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和离后,带崽嫁皇叔》 第1章 我要和离 “夫人,明日就是殿下登基大典了,您早些休息!”秀春轻声道。 苏雪容收回望向窗外落寞的眼神,没吭声。 太子登基,她这个太子良娣却被下令不许前往观礼,甚至连她的儿子都不能见。 自从生下楚儿,他就被太子妃派人抱走养在了她的名下,她这个亲生母亲想要见儿子都不行。 楚儿十岁了,苏雪容却只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匆忙见过,其余的时候她想要见一面都不被允许,说她这个出身低贱的生母会让未来的储君丢人。 儿子生了,却等于没生。 女儿养了,刚满十五岁就被送往北方和亲,一年后死在了异乡,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这个在众人眼里攀上高枝的贵妇人,活得比普通市井妇人还要可悲。 苏雪容望向天空中悬着的圆月,心如死灰。 明日既然是太子登基,她想着要不要趁着他成为新帝高兴之际,求他放自己回老家。 苏雪容暗自伤怀了一番,在榻上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灼热包围了全身,待睁开眼时,整个屋子火光冲天…… 苏雪容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在熊熊大火中流下了后悔的眼泪。 早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她当初就不该轻信了媒人的谎言,嫁给萧时晏…… “哇——” 一声奶娃娃的哭声,将苏雪容猛地惊醒过来。 她看着怀里正在哇哇大哭的孩子,诧异万分:“媛姐儿?” 那正在嚎啕大哭的女娃儿,不是女儿媛姐儿又是谁? 再望向屋子里的摆设,一阵熟悉感迎面扑来。 身下躺着的大理石退光朱黑漆床塌,雕刻着回纹式样的隔断,不远处的湘妃竹橱柜,以及两张镶银的交椅……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她出嫁时娘家倾其所有为她筹备的嫁妆。 苏雪容难以置信,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顿时疼得眼泪直冒。 紧接着,一个妇人忽地从门外冲了过来,一把将小女娃抱了起来:“哎哟我的姑奶奶呀,媛姐儿都拉你身上了,你还没睡醒呢!” 苏雪容呆呆看着那妇人熟悉的面容,半晌之后才道:“娘……” 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到娘了,此时看到她恍若如梦。 “睡傻了?”周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急忙将媛姐儿放在一旁换尿布,一边换一边道:“你睡傻了不是?今日可是你相公要回来的日子,你不好好起来收拾收拾,还在这里做什么白日梦……” 话没说完,周氏就愣住了。 腰间多出了一双雪白如玉般的藕臂,从背后抱住自己低低哭了起来:“娘!您还在,真好……” 苏雪容哭得泣不成声。 当年她得知萧时晏是太子之后,都来不及和家人道别,匆忙就跟着他上了京城。 萧时晏也答应待京城那边安置之后,就派人将苏家一家人接到京城,给她父兄安排朝中的职位。 但这一等,等来的却是噩耗。 苏家一家人上京之际,竟然遭遇了残余叛党,得知苏家是太子家眷之后,痛下杀手,将一家五口杀了干干净净…… 苏雪容紧紧抱着周氏哭个不停,她害怕这只是个梦,待梦醒了娘又要离她而去。 “啪!” 苏雪容感觉到手背被重重打了一下,顿时松开了手。 这一下痛感再次告诉她,这不是梦。 那应该是……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还没被萧时晏带回京城的那一年。 周氏终于给媛儿换好了尿布,满脸嫌弃瞪了傻呆呆的女儿一眼:“怎么,你想穿着媛姐儿拉过粑粑的衣裙去见你家相公?” 眼前的苏雪容刚刚午睡醒来,一张脸粉嫩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一双眼眸如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眼角的那粒红痣妩媚无比,就算是哭也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周氏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气。 她这个女儿就是长得太好,才会及笄没多久就被女婿看上,强行娶了过去。 苏雪容回过神来。 对了,就是今日,萧时晏带着他真正的身份回来了,然后没几天就带着她和媛姐儿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一想到这里,苏雪容十分懊恼。 既然重生了,老天为何不让她早重生两年? 若是回到未嫁之际,她才不会让自己傻乎乎地嫁给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两年前媒人主动上门,说成员外在京中的外甥回宿州看上了她,并以重金当聘礼欲娶她。 苏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之家,却不愿女儿远嫁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还是成员外有意无意对苏家施了压,并承诺成婚后近几年他们暂时不会回京,才勉强把人嫁了过去。 却不曾想到,这个成员外的“外甥”竟然就是昔日领兵参与五王之乱中的汝阳王之子萧时晏。 萧时晏当初以周安明的身份,隐姓埋名和苏雪容在宿州过了两年的夫妻生活。 “咿咿呀呀”媛姐儿忽然朝苏雪容伸手叫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此时的媛姐儿穿着一身嫩绿的小袄,正被周氏抱在一旁换尿布,两只手朝着苏雪容的方向扑腾着,叫个不停。 苏雪容一看到她那可爱的样子,忽然想起上一世她刚满十五岁就被安排去和亲的情形,顿时心酸不已,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她直掉眼泪。 周氏见女儿今日有些不同寻常,诧异道:“当真是午睡时被魇到了?” 苏雪容抹了抹眼泪朝她笑道:“我好着呢!” 既然重来一世,她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给去和亲惨死。 快到午时时,成家派人过来通知,说人要到了。 当初萧时晏以成家外甥的身份在宿州留下时,特意另租赁了一座宅子。 成婚后萧时晏经常以经商的借口外出,就让苏雪容让娘家人过来陪她。 苏雪容换了一身衣服,抱着媛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簇拥着一个眉目俊朗,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苏雪容看到这个和自己有过十多年夫妻生活却形如陌路的男人,心底微微颤了颤,抱着媛儿迎了上去。 “相公,你回来了?”苏雪容故作惊讶和担心地朝那群士兵望去,“他、他们是何人?” 周氏和宅子里的仆妇都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轻,她不做个样子怎行? 萧时晏朝久别了五个多月的妻子望去。 上一次回来见她的时候,她还在坐月子,此时俨然已经好妥了。 身上穿着一件鹅黄短衫,身下系一条黄罗银泥百迭裙,才生完孩子的腰身已经恢复如初,盈盈一握,柔如细柳。 一头乌发宛若上等黑色丝绸,盘成了一个云髻,斜斜地插了一只金凤簪子,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瓷般光洁细腻,绝美动人。 萧时晏看着眼前的小娇妻,喉咙忍不住滚了滚,却忽然发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极其陌生的复杂神色。 竟然带着一种戒备和紧张。 萧时晏只当是她久未见到自己的别样情绪,轻笑一声,拉过她的手道:“别怕,这些都是护送我回来的……待会儿我们进屋再细说。” 说罢便和周氏打了招呼,转身便去了内室换衣服。 苏雪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之事,便让周氏带着秀春抱了媛儿去了偏房,静静等待萧时晏的到来。 半个时辰后,萧时晏换了一身青色常服出来了。 他此时的样子在苏雪容眼里极为陌生又遥远。 上一世再过些日子,她就再也看不到他身穿常服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更多的时候,她看到的萧时晏都是穿着太子蟒服,身边的人也将不会是她了。 “雪容,我有话对你说……” 他在苏雪容身边坐下,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番。 “……昔日父王为了保全我,就让我以成员外外甥的假身份留在了此地……” 苏雪容尽管早已知晓此事,却不能装作无动于衷,尽量表现得惊讶一些。 看到妻子那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萧时晏有些失笑道:“现在天下大定,父皇登基在即,我们要即刻赶往京城参加他的登基大典……” 苏雪容忽然怯生生地打断了他:“相公,我也要去吗?” “当然!”萧时晏看着眼前娇俏的妻子道,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那吹弹即破的脸颊,“你是我的发妻,自然要一同前往。” 苏雪容却本能将脸颊往旁一偏。 萧时晏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 “相公如今是一国太子,我是不是就是太子妃了?”苏雪容装作没看到他的黑脸,一脸天真,问道。 萧时晏脸色顿时一僵。 苏雪容见状,心里冷笑一声。 太子妃早已定下,就是跟随汝阳王打下江山,有着从龙之功的徐首辅的嫡长女徐婉静。 上一世,她跟着萧时晏进京之后第三天,新皇登基之日,就宣布了太子萧时晏和太子妃徐婉静的婚期,就订在了媛儿周岁的那一日! 当时苏雪容还以为那些钦天监的大臣不知媛儿周岁,但后来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徐家的安排。 故意将徐婉静嫁入东宫的时日,安排在了媛儿周岁的同一天,目的就是要让苏雪容看清楚,谁才是东宫真正的女主人。 那一天,苏雪容被禁止参加太子大婚,只能被关在东宫的一处小院里,给媛儿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周岁生日。 萧时晏看着苏雪容眼里的期望,心里有些内疚道:“太子妃之位一向是朝中大臣之女……雪容你也别担心,你毕竟是媛儿的生母,我会给你侧妃之位。” 不管怎么说,苏雪容是他这两年来在宿州的一抹温柔和依赖,不能让她失望。 苏雪容心底一阵嘲讽。 侧妃? 恐怕到了京城,他的两个侧妃位置早已被人占据。 上一世也是如此,萧时晏不得已只能给了苏雪容一个良娣的位置。 苏雪容掩饰住眼底的嘲讽,垂下了眼帘。 萧时晏微微一笑。 自古以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氏就算心里别扭也不会拒绝的。 可没想到片刻之后,眼前娇娇弱弱的美艳女子缓缓抬头,一双美目静静地看着他:“相公,我要和离。” 第2章 想要远离 萧时晏微愣片刻,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我要和离!”苏雪容也不想浪费时间,一字一句道。 萧时晏的脸色僵住了,双眼微微一沉:“雪容,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苏雪容看着眼前男人那张熟悉的黑脸。 上一世自从跟着他进了京,入了东宫,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对自己的笑意和温柔。 经常都是,在旁人有意无意的挑唆中,他对自己和媛儿就越发冷漠,经常都是以这样威吓的黑脸模样出现。 尽管重来一世,苏雪容还是被他那双带着寒冰的眼神吓到了,忍不住颤抖道:“相公,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什么也不懂,恐怕跟着您去了京城会丢了您的脸面,还不如留在宿州……” 虽说她也不是很抵触男人的三妻四妾,但一想到她进了东宫之后所遭受的那些非人待遇,心里就一阵恐惧。 就算她出身小户人家,但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凭什么就要白白送上门去被人糟践? 看着眼前的女子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畏缩,萧时晏眼里的愤怒渐渐消散。 原来是担心这个! 他忍不住搂过苏雪容,将声音尽量放缓:“放心,去了东宫自有教养嬷嬷在,她们会教你的。” 教养嬷嬷! 苏雪容听到这四个字就如坠冰窟。 上一世,新皇得知了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后,和皇后商量了一番,安排了几个教养嬷嬷去了东宫,专门负责训练她。 这本是宫中内务,却被徐家掺和了一脚,派去的嬷嬷中竟有两人是徐家派来的。 那一段时间,苏雪容宛若跌入地狱。 后来才知道,那几个教养嬷嬷地狱般的训练只针对她和媛儿,对于后来进宫的秀女都没有那么严苛。 不,不是严苛,而是虐待! 一想到上一世自己和媛儿吃过的苦头,苏雪容本能地摇头拒绝,眼中含泪:“不!不要!” “为何?”萧时晏越发觉得今日的妻子不对劲。 “我、我听说宫里的教养嬷嬷会用竹篾抽人,还会用绣花针刺指甲,甚至……”苏雪容说不下去了。 为了不让她侍寝,徐家的教养嬷嬷竟然寻了借口将一只狸奴放入了她的裤裆,然后用鸡毛掸子死命抽打乱抓的狸奴,导致她差点就丧失了生育功能…… 萧时晏看到被吓得脸色发白的苏雪容,看到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心下顿时一软,急忙将她抱进怀里柔声道:“不会的!母后是个仁慈之人,绝不会派那等黑心嬷嬷……” 苏雪容被他拥入怀里,听着他柔声哄自己,心里却是嘲讽不已。 是啊,她那位“仁慈”的婆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同样鄙夷她的出身,故意视而不见徐家的黑手,反过来还在事后给她一个甜枣,赏赐一些不要紧的物件了事。 苏雪容不再反驳萧时晏的说辞,低眉顺眼侍候他歇晌,才起身去了隔壁厢房。 媛姐儿一看到她,就咿咿呀呀伸手要抱。 苏雪容急忙将女儿抱在怀里,不舍放手。 “雪容,姑爷他……”周氏却脸色忐忑不安过来了,“到底是什么人啊?” 就算再没见识,也意识到他的身份有些不对劲。 苏雪容叹了一口气,对周氏说了实话。 周氏瞠目结舌半晌之后,忽然道:“丫头,要不你让他休了你吧!” 苏雪容:“……” “早就听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儿,你这背景没背景,家世没家世,还只是给太子生了个女儿,真要进了宫,怕会被人撕去几层皮!”周氏极为认真道。 苏雪容看着昔日泼辣的母亲,顿时鼻息一酸。 上一世母亲也是这般劝她,但她却觉得相处了两年的相公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便拒绝了当初她觉得母亲这“荒唐”的建议。 可现在一想,母亲早已料到了她进宫后的处境。 “娘,我可没做错任何事,他要休了我不占理,我要和他和离。”苏雪容面色冷静道。 周氏微微颔首:“没错!这样的话日后你还能好好嫁人……”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虚朝门口看了一眼。 苏雪容觉得母亲没说错。 她今年也才十八岁,和离后难不成就如同槁木般生活? 苏雪容望向怀里小团子一般的媛姐儿,心里软得不行。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护住女儿和家人,再也不要让他们遭受痛苦。 周氏受了苏雪容的影响,心情也变得低沉了。 萧时晏连日来忙于父皇交代的各项事宜,早已身心疲惫,如今躺在了他熟悉的床榻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一觉醒来,萧时晏只觉得全身舒畅。 起床后他看到了悬挂在床幔一侧的两只金色香囊,里面隐隐透出一抹暗香,不由轻轻一笑。 苏雪容亲手制作的安神香的确有安神的效果,到时候让她多做一些送给父皇母后去。 正想着,就听到窗外的院子里传来女子娇滴滴哄娃的声音。 透过雕花窗棂,院子里的玉兰花树下,站着一对花一般娇嫩的母女。 苏雪容那张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蛋,竟然将满树桃粉色的玉兰花给比了下去。 她怀里的小婴孩穿着一件水红的小袄,露出了一张粉嫩的小脸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的娘亲。 萧时晏看着她怀里的小婴孩,心头一阵发软。 真好,这就是他和雪容共同孕育的孩子。 可是忽然想到之前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萧时晏不由失笑。 看来是他这几个月没回家,冷落她了,故而她对自己使了一些小性子。 那就去哄哄? 苏雪容笑着朝樱花树上指去:“媛姐儿,你瞧瞧,这就是玉兰花哦……” 媛姐儿看着娘比画的手,忽然咧嘴一笑:“咯咯咯……” 苏雪容惊喜不已:“哟,你会笑了?” 忽然,身后伸出一双手臂,从她怀里将媛姐儿抱了过去。 “我回来后都没好好看过媛姐儿!” 萧时晏此时就站在苏雪容的身后,双臂环抱着她将媛姐儿抱了起来,却将苏雪容围在了胸前。 苏雪容感觉到萧时晏那温暖厚实的胸膛,忽然浑身一颤。 她已经多久没有和他如此亲密了? 好像上一世去了东宫后不久,她就几乎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过,最后一次好像是他在宴会上喝多了一些去了她的偏院…… 而那一次之后,她就怀上了楚儿,结果却迎来了徐婉静那永无止境的折磨…… 忽然被他身子这么一贴,她恍若隔世,内心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萧时晏感觉到怀里的女人身子微微一颤,还以为是小娇妻几个月未与自己亲热,估计有些生疏,嘴角微微一咧。 既然如此,今晚好好和她温存一番,她也就不会提什么和离的无理要求了。 苏雪容的身子僵硬无比,半晌之后轻声道:“相、相公,我给你炖了银耳雪梨汤,这就给你端来……” 说完就弯下腰从萧时晏的胳膊下钻了出去,逃也似的跑了。 萧时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反倒是他怀里的媛姐儿,傻呆呆地盯着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第3章 最好的安排 “连你也嫌弃我了?”男人忍不住皱眉,有些手足无措哄着她。 苏雪容端着银耳雪梨汤出来,就看到萧时晏抱着媛姐儿去了后院的一个小亭子里呆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怀里的媛姐儿,一张小脸哭得伤心极了。 一看到苏雪容出现,媛姐儿立刻伸手,咿呀咿呀叫唤了起来。 苏雪容急忙放下汤碗,将孩子抱了过来,瞪了萧时晏一眼:“媛姐儿都哭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哄哄她?” 萧时晏歪着脑袋看着她,眼里闪烁出一抹诧异。 虽说当初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苏雪容嫁给他之后性格一直都是温柔体贴,将他这个相公看成自己的天,从未用这般责怪的口气和他说话。 苏雪容忽然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急忙道:“才五个月大的孩子,哭成这样你不心疼啊?” 她又想起上一世在宫里的情形。 媛姐儿五岁那一年,徐婉静在东宫设宴邀请皇亲国戚的女眷前来赏花。 其中就有徐家几个年轻女眷,带着和媛姐儿差不多大的几个孩子来东宫,不知何因直接联手将媛姐儿推入了池塘。 幸亏当时被救及时,媛姐儿才没什么大碍。 但徐婉静却指责是苏雪容故意让媛姐儿破坏她的赏花宴,直接将她关入了冷宫,让她悔过自新。 后来还是当时的淑妃娘娘去向圣上求情,徐婉静才将她从冷宫放出来。 当时苏雪容直接去了女儿的偏殿,却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枯黄的媛姐儿。 这才得知,徐婉静不仅将她打入冷宫,还将媛姐儿关入小黑屋,生生饿了她三天三夜,要不是有人找来淑妃求情,媛姐儿恐怕早就被折磨死了。 苏雪容当时的心都碎了,本想找萧时晏替她们娘俩做主,结果却只得到了他身边大太监带来的训斥:“是你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女儿,还有何脸面来求孤?” 从那以后,苏雪容再也没有因为自己和女儿被人折辱之事找过他。 那个时候,萧时晏的几个姬妾也都替他生了几个儿女,所以在苏雪容看来,他已经不在乎她们娘俩了,甚至以她的出身为耻…… 回想起这一切,苏雪容越发下定了决心,冷冷望向歪头打量她的男人:“太子殿下,我们母女的身份对您而言,实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您就放过我们吧!” 萧时晏本是在揣摩苏雪容的心思,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忽然听到小女人说出这等无情无义的话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雪容,你可是想清楚了?” 他本来打算今晚和她温存一番,打消她那荒唐的想法。 结果没想到她反倒跟自己来真的了? 刚才不是他不心疼孩子,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结果原本温顺的小娇妻竟然翻脸了。 萧时晏虽说在民间呆了几年,但也是自诩出身高贵,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男尊女卑,何况他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 他心里容不得她如此胡闹,立刻板着脸道:“你若真想要和离,我可以成全你!” “但是你得考虑清楚,日后若是还想回头是万万不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更多的则是吓唬她,让她赶紧收回这荒唐的念头。 可没想到,苏雪容却朝他露出了一个淡定无比的笑容。 她抱着媛姐儿,深深朝着萧时晏作揖:“多谢太子殿下恩准!”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如此从容的时候,萧时晏心里不由一阵慌乱,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雪容,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苏雪容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心里不由自嘲一笑。 当初在东宫,她和女儿被徐婉静害得无处可逃之际,她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可当初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苏氏,孤当初排除万难才让你进了东宫,否则以你之前的身份,如何能进得了宫?” 当时的萧时晏对苏雪容万般不耐:“太子妃对你们母女仁至义尽,你该知足了!” 该知足了! 就是这番话,将苏雪容对他剩余不多的最后一点感情,抹杀殆尽。 苏雪容看着眼前略带委屈的男人,也硬不下心来说绝情的话。 不管如何,此时的萧时晏还没对她们娘俩做出伤害之事。 苏雪容立刻轻言细语道:“殿下难道还不明白,我和媛姐儿若真跟着你进了京,一定会阻碍你的前途,与其让你两头为难,不如现在就放手。” 萧时晏神色一沉,一言难尽。 就在他赶回宿州的前夕,父皇和他面谈过一次。 他旁敲侧击提到了苏雪容,让他想办法将人安置在宿州,没有必要就不用进京了。 至于他们两人的孩子,既然是个女娃也无关紧要,留在宿州也没关系,封她一个伯爵夫人,让她享受皇家待遇就好。 可当时的他直接回绝,斩钉截铁要带着结发妻子进京,女儿更是不能随意抛弃。 父皇当时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你想要让徐家日后助你,苏氏的存在就是一个问题,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他很清楚,父皇之所以能够成为新皇,和徐家的支持分不开关系。 简言之,没有徐家,父皇无法成为新皇。 可就算如此,萧时晏只能允诺给徐婉静太子妃的位置,况且成了东宫太子,他身边就不会缺少女子,多一个苏雪容徐家也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苏雪容也想到了他此时的尴尬境地,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苏雪容见他犹豫了,趁热打铁道:“殿下,我知道您的伟大志向,我和媛姐儿都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您就成全我们吧!” 萧时晏抬眼朝她望去,看到她对自己一改常态的恭敬态度,忽然意识到,当他成为准太子之后,他和苏雪容这两年的夫妻情分就注定再也无缘了。 心里忽然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痛楚,让他一时有些呼吸困难。 苏雪容见他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急声道:“殿下您没事吧?” 萧时晏看到她眼里透出的关怀,立刻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我、我心口疼……” 苏雪容皱眉。 眼前的男人何时有过这样的示弱姿态了? 上一世他在自己面前永远是高高在上,对她这个结发妻子毫不关心,更不会在她面前做出这样的病姿。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我和媛姐儿真的不合适进宫……” 萧时晏有种被戳穿小把戏的羞怒,再也无法在她面前示弱,立刻起身怒道:“你既然如此绝情,那就如你所愿!” 顿时气急败坏起身离开了。 苏雪容看着他愤怒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低声道:“对不住了太子殿下……” 尽管知道重活一世的萧时晏此时是无辜的,但她还是不想让自己重蹈覆辙。 萧时晏显然是被气着了,当天晚上睡在了书房,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人离开了。 苏雪容起床之后,周氏神色复杂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姑爷临走前给你的。” 信封里有一份以周安明署名的和离书,还有一叠厚厚的银票。 其余的半个字都没留给她。 苏雪容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将信封收好:“娘,咱们今日就回林家庄去。” 第4章 表姐夫是太子 周氏二话不说,带着女儿和外孙女,以及院里的两个丫头,匆匆赶回了林家庄。 苏雪容出嫁以前和苏家住在林家庄上。 父亲苏敬轩是庄主林承规的远方表兄,多年前因老家遭遇水患来投奔表弟。 林承规收留了他们一家人,苏敬轩在庄子里做了账房先生,兄长苏世荣则是庄子里的二管事。 有了林承规的照拂,一家人在宿州安定了下来。 苏雪容嫁给萧时晏的时候,父兄替她筹集的嫁妆有一半是她这位远房表叔给的。 “什么?你要和离?”林承规听了苏雪容的想法,只觉得荒唐,对苏敬轩冷笑道:“大哥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女子嫁人之后就得以夫家为天,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你和周相公才成婚两年,媛姐儿还不到半岁,你这是闹哪门子情绪?”林承规有些生气了。 “当初为了你,我哥可是被那成员外打压过几次,如今你家相公要回京了你就要和离,简直胡闹!” 苏雪容知道表叔是为了自己好,急忙道:“叔,这事都怪我不好,但我也没有办法啊!” 林承规恼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说出来让叔给你出出主意啊!” 苏雪容知道此时万不可透露萧时晏的身份,便红着眼眶道:“当初他周安明死活要娶我,可叔你可知他早在京城就有了一位未过门的未婚妻,他带着我去京城就是为了和那未婚妻完婚的。” 林承规惊愕无比:“啥?他有未婚妻还娶你?宿州衙门的那份婚书不作数了?” 苏雪容抽噎道:“他那位未婚妻可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女儿,我去了京城只能给他做妾,叔你说我还能去吗?” “岂有此理!好一个无耻之徒!”林承规顿时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起身,“我这就去找那兔崽子算账去!” 周氏急忙就拦住了他:“她叔你别去了,那人一大早就走了!” 林承规望向哭得伤心的苏雪容,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终于不再说什么,沉沉叹了一口气。 要怪就怪侄女的样貌太过出众,被周安明那小子抢了先。 要不然凭她这样的相貌,进宫也是没问题的。 如今被姓周那小子抛弃了,又带着一个孩子,今后想要找一个好的男人再嫁都难了。 苏敬轩一直没说话,这会子才缓缓起身望向苏雪容:“闺女,既然如此,你也就别挂念他了,日后咱们再找一个待你好的女婿!” 苏雪容看着老实本分的爹爹,鼻息顿时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上一世忠厚老实的爹爹为了她放弃在林家庄舒适的日子,带着妻儿进京,结果却遭遇了横祸。 周氏抱着苏雪容抹了一会儿泪,就陪她进屋歇着了。 林承规安慰了苏敬轩一番,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刚刚走进院子,一个面容秀美的少女就笑盈盈迎了上来:“爹,表姐回来了?表姐夫来了没?” 林承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呵斥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大闺女,成日里打听你姐夫作甚?” 立刻拂袖进了屋。 林锦玉却撇了撇嘴,趁父亲不注意就悄悄往苏家的院子摸去。 周氏安慰了苏雪容一会儿,便去了主屋歇下。 苏敬轩走了进来,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阿容和姑爷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氏见瞒不过丈夫,急忙将门窗关好,压低嗓子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随意往外透露。” 她便将萧时晏的真实身份说了:“……他马上要被册封为太子,咱们姑娘若是进了宫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忘了当年咱们姑奶奶的事了……” 苏雪容的姑姑当年就是因为相貌极其出众被先皇强行带回宫里,却因为家世身份过低,在宫中没有任何依靠,最终被磋磨死在了冷宫。 苏敬轩愣怔在了原地半晌,一脸悲哀:“可怜我的阿容,此事怎么会这样?” 竟会嫁给了未来的太子! “阿容究竟替他生养了媛姐儿,日后若是太子想要带走媛姐儿怎么办?” 周氏愁眉道:“回来的路上,阿容说了,她想要咱们一家人去江南,这样日后太子就算想要带走外孙女,也找不着咱们,但咱们要如何和你弟说这事?你弟这些年待咱们这么好,咱们不能说走就走啊。” 苏敬轩思索了半晌后沉声道:“无妨,我会想办法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歇下。 窗外的林锦玉听得又惊又喜。 没想到她一直暗暗喜欢的表姐夫,竟然是未来的太子! 翌日,苏雪容在一阵鸡鸣声中醒来。 明窗上透出来一道道菱花格的影子,斜斜地洒在青石砖地板上,床边的台几上放着她熟悉的螺钿红漆方奁,旁边还有一只香炉,透出一股梅花香。 终于,这不是一场梦,她真的回来了。 “哇——” 耳边再次传来媛姐儿尿湿的哭声。 苏雪容急忙抱起媛姐儿起身换尿布,动作轻柔无比,低声哄着。 吃早饭的时候,苏雪容低声问周氏:“父亲是做何打算?” 周氏悄声道:“他说他会想办法说服你林叔……” 苏雪容点头。 若是父亲一时半会儿无法下定主意离开林家庄,她也必须要带着媛姐儿前往江南。 三年之后,萧时晏的皇叔汾阳王萧远将会自立为王,并和萧时晏父子对决,最终双方以长江为界划分南北周两国。 届时,萧远会成为南周开国皇帝。 到了那个时候,萧时晏就很难再以太子身份将手伸到江南,那里将会是她和女儿的庇护所。 而且她也知道,将来这位南周皇帝是一位明君,长江以南将会成为繁盛的国土。 经过了一夜,她已经有了打算。 萧时晏在宿州给她留下了一套宅子和两间店铺,还有宿州郊外近百亩的良田。 再加上他临走前给她的几千两银票,足够她在临安府买上十家八家酒肆和旺铺。 一旦萧远建国,临安府就会成为南周都城,土地价值将会翻倍增长。 到时候她就留下几间赚钱的铺子,其余的再转手卖出去。 就算父兄不干活,她也养得起。 但这些她不敢提前告诉父母,只能说不愿呆在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苏敬轩回来了一趟,然后取了周氏酿制的米酒去了林承规的院子。 晚上回来的时候,他道:“你叔他答应了,还答应帮着阿容变卖宿州的房产和土地,让我们先去扬州找你大哥,一同去临安府。” 周氏惊讶道:“你如何说服他的?” 苏敬轩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说,说姑娘如今不过十八,如今被人弃了,在宿州当地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去南边临安府那样的大地方碰碰运气,我们舍不得姑娘独自在外,只能请辞陪着她去。” 他望向苏雪容:“你叔待咱们恩重如山,将来一定要还这份情的。” 苏雪容忙点头:“我明白的,爹。” 一家人立刻准备着前往扬州的行李,忽然有个丫鬟跑了过来。 “苏大伯不好了,玉姐儿离家出走了!” 第5章 巧遇 苏雪容跟着父母跑去林家院子时,就听到林母正在和林承规哭闹:“要不是你成日里拘着她,她怎么会突然跑去京城?” 林承规却气得满脸涨红:“这个不孝女,不知廉耻!都是你惯出来!这样无耻的东西,休想林家再认她!” 林母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你要是不让人把她找回来,我就不活了……” 周氏急忙上前安慰:“弟妹,你千万要看开些,玉姐儿应该是一时兴起跑出去玩了,指不定过两日就会回来了。” “回什么啊?”林母大哭,“她给她爹的信上说要去京城见世面,要在那边找如意郎君高嫁,再也不回乡下了……” 苏雪容听着林母的哭诉,心里往下一沉。 那个没脑子的姑娘难不成又和上一世一般,竟然自己莽撞地跑去京城找萧时晏去了? 林锦玉喜欢萧时晏。 在她得知林锦玉悄悄跟着去了京城的消息时,她的尸体已经被徐婉静命人丢入了京郊的乱葬岗喂了狼。 为了在她心上扎刀子,徐婉静命人给她送来了血迹斑斑的一条项圈,上面刻有林家的徽记。 苏雪容当场昏厥,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这一世,林锦玉又是怎么得知萧时晏真实身份的? 难不成是昨晚悄悄过来偷听爹娘说话了? 想到这里,苏雪容面色顿时血色尽失。 林承规待苏家恩重如山,可林锦玉却因萧时晏惨死在京城,这份情她该怎么还? 她急忙对林承规道:“叔,你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去追她回来,如今战乱刚刚结束,这世道尚未安定,四处还有流寇,她带着一个丫鬟去京城,路上要是有什么闪失……” 林母一听,顿时跳起来死命掐着林承规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不让人去追她,我就死给你看!” 听了苏雪容的一番话,林承规也冷静了下来,立刻道:“快备马,我亲自去追!” 苏雪容急忙拉住他:“叔,还是我去吧,万一她急性子又和你吵起来……” 林锦玉和她爹总是不对付,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吵,她担心林承规去了适得其反。 说不定上一世林承规也去追了,反倒让林锦玉下定决心去了京城。 林母急忙道:“是啊,让阿容去,她们姐俩特亲密,比你说话管用。” 林承规立刻又安排了七、八个庄子护院跟着苏雪容一同去了。 在苏雪容骑上马离开之后,林承规后知后觉转身望向苏敬轩和周氏,诧异道:“阿容怎么忽然会骑马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摇头说不知。 苏雪容走得太急,也没来得及换一套方便骑马的旋裙,身下的百迭裙摆被风扬起,在灰沉沉的官道上,划出一道亮丽的风景,引来了无数路人惊艳的目光。 “表姑娘,前面就是玉姐儿的马车!” 有个护卫眼尖,远远看到了林锦玉的马车。 苏雪容远远望去,就看到林锦玉和她的丫鬟站在路旁,马车却倾倒在一旁,旁边围着几个男人。 她庆幸身后跟着七、八个护卫,就算遇到不怀好意之人,也能应付。 一脸俊朗的明树正颇感头疼,刚刚被柳絮迷了眼,偏偏和这姑娘的马车撞在一起,将人家的马给弄瘸了。 这姑娘立刻开始撒泼哭闹,要他们陪她一匹马。 “姑娘,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让你们家马夫去前面镇子另买三匹马都足够,何必一定要我的马?”明树自认倒霉,好言好语对林锦玉道。 林锦玉却哭着叫道:“不行!我爹马上就要追来了,我得赶紧走,你必须把你的马赔给我……” 明树一脸为难朝自家主子望去。 主子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面容,深藏在帷帽中,只透出一双眼眸在沉郁翳影里,微微抬眼朝明树瞥来。 只那一眼就让明树浑身发寒,急忙又要加银子,忽然就听到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 “阿玉!” 众人纷纷朝后望去,迎面而来了一抹霞光。 一抹纤细瑰丽的身影迎面奔来,明艳无比的面容在阳光沐浴下,如同笼罩着一道明媚的光。 密合色上襦夹荷花袖紧贴胜雪的肌肤,上襦内是一条藕荷色百迭长裙,看上去极素雅,袖上和裙尾点缀了几点玫红落梅,仿若天地间唯一的绮丽。 一支如雪的羊脂玉斜斜插在发髻上,一头青丝黑如墨,越发衬得容颜仙姿玉质,明艳之极。 众人:“……” 连呼吸都屏住,眼眸紧紧粘在了眼前人身上。 帷帽下的男子微微抬眼,在看到苏雪容跃下马背的那一刻,眼眸微微一眯。 脑海里瞬间闪出一张青涩却有着相同美眸的面容,没想到她竟长大了…… 苏雪容压根没管这几个男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动作熟练地跃下马背朝着林锦玉走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眼眶顿时就红了:“傻姑娘,终于追到你了!” 林锦玉见来人不是林承规,顿时松了一口气,抹了抹眼泪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眼神:“你、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为何要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如此冒失跑去京城,就不怕路上遇到劫匪和流寇?”苏雪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一边掏出帕子轻柔地给她擦眼泪,一边轻言细语道,“你可知这一路上有多危险?” “你当自己是大罗金仙呢?啥都不怕?万一被人掠走了做了压寨夫人怎么办?” 她此时的声音宛若清泉一般潺潺流动,轻轻划过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心痒。 明树忽然发现,他身边的这几个男人全都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女子,轻咳一声:“这位姑娘,刚才我的手下不慎弄伤你的马,你说该怎么赔偿?” 他说话的时候莫名其妙红了脸,却没看到帷帽下他主子那忽然变得冰冷的目光。 