这是小少奶奶,老司令托我将她送来找小少爷。” 司机张叔将她交给这位名叫俞南的黑衣男人,就离开了。 俞南看着眼前这位眉眼温婉,明艳动人的小白花千金,她的身份惊他得有点捋不直舌头,“小少......嫂子,这边请,我带您去找曜哥。” 鹿尤然捧着瓷白小酒坛跟在他后面走上邮轮,小酒坛还是她找池爷爷特意要的,偷偷回房间装上女儿红才出来。 邮轮上喧闹非凡,全是男人,肤色偏黑,聊天音量大到像工作,又像是在吵架,他们聊着不同国家的语言,东南亚那块的居多。 几乎是鹿尤然一出现, 他们就集体投过来好奇的目光,有人打趣道:“哟,南哥,这位美女谁啊?” 俞南一脚踹过去,“闭嘴,这是曜哥老婆。” 一群男人听到都集体震惊地“草”了声,然后恭敬地道歉,“嫂子好,嫂子对不起。” 鹿尤然大方表示:“没关系。” 她心情有点澎湃,倒不是被他们的粗俗吓得,而是从未有如此多人齐刷刷喊过她“嫂子好”。 怎么有种黑道少夫人的感觉?! 俞南带着她坐上邮轮电梯,电梯来到最底层,出来的长廊两侧有圆形舷窗可以看到流动的海藻和鱼群。 最尽头有道门,俞南敲开:“曜哥。” 推门刹那,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夹杂着烟草味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海底森林,清冽而神秘。 同时响起一道熟悉而磁性的低音:“什么事?” 鹿尤然抬眸望去,这间办公室不大,却显得格外空旷,一张黑檀木办公桌,一张皮质沙发,墙上挂着几个超大显示屏,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数据,像是一张张无声的网,将整个港口的信息尽收眼底。 池南曜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垂着头,只看到英俊冷冽的侧脸,黑色衬衫领口随性地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性感的锁骨,袖口随性挽起,修长的手指翻动着货单表。 “嫂子来了。” 池南曜听到“嫂子”两个字,眉头微蹙,抬眸的瞬间,目光落在一袭白裙的鹿尤然身上,这间灰暗办公室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你怎么来了?” 鹿尤然微微一笑,“爷爷让我来看看你。” 第9章 解闷 池南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收回,淡淡道:“坐。” 鹿尤然环顾四周,走向那张唯一的沙发,她捧着手中的瓷白小酒坛,看着墙对面显示屏上面跳动的实时数据,还有天气风向的预测图。 不一会儿,她有点无聊,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办公室真是冷清得可以,连盆绿植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待得下去的。 办公桌前的男人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货单,黑眸锐利,眉头微蹙,黑衬衫下的锁骨若隐若现,骨节清晰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敲击,浑身散发着神秘的禁欲感。 突然,察觉池南曜要抬头,鹿尤然赶紧挪开目光。 池南曜问:“无聊?” 不然呢?请问这间办公室有有聊的东西吗? 但她否认道:“没有,你忙吧。” 她没那么不识趣,自然知道他在忙正事。 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简短:“下来两个人。” 没过多久,俞南带着两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鹿尤然在又退回门口,生怕吓到这位乖巧娇滴的大小姐,恭敬道:“曜哥,找我们什么事?” 池南曜抬眸,目光扫过三人,语气不容置疑:“带她上去玩,解闷。” 俞南和身后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解闷? 他们三个大男人? 