男人的视线在苏雪容头上的妇人发髻停留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暗光。 苏雪容抬眼望向明树,这才注意到眼前一行人。 明树和其他五六个男子都是一身玄色胡服,都下了马围在四周。 她一脸戒备望向明树:“你们为何要伤我妹妹的马?” 明树有些难为情挠了挠脑袋:“适才柳絮太多,我骑马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迷了眼,就撞了过来,不过我愿意出一百两赔给这位姑娘,可没想到她死活要我的马,还说什么她爹要来得赶紧跑……” “闭嘴!”林锦玉立刻冲着明树吼道,“要你多管闲事!” 明树有些委屈,刚要反驳就听到自家主子那冷冷的声音传来:“明树,把你的马赔给这位姑娘!” 明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难以置信望向自家主子。 他的马可是主子花重金买来的西域宝马,和这乡下的普通老马能一样吗? 苏雪容这才朝着这几人中唯一没下马的男子望去。 这人身形修长高大,始终坐在一匹青骢马背上,着一身玄色麒麟纹胡服,腰间的黑色革带上,悬挂着一柄金鞘长剑,脚下的长靴绣着暗金花纹,脸颊深深陷入帷帽之中,唯有一双深邃似渊的眼眸像是暗夜中的狼,让她浑身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苏雪容眉头微蹙,他腰间的这柄金鞘长剑在民间可不多见。 萧远见她带着戒备的神色打量了自己之后,一张小脸竟然绷得更紧了,心里忽然后悔了。 后悔当初他和她初遇之际,向她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第6章 并不幸福 苏雪容冷冷道:“我们不要你的马,一百两银子拿来。” 她立刻朝明树伸出手。 雪白的皓腕上,闪烁着羊脂玉镯的温润,一时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人如玉还是玉似人。 明树莫名其妙红了脸。 他跟着主子大江南北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眼前这小娘子却像是一颗皎洁的明珠,全身都散发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 这种美不同于少女的青涩美好,也不同于少妇的成熟风韵,处在两者之间,竟有种特殊的韵味。 “姑娘我……”明树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苏雪容。 忽然,林锦玉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开,挡在了苏雪容的面前,恶狠狠道:“赔钱就赔钱,你靠这么近作甚?” 该死的登徒子,一看到表姐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明树一张俊脸顿时涨得绯红,急忙道:“我哪有……” 林锦玉一把将他手里的银票抢走,转身就拉着苏雪容道:“表姐,我们走!” 她这会子倒是不考虑要急着去京城了,而是担心表姐被这伙人盯上,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到头来爹爹一定会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上三日。 可是走了两步,林锦玉脸颊猛抽。 拉车的老马正躺在一旁喘气呢,她们要怎么走? 苏雪容转身对护卫道:“我带锦玉骑一匹马,你们再一人带上一个,再留下两人处理老马,咱们回庄子里去。” 林锦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表姐,你怎么会骑马?” 苏雪容愣住了。 糟了,她忘了! 她还是上一世随着萧时晏进宫后,被教养嬷嬷逼着学会骑马的。 刚才一时着急竟忘了,不知道爹娘他们怎么想。 她立刻搪塞道:“是、是你姐夫教我的……” 林锦玉心里酸溜溜的,低声道:“他对你倒是好……” 苏雪容没理她,径直走到马前朝林锦玉伸手:“我先扶你上马!” 那匹枣红马却猛地打了个响鼻,林锦玉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往后退去:“我、我不敢骑……” 苏雪容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连离家出走都敢,骑马怎么不敢?” 林锦玉郁闷无比撅了撅嘴:“我还没出嫁呢,如此抛头露面不好吧……” 苏雪容一想,她说得也在理。 她立刻对一个叫林壮的护院道:“你派个人回庄子,让我叔安排一辆马车过来。” 林壮立刻让人去了。 苏雪容转身,刚要开口,就听到身边的男人沉声道:“还不赶紧把马车抬起来?” 明树等人立刻动作迅速将倒在一旁的马车扶好。 苏雪容颇有些诧异朝萧远看了一眼,拉着林锦玉上了马车。 林锦玉的小丫鬟小红也止住了哭泣,急忙跳上马车。 林家的护院立刻将马车围了起来,虎视眈眈盯着萧远等人。 萧远目光深深朝车窗望去,始终不见车帘掀起,转身上了马:“走!” 听到车窗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之后,苏雪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林锦玉忽然问道:“表姐,你为何要和姐夫和离?” 她很是不明白,表姐夫都已经是太子了,表姐怎么不愿意跟着他去京城享福啊? 苏雪容冷笑道:“你以为去了京城就能享福?” 真是幼稚! 林锦玉没好气道:“表姐夫对你这么好,你还不知足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好了?” 林锦玉被噎了一下,涨红了脸道:“你刚刚还说,他教会你骑马了……” “那又如何?”苏雪容冷笑道,“他在京城里有高门大户的未婚妻,你觉得我这样的身份去了京城,能得什么好?” “啥?”林锦玉瞪大了眼睛。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但再一想,身为太子身边是不会缺少女人的,只不过凭表姐的身份大概是不能成为太子妃的。 她顿时有些沮丧。 表姐如此美艳,还替他生了女儿,都不能当上太子妃,那她去了能得什么好? 看到林锦玉那副又懊恼又沮丧的样子,苏雪容语重心长道:“锦玉,咱们女人嫁人就如同投胎,若是没嫁对人,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林锦玉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美得如画般的苏雪容:“你觉得嫁给姐夫不好吗?” 苏雪容轻轻叹气:“若他只是周安明,是极好的……” 上一辈子,萧时晏若只是个普通商人,或许他们能有一个美满的婚姻。 他钟爱她,她也敬着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家境富裕,两人或许能够白头偕老,恩爱一世。 可偏偏他是一朝太子,为了得到助力,他就不得不舍弃她…… “我的家世注定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帮助,他又岂能一辈子爱我宠我?”苏雪容苦笑一声,“他如今放不下的,大概只有我的容貌了……” 林锦玉看着眼前的苏雪容,看到了她脸上透出的沧桑和悲凉。 这种表情和她那年轻美艳的容貌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人看得心中阵阵发凉。 表姐这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锦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小红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两人同时抬头朝她望去。 小红脸蛋红红的低下头去,瘪了瘪嘴。 林锦玉没好气道:“不是才给你吃了蒸饼了?” 小红怯生生道:“又、又饿了……” 林锦玉瞪了她一眼,苏雪容笑了:“她还是个孩子,别难为她了。” 也难为小红了,才十二岁就跟着林锦玉咋呼呼地跑了出来,上一世不知落了个什么惨状…… 林锦玉叹了一口气:“表姐,那你以后还嫁人吗?” 苏雪容沉默片刻:“随缘吧!” 重活一世,她主要目的是要让家人都好好活着,至于自己的婚姻暂且放在后面考虑。 “我要去江南了,日后你若是想来找我,我就带你去吃金银炙焦牡丹饼、三色肚丝羹、荔枝膏、蟹酿橙、煎白肠,还有郎君鳌、炙鳗和冻鱼……” 林锦玉听得瞠目结舌:“江南有这么多好吃的?” 表姐报出来的名堂,听都没听说过。 一旁传来小红不断咽口水的声音。 苏雪容笑道:“那当然!” 这些都是上一世她进宫后尝到的一些珍肴,暂且借来哄哄林锦玉,让她打消去京城的念头。 林锦玉听得都饿了,忍不住跟着小红也咽了咽口水。 “大家小心,保护好姑娘们!” 忽然,车窗外传来林壮低低的喝声。 苏雪容立刻掀开了车帘,就看到官道一侧忽然掀起一阵阵漫天的灰尘,急促的马蹄声如暴雨般轰隆隆地传来过来。 第7章 迁怒 苏雪容眯起眼睛望向前方,忽然就看到了那群马队前的一面旗帜。 旗帜血红的底子绣着狰狞的虎头,一个巨大的“徐”字悬在虎头下方。 她猛地放下车帘,脸色苍白无比,心跳加快。 徐家军! 林锦玉和小红顿时就被吓到了。 虽说天下大定,但如苏雪容所说,四处还游走着各种流寇,经常趁机出来打家劫舍。 若是真遇到亡命之徒,她们仅靠几个林家护院又怎么能逃脱? 林锦玉忍不住要哭了。 要不是她一时冲动跑出来,她们又怎么会遇到这些流寇? 林壮等人也都纷纷神色紧张,尽量保持低调,不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徐颂年带着徐家的精兵队伍,正赶往宿州城。 他本被父亲传令往京城赶,但是途中却接到了姐姐的消息,让他顺道去宿州未来姐夫的宅院里看看,若是发现有女人的存在,即刻把人抓了带回京城。 当他带着人马朝前的时候,就看到了路边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站着几个护院模样的人,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把他们徐家军当成流寇了? 徐颂年冷笑一声,快马加鞭朝前冲了过去。 林壮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雪容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心急如焚。 这些人定是冲着她去的。 她不能再待在宿州了,得尽快前往江南。 苏雪容立刻对林锦玉道:“锦玉,我等不了马车了,我现在就要离开。” 林锦玉急了,一把拉住了她:“表姐,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刚才马队上的人,是不是要去抓苏雪容? 苏雪容脸色沉冷道:“刚才的徐家军,就是你姐夫未婚妻的人,他们应该是来抓我的。” 林锦玉脸颊猛抽。 这人都没到京城,太子的正妻就要过来抓人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记住,回去之后不能将我相公的身份告诉你爹,他的脾气太直,万一和你一样冲动,那就糟了。” 林锦玉这才意识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急忙点头:“我不说!” 旁边的小红也急忙道:“我也不说!” 苏雪容跳下马车对林壮道:“你们一定要保护好锦玉,等马车来了就护送她回林家庄,最近也别擅自出庄子。” 林壮急忙点头。 苏雪容立刻跳上马背,朝着林家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回到了林家庄,林承规已经派了马车过去接林锦玉,看到苏雪容独自回来,一脸焦色:“锦玉如何了?” “叔,她暂时不会去京城了,待会儿就会回来,我现在得赶紧让我爹娘收拾行李,今夜即刻出发去运河,从水路去扬州。” 林承规诧异道:“为何走这么急?” 苏雪容顿了顿:“叔,我如今处境很危险,以后会写信告诉你实情。” 不能告诉林承规,否则以他的脾气怕是要跑去告御状的。 真这样的话,林家一定会被徐家清算。 普通的百姓在这些皇族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她不希望林家因她而家破人亡。 林承规也看出苏雪容确实要急着离开,立刻道:“好,你们坐今晚的夜船先到扬州找你大哥,之后再去临安,你爹已经将你在宿州的房契和地契委托我帮处理,待我帮你卖个高价后就把银子送来。” 苏敬轩和周氏看到苏雪容的动作,也意识到情况紧急,只草草带了几个必要的包袱,连丫头都没带,就抱着媛姐儿,一家四口沿东路去了运河码头。 南下的夜船只剩下了最后一艘,苏敬轩找到船老大,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包下了一间上房。 船舱的上房分出了一间堂屋和两间偏房,苏雪容带着女儿睡一间,苏敬轩夫妻睡另一间。 半个时辰后,客船在一阵吆喝声中,缓缓驶离了码头。 苏雪容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她只希望刚才那些徐家人不要找去林家,否则真要让林家遭了难,她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刚刚在宿州客栈里住下不久的萧远,忽然就听到楼下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马蹄声。 他警惕起身,立刻站在窗边悄悄打开了一条缝朝下望去。 就看到下方的人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朝着另外一条街道冲去。 他看到了为首那人,一双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 徐颂年,他忽然来宿州作甚? 隔壁的明树跑了过来:“主子,徐家的人来宿州了,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萧远皱眉道:“难道我们的消息有误,萧时晏并未离开宿州?” 他就是等着萧时晏离开宿州后,才错开他来到此地。 他们的计划万不能让萧时晏父子知晓。 徐颂年从萧时晏的宅子出来的时候,脸色阴冷无比。 果真被姐姐猜到了,萧时晏躲在宿州的时候竟然娶了妻,还生了一个女儿! 刚才对那四个老家伙下了狠手,才得知那个叫苏雪容的女人昨日才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半个时辰后,萧远的人回来了。 “主子,徐颂年去了萧时晏在宿州的宅子,呆了半个时辰出来了。” “朝哪个方向走的?” “东面!” 萧远微微皱眉。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宿州西北方的那座隐藏的铁矿,东面…… 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三年前他就是在宿州东面的一座山里,和她遇上的…… “主子?” 萧远收回了思绪冷声道:“立刻备马,追上去!” 萧远等人远远跟着,当看到徐颂年的路线时,心里越发不安。 难不成他这番来的目的是去找她的? 她难不成…… 萧远止住了思绪,脸色阴沉,眼底弥漫出一抹深深的遗憾。 “砰砰砰——” 天还没亮,庄子大门就被人狠狠敲响。 门房一边披着衣裳一边起身嘀咕道:“这么早,谁啊?” 他才刚刚将大门门闩打开,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只脚踢飞! 徐颂年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身后冲进来一批凶神恶煞的士兵。 两刻钟后,林家庄上下近百人全都被羁押着跪在了庄子前院的地上。 徐颂年坐在一把交椅上,目光阴冷无比环视了一圈神色惶恐不安的林家人,最终在林锦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了视线。 “说,苏雪容此时在何处?” 徐颂年身边的徐成厉声道,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抵在了林承规的脖颈上狞笑道:“林庄主,刚才宿州城宅子里有人嘴硬不愿意说出她的下落,你可知那些人下场如何?” 林承规难以置信。 苏雪容在宿州的宅子里一共只有七个下人,昨日她和周氏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车夫过来,剩下四个是留在宅子看门的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些人竟然对无辜的老人下手? 林承规正琢磨着要如何拖延时间,就听到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知道……” 林锦玉猛地转身怒视着小红,反手就扇了她一耳光:“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个屁!” 忽然,一柄冰凉刺骨的剑抵住了她的喉咙,徐成一脸冷笑:“你再打她一下试试!” 小红捂住脸哭丧着对徐成道:“表、表姑娘昨日就坐车去京城了,说是要去追她相公……” 坐在交椅上的徐颂年忽然眯起了眼睛,目光扫过哭兮兮的小红,又瞥了一眼林锦玉道:“徐成,把她带走!” 立刻有人走了过来抓住了林锦玉。 林锦玉惊愕无比:“干嘛抓我?” 林承规失声叫道:“此事和小女无关,官爷这是要做甚?” 徐颂年冷笑一声:“放心,待爷追到苏雪容,自然就放了你女儿!” 然后又指了指小红:“把那丫头也带上,若是她撒了谎,直接五马分尸!” 林锦玉花容失色,颤抖着望向小红。 刚才她就悄悄和小红配合,让她撒谎故意让这群人扑空。 没想到眼前这男人竟没上当,像是看穿了她们俩的伎俩。 小红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望向林锦玉,哭个不停。 林承规还想要上前,就被数只剑指着,半步也不能动弹。 徐颂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庄子大门前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哟,这不是徐老二吗?你咋跑到我未婚妻的家里来了?” 徐颂年望向来人,眉头紧皱:“明树?” 第8章 船上的书生 明树走了进来,一脸惊讶道:“徐老二,这会子你不是该去京城给你们家主子捧臭脚去了?” 徐颂年脸色沉了下去:“休得胡言!” 明树一脸不以为然指了指被紧紧抓住的林锦玉:“你这是何意?抓我未婚妻去取悦你家主子?” “未婚妻?”徐颂年紧紧盯着他,眼神阴沉无比,“你确定她是你未婚妻?” 他又朝明树身后看了看。 明树道:“别看了,我的人就在外面!怎么,才刚刚停战,是不是想咱俩又想要来一场?” 徐颂年眯起眼睛:“你跑来宿州做甚?” “你又跑来这里做啥?” “不关你事!” “那你又管我来这做啥?” 徐颂年朝身边的徐成看了一眼,徐成正要往外走,就听到明树冷笑:“徐成,你是猪脑子吗?你家主人让你去送命呢!” 徐成的脚步猛地止住了。 就在这时,徐颂年看到明树身后出现了无数火光,一眼望去就像是绵延了数里的火把。 “你带了多少人来此地?”徐颂年眼眸微微一缩。 明树一脸冷笑:“你猜?” 徐颂年权衡利弊,立刻转身朝徐成脸上打了一拳:“混账,你连人都没弄清楚就让爷来抓人!还不赶紧放了小娘子?” 徐成鼻子被打歪,顿时流了一地的血,急忙让人放了林锦玉和小红。 明树冷哼一声:“认错人?” 徐颂年想了想,立刻从腰间掏出几张地契:“这是我在京城的几处宅子,明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 “京城的宅子?你当我傻啊?”明树冷冷抱起了双臂。 “我这次出门没带多少东西,明大人高抬贵手……” “把你这东西留下给我未婚妻赔罪!”明树却指了指他腰间的一只色泽温润的羊脂玉佩。 徐颂年一愣,继而咬咬牙解下玉佩,转身走到林锦玉面前,双手递给了她:“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请见谅。” 林锦玉却不敢收,神色惊惧往后退了退。 明树大步上前一把夺了那枚玉佩道:“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滚!” 徐颂年目光阴冷地朝明树看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带来的上百人骑着马轰隆隆地朝着北路而去。 明树这才轻轻抹了抹额头冒出的冷汗,转身对林锦玉等人道:“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离开此地,我担心刚才那家伙反应过来后会杀个回马枪!” 林锦玉望向林承规:“爹……” 林承规沉沉叹了一口气,咬咬牙道:“大伙儿都听到了,仇家找上门了,你们中若是有人愿意随我林某人走的,就赶紧收拾自个儿的东西,待会儿我们就去码头坐船南下;若是有人想要回家的,我会多给你们银子作为补偿……” 林承规交代下人之际,林锦玉望向明树,神色极不自在道:“刚才,多谢你帮忙……” 明树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们赶紧走吧!” 说完就快速离去。 林锦玉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外的身影,嘴张了张却没说出半个字。 夜色深邃,客船上的嘈杂声渐渐趋于平静,船舱里的苏雪容并不知林家发生之事,只希望客船的速度再快些抵达扬州。 媛姐儿早已睡了,她却躺在摇晃不定的床上无法入睡,回想着上一世自己悲惨的一生,心口疼得厉害。 但凡萧时晏对她们母女有那么一点关心,她们母女也不会遭遇徐家的毒手。 越想头越疼,苏雪容只好缓缓闭上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苏雪容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苏雪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际刚刚翻出了鱼肚白,江面雾气腾腾弥漫了一片水汽。 媛姐儿还在熟睡,她却睡不着了。 屋外还在吵着。 “姑娘昨日特意说了早晨要吃芙蓉饼和欢喜团,外加一碗甜牛乳,你怎么做了咸口的麸笋丝和酸馅儿了?” 一个年轻的女声怒气冲冲道。 另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响起:“春桃姑娘,昨日我看着灵姐儿午饭都没吃几口,想必是苦船了,就想着做点素馅咸口的面食,尤其这酸馅儿最适合苦船的时候开胃……” “让你做啥你就做啥,你一个厨娘还敢擅作主张改主子的吃食?你少废话,赶紧把灵姐儿要吃的早食做出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年轻的姑娘气冲冲走了,那厨娘叹了一口气也走了。 苏雪容更是睡意全无,索性轻轻起了床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上房外面都有小二,看到苏雪容打开房门便殷勤上前一步道:“客官有何吩咐?” 苏雪容给了他十个铜子:“去给我打一些洗脸水来。” “好嘞!”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房门,一道清洌的男声响起:“客官,你的热水来了。” 苏雪容打开房门,看到门外提着一桶热水的人却不是刚才那个小二,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圆领打补丁的长袍,头戴一顶玄色幞头,身形消瘦,却有着一张轮廓分明俊朗的面容。 那男子看到苏雪容之后,一双清澈的眼眸微微一怔,却很快垂下眼帘道:“客官,水放在何处?” 苏雪容指了指一旁:“劳驾放那!” 男子将热水提到旁边,转身退了出去,再也没有朝苏雪容看上一眼。 才过了端午,这天气就越来越热了。 苏雪容洗漱了一番后换了一条轻软的慕容纱罗裙,上身着一件红色抹胸和对襟窄袖桃花色短衫,换了一条方便行走的缃色旋裙。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侧间传来了动静,就去看媛姐儿。 果然又尿哭了。 苏雪容耐心地给她换了尿布,给她喂饱了奶水,才抱着走出侧间。 这边的周氏和苏敬轩也都起来了,脸色都有些憔悴,昨晚大家都没睡好。 苏雪容又打开房门让小二去买了一些早食回来。 周氏立刻道:“以后这些事让你爹去做,你少在外面抛头露面。” 女儿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她担心这一路上遇到居心不良之人,他们夫妇二人保不住她。 苏敬轩看了一眼换上夏装艳丽无比的女儿,也点点头:“都听你娘的,先到扬州找到你大哥再说。” 苏雪容却有些闷不住。 这么小的船舱里,天气也越来越热,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还不能去甲板上吹吹风去? 周氏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要是实在热,你就带上帷帽稍晚些去吹吹风。” 苏雪容只好应下,总比一直待在船舱里强。 媛姐儿也受不了啊。 不一会儿,船舱门再次被轻轻敲响,苏敬轩去开了门。 门外的男子看到苏敬轩的时候,神色微微一愣,轻声道:“客官,这是你们的早食。” 苏雪容坐在对面一侧,听到了刚才那男子的声音,不由好奇起来。 从他的穿着来看,很明显不是这船上的小二,更像是一个落魄书生。 苏敬轩接了早食,将房门关上,皱眉道:“这人刚才来过了?” 苏雪容没吭声。 周氏道:“别问了,先吃饭。” 昨日忙着离开,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子早已饿了。 船上送来的早食,不过就是一些荤素馅儿,外加几个蒸饼,还有三碗鱼肉圪塔面。 荤素馅冷冰冰,蒸饼硬邦邦,三碗鱼肉疙瘩面更是腥气冲天。 三人吃了几口就没啥胃口了。 苏雪容忽然想起刚才在屋外说话的那个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另花银子请她给自己家人做吃食? “你们不能如此不讲理,我答应过你们等到了扬州就付船资,你们怎么能现在让我下船?这可是在江中!” 忽然,外面不远处的甲板上传来一声愤怒的声音。 苏雪容微微皱眉,听声音像是刚才给他们船舱送水和吃食的书生? 第9章 美人救了我 凌青雪一脸恼怒,瞪着眼前的几人,一张俊脸被气得涨红不已。 几个船员正抓着他,对面站着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一脸冷笑道:“你少唬弄我,你说你有故人在扬州会给你付船资,那若是没有呢?” “你这些天在船上白吃白住,已经花了我不少银子,可就凭你这副落魄酸样,谁会给你付银子?” “若是在让你继续呆下去白吃白住,我岂不是亏大了?” 船老大一脸冷漠道:“此地离岸边不远,你自个儿游回岸边去!” 凌青雪朝他身后的一个船小二望去,那小二急忙将头扭开,不敢和他对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这些日子他在客人中得了一些赏钱,引起了那小二的不满。 “船老大,子阳乃读书人,绝对不会诓骗与你,只要抵达扬州,我一定会将船资双手奉上!” 站在不远处的苏雪容原本没打算看热闹,可听到那读书人“子阳”二字,微微一愣。 子阳,这个名字好耳熟,是何时何地听过? 她虽记不起确切的情况,但却知道这是上一世她在宫里曾经听到过的一个名字。 那船老大像是铁了心要将人丢下船,压根不听他的话,指了指不远处:“你只需游上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岸边,我再给你一块浮木,保你不死!” “来人,把他丢下去!” 几个身形魁梧的船员上前,一人抓住凌青雪的手足,正欲往船舷外扔。 “住手!” 苏敬轩大步走了过来,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 难以想象,为了区区半吊钱,这黑心的船老大竟然要把人扔到江里去! 船老大脸色一僵,也认出了他是昨晚从宿州码头上船的上房客人。 能够花十两银子住上房的人他也不敢得罪,急忙上前道:“客官误会了,此人、此人在我船上白吃白住了许多日,这才……” “他欠你多少银子?”苏敬轩冷着脸道,目光却犀利地朝凌青雪望去。 却看到他面容虽然消瘦,身上的衣物破旧不堪,但一双眼眸却清洌无比,目光中透出的沉着和冷静让他微微有些惊讶。 似乎,自己不出面的话,他好像也能自救? 船老大瞅瞅苏敬轩,又瞅瞅凌青雪,眼珠子转悠了片刻,立刻满脸堆笑道:“不多不多,客官只需给二两银子即可……” 凌青雪眼眸猛缩:“什么?二两银子?” 船上最次等的舱位也只是半吊钱,何况他已经在船上白做了半个月的苦力。 简直是敲诈! 苏敬轩冷着脸将银子递了过去:“给!” 船老大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多谢客官!” 立刻带着船员走了。 凌青雪立刻拱手朝苏敬轩鞠躬:“多谢先生出手相助,日后抵达扬州,凌某定要加倍奉还!” 苏敬轩却狠狠拂袖道:“不必了,只需先生接下来的日子,不再去打扰小女便可!” 凌青雪一愣,忽然想起了上午在上房见到的那位仙人般玉姿的小娘子。 苏敬轩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凌青雪却上前一步道:“请问先生,可否是今日上午那位小娘子对在下出手相助?” 苏敬轩冷冷道:“你知道就好,日后不必见面了!” 凌青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前却闪现出今日上午那张惊世容颜。 一想到她那双清澈如皎月般的眼眸,他的心里有种什么异样渐渐在萌发。 但过了一会儿,他不由苦笑一声。 自古英雄救美,可他这落魄之人今日却是为美人所救。 讽刺之极。 苏敬轩回了船舱,苏雪容迎了上来:“爹,可否帮到那书生了?” 苏敬轩没好气道:“你帮他作甚?” 但想了想却微微叹气:“不过若是咱们不出手,那黑心的船老大怕是真要将人扔下江中去!还有没有天理!” 如今天下已定,但世道依然很乱,恃强凌弱随处可见,普通百姓都难以自保。 想到这里,苏敬轩皱眉道:“待会儿到了下一个港口,我得下船去雇佣几个人过来,否则这一路上难免生事。” 下一个稍大的港口是泗州,船上需要补给会停留两日,苏敬轩便趁着这个机会下船去雇人。 苏敬轩走之前特意交代周氏,她们母女需在船舱呆着,真坐不住也必须让苏雪容戴上帷帽去甲板乘凉。 苏雪容的确坐不住,戴了一顶白色帷帽抱着媛姐儿和周氏去了二楼甲板。 上房的客人不多,在泗州停留这两日,有的下了船去逛了,还有些人三三两两在甲板上乘凉。 苏雪容看到,其中有一众女眷中,也有一人带着帷帽,身边跟着好些仆妇。 这群仆妇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数上乘,围着的那带着帷帽之人身形袅娜,衣着更是华丽精致。 “娘子,这里风大,若是再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有个中年仆妇轻声道。 “钟大娘,灵姐儿这几日苦船苦得厉害,这会子趁着船靠岸才出来透透气,你别为难她了。”一个年轻俏丽的大丫鬟道。 钟大娘瞥了那丫鬟一眼,垂眸轻笑:“春桃姑娘,我可不敢为难娘子,可若是娘子在成婚前抛头露面之事传到那葛家,可就不好交代了。” 春桃神色恼怒,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朝自家娘子望去。 帷帽下传来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春桃,既然钟大娘如此为难,我们回船舱去吧。” 春桃一脸气馁,只好搀扶着自家娘子回了船舱,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道:“那个葛家很是过分,不来迎亲就罢了,一路上派来的这些人对娘子像是看犯人一般……” “春桃,慎言!”帷帽下的声音依然娇弱,“你这话对我说了也罢,真要被葛家人知晓,恐怕会拿此事来做文章。” “娘子,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葛淮安听说是个浪荡子,几年前的后宅里就有了不少通房和姬妾,为何主母还是要把你嫁过去?” “哎……” 两人渐渐走远了。 站在不远处的苏雪容微微皱眉。 葛淮安? 这个名字她可是记得十分清楚。 徐婉静的弟弟徐颂年,就是被汾阳王手下的幕僚算计失去了性命。 而这个厉害的幕僚,正是葛淮安! 只是上一世她记得徐婉静有时候怒骂葛淮安的时候骂他“鳏夫”,难不成葛淮安成婚没多久妻子就去世了? 好巧不巧,偏偏在南下的船上,她遇到了葛淮安即将成婚的未婚妻。 苏雪容眯起眼睛开始思忖。 若将来她想要在杭州购置土地和房产,还得把日后的皇宫范围弄清楚。 如若不然,若是买到了日后萧远皇宫范围内的房产,说不定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么,这位葛淮安会不会提前知道三年后临安府皇宫大内的具体范围? 第10章 故人 苏敬轩去了半日后回到了客船,身后跟着两个仆妇和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丁。 让苏雪容颇有些讶异的是,那个落魄书生竟然跟在了苏敬轩的身后。 而且瞧苏敬轩的神色,似乎已经对这书生有了好感。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出什么,凌青雪一边和苏敬轩走上客船的时候,目光却朝船舱窗口方向望来,只看到船舱窗边,搭了一抹纤细雪白的手腕,手腕上一只莹白的羊脂玉镯在幽暗中发出一抹柔和温润的光泽。 但在凌青雪看来,那上等的羊脂玉镯却远远不如镯子的主人……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他投来的目光,窗内那人往后退去,令人艳羡的玉腕消失在了幽暗的船舱中。 身边的苏敬轩无不感慨道:“这一次多亏了凌先生帮忙,要不然我还真被那心思歹毒的牙人给骗了。” 凌青雪收回微微失落的目光,朝苏敬轩道:“承蒙先生厚爱,子阳才能得以留在船上,我无以为报,只能凭经验帮先生定夺,以后您叫我子阳即可。” 苏敬轩带着一行人来到上房,对周氏道:“子阳帮着我挑选了一个可靠的牙行,赁了这五人回来,娘子且安排一番。” 他竟没想到凌青雪竟是名举人,无奈遭逢乱世,他这前朝举人也成了虚名。 周氏一一打量五人,倒也觉得都老实本分,就安排了那中年仆妇专门负责船上通传一家三口的吃食用度,年幼的少女直接安排在了苏雪容身边服侍。 其余三个男丁身形健壮,就暂且让他们当了护卫。 只是在看到凌青雪也跟在丈夫身后,有些迟疑。 苏敬轩道:“子阳乃潼关人士,这一次因感激我们出手相帮,便承诺这一路上尽他力所能及替我们做些事……” 周氏看着丈夫态度的变化,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道:“多谢了。” 她又去找船老大买了次等舱位,将人都安置下。 凌青雪始终站在船舱门口,视线中却不见刚才那玉腕的主人,只听到西侧的门帘里传来幼儿牙牙学语的声音,不觉一愣。 原来,她已经成婚生子了…… 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退了出来。 苏雪容在内室里听到了周氏的安排,没怎么操心。 父母在林家庄多年,对管理下人之事早已得心应手。 只不过她琢磨着要如何和葛淮安的那位即将早逝的未婚妻搭上关系。 过了一会儿,周氏让那中年仆妇和少女进来,见了苏雪容。 中年仆妇姓李,乃泗州人士,只因家中丧夫,有外债需要偿还,不得已和自己女儿一同去了牙行卖身,正好被苏敬轩遇上,就母女二人一同赁了下来,为期五年。 母女二人看到苏家的主人个个面善,顿感幸运,立刻跪下磕头。 苏雪容轻声道:“二位请起,日后还需二位操劳了。” 母女二人起身朝前望去,就看到一位十七、八岁年轻的妇人坐在榻上,云鬓雪腮,花容月貌,堪比嫦娥。 二人竟一时呆了。 苏雪容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是上一世在宫中对她始终不离不弃忠心耿耿的秀春! 在大火焚烧的那一刻,秀春明明有机会逃出去,却为了救她,用身体护住她,两人一同被熊熊大火吞噬…… 严秀春正惊感眼前的主人那副倾城倾国的容貌时,忽然就看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激动万分,两行玉珠般的泪水往下滚落。 “阿容,你怎么了?”周氏顿觉不安,上前一步道。 苏雪容急忙用帕子拭去眼泪,笑盈盈望向秀春二人:“只因看到姑娘神似我相识的一位故人罢了,你叫什么?” “婢姓严,闺名秀春!” 苏雪容道:“甚好,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口气平淡,但心里却涌起阵阵浪花。 重活一世,她很感恩上天把上一世爱护过她的人送到了身边,她定要好好护住他们。 李氏看到女儿得了少主子的青睐,眼眶顿时就湿了。 周氏心里有些狐疑,女儿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何时有和这秀春相似的故人? 但碍于外人在,她不好多问,就带着李氏先出去了。 苏雪容见秀春神色羞涩,便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我定会护你和你母亲周全。” 秀春不说她也知道她家中情况。 只是上一世她母亲李氏自她被人买下送入宫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但猜测也是命运多舛。 想起刚才苏敬轩的话,苏雪容微微一愣。 也就是说,秀春和她母亲李氏幸运地被父亲一同买下,多亏了凌青雪? 她一时有些恍然。 似乎,重活一世之后,命运的轮转似乎也朝着相同的方向转动,但冥冥中又似乎因为她的改变而发生了变化…… 秀春没想到这位新主子对自己如此,心中感激万分。 苏雪容拉着她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秀春也就渐渐和她熟悉了不少。 “秀春,最近我父母的胃口不是很好,这船上的吃食不敢恭维,你去帮我找个人……”苏雪容深知秀春的办事能力,和她熟悉之后就吩咐了她一件事。 秀春从小跟着父亲在米铺干活,对外十分活络,立刻道:“行,我这就去帮娘子寻那位厨娘。” 苏雪容又交代了一句:“若是她愿意帮忙自然是好,若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 秀春笑道:“娘子放心,若我出面不成的话,让我娘再去试试。” 她们母女自从去了牙行,就没有人愿意母女俩一同赁的,唯独苏先生怜悯她们母女不易赁下,对苏家自是感恩戴德。 哪有推辞的道理。 她很快就去厨房转悠了一圈,终于打听到同住上房船舱的曾氏家族有一女正送往杭州成亲。 那从北方来的厨娘胡大娘是曾家人从长安出发前临时赁的,擅长各种北方吃食。 胡娘子听了秀春的话,有些迟疑道:“毕竟我已经是曾家人,怎好帮外人做吃食?” 秀春立刻道:“我家娘子说了,不让大娘你白做,每日待你做完你主家分内之事,空出时间来帮他们做些吃食,报酬不低。” 胡娘子想了想压低嗓子道:“那你回去告诉你家娘子,我只能每日晚些时间做好一日三餐,你来厨房取就行。” 秀春笑着应下,回去了上房将此事告知了苏雪容。 苏雪容立刻给了她一只簪花以作奖励。 可秀春却怎么也不肯收,只说这是她分内之事。 苏雪容深知她的脾性,也就不勉强,只寻思着日后还得通过胡大娘和那位曾娘子联系上。 在泗州停留了两日后,客船再次起程南下。 越往南,天气越热。 傍晚时分,苏雪容在船舱里呆不住,便让秀春抱着媛姐儿一同去了甲板纳凉。 甲板上来纳凉的比往日多,苏雪容被周氏盯着带上了帷帽,和秀春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迎着江面吹来的凉风,稍稍好过了些。 就在这时,就听到秀春低声道:“娘子,曾家娘子来了。” 回头望去,就看到曾娘子也戴着一顶帷帽,身边簇拥着五、六个仆妇来到了甲板。 曾灵近日苦船越发厉害,这会子来到甲板顿感一阵轻松,正要悄悄将帷帽掀开透气,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厉声道:“娘子若是再这样放肆,我葛家可不敢要你这样的媳妇!” 第11章 寻未来的靠山 苏雪容朝前望去,就看到了一名眼生的妇人,颧骨高耸,一脸刻薄,正满脸怒意瞪着曾灵。 秀春低声道:“胡大娘说,这位江大娘是葛家主母身边的妈妈,特意在泗州上了船来迎接曾娘子的……” 苏雪容看到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江氏,再看看那娇弱如柳的曾灵,微微蹙眉。 这葛家主母身边的妈妈,终究还是下人,但却敢当众呵斥未来的新妇,可见葛家待这位即将进门的新妇是个怎样的态度。 苏雪容不知曾灵在上一世因何早早死去,但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她嫁入葛家后不会好过。 曾灵身边的春桃被气得红了眼眶,忍不住道:“我家娘子近日来苦船的厉害,今日船舱里闷热才想要出来透透气……” “啪!”江氏毫不客气朝着春桃脸上扇了一巴掌:“我在和你家娘子说话,你插甚嘴?” 