鹿尤然也有些惊讶,看向池南曜:“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好。” 池南曜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文件上,语气冷淡:“去吧。” 俞南见状,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嫂子,您看您想做点什么?” 鹿尤然也不想让他们为难,只好跟他们离开。 她随意地问:“你们船上有什么玩的?” 俞南挠了挠头,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这艘将近二十层的巨型邮轮确实有不少娱乐设施,但大多都是赛车、射击、打拳之类的,显然不适合她这样的千金小姐。 “嫂子,我们这都是一些赛车打拳的娱乐,可能有点无聊,要不……我带您去附近的商场逛逛?”俞南试探性地问道。 鹿尤然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赛车?” 十五分钟后,鹿尤然坐上一辆磨砂黑奥迪S1,俞南站在车旁,一脸担忧地叮嘱:“嫂子,您记得开慢一点,慢慢给油,我们先熟悉一圈,不着急的。” 鹿尤然戴上头盔,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话音未落,引擎轰鸣,黑色S1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俞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看着车子消失在弯道处,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前段时间,恰好有几个兄弟赌了把大的,把赛道护栏拆了,要是操作不当可就连人带车掉海里…… 鹿尤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刺激感,每一个弯道都毫不犹豫,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车速更快。 一圈下来,鹿尤然将车稳稳停在起点,摘下头盔,一头乌黑的绸缎长发中间是张美得肆意张扬的脸。 旁边的机器人报数:恭喜您!一分十三秒…… 俞南缓过神,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嫂子,没想到您开赛车开得这么好。” 鹿尤然目光扫过旁边停着的赛车,各式各样的酷炫涂鸦款,只有眼前这辆是全身磨砂黑,不用问也猜到是谁的。 她好奇道:“你们最快是多少秒来着?” 俞南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阻止,旁边的人已经老实回答:“嫂子,我一分零八秒。”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报数:“我一分零五秒。” 鹿尤然点了点头,轻咬了下内唇:“那好,你们两个跟我比试一圈。” 然后重新戴上头盔,坐进车里。 俞南心里哀嚎一声,一脚踹一个,“你们两个想死!还是欠曜哥收拾!”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 左边的纹身男反应最快,喊道:“嫂子,南哥一分零三秒,他才是我们当中最快的。” 鹿尤然看向俞南:“哦,那就你吧。” 被出卖的俞南愣在原地。 鹿尤然坐在赛车上喊道:“别磨磨蹭蹭的,不许让着我,不然我下去找池南曜告你状啊!” 另外两个男的将俞南押上赛车,还贴心给他戴上头盔。 俞南气得说不出话:“你们......” 纹身男赶紧将人车门关上,“南哥,加油啊。” 赛车场上,引擎轰鸣,两辆S1如猎豹般冲出起点,一圈又一圈,不断地刷新记录。 鹿尤然的车速没落下来过,三个大男人的心也没落下来过…… 暮色渐浓,港口灯火阑珊,巨轮静静地屹立在海平面上,庞大的轮廓在朦胧夜色中宛如一头巨鲨,散发着不可忽略的猛鸷。 俞南敲开池南曜办公室的门,看着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连姿势没变过。 