春桃顿时被打哭了。 苏雪容看到帷帽下的曾灵一双手紧紧捏了起来,身子也颤抖无比。 江氏冷笑一声:“曾娘子,还是赶紧回船舱吧,再这么抛头露面,我家主母可不会要你这样不要脸面的儿媳……” “听闻杭州葛家乃书香门第,怎会有你这样的恶奴?”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清洌的声音。 凌青雪大步走了过来,皱眉望向江氏:“我竟不知淮安兄家中的婆子竟然敢教训起主子了?” “究竟是淮安兄娶妻,还是你这恶奴娶妻?” 江氏冷不防看到凌青雪出现,一时竟慌了神。 苏雪容颇有些意外,眯起眼睛静观其变。 凌青雪此时早已换上了苏敬轩购置的新衣,虽说衣料没有多名贵,但却在他身上透出了一抹芝兰玉树的高雅气质。 加上他本人就有一股卓然于世的冷冽,竟将那江氏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认识我家公子?”江氏一脸狐疑。 凌青雪冷声道:“昔日曾经在洛阳有过几面之交……” 江氏不敢再多问了。 葛淮安的确在洛阳呆过,而且都是和一些达官贵人在一处。 眼前这人虽说穿着普通了些,但眉宇间气宇不凡。 又联想前些年四处战乱,难免有那落魄民间的贵人,但说不定有东山再起之时,便立刻收了心思,恭恭敬敬道:“先生教训的是,只是这曾娘子……” 话未说完,却看到了凌青雪朝她投来的一抹冷冷的目光,顿时就不敢往下说了,只好讪讪带人离去。 曾灵一双紧紧捏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弱弱道:“多谢公子……” 凌青雪并未朝她多望一眼,抱拳道:“因在下和淮安是旧识,娘子无需言谢。” 说完转身离去。 曾灵透过雪白的帷帽,看着凌青雪的背影,心头思绪万千,半晌之后道:“春桃,回去吧……” 曾家一行人离开甲板之后,苏雪容却朝凌青雪方向望去,片刻之后对秀春道:“你去把凌先生叫来。” 凌青雪得知苏雪容找他,心里突突直跳。 自从知晓是苏雪容让苏敬轩花银子救了自己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当面言谢,但却碍于没有任何机会。 来到甲板,就看到船舷旁屹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佳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凌青雪此时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这首古人诗歌。 苏雪容并未取下帷帽,朝着凌青雪盈盈一笑:“凌先生,今日有事想要请教,叨扰了。” 凌青雪听到她那夜莺般的声音,手心里竟然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急忙抱拳道:“娘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愿肝脑涂地。” 苏雪容笑了:“别说得那么严重,我不过顺手而为,先生不必多虑……今日找你来,是想要请教一件事,你当真和葛淮安相识?” 凌青雪愣住了,他竟没想到苏雪容找她是问这个! “确实曾在洛阳花会期间和他斗过几首诗……” 凌青雪想起那时的情形,传说中的葛淮安是有名的二世祖,花天酒地沉迷于酒色,但没想到他竟然有着一身绝世才华,竟然在洛阳花会上进了前三。 后来内乱乍起,他被迫离开洛阳回了潼关,再也没有得闻他的消息。 没想到竟然在这客船上,遇到了葛家即将要迎娶过门的新妇。 刚才他看到曾娘子那副娇弱的模样,心里不觉想到了苏雪容,便忍不住上前阻止了江氏的嚣张。 苏雪容听完他和葛淮安的过往,微微皱眉:“所以先生和葛淮安不算很熟?” “应该说是没有深交,但若是再见面的话,他定会忆起那场花会盛况。” 苏雪容眯起眼睛望着他:“不知先生这一次去扬州是为何事?” 凌青雪微微叹气道:“因家中遭遇变故,特意前往扬州寻求堂叔的帮助……也听闻汾阳王广纳贤士,特意想要前往去拜会。” 看看有没有机会能为汾阳王效力。 苏雪容微微颔首:“所以先生最终还是会去杭州?” “正是!” 苏雪容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一同前行?” 凌青雪:“……” “我们一家人也是要先往扬州寻我大哥一家,之后再赶往杭州,若是先生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凌青雪喜出望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然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就看到一旁的秀春飞快拦在了苏雪容的面前:“先生,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啥?” 凌青雪满脸涨红,急忙朝后退了几步:“在下唐突了,在下承蒙娘子照顾,一定会和娘子一同前行。” 苏雪容笑着点点头:“行,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养身子吧。” 既然想要让凌青雪成为萧远身边的幕僚,这副瘦弱的身子可是不太行。 他和葛淮安有过旧交,那么就可以借一借葛家的力量,把这个凌青雪送到萧远身边。 苏雪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容貌一旦现世,很容易被人觊觎。 她若是想要在杭州,未来南周的都城临安立足,就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 经历了上一世的悲剧,她无意再嫁高门大户,只能另寻出路。 如今的凌青雪尚还是一个落魄书生,若是自己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和葛淮安一样成为萧远身边的得力幕僚,她是不是就有了一个巨大靠山? 她虽记不起上一世在哪里听闻过“子阳”这个字,但也猜测出他与皇室的关系密切。 自己抢先抓住了这一机会,将来凌青雪就能够帮助她。 而且这些天以来,她从父亲口中得知,这凌青雪乃性情中人,对于苏家感恩戴德,言谈之中也有对未来的抱负,心怀天下,难得的人才。 苏雪容想着,日后等到了杭州,得寻个机会让父亲收了他为义子才行。 十日后,客船顺利抵达扬州,苏家一行人和凌青雪下了客船。 凌青雪朝着苏敬轩抱拳道:“先生,在下先去拜访堂叔,即日再去客栈和你们相会。” 苏敬轩这段时日和凌青雪在一处,早已对他放下了戒备,摆摆手道:“行,你去云来客栈寻我们。” 同一时刻,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了扬州,在云来客栈住下。 明树走进了一间上房后,忍不住朝着站立在窗边的男人道:“主子,咱们在宿州之事已经完全弄妥,不是该即刻返回杭州,这半道跑来扬州作甚?” 第12章 故意来遇 萧远却盯着客栈不远处的一栋宅子轻声说了一句:“算算时日,他们今日该到了……” “主子说的是何人?”明树一脸不解。 但忽然他皱起了眉头,朝自家主子望去。 难不成主子在宿州和那美艳的苏娘子见了一面之后,就对她上了心? 所以才在听闻林家说起苏家南下的行程后,专门赶来扬州? 此时的萧远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早已解去了身上那遮掩的帷帽,露出了一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 此时也换上了一身常服,头戴一顶玄色幞头,乍一看就像是一名文质彬彬的书生,但那双狭长的凤眸中透出的光却隐隐透出一抹威压之气。 明树万般不解嘀咕了一声:“那苏娘子再美也毕竟是萧时晏的女人,还替他生养了一个女儿……”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萧远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绝美的凤眸里却闪出一道冷光。 明树顿觉失言,急忙道:“那、那属下立刻安排人去苏家等着,一旦苏娘子他们抵达扬州,立刻来报!” 急忙退了出去。 主子将会是未来天下之主,他想要哪个女人不行? 明树却忍不住挠挠脑袋,叹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此事若是被洛阳那位方王妃知晓后,会不会追来闹事? 苏家一行人下了客船就直奔苏世荣居住的街道,便在对面的云来客栈里住下。 萧远看着窗外楼下从小轿里下来的女子,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苏雪容脸上依然戴着白色的帷帽,身上穿着一件鹅黄的罗衣,下身是一条白色旋裙,隐隐透出内里那雪白的肌肤。 尽管她的容颜隐藏在帷帽中,但她那婀娜的身段早已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苏家新赁来的三名护卫紧紧守在她身边不远处,让不少人生了忌惮之心。 萧远目不转睛看着苏雪容的身影走进客栈大堂,微微眯了眯眼。 苏雪容在进入客栈大堂之后,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上方而来,抬头望去。 楼上的上房窗户都开着,却不知刚才那一抹目光从何而来。 “客官不巧啊,上房今早刚刚被定完了,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就住下房吧……” “父亲,不如改去别家客栈……”苏雪容轻声道。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睡通铺,但她不时还得给媛姐儿喂奶,屋子里人多了总是不方便。 再加上这天气越来越热,她不想让女儿挤在一群人睡的屋子里。 “行,咱们去前面的客栈看看……”苏敬轩道。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匆匆跑了过来:“娘子,好巧啊!” 秀春立刻上前一步,将明树拦在了前面,厉声道:“你这人怎的如此无礼?” 明树急忙朝着苏雪容道:“娘子你还记得我吗?给你妹妹赔马钱的那个!” 苏雪容这才想起了他,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明树摆手道:“先别问这个,我们刚刚订了几间上房,看到娘子进来,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让两间给你们!” 察觉出有道目光从上而来,苏雪容立刻抬头朝二楼望去。 入眼是束发冠带,霁月清风,如玉如竹。 那人身后的一块高山流水出自大家手笔的山水画,也瞬间失了颜色。 众人望向二楼那位面如冠玉般的男子,眼里透出一抹抹惊艳之色。 而他的眼里,只有那抹如雪般的身影。 忽然,一阵穿堂风吹过,雪白的帷帽被轻轻扬起,暮光倾泻,将那张美玉般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乌鬓如云,潋滟秋水。 但须臾间,白纱再次落下阻隔了视线,那双带了雾色的眸子,如明月云遮,看得不分明却撩动人心。 苏雪容从楼上那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令人不安的灼热,立刻回绝道:“多谢,我们自会另寻住处。” 说完就朝大门走去。 苏敬轩立刻摆摆手,让几个下人跟了上去。 留下一脸尬笑的明树。 明树脸颊抽搐几下,转而望向楼上的主子。 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苏敬轩皱眉道:“阿容,我总觉得刚才那人心怀不轨,不如还是去你哥家中,大家挤一挤也可以的。” 苏雪容原本想着如今多了五人,不想打扰大哥嫂子一家,但刚才她察觉出二楼望向她的那人目光,心里也有些不安:“听从父亲安排。” 明树两刻钟后回了上房:“主子,苏家人去了前面巷子里一处小宅子住下了。” 窗前的男人没吭声。 明树顺着他的目光朝前面的巷口望去,心下了然:“就是那一家。” “今晚派人过去守着。”萧远沉声道。 明树瘪瘪嘴。 之前在宿州就为了这美貌的苏娘子和徐颂年正面起了冲突,刚才还把上房主动让出来,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这小娘子难不成仗着侍奉过萧时晏两年,谁都瞧不起了?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啥身份…… “嗯?” “是!属下这就派人过去!”明树感受到男人投来的犀利目光,硬着头皮出去吩咐了。 苏世荣被爹拉进了内室耳语了一番,惊得目瞪口呆。 “此事暂且不宜声张……尤其你那个多嘴多舌的媳妇,绝不能告诉她!”苏敬轩交代道。 自己的儿媳陈氏哪都好,就是管不住她那张嘴。 苏世荣知晓此事关乎全家人性命,立刻点头:“我明白了,爹。” “你明日就把林家的事交代清楚,咱们尽快赶往杭州。” 苏世荣皱眉:“叔在扬州码头的这四间铺子短期内将帐统计完,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他看到苏敬轩一脸焦急,急忙道:“要不爹你们带着陈氏和健哥儿他们先走,我将帐结完再来杭州找你们?” 苏敬轩想想,扬州至杭州也不算远,苏世荣一个人上路恐怕还方便些,便点头道:“你明日去给我们雇两辆马车来,我们得尽快上路。” 苏世荣点头称是。 苏敬轩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又交代了儿子:“待会儿你去云来客栈交代掌柜一声,若是有个姓凌的书生来寻咱们,让他直接家来。” 另一边,凌青雪找到了堂叔昔日留给他们的地址,却发现宅子早已人去楼空。 “这家姓凌的主人两年前就变卖了宅子北上去了。” 凌青雪脸色苍白无比,转身慢慢离去。 苏世荣让妻子陈氏安排晚食,便朝云来客栈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掌柜的正对着一个年轻俊朗的书生道:“那苏家人往前面的巷子去了……” 苏世荣急忙上前一步抱拳道:“请问可是凌先生?” 凌青雪看到了眼前这个眉眼酷似苏雪容的男人,点头道:“你就是世荣兄吧?” 苏世荣笑了:“正是,先生还没吃晚食吧?走,家去!” 二人朝着对面巷子走去,二楼窗边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头。 刚才这个眉眼清隽的男子竟是来找苏家人的? “明树?” “主子!” “今晚听仔细些,刚才那人与苏家是何关系?” 第13章 准备给她物色新姑爷 明树惊讶地抬起头。 主子似乎对那苏氏太过上心了,不仅追来了扬州,竟然还要去管苏家的闲事? 本想劝几句,但看到男人轻轻望向他那犀利的目光,明树只好领命出去。 “你亲自去!” 刚走到门口的明树脚下一个趔趄。 这一边,苏家那狭小的宅子里热闹不已,李氏带着秀春去厨房帮忙,很快就做出了一桌晚食,陈氏在一旁颇不自在。 “你们一路上照顾我小姑子,有没有听说她相公去哪儿了?” “听说病故了。”李氏道。 陈氏大惊失色:“何时发生的事?” 李氏刚要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周氏冷冷的声音:“陈氏,你出来一下。” 陈氏急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跟着婆母走了出去。 “婆母……” “你妹夫前些日子得了急症,药石无医就去了,我们才决定举家前往杭州。”周氏面无表情道。 陈氏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只替小姑子感到惋惜。 那位周相公可是成员外在京城的外甥,听说家中乃朝中贵人。 她也曾经去过宿州妹夫宅子,里面的家具摆设无不精致华丽,据说都是从京城带来的,随便一件小物件卖出去都能让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吃上一辈子…… “可怜小姑,年纪轻轻竟然成了新寡……”陈氏忍不住眼眶一红。 周氏瞅着她也是真心替阿容担心,轻声道:“你也不必难过,我们就是考虑到阿容的将来,才决定去杭州这样的地方重新为她寻找新姑爷……”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激动万分:“婆母,这个好说,我就可以帮小姑子啊……” 她挺喜欢帮人说媒,要不是苏世荣反对,她早就随着她老娘去当私媒了。 周氏心中一动。 这陈氏除了嘴碎一些,其实心眼还是很实诚的,若是她能够帮阿容四处打听合适的人选,再好不过,总比外面那些不熟的媒婆强。 “可是杭州你也不熟啊,何来打听外男的情况?” 陈氏立刻笑了:“婆母无需担心,到时候我把老娘带上一同前往杭州,她可不比我强?” 陈氏的母亲张氏可是出了名的私媒,在扬州家喻户晓,连官媒都得敬她几分,若是她出面说不准还真能帮闺女物色到好的郎君。 但周氏一想起亲家母那性格,顿感头疼,只好敷衍道:“要不你先跟着我们先去杭州,待安定下来再来接亲家母好了。” 张氏性格虽然泼辣,但对苏世荣这个女婿倒是好得很,周氏也不担心儿子为难。 但此事还得和阿容商量,毕竟去杭州都是她的主意。 陈氏顿时乐滋滋地回了厨房,完全忘记了小姑子新寡这件事。 晚食后,周氏在屋子里将此事对苏雪容说了。 苏雪容眼睛一亮。 对啊,陈氏母女就是天生的好打听,她们以私媒的身份在杭州各地出入,保不准能帮她寻到好的铺子和房产。 “娘,到时候咱们在杭州置办了宅子,就让大哥把他岳母一同接过去!”苏雪容立刻道。 周氏:“……你心里当真已经忘了你家相公了?” 她还以为女儿遭遇这样的变故,感情上难免遭受打击,怕是好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要人帮她物色新姑爷了? 苏雪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忘又能如何,我还能巴巴地追着他去不成?” 看到女儿脸上毫无任何后悔的神色,周氏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面露担心之色。 苏雪容这才笑道:“娘,我让张大娘随我们去杭州未必就是帮我物色姑爷,我是想要让她帮我……” 她说到这里,立刻压低了嗓子凑到周氏耳边说了好一阵。 周氏这才彻底放了心,不觉得女儿意气用事,为了报复姑爷的抛弃,另寻男人来气他。 明树趴在屋顶上,只听到了陈氏等人的话,却未听到苏雪容和周氏的耳语,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入夜,他回去了客栈一一禀告。 “……那个凌书生是在客船上被苏家人相助,也准备前往杭州,索性就一同结伴而行……” 萧远眉头紧皱。 明树又道:“主子,他们已经雇好了马车,明日就上路!” “只不过他们还打算带上亲家母一同前往。”明树觉得,还是得将此事告知主子。 萧远抬眸看了他一眼。 “听说那位亲家母在扬州是出了名的私媒,这一次跟着苏家前往杭州,就是要帮苏氏物色新姑爷的……” 明树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主子的表情。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萧远的眼眸微微一缩。 明树立刻收了声。 半晌之后,就听到自家主子道:“明日启程回杭州!” 明树顿时松了一口气:“行,我这就通知下去。” 待他走出房门才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主子说明日启程,究竟是放弃了那苏氏还是想要和苏家一同上路? 翌日,苏世荣雇来的两辆马车已经抵达了宅子门口。 既然要带着亲家母一同上路,陈氏干脆就留下预计半个月后和丈夫娘一同上路,将五岁的苏健交由周氏带着先行前往杭州。 路上预计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其实坐水路也差多不的时日,但苏雪容和周氏都吃了这大热天被困在船舱的苦头,坚决要走陆路,哪怕路上颠簸一些也没关系。 苏敬轩其实也是有些担忧的,这天下大定,但路上的流寇还是不少。 但昨日进入扬州城内,发现这里的百姓生活富足,神情安定,不像是才经历过内战的混乱。 昨晚听苏世荣说了才得知,这里属于汾阳王地界,自内战以来这位励精图治的王爷并未将百姓卷入战争,不仅没有如前朝或其他的地方那般增加赋税来筹军资,反而还派兵护卫着南方这几座重要的城池不被外敌侵入。 当地的百姓无不爱戴。 “所以爹你放心,这扬州至杭州的官道是王爷重要的运输道路,不会有什么危险。”苏世荣送他们出行前诚恳道。 不远处的明树听到这话神色得意朝自己主子望去。 今日的萧远依然是一副清隽书生的打扮,目光冷冽望向前方的两辆马车。 就在刚才,他看到一身清凉打扮的苏雪容等人上了马车,立刻对明树道:“走!” 率先朝着西城门奔去。 明树微微一愣。 他还以为主子是要故意跟在苏家人身后沿路护送呢。 “驾!” 一行人骑着马急速朝前奔去。 凌青雪正要上车,回头就看到明树等人急速和他们插肩而过,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眸眯了眯。 不知为何,他刚才看到那个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似乎有些面熟。 在哪里见过? 忽然,他猛地抬头愣住了。 是了,三年前的洛阳花会上,那位斗诗获得头筹的汾阳王萧远! 第14章 一同上路 苏世荣知晓父亲的担忧,雇马车的同时又雇了几个相识的镖师一同前往。 周氏再三叮嘱一番,抱着健哥儿上了马车。 马车比较宽敞,苏雪容和周氏坐在一侧,李氏和秀春坐在另一侧。 健哥儿则一直小声和苏雪容怀里的媛姐儿说着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自得其乐。 苏雪容伸手扶了扶健哥儿头上的两个童子髻,柔声道:“你喜欢妹妹呀?” “喜欢呀?”健哥儿伸手捏着妹妹柔软又胖嘟嘟的小手,“妹妹就像是棉花糖……” 周氏忍俊不禁,捏了一把孙子的脸蛋:“你呀,就知道吃……“ 苏雪容看着苏健那酷似大哥的容貌,想起上一世她都没来得及见小侄子最后一面便天人永隔,不觉顿感心酸。 她紧紧搂住苏健心里暗道,这一世姑姑一定会护你周全! 从扬州到杭州,一路上的镇子和驿站虽然不少,但也没法确定每日夜晚都能够在安全的地方宿下。 为此,苏敬轩颇感头疼。 凌青雪见状,微微皱眉沉默不已。 第一天还算好,抵达了一处不算小的驿站,驿站里人来人往,多数都是来往于江南一带的行脚商人。 只不过在下榻驿站的时候,苏雪容又听到了明树的声音。 “主子,依咱们的马力是完全可以赶到下一个镇子歇息的,何必这么早就歇在了此处……” 话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家主子的目光变了。 明树立刻转身往后一看,啥都明白了。 苏雪容站在后院的一处角门,怀里抱着刚刚睡醒闹着要出来溜达的媛姐儿,身边多了一个小尾巴。 小尾巴苏健正拉着姑姑的裙子,不断朝着她怀里的小表妹做鬼脸,自己乐得哈哈直笑。 萧远的目光从她光洁如玉般的面颊上划过,又划向她怀里那个小粉团子,再望向拉着她裙裾的小尾巴。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沉,转身离去。 明树朝苏雪容点点头,急忙追着去了。 苏雪容起初还有些尴尬,此时看到那人神色像是不虞走了,轻轻吐了一口气。 回想起数日前在宿州郊外遇到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昨日又莫名其妙在扬州的客栈里遇上,今日又碰巧在距离扬州城不远的驿站里遇上,真是巧合? 苏雪容心里有些忐忑。 这时,秀春收拾完了行李跑来,两人就带着两个孩子在旁边的长廊里坐下。 秀春抱着媛姐儿和苏健玩着,苏雪容却在琢磨刚才被明树叫“主子”这人的身份。 前朝皇帝驾崩之后引发了五王之乱,各地的藩王纷纷挥戈杀向京城,最后是萧时晏的父亲萧成,昔日的汝阳王在徐家大军的帮助下清除了先皇身边的佞臣,成功夺得帝位。 其余四位相互争夺的王爷不是在内战中身亡,就是事后被汝阳王清算。 苏雪容蹙眉。 她回想上一世去往京城后得知的消息。 似乎到最后,汝阳王唯一没能清算的就是占据江南一带的汾阳王萧远。 简言之,最后活下来的藩王唯独萧远,而他也是在五王之乱中唯一没有参与夺权的藩王。 苏雪容有些气馁。 上一世她不曾见过这位令萧家父子闻风丧胆的汾阳王,也压根不知他的任何情况。 但她猜测,眼前的男人或许和萧远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若当真是萧家之人,她还得远离才行。 谁也不能保证她和媛姐儿的行踪被人透露去京城。 萧时晏暂且不会对她下手,最可怕的就是徐家人。 一想到徐婉静那个疯婆子,苏雪容本能打了个寒颤。 “苏娘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洌的声音,苏雪容扭头,就看到凌青雪大步走了过来。 苏雪容立刻笑道:“先生,是否打听好了?” 凌青雪站在离她约半丈的距离,看着她抬头朝自己露出的绝美笑容,心头莫名浮现出一抹甜滋滋的感觉,就像是喝了蜜乳般回味无穷。 “在下刚才向驿丞请教了一番,他给了我一份比较安全的行程,只要我们这一路上不出意外的话,每日都能顺利抵达驿站或者县镇休息,也不用盲目不知地赶路露宿野外了。” 不远处的明树听了瘪瘪嘴,低声嘀咕:“这小子,惯会讨女人欢心!”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窗边坐着喝茶的萧远望去。 此时的萧远玉冠束发,碧玉修竹,俊美无俦。 尤其这一身儒雅的装扮,早已将门外那酸溜溜的穷书生比下去了。 但为何刚才那苏小娘子看到主子的神色,竟毫无任何惊艳,依然带着一丝深深的戒备。 明树很替萧远不值,忍不住道:“主子,要不我直接出去和她说明白,这一路上我们护着他们全家?” 萧远微微抬了抬眼,冷笑一声:“谁说我们要护他们全家上路?” 明树一怔。 “明日即刻启程回杭州!”萧远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他已经救过林家一次,也算是抵消了五年前她对自己的恩情了。 日后,对他来说,她只是萧时晏的弃妇,与自己毫无关系! 明树很明显地察觉出自家主子忽然变了脸,气氛隐隐不对。 他从萧远的屋子出来之后,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看到了苏雪容怀里的那个小女娃。 是了,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对生养过别人男人孩子的女人感兴趣? 尤其还是他侄子的女人! 明树顿时替自家主子不值。 幸好,主子当机立断,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苏雪容并不知晓萧远看到媛姐儿后的反应,仔细听着凌青雪安排的事宜,一脸笑意:“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水路虽然会苦船,但好在不用操心吃住问题。 陆路这么些天,吃住都要提前安排好。 她很庆幸带着凌青雪一同上路,他虽然落魄,但心思缜密,计划周全,苏敬轩等人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还提前做好准备,这就省去了一路上不少潜在的麻烦。 翌日,苏家早早起来赶路之时,苏雪容就发现车厢里多了几只灌满水的竹管。 秀春道:“这是凌先生一早准备的,说近日来气候越发炎热,这用竹管盛的井水会有一股竹子的清甜,会缓解一路上的闷热劳累。” 苏雪容心里一热。 这些事他其实也不必去做,但却处处想着他们一家人。 看到她脸上浮出微笑,秀春忍不住道:“娘子,这凌先生对咱家的确很好的。” 苏雪容笑笑,并不答话。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凌雪青在得知萧远一行人已经于两个时辰前提早离开驿站奔赴杭州之际,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5章 防患于未然 从驿站出发不到半日,连日来的闷热变得更甚,天空中弥漫着厚厚的云层。 凌青雪抬头看了看对苏敬轩道:“苏先生,恐怕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赶到镇江歇脚,这样厚重的云层一旦下起雨来,不止一两日。” “行,那就快些!”苏敬轩立刻交代下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还是在距离镇江还有不到五里的地方遭遇了倾盆大雨。 好在他们提前找了官道旁的一家茶肆停下。 但这憋了许久的大雨一下,就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不到申时天色就变得黑沉无比。 茶肆里坐满了在路上前来避雨的行人,纷纷都在期盼着这久违了的大雨尽快结束。 凌青雪站在茶肆前侧,抬眼看着天空中白茫茫的一片雨幕,不由沉沉叹了一口气。 苏敬轩这时走了过来:“凌先生何苦在这看雨,快进来喝口热茶。” 凌青雪却道:“我担心这一场雨会让持续几个月的旱情变成灾情。” “干旱了近半年的土地一旦被雨水冲刷,许多堤坝都将会面临决堤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坐在不远处的苏雪容忽然一怔。 上一世她进京后并不知晓江南一带发生之事,但在新皇登基那日就听到几个宫人私底下议论,说新皇德行有亏,才会在他登基的那一个月,全国频发水患。 所以,当时的江南也遭受了涝情? 眼前的倾盆大雨若是连续下半个月,一定会造成许多地方受灾。 才刚刚结束了内乱的百姓,将又会迎来苦难的日子。 “这位先生多虑了,若说中原其他的州郡会遭遇水患,但咱们这汾阳州府绝对不会!” 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起身对凌青雪道。 凌青雪顿时大感不解:“这位兄台,何以如此自信?” 苏雪容也竖起了耳朵,透过帷帽细细听来。 那书生笑道:“咱们汾阳州府隶属汾阳王,他在五年前受命来到咱们这里之后,就亲自带人各处勘察百姓的生活和州府各处经常受灾的地方,早已命人修建了坚固的堤坝,疏通水路,减免赋税,让咱们州府的百姓真正做到安居乐业。” 凌青雪听到这话,双眼顿时一亮:“汾阳王果真如此?” “那当然!”那书生极其自豪,“汾阳王爱民如子,为了让州府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他宁可将军资用以抵抗内战外敌,也没有主动参与内乱,否则咱们州府哪来这么好的日子?” 凌青雪一脸敬佩不住点头:“倒是如此,这一路过来,官道修建得都比北方的州府好上许多,百姓们看上去也都十分富足。” 一旁的苏雪容心里却替这些拥护萧远的百姓担忧。 三年后,萧远就会爆发一次南北内战,那个时候这些百姓还会不会拥护他? 于私而言,她是希望萧远成功的。 但是战争一旦开启,不管双方胜败,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苏雪容一时感慨万千。 她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圣人,也自诩自己的能力救不了天下,她唯独可以做的,就是让她的家人平安顺遂。 大雨一直在下,没有要停的感觉。 苏敬轩当机立断继续赶路,不到五里的距离,必须在天完全黑之前抵达镇江。 一家人在倾盆大雨中继续上路。 就如凌青雪所感,萧远统辖的范围内官道都修建得十分平整,大雨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将路面冲垮,他们及时赶在镇江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后,凌青雪立刻让李氏和秀春熬制姜汤分给一路随行的镖师和护院,又请示了苏敬轩后,给他们多加了晚食。 大家感激不尽。 苏敬轩对凌青雪的安排无不赞同,私底下对周氏赞叹不已。 苏雪容在客栈住下之后,就抱着媛姐儿出了房门,在走廊上歇凉。 大雨依然下个不停,远远望去全是一片灰蒙蒙的雨幕,镇江城里的灯火却没减少半分。 远处几条街道上都灯火辉煌,许多酒肆食店瓦子张灯结彩,热闹喧嚣,压根没将老天爷的这场大雨放在眼里。 苏家就近城门不远处下榻的这家客栈一侧,便是数不尽的各种酒肆食店。 雨幕中的各式琉璃灯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少食客打着油伞纷纷跑向心仪的酒肆食馆,放眼望去,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人满为患。 “娘子,大娘子来问,您想不想带着媛姐儿去香水铺沐浴?”秀春匆匆跑上二楼。 苏雪容心里微微一动。 上一世就听闻江南的香水铺里十分有趣,里面不仅有供普通百姓洗浴的大池,还有单独供贵客享用的香水汤,其中各色香花香膏,丝毫不比宫里差半分。 自从宿州出来,在船上洗漱就不方便,抵达了扬州之后宿在兄长家中,昨晚又是宿在驿站,一直都没好好沐浴一番。 “大娘子说,这里的香水铺旁边就有不少食店,索性咱们全家都去那儿享受一番,吃了晚食再回来。”秀春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 苏雪容见她一脸向往,忍不住笑道:“大娘子都说了,岂能不答应?” 上一世秀春跟着她算是跟错了人,都没过过几日好日子,如今重来一世,得让小姑娘也享受享受。 穿戴整齐之后,一家人顺着客栈一侧的长廊朝前面的香水铺走去。 来到香水铺,大家分成男女宾客两处入口进入。 苏健却吵着要和小姑姑一起,被和苏世荣熟识的一名镖师大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屁股,扛着他就去了男宾处。 进入女宾处后,许多女仆迎了上来,直接将周氏一行人带到了贵客的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是一个单独的小庭院。 庭院里分出了好几个独立的香水池,有女仆在一旁备上各种茶水和点心。 “客官,咱家有搓背、梳头、修脚,做完之后还有咱家自酿的小酒,很是爽怡。” “若是想点吃食,咱们这里有几家熟识的食馆菜单,您点了之后咱家会安排人送到这里来,不需出去了。” 除了苏雪容外,周氏、李氏和秀春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当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 男宾处,萧远靠在最里面雅间的一处独立香水池中眯眼养神,忽然就听到隔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女子的笑声。 男女的雅间庭院都设在香水铺后方,中间只隔着一道竹篱,声音大些都能和对面的人通话。 萧远的听力原本就远胜于常人,忽然就听到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娘,不怕的,我抱着媛姐儿下水,不会让她淹着……” 第16章 管还是不管 萧远一愣。 紧接着他就听到那苏氏之母道:“赶紧把你身上的短衫脱了吧,要不然被媛姐儿这么拉着得拉坏了,多好的料子……”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罗衣衣料摩擦的声响。 萧远望着眼前袅袅升起的白雾,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张灿若明月般的面容。 她那一身皎洁的肌肤如今也他一样,浸泡在这香水池中…… 忽然,两股热流从他鼻息涌出,坠入了香水池里。 萧远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不是什么毛头小伙了,成亲也两年多了,但却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感觉从胸口溢出。 “主子,这家酿的酒不咋地,我去外面的酒肆买了一些回来……哎呀,您怎么流血了?” 明树手持一只酒坛子走进了庭院,冷不防看到萧远鼻息下流出的两道鲜红,顿时慌了:“主子您没事吧?” 莫不是昔日的毒尚未清除? 萧远神色微微有些尴尬,立刻抓起旁边的一块帕子抹了抹,起身走出了香水池。 明树没察觉出他不自然的神色,急忙给他递去一块爬帕巾,低声道:“主子,打听到了,这家香水铺就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萧远眉毛微微轻挑,冷哼一声:“真没想到啊,郑百中竟然是那边的人……” “哼,这老贼当年要不是主子您一念仁慈饶了他,岂能在镇江坐稳知府一职,却不料这老贼恩将仇报,竟然暗地里当了狄人的走狗!” 萧远却道:“这几年大周乱成一锅粥,他看不到前途投靠狄人也无可厚非,镇江这几年来在他手中倒是一派欣欣向荣……” “可毕竟他作为狄人的探子在咱们的地盘上盘踞着,这根刺怎么也得拔掉啊!”明树道。 萧远却眯起眼睛道:“他既然能够在我的地盘里稳如泰山,上京那边未必就没有他的人……” 明树忽然咂摸出他的意思了,忍不住压低嗓子道:“难不成主子想要利用这老贼的探子网,打探上京的消息?” “郑百中这些年在镇江担任太守,你可瞧见镇江四周的乡镇百姓过得不好?” 明树不解。 “咱们汾阳州府每年近六成的粮食都来自这镇江四周十八个县镇,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可见郑百中担任太守这么些年,也的确是真正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萧远皱眉,心里有些纠结。 查到郑百中的时候他也不敢相信,这个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民做主的好官员竟然是狄人的探子! “先派人盯紧他的一举一动,暂时按兵不动。”萧远最后道。 真要和郑百中撕破脸皮,他又去何处再找一位真正的父母官来守住镇江这片大周的粮仓? 明树应下。 萧远陷入了沉默,忽然耳边又响起了一阵阵小婴孩逗笑的声音。 “咯咯咯……” 小婴孩的笑声伴随着一道软糯娇俏的女声,就像是一道挥之不散的魔音,丝丝缕缕钻入他的耳中。 萧远一想到苏雪容和萧时晏已经育有一女,心头莫名烦躁。 也后悔当年他在初遇了苏雪容之后没有及时将她纳在身边,被后来跑去宿州避风头的萧时晏抢了先…… 只是他有一事尚不明确。 苏雪容已经是太子之人,还替他育有一女,却为何不愿随他进京? 只不过他想起徐颂年带兵去抓她的情形,就联想到徐家人对她的态度不会友善。 但她一个出身乡下的普通妇人,又如何会未雨绸缪得知进宫后的艰险? 别说她一个乡下女子,就是朝中的贵女,得知自己的夫君成了未来储君,谁会想逃? 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摆在眼前,任何人都不会放手。 萧远想了无数理由,始终想不明白苏雪容为何不愿进宫,反而带着全家人南下来到了他的地盘…… 他忽然想到了郑百中。 那老狐狸当初不也是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老实巴交的模样? 萧远的眼神越来越冷。 再听到隔壁雅间传来的娇柔之声,也没有了之前的烦躁,渐渐冷静下来…… 苏雪容她们也在香水池中洗干净了身子,又享受了一回女仆们各种服务,吃了一些精致小食,喝了香水铺自酿的酒水,不知不觉就到了戌时。 媛姐儿早已睡了,由李氏小心抱着。 苏雪容则换上了干净的衣裙,任由女仆给自己梳了头发,才走出女宾部。 只不过苏敬轩他们还没出来,周氏让人去男宾部叫人,她们一行人则坐在大堂屏风一侧后方等待。 等了一会儿,苏雪容就听到苏健的声音从另一头响了起来。 “姑姑!” 苏雪容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苏健急忙朝着苏雪容跑了过来,一脸兴奋道:“姑姑,你不知道,刚才在里面有一伙人可坏了,还是韩叔他们厉害,直接给人打趴下了……” 他口中的韩叔就是苏世荣的好友,这一次随行的镖师头韩昌荣。 苏雪容惊讶道:“他们打架了?” 苏健刚要说话,就听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香水铺规矩严格,还没等他们动手,就派人出面阻止了。” 凌青雪换了一身雪青色长袍,往日包在幞头里的长发此时也梳洗得一尘不染,多日来的劳累风尘被洗去,露出了原本俊美清隽的面容。 苏雪容看到眼前之人,心情莫名欢喜,也没好意思和他对视太久,伸手捏了一把苏健的脸蛋:“咱们回去了!” 一行人离开了香水铺后,一个面容阴沉的男人从男宾部后方转了出来。 不一会儿,有个人匆匆跑了回来低声道:“老大,打听到了,这家人姓苏,就住在前面的凤仪客栈,听说不日就要前往杭州……” 那人眯起眼睛,想起刚才那群乡巴佬中那一位艳丽无双的丽人,一双三角眼顿时透出一抹阴骘:“行,那就派人守在官道上,把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和他们身上所有的财物抢走,再将那群人腿脚打断,让他们生不如死!” “可是老大,这镇江府可是郑大人的地盘,他向来刚正不阿,咱们要是在此地滋事,恐怕他会来找麻烦……”一个手下道。 那人皱眉想了想,半晌后忽然笑了:“镇江往南官道二十里处有座屠龙山,咱们就在那里抢人,伪装成屠龙山上的山贼所为,最后就算姓郑的老小子派人调查,咱们也早就溜了。” “此计妙啊!还是老大英明!” 一行人离去之后,站在不远处的明树忍不住朝身边的主子望去。 