暗自感叹曜哥可真热爱工作,放着貌美如花的老婆都顾不上。 “曜哥,吃晚饭了。”俞南轻声提醒。 “嗯。”池南曜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摁灭了手中的烟,缓缓起身。 俞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迫不及待地说道:“有兄弟出海,收获颇丰,还捕到了一条两百来斤的蓝鳍金枪,他们正在上面分呢。” 池南曜不太感兴趣,港口每天都有人一闲着就出海捕鱼。 俞南习惯他的沉默寡言,自顾道:“嫂子也在上面看着他们开鱼呢。” 池南曜眉头微皱,声音沉沉:“她还在?”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鹿尤然的存在。 俞南一脸茫然,回答道:“啊?在...在啊。” 不然呢? 鹿尤然那位看似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实则浑身都是溢出来的胜负欲,为了破记录,硬是玩了两个多小时赛车,又去玩了一个多小时射箭,直到听说有开鱼宴才肯下来。 他倒是整个下午都在提心吊胆。 第10章 他拒绝过她 巨轮穹顶甲板上的露天餐厅,以往都是热火朝天的开鱼宴,因为突然大驾光临的鹿尤然,安静得只听到海风和刀锋破开鱼肚的脆响声。 邮轮上都是一群粗犷的男人,娱乐活动也不适合女人玩,池南曜本以为鹿尤然待不了多久就走了,当他和俞南来到甲板时,看到她正在和割下来的鱼头自拍合影。 一袭山茶花暗纹白裙,端坐在二十米长的冰雕餐桌对面,像只纯白优雅的天鹅,脸上写满好奇,其他人围站在旁边观看,没人敢坐在这位大小姐身边。 她突然问:“哪块是它的心脏啊?” 开鱼的几个男人瞬间停了刀,连忙解释:“嫂子,你不用害怕,内脏我们在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清理干净了。” 她恍然地轻微点点头,起身捞起旁边沾了鱼血的外层银蓝鱼皮:"那这种能做钱包吗?" “......” 天真的残忍让在场男人都屏息,“应该...不能吧......” 极少人知道鹿尤然纯洁无害的外表下有捅破天的胆量,池南曜是为数不多了解真实的她的人。 他几乎不用深想,就猜到鹿尤然这次回国的目的并不单纯。 听到有人喊“曜哥”,她抬起头,眉眼弯弯,明显心情不错,“你忙完啦?” 池南曜在她旁边坐下,示意大家开始用餐,一群大男人眼力见极好,无人敢坐在池南曜和鹿尤然那桌,可都忍不住偷瞄。 他们冷酷淡漠的曜哥和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同框,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曜哥对老婆好冷漠,怎么都不说话。 嫂子好热情,嫂子还给曜哥夹菜,嫂子还跟曜哥碰杯,尽管曜哥的杯子都没端起来过。 鹿尤然浑然不觉,毕竟池南曜从小到大都这死出样。 她在池家公馆宅了一个多星期,肉体和灵魂都在今天得到了释放,此时就连众人吃饭的筷子刀叉声在她听来都悦耳极了。 鹿尤然这边吃完,池南曜也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外套。 “走吧。”他淡淡地说道。 鹿尤然疑惑地问:“去哪?” “送你回去。” 鹿尤然没多想,拿回自己的小酒坛,跟着他下了邮轮。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在池家公馆门前,没有开进去。 “进去吧。” 鹿尤然问:“你不进去吗?” “我回港口。” “哦。”鹿尤然没有多问,他看起来确实很忙。 她下车后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将手里的小酒瓶递给车里的男人。 “这是我爸珍藏的酒,那天谢谢你,这瓶请你喝的。” 池南曜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黑色方向盘上,侧眸望着窗外的瓷白酒瓶,良久都没有去接。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喜欢喝酒,你要留在国内自己行事小心,不是每次都有那天晚上的走运,那个房间你随意,我住在港口很少回来,有什么事找周叔,让他给我打电话。” 随后,劳斯莱斯幻影的引擎嗡鸣声消融在夜色渐浓的雾气中。 池家公馆大门投下的菱形阴影里。 鹿尤然站在原地,递酒的手缓缓收回,酒坛釉面沁出的凉意却顺着掌纹往骨髓里钻。 刚才她脸上闪过一瞬的难堪,不过池南曜肯定没看到,因为他压根没正眼看她。 她握着小酒坛回到三楼房间,途中碰见问候关心的祝姨和佣人都有点强颜欢笑。 她窝进宽大的黑色沙发,房间里的空气还弥留着池南曜身上淡淡的雪松香,但不多了。 今天是她回国后过得最轻松的一天,可池南曜在门口那番直言直语让她仿佛兜头冷水。 她怎会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意,暗示她安分守己别惹事。 在池南曜眼里,他们是短暂捆绑的假夫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池南曜一来到池家公馆就是寡言少语的样子,那张脸面对所有人都平静无波,他的情绪向来淡漠,高兴不爱笑,挨打挨训也不哭闹。 鹿尤然也以为他生性如此,后来才知道,他对她的淡漠是不同的,是带着讨厌的。 十六岁那年,鹿尤然周围那群千金小姐都在轰轰烈烈地早恋,青春期少女情怀的萌动,谁又按捺得住,何况这群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可鹿大小姐对恋爱着实没什么兴趣,整天腻歪在一起搂搂抱抱,一点意思都没有。 鹿尤然生来是天之骄女,又怎会允许自己落后在这方面,她一下子就想到池南曜这个人,跟他谈恋爱肯定不会烦,他不爱说话,更不可能粘人。 她当晚就兴致冲冲去找他,“池南曜,你以后就是我男朋友了。” 池南曜正在收拾入伍的东西,眼带茫然地看着她,不理解她又想玩什么新游戏。 “我明天要入伍了。” “我知道,等你放假出来,我们就约会。” 鹿大小姐不像告白,像是给他发了个恋爱通知。 军人一个月最多放两天假,刚好不用整天黏在一起,偶尔发发信息,她表示很满意。 池南曜以为是她的新游戏,拒绝道:“你去找别人玩吧,我没空。” “我还能找谁,池北彦又不在。” 池北彦比他们俩大两岁,都入伍两年了。 池南曜脸上浮起明显不耐烦,“随便你找谁。”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谈恋爱吗?” 他拒绝得毫不迟疑:“不想谈。” 鹿尤然也是个犟种,“不谈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呢,肯定得先谈啊。” 她的固执己见让池南曜更不胜其烦,“我不想谈,也不想跟你谈。” 如此直白的回答,鹿尤然想假装听不懂都难,池南曜不喜欢她。 从未被人甩过面子的鹿大小姐一下子接受不了,她插着腰:“外面多少人排着队想跟我谈恋爱,你别不识好歹!” 池南曜一心想着入伍的事,刚好能避开迎合鹿尤然,他求之不得:“那你去找他们。” 他不奉陪。 鹿尤然怒气冲冲地回家了。 气得一晚上睡不着,她没想到也想不通池南曜居然拒绝她。 第二天,是池南曜入伍的日子,池家设了家宴替他饯行,池司令也带着池北彦从军队回来了。 鹿尤然不死心地将人拉到后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不想跟我谈恋爱吗?” 池南曜果断道:“不想,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他丢下这一句就走了,绝情又冷漠。 那次,鹿尤然恍然明白,池南曜面对她的冷漠是因为讨厌。 他和池北彦不同,他只是看在池尤两家交好的份上,平时的陪伴和相处只是作为池家养子对她这位司长千金的迎合。 他天性冷漠在别人面前才是天性,在她面前是副面具,面具下是对她的厌恶,他甚至没有当她是朋友。 那年,十六岁的少女半夜躺在床上揪着床单,难过又气愤,暗暗发誓池南曜不喜欢她,是他的损失,走着瞧,有他回头求她那天! 奈何没等到他后悔,次年尤明倒台,鹿大小姐失去庇护后,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原形毕露。 他们多数人的面具下比池南曜还讨厌她,他们聚在班级门口对她冷嘲热讽,嘲笑她是孤儿,曾经跟她玩得最好的保安局长千金,扬言让她跟爸妈一起死了算了,活着也没有意义。 