主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再和这苏小娘子纠缠,但这会子恰好听到了这群匪贼的话,到底管还是不管? 萧远的目光朝着那群人背影盯了片刻之后道:“想办法将此消息送往镇江府,交由郑百中来解决此事!” 第17章 暂留镇江 苏家一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刚才的倾盆大雨已经稍稍小了,但那雨势看上去连绵不绝,不像是要停止。 苏敬轩道:“若是明日的雨势小一些,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他总觉得,今日小孙子在香水铺里得罪的那人眼神很是阴骘,以他多年来识人的经验,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得尽快避开才是。 尤其在大堂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女儿,眼里透出了贪婪之色。 凌青雪点头:“先生所言既是,这江南的雨季一旦来临,路上水患频发,我们或许就要改从水路南下了。” “从镇江府南下,最近的一个较大的县城是无锡,隶属常州府,距离镇江约八十余里路,路上还需翻越几座山峦,住上两晚驿站方可抵达……” 苏敬轩皱眉,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以在下之见,不如直接在镇江码头乘船南下,就算连日来雨水不断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凌青雪诚恳道。 苏敬轩点头:“为了安全起见,不必走陆路了。” 他立刻让韩昌荣前往码头购买船票。 结果韩昌荣去了半晌回来后道,南下的客船连五日后的船舱都订满,都是预测到雨季来临全都改乘水路南下。 “那要不在镇江住上几日,购买五日后的船票南下?”凌青雪道。 韩昌荣道:“先生有所不知,再过几日若是遇到水位暴涨,水路也不安全了,所以码头上的客船只出售五日之内的船票,五日后还需观测天气再定。” “陆路的话,一旦山洪暴发也会将道路桥梁冲毁,若是被困在路上更是不安全了。” 苏雪容得知这一消息,后悔不已。 早知这江南的雨季如此频繁,她当初就不该坚持带着一家人从陆路南下。 如今算起来,走陆路的时间至少会比走水路慢了一倍时间不止。 苏雪容想了想,问韩昌荣:“韩大哥,江南的雨季会持续多长时间?” “也就一两个月左右,待进入六七月,这水患也就减少了。” 苏雪容想了想望向苏敬轩:“爹,要不明日你带着凌先生和韩大哥去寻一处宅子赁下,咱们待过了雨季再南下?” 反正已经逃离了萧时晏,这镇江府看上去也颇为繁华,在此处住上一两个月也不是不行。 萧时晏给她的银票足够,不急一时。 苏敬轩点头道:“说的是,咱们也不是非得赶去杭州,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才是。” 商议好之后,苏敬轩立刻给扬州儿子去了一封信,让他安心处理扬州林家的事务,待他们启程前往杭州再出发。 翌日,苏敬轩带着凌青雪和韩昌荣等人就去找了几处牙行,挑选合适的宅子。 半日之后,他们订下了一处位于城东丹徙的一座三进院宅子,价格相对于州府所在的京口要稍低一些,家具一应俱全,租赁两个月的租金是十两银子。 当日,全家人就搬去了丹徙的那处宅子。 翌日一大早,周氏就带着李氏和几名护卫去了街上购置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被褥,安置好了所有随行人员。 女眷住在后院,秀春贴身服侍苏雪容,周氏带着李氏住在外屋,苏敬轩带着苏健住在前院,让凌青雪住了东屋,西屋给了韩昌荣,其余的人住在后罩房。 周氏又临时安排了几个护卫临时打扫收拾杂物,几位镖师就暂且充当护院,车夫们带着马车随叫随到。 如此一来,大家顿感安心,也不必担忧路上遇到的危险。 “哐啷!”一声,一家酒肆的二楼雅间传来一声酒壶砸在地上的声响。 岳劲听到属下的回报,怒不可遏。 没想到那苏家人竟留在镇江不走了,这要让他如何下手? 那属下战战兢兢道:“老大,咱们还是先赶紧去杭州找汾阳王吧,要不然这路上一耽搁,万一被萧家人追了过来……” 岳劲冷笑:“放心,那老小子筹备登基还需要几个月时间……” “但是老王妃和郡主她们还被困在大名府,咱们这么一耽搁……” 岳劲一记目光狠狠朝他扫来,他顿时就不敢再吭声了。 岳劲想起昨晚在香水铺见到的那小娘子,浑身骨头都酥了,一心只想尽快将她绑了送到自己的榻上。 而老王爷临终前交代给自己的事…… “这连日大雨,道路被冲毁,我等需在镇江等上些日子方可赶往杭州,老王妃想必也能谅解!”岳劲冷冷道。 属下称是退下去了。 同一时刻,锦绣客栈。 “什么?襄阳王老部下岳劲?”萧远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似乎就是直奔杭州来寻主子您的,好像是老王爷托付他请你去大名府营救老王妃和郡主……” 明树不出半日,就乔装尾随昨晚那伙人,在酒肆借请酒的机会,从岳劲的手下套出了这些话。 萧远冷笑道:“他何以就能说服我去救人?” 明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昔日的异姓襄阳王陈忠可是曾经和主子议过亲的,清河郡主也曾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主子的。 只是后来萧远的另一个堂叔端王萧宋心怀不轨利用联姻一事骗取了老王爷手中近五万精兵。 结果可想而知,最终败在了徐家军手中。 襄阳王虽然没正面参与夺嫡之战,但也因为帮助未来的女婿参战,被汝阳王降罪抄家缉拿。 老王爷当晚便被气得吐血而亡,他的领地大名府被萧成占领,老王妃和尚未出嫁的清河郡主全都被软禁在王府内。 萧远思忖半晌,眼眸凝聚着一道暗芒。 “你去想办法给岳劲通个信,让他知道苏家人是你亲戚!” 明树瞪大眼睛:“苏家人啥时成我亲戚了……行吧!” 他脸颊猛抽,看着主子那阴沉的目光,只得认输。 为了帮主子,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是苏家的亲戚! 在镇江丹徙住下之后,苏敬轩夫妇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住在属于自己的宅院里,安全性远胜客栈。 苏雪容却计划着这未来两个月,要将整个镇江逛一圈。 镇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扼南北要冲,不管是前朝还是更早的朝代,这里都是南北混杂的一大港口。 由于历史原因,这里比江南其他的城镇有更多来自北方,甚至西域的移民。 而三年后,萧家内战会再次爆发,一旦萧远成立南周,将会有更多的北方移民大量涌入江南,以杭州为首。 苏雪容就是想要趁着南周成立前多考察当地的衣食住行等事,待日后到了杭州就立刻开启她全新的生活。 所以,她首先考察的便是镇江当地融合了南北地域的各种食店和酒楼。 这一日她带着秀春刚要出门,就听到门口的护院在说话:“你是主子家何人?如何知道我家主人姓苏?” 第18章 苛刻的条件 苏雪容也正感纳闷,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之前见过你家娘子的,你只需告诉她我曾经撞坏过她表妹的马……” 明树话未说完,就看到门里走出一个丽人来。 今日的苏雪容为了方便逛街,上身穿一件碧色云罗短衫,内里隐隐透出鹅黄抹胸,下身依旧是行走方便的月牙白旋裙,一头墨黑的青丝用同样碧色的罗帛绾成了一个包髻,做成了一朵花的造型,一双碧玉耳坠在莹白的脸颊上微微摇晃,晃花了人眼。 明树一时竟呆了,但很快回过神来,急忙道:“娘子还认识我吗?” 苏雪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在宿州偶遇后,又在扬州的客栈里遇到,如今竟又跟着来镇江了! 她冷冷盯着他,口气十分不善:“怎么又是你?你跟踪我们?” 门口的护院一听不对劲,急忙朝门里吹了一声口哨。 正在屋檐下歇息的几个镖师立刻跳了起来,全都跑出了大门,将明树围了起来。 韩昌荣冷着脸盯着明树,厉声道:“哪来的贼小子,敢打苏家人的主意?” 他和苏世荣是好友,临走前苏世荣特意交代过,这一路上务必要保护他家人安全,尤其是他这位千娇百媚刚刚成了新寡的妹子。 明树看着这几个牛高马大的镖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脸上却未露出半点畏惧,反而高声叫了一声:“苏娘子,我可是受了林娘子的委托,特意来给你们送口信的。” 一听到“锦容”二字,苏雪容愣住了:“你如何和阿玉相识的?” 在宿州和他们一行人相遇的时候,林锦玉对他们一脸厌恶,绝对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姓名。 明树急忙道:“如今林娘子一家已经由水路提前前往杭州去了,我得知娘子一家被困在镇江,特意来告知一声。” 苏雪容眯起眼睛盯着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树急忙道:“苏娘子,我和林娘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涨红了脸,后面的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他本能感觉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从背后的茶楼二楼射来,咽了咽唾沫道:“已、已经订了亲……” “啥?” 苏敬轩和周氏匆匆赶来,异口同声惊呼起来。 苏雪容被他们二人挤到一旁,心里惊讶极了。 明树瞥了一眼躲在不远处墙角的二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既然与林家娘子订了亲,就和你们苏家是姻亲了,能否进屋细说?” 苏敬轩心里虽然狐疑不已,还是让开请他进屋。 一行人进去了,苏雪容逛街的心情也没了,跟着进了大门。 对面茶楼二楼雅间,萧远将刚才的情形尽收眼底,在看到那一抹月牙白裙裾转身消失在门内之后,心头也像是被一抹雪白羽毛轻轻扫过。 而一直躲在不远处的二人,立刻转身跑了。 萧远看着自己的人悄无声息跟了过去。 就在他收回视线之际,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下方而来,低头一看。 那人身长如玉,清隽无双站立在街道对面,一双眼眸正静静朝自己望来。 萧远眯起了眼睛,眼里透出一抹冷意。 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苏雪容身边出现的这个书生后,心里就很是不爽。 凌青雪静静看着他,忽然朝他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萧远眼眸微微一缩,就看到他大步朝着茶楼方向走来。 不多片刻就来到了他所在的二楼雅间,轻轻敲了敲房门。 萧远身边的一个部下看到他的眼神示意后,打开了房门。 雅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一个点茶女正专心致志为眼前之人点茶。 凌青雪站在门口,看到了坐在茶桌前的男人。 他身穿一件雪青色轻罗长衫,黑色的革带上隐隐透出金色缂丝,腰间别着一柄金鞘长剑,一头黑发上青玉冠流光溢彩,身上虽没有太多的装饰,却早已将人通身的贵气展现无遗。 凌青雪立刻拱手作揖:“草民凌青雪见过汾阳王!” 萧远眼皮微微抬了抬,朝面前正在点茶的女子抬抬下巴,旁边一人就将那点茶女请了出去。 这才细细朝眼前的凌青雪望去,凝神道:“凌?你是否是三年前洛阳花会上凌阁老之子?” “正是草民!” 凌青雪垂眸,眼底却涌出一抹浓烈的悲伤。 他父亲在前朝权力争斗之际,原本保持着中立,但却被人利用,最后沦为了抢夺皇位权力的牺牲品…… 萧远冷冷看着他:“本王记得凌家是在潼关,你为何来江南?” 凌青雪思忖片刻,立刻掀开袍子在萧远面前跪了下去:“草民知王爷心怀天下,又广纳天下贤士,故毛遂自荐,愿效忠王爷为犬马之劳!” 萧远眯起了眼睛,静静打量着眼前之人。 凌青雪跪在地上,手心里微微冒出了细汗。 他最初来扬州寻找堂叔就是想要借他的关系和汾阳王府牵线搭桥。 没想到竟然让他这一路上遇到了这位传说中可以与汝阳王比肩的萧家最年轻的王爷。 而今日,他这么巧就坐在苏家租赁的宅子对面喝茶,之前又出现在扬州,其间的巧合让他不免有些疑惑。 但好在他竟认出了自己。 只不过这会子屋子里静谧了片刻,萧远半晌都没出声。 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起来吧!” 终于,前方传来萧远那低沉的声音。 凌青雪如释重负,站起身来。 萧远下巴点了点:“会茶百戏吗?” 凌青雪立刻点头:“草民在家中习得一二。” “你今日若能注汤幻茶出一副雪中青松,本王可以考虑将你留下。” 凌青雪怔住了。 茶百戏在大周朝家喻户晓,几乎文人雅士都会在点茶时运用熟练的点茶技巧在茶汤上绘制出一幅简单的水墨画。 技艺高超之人会用茶匕为笔,以茶汤沫饽为纸,在其上作画写字,称之“水丹青”。 但注汤幻茶却是另一种分茶技巧,不用任何茶匕,只通过注水和晃动茶盏,在茶面上幻化出丹青画或者诗句。 这样的注汤幻茶之人,整个大周也找不出几个。 凌青雪有些犯难,只好坦诚道:“王爷,恕草民尚不能幻茶,只会水丹青。” 萧远面色平静无比:“本王给你三日时间,你若能够学会幻茶,本王就留下你。” 凌青雪从茶楼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颓散。 待他回到苏家时,就遇到一脸兴奋的明树迎面出来。 明树瞅了他一眼,快速走了。 苏雪容见凌青雪回来:“咦,你不是去书肆买小报了?” 凌青雪勉强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小报不买了,我得去寻一个会幻茶之人去学习一番。” “幻茶?”苏雪容有些诧异,“怎的突然想要学习幻茶了?” 好巧不巧,上一世她在宫里被人磋磨,硬生生被逼着学会了注汤幻茶。 第19章 达成所愿 “主子,想必那岳劲已经知道了我和苏家的身份,我又故意让小二悄悄透露了我身上的王府的令牌,估摸着不出几日他就得来寻我了。”明树回到茶楼,将刚才和苏家人见面的经过说了。 听他将那日林家庄的事说完之后,苏敬轩一家人对他感恩戴德,已经把他当成了林锦玉的未婚夫看待。 得知他也准备前往杭州,就和他约好日后在杭州再聚。 “主要咱们还得尽快赶回杭州,要不然我都得替主子您约他们一同上路了。”明树又道。 说完这话,他忽然看到对面的萧远眼眸朝他望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有些凉飕飕的。 “先解决了岳劲之事再说!”萧远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明树挠挠脑袋,他那句话说错了? 没等到第二日,当天傍晚时分,岳劲就亲自来到了锦绣客栈找人。 萧远并未出面,让明树出去见了他。 半个时辰后,明树回来了:“一切都按主子之意对他说了,让他先回大名府保护老王妃和郡主的安危,待我回到杭州向主子您汇报情况后即刻请您派人前去援助。” 萧远冷笑道:“老王爷一世英名,最后败在了认人不清。” 当初没看清楚萧宋的狼子野心,连身边的人也不知其好歹,可悲之极。 “那主子您的意思……”明树问道。 萧远道:“你即刻书信给葛三郎,让他安排人悄悄潜入大名府救人。” “是!”明树松了一口气。 岳劲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老王妃和郡主却是无辜的。 “那岳劲一旦返回北地,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明树安排好之后又问。 萧远瞅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我还得让那凌青雪死心了才是!” 最好直接湮灭了他在江南扎根的念头,他只能返回潼关,也不会再跟在苏家人屁股后面了。 明树很是不解。 这凌书生当年也是准备参加殿试的举人,只可惜遭遇战乱失了高中状元机会,又是前朝名臣之后,主子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为何不留下? 但他也隐隐猜出了主子的想法,不敢再贸然开口。 只是萧远没想到,凌青雪竟然在三日后来到了锦绣客栈。 萧远所住的上房里,偌大的茶桌上摆着一整套点茶所用的“十二先生”:韦鸿胪、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 看着桌上这精致无比的茶具,凌青雪神色淡定无比在台前坐下。 萧远坐在对面,细细观察着他。 只看到凌青雪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眼眶里也隐隐有些血丝,像是彻夜未眠。 他心里冷笑。 能够注茶幻汤之人,在整个大周他只认识两位。 其中一位是昔日宫里在先皇后身边的姜嬷嬷,一位便是早已逝去的吴柳子先生。 姜嬷嬷在宫中地位颇高,前朝湮灭之后她依然留在宫里侍候昔日的老太妃,根本不会出宫。 凌青雪又是如何在这短短三日学会注汤幻茶的? 萧远眉头紧蹙。 凌青雪微微静了静心,开始了碎茶、碾茶、萝茶…… 虽然未达到行云流水,但动作有条不紊,最终还是成功地幻出了一幅勉强称得上的“雪中青松”图。 凌青雪完成最后一步,双手恭敬无比将那杯雪中青松端到了萧远的跟前:“王爷请喝茶。” 萧远看着那杯中的丹青画,绷不住咳嗽了几声,还是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不错……” 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一旁的明树心里暗笑。 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吃瘪。 该,谁让他妒贤人? 萧远忽然笑了:“行,你能够在三日之内学会幻茶,也算是有能耐,留下吧!” 事已至此,他也断不能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凌青雪立刻萧远面前跪下:“多谢王爷!” “只是本王有些好奇,你何时这么快学会这套幻茶术的?” 凌青雪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瞒王爷,此幻茶术乃与我随行的苏家娘子教的。” 此话一出,萧远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一僵,却立刻恢复如初:“看来你与苏家交情不浅啊。” 凌青雪心想日后要在他麾下做事,便将昔日在客船上逢苏家人救助之事说了出来。 萧远深吸一口气,垂下了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他再次望向凌青雪:“凌先生,既然本王收了你,本王刚好有一事要你去做。” 凌青雪立刻抱拳道:“王爷尽管吩咐!” 半个时辰后,凌青雪回到了苏家临时宅子,向苏敬轩告辞。 “这么突然?”苏敬轩纳闷不已,“你竟然要北上?” 凌青雪笑道:“不瞒先生,在下近日遇到了一位故人,那位故人正好有要事相求,我答应替他北上寻亲,日后还是会回到杭州。” 苏敬轩也不疑他,立刻吩咐周氏给他准备行李盘缠。 凌青雪却推辞了:“故人都替我准备好了,在下哪里敢再要先生的银两?” 他朝院子里望了望:“今日我就搬去和那位故人同住,明日一早就赶往北地。” 犹豫了片刻问道:“不知苏娘子在吗?在下想要当面言谢告辞,以表昔日之恩。” 苏敬轩道:“她刚出去了,说是要去逛逛镇江的吃食什么的,也不知何时回,要不你等一等?” 凌青雪心想着小娘子出去逛街,天黑必回,却不料一直等到日落也不见人影。 后有个闲汉跑来传信说小娘子一行人去了夜市,不必等他们吃晚食了。 因涉及谋反未遂的落魄王府秘辛,凌青雪对于苏家只能含糊其辞他的行踪,遗憾地辞别。 今日的雨小了许多,苏雪容在屋子里憋不住,就带着秀春和苏健,加上韩昌荣一同去了丹徙著名的吃食街。 而逛了一圈才得知,这里的夏季夜晚才是美食开启的最佳时刻,她索性就带着三人等到了天黑去了夜市。 “相公,来碗水饭?” “小娘子,咱家的水晶皂儿和生腌水木瓜可是一绝,来一碗?” “客官,咱们的灌浆馒头、薄皮春茧包子乃招牌,要不要来一笼?” …… 夜市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家家门口高挂着明亮的招牌和灯笼。 苏健一听到这些叫卖声顿时走不道了,苏雪容就挑选了一家上等酒楼进去了。 不一会儿,热情的店小二就端着各色菜肴来到了他们这一桌。 秀春忍不住问道:“我们还未点菜呢,怎么就上菜了?” 那小二满脸笑容:“客官不知,这是咱们这里酒楼的点菜方式,这些菜不是给客官吃的,是让你们看着来点菜的。” 客官,这是百味羹、落索儿、鸡丝签、五味杏酪鹅、改汁羊撺粉、生丝江瑶、鲤鱼脍、紫苏虾、油炸春鱼、笋焙鹌子、三色水晶丝、下饭二色炙……” 听着小二报着桌上的各色菜名,一桌人全都懵了。 第20章 节外生枝 苏雪容尤为惊讶。 这桌上有几道菜肴竟是她前世进宫后品尝过的。 都是大内菜系,怎么会出现在这民间酒楼里? 她朝小二点头:“劳烦小二,帮我们点几种特色菜好了。” 那小二细细问了问他们各自的口味,点了几道北方菜,还特意给苏健点了两道甜品,外加一壶酒楼里自酿的“流霞”。 眼前的水晶杯里,缓缓倒入流光溢彩紫霞般的酒水,一股浓烈的葡萄香味钻入鼻息, 就在这一刻,苏雪容恍若回到了上一世的宫中。 没想到在宫中才能如此奢华的酒壶,竟然会出现在江南普通百姓都能进入的酒肆中! 这一下,立刻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江南当真是个富庶之地! 苏雪容在细细品味这色泽鲜美的葡萄酒时,大厅不远处的几桌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朝她望来。 一旁的韩昌荣立刻朝那些人回瞪过去,期盼着苏小娘子赶紧吃完回家。 就她这张容颜,又喝了点葡萄酒,雪白肌肤上轻染了一层红霞,简直就是整个酒楼大厅里的焦点,想要让人忽视都不行。 苏健终于吃饱了,苏雪容又让小二点了几个菜肴送往家中,这才带着几人走出了酒楼。 韩昌荣道:“娘子,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叫马车。” 当他离开之后,苏健忽然被前方瓦子的傀儡戏吸引住了,急忙央求苏雪容:“姑姑,我想去看看。” 苏雪容看了看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但整个夜市却热闹喧嚣,周围的路人也都神色安定,便让秀春在原地等马车,自己牵着苏健朝前走去。 那傀儡戏摊前已经聚集和好些人,前方的戏台上正上演着参军戏,两个造型滑稽的偶人被后方的人操控着,在戏台上表演着滑稽的故事。 苏健看得哈哈大笑,忍不住跟着四周的看客们拍手了几回,又继续拉着姑姑的手笑个不停。 “哎哟,你这小娃儿拉我作甚?” 忽然,身边的姑姑发出一声尖叫。 苏健抬头一看,刚刚还在身边的姑姑竟然变成了一个胖妇人。 胖妇人一脸嫌弃道:“还不赶紧找你家大人去,小心丢了!” 苏健急忙朝四周张望,四周人头攒动,却不见苏雪容那张鹤立鸡群的面容。 “姑姑!姑姑!”苏健顿时放声大叫起来。 这时,秀春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把抱住已经开始瘪嘴的苏健:“小郎君,娘子呢?” “姑姑!姑姑不见了!哇……” “什么?” 苏敬轩看着垂头丧气的秀春和苏健,心里顿时一阵慌乱:“何时不见的?” “就在刚才,我们刚刚从酒楼出来……”秀春忍住哭意,将刚才发生之事说了。 苏敬轩勃然大怒:“韩昌荣人呢?” “他还在夜市寻找小娘子,雇车让我们先回来……”秀春懊恼死了。 要是当时她跟着两人一同去看傀儡戏就好了。 苏健早已被苏敬轩那怒意吓到了,窝在周氏的怀里放声大哭。 周氏瞪了苏敬轩一眼:“你别吓着健哥儿,韩昌荣会找到阿容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比谁都不安。 女儿那张脸实在是太惹眼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真要出了什么事,叫他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半个时辰之后,韩昌荣一脸焦急之色赶了回来:“先生,我寻遍了夜市每一个食店,都没找到小娘子,我已经去了最近的衙门,但却要等到明日一早才能进去报案。” 苏敬轩的脸色忽然变得灰败不已,身子往后一坐,昏厥了过去。 “她爹啊……” 宅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苏雪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在宫中数次被囚禁的冷宫,黑沉沉的不见一片光亮。 而让她一下一下渐渐醒来的声音,竟像是昔日皇后薨后传出的诵经拜忏的声音。 她只感觉到双眼像是被浆糊紧紧黏住,怎么也睁不开眼。 “……嘿嘿,不错,这一次你弄来的这个小娘子真乃国色天香,等送她到极乐坛,坛主定会重赏!” “老大,这等绝色,真不打算让兄弟们都尝一尝?” “你个混账东西,你们每次偷偷掳来的妇人哪次没让你们吃个够,但这小娘子这样的绝色,必须留给坛主!” “可这小娘子已经是妇人了,咱们偷吃一下想必坛主不会发现……” “啪!” 一记耳光声重重响起,那人厉声喝道:“你把坛主当成什么了?专门吃你们吃剩的?” “不敢不敢……” …… 苏雪容渐渐缓过神来,眼皮努力地挣扎着打开了。 一缕幽暗的光线映入眼帘,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沉沉的,唯有那一只红如鲜血的灯笼刺得她眼睛发痛。 再眯了眯眼睛朝前望去,浑身一颤。 她竟然被关在了一处四方的木笼子里,而木笼子四周则用了一层层血红的麻布包裹着。 那血色的灯笼应该是木笼子外透出的唯一亮光。 血色麻布外的几人还在低声说着什么,苏雪容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她竟然被人从傀儡戏台前,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迷晕绑了! 之前对镇江百姓的富足有多赞叹,此时就有多愤怒! 还以为这富庶之地不会有这些鸡鸣狗盗之事,没想到自己竟遭了殃! 唯一庆幸的是,绑她的不是徐家人。 木笼子外的几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苏雪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听到了一声声细细水滴的声音。 山洞! 她被人擒到了一处山洞。 刚才那群人似有忌惮那位什么极乐坛主,自己才侥幸逃过一劫。 此时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上一世正是因为自己这张脸,被徐婉静和宫里其他的嫔妃恨之入骨,最后不得善终。 今晚她明明可以让店家将点好的菜肴送往家中用餐,但她却想体验一下江南酒楼的热闹,还带着人直接坐在了大厅,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模样。 苏雪容忍不住愁苦万分,难不成她日后外出都得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翌日清晨,锦绣客栈。 明树前来禀告:“主子,我亲自将凌青雪送往北城门,他快马加鞭的话不出半个月就可抵达大名府。” 萧远缓缓颔首道:“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明树顿时松了一口气。 主子终于愿意回杭州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客栈时,忽然就听到一阵窃窃私语从大厅的某个角落传了出来。 “……咱们两日后前往金山寺参加极乐坛会,你可得仔细找找他们手中是否有咱们需要的东西!” “老大,咱们花重金参加这极乐坛会,万一找不到那件宝物呢?” “那极乐坛主是何人?他神出鬼没四处搜罗天下各种宝物,想必咱们要的东西应该就会出现在这次坛会上,到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要拿下!” “是!” …… 两人的低语一般人听不到,但萧远一行人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待走出客栈时,萧远忽然停住了脚步:“将那二人抓来!” 第21章 竞拍的宝物 “主子,那两人是混入商队潜入本地的北狄人,是专门来参加极乐坛会的,但我们刚才怎么审问都不肯说出他们要寻何物!”明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现在该怎么办?” 萧远眯起了眼睛:“他们后日以何种方式进入坛会?” “他们每人花了一千两银子从京口城隍庙的庙祝手中购买了坛会通行令,就是这个!”明树递给他两块黑色令牌。 萧远看了看那令牌上沾着的少量血渍,皱眉道:“两个北狄人倒是嘴硬。” 明树道:“这极乐坛会已经销声匿迹的近二十年,为何忽然会出现在镇江?难不成和郑百中那老贼有关?” 萧远冷笑道:“有没有关系,先把这二人丢给他去审就知!” “您的意思……” “你安排两人带着这两北狄人去镇江府衙,让郑百中当面提审,有什么情况再来报。” 明树道:“是!” “先回客栈,后日你随我去参加极乐坛会!”萧远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泛起一抹暗沉。 明树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眉眼间充满了阴郁之色,暗暗叹了一口气。 苏雪容被困在蒙着麻布的木笼子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除了能够睁眼,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整整两日她水米未进,饥肠辘辘,浑身瘫软得像是刚刚煮出来的汤饼。 她也听到了不远处还有女子低低的哭泣声,此山洞中被囚禁的不止她一人。 苏雪容努力想要让自己恢复力气,却发现她连用力咬舌头的力气都无。 “哐啷!”一声铁链声响从不远处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走进了山洞。 “你们按照这几个顺序把笼子送出去……记住,那个朱红笼子留在最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苏雪容听出,正是那日将她擒来后的一个小头目。 而朱红的笼子,大概就是她所在这个。 苏雪容沉住气,耐心等待。 只要不落入徐婉静的手里,她应该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有笼子被推着出去的声音,还伴随着女子软弱无力低低的哭泣声。 同一时刻,山洞另一侧则已经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 其中有两个满脸络腮胡须的胡人模样的男子尤为惹人注目。 明树接受着来自周围的注视,忍不住低声道:“主子,您发现了没有,这些人……几乎全都是些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 萧远一双眼眸早已将这山洞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若郑百中没参与其中,他是万万不信。 偌大的山洞中容纳了上千人,这么多罪行累累之人能够齐聚一堂,郑百中再愚钝也能察觉一二。 萧远甚至怀疑,郑百中就是极乐坛主! 四周的石壁上燃烧着如小儿手臂粗壮的巨大火把,将整个山洞映照得通明透亮。 山洞正前方搭建了一个宽大的木台,木台后方的石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字符号,旁边跪着两排身着白色长袍蒙着面的人。 这些人正虔诚地朝着那个“卍”字符号跪拜,嘴里念诵着奇怪的经文。 站在台下的那些人等的极不耐烦,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立刻高声吼了出来:“老子花了上千两银子来此地是要竞宝物的,你们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只看到木台上方闪电般窜出一道白影,一道寒光闪过,那大汉双眼瞪得溜圆,头颅却骨碌碌从肩膀上滚落在地! 鲜血瞬间朝四周飞溅,惊得旁边的人四处躲闪,尖叫不已。 一个身材颀长面色俊美的白袍少年缓缓收了手中的长剑,一双眼眸却带着杀气朝四周环视了一圈。 众人看到那人眼中的狠厉,忍不住纷纷倒退几步。 来这里之人无一不是作奸犯科之人,手里都有命案,也早已见惯了杀人的场面。 但刚才这少年看似年轻,出手却如此厉害,一剑直接将人的脖颈斩断,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这场面令人毛骨悚然,纷纷忌惮起来。 木台上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带着幽深空旷的声音:“坛主驾到!” 两排正在跪拜的白袍人立刻起身,朝着上空的方向伸出双臂,一脸虔诚,嘴里依然在低低念诵着什么。 一道绚烂的金光乍现在众人头顶上方,伴随着一道空灵的歌声,一道人影缓缓从天而降。 衣袂飘飘,青丝飞舞,仙乐萦绕。 众人看到那道绝美身影之际,全都呆若木鸡。 萧远却皱了眉。 他苦等了二十年重新现世的极乐坛主,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雪白软烟罗,曼妙的身姿在空中飞舞出一道道绝美的身影。 当她缓缓降落在木台之上时,台下那些看客早已垂涎三尺,目不转睛盯着她那身半透明的罗衣。 女子丝毫没有介意那些望向她放肆的目光,反而满脸带笑环视了一圈,冲着下方露出了一道妩媚之极的眼神。 “拜见坛主!” 两排白袍之人纷纷朝着女子跪下,虔诚无比。 极乐坛主红唇轻启:“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就如天籁般,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令人如痴如醉。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她,忽然暗感不妙,立刻伸手在身上点了几处穴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凑到了鼻息间。 脑子瞬间清醒,却发现身边的明树和其他人一样,双眼痴呆无比盯着上方那女子,露出了虔诚又痴迷的目光。 萧远立刻点了他几处穴位,再将玉瓶凑到他鼻息间。 片刻之后明树回过神来,双眼恢复了清明,一脸惊愕。 “这女人的声音会操控人的心智,你小心些!”萧远低声道。 极乐坛主看到木台下方那些人如痴如醉般的眼神,顿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各位,让大家久等了,你们想要的宝贝立刻开始竞价了。” 立刻有人给她抬来一把宽大的座椅,还有人陆续送上来各种流光溢彩的“宝物”。 台下那些人一看到那些耀眼的各种宝物,全都兴奋地摩拳擦掌,开始高声叫价。 萧远和明树都恢复了清明,此时再朝那些所谓的“宝贝”望去,顿时一言难尽。 全都是一些廉价的破铜烂铁! 萧远顿时一脸嫌弃。 此极乐坛主,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这就是一群用迷幻之音骗取财物的歹徒! 周围这些蠢货,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被骗也是活该! 萧远顿时失去了兴趣。 就在这时,台上有人高声叫道:“接下来要竞拍的是来自各国的美人儿!” 第22章 救命恩人 那些花了高价抢夺了一些破铜烂铁之人,顿时又来劲儿了。 这时,一个个木笼子被人从木台下方缓缓升了上来,被人揭开了蒙在上面的麻布。 萧远朝那些木笼子望去。 那些女子软若无骨躺在里面,看到眼前的情形无不神色惊恐。 明树看了几个,满脸失望:“这也叫美人儿?这些人都是瞎子?” 虽然长相平平,但看那些女子的神情,应该都是被人强迫来的,他立刻望向萧远:“主子,这些女子要不要救?” 萧远眯起眼睛看着台下那些兴奋得口水直流的江洋大盗们,一脸嫌恶:“让郑百中来处理!” 这破事闹得,让他白白浪费了两日的时间。 说完转身就走。 明树一脸同情朝那些女子看了几眼,也转身跟着主子朝外走去。 而这时,他发现身后那群蠢货竟然停止了刚才声嘶力竭的吼声,全都安静了下来。 明树忍不住好奇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了最后一个木笼子。 有人正缓缓揭开那层红色的布帘,里面的一个女子如明珠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远正要往前走去,就听到身后传来明树惊愕又难以置信的声音:“主、主子……是、是苏娘子!” 萧远此时已经走出了一截山洞,猛地止住了脚步。 待他缓缓转身,就看到了那张娇艳欲滴的面容。 苏雪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被人抓来竞拍,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物件! 岂有此理! 她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怒意。 极乐坛主看着台下抢得“宝物”的贪婪之人,正一脸冷笑,忽然就看到了木笼子里的苏雪容。 “坛主,这可是小的专门孝敬给您老人家的……”旁边一个白袍人一脸谄媚道。 极乐坛主一脸阴骘:“既然是孝敬给我的,为何又送出来竞拍?” 那小头目急忙道:“小的想着也让这群乡巴佬瞧瞧,若是当真有人出得了高价……” 极乐坛主眯起眼睛盯着苏雪容好一阵,冷笑一声道:“说的也是,再美的人儿哪有金银管用?” 先让那些蠢货竞拍,待晚些时候直接把人弄死,银子和人都能留下。 他才可以好好享用这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小娘子。 那小头目见极乐坛主果真看上了苏雪容,顿时喜滋滋的。 一旦苏雪容被竞拍出从未有过的高价,他就可以得至少一成红利。 萧远死死盯着远处木笼子里的女子,心里渐渐升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怒意。 好个郑百中,竟然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人给绑了! 台下那些人瞬间回过神来,顿时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激动吼声,争先恐后朝着苏雪容的方向跑了过去。 苏雪容正在愤怒之余,忽然就看到眼前这上千的男人像是野兽般朝着自己扑来,顿时就慌了。 “咔嚓!” 一道巨大的铁栅栏忽然从地面升起,生生将那些早已失去了理智的众人阻挡在外。 有几个动作极快地跳过铁栅栏朝着苏雪容冲来,扑到了木笼子上,伸手要去抓笼子里的美人。 “刷刷!” 苏雪容被吓得直往后退,忽然就听到几道犀利破空之声响起,然后她就看到那几只手臂就这么鲜血飞溅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而更恐怕的在后面。 那几个不顾一切扑向她的人,瞬间被一道道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开,身体被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散落一地。 “啊——” 几日来水米未进,又被人喂了古怪的软骨散,苏雪容此时再也坚持不住,受眼前这巨大的恐怖惊吓,双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阵阵刀剑相碰的声音,然后又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叫着:“小丫头!小丫头!” …… “阿容……” 也不知自己晕了多久,苏雪容耳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周氏。 “娘……” 周氏顿时一愣,继而喜极而泣:“阿容,你终于醒了……” “哎,你又哭啥?大夫都说阿容是因为几日水米未进,体力不支晕倒了,只需要静养几日就行了。” 旁边传来苏敬轩的声音。 苏雪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父母,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她此时正躺在镇江租赁宅子的卧室里。 “我怎么回来的?” 周氏红着眼睛道:“是明大人送你回来的。” “明树?”苏雪容皱眉。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晕倒前被人关在一个山洞的木笼子里待价而沽。 一想到那些疯狂的男人,她就不寒而栗。 “他……和你们说了什么没有?”苏雪容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获救了,很想知道自己晕倒后发生之事。 “明大人说,他受了镇江知府郑大人委托去调查一件私下聚众之案,恰好就看到了你被人绑了在现场,就把你救下送回来了。” “此事事关重大,据说郑大人亲自带兵去了金山寺下方的山洞,将那伙人一网打尽,连往日那些在金山寺里的假和尚都抓了不少……” 周氏用手抚着心口道:“还好有明大人在!他可真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苏雪容却揉了揉尚还在发疼的脑仁,心有余悸。 但是她在彻底失去了知觉之前,听到那个在她耳边呼唤的声音,分明在叫她“小丫头”! 这个称呼像是许久前有人叫过,却一定不是明树! 苏雪容在床上躺了几日,被周氏强迫着吃下了许多营养的事物,身子骨才渐渐恢复。 媛姐儿好几日没见到娘亲,这几日一定要赖在她床上,任凭周氏和苏健怎么哄她都不肯走。 若是有人一定要强行抱她走,她就放声哇哇大哭。 苏雪容死里逃生,也舍不得媛姐儿离开自己,每日就在床上抱着她逗她玩,直到可以下床。 天公依然不作美,每天都是连绵不断地下雨,给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待身子好了些,苏雪容就让韩昌荣去找明树,让他来见一见自己。 韩昌荣立刻去了锦绣客栈找到了明树,说明了自家娘子的要求。 明树待韩昌荣离开,便上了二楼上房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一头长发散落,越发衬得一张脸毫无血色。 但那副容颜依然带着远山青黛般的朦胧,有种雌雄难辨的美感。 只不过这时,他的眼眸正望向窗外雨幕外的某处地方,陷入了沉思。 明树一脸不安走了进来:“主子,苏娘子请我去喝茶?我要去吗?” 萧远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腿,隐隐还透出了一些血渍。 他皱了皱眉:“她请你喝茶?” 第23章 亲自来感谢 明树急忙道:“听老韩的口气,自然是以为我把她救出那魔窟,想要亲自感谢我……” “可是苏娘子应该要感谢的人是主子您啊!” 明树忍不住看了一眼萧远那受伤的右腿。 要不是当时情况混乱,萧远为了护住苏娘子,又怎么会被那极乐坛主从背后暗算伤了右腿。 只可惜当时他们只有两个人,难以控制那些被迷音迷惑了心智的乌合之众,让那极乐坛主逃了。 萧远脸色平静无比:“她请你去你就去,这么婆婆妈妈作甚?” “可我去了,万一她追问我当时的情形,我该如何作答?”明树可不敢让苏娘子有所误会自己救了她。 萧远似笑非笑看着他:“平日里你那张嘴不是挺能说善道,怎么就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明树:“……” 得,他不去还不行吗? “那我辞了吧!”明树转身刚要走,忽然又听到身后的男人轻咳一声。 “你请她来客栈喝茶!” “什么?” 苏雪容听着韩昌荣的话,诧异道:“请我去他的客栈喝茶?” 韩昌荣挠了挠脑袋:“明大人说,近日他受了郑大人委托在调查那极乐坛主的下落,手上的事情太多,就请娘子你去客栈和他见面。”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道:“行,劳烦你再跑一趟,我明日上午去拜谢他。” 这天,她让秀春去街上买了一些香料回来,亲手制作了几只香囊,又准备了一些上好的团茶,翌日上午就带着秀春和韩昌荣去了锦绣客栈。 明树早已候在楼下,看到苏雪容戴着帷帽从马车上下来,急忙迎了上去:“苏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明大人出手相救!”苏雪容立刻朝他福身。 明树急忙虚扶一下道:“娘子休要客气,我既然和锦玉订了亲,娘子也就是我的表姐,在那样的情况下岂能袖手旁观?” 苏雪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明树带着他们三人朝着后院的游廊走去,蜿蜒了片刻来到了一处独立的二层小楼处。 “娘子,这边请!”明树恭敬无比带着苏雪容上了二楼来到了茶室中。 苏雪容环视这间上房中的茶室,微微惊讶。 这茶室里的各种陈设和布置,哪里像是客栈? 华丽不说,茶桌上那些精致的“十二先生”和名贵的茶团,根本就像是私人宅邸里的藏品。 苏雪容心里有些疑惑。 明树前几日主动找到他们的时候,称他自己如今在杭州府衙里担任通判一职,正六品职位。 单凭他这正六品的通判,如何能住得起镇江号称可以比肩行宫的锦绣客栈? 还能在临时办差时筹备这么多贵重的点茶之物? 明树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自嘲一笑道:“其实这些都是我家……杭州知府大人的物件,我不过是临时借了他的地盘而已。” 苏雪容没多想,取下了帷帽坐下,黛眉清眸如春山空雨,与之前在山洞中那我见犹怜的美又有不同。 苏雪容忽然感觉到前方屏风处似有一道灼热,看了片刻微微皱眉又轻轻摇了摇头,耳边的碧玉耳坠轻轻砸在莹白的脸颊两侧,荡起一抹烟色。 她立刻让秀春将礼物送上。明树推辞一番后收下。 他忍不住朝身后的屏风瞥了一眼,问道:“不知苏娘子会不会点茶?” 苏雪容笑道:“自然是会的。” 明树又问:“那娘子你会水丹青吗?” 苏雪容又点点头。 “注汤幻茶呢?” 苏雪容抬起眼眸朝明树望去,颇有些不解:“大人为何问这个?” 明树一脸尬笑:“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笑道:“那样的高超技艺,我自是不会的。” 明树脸上的尬笑僵了一僵,立刻道:“娘子近日既然来了,不如请娘子点一副水丹青如何?” 苏雪容微微皱眉。 今日究竟谁是主,谁是客? 明树又急忙道:“我听锦玉说过,说娘子的点茶无人能比,今日我冒昧请娘子来,就想要见识一下。” 苏雪容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冷笑道:“锦玉并不知我会水丹青!” 明树脸颊猛抽。 露陷了! 苏雪容忽然朝明树刚才望向的屏风望去,冷冷道:“不知阁下,是否就是前几日请凌先生前往北地的那位‘故人’?” 萧远忍不住轻笑一声,缓缓转动着轮椅从屏风后出来:“娘子果真聪慧。” 天际依然阴沉沉的,一道清冷昧色笼罩在他眉梢,如霜落雪覆,漆眸比浓夜更近墨。 霁月公子,如玉如竹。 苏雪容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脸上并未露出半点惊讶,而是眯起眼睛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自从在宿州第一次见到此人,她就觉得他来历不凡。 尤其这一路上他和他的人几次和她偶遇,她不得不提防。 直到那日明树主动上门说出他和锦玉订亲一事,她心里十分感激明树,却对他身后的这位“主子”产生了怀疑。 萧远朝明树瞥了一眼。 明树如释重负,急忙起身朝苏雪容面带歉意笑了笑,赶紧出门。 门外的秀春和韩昌荣都纳闷不已,明树急忙带着他们下了楼。 苏雪容紧紧盯着萧远,这才看到他右腿上裹着绷带,不由皱眉道:“你受伤了?”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立刻就蹦出了昏迷前那处山洞里疯狂的一幕…… 萧远见她盯着自己的右腿看着,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碍,无妨。” 苏雪容将视线收回,再次面色冷冷盯着他:“先生到底是何人?” 能够让凌青雪义无反顾北上,又逼着他在短短三日之内学会注汤幻茶的人,绝非普通人。 萧远微微皱眉。 他这些天一直在琢磨,眼前的苏氏究竟为何要离开萧时晏? 而她又是从何学到了注汤幻茶之术? 以她这样绝色的容貌,萧时晏正值风华,又如何会轻易让她离开? 一连串的问题让萧远倍感焦虑。 此时虽说萧成已经打下了江山,正准备登基,但整个中原依然隐藏着无数潜在的危机。 一个不小心,许多看似不起眼的人和事,说不定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萧远微微停顿了一下笑道:“我乃杭州府……葛家二郎,葛从安。” 第24章 尴尬 苏雪容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让凌青雪甘愿冒险之人,竟然是葛家人。 葛家二郎葛从安,是葛淮安的兄长还是弟弟? “我曾听凌先生提起过葛淮安,请问您是……” “淮安乃我三弟!”萧远笑得面不改色。 她迟早会去杭州,他只能先假扮葛淮安那位早已云游四海多年的修仙之兄。 苏雪容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还真是凌先生的故人……” 只要不是萧家的人就行。 萧远见她像是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备,眯起眼睛盯着她道:“敢问娘子,你教给凌青雪的注汤幻茶,是师从哪位高人?” 苏雪容稍稍迟疑,随意扯了个谎:“幼时在家的时候偶遇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他教我的。” 萧远哦了一声:“日后有机会,在下想要向娘子请教这一技能,不知娘子能否赐教?” 苏雪容想了想道:“日后若是凌先生能安全从北地回来,让他教你岂不是更方便?” 萧远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凝起来:“你在怪我让他去北地冒险?” 真没想到,才相处了几日,那凌青雪在她心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苏雪容不知可否,朝他露出了一抹似是讥讽的笑意:“是不是冒险,还得问先生你自己啊?” 萧远的眼眸沉了下去,紧紧盯着眼前娇艳如花的女子,半晌之后轻笑一声:“看来娘子和凌先生的关系匪浅啊?” “我只是不希望凌先生被人利用罢了!”苏雪容冷冷道,“若是先生没什么事,我告辞了。” 说完起身就走。 她今日来可不是来和这人喝茶的,她要问明树一件很重要的事。 萧远默默看着她走出房门,深深皱起了眉头。 明树正在楼下招待秀春和韩昌荣二人,正琢磨着用什么借口拖一拖时间,却不料听到了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就看到苏雪容提裙缓步走了下来。 这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主子把要说的话说完了? 但看苏娘子那脸色,明树不敢往下想。 想必没成功! 苏雪容冷着脸走了过来,对明树道:“明大人,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就在这时,一阵车轱辘的声音从二楼上方传来。 萧远已经推着轮椅来到了走廊,正低头俯视着下方。 明树看到他脸上那抹冷色,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娘子,你说。” 苏雪容抬眼朝萧远望去,皱眉道:“此话我只想和你单独说!” 明树:“……” 不,我不想! “难不成我和你单独说话,也需要他的同意?”苏雪容一脸冷笑。 明树脸颊猛抽,瞅瞅主子又看看眼前的小娘子,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远忽然笑了:“明树,怎的没听懂娘子的话?还不快去?” 明树硬着头皮带着苏雪容走到不远处的花园里,忐忑不安道:“娘子,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苏雪容盯着他半晌后道:“那日在金山寺下的山洞里,究竟是何人救了我?” 明树忍不住朝前方远远盯着他的萧远望去,咽了咽唾沫:“难道不是我吗?” 他家这主子,真是别扭! 明明是他救了小娘子,还不让自己告诉她! 这会子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作甚? 苏雪容笑了:“那好,你当时救我的时候,凑到我耳边说了什么?” 明树怔住了,眼睛又朝远处望去,然后小心翼翼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苏雪容顿时面带怒色:“明树,究竟是谁救了我?” 明树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睁眼瞎! 只好用嘴朝前努了努:“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雪容脑子“轰”了一下,一张脸蛋瞬间变得血红。 她刚才只想着葛从安这人故意让凌青雪去北地冒险,却疏忽了这件事。 明树称葛从安为主子,那么这一次他配合镇江知府去抓人,葛从安想必也参与其中。 “那他的腿……”她有点不敢往后看,但却能够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灼而来的目光。 明树没好气道:“苏娘子,那正是为了救你被人暗算的结果啊。” 苏雪容脸色顿时血色全无,也不顾自己刚才的无礼,急忙转身朝着二楼直奔过去。 萧远刚才看到苏雪容带着明树在那边窃窃私语,忽然就看到她满脸涨红跑了回来。 因为跑得太急,身下的嫩绿旋裙竟然高高扬起,露出了内里裤边,隐隐露出了一截雪白脚踝,看得人眼热…… 苏雪容已经来到了二楼下方,看着上方面无表情的萧远,轻轻咬了咬嘴唇,提着裙子就蹬蹬跑了上来。 萧远愣住,近距离看到了她额头和鼻梁上冒出的细汗,诧异道:“娘子你……”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忘了让明树撒谎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难不成刚才明树告诉了她,自己是萧时晏的皇叔? 苏雪容忽然朝他又走近了几步。 萧远闻到了一抹淡淡的清香,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时,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你……” “是你救了我!” 萧远:“……” 心里不觉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雪容看了看他那被绑成了粽子的腿,眼眶忽然红了:“先生你……” 她很想问他,为何要叫她“小丫头”? 这个称呼看似普通,但她身边熟悉的人从来不这么叫。 只有三年前那一次,那个被她救了的人在最后临终前叫了她几声…… 可是她怎么看,眼前的葛从安也不是昔日那个男人啊? 长相根本不一样! 想到这里,她想要问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迟疑了片刻,深深朝他福身:“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萧远并未开口阻止,也未抬手让她起身,而是目光冷冷盯着她。 苏雪容见他没做出反应,知道自己之前的话得罪了他,便低声道:“刚才多有得罪,望见谅。” 萧远冷笑一声:“不敢当!我还以为你跑回来是要替凌青雪向我兴师问罪呢!” 苏雪容的脸颊越发变得滚烫,颇有些难为情道:“我、我唐突了……” 萧远看着她那张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脸蛋,心里微微叹气:“娘子不必言谢,我并不是那种草菅人命之人,此次委派凌青雪前往北地,的确是有要事,若是他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就能够在杭州立足。” 苏雪容听到这话,忽然心中暗喜。 葛家本就是萧远暗中的幕僚,如果凌青雪得了这葛二郎的青睐,想必日后定可以在王府效力。 日后她想要在杭州发展自己的生意,也不怕身后没人撑腰了。 想到这里,她抛开了刚才的尴尬,郑重对萧远道:“先生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只求……” “停!”萧远忽然抬手,满脸讥讽,“我可不吃以身相许这一套!” 第25章 荔枝膏 苏雪容惊呆了。 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诧异、愤慨、难以置信…… 看到她脸上那变化不已的表情,萧远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刚想要开口,就看到眼前的小娘子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怒而转身朝楼下跑去。 苏雪容的脸色无比愤怒! 她回想那晚在山洞中的凶险,对眼前人只有无尽感激。 但听了他这带着轻蔑和羞辱的一句话后,因他救自己受伤的内疚和歉意,瞬间烟消云散。 明树看着苏雪容阴沉着脸带着秀春和韩昌荣不辞而别,感到莫名其妙。 只是,刚才主子说那话,是不是有点欠揍? 萧远眼神沉沉盯着那远去的身影,手指不由捏紧了。 明树跑了上来,犹豫道:“主子,要不要我帮你向她解释解释……” 那晚在金山寺山洞中的情形简直危险到极点,可主子却不顾一切救了她,差点就没了命。 他本想将这个机会给萧远,让他自己对苏娘子说出来。 可没想到他家主子这张嘴…… 一言难尽。 萧远却冷笑道:“此女心思深重,不可深交!” 刚才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苏雪容对凌青雪的关怀程度,远远大于他这个救命恩人。 什么无以为报,她分明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替凌青雪讨好自己! 明树看着主子那铁青的脸色,忍不住摇头。 算了,他替人家瞎操心啥啊? 为了这苏娘子,他已经“被迫”成了林锦玉的未婚夫。 待到了杭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麻烦事呢。 苏雪容待回到家之后,刚才的那股子气也渐渐散了。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何必和他计较? 只不过他确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了伤…… 苏雪容想了想,翌日一大早去了早市买了东西回来,去了厨房。 周氏抱着媛姐儿过来,看了看她准备好的各种食材,颇有些不解:“你这是要做啥?” 乌梅、肉桂、乳糖、生姜…… 这是要做菜还是啥?周氏没看出来。 苏雪容笑道:“我要做一道解暑的荔枝膏,做好了给你们尝尝。” 这道名为“荔枝膏”的药膳,其间却无任何荔枝,是上一世宫里的一名女御厨精心研制出来的清凉解暑的好物。 这会子,宫里那位御厨大概还没进宫呢。 苏雪容在整理了食材后,最后想起来还得加一味香料才行。 她本想让秀春去买一点,但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去买。 她不想选用以杀戮为代价取得的麝香,便要去药铺购买麝香木或者麝香草。 麝香木和麝香草的香气远远不如真正的麝香,但只要和香得法,便可以取得相同的香味和药效。 得亏于上一世她被人在宫里想着法子磋磨,才有了这一世不少的好经验。 “娘子想要什么药材?”药铺的伙计迎了上来。 苏雪容道:“我想要麝香……” 话没说完,那性急的伙计立刻道:“不好意思娘子,咱们药铺里的麝香最近断货了。” 苏雪容却摇头笑道:“我想要买麝香木或麝香草。” 伙计顿时一愣,急忙点头:“这两样倒是有的,只不过这香味和药效就要大打折扣了。” “无妨,都给我来一些吧。” 为了合成等同于真正麝香的气味和药效,苏雪容花了整整两日和香。 周氏看着女儿这几日的举动,颇有些纳闷。 阿容何时学会和香了? 待以假乱真的“麝香”做好之后,苏雪容便开始制作上一世闻名遐迩的荔枝膏。 上水煎熬,滤去滓,再下乳糖煎熬,入姜汁再熬去滓……最后加入麝香,大功告成。 周氏看着眼前这雪白如荔枝的糖膏,鼻息间竟闻到了浓浓荔枝香,轻轻尝了一口,面露惊喜:“还真有荔枝的香味。” 苏雪容做了不少,让家中每人尝了一小碗,将剩下的荔枝膏用新买来的白瓷罐盛了两罐,让韩昌荣直接送去锦绣客栈。 “交给明大人,就说此物送给我的救命恩人享用。”苏雪容道。 韩昌荣挠挠脑袋。 救命恩人不是明大人吗? 不过他可不敢耽搁娘子的事,立刻小跑着去了客栈,将荔枝膏和原话一字不落地送上。 明树看着那两个精致的瓷罐,转身就去了二楼。 “主子,这是苏娘子命人送来的,说是给她的救命恩人享用。” 萧远正看着刚刚送来的邸报,头也没抬冷哼一声:“你拿去给人分了吧!” 乡下来的小娘子,能送什么好东西? 当他也是凌青雪那样的落魄书生? 至于她的救命之恩,自己已经还了,不需要她回报! 明树瞅了瞅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不是三岁小孩吗? 因抢糖果不成和小伙伴翻脸的小孩! “老韩说这是荔枝膏,却不是用荔枝做的,可稀罕了!”明树故意打开了罐子,啧啧道。 萧远终于将目光从邸报上收回,皱了皱眉。 荔枝膏?闻所未闻。 “要不尝一口?”明树立刻盛出来一碗递给他。 萧远一言难尽看着他:“你就不怕她在这里下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树理直气壮道:“我刚才替您尝过了,没毒!” 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主子的脸色更沉了,急忙将碗放下:“我忽然想起今日得去看看郑老贼那边审问得如何了……” 一溜烟跑了。 萧远放下邸报,盯着眼前青色汝窑瓷碗里如霜似雪的糖膏,鼻息间隐隐传来一股荔枝的香甜味。 他用汤匙舀了一勺塞进嘴里,荔枝的清香中带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口中,顿时让人感觉头脑一阵清爽。 “主子,苏娘子说,这荔枝膏用冰镇过更爽口解暑!”躲在门口的明树忽然伸了半颗头出来。 邸报忽然飞了过来,正砸在他的脑袋上。 萧远吃了一碗荔枝膏后,忽然想起一件事,眯起眼睛盯着正揉脑袋的明树:“她前两日带来的礼品呢?” 傍晚时分,明树亲自去了苏宅。 韩昌荣看着他身后小厮们抬进来的一只箱子,诧异道:“明大人,这又是啥?” “苏娘子的荔枝膏,我家主子很喜欢,他想要请你家苏娘子帮个忙!”明树笑嘻嘻道。 “什么?” 后院的苏雪容诧异地看看韩昌荣,又望向他身后的箱子里种类繁多的各种香料。 “你确定是明树说的?” “没错,刚刚他说完立马就跑了。”韩昌荣有些忐忑看着苏雪容。 要不是看在那小子救了娘子,刚才他就一拳打过去了。 苏雪容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眼底渐渐冒出的火光,冷笑一声:“行,留下吧!” 让她给他做出二十种和合香,这葛二郎想得倒是挺美! 就不怕她在和合香里弄点什么手脚,让他闻了之后不能人道? 远在西南的葛从安,忽然莫名其妙打了天大的一个喷嚏! 第26章 请你帮个忙 锦绣客栈的上房,无论是家具陈设还是各种用具,全都上乘。 角门处的两只香几上,一边放置着一只博山香炉,另一边放置着一只美人觚。 一股淡香弥漫开来。 萧远坐在案几前的轮椅上,看着手里的那只香囊。 香囊是外面店铺里寻常售卖的铜制香囊,但里面的一颗香球却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他分几次点燃后,细细嗅过,却终究没有分辨出这香球所用的和香有哪几种成分。 苏雪容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她不过是乡下长大的普通女子,就算从小读过书,也习过医,无论眼界和见识都绝对不会太高。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不仅会注汤幻茶,还能制出这样奇特的和合香。 还有那荔枝膏,据韩昌荣所说,她用到的材料根本没有荔枝,不过是集市上寻常的材料,却能被她制出这样的美味。 他细细品尝后尝出了几丝麝香的气息。 可麝香却因为过去三年的内战被断了运输线,导致在南方成了稀缺之物。 别的地方他不好说,至少在他统辖的范围内,仅仅只有杭州府的官署医局里才有,而且需要时还得出示府医的方子才行。 麝香近两年在江南一带,比黄金更为精贵。 苏雪容在这短短几日内从何处找来的麝香? 难不成她从宿州逃亡之际,还随身带着这些名贵的香料? 但根据明树对韩昌荣的打探,他们一家人出行的时候压根没带什么行李,在丹徙租赁了宅子住下后许多东西都是临时买的。 那么,她这荔枝膏里的麝香香味是用别的香料和药材合成的。 能够如此惟妙惟肖合成上等麝香之人,他这辈子也只在昔日的皇宫里见过。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想象是在宿州那样地方长大之人。 还有,这苏雪容究竟为何要前往杭州? 难不成她故意做出被迫逃亡的举动,是萧时晏和她合谋的一个阴谋? 目的是他! 他忽然想起从宿州偶遇到林锦玉后的一系列事情,似乎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往前走。 一直不断将她推到自己身边…… 萧远的眼眸阴沉得厉害,手心狠狠一捏,那只铜制的香囊立刻被捏成了一个铜球,里面正在燃烧的香球也四分五裂,香消玉殒。 两日后,韩昌荣将那只大箱子送到了锦绣客栈。 明树惊讶无比:“这么快?” 韩昌荣道:“我家娘子说,这点小事半日就可完成。” 明树半信半疑,正要打开箱子,就被韩昌荣拦住了:“我家娘子说,这是葛二爷要的东西,得让他亲自打开。” 明树点头:“行,我给他抬上去。” 萧远正在看着刚刚收到的密件,就看到明树扛着那只装满了香料的大箱子进来了。 “主子,苏娘子全都弄好了,指明要你亲自查看。” 萧远皱眉:“两日就和了二十种香?” 明树道:“您打开不就知道了?” 萧远打开了箱子,当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忽然被气笑了:“果真厉害……” 明树凑了过来看罢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苏娘子真不愧是女中豪杰,耍主子您的手段真是一流!” 难怪韩昌荣说这是小事,半日就可完成。 苏雪容压根就没给萧远和什么香,直接用碾子将所有的香料碾碎和在一起罢了。 周氏看着面色平静的苏雪容,颇有些担心道:“阿容,你这般耍他,就不怕他生气?” 毕竟是这位葛从安救了自己闺女,请她和点香也没什么。 可苏雪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这么稀里哗啦把所有香料碾成粉末还回去了。 “那可不止二十种香,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苏雪容心里明白,那葛从安分明就是故意在为难她。 就如他当初故意为难凌青雪一样,让他短短三日内学会注汤幻茶,要不是刚好她会,凌青雪又偏是个聪明至极之人,换谁都完成不了。 那日她诚心想要感谢他救命之恩,他却说出了那样羞辱人的话语! 之后她又亲手做了荔枝膏让人送去表示谢意,却不料这人得寸进尺竟然让她和香二十种,岂有此理! 周氏叹了一口气:“你自己也说了,这葛二郎是汾阳王爷跟前的人,日后你不是还打算在杭州做生意,这万一真要得罪了他,日后咱们还如何行事?” 苏雪容却冷笑一声道:“阎王易见,小鬼难当,说的就是这种人。” “娘您放心,日后去了杭州,若是凌先生当真能得到王爷的器重,还怕他一个在中间胡搅蛮缠的小人?” 周氏听到这话,忍不住朝她看了几眼:“说起这凌先生……你莫不是看上了他?” 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她和苏敬轩对凌青雪的感觉极好。 他似乎对阿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还丝毫不计较她嫁过人生过孩子。 若日后他真能够在杭州立足,又愿意娶阿容,他们夫妇俩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苏雪容却笑了:“娘,您想哪儿去了?凌先生日后真要是能够成为王爷的人,将来前途无量,哪会瞧得上我这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周氏还想说什么,就又被苏雪容打断了:“你们也知,他此时虽然落魄,但却是前朝阁老之子,他就算愿意娶我,他身后的家族愿意吗?” 这个世道永远存在门第之见,就算凌青雪一厢情愿,能过得了凌家那世代的贵族家人一关吗? 苏雪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她见周氏面露失望,急忙伸手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娘,别老想这事了,我如今压根没有改嫁的念头,等将来咱们在杭州日子好过了,我就给您和爹招一个听话又孝顺的上门女婿回来。” 周氏看着女儿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叹气。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依然不断在下雨。 又经历了金山寺的那件事,苏雪容也不想抛头露面频繁外出了。 索性买来笔纸,将上一世自己在宫里被逼着学会的各种宫廷菜肴和和合香的用法记录下来。 秀春一边给她墨墨一边羡慕无比道:“娘子,你可真是厉害,会做这么多的菜和香。” 苏雪容头也没抬道:“人活一世总得学点傍身的活计吧!” 至于周氏提出来的疑惑,她就说是嫁了萧时晏这两年,在他书房里的一些孤本里学到的技巧。 周氏也打消了顾虑。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天气也渐渐好转,不再是成日连绵下雨了。 “先生,我去码头打听了,所有的客船和商船都会在下个月初九重新开航,要是想要乘船南下,现在就得提前去预定船票。”韩昌荣今日带回来了最新消息。 一家人商量之后,决定从水路南下,提前预购了前往杭州的船票。 “主子,老韩今日来找我,说苏家人已经订了下个月初十那日的船票,准备前往杭州了。” 明树立刻将消息及时禀告给萧远。 自从苏雪容将那一大箱子香料全都毁掉之后,萧远再也没机会见过她了,只安心在客栈里养伤。 萧远正在案桌上写字,头也没抬冷声道:“怎么?你就这么想着当苏家的跟屁虫?” 第27章 跟屁虫 苏雪容本想着凌青雪若是能够顺利,说不定能够赶回来和她们一同南下。 可是一直等到六月初九,依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苏家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初十一大早就去了码头。 苏雪容带着媛姐儿和秀春住一间上房,周氏夫妇带着苏健住在隔壁一间,其余的人都住在船舱下方的下房。 这一次的客船比从北地来的客船要大了许多,船舱也更加宽敞,又没有了上一次逃离宿州的惊慌,苏雪容自在了许多。 苏雪容哄着媛姐儿入睡的时候,秀春出去叫了热水回来。 “娘子,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看着秀春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苏雪容心里一阵惊喜:“难不成是凌先生赶回来了?” “不是!”秀春道,“是明大人他们!” 苏雪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他们怎么也跟着来了?” 秀春忍不住发笑:“刚才明大人还悄悄和我抱怨,有人要当跟屁虫呢!” “什么嘛?”苏雪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得莫名其妙。 尤其一想到那个葛从安,她心里就堵得慌。 还真是跟屁虫,哪哪都能碰到! 秀春却凑到她耳边忍住笑意低声道:“娘子,你没发现那位葛先生有意于你吗?” 这可不是她瞎说,连韩昌荣和明树都看出来了。 苏雪容却瞪了她一眼:“少胡说!他那人自以为是,被他看上了可是件倒霉事!” 秀春看出了她的不悦,不敢再乱开玩笑了。 这一次南下的水路是江南运河,共有六百多里,若是顺风的话不出十日就能抵达杭州。 苏家这一次准备的时间充裕,便提前购置了预防苦船的药物,加上这次的客船船舱宽敞,窗户也能打开,比上一次舒服了许多。 苏雪容坐在窗边的矮桌旁,本想看看她过去这一个月的成果,但看了没几页,就被船体摇晃的头晕,又看到雨停了,便让秀春抱着媛姐儿去了上房专用的甲板。 苏健在船舱里呆不住,一听到隔壁的动静就跟着跑了出来,兴奋地朝前面甲板跑去。 才刚跑了几步,忽然“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苏雪容急忙朝前望去。 就看到前面的一间舱房门刚被打开,苏健一个猝不及防就跌倒在了那人身上。 萧远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家伙,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就提了起来皱眉道:“哪家的孩子,也不好好看管……” 正说着,就看到左侧走来一道优美的倩影,一下子将孩子从他手上夺了过去:“和孩子也能计较,你可真行!” 萧远还真没想到,这个忽然扑到自己腿上的孩子,竟然是苏雪容的侄子。 他忍不住朝身后正推着轮椅的明树瞪了一眼。 怎么不提醒他一下? 明树却没看他,而是一脸讨好朝苏雪容望去:“苏娘子,我家主子腿伤还没好,只能坐轮椅,不小心撞到了健哥儿,真是不好意思。” 苏雪容看了一眼萧远的腿,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还没好吗?” 讨厌归讨厌,但这人受伤毕竟和自己有关,她不能装不知道。 萧远立刻皱眉道:“虽说伤口好了些,但伤到了筋骨,怎么也得几个月……” 明树不得不佩服主子的表演,都可以去唱戏了。 上船前分明都可以下地走路了,可他偏要让人带上轮椅推着他来当显眼包。 苏雪容顿时一脸歉疚,轻轻咬了咬嘴唇道:“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煎熬一些药膳……” 这一次他们带的东西齐全,熬制养身的药膳完全没问题。 萧远正感到一阵舒心,忽然就看到她停顿了片刻,盯着自己道:“葛先生不会嫌弃吧?”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短衫,里面陪着月牙白抹胸,一身如梦如雾般的罗衣纱裙垂在她那纤细又玲珑的身躯上,衬得一张小脸精致无比。 此时她正带着一抹探究的眼神望向自己,一双水眸里透出些许担心之色。 萧远面无表情道:“苏娘子的手艺我尝过,很是不错,我又怎会嫌弃?” 明树:“……” 还不如不说话呢! 苏雪容的眉头皱了皱,轻笑一声:“先生不嫌弃就好。” 说完就带着苏健越过他朝外面的甲板走去。 萧远看着她远去袅娜的身影,朝明树望去:“我没说错话吧?她怎的又阴阳怪气了?” 明树扶额,忍不住朝他望去:“主子,你怕是从未心悦过任何女子吧?” 萧远看了他一眼。 明树急忙道:“没,没说错话!” 苏雪容的好心情却没受到影响,带着苏健和媛姐儿站在甲板上,望向正前方那水雾弥漫的江面,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天总算是从上一世的阴霾里逃出来了。 此时既没有皇宫里那阴郁沉重的压抑,也没有徐婉静那个疯婆子肆意找茬,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快活。 至于葛从安这人,和徐婉静相比,简直就是圣人了。 想到刚才他故作一本正经回答自己的样子,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她怀里的媛姐儿听到娘笑,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苏健在一旁也咯咯直笑。 秀春莫名其妙:“健哥儿你笑啥啊?” “妹妹笑了啊!” 不远处的萧远,听着小妇人和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看着那道曼妙的背影,一时竟无法将目光收回。 “啧啧,这样的美人儿,那萧时晏说不要就不要了,莫不是个傻子?”明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但很快他便感觉到身边传来一阵不寒而栗的气息,立刻闭嘴。 萧远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之极,冷笑一声:“是啊,放弃荣华富贵甘愿当一介平民女子,莫不是个傻子?” 明树:“……” 我分明在说萧时晏那蠢货!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前方衣袂飘飘的倩影半晌,冷声道:“回舱房!” 苏雪容带着两个孩子在甲板上逛了一会儿,便被周氏派韩昌荣给叫回了舱房。 “阿容,你莫不是忘了在镇江发生之事了?”周氏这一路上颇为担心,就怕再遇到什么登徒子。 苏雪容顿时感到烦躁不已。 难不成这人长得美一些就成了罪过了,连外出都不行了? 她让秀春哄媛姐儿睡着之后,呆呆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滚滚而来的江水发愣。 半晌之后才想起一件事。 不管那葛二郎多令人讨厌,她还是得去给他做点滋补的药膳去。 第28章 欠揍的嘴 苏雪容去翻找了一下上船之前备好的干货食材,挑选了几样去了船舱下方供客人使用的厨房。 只不过那被划分出来给客人使用的厨房里,竟横七竖八摆放着七八个炉子,各有厨娘在灶火前忙碌着。 秀春好不容易请管事找了一处角落寻了一个炉灶过来,开始生火。 李氏也急忙过来打下手。 苏雪容此时早已换上了耐脏的粗布麻衣,一头青丝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包髻,卷起了袖子。 最近天气更热了,她准备做点清淡的食物。 将之前在镇江购买的干百合取出一部分浸泡,然后将另一部分碾成粉末和麦粉揉至一处醒发,再擀成薄面片切成细丝,入沸水煮成汤饼。 又临时在船上购买了一只母鸡去毛洗净之后用麻油和盐熬煮,煮熟之后切成鸡丁放入葱、椒,最后在上面淋一层酱汁。 鸡汤直接下汤饼,浸泡过百合切成细丝和鸡子混合用油煎了。 最后再将瓠瓜去皮切成二寸方片,上锅蒸烂,直接蘸酱吃。 “主子!” 明树拉开萧远的舱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挤眉弄眼道:“猜猜这是啥?” 萧远正盯着手中的一卷兵书,极不耐烦道:“少来烦我!” 明树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刚才秀春送来的,说是苏娘子给你做的吃食……” 萧远原本那烦躁的心情瞬间平缓下来,抬眼朝他手中的食盒望去,故作平静道:“是何物?” 明树暗笑一下,将食盒打开:“这是百合面,补血益气的,这是黄金鸡,有补益,可治胀满;这是蓝田玉,祛除一切烦恼妄想!” 萧远看着眼前的汤饼、凉鸡和蒸瓠瓜,皱眉:“这就是滋补药膳?” 不就是些普通菜式?名字倒是说得天花乱坠。 明树一本正经道:“秀春说了,苏娘子亲自下厨做的。” 萧远冷笑一声:“单独为我做的?” “那倒不是……她也给她家人一块儿做了。”明树没敢说,不仅苏家人人有份,连他们几个侍卫都有份。 萧远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但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浇了酱汁的鸡块刚要放进嘴里,就被明树拦住了。 只见他又从食盒里取出一只酒壶,给他斟了一杯:“苏娘子特意交代,黄金鸡得搭配温好的白酒,方才能体会得出鸡肉的真味。” 萧远半信半疑,将鸡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然后小酌了一口白酒。 明树一脸期待看着他:“如何?” 萧远只感觉到口腔内的白酒气息一混合,的确品味出了鸡肉纯真的香味。 但他却淡淡道:“一般!” 明树脸颊抽搐了几下。 主子这张嘴,能讨女子喜欢才怪! 萧远又尝了尝看着极其普通的百合面,细嚼之下才品出了汤饼里百合的清香。 至于那蒸瓠瓜,干吃是没啥滋味,但那酱汁却调得十分美味。 乍一看那蒸得半透明雪白的瓠瓜,倒有几分像蓝田玉。 “怪会取噱头!”萧远又道。 明树忍不住翻白眼了。 明明瞧着他吃得开心,却半个赞叹的字都不肯说,欠揍! 接下来的几日,苏雪容不时也做些小食,均是清淡口味的药膳。 萧远连吃了几日,竟渐渐觉得原本堵在心中的郁闷少了许多。 客船一路南下顺风而行,第八日便抵达了杭州城的余杭水门。 灰瓦白墙,烟雨江南。 眼前的城郭无一不透出江南水乡特有的细腻和精致。 苏雪容站在码头上,眺望着眼前的城池,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里,将会是她新生活的开启之地。 就在这时,明树举着伞匆匆跑了过来。 “苏娘子,我家主子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这处宅子原本也是空置着,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租下,待日后寻到更好的宅子再搬出去。” 看着明树递过来的一张房契,苏雪容犹豫了片刻接住了:“那租金如何付?” “苏娘子你先去看看宅子再给银子也不迟。” 苏雪容想了想:“待家人安定下来,我何处寻你们?” 明树道:“到时候娘子去秀义坊东侧第一家宅子就是。” 苏雪容点头:“行,替我多谢葛先生,日后一定上门拜谢。” 接受这处宅子,一是避免了家人落脚后的辛苦,二是也替凌青雪顺延了一下人情。 且没有理由拒绝。 苏家人的行李全都搬上了马车,苏雪容也抱着媛姐儿上了马车,朝着码头外面驶去。 