那一年,她如梦初醒,他们喜欢的都是财政司长千金,从未有人真正喜欢过鹿尤然本人。 第11章 南津为何容不下她 那天后,鹿尤然没再见过池南曜,池老爷子也喊过几次派人送她去码头玩,她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天,是季家老爷子的生辰宴,池南曜没联系她,她也没想着要去。 奈何关芝荷却一早派人叫她准备,她只好陪着一同前往。 池禛安夫妇开车接上了池老司令,鹿尤然坐的池北彦的车。 酒店门口,池北彦的白牌越野刚停稳,季渺的妹妹季萱跑过来拉车门,“姐姐......” 车门拉开瞬间,季萱圆润脸颊上的笑容骤然凝固,精致的猫眼妆下瞳孔紧缩:"你为什么要坐我姐夫的车!" 鹿尤然无视她的惊讶和愤怒,优雅从容地提着裙子下车,她偏头露出天鹅颈优美的弧度:“季家还挺有家教,妹妹还特意出来给客人开车门,谢谢啦。” 季萱的眼顿时圆瞪瞪的,她对鹿尤然的记恨颇深。 小时候参加过鹿尤然的生日会,羡慕她头顶上定制的镶钻皇冠,仗着年纪小撒泼打滚也要戴。 季父被她闹得头疼,等鹿尤然吹完蜡烛许完愿,问她能不能给季萱戴一下。 鹿尤然当众摘下来戴在季萱头上,季萱比鹿尤然小好几岁,因为体胖居然卡在头顶下不去。 鹿尤然毫不留情地说:“你看,公主才戴皇冠的,小猪戴皇冠顶多也是小猪佩奇。” 一众哄堂大笑。 从那以后,季萱立志减肥,过生日再也没戴过皇冠。 季萱明明很讨厌她,却没忘着继续给她扶车门,冲着鹿尤然喊:“鹿尤然,北彦哥和我姐郎才女貌,你想当小三!门都没有!” 鹿尤然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恶毒女巫的存在,她突然出现还坐姐夫池北彦的车,肯定是居心叵测。 季渺从另一边下来,刚准备制止她:“小萱......” 鹿尤然勾着唇对她摆摆手,眼神扫过季萱涨红的脸,俯身在她耳边缓缓道:“那你可得看好我咯,佩奇。”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店大门。 季萱冲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我叫季萱!” 鹿尤然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知道了,小萱佩奇。” 季萱气得直跺脚,“姐!” 季渺无奈,小屁孩没事惹鹿尤然干嘛,她那嘴能放过你。 鹿尤然虽然是作为池家人来的,秉着人到礼到的原则,提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到季老爷子面前道贺。 “祝季爷爷松鹤长春,福寿双全。” 季老爷子今日心情不错,鹿尤然虽身份敏感,可作为池家孙媳妇,池老司令要护着的人,他没道理不给面子,“谢谢,转眼不见,尤然都这么大了。” 倒是儿子季如海和儿媳宋涵见到她脸色不太好看。 直到开席,鹿尤然才理解季如海夫妇看到她的惊讶脸色,季老爷子的生辰宴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主桌安排的是季家人和亲家池家人共九人,没有鹿尤然的位置。 鹿尤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她并没有入座。 生辰宴是季夫人宋涵一手包办的,她倒不是那小心眼落井下石的人,只是关芝荷报给她的名单,并没有鹿尤然。 要是别人家多带个客人还好安排,主桌讲究好意头,可不好安插位置。 宋涵急得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她可知道鹿尤然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尤夫人都搞不定她,如今又是池老爷子要护着的人,要是惹她不高兴或者惹池老爷子不高兴,今天都不得安宁。 关芝荷倒是通情达理地先开口:“抱歉啊,宋涵,我给忙忘了,尤然说好不来的,后面她又决定要来,我也忘了给你发个消息。” “你在其他桌给尤然安排个位置就行,小年轻来就是图个热闹嘛。” 鹿尤然暗暗冷笑,这关芝荷挺记仇啊,三言两语就把锅往她身上扣。 今天是季老爷子生辰,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她也给季渺这个面子。 她勾着红唇露出标准的微笑:“没事,宋阿姨,我就来凑凑热闹,坐哪都行。” 宋涵缓缓松口气,赶紧给她安排了个位置。 然而,鹿尤然一入座,心想:靠!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 离经叛道的鹿大小姐,曾经在南津得罪的人不少也不多,全在这桌。 季夫人一离开,桌上的人安静得过于诡异。 在座的人都知道鹿尤然做了池家孙媳妇,可惜嫁了个养子,亲家生辰宴被安排另一桌,可想而知在池家毫无地位。 右边是霍氏银行千金,她拿着白色餐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不经意道:“鹿大小姐,恭喜你啊,落水麻雀变凤凰,还是嫁进了池家。” 霍夏青曾经喜欢过池北彦,池北彦最烦拒绝别人表白这件事,还没等他开口就哭哭啼啼,他烦的紧,用一块珍珠母贝百达翡丽收买鹿尤然帮他解决。 鹿尤然当年年轻气盛又缺心眼,直接当众人面跟霍夏青说池北彦不喜欢她这种娇滴滴的女生,喜欢man一点的,结果不知道怎就传成池北彦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她。 明显是搪塞话,奈何让霍千金颜面扫地,后来待不下去直接转学了。 霍夏青并不知道池北彦收买鹿尤然这件事,只觉得是鹿大小姐见不得池北彦身边有别的女人,那口气她忍到现在,想着今天终于轮到她踩在鹿尤然头上。 奈何鹿尤然面色不变,“别恭喜了,也没打算请你喝喜酒。” 霍夏青脸色一急,“只不过嫁给池南曜那个养子,算什么本事!” “确实没什么本事,所以沦落到跟你坐一桌。” 霍夏青气得脸色通红。 旁边那位地产公司公子哥帮腔道:“夏青,你跟她生什么气,她如今没爸没妈没靠山,这些年在国外漂泊不容易,难免尖酸刻薄些。” 鹿尤然掀眼皮望向他,“你,我倒是有点印象,鲍家那位......” 地产公子沾沾自喜地望着她冷笑。 谁知她敲了敲太阳穴,啧得一声,“想不起来,旁边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鲍公子的女伴是一脸科技感的知名女明星,她挺胸正坐,语气有些高傲,“没想到鹿小姐在国外也关注内娱的......” 不等她说完,鹿尤然打断道:“我记得你母亲也去世得挺早,你是很想阿姨吗?才找个年纪这么大的。” 鲍公子和女伴的脸比霍夏青还难看。 菜还没上桌,有人已经气饱了。 对面年纪稍长的施浩轻描淡写道:“尤然,你的性子还是如此蛮横无理,怕是很难在南津待下去。” 这位南津科技新贵,年轻时想走捷径,追求过鹿尤然,被当时众星捧月的鹿小公主毫不留情地当众拒绝。 他言下之意,无非是鹿尤然只要待在南津,在座的各位都会给她使绊子。 其他人开始帮腔,“鹿大小姐这么能耐攀上池家,又伶牙俐齿,怎么不去替你父亲翻案?” 父母的意外始终是鹿尤然的雷区,她瞬时眼带冷意,有了掀桌的冲动,反讽道:“你们是总统还是南津市长,靠嘴开除我南津户籍还给我爸定罪?” “······” 此话一出,鸦默雀静,在座没人再接话。 他们也只是想挤兑鹿尤然几句,并不想掀了季老爷子的生辰宴。 一桌人假装无事发生地吃完这顿宴席。 结束后,鹿尤然等着池老爷子跟季老寒暄客套,没想到上了趟洗手间,出来只能看到池禛安宾利车灯消失在酒店林荫道尽头。 池北彦和季渺在帮季家送客,估计忙到很晚。 鹿尤然不想麻烦他们,刚准备叫个车。 霍夏青的法拉利咆哮着擦过她裙摆,停在眼前,降下车窗,精致的妆容堆叠满讥诮,“哟,鹿大小姐这么落魄,口口声声说你爸不是贪污犯,可是你家连辆车都封存拍卖了,真以为嫁进池家就能翻得了天吗?” 不等鹿尤然回话,红色法拉利绝尘而去。 鹿尤然握紧手机,指尖泛白。 轮盘般的圆月挂在树梢,国内的月亮和国外一样圆,只是人不一样。 当她决定回国,已经预料到这些闲言碎语。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她不稀罕当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鹿大小姐。 只是,曾经南津容不下她,如今,是连英国也容不下她。 南津究竟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