这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和苏家马车擦身而过,缓缓驶入码头,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 马车的车帘被挑了起来,里面露出了一张少女秀美的容颜。 她四处张望着,忽然就冲着某个方向欣喜地招手:“表兄……” 萧远正缓缓走出舱房,听到这一声叫声,皱起了眉头。 刘巧儿立刻提裙从马车上跑了下来,举着伞跑到了萧远跟前,一张俏脸满是兴奋:“表兄一路上辛苦了。” 萧远的目光从远去的苏家马车上收回,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得知表兄今日回城,特意让我来接表兄。”刘巧儿满脸羞涩道。 萧远微微颔首:“走吧!” 待他乘坐马车回到王府的时候,就看到姨母崔氏带着一群仆妇和小厮都站在了大门口。 萧远此时的腿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大步朝前走去:“姨母!” 他母妃早亡,他年仅十五岁就被先皇封为汾阳王送来杭州,一直都是他这位孀寡的姨母在照顾他。 对萧远来说,崔氏就如生母一般,甚至比生母还要亲切。 崔氏年逾五旬,一脸慈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满脸笑意:“咦,不是说你受了伤,怎么还养壮实了?脸色还不错。” 萧远搀扶着她笑道:“从镇江回来的时候乘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哪能不长点肉?” 似乎苏氏那些清汤寡水起了一些作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崔氏拍拍他的手道。 一旁的刘巧儿道:“得知表兄受了伤回不来,老夫人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崔氏瞪了她一眼:“就你贫嘴!” 萧远一脸愧疚:“都怪侄儿让姨母担心了。” 然后便狠狠瞪了明树一眼。 要你多事! 刘巧儿的目光频频望向萧远,眼里透出无限的眷恋。 忽然,她看到了萧远的袖中露出了一只香囊,走动之间还隐隐透出了一股清淡伊人的香味。 再仔细望过去,那只香囊又隐入了萧远的袖中。 刘巧儿的脸色微微一僵。 她故意往后慢走了几步,朝明树使了个眼色。 明树也放慢了脚步:“刘娘子有事?” “表兄袖中的那只香囊,是哪里来的?”刘巧儿故作不经意问道。 第29章 打探行情 明树朝她瞅了瞅:“难不成主子就不能自己上街买一个?” 那只香囊明明是苏娘子送给他的,主子捏碎了一个之后竟将他的那只给抢走了,真是无耻! 他懒得理刘巧儿,朝前追萧远去了。 刘巧儿一张俏脸又红又白。 萧远两年前娶的那位方王妃在大婚之后留在了应天府,杭州府汾阳王妃就是一个虚名。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是怎么也配不上萧远的。 她不敢肖想当正妃,但只要崔氏答应,她应该还是可以得到一个侧妃的位置。 突然间发现他袖子里出现了女子惯用的香囊,心里忽然担心了起来。 在府里陪着崔氏吃过晚饭,萧远回到了他的青松院。 他虽然在两年前大婚,但那位心高气傲的王妃在婚后却不愿跟着他来杭州,留在了娘家应天府。 此时的青松院里,压根没有任何女主人存在过的痕迹,一切和他婚前无二。 待他更衣之后,明树匆匆来了:“主子,这是葛三郎从大名府送回来的消息。” 萧远接过密封的竹管打开之后倒出一张纸条,上面寥寥写了一行字。 他快速看完,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明树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他们这番营救未能成功?” “不,他们安全将老王妃母女二人救出来了……” “那主子您……” 萧远立刻将纸条扔到了旁边的火盆里,沉默了片刻道:“待他们一行人回来,封凌青雪为长史吧!” 他承认他内心深处对凌青雪的妒嫉,但也不能否认他是个真正的人才。 刚才葛淮安字里行间全是对凌青雪的夸耀赞叹,称他能够得到这样一位贤能,日后大业必成。 明树愣住了:“这么快……” 虽不清楚凌青雪这一次在大名府的所作所为,但从他三日之内就学会注汤幻茶来看,此人的确聪慧过人。 同一时刻。 苏家一行人也来到了秀义坊的那处宅子明秀园。 宅子里的管事笑盈盈迎了上来:“请问可是苏娘子一家?” 苏雪容点头,让秀春将房契给他过目。 管事笑着将一串钥匙递给了她:“明大人交代过了,这是整个宅子的钥匙,外加十五个仆妇和男仆……” 苏雪容不解:“我只是租赁宅子,没说要连下人一块儿赁下啊?” 管事却一脸为难道:“娘子,我们这些老人一直在守着这宅子,如今主子要将宅子赁了,若是娘子不收留我们,我们当真是无家可归了啊。” 这时周氏走了过来低声道:“阿容,你可别心软,这么多的人咱们每个月的月钱都得花销不少。” 闺女的银票此时是用一张少一张,这么多张嘴每日得花多少银子? 苏雪容却朝管事身后的那些人望去,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是担心不已。 她想了想道:“行,就按照你们以前的规矩来。” 反正也只是临时的住处,待她寻到好的宅子就搬走,这些人总不会要跟着一块儿走。 管事顿时喜笑颜开:“苏娘子,里面请。” 一行人走进这宅子后才感到瞠目结舌。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三进院啊,分明就是一座小王府!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飞石,曲径通幽。 苏家一家人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园林宅院,瞠目结舌。 周氏有些不安道:“这……宅子得花多少银子啊?” 苏雪容却觉得,能够得到汾阳王重用之人,岂是池中之物,能够享用这样皇家级别的园林,也无可厚非。 她立刻安慰母亲:“娘,你们且安心住下,待日后咱们自己购置了新的宅子就搬出去了,无需有负担。” 她估摸着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找到好的宅子,就且让父母和孩子们先享受一个月吧。 那管事的姓贺,见苏雪容让家人安心住下,顿时喜不自胜。 明树派人明确告诉过他,要让苏家人安心住下,最好能让这一家人舍不得离去,王爷重重有赏。 因有贺管事和宅子里的老人,周氏都不用操心,吃食用具全都准备妥当。 苏雪容也带着媛姐儿沐浴更衣后,吃了晚食就歇息了。 翌日,韩昌荣等人便请辞了。 苏敬轩给了他们额外的酬劳,让贺管事派人送他们去码头,被韩昌荣婉拒了。 待韩昌荣离开了秀义坊,立刻带着几个手下朝着昨日明树私底下给他的地址而去。 苏雪容并不知此事,休整了一日后就准备出门寻找合适的宅子和铺子。 贺管事立刻安排了四名护院跟随。 苏雪容也没拒绝,就带着秀春出去了。 她发现秀义坊的位置非常好,从坊间出来走路不到一炷香就到了整个杭州城最大的主街小河街,是沿着城内名为小河的河流建成。 数条小桥在蜿蜒的河道上错落有致,灰瓦白墙的民居门外就是小桥流水,真正的江南水乡。 苏雪容猜测,这条杭州城里的主要街道,日后或许会成为南周都城的御街,便特意留心了这条街道两侧的宅子和铺子。 她先去了几家最大的牙行了解行情,从小河街延伸出去的几个热闹坊间宅子,以及城外的一些良田,她都详细记下了大概的价格。 这杭州城里的地价和房价远远超过了宿州,这让她原来的计划有些出入。 于是,她又顺着小河街一路往南而行,远远地就看到了前方一座宽敞华丽的建筑。 “夫人,那里就是汾阳王府!”牙行里的一个牙婆道。 苏雪容看着那栋被士兵森严守备着的宅子,又环视了一圈围在王府外围的房屋。 她大概也预估得出来,待三年后南周建立,这里将会重新建立起一座新的皇城。 苏雪容转身问牙婆:“咱们这杭州较大的酒楼在何处?” “夫人请随我来……” 牙婆极为热情带着苏雪容坐车从南边返回,沿着小河街东侧指去:“您瞧瞧,这丰乐酒肆、兰陵坊、中和楼……全都是咱们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苏雪容惊喜地发现,这几家酒楼所在的位置,竟然距离葛从安租赁给她们的秀义坊很近,步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直达酒楼。 她下了马车,正要朝着最近的丰乐酒肆走去,忽然来了一阵狂风,一下子将她原本就系得不严实的帷帽吹走了。 秀春急忙追了过去。 苏雪容就站在了酒肆一侧等着,忽然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娘子,想卜个卦吗?”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道士模样的男人正盯着自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古怪神色。 见他直愣愣盯着自己,苏雪容神色不悦刚要走开,就听到这道士说了一句话:“娘子,你可知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双重凤命?” 第30章 龙凤之命 苏雪容整个身子瞬间变得僵硬无比,缓缓回头望向那道士。 那道士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双拳道:“娘子,贫道见娘子印堂发亮,隐有凤凰盘旋其上,真是难得一见的命格啊!” 苏雪容盯着他半晌后,忽然笑了:“那请问高人,我这难得一见的好命,大概多少岁寿终正寝啊?” 那道士一愣,立刻一本正经开始掐指计算。 这时,秀春也拾回了帷帽跑了回来,急忙给她戴上。 苏雪容刚要转身就走,就听到那道士“咦”了一声:“可真是奇怪,娘子这命虽好,但却极其坎坷,命中有几道劫难,需化解方行……” 苏雪容冷笑:“高人,那我要如何化解啊?” “这个简单,需点长明灯七七四十九盏,连续点七七四十九日,还得专门去贫道的道观点灯即可,若是娘子不愿辛劳,贫道代娘子点灯,只需娘子付贫道七七四十九两银子即可……” “你这不是抢人吗?”秀春一听到要四十九两银子,顿时柳眉倒竖骂道。 道士一听,满脸委屈:“我们不但要帮娘子点灯,每日还得有七七四十九名高人帮忙诵经,这费用不算高了……” 苏雪容也算是听明白了。 什么双重凤命,分明就是遇到了一个江湖骗子。 她顿时就没了逛酒肆的兴致,让秀春给了他二十文钱转身上了马车:“今日先回吧。” 待马车离开,那道士一直盯着不住摇头:“多好的凤命,却偏偏要遭受劫难……” 这时,丰乐酒肆的门口走出来一行人。 道士一看到其中一人,顿时两眼放光扑了过去:“这位相公,贫道一看你就是印堂发亮,乃天生龙命……” 明树正要驱赶,萧远却饶有兴致阻止了他,笑着问那道士:“你说我有龙命?你就不怕被当今圣上抓去砍头?” 那道士不以为意道:“如今虽说天下大定,但新皇始终未登基,贫道可不敢妄言,相公您当真有真龙天子之命!” 明树没好气道:“主子,这南方的江湖术士就是敢胡乱吹牛,指不定待会儿遇到另一个客人说她有啥凤命呢!” 道士顿时喜笑颜开:“壮士答对了,就在刚才贫道偶遇一位小娘子,就看到了她天生的凤命,还是双重的!” 萧远本想逗他一逗,听到这话顿时乐了:“不错,你这人挺会做生意。” 说完就朝前走去。 那道士急忙追了上去:“相公,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追去过去瞧瞧,指不定那位娘子就是你夫人也说不定呢……” 他分明看得极为清楚,这两人一龙一凤都被他遇到了,但他们竟然不信! 明树一脸无语,举起了拳头:“你这江湖骗子,再敢胡说八道?” 那道士被吓得急忙朝后一躲,一脸委屈道:“人家那小娘子虽然不信贫道,好歹还给了赏钱……” 明树一脸抽搐,捏的拳头咯咯作响,扔给了他一串铜子。 那道士一脸惊喜,忙对着明树道:“壮士,你给的铜子多,贫道就送你一卦,你这几日最好哪儿也别去,小心遭遇血光之灾……” “看老子不揍死你!” 那道士被吓得一溜烟跑了。 前方刚刚上了马背的萧远忽然凝神朝道士所指的方向望去。 长长的小河街前,行走着无数的百姓,那位被道士吹成双重凤命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容。 “明树?” “主子!” “明秀园那边都安置好了吗?” “贺管事来报,苏家一家人安心住下了,也没让园子里的仆人走。”明树忽然有些瞧不起自家主子了。 竟然暗地里安排人监视着苏家人的一举一动。 “你未婚妻一家落脚何处?”萧远忽然又问道。 明树懵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林家。 “主子,那林锦玉可不是我未婚妻!”明树斩钉截铁道,“我不喜那样大大咧咧的女子!” 萧远瞅了他一眼:“话别说得太早!他们家人至今在何处?” “尚未找到。“明树道,“林家人也未必来了杭州。” 萧远想了想道:“你去准备一套离秀义坊远一些的普通宅子,想办法卖给苏家。” 明树瞅了他一眼:“主子不是打算把人留在明秀园里?” 萧远摇头:“王妃要来了。” 明树微微一愣,看着萧远那面无表情的神色,心里微微叹气。 是了,这明秀园原本就是在主子大婚之际特意为方王妃修建的,只可惜两年了连人影都不见来杭州一次。 这一次怎么莫名其妙要来了。 明树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这一次派葛淮安和凌青雪前往大名府救人,途经应天府的时候曾经寻求过宁远侯的帮助。 方王妃作为宁远侯的嫡长女,自然是知道了此事。 她大概是忌惮昔日和萧远议过亲的清河郡主,放心不下亲自来杭州了。 明树忽然担心起来:“那……苏娘子怎么办?” 萧远莫名其妙朝他看了一眼:“王妃来杭州,和她有关系吗?” 说完就驾马朝前奔驰而去。 明树:没关系你急着帮人找宅子? 另一边,苏雪容回到了明秀园,整理今日从牙行里打探来的行情。 斟酌了几番之后,她决定先购置一套价格稍微合适的宅子,就算靠主城区远一些也无妨。 着重考虑先收购小河街上的店铺。 今日看了小河街上那些高档酒肆,想必生意火爆的话东家未必愿意出售。 她打算过两日再去逛逛小河街上经营其他的铺子,价格还需合适才行。 今日也逛了几家香铺,里面售卖的和香都十分寻常,但价格却也不低。 所以她打算先开一两家香铺,售卖自己的和香。 之后赚了更多的银子再去购置位于王府附近的宅子,租赁出去之后,看三年之后房价会翻几倍,到时候再卖出去。 还有城郊的一些良田,得选个天气好的日子去看看。 想到这里,她让秀春去找贺管事,派个人去秀义坊东侧第一间宅子去递个帖子,若是葛从安在的话,她过两日亲自去送明秀园的租金。 就在这时,苏敬轩一脸焦色从外面回来了:“我今日带着人去了杭州城几个码头附近的林家铺子去问过,说你林叔一家没来杭州。” 第31章 最初的计划 苏雪容一听,脸色变得凝重无比:“明树不是说他们会来杭州?” 苏敬轩摇头:“说是如此,但你叔那人我清楚,说不定还在宿州呢。” 毕竟林家的大部分产业都在宿州,手里还有帮苏雪容要售卖的宅子和田地,他不可能一天之内处理好所有之事跑来杭州。 苏雪容道:“那让大哥想办法去打听一下,或者派人回宿州问问?” 苏敬轩面色沉重点头:“我这就去写信。” 不一会儿贺管事亲自来了:“苏娘子,刚才去过那宅子了,葛先生这两日都没住在这边,您过些时日付租金也行。” 苏雪容却直接让秀春将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贺管事:“既然他不在,那租金交给贺管事也行。” 今日基本也打探到了,明秀园这样规模的园林宅子售价一般在三千两银子左右,那么租赁一个月的话至少需要得七、八十两银子。 贺管事起初不敢收,但苏雪容却执意要给,说否则就搬出去,这才勉为其难收了。 待他走后,秀春乍舌:“娘子,咱们这园子一个月的租金都要这么多银子?” 简直心疼死了。 苏雪容笑道:“日后等咱们的生意开起来,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 尤其待她的香料铺开启之后,利润是难以估量的。 尤其在这内战结束后,百废俱兴,文人雅士们对于香道的热衷会越来越高。 只不过前提条件是,萧远统治下的地区不能乱。 依她前世的记忆,无论是萧时晏还是徐婉静,对于这位在南边建立王朝的皇叔忌惮无比。 萧时晏父子也曾想过要收复南地,但始终稍逊一筹,十战之中近能胜三战。 苏雪容想到这里,心里大为放心。 这一世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萧远的南周绝对会比萧时晏父子建立的北周富裕得多。 只要他统治的这些年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就够了。 接下来的数天,苏雪容带着秀春一直在寻找合适的香铺,最终在保和坊附近寻到一处经营惨淡要出售的铺子。 此处位于保和坊西侧一带,位于杭州城北面,靠近仁和县一带。 远远朝北面望去可以看得见远处的北城墙。 秀春觉得这个地方太过偏僻,比起秀义坊附近人要少得多。 但苏雪容却指着香铺西侧道:“你瞧那是啥地?” 秀春望过去,看到了一处建筑古朴的地方,有点像是祠堂。 旁边的牙婆立刻殷勤道:“娘子眼尖,那可是咱们杭州城里有名明阳书院!” 苏雪容又看了看那明阳书院两侧的几座香火繁盛的寺庙,立刻对牙婆道:“这间香铺最低价多少可以出售。” 牙婆顿时喜笑颜开:“若是在往年,这样的香铺售价至少需要五百两银子,但近年来内乱不断,这价格一跌再跌,最少需三百五十两银子。” 苏雪容笑道:“三百两,不能再多了。” 牙婆又拉扯了几次,见她不松口便知这小娘子看上去虽柔弱,却不是个好糊弄之人,笑道:“既然娘子看中,我就再与那老东家说说便是。” 原东家就是因为经营惨淡才打算卖掉铺子回乡,这会子遇上了能出三百两的主顾,二话没说当天就去牙行签署了买卖协议,下午就去衙门过了户。 苏雪容立刻让李氏带着几个人过来收拾铺子,自己又让牙婆带着她在四周逛了一圈,物色好了在中和坊旁边兴庆坊的一处三进院宅子。 只不过这处宅子的原主人去了泉州探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愿意租赁不愿出售。 苏雪容也只是暂时想要在铺子旁边租赁一套宅子方便出行,便以每个月三十两银子的租金签了三年的协议。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距离他们搬到明秀园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 苏雪容让周氏夫妇带着苏健暂时还住在明秀园,待一个月租期到了再搬去中和坊。 自己带着媛姐儿,身边只带来秀春和李氏,以及三名护院搬去了兴庆坊临时租住的宅子。 “她找到新宅子了?” 得知了消息的萧远眉头微微蹙起。 明树道:“她已经让贺管事带来了一个月的租金,且说待一个月租期一到就搬走了。” 说完小心翼翼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萧远跟前的案桌上。 萧远盯着那一百两银票,心头渐渐聚起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就这么要和自己划清关系? 明树感觉到萧远的情绪不对,急忙道:“主子,您若真想要苏娘子留下,何不对她明言……” 萧远的眼眸朝他射了过来:“说什么?” 难不成以萧时晏皇叔的身份,将她纳入王府为妾? 就算他愿意,姨母能答应?方明珠能答应? 何况,他觉得苏雪容心里大概是没有他的位置的。 反倒是凌青雪得了她的青睐…… 萧远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深深压了下去:“让凌青雪护送王妃回杭州,算起来差不多就是苏家搬走的日子,你到时候派人将园子收拾出来……” 明树朝他看了一眼。 明明可以让凌青雪和葛淮安一同带着清河郡主和老王妃回杭州,主子偏要让凌青雪在外面多呆大半个月,还说对那苏娘子没想法? 但他却不敢说什么,领命而去。 苏雪容压根不知道萧远心里的想法,搬去了兴庆坊之后开始着手准备各种香料的进货和准备。 看着中和坊那人烟稀少的情形,秀春忍不住道:“娘子,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咱们这香铺开起来确定不会亏本?” “这里除了那个州府办的明阳书院和几座寺庙,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家的啊!” 苏雪容正在配制香料的比例,头也没抬道:“我就是看中了这明阳书院的位置。” 若是她没预计错误,待将来南周成立,这杭州城最大的明阳书院将会被立为南周太学。 太学一旦建立,武学和国子监也都会在附近成立。 一旦这几处学府建立,进出的几乎全是当朝的文人雅士,她的香料何愁没人购买? 她打算在兴庆坊住下之后,再去慢慢打探明阳书院旁边的田地价格如何。 若是能够在萧远提前一步将书院四周大的庄子买下,到时候若是要建立其他的学府,南朝就必定会以高价从她手中购置那些田地。 因手头上的银票不够充裕,只能先在这处地方使劲儿。 待日后林承规帮她买了宿州的田产,她再去小河街两侧购置地产。 先不急,她还有三年规划的时间,足够摸清楚整个杭州城地价的高低和升值空间。 若是凌青雪能够得到汾阳王的青睐,她还想要想办法拿到未来临安都城的沽酒权。 一旦沽酒权到手,那可比买卖房地要赚的更多。 但这是后话了,她现在只能先从这明阳书院四周的宅子和田地着手。 第32章 购置了寺产 苏雪容又马不停蹄地在杭州城各处市场查看香料的情况。 结果如她所料,经过了几年的内战之后,来自全国各地的许多商道都被阻断,各地的香料也极度缺乏,很难做出上等的和合香。 但苏雪容却不是很着急。 那些缺乏的上等香料都可以从黑市里高价购买,这样一来就没有了竞争力。 她得好好琢磨出只有南方本地所产的香料,足以应付未来三年的市场需求。 于是,她又带着秀春去各种早市逛,把当地能够找得到的各种香料和辅助用料全都列出了清单。 看着清单上出现的蜂蜜、各色水果,秀春极为不解:“娘子,合香还要这些?” 不是应该全都用昂贵的香料吗? 苏雪容笑道:“世人多数喜欢用沉香、檀香、龙脑、冰片等物合香,殊不知想要合出特殊适合自己的香,需加上其他的辅助香料……” 秀春也不是很懂。 在她看来,这些由昂贵的香料合成的香球、香片,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 但娘子愿意耐心教她,她倒是高兴地学习研究。 除了制作文人雅士用以焚香的香球,苏雪容又教会了秀春制作香珠。 焚香需要安静优雅的环境,外出之人若是想要让周身弥漫香味,就喜欢用铜制香囊,里面放一粒小香球,藏在袖子里。 但还有不少人觉得外出时带着燃烧的香囊过于麻烦,就将各种香料合成之后制作出香珠串在一起,做成手镯或者项链。 苏雪容觉得,这些在杭州都过于普通,她着重点还是在特殊的和合香。 眼下正值夏季,南方的荔枝源源不断运来杭州,待大量上市之际,价格也就便宜了。 她决定先做一种上一世那位清廉被朝中排挤的落魄官员陆崇之的“四和香”。 材料很简单,荔枝壳、兰花、菊花、柏树果依一定比例捣碎之后,用以蜂蜜合成。 在制作这一价廉物美的香球时,苏雪容觉得,既然这位陆先生在上一世的北地一辈子得不到重用,不如让凌青雪想办法将他带往北地效忠萧远。 想到凌青雪,苏雪容微微有些惆怅。 前几日明树特意来传了话,说凌青雪近日在应天府等候汾阳王妃,护送王妃返回杭州,所以又耽误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得下个月才能抵达杭州。 苏雪容已经付了葛从安一百两银子的租金,就再也不想和那人有什么瓜葛,但又想要打听汾阳王日后的举动,就还是得让凌青雪出面才行。 明树那日也有些奇怪,在得知了她已经租好了兴庆坊的宅子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就去了。 苏雪容的香铺已经开了起来,铺子里摆放的各种焚香和其他的香铺相差不大,但却多出了几种令杭州府百姓颇有些其他的香。 其中以“四合香”最为价廉物美,不仅焚烧起来香味清新淡雅,价格还低廉,几乎人人都能买得起。 所以,在开了短短半个月之后,住在中和坊一带的百姓都知道了这家新开的“苏记香铺”。 苏敬轩放心不下闺女,自己又是做账房出身,索性来香铺里当掌柜,也避免女儿成日抛头露面。 但这样一来,周氏带着孙子呆在明秀园里就寂寞了,也跟着来了中和坊的香铺帮忙,让李氏负责带孙子。 苏雪容哭笑不得,本想让他们老两口在明秀园再享受几日,却偏偏要来香铺,也就随了他们,和贺管事说了一声,提前搬出了明秀园。 贺管事立刻就退了她三十两银子,说是主子的意思。 苏雪容也没客气,反正一家人也没住满一个月,收了银子。 全家人在兴庆坊的宅子里住下时,苏雪容才有了家的感觉。 仔细算了算,父母一家人已经过了上一世进京被人杀害的时日,她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四合香卖得非常好,苏雪容又雇佣了几名伙计。 她又仔细观察了中和坊和阳明书院一带的情况,选中了两套稍微大一些的宅子直接买下。 两套宅子原本都是附近几座寺庙的寺产,但由于近年战乱,寺中的僧人流失了许多,原本偌大的寺院空置了下来,寺里为了开源节流,将多余的僧房划分出来出售。 一般百姓都不愿购置寺院旁的宅子,唯独苏雪容看上了,毫不费力用低价购置了占地近十亩的地产。 “购置了近十亩的地?” 萧远抬眸,眼眸眯了起来。 明树道:“那天长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出价的客人,几乎是半卖半送。” 萧远不由蹙眉。 她购置这么多寺产作甚? “我那日去香铺,随意问了秀春几句,她说苏娘子之所以买下那些寺产,是因为阳明书院的缘故,但具体什么缘故她也不知。” 苏雪容用来购置寺产的银票都是她自己的,连苏敬轩和周氏都不过问。 “若是香铺开在读书人常去之地我可以理解,但她买下那么多的寺产作甚?难不成将来要建造尼姑庵?” 萧远瞅了他一眼,一脸无语。 这家伙跟了他这么多年,脑子还是简单。 但他却隐隐猜到了苏雪容的大致想法。 只不过这个计划只存在他的脑海中,他尚未和任何人提及此事。 萧远忽然笑了。 他发现,这个苏雪容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但是她在杭州做出的这些行为,似乎又好像是顺着他的思维在走。 毕竟,阳明书院的位置和风水极好,也是将来他的皇朝建立之后太学和国子监最佳的位置。 难不成苏雪容猜到了他脑子里所想,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萧远沉思了半晌之后道:“你明日去一趟,请她去明秀园喝茶。”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以葛从安的名义!” 明树有些摸不着头脑,提醒道:“主子,明日清河郡主和老王妃就到了。” 萧远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将老襄阳王的遗孀和女儿从大名府悄悄救出来,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住处都安排好了吗?”他有些不耐烦问道。 明树道:“原本我按照您的意思在王府旁边租赁一套宅子安置她们,但老夫人却让人收拾了王府里的院子,让她们直接住进来。” 萧远皱眉。 老王妃和他母妃以及姨母是自小长大的手帕交,感情匪浅,又加上他在娶方明珠之前曾经和陈思怡议过亲,姨母怜惜她们母女也在情理之中。 “行,就依老夫人所言去安排。” 翌日,明树兴冲冲跑到了苏氏香铺,去了后院找正在合香的苏雪容:“苏娘子,我家主子今日想要请你去明秀园喝茶。” 苏雪容正卷着袖子坐在院子里调制着香料的配方,头也不抬道:“不去!” 第33章 不愿为妾 明树一愣:“为何不去?” 苏雪容轻轻将小银匙挑了一点沉香粉末放进小杆秤里,轻轻拨动了一下上面的戥子,左右划拉了几下待杆秤平衡之后,将沉香粉末倒入旁边的瓷瓶里,这才抬头望向明树。 “葛先生找我何事?” 明树摇头:“我哪知?”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暧昧。 苏雪容冷笑道:“不说清楚,我不去!” 她又不是傻子,从葛从安安排苏家人入住明秀园就知道,葛从安对她有了想法。 这想法和昔日的萧时晏一样,因她的美色而动。 葛从安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家中想必也有夫人,对于她这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来说,恐怕只是一时兴起。 就算她愿意,他纳她回去也只是当妾室。 她既然已经从萧时晏的火坑里跳了出来,又岂会再跳入另一个火坑? 明树见她像是看穿了主子的想法,神色有些尴尬道:“他大概就是想要问问你近日的情况……” 苏雪容漫不经心道:“你安排的人每日不都在盯着我吗?他会不知?” 明树一张脸顿时涨得绯红。 没想到苏雪容早就发现他派人盯梢了。 苏雪容神色淡淡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 宁做穷人妻,不当富人妾! 她也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傻乎乎被男人随意欺骗的女子了。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再变成男人的附属品了。 看到明树一脸失望,她道:“你替我多谢葛先生昔日在金山寺的救命之恩,若是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会还他一个人情,但是我此生绝对不会当任何人的妾室,哪怕他是当今圣上!” 明树被她这话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该怎么回去交代? 苏雪容看到他那副为难的神色,忽然笑了:“今日你来,正好送你一些四合香,回去后点燃放在床边,安神醒脑。” 她让秀春用几个精致的礼盒把四合香装了,递给了他:“实在不便开口转述我刚才的话,你就先给他这个,过两日再说。” 明树愁眉苦脸走了。 秀春这才咋舌:“娘子,那位葛先生竟然派人盯梢咱们啊?” 苏雪容笑道:“不然的话,我哪猜得到他的心思?” 明树离开后第二日,苏记香铺附近的盯梢不见了。 明树再也没有出现过,苏雪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葛从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正人君子,若是遇上想要以势压人的,她这一招就没辙了。 又安静过了几日,苏敬轩正在铺子里打着算盘,忽然就听到有人进店,抬起笑脸准备迎接。 当看到来人之后,他顿时惊喜万分:“承规!” 这一日,苏家的宅子里热闹喧嚣,林家人终于辗转了两个月后赶到了杭州。 林承规也将昔日苏雪容交付给她的事情都办妥了,宿州的宅子和田地其实卖得不算高价,加起来不足三千两,但宅子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字画古董等物件,足足卖了五千两。 苏雪容惊喜不已,这下有银子可以购置小河街两侧的铺子和宅子了。 她觉得不能白白得了表叔的帮助,便道: “叔,若是你现在手头上有多余的银子,我建议你去购买小河街南边的宅子,尤其靠近汾阳王府附近的宅子和铺子都成。” 林承规十分惊讶:“这是为何?” 苏雪容道:“刚才我爹不是说,咱们南下在客船上遇到的那位凌先生,他如今已经是汾阳王的门客,他有一些小道消息,说南边的地日后会大兴土木,地价会涨。” “那你为何买了这些寺产?”林承规刚才得知苏雪容花了近两千两银子购置了阳明书院附近的一些寺产,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也要涨,但不会比南边涨得多……”苏雪容含糊道。 林承规若有所思:“我这一次来也是想要购置一些地产,但我更偏向城外的庄子。” 苏雪容点头:“我也想要购置一些田地,只是如今手头上的银子就这么多,只能先一步步来。” 林承规倒没把苏雪容的话当真,但他也确实要购置田产,就对她道:“待我们歇下来,我就去城外看田产,到时候帮你也挑些,日后也有可以傍身。” 苏雪容谢过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两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说闲话。 王氏拉着周氏又哭又笑的,林承规和苏敬轩则静静地喝酒。 苏雪容却发现以往活泼的林锦玉却有些心事重重。 她低声道:“怎么了?” 林锦玉看了一眼桌上的亲人,朝她使了个眼色。 两人就出了堂屋去后院廊下歇凉。 秀春给她们端来了一些夏日喝的饮子,特意道:“这是我家娘子亲手做的……” 可林锦玉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神色。 苏雪容朝秀春使了个眼色,她就带着小红去旁边吃点心喝饮子去了。 “姐,你说那个明大人当初为何要帮我们?”林锦玉忽然问道。 苏雪容早已从明树那里获知,当初他伪装成林锦玉未婚夫才将徐颂年吓跑的。 她盯着林锦玉看了须臾,忽然问道:“你喜欢上他了?” 林锦玉顿时一惊,急忙摆手矢口否认:“没、没、没……” 一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神色,苏雪容就明白了。 林锦玉对明树动心了。 之前她也没明白,当初明树为何会主动去救林家人,直到前几日她才反应过来。 明树之所以冒充林锦玉未婚夫去救人,是因为葛从安那个时候就盯上她了! 但这话苏雪容不想对林锦玉道,想了想道:“你若真喜欢他,那就找机会对他明言,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林锦玉被她这话又惊了一跳:“姐,这、这、这好吗?” 之前她还想跑到京城去找姐夫,但却被全家人制止,说她大逆不道。 这会子,表姐却让她去主动找明树,这又有啥区别? 苏雪容道:“萧时晏在京城有正妃还有侧妃,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去找他我们全家自然不许,明树却尚未成婚,为人尚可,你去找他问明白,为何不行?” 重活一世,她也该让上一世惨死的林锦玉得到她应有的幸福。 林锦玉忽然脸蛋通红,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去明日就让秀春带你去找人,不想去就去香铺帮我做事。”苏雪容笑道。 林锦玉急忙点头:“我、我、我去……” 但她有些心虚朝堂屋那边看了看。 “放心,明树那边没有明确答复之前,咱们什么都别说。” 翌日,苏雪容让周氏带着王氏和林锦玉去秀义坊那边转转,然后顺便去一趟明秀园找贺管事问明树的下落。 苏敬轩也和林承规去了城外的田地查看,铺子里就只剩下苏雪容和李氏,以及几个伙计。 “请问苏娘子在吗?” 苏雪容正在收拾铺里的香料,忽然就听到店铺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容貌大方的明艳女子站在门口,正用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她。 第34章 敌意 苏雪容一看到她,眼眸狠狠一缩。 陈思怡! 萧成登基后纳的陈淑妃!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被人从大名府带往京城献给了萧成? 苏雪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脸上惊讶的神色却未变:“你是……” 在陈思怡看来,苏雪容看到自己的表情属于正常,立刻莞尔一笑:“我是用了明树送给王府的四合香,觉得甚是好闻,才冒昧来这里想要再买些回去……” “明树?”苏雪容蹙眉。 这陈思怡又和明树是什么关系? 王府? 是了,明树和葛从安都是汾阳王的人,那日给他送去的四合香,他大概是送去王府献殷勤了。 这时,她身后又走进来一个年岁尚轻的少女,望向苏雪容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妒嫉和鄙夷道:“这位是清河郡主,是我王爷表兄请来的客人。” 苏雪容的眉头挑了起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几番,转过头去对李氏道:“大娘,招待客人!” 说完就拍拍手从店铺挑帘进了里屋。 李氏满脸堆笑上前:“客人,需要哪种香……” 陈思怡看到苏雪容脸色冷淡转身走了,对刘巧儿皱起了眉头:“刘娘子,今日你一定要跟着我来此地,究竟要做什么?” 前几日她用了明树送去的四合香,觉得十分受用。 她母妃因半年前父王去世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加上又被萧成的人软禁在旧日王府,心情越发低沉,这一次又舟车劳顿来了杭州,便病倒了。 没想到那日明树送来的四合香,竟让她母妃精神好了许多。 昨日四合香用完,她才向明树打听了这苏氏香铺的位置,想要来购买一些香球回去。 今早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位自称王爷表妹的刘巧儿,听到自己来要买香,死乞白赖跟着来了。 结果她一开口就是颐指气使,将那位苏娘子得罪了。 陈思怡带着母妃逃亡至杭州,虽被崔夫人奉为座上宾,但毕竟还是寄人篱下。 这几日她都尽量低调,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 连真正寄人篱下的刘巧儿都觉得她是个软柿子。 但刚才刘巧儿对苏雪容那态度,让她再也忍不住将声音提高了许多。 刘巧儿却狠狠盯着苏雪容离去的背影,朝陈思怡冷冷看了一眼:“郡主,我提醒你,像这般成日里抛头露面的寡妇,你可千万别主动去结交!” 真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自从她发现萧远私藏了那只香囊之后,就开始悄悄找昔日跟着萧远出远门的侍卫打听情况。 最终被她打听出来,就是这个苏氏从镇江就开始勾引萧远,还特意买了和他同一艘客船,每日都会做一些小吃食来勾搭他。 所以,当她听说陈思怡要去苏记香铺买香,死活跟着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生了孩子的寡妇竟然长得如此美艳! 本想沉住气观察她一番,但在看到她那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容貌之后,心里的妒意便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李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沉,刚要开口赶人走,忽然就听到后面的帘子再度被人掀开。 苏雪容大步走了出来,沉脸盯着刘巧儿:“我抛头露面和你有何关系?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真是莫名其妙。 她和这个疯婆子压根就不认识,何来对自己这么大的恶意? 刘巧儿没想到,一个平民女子敢这般对她说话,顿时朝身后叫道:“来人,她竟敢对我不敬,直接将她……” “刘巧儿!”陈思怡忍不住了,厉声喝道,“苏娘子堂堂正正开店,你今日来此仗势欺人,我会将此事禀告崔夫人!” 刘巧儿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恶狠狠地朝着苏雪容剜了几大眼,转身走了出去。 陈思怡急忙向苏雪容道歉:“苏娘子,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她会这般过激……” 苏雪容朝陈思怡看了几眼:“真是不巧,你要买的四合香暂时没货了。” 不管刚才她对那疯女人什么态度,苏雪容就是不喜。 不想卖给她! 陈思怡心知刚才刘巧儿得罪她狠了,急忙道:“苏娘子,因你的四合香让家慈连日来羸弱的身子精神了不少,才冒昧前来购买,希望娘子能够成全。” 苏雪容没吭声,却紧紧盯着她,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陈思怡急忙让身后的侍女递过来一张银票:“苏娘子,若是当真没货了,能否请你再制一些,有多少我要多少。” 苏雪容看了一眼价值两百两的银票,又抬头看着她:“你母亲得了何病?” 陈思怡道:“因家父去年病故,家慈一直郁郁寡欢,食欲不佳,身子一直不好,加上我们刚刚从北地来到杭州,又有些水土不服……但前几日无意间薰了明树送来的四合香,她的精神就好了许多。” 苏雪容回想了上一世关于这位陈淑妃的一切。 似乎她在被送往京都之际,她那位母妃就已经没了。 进了宫成了萧成的淑妃,却也是一直郁郁寡欢,但却颇得萧成的喜爱,皇后多有微词。 她对她的印象不多,但却知道她是唯一让徐婉静吃瘪的人。 徐婉静对后宫的掌控欲极其可怕,却不敢招惹这位受宠的陈淑妃。 苏雪容想了想道:“你母亲大概是心病过重……我可以帮她调配一种香,你五日后来取。” 一听这话,陈思怡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望向她的神色里满是感激:“多谢娘子。” 苏雪容让李氏收了银票,朝门外一脸怒气的刘巧儿瞥了一眼:“那是何人?为何对我如此大的敌意?” 陈思怡并不知其中的纠葛,缓缓摇头,低声道:“她是汾阳王表妹刘氏,大概对苏娘子有了什么误会……” 在看到苏雪容那张惊世的面容之后,她大概猜测出刘巧儿对她充满敌意的原因了。 这让她心里也有些微微的不适。 但转念一想自己此时的身份和地位,又凭什么对苏娘子不敬? 她释然一笑:“苏娘子,那四合香还有吗?” 她还是觉得那味四合香让人心旷神怡。 苏雪容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没有敌意和算计,便淡淡一笑:“自然是有的。” 刘巧儿在门外的时候,看着门内陈思怡和苏雪容笑谈的神情,一双眼睛阴沉无比。 陈思怡不一会儿带着侍女出来了,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身上了马车。 刘巧儿正要跟着上车,就被侍女拦住了:“刘娘子,我家郡主还要去别的地方,不方便带你,你自己雇车回去好了。” 第35章 南下寻好田地 刘巧儿眼神不悦朝马车望去,眯起了眼睛,像是要对陈思怡做出某种威胁。 但陈思怡连车帘都没掀,冷声道:“走!” 一行人走远了,她扭头恶狠狠瞪着苏记香铺,却不见了苏雪容的身影。 刘巧儿仔细记下了香铺的位置,似笑非笑离开了。 苏雪容回到了院子里,琢磨着要给陈思怡的母妃配制的香料。 亡夫去世,思念成疾…… 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仔细找出需要的香料调配起来。 没一会儿,林锦玉和秀春回来了。 苏雪容见林锦玉依然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没打听到明树的消息。 毕竟那位贺管事领着葛从安的月钱,不会随意向外人透露他们的行踪。 苏雪容想了想笑道:“别急,过几日我帮你打听。” 林锦玉一听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算了,挺没意思的……” 傍晚时分,苏敬轩和林承规回来了。 吃过晚饭后,林承规找到苏雪容道:“阿容,我们今日去了郊外看了不少田地,都是上等的良田,但都比宿州贵得多……” 江南的土地自然被北方要好得多。 苏雪容道:“叔,既然咱们都准备在江南安居,若是手头宽裕的话自然是可以考虑的。” 她也知道,林承规手上的现银不是很多,他的资产大多数都投资在各处粮仓了。 “叔你放心去看,待看好了我这些银子都可以先拿去……” 林承规顿时瞪了她一眼:“说什么昏话呢,我还能要你的银子?” 苏雪容却道:“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我,你们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杭州,说起来还是我欠了你们的……” “丫头,以后可别说这蠢话了,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你若是再这么弄,我今日就带着全家人搬走!”林承规还真生气了。 苏雪容急忙道:“行行,都是我的错,叔你别急。” 林承规被她气得有些发懵,但还是言归正传:“我刚才想说的是,这靠近杭州府的田地自然是贵些,我和你爹的意思准备去南边往绍兴那边瞧瞧去,都是江南水乡,土地都很肥沃,何必在这杭州府附近购置?” 苏雪容笑道:“说的也是,叔你的眼光自然比我好,你们决定就是。” 林承规一刻也等不得,计划好了就准备翌日和苏敬轩一同出发往南而行。 王氏忍不住嘀咕道:“你这人一辈子就是劳碌命,总是闲不住要去购置田地庄子……” 林承规道:“你不懂,粮食乃天下之本,有了粮食才能有别的!” 翌日,两人带了两名护院就上路了,家里就剩下了一群妇孺。 王氏这边对着周氏唠叨:“春姐儿下半年就要生了,我这会子想要回去看她都不成了……” 说着就红了眼。 林锦春是林锦玉大姐,去年嫁给了宿州一名乡绅之子,今年就有喜了。 林家人全家南下之际,她只能挥泪和家人告别。 周氏轻叹一声:“待日后局势安定了,咱们也可以回去看看……” 王氏抹着眼泪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林锦玉冷声道:“待爹在南边安定下来,就把姐接来好了,反正她嫁的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说啥呢!”王氏瞪了她一眼。 林锦玉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姓张的不仅成日在外面眠花宿柳,后院里通房妾室七八个,还和下人不干不净,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当初你们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大姐送到了那样一个火坑里?” 苏雪容忍不住轻轻打了林锦玉的手腕一下:“你可别怪你爹娘,要怪就怪姓张那人太会伪装。” 她记得当初林锦春待嫁之际,那姓张的在外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外加那收人钱财的媒婆隐瞒了张家的肮脏,生生把林家人给骗了去。 王氏越发红了眼,抽泣道:“都怪我,当初听信了那媒婆的谎言……” 周氏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春姐儿也有喜了,真想要从张家抽身就难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朝苏雪容看了一眼。 幸好闺女当机立断和那姓萧的断了,如今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事。 林锦玉忽然想起来什么望向苏雪容:“前几日我们绕道来杭州的时候,听说新皇快要登基了……” 苏雪容却一脸淡定“嗯”了一声。 林锦玉瞅了瞅她,心里替她不值。 苏雪容算了算,上一世就是在九月初九那日,萧成登基为大周皇帝。 半个月后,册封太子,同年年底,太子大婚。 苏雪容掩饰住眼底的嘲讽,垂下眼帘。 太子大婚的日子她可是刻骨铭心,那日是媛姐儿一周岁生日! 上一世她们母子被徐婉静关在偏殿里过了个冷冷清清的生日,这一世她得让媛姐儿开开心心好好抓个周。 “你说林承规带着苏敬轩南下去查看各地田地了?” 萧远听着明树的禀告,陷入了沉思。 “林家原本就是宿州种田大户,宿州那边许多良田都是出自他之手,这一次来南边如鱼得水,恐怕会多购置一些田地。”明树将暗暗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早已依照萧远的吩咐,暗中调查和苏雪容有关的任何人和事,事无巨细全都得向他禀告。 萧远低头思忖了片刻问道:“你觉得林承规这人能够为我们做些什么?” 明树想了想:“他这人半辈子都在和粮食打交道,要说能帮主子,那就是可以帮主子改良各处土地,增加粮食的产量。” 萧远眯起眼睛:“我们身边似乎还真没这样的人才。” “您的意思?” 萧远笑道:“你先派人跟着他们,寻一个机会让他主动来找我!” 明树应下刚要出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昨日一早郡主和刘娘子一同去了苏记香铺,后来不知怎的,郡主丢下刘娘子一人回来,好像和老夫人去告了状,被老夫人呵斥了一顿。” 萧远顿时皱眉。 要不是看在姨母的面上,他早就将刘巧儿扔出王府了! 明树又道:“还有一件事,刘娘子前几日一直在悄悄打听苏娘子的消息,估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跟着郡主去了苏记香铺。” 第36章 见不得人的心思 萧远抬眸,犀利的目光朝他射来:“为何今日才来报?” 明树忙道:“因不知刘娘子的目的何在,但今日听同去的小厮说刘娘子和郡主去香铺的时候对苏娘子不敬,被苏娘子赶出了铺子,我这才想到的。” 用膝盖就能想到,刘巧儿死活跟着陈思怡去香铺就是为了苏雪容。 毕竟萧远放在屋子里那只香囊早已引起了她的注意。 萧远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起身道:“我去看看姨母。” 来到崔氏居住的清风阁,就听到主屋里响起崔氏冷冷的声音:“不是我不帮你,你自己算算来王府几年了,王爷他有正眼看过你吗?” 崔氏觉得刘巧儿压根扶不上墙。 当初她看在亡夫的面上,让亡夫长兄的女儿进了王府,本想帮她寻一个好人家嫁了。 结果刘巧儿竟然想要高攀萧远,真把她给气死了。 本想将她直接送回刘家,结果没想到内战一来,刘家人所在的县城成了战场,一家人也不知去向,只能让刘巧儿留在了王府。 但崔氏却警告她,除非萧远自己愿意,要是被她发现她用手段去爬床,绝不轻饶。 刘巧儿在王府几年,也亲眼见识过那些想要爬床丫头们的下场。 别看崔氏面上和蔼,对付这些下三烂的人物,手段极其狠毒。 她被吓到了,就没敢做出那些阴私手段。 苏雪容出现之前,她也听闻那位方王妃的情况。 当初萧远有求于宁远侯,就接受了联姻,娶了方明珠那个病秧子。 据说方明珠的身体实在太过羸弱,许多大夫都说她活不过二十五,萧远娶她其实也是被方家逼迫,让方家这位嫡长女在病逝前有个体面的身份。 但大婚后方明珠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前往杭州,依然留在应天府养病。 这样的王妃娶了等同虚设。 刘巧儿没见过方明珠,就觉得自己的姿色怎么也好过一个病秧子。 何况萧远虽然娶了妻,身边却没有任何通房和侍妾,她就觉得自己的机会太大了。 她想要让崔氏给自己做主,就算当一个侍妾也行。 她一旦成了萧远身边的人,再想办法往上爬,怎么也得爬到侧妃的位置。 等方明珠一命呜呼之后,她再想办法让萧远给她扶正…… 结果没想到,她发现了萧远随身携带的那只香囊,再亲眼见到了苏雪容,忽然间就像是被人迎面重重击了一拳,失去了理智,才会对着苏雪容出言不逊。 被陈思怡厌恶之后她立刻去向崔氏哭诉,请求崔氏给自己做主,不能在王府随意被人欺负。 崔氏哪能听不懂她话语里的意思。 不就是发现陈思怡的到来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巧儿,我实话对你说了吧,郡主虽说已经落魄,但她决计不会给任何人做妾,你这醋吃到她头上,只会让人笑话!” 崔氏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甘愿当人的侍妾?” 真不知道大伯哥一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然教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东西! 要不是找不到刘家人的下落,她早让人将刘巧儿送走了。 刘巧儿却呜咽道:“老夫人,我说的不是郡主,而是那个开香铺的寡妇!” “我今日是陪着郡主去香铺,自然是好言好语陪着,结果没想到那寡妇狗眼看人低,见我身份地位不如郡主,竟要赶我出铺子……呜呜呜,老夫人,如今连那种平民都敢对我摆脸子,我这王府的表小姐可真是徒有虚名啊……” 崔氏顿时冷了脸,猛地拍了身边的案几:“平民?你刘家又是什么出身?” 她亡夫是前朝状元,在翰林院担任大学士。 但刘家那位长兄不过就是一介秀才,什么功名都没有,刘巧儿这几年在王府被人捧习惯了,竟然忘了自己真正的出身。 刘巧儿慌了:“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对那寡妇说王爷是我表兄,可那贱人还是对我出言不逊……” “谁是你表兄?”崔氏目光冰冷盯着她。 她早已勒令刘巧儿在外不许自称萧远的表妹,没想到她还是屡教不改。 刘巧儿被她的目光吓到了,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吭声。 崔氏冷冷道:“从今日起,你就呆在自己的院子哪也别去,待王妃抵达杭州后,若是她愿意容你,我自会留你,但若是王妃不容你,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人家嫁了。” 屋子里传来刘巧儿惊慌失措的哭声。 萧远在屋外听了里面的动静,也没进去,悄无声息走了。 苏雪容不知道王府里因她闹出的事,耐心地将陈思怡要的香球做好,还特意做了一串香珠。 几日后,陈思怡又来了。 苏雪容见她身后没有跟着那令人讨厌的女子,便直接将她请到了内院。 陈思怡观察着这内院。 不大的垂花门两侧种着各色花卉,紫藤树下搭了个简单的棚子,一套竹制的桌椅放在其间,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汝窑茶具。 旁边地上的红泥小火炉上正烧着一壶水,点茶的工具一应俱全。 院子后方的三间厢房都收拾得整齐有致,其中一间里摆满了各种香料和用具。 一走进这院子,迎面扑来就是一股令人心怡的香味。 陈思怡看着这不大的小院顿时心生欢喜:“苏娘子这院子收拾得真是舒适。” 苏雪容带着她在紫藤树下坐下:“郡主不嫌弃寒舍简陋就行。” 陈思怡坐下后朝她笑道:“如今我也不是什么郡主了,你叫我思怡就好。” 苏雪容看着眼前明艳大方的女子,很难将她和以前总是一脸忧郁的陈淑妃联系在一处。 “行,思怡!” 听到苏雪容落落大方的称呼,陈思怡心里像是放下了无形的锁链。 自从父王过失,整个襄阳王府惨遭巨变,她那位未婚夫也成了萧成的阶下囚,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日子,成日里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直到岳劲带着人悄悄将她和母妃带走,她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由于对四合香极其好奇,她忍不住私底下向明树打听了这位苏娘子的情况,才得知她是新寡,带着不满半岁的孩子和父母从北地而来,在杭州暂时落脚。 起初在见到苏雪容第一面的时候,她被她那张倾城倾国的容貌惊为天人。 就觉得以苏氏这样的姿容,就算是进宫也是没问题的。 但她却选择自力更生,开了这间香铺。 一时间,陈思怡对苏雪容好奇极了,此时看到她从容淡定,心里不得不佩服。 她日后也应当放平心态,为自己的下半生好好打算。 苏雪容亲自点了茶,请陈思怡品尝。 陈思怡看着眼前那朴实无华的茶水,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顿时愣住了。 第37章 打消她的顾虑 这看上去毫无特色的茶水,竟然透出一股让她浑身毛孔都舒张的清爽。 “里面加了一点薄荷叶。”苏雪容笑道。 陈思怡恍然。 夏季的炎热被花树遮挡,喝着这刚刚炮制出来的热茶,陈思怡还是出了一身汗。 待热汗一出,体内的暑气随之而散,身子感觉舒服多了。 秀春又端来了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苏雪容笑道:“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陈思怡看着那造型和色泽丝毫不亚于宫廷御膳的点心,心里越发对她好奇起来。 她看得出来,苏雪容虽衣着打扮十分简朴,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含蓄的端庄贵气。 这样的姿态没有一定的年岁是培养不出来的。 陈思怡忍不住问道:“苏娘子为何来杭州定居?” 苏雪容笑道:“亡夫过世,北地那边战乱频繁,听闻汾阳王统辖下的江南乃人间胜地,才带着全家人一块儿来了。” 从前几日那个口无遮拦的女子话中,她得知陈思怡带着母妃住在了汾阳王府。 不出意外的话,她或许就会成为汾阳王的王妃。 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导致陈思怡母女和上一世的结局不同了? 苏雪容想不出缘由,但却要抓紧这个和陈思怡相交的机会。 凌青雪那边自然有机会,但谁又比得上萧远的枕边人? 若能够在萧远未起事之前和陈思怡成为好友,将来她还愁没机会发财? 所以,此时的陈思怡在苏雪容看来,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陈思怡却觉得,苏雪容这样的人浑身都充满了吸引她的好奇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杭州能有这样一个说得上话的知己,实属不易。 在得知苏雪容是新寡,又带着一个半岁的女儿之后,陈思怡对她彻底放下心来。 萧远无论如何都不会娶这样身份的女子进王府。 她只能等待方明珠过世后进王府,但期间还不能有任何别的女子让萧远上心。 崔氏没说错,她以前是襄阳王郡主,决计不可能给人当妾。 但眼下来到杭州,江南一地唯一能够让她甘愿嫁的人,只有萧远。 陈思怡想到这里,眼底不由浮现出一抹落寞之色。 她对萧远没有任何爱意,但却只能选择嫁他。 否则,一旦萧成发现她的踪迹,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 苏雪容看到她眼里出现的一抹沉痛,将一碟子晶莹剔透的雪白糕点推到她眼前:“尝尝这个。” 陈思怡回过神来,轻轻咬了一口,顿觉齿颊留香,惊喜不已:“山药?” “嗯,这是用山药和牛乳、糯米做的团子。” 陈思怡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任凭谁都会喜欢的。 相貌绝美,举止大方,擅香道和茶道,还有这样一手好厨艺。 难怪会让萧远念念不忘,令刘巧儿因妒成恨。 可惜了,她这样的身份只能给人做妾。 陈思怡忽然对苏雪容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娘子这般的人儿,该是有人疼爱的……” 苏雪容神色平静笑道:“亡夫过世后,我就没想嫁人,待将来有机缘我会招赘。” 陈思怡一怔。 继而觉得她的话也没错。 自己这般有能耐,何必委屈自己依靠男人过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苏雪容将特制的香球和香珠取来。 “若是令慈因思念故人夜不能寐,这种香更适合她。” “这是同样香料制成的香珠,让令慈戴在手上,也会有安神的效果。” 陈思怡感激不尽,言日后再聚就走了。 秀春待她离开后忍不住问道:“娘子,你何必在她面前说自己的私事?” 说什么亡夫,还说招赘之事。 苏雪容却淡淡一笑:“打消她的顾虑。” 避免她像徐婉静那般,担心自己抢了她的男人。 这个世间,许多女子都以男子为天,所有的生活都被囚禁在一方小天地中,始终跳不出世俗的窠臼。 却不明白,这世间的女子也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不必在男人的掌控下过活。 秀春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苏雪容的表情后沉默了。 娘子如今这样,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红颜薄命? 苏雪容心情倒十分淡定,不一会儿就抱着睡醒的媛姐儿出来乘凉,给她吃了一些山药团子,就带着她在地上学走路。 发髻两侧垂下几缕调皮的发丝,袖子高高卷起,纤长雪白手臂牵着小人儿,母女俩的倩影在一片紫藤花树投下俏丽的影子。 凌青雪赶来的时候,一进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就在这一刻,在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渐渐荡起了一片温柔的海洋,无数丝丝缕缕的情愫瞬间绽放。 苏雪容压根没看到院门口站立的人,直到秀春从小厨房走出来,惊喜叫了一声:“凌先生!”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那道颀长消瘦却精神奕奕的身影。 尤其那双眼眸,望向自己的时候带着一抹灼热。 苏雪容心头微微一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凌先生,你何时来的?” 听到她那婉转动听的声音,凌青雪才回过神,收回了目光,大步朝她走来:“昨夜抵达的杭州,今早向……葛先生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听明树说你们在这里开了一家香铺,这才赶了过来。” 萧远昨晚见了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提了一句。 苏雪容一直以为他是葛家二郎,让他无需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说实话,在听到萧远的交代之后,凌青雪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就表明,萧远对苏雪容没心思。 “先生,这些都放在何处?” 门口出现了两个小厮,抬着两口箱子。 凌青雪对苏雪容道:“我这次去大名府没来得及买礼物,只好在应天府购置了一些香料和茶叶,也给二老带了一些补品……” 苏雪容笑道:“凌先生何必如此客气?” 秀春也挺高兴:“先生来得正好,娘子做了一些点心。” 凌青雪坐在了花藤下,朝院子四周看了看,问道:“苏娘子,这附近可还有空置的院落租赁?” 苏雪容一边煮茶一边问道:“有倒是有的,只是先生如今在何处高就?” “暂时在王府附近……” “中和坊距离汾阳王府可是有近十里路程,你若是在此处赁屋子,来回可就不是很方便了。”苏雪容道。 凌青雪想起萧远安排他住在王府的建议,沉默了片刻道:“我想和娘子住得近一些。” 第38章 开启地产事业 “凌青雪已经在兴庆坊住下了,是苏娘子之前购置的寺产……”明树道,又补充了一句,“林家人也住在那边,三处宅子几乎挨在一块儿。” 萧远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之后道:“给他挑选一匹马,从日后的月钱里扣。” 明树有些惊讶看着他。 主子也忒小气了…… “怎么?”萧远挑眉看着他。 “没什么……”明树忙道,转身出去了。 走出书房他有些苦恼。 昨日贺管事来找他,说是林家小娘子要见他。 可他压根对那林锦玉不感兴趣啊! 但主子却还要他不时去苏记香铺,日后难免会遇上。 一想起这事,明树就有些憋屈。 明秀园里,方明珠一行人全都安置了下来。 刘巧儿战战兢兢望向坐在客堂主位上的女子,眼睛都不敢乱看。 眼前的少妇一身带发修行的道姑打扮,发髻上唯一的一支玉钗却透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绝非凡品。 而她身上那一袭灰色道袍,光影照射下透出隐隐的华丽光泽。 方明珠长得不差,但却因为久病之后,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双眼下永远泛着淡淡的青色。 站在前方的徐氏笑道:“王妃尽管在明秀园住下,有什么需要派人去王府说一声就是……” 她是崔氏身边的贴身嬷嬷,这一次是奉命将刘巧儿送来,也是借故来提醒这位方王妃,人都到了杭州府竟然不去主动拜见老夫人,自顾自地就在明秀园住下了。 方明珠抬眼朝她淡淡一笑:“我这身子能从应天府赶来就算是不错了,未能前往王府拜见,望老夫人见谅!” 说是见谅,但她脸上倨傲的神色半点没有任何歉意。 徐氏压下心中的愠怒,朝刘巧儿瞥了一眼:“这是刘氏,是老夫人夫家侄女,听闻王妃来杭州,就想来侍候王妃……” “啪嗒!”一声,方明珠像是手中无力,茶杯砸落在地,茶水飞溅出去,将刘巧儿的裙裾淋湿。 旁边一名侍女急忙上前收拾,却不料有些手忙脚乱。 方明珠却盯着那侍女冷冷道:“什么笨手笨脚的东西也敢往我身边凑?滚出去!” 那侍女立刻被吓得连滚带爬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掌嘴的声音。 刘巧儿和徐氏顿时白了脸。 方明珠抬眼朝徐氏望去,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和蔼的笑意:“妈妈你也瞧见了,我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待的地儿,待日后我身子好些了,亲自去王府向老夫人道歉。” 说完冷下脸来:“来人,送客!” 人被带了出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朝刘巧儿瞧上半眼。 这时,旁边的一个少女忍不住道:“大姐,你何必如此?” 方明珠朝自己的庶妹方凝珠望去。 少女和自己有六分相似,但她却面容圆润,天庭饱满,双颊带着健康的红润,和自己的状态有着天渊之别。 她压制住内心不由而生的嫉妒,冷声道:“怎么?你还瞧不出来那崔氏对我的羞辱?” 方凝珠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咱们出行前,嫡母不是说要让你好好孝敬老夫人,才能让王爷对你上心……” 可方明珠抵达杭州后连王府都没去直接住进了明秀园,于情于理都不合礼数。 方明珠冷笑一声:“崔氏并非王爷亲母,我何必委曲求全?” “可你大婚后两年都没……” “方凝珠!”方明珠忽然厉声喝道,“你这次随我来杭州,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教训我的?” 方凝珠低下头涨红了脸,不再说话。 这一次她能随着方明珠来杭州,其实是方家的算计。 方明珠活不了多久了,方家就想让她这个庶女代替方明珠成为萧远的继室,之后再继续借用萧远的势力为方家谋算利益。 方明珠盯着眼前的少女,妒火熊熊燃烧。 要不是为了方家,她何至于被萧远如此羞辱! 娶她两年了,连手指都没碰过她。 一想到日后她要亲手将方凝珠送到萧远的床榻上,那股憋闷已久的怨气瞬间爆发。 “啊——” 方凝珠听到旁边侍女的惊呼,抬头一看,就看到方明珠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晕倒过去。 兴庆坊苏宅。 苏雪容看着今日天气好,准备再去小河街南边逛逛。 一早就让小厮去牙行约好了上次的那个牙婆陈婆子,她便带着秀春上了马车。 林锦玉却提着裙子从隔壁宅院跑了出来:“表姐,我也随你出去逛逛。” 苏雪容点头,让秀春拉着她上了马车。 来到牙行,陈婆子早已候在门口,一看到苏雪容就喜笑颜开:“苏娘子这一次想要购置些什么宅子?” 上一次购置天长寺寺产,就让陈婆子从中得了不少酬金。 在她看来,苏雪容就是她的贵客。 “妈妈能否帮我打听一下南边一些普通的住宅?” 小河街的酒楼价格昂贵,且好的地段愿意出售的不多,其余的店铺要么价格高,要么地段不好。 她此时也说不准将来待临安府建立之后,这南周朝的楼店务会在何处修建庞大的官屋和宅邸。 但依照前朝的习惯,这些将来要租赁给广大官员和百姓的廉价的官屋,都不会离皇宫太远。 所以,依照如今汾阳王府的地理位置,她猜测官屋大概会建在小河街南边。 所以她想着要在南边距离王府不远不近的地方地价购置一些易拆除的宅子,待日后楼店务成立,要兴师动众建造官屋,不仅会以市场价购下宅子,还会另外补偿郊外的田地和搬家费,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从中获取利益。 但这也有一个风险。 万一楼店务决定去别的地段建造官屋,她那些宅子就白买了。 但苏雪容却知道,一旦南周建国,大量的北地人会源源不断涌入杭州,房价一定会翻倍增长,不管她购置的宅子是否会被朝廷拆迁,都是稳赚不赔。 正好林承规给她带来了近八千两银子,她得将银子花在刀刃上。 陈婆子一听顿时笑得看不见眼。 这苏娘子之前在天长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都买了那么多寺产,她都赚了不少佣金。 南边的房价向来高于北边,一旦成交,她赚取的就更多了。 陈婆子上了马车,直接给苏雪容带来了一份简单的手绘杭州舆图,指着上面靠近王府的一些坊间详细介绍着。 林锦玉却听得直打哈欠,还以为苏雪容会带着她四处逛街吃小吃,没想到和她爹一样只关心地价田价如何如何。 购买宅子可不像菜市场买菜,苏雪容还得考虑价格和地段,所以和陈婆子一处宅子一处宅子地逛,连续逛了两日之后,林锦玉就再也不跟着她出门了。 逛了半个月之后,苏雪容在王府外围大约二里的地方,购置了十二套价格合适的宅子,并委托陈婆子转手租赁了出去。 “买了十二套宅子?” 萧远微微蹙眉:“在何处?” 明树拿来杭州舆图,大致指了指范围:“就在这一片,零零散散并没有在一处。” 萧远看到他手指的位置,眼眸狠狠一缩。 第39章 圈了一点地 明树看出了他眼中的惊愕,忍不住压低嗓子道:“主子,她好像知道咱们未来的规划……” 萧远猛的抬眼朝他望来,明树在这一刻看到了一抹久违了的杀意。 这杀意自从他母妃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明树有些小心翼翼问道:“苏娘子,她会不会是萧时晏故意安排来杭州……” 打探情报的细作? “若真是如此,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明树咬牙切齿道。 为了让他们完全相信苏雪容,还故意派出徐颂年来追杀。 要不然如何解释,当初在宿州不偏不倚就遇到了她们姐俩儿? 接下来似乎顺理成章让王爷对她牵肠挂肚…… 明树愤愤道:“萧时晏那厮,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女人来施展美人计!” 萧远却忽然笑出声:“你又如何得知她是萧时晏的女人?” 若苏雪容的出现当真是对他的一个计策,那么她身边所有人全都是精心策划中的棋子。 明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对面的男人冷冷道:“你,明日带着聘礼去林家。” 明树猛地跳了起来:“主子,我不想取林氏!” 萧远冰冷的目光朝他望来:“既然你认为苏氏一家人的出现是萧时晏父子的阴谋,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立功。” 明树憋得一口气不上不下,脸涨得通红。 “或许……大概……也不是我所猜测的那样……”他只能求饶,“主子,就算要打探苏家人的底细,未必就一定要牺牲我啊……” “那行,你帮我去和苏雪容约个时间,我要单独和她聊聊。”萧远嗤笑一声。 明树这次反应过来,主子在耍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又问道:“您准备以谁的身份?” 萧远的目光在舆图上扫了扫,眼眸透出一丝晦暗:“汾阳王!” 翌日,苏雪容正在整理那十二套宅子的房契,又算了算剩余的银子。 这十二套大小和位置不同的宅子一共花了近四千两银子,加上她让苏敬轩带走了两千两银子购置田地,如今手中可用的现银不到两千两了。 周氏抱着媛姐儿走过来,颇有些肉疼道:“一下就购置了那么多套宅子,你还真是嫌银子放在手上烫手啊?” 之前苏雪容花了近两千两购置天长寺寺产的时候,她和苏敬轩就感到很是震惊。 但想想这些银子本就是女儿自己的,他们若是多加干涉不太好。 可没想到这些日子,苏雪容直接来了大手笔,花出去近四千两银子。 “你是不是故意趁着你爹和你叔出去才买的?”周氏没好气道。 她并不觊觎女儿的银子,但是却希望女儿傍身之物越多越好。 苏雪容笑了一下,也没否认。 当初若是林承规接受她的建议,也在城南购置房产,她就不会这么做了。 林承规若是在的话,一定会坚决反对她这么做。 “娘您放心,这些宅子日后都会升值,况且陈大娘已经帮我全都赁出去了,每个月都有租金收呢,您担心什么?” 周氏叹了一口气:“我就怕万一这战事又爆发,到时候兵荒马乱的,你购置的这些地产或许……” 她没敢往下说。 如今朝廷变天,谁又能料到日后局势会有何变化? 真又要打起仗来,敌军冲入城内烧杀抢夺,宅子若是被一把火烧光,还能升啥值?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道:“真要有这么一日,以咱们家这样的,手里银子越多越遭人惦记。” 周氏不说话了。 林家在宿州也算是大户,但遇上徐家军那些凶神恶煞之人,不也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 周氏有些惴惴不安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但我也不愿被囚禁在皇宫那一方小天地里,终身不能和亲人相见。”苏雪容轻声道,“我只想在这个世间,活出我自己的模样。” 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她也察觉出来,自从与萧时晏和离之后,女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失去了往日的天真和烂漫,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夫妇都看不透的深沉。 苏敬轩私底下对她说过,女儿如今有了自己的主意,花的又是她自己的银子,只要不出太大的纰漏,就随她去。 况且,苏雪容花了几千两银子购置的全是房产,只要杭州不再沦为战场,也算是一种保值。 翌日,明树再次出现在了苏记香铺。 苏雪容看到李氏带着她进入后院,朝旁边的秀春使了个眼色。 秀春急匆匆去了。 明树直截了当对苏雪容道:“苏娘子,我家主子想要请你去喝个茶。” 苏雪容皱眉:“就只喝茶这么简单?” 明树迟疑了片刻道:“自然是有要事。” 苏雪容想了想:“行,何时何地?” “明日午时,我会派马车来接娘子,前往葛家在西湖湖畔的聚景园。” 明树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明大人!” 明树脸颊猛抽,神色极不自然转身:“林娘子……” 林锦玉这些日子一直等着苏雪容的消息没等到,早已泄气,没想到今日这人偏来了。 苏雪容看到明树那想要躲避的窘状,一把抱起在旁边啃脚趾的媛姐儿,带着正在园子里挖泥土的苏健离开:“你们慢慢聊。” 秀春也抿唇笑了笑,留下一壶茶和点心出去了。 明树越发尴尬无比,望向眼前的姑娘,神色僵硬无比:“好久不见……” 林锦玉看着满脸涨红的明树,顿感一阵羞涩,急忙从袖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给,这个还给你。” 明树本能朝后退了几步,才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 昔日在林家庄他逼迫徐颂年交出来的一块玉珏。 “这……不是已经给你了?” 林锦玉却朝他微微一笑:“这块玉珏我一直收着,就担心日后还能不能遇上你,如今你来了,物归原主。” 明树看着她脸上落落大方的神色,迟疑道:“你前几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林锦玉上前一步将玉珏塞进他手里:“还能有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恩将仇报逼你娶我?” 明树脸色又僵了。 林锦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告诉你吧,我爹已经给我订好了亲事,你别想着我要对你以身相许!” 明树顿时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敢不敢……” 林锦玉道:“东西还你了,日后就不见了,你走吧!” 明树急忙收好玉珏匆匆走了。 林锦玉脸上那从容的笑意在看到他逃也似的跑了,渐渐沉寂下来,眼里透出了深深的落寞。 苏雪容本想问问凌青雪关于这葛二郎的详细情况,却得知这几日他在王府里忙得抽不出身,好几日都没回来了。 翌日午时,苏雪容带着秀春上了外面等候的马车,朝着西湖湖畔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辗转抵达了西湖东侧的聚景园。 扶着秀春的手下了马车之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园子大门入口前站着的男人。 第40章 拒绝做妾 他一身月牙长袍,头上的玉冠熠熠生辉,腰间的革带上依旧是那柄熟悉的金鞘长剑,一双绣着金色暗纹的长靴衬托着他身长如玉,清隽无双。 萧远看到苏雪容下了马车,身形袅娜朝自己缓缓走来,身下的裙裾随着步伐微微荡起一阵阵涟漪,宛若春水中被投入一粒小石子,打破了昔日的宁静。 苏雪容头上依旧带着帷帽,微风吹起一片雪纱,一张小巧精致的下巴光洁无暇,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羊脂玉般的光泽。 “葛先生!” 苏雪容朝他轻轻福身。 萧远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好像是在客船抵达杭州的那日。 之后,他忙着各项事宜根本抽不出身来见她,也找不到理由来见她。 “苏娘子,里面请!” 苏雪容踏入聚景园,迎面而来的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小桥流水,无一不透出典雅的精致。 这和明秀园相比,多了一种磅礴大气。 尤其放眼朝湖畔望去,湖面上波光粼粼,蓝天白云,瞬间令人心旷神怡。 看着苏雪容放慢了行走的步伐,萧远也慢下了脚步:“今日请苏娘子前来,其实是有一位贵人想要见见娘子。” 苏雪容脸色瞬间一僵,缓缓扭头朝萧远望去:“是何人?” 萧远虽然看不大清楚她帷帽下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紧张,笑道:“娘子无需紧张,是汾阳王!” 苏雪容站在原地,透过白纱朝着对面的男人望去,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一些端倪。 但不知是不是有白纱阻隔,她始终看不清楚他眼神里透出的意图。 “王爷为何要见我?”苏雪容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她只想着接近汾阳王身边亲近之人,方便日后打探消息,以赚取更多的银子。 但却忽略了她的身份早已暴露在葛二郎面前,他又是汾阳王的人,迟早会知道她是萧时晏以前的妻子。 看到苏雪容忽然身子一僵沉默下去,萧远轻轻朝她靠近了些:“别担心,王爷这人……没恶意,只是对娘子有些好奇罢了。” 苏雪容依旧没说话,而是紧紧盯着他。 萧远微微皱眉:“若娘子不愿见他也无妨,我这就送娘子回去……” “不必!”苏雪容深吸一口气笑了,“来都来了,见上一面又何妨?” 上一世就听闻萧远是为明君,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邪念吧? 希望如此! 苏雪容微微闭了闭眼,对萧远道:“葛先生,带路。” 萧远将她浑身抗拒的举动看在眼里,眼眸沉了下去。 从目前来看,她像是根本不愿意和自己见面的。 若当真是萧时晏父子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她又岂会放弃这样绝佳的机会施展美人计? 沿着湖畔一直往前走,不时有湖风吹过,将她身下那袭月牙白的百迭裙吹得紧紧贴在了腿上,直接勾勒出纤细修长笔直的两条腿。 萧远及时收回了视线,带着她朝前方走去。 前方出现了一座水榭,四周站着好些带刀侍卫,水榭里坐着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人,正朝着水面望去。 苏雪容停下了脚步,萧远上前一步道:“王爷,苏娘子来了。” 苏雪容原地福身,头低了下去:“民女见过王爷。”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朝苏雪容上下打量,然后朝萧远看了一眼,指了指脸颊。 萧远却眯起眼睛朝那人望去。 葛淮安有些遗憾,竟然不能命她取下帷帽,着实可惜。 “平身!”他装模作样在水榭里坐下,“从安,还不请娘子入座?” 苏雪容听到这话,微微皱眉。 怎么这汾阳王说话的语调,竟带着一丝玩味。 这与她印象中那位明君相差甚远啊。 萧远对苏雪容道:“娘子,请。” 苏雪容浑身不自在地缓步走入水榭选择距离最远的位置坐下,微微抬头就看到了眼前不远处的男人。 他相貌俊美,身材挺拔,望向自己的神色却带着一抹古怪。 葛淮安上下打量她,忍不住道:“娘子戴着帷帽见本王,就不怕本王不悦?” 萧远猛地朝他望去,目带警告。 葛淮安装作没看见,笑盈盈看着苏雪容。 苏雪容忽然对这汾阳王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但她还是从容不迫地将帷帽取了下来。 葛淮安只觉眼前一亮,一道绝美容颜出现在眼前。 他看着苏雪容,又看看对面狠狠瞪着自己的萧远,心下了然。 啧啧,还真是美人计! “本王今日请娘子来,想要请教娘子几个问题。”葛淮安直截了当道。 苏雪容神色从容道:“王爷请说。” “娘子为何不愿随萧时晏进宫?”葛淮安似笑非笑看着她,又看看旁边一脸黑气的男人,心里哑然失笑。 萧远啊萧远,你也有今日! 苏雪容早已猜到自己的身份已暴露,此时也并未有太多的惊讶。 她皱眉:“王爷,民女的私事莫非妨碍到您了?” 葛淮安愣住了。 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王爷如此不客气的? 他立刻朝萧远望去,却看到了他眼底一丝笑意。 葛淮安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别以为本王不知你近日在杭州所作所为,你购置了阳明书院和城南那么多房产是作甚?” 苏雪容神色淡定无比:“民女携家人来杭州安居,手上又有现银,购置一些房产赁出去傍身,有何奇怪的?” 说完她冷笑一声:“早知道王爷如此心胸狭隘,民女绝对不选择来杭州定居!” 葛淮安愣住了,急忙朝萧远望去。 听到没有,她骂你呢! 萧远的脸色越发阴沉,忍不住朝苏雪容望去。 却发现她脸上虽然淡定,但一双手却紧紧捏住了手帕,指尖微微发白。 他微微皱眉,朝葛淮安看了一眼。 葛淮安神色颇有些尴尬道:“娘子误会了,本王只是好奇而已。” 苏雪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头不再说话。 水榭里的气氛一时竟僵住了。 萧远冷冷朝葛淮安看了一眼。 葛淮安立刻朝苏雪容笑道:“娘子如此姝色容貌,若是随着萧时晏进了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及,不要说购置杭州的宅子,就连京都的宅子都可以买下无数,为何偏要选择这样一条路?” 又回到了原点。 苏雪容知道此时自己若是找借口也未必能让他死心,索性开诚布公道:“民女出身虽贫寒,但也是爹娘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之人,爹娘如此看重民女,民女发过誓,今生绝不做妾!” 她目光冷冷望向葛淮安:“哪怕是当今圣上!” 第41章 疑点 苏雪容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她太了解这些达官贵人的想法了。 早知道汾阳王已经盯上了她,她就不该一时冲动买下了那么多的宅子。 若他真要对自己下手,她就只能又带着家人离开杭州。 这样一来,一家人又得跟着她颠沛流离。 苏雪容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 可是她又觉得,那位汾阳王本就是萧时晏的皇叔,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对自己有想法。 况且她还生过孩子,他就不觉得膈应?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与寻常人不一样,万一…… 苏雪容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当初自己一心想要落脚杭州的计划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她决计不能沦为萧远的禁脔,她只能另想法子躲开他。 心事重重回到兴庆坊后,就看到凌青雪大步朝她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紧张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被人请走了?” 都是男人,他太清楚萧远看苏雪容的想法了。 他很担心,担心苏雪容获知了萧远的真实身份后,会屈服于他。 苏雪容本心头烦躁,看到凌青雪满是关怀的神色望了过来,心头忽然一颤,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凌青雪已经在葛从安的介绍下进了王府,成了萧远的长史。 若是她抓紧时间招他入赘,萧远念及下属的情面,会不会放过她? 不,对于此时的凌青雪来说,招赘不合适。 那就只有嫁给他。 等一等…… 苏雪容忽然按捺住内心的冲动,看着凌青雪那焦急的神色,想到了一个做合适的做法。 她立刻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意:“今日见到了王爷,他询问了我购置房产的一些事宜……无关紧要。” 凌青雪却紧紧盯着她。 她故作轻松的面容下却带着一抹挥之不散的愁绪。 萧远对她提出了什么要求? “进去再说。”苏雪容不想在大门前晒太阳,提着裙子就往里走。 就带着他朝后院走去,在后院的花园里坐下。 秀春沏了茶之后就默默退了下去。 凌青雪越发感受到苏雪容的沉默中带着一丝不安,忍不住问道:“今日王爷见你,当真只是为了宅子之事?” 苏雪容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了心情之后缓缓抬头:“不是!” 凌青雪一颗心被吊到了嗓子眼,眼眸猛地一缩。 “他在试探我,并未说明真正的意图,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安,所以……”苏雪容放下茶杯,一双明眸静静望向眼前的男人,“凌先生,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凌青雪透过她那璀璨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头一颤:“你说!” “你能娶我吗?” 聚景园内的水榭中,葛淮安有些不安看着一脸黑沉的男人。 不都是他让自己冒充来试探小娘子的? 结果人家斩钉截铁拒绝了,他该死心了吧? 葛淮安正琢磨着要找个别的话题转移萧远的注意力,忽然就听到对面的男人问道:“她最后那句话是何意?” 葛淮安一愣:“她说哪怕是当今圣上,她也不给人当妾!” 萧远忽然眯起眼睛盯着他:“为何她说是‘圣上’?” 而不是太子? “以苏氏这样出身民间的女子来说,能当太子就能当皇帝啊,这有什么……”葛淮安忽然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难不成她能猜到王爷您日后……” 会登上龙椅! 萧远一双狭长的凤眸透出一抹冷意:“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她!” 葛淮安脸颊抽搐几下:“她当真是萧时晏派来盯梢您的?” 但刚才已经给了她机会,她可没顺着杆往上爬啊。 这太不合常理了。 萧远冷声道:“派人盯住她身边每一个人!” “那……凌青雪呢?”葛淮安问道。 “你说呢?” “属下明白。” 萧远只感觉有一团怒意憋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而恰好有人来报:“王爷,王妃邀请郡主前往明秀园小聚,特意来请王爷一同前往。” 萧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方明珠刚刚抵达杭州的时候,他主动去接了她想要先去王府拜见姨母。 她却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推脱,如今都快半个月了她也没主动去王府探望过姨母。 如今却为了保住她王妃的地位主动邀请陈思怡。 还真是一点什么脸面都不顾了。 萧远忍不住深深闭了闭眼。 当初他就不该松口,被宁远侯那只老狐狸下了套娶了她! 待苏雪容将她的想法说出之后,凌青雪的心情起伏得就像是海浪,忽高忽低。 高兴的是,她愿意把自己当成知己,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于自己。 但低落的是,她说的娶她,只是对萧远的一个计策。 说白了,她想要让自己配合她,对外装出未婚夫妻的姿态,让萧远打消念头。 “……我本想着假扮夫妻,但你既然在汾阳王府做事,婚契总得走明路,也不必弄假成真,但我们可以装作要举行婚礼的姿态,想必他就不会对我起什么心思了……” 苏雪容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涨得绯红。 作为一个小娘子说出这话,她还是觉得太过难为情。 谁让那浑蛋萧远盯上了自己? 一想到他在水榭里望向自己那似笑非笑带着某种嘲讽的神色,她心里就气。 真不知这人脑子怎么想的,她一介有过婚约生养过孩子的妇人也值得他惦记。 莫不是有病! 水榭里的萧远莫名打了一个天大的喷嚏! 葛淮安静静看着他。 得,一定是那小娘子背后骂人呢! 凌青雪看到苏雪容那娇艳欲滴又羞愤的神色,心里一番不是滋味,轻声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假扮……” “表姐!” 走廊那边忽然传来林锦玉的声音。 凌青雪生生将刚才的话咽了下去。 苏雪容整理了脸上的表情,笑着望向林锦玉:“刚才去哪儿了?” “刚才去了阳明书院四周转了一圈,倒也清凉……”林锦玉一边用扇子扇着风,一边在苏雪容身边坐下,不断朝凌青雪打量着。 “凌先生,这是我表妹锦玉。”苏雪容这才想起两人没见过面。 凌青雪被林锦玉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道:“娘子,在下还有事,就此告辞。” 苏雪容也没留他,让他去了。 林锦玉见他走远了才低声问道:“这就是伯娘说的那位落魄书生?” 第42章 坎坷的婚事 苏雪容没好气打了她一下:“人家如今可是汾阳王的长史了。” 林锦玉顿时一脸惊喜:“这位凌先生相貌堂堂,又是长史,那身份也是配得上表姐你的。” 苏雪容哭笑不得:“说什么傻话呢?” 本想撇清关系,但一想到日后的计划,她也就没再多说,但脸上却露出了似是而非的神色。 林锦玉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笑了起来。 “对了,那日你见了明树,问了他吗?”苏雪容想起了这件事。 林锦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轻描淡写道:“他瞧不上我。” 苏雪容惊讶道:“他这般直白?” 这也太伤人了。 “没有,从他的表现看出来的,真是没意思……”林锦玉低下头去,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雪容看着她强忍着难过的神色,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傻丫头,日后咱们有大好的机会遇见更好的人。” 以凌青雪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想要物色什么样的青年才俊不行。 非的是那个明树? 林锦玉这才破涕为笑,半开玩笑道:“是啊,我才不急呢,真嫁错了人,就像我姐那样,多可怜……” 一想到林锦春如今的光景,两人心情都有些低落。 “伯娘不是说,大哥哥带着嫂子和他丈母娘就要来杭州了,听说那位张妈妈可是个能人,到时候让她帮我寻一个可靠的人嫁了!”林锦玉一脸严肃道,“到时候让那个姓明的瞧瞧,我也不是没人要的。” 苏雪容心里一番不是滋味。 她从凌青雪那里得知,明树可不是一般的什么长随,而是汾阳王的人。 他祖辈那一代曾随着先王打天下,有着从龙之功,但后来因为内战乍起,明家受帝王的忌惮被人陷害流放至北疆,他是汾阳王亲自从北疆带回来的。 虽说如今跟在葛从安身边当侍卫,但却是真正的贵族后代。 杭州城里有许多达官贵人都想方设法和他联姻呢。 他又如何瞧得上林锦玉。 林锦玉低声道:“表姐,当初姐夫娶你的时候,怕是没有想过他会当太子吧?” 她们的出身就摆在那里,就算再国色天香,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娶回去也是当妾。 苏雪容轻笑一声:“我若当初知道他是未来的太子,决计不会嫁他!” 还不如找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林锦玉看着苏雪容望向远处的侧颜。 肌肤雪白如莹,阳光照射下竟带着玉质般的光泽,小巧高挺的琼鼻下,红唇不染自红。 一双眼眸如远山青黛,朦朦胧胧让人欲罢不能。 这样的美人儿,却注定一生坎坷。 想到这里,林锦玉心里好受了许多。 表姐这样的美人婚姻都如此不顺,她被人拒绝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日后再寻好人家就是了。 苏世荣一家在半个月后抵达了杭州。 苏雪容早就在林家宅子旁边又腾出了一套宅子,让他和岳母一家住下。 这天晚上,周氏专门让人去订了酒楼的一桌席面让人送了过来,叫上林家母女一起热闹吃一顿饭。 苏雪容特意让小厮去隔壁请了凌青雪。 回来小厮说凌青雪怕打扰她们一家人团聚,就暂时不来了。 苏雪容便命人拿了几个菜过去,一家人这才坐下说话吃酒。 除了周氏,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苏世荣的岳母。 让人颇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在扬州赫赫有名的私媒,举手投足以及谈吐,竟然有着大家风范,颇有种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气派,哪里像是传闻中脑门贴着狗皮膏药,讨人嫌的媒婆? 王氏都啧啧称奇:“亲家母当真气派,说出去都没人觉得你是媒人。” 张大娘笑道:“这都是坊间讹传出来的,咱们做媒人的岂能就是那般不堪的模样?” “我们不仅仅只在坊间给小老百姓做媒啊,扬州城里许多达官贵人迎娶来往,不都需要咱们?咱们也得拿出一些气势,那些人家也就会放心将儿女的亲事交给你啊。” 王氏连连点头称是:“亲家母说的是……” 她立刻将目光朝埋头吃菜的林锦玉,忍不住道:“你说我这闺女,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吗?” 张大娘顿时笑道:“令爱花容月貌,定能寻到好人家。” 她也知道王氏接下来想说什么,道:“我这一次跟着女婿来杭州,也想看看这杭州的行情,待过几日我去司农寺和门子都去问问消息,这边的官媒和私媒的情况。” “若是司农寺需要我老婆子这样的人才,那自然好,但若是不需要,我就在各处门子先转转。” 这时,苏世荣道:“婶娘你放心,我岳母她是个能人,既然能够跟着我们来杭州,定能寻到好机会,到时候好的人才都给锦玉先挑。” 林锦玉顿时羞红了脸:“你们可真是……” 急忙往嘴里扒菜。 张大娘又望向神色平静的苏雪容:“娘子若是想要寻什么样的人家,也可以先跟我说说。” 苏雪容笑道:“大娘有心了,只不过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众人都愣住了。 “凌先生也答应说,待日后他将潼关的母亲接来后,就会主动上门来说亲。” 一听到是凌青雪,周氏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苏世荣却颇有些担心道:“我听说那凌先生未曾有过妻室,他家中的长辈会同意吗?” 凌青雪虽然落魄,但家底摆在那里,自己还尚未婚配,他家中的长辈如何会允许他娶一介有过婚约生过孩子的妇人? 就算苏雪容长得倾城倾国,但长辈看重的却不是相貌。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周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八字都没一瞥呢,以后再说!” 心里还是替女儿难过。 要不是当初萧时晏强娶,她女儿若是好好嫁个本分人家,一家人又岂会流离失所? “有过婚约生过孩子怎么了?”林锦玉忍不住道,“先不说我表姐这般姿色,她能够制香、点茶、做菜,还会做生意赚钱,又能把孩子老人都照顾好,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凭什么要被人挑三拣四?” 陈氏也在桌下踢了丈夫一脚,笑道:“就是,小姑子这般的人才,谁家不喜欢?” 苏雪容却神色淡淡道:“喜不喜欢再说吧。” 反正又不是真的要嫁凌青雪,不过是借他躲避萧远的纠缠罢了。 同一时刻,明秀园。 陈思怡望向坐在对面的方明珠姐妹,神色淡定垂下了眼帘,端起茶杯喝茶。 方明珠望向陈思怡那张明艳大气的容貌,手中的帕子狠狠绞了起来。 方凝珠打量了陈思怡一番,目光却不时望向门外。 也不知道今日那位凌先生会不会一起来? 方明珠看到她那副翘首企盼的神色,心里冷笑不已。 都是一群贱人!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跑来一个小厮:“回王妃,王爷今日有事来不了了,请王妃好好招待郡主。” 第43章 拒绝 三个女人心思各异,竟然全都松了一口气。 陈思怡似笑非笑朝方明珠望去:“方王妃,既然王爷有事来不了,我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方氏姐妹俩的表情,起身就走。 方凝珠一想到难得有机会再遇到凌青雪,顿觉没趣,起身道:“王妃,我也退下了。” 方明珠一张脸憋得紫红不已,狠狠将手旁的一只茶杯砸了下去。 陈思怡上了马车,从秀义坊出来之后,看了看天色,立刻对马夫道:“掉头往北,去苏记香铺。”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侍卫中,走在最前面的岳劲忽然抬头,朝北面看了看,眯起了眼睛。 陈思怡第一次去苏记香铺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那个娇滴滴让他念念不忘的小娘子。 要不是在镇江他刚好和明树等人遇上,萧远立刻派了人和他即刻前往大名府。 或许在镇江的那几日,他早就想办法将这小娘子弄到手了。 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竟然在杭州遇到了她。 更没想到,这看似平民出身的苏娘子竟然得了萧远的青睐,竟让明树派人暗中保护着她。 想到这里,岳劲忍不住朝马车望去。 陈思怡大概没想到萧远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苏氏吧? 岳劲心里冷笑不已。 待马车到了香铺的时候,就看到店铺大门紧闭。 陈思怡皱了皱眉。 她立刻让人向旁边的铺子打听苏雪容的消息。 岳劲打听到了:“郡主,苏家的宅子在前面的兴庆坊。” 苏雪容没想到,都已经快酉时了,陈思怡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既然来了,她也不能拒之门外,就请她去了她所在的院子。 夕阳西下,院子里渐渐凉快了下来,秀春端上了加了冰块的紫苏饮子,陈思怡抿了一口顿觉清爽宜人。 苏雪容瞧着她一脸放松的神色,问道:“令慈的身子最近如何了?” “慢慢恢复过来了,这些时日崔老夫人也经常找她说话,身子骨好了许多……说起来还是你调制的香起了作用,晚间也睡得好了。” 陈思怡道。 苏雪容点点头,没再多话。 她觉得陈思怡今日莫名其妙过来,定是有事。 果然,陈思睿沉默了须臾之后低声道:“阿容你这里,是否有……” 苏雪容抬起眼眸,她却没继续往下说。 “算了……” 到时候萧远真追究起来,恐怕会连累苏雪容。 她不想因为方明珠伤及无辜。 她今日已经看出了方明珠的算计,方家担心方明珠过世后,汾阳王妃的位置被她占去,便迫不及待送了方家的一位庶女过来。 之前陈思怡还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 但一想到方家的算计就感到无比恶心。 她能够熬过方明珠,却不能坐以待毙看着方家另一个女儿成为汾阳王妃。 萧成迟早会知道她躲在杭州,若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成功嫁给萧远,只有死路一条。 “说话说半截,真真急死人。”苏雪容笑道,但脸上却丝毫没有着急的神色。 陈思怡忽然眼眶就红了,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苏雪容也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端庄的陈淑妃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子怎么在她面前哭了? 她正不知该怎么安慰之际,陈思怡忽然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哽咽道:“阿容,你帮帮我……” 苏雪容静静看着她,慢慢道:“我调制的香,只能让人康健平安。” 陈思怡一顿,看着她灿若明珠般的眼眸,缓缓将手放下,吃惊道:“阿容这话何意?” “对不住,或许是我会错意了。”苏雪容不再说话,低下头喝饮子。 能够在上一世让徐婉静那样的疯子吃瘪之人,会没有一点手段? 就在前几日,凌青雪就告诉了她,汾阳王妃被接来了杭州。 陈思怡乃襄阳王嫡女,自然不愿嫁入王府做侧妃,那么目的就只是正妃。 至于要如何让汾阳王妃过世,熏香就是最佳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你的确是误会我了。”陈思怡冷冷道。 她没料到苏雪容如此敏锐。 苏雪容抬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思怡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阿容,你今日可否见过王爷?” 苏雪容眼眸冷了下去。 果然,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永远远离不了对男人的争斗。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的目的就是要成为汾阳王正妃!”陈思怡冷冷道。 她再次望向苏雪容的目光中,以前那抹惺惺相惜消失了,换成了一股强势的威压。 苏雪容看着她没说话。 这才是陈淑妃真正的面目。 “而今日王爷瞒着王妃请你去了聚景园谈话,只有我知道。”陈思怡其实挺欣赏苏雪容的机智,这反倒让她产生了一丝兴味。 “你自己的身份你清楚,王爷就算再看重你,你觉得你进了王府能有什么身份?但若是你愿意助我,我会让王爷给你一个侧妃的位置。” 陈思怡太清楚围绕在萧远身边女人们的心思。 既然苏雪容看穿了她,她也不绕弯子,反倒省事。 以利勾之。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郡主,不是所有女人都想嫁入皇家的。” 陈思怡吃了一惊。 “我虽然出身平凡,但也是爹娘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女儿,况且我如今不愁吃穿,为何要自己作践自己,跑去给人当妾?” 苏雪容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不瞒郡主,我已经和凌先生有了婚约,待他将他母亲从潼关接来杭州,我们就会成亲。” 陈思怡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荒唐的神色:“凌?凌青雪?你要嫁给他?” 凌青雪是前朝凌阁老之后,从未娶妻,又凭什么要苏雪容这样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在她看来,萧远看上苏雪容不过是因为她的绝色容貌,当成个玩意儿罢了。 就算进了王府也是个被人欺辱的对象。 可没想到她竟然要和凌青雪仪亲! 那可是明媒正娶,她何德何能可以嫁给凌阁老之子? 痴心妄想! 这一刻,苏雪容将陈思怡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 是了,此时的陈思怡才是前世那个手段厉害的陈淑妃。 陈思怡很快收敛了情绪,脸上再度浮现出最初见到苏雪容时的温和:“恭喜你了。” “不客气!”苏雪容淡淡道,“天色不早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陈思怡脸色沉了沉,转身走了出去。 岳劲等人一直候在外面,看到陈思怡带着贴身侍女出来,调转方向朝王府而行。 陈思怡忽然掀开了车帘,望向岳劲:“你之前说,你在镇江就和苏雪容见过面?” 第44章 有更远的计划 苏雪容在院子里静默不已,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嘲讽。 这一世她想尽办法远离萧家,远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 没想到逃到了江南竟然还被牵扯进来。 陈思怡竟然想要利用自己的香对付汾阳王妃! 她心里有些慌乱。 明明上一世她被送入了皇宫,这一世为何却被带回了杭州城? “你是说,当时你在镇江遇见苏家人的时候,恰好明树也在?”陈思怡眯起了眼睛,轻轻抿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饮子,“你可见到王爷?” 岳劲道:“明树当时说,王爷并不在镇江,但却派了姓凌那书生和我一同赶到大名府……” 陈思怡却忽然摇头:“不!他在!” “什么?” “你在镇江初遇苏家人之际,王爷也在镇江!”陈思怡冷笑不已。 否则,明树怎么敢擅作主张替萧远安排营救她们母女之事? 但她有一事想不明白,望向岳劲:“你就没想过,为何时间那么巧合,你在遇到苏家人之后又遇上了明树?” 岳劲眼眸有些躲闪。 陈思怡眯起了眼睛:“有什么事,不愿让我知道?” 岳劲急忙道:“郡主,属下无此意……” 他犹豫了片刻道:“当初我在郑百中的香水铺里打探消息,就遇到了苏家娘子……” 陈思怡瞬间明白了,沉脸道:“你是不是想要掳走她?” 岳劲在跟随襄阳王之前原本就是山匪,打家劫舍是家常便饭。 遇到苏雪容那种姿容绝色的女子,他自然会动心。 苏家本就是小户人家,他掳走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岳劲不敢吭声,却默认了陈思怡的猜测。 陈思怡明白了。 萧远一直在暗中护着苏雪容,发现了岳劲的意图,在得知他真实身份之后才会安排明树和他对接,派了凌青雪随他及时返回北地救人。 目的是支开他。 若不是得知岳劲南下的目的,萧远很有可能在镇江就会要了他的命。 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原来,萧远护着苏雪容是真,救她们母女不过是顺带而已。 岳劲小心翼翼看着她:“郡主……” 陈思怡紧紧闭了闭眼,忽然睁开双眼冷冷道:“你最好收敛对苏氏的觊觎,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岳劲心里自嘲一笑。 自从他跟着陈思怡母女来到杭州之后,明树就直接向他挑明,苏家人是王爷看中的人,让他自己掂量一下。 所以,他就算对苏雪容再有念头,也绝对不敢和萧远公然作对。 他立刻道:“是!” 刚要转身就走,又被陈思怡叫住了:“等等!” 岳劲回头看她。 陈思怡不知在想什么,抬眼朝他望来:“刘巧儿那女人,你可以私底下多关照一些。” 岳劲惊讶无比。 这几日苏雪容虽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担心萧远不是个有底线之人,万一真的对她和家人下手,该如何是好? 如今她大半以上的银子全都投到了杭州的地产里,想要及时抽身都难。 一家人看着她花银子像流水般花出去,又才刚刚适应了杭州的生活。 突然又因她的缘故被迫离开,她都无法向家人交代。 虽说她让凌青雪找机会对萧远说清楚他们俩即将要成亲之事,但毕竟是假的。 只要双方没有过文书契约,萧远还是有机会强人所难。 此时,她只希望萧远如上一世传言那般是个明君,不会对她强取豪夺。 这日,秀春从外面回来,兴冲冲跑了过来道:“娘子,你猜我今日在街上遇到了谁?” “何人?” “胡大娘!” “哪个胡大娘?” “就是在客船上帮我们做吃食的那位胡大娘啊。”秀春道。 苏雪容想起来了。 “她这会子可艰难了,自从跟着那位曾小娘子随嫁进葛家后,因为曾小娘子不得相公的欢心就被婆婆和姑嫂磋磨,硬是逼着她发卖了从北地带来的十几个仆从,胡大娘就在其中,被卖到了一处分茶店当活计,生活远不如前了……” 苏雪容皱眉。 这葛家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忽然想起这个胡大娘做得一手地道的北方菜系,便微微动了心思:“你可知她如今所在的分茶店在何处?” “就在小河街上,她告诉了我位置。” 苏雪容想了想:“秀春,你去找她,问问她想不想来我们家做活,若是她想,我就把她赎出来。” 秀春愣住了:“来咱们家做吃食?” 如今苏家临时雇佣了一些仆从,厨房已经有人了。 胡大娘那一手好厨艺来苏家会不会太浪费了? 苏雪容想了想道:“你就这般对她说……” 秀春听完,神色有些复杂。 不会吧娘子,你才花出去大几千两银子买了宅子和地,怎的想要开酒楼了? 但这些话她不敢对她说,只点头:“行,我去问问她。” 秀春又去了。 这时苏世荣来了香铺。 “大哥来了?”苏雪容让李氏去沏茶。 苏世荣急忙摆手道:“不用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想去和爹他们汇合,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你不能出去!” 苏雪容拉着他在内院坐下:“我这里刚好有事要你去做的。” 苏世荣带着一家人来杭州好些天了,虽说帮着香铺打点一下,但却觉得成日里吃自家妹子的有些难为情,就想去绍兴那边找苏敬轩他们做回原来的行当。 “何事?” “这事等待会儿秀春回来,我才能决定。”苏雪容笑盈盈道。 苏世荣却有些坐不住。 苏雪容笑道:“瞧瞧,你跟在叔身边这些年,也变得和他一样闲不住了。” “你也说叔这把年纪的人都闲不住,何况我?”苏世荣没好气道。 成日里闲着没事做,让他倍感焦虑。 如今连他岳母都带着媳妇去了解杭州的行情去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闲得住? 不一会儿秀春回来了,望向苏雪容摇头:“她说那家分茶店目前待她还不错,她暂时不想来咱们家。” 苏雪容“哦”了一声,也没遗憾。 苏世荣道:“如何?我可以去找爹了吗?” 苏雪容想了想,让秀春去取来前几日从书铺里购买的小报递给苏世荣:“我原本打算在杭州寻一处合适的酒楼买下,让哥你去管理。” “但目前既没找到合适的酒楼,也没有一个好的厨子,那哥你不如帮我一个忙,去一趟泉州。” “去泉州做啥?” “你瞧瞧这小报上所言,如今泉州那边百废俱兴,市舶司因内战停了几年,如今新皇即位,那边会很快恢复和海外的港口贸易。” “哥你这一次去,就当作是去游玩,好好了解一下和海外做生意的详细经过和各种复杂的手续。” 苏世荣惊讶极了:“阿容,你还想要把生意做到海外去?” 第45章 两种粮食作物 上一世,苏雪容经常被徐婉静像是遛狗一般出现在宫廷女眷的宴会上。 徐婉静让教养嬷嬷对苏雪容百般苛待,想着法子让她学各种手艺,插花、焚香、点茶、琴艺、蹴鞠、锤丸、投壶、骑术…… 表面上彰显了太子妃对东宫良娣的大度。 但事实上,徐婉静不过是把苏雪容当成了一条狗。 许多宫廷宴会上,她就像是炫耀自己养的一条驯服的狗一般,让苏雪容当众为宾客表演各种技艺。 起初还有人为之惊艳,但渐渐就发现,东宫里这位来自民间的良娣,比宫里的乐师、艺人还不如,真是太子妃的一条狗。 苏雪容压下心中那渐渐翻滚而起的憋屈和怒意,想起了曾经在一次皇后的赏花宴上遇到的一位娘子。 那时,萧远已经建立南周,占据了江南一半以上的土地。 那位娘子就是当时南周使臣武威侯夫人,是跟着武威侯来北周商谈两国经商往来之事。 苏雪容不记得那位娘子姓甚名谁,只记得那是一个二十出头伶俐可爱的娘子。 苏雪容的地位被徐婉静压得死死的,北周的贵妇贵女们没人瞧得上她,也因忌惮徐婉静没人愿意和她结交。 可就是那位南周武威侯夫人,不知苏雪容在北周的情况,被她当场演奏的琴曲打动,主动和她交谈。 就是在那一次交谈中,苏雪容得知了泉州港口贸易的重要性。 大周在内战初期,东面的倭寇来袭,朝廷分身乏力便禁了海。 直到萧远建立南周才解除了禁海令,泉州的市舶司再次被启动,开启了远洋航海之旅。 就在那时,苏雪容得知,南周建国不到短短三年,竟然打通了通往马六甲海峡的航线,五年后的航线抵达了更远的大浮屠州。 南周通航之后来自海外的各种物品就多了起来,泉州和广州两大港口成了南周重要的海外贸易大港。 那娘子说得很多,但令苏雪容印象最深的两种海外物品则是胡椒和番薯。 大概是从小在农庄里长大,她对粮食需求特别敏感。 “……若是能够远航至爪哇国,那里盛产胡椒,大周的一两白银可以买一百斤。” 听到苏雪容这话,苏世荣大吃一惊。 胡椒在大周是真正的贵货,一斤要卖三十两左右银子,没想到原产地竟然如此便宜。 若真能够远航至马六甲,别的物品都可以不买,单凭这胡椒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苏世荣顿时感到一阵热血沸腾,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燃烧。 “还有一种粮食叫番薯,这吕宋在前朝时唤作麻逸,后来西洋人入侵吕宋,因当时西洋人常患粮米不足,便从遥远海外引用了一种庄稼,唤作番薯的,那番薯耐旱易活,生熟可食。” “但这种番薯在吕宋被西洋人掌控,根本不允许外来人带走,所以真要能获得这样的种子或者秧苗,一旦带回大周,将会解决大周百姓长期以来的粮食危机。” 苏雪容说到这里垂下了眼帘。 当时听那位武威侯夫人说,萧远建国后第三年就亲自御驾亲征带领南周海师清除了东海一带频繁骚扰南周沿海的海寇,亲自和霸占吕宋的西洋人狠狠打了几个回合,最后西洋人败在了萧远强大的海师手中,主动将番薯苗送上作为两国贸易交易的礼物。 自此,南周一带开始大量种植番薯,百姓储粮顿时大增,导致北周对这稀罕的番薯垂涎欲滴。 也就有了后面两国经商贸易往来的开创。 至于后来萧成和萧远如何达成协议等等,苏雪容不得而知。 但她却知道,这两种来自海外的粮食物种,可以让这一世的苏家飞黄腾达。 苏世荣惊愕了半晌之后,忽然问道:“阿容,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苏雪容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听萧时晏和人提起,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你万不可和旁人提及,待爹和叔回来咱们再做商量。” 苏世荣立刻点头:“这个我晓得。” 既然是太子说的,那就没什么可质疑的。 “眼下皇上还未登基,海运尚未解禁,大哥你只需要去泉州打探港口消息,看到合适的仓库便租赁下来,最好是趁着解禁之前购置一条好的商船,再详细了解出海前的各种官府文书如何筹备,一旦解除禁海,咱们就比旁人提早准备,机会就更大。” 苏世荣越听,越觉得自家的妹子厉害。 “幸好你跟着太子两年,要不然哪能知道这么多朝廷内幕?” 听到大哥的感慨,苏雪容没解释,淡淡笑道:“跟着他这两年,总得为自己筹划一番吧?” 这可是她上辈子用生命的代价得到的信息。 苏世荣看着妹妹神色淡漠的样子,本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另一边,被萧远冷落了整整半个月的方明珠,终于琢磨出味儿来了。 她自诩自己乃王妃,压根瞧不上寄居在王府多年的崔氏,又怎么会将崔氏当成真正的婆母去拜见。 又加上前不久崔氏派身边的嬷嬷徐氏来探望,被她言辞激烈带着羞辱赶出了明秀园。 没想到,她这番举动彻底惹恼了萧远。 无论她这些日子派了多少次去请萧远来明秀园,他都找各种借口不来。 直到方凝珠那日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不管崔夫人身份和地位如何,她始终是王府的老夫人……” 一旁的奶娘柳氏道:“王妃,这崔夫人虽说没有任何诰命,但却是从王爷开府后一直帮着王爷管理王府之人,于情于理您都得先去主动拜见……” 方明珠一双眼眸狠狠扫过方凝珠和柳氏:“我还需要你们来教我做事?” 两人顿时不再言语。 方明珠目光阴沉盯着屋外半晌,冷笑一声:“行,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那一介寡妇敢对我耍什么威风!” 得知方明珠主动上门来拜见,崔氏起初感到诧异,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萧远故意冷落方明珠是在替自己出气。 但崔氏也知道,虽说府里人都尊称她一声老夫人,但她毕竟不是萧远生母,方明珠瞧不上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崔氏不喜不悲,神色平静地接待了方明珠。 方明珠见崔氏对自己不卑不亢,也没有盛气凌人,想要发作都没借口。 但拜见过后她一刻也呆不下去,拒绝了崔氏的留饭,要返回明秀园。 方明珠端着一脸傲气从后院乘小轿出大门的时候,路过后花园之际,被前面修建枝叶的花匠阻挡了去路。 几名花匠诚惶诚恐向她请罪,劳烦她等待一刻钟时间让他们清理花径。 方明珠本可以绕道往侧门出去,可她自诩是王妃,必须走正门,就冷着脸等待原地。 就在这时,她忽然就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小轿背后传来。 “……那日刘娘子被老夫人训斥,听说是为了那个苏氏。” “哪个苏氏?是不是从镇江跟着王爷一起乘船来杭州的苏氏?” “就是她,听说那苏氏一路上千方百计想着法子勾引王爷,来了杭州后还被王爷安排住进了明秀园……” 第46章 你可认罪 方明珠猛地一把掀开帘子:“谁在后边嚼舌根?给我滚出来!” 她身边的柳氏以及几个仆妇立刻将人从小轿后方的花丛里逮出两个人来。 两个丫鬟顿时被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跪在了方明珠的面前。 方明珠一身华丽的灰色道袍,眯起眼睛阴沉沉盯着二人:“刚才你们说的是何人?” 竟然有人提前入住过明秀园? 苏雪容这几日没去香铺。 气温渐渐升高,她担心媛姐儿和苏健中暑,索性就不日日带着他们去往香铺,将香铺托付给李氏照料,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在宅子后院凉棚下歇凉。 苏世荣这几日准备着前往泉州,将妻子和岳母都安置好。 张氏母女这些日子去了杭州司农寺和城北几处门子。 司农寺倒是觉得以张氏的资历是可以当官媒的,但佣金不高,张氏算计了一番,还不如去门子找私媒的活儿。 于是,这些天她不顾炎热的天气,带着女儿陈氏走街串巷,以张氏那圆融的手段,已经带着女儿摸到了杭州城媒人门道的边了。 炎热的夏季到来,也挡不住嫁娶的行当。 张氏又是个不怕吃苦的,竟然在短短半个月就促成了三起好事。 这让苏雪容大为惊叹。 她就琢磨着待时机成熟,让大哥带着张氏母女前往泉州,想办法在萧远开启远航之前,借她们母女做媒的机会打探泉州的房价,将做媒的活计扩展成牙行,最好是市井里各项活计都能得到最新消息。 只是看着张氏母女最近做媒的兴头,苏雪容暂时没提出这个建议。 苏世荣不日便带着苏雪容给他的一千两银子南下了。 就在他启程后的第二日,香铺出事了。 这一日苏雪容正在给媛姐儿和苏健贴三伏贴,忽然就看到秀春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娘子,不好了,店里出事了。” 苏雪容赶到香铺的时候,门口竟然围了七、八个差人,正用两张封纸将大门封住。 一旁的李氏正和那为首的差人陪笑,解释着什么。 几个伙计都被赶了出来,神色惶恐。 旁边站着不少围观的百姓,在一旁指指点点。 苏雪容大步走了过来:“发生何事了?” 李氏看到她急忙迎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前日有个妇人来买香,说薰了咱们铺子里的香后,她家郎君就……就吐血而亡了!” “胡说!”苏雪容怒了,“我们香铺的香并不是药香,哪里就能让人吐血身亡?” 这时,为首那差人眯起眼睛朝她望了过来,眼前猛地一亮。 他竟没想到这苏记香铺的女东家,竟然长得如此绝色。 苏雪容看到那些差人望向自己的面容,神色冷了下来:“请问官爷,你们为何查封苏记香铺?” 她的声音如春日里的冰块,清脆悦耳,在炎炎夏日里带来一阵清凉。 为首那人呆呆看着苏雪容半晌之后才道:“昨日有人来报官,说你家香铺里的香含有致命的毒药,我们奉命封锁铺子,也请东家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府治吧!” 杭州府治。 苏雪容冷冷道:“那妇人呢?” “大人正在府治里审问呢!” 苏雪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陈思怡。 半个月前她拒绝了为陈思怡制造害命的香,以她的手段会不会报复自己? 若此事真是她所为,自己就难办了。 陈思怡能够在上一世让徐婉静都有所忌惮,无论是城府和心机都不可低估。 她此时又居住在汾阳王府,和萧远的关系非同一般。 她若想要害自己,自己绝无还手之力。 苏雪容想到这里,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转身对身后的秀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对那差人道:“行,我随你们去见大人。” 那差人见眼前娇滴滴的大美人十分顺从,还有些讨好低声道:“娘子待会儿好生说话,我家大人最会怜香惜玉了。” 苏雪容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提醒。 你这样无权无势的美人想要脱身,必要以色事人。 苏雪容被带往杭州府治之际,秀春匆匆赶去了汾阳王府。 结果却没她想象的简单可以见到凌青雪。 王府门前矗立着全副武装的侍卫,根本不听她任何说法,直接将她拦在了大门外。 “小娘子,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赶紧走!”为首侍卫呵斥道。 秀春瞪大也眼睛:“我要见凌青雪大人也不行?他可是长史大人!” 那人压根不回话,冷冷不再搭理她。 秀春咬咬牙,转身就朝着明秀园方向跑去。 苏雪容被那几个差人带到杭州府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则是五开间、九脊顶的雄伟建筑。 从侧门进入后,来来往往全都是身着各种官服的差人。 她被人带着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院落。 才一进那处院子,她就听到了一个妇人的哭声:“……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要不是那苏记香铺的毒香,我家郎君哪会这么快就去了?呜呜呜……” 院子两侧便是普通衙门的摆设,里面端坐着一个戴着乌纱帽的人,案桌前跪着一个瘦弱的妇人。 “大人,苏氏来了!” 带她来的差人进去后道。 跪在地上的妇人立刻扭头,目光狠厉无比朝着苏雪容望来:“你这个毒妇!” 苏雪容打量了那妇人一眼。 那妇人衣着寻常,面色枯黄瘦弱,一双瘦得深陷下去的眼窝中,透出一道恶毒。 苏雪容皱眉朝着正前方跪了下去:“民女苏氏见过大人。” 坐在上首的则是杭州府治诸曹官之首录事参军陆正安。 他打量了苏雪容几眼之后,眼神里透出了男人常见的贪婪。 但很快他就想起之前有人提点过的话,立刻收敛了外露的眼神,正襟危坐道:“苏氏,你可认得此物?” 旁边立刻有人将一样东西递到了苏雪容的面前。 那是刻有苏记字样的香盒,里面放置着几个已经熏用的香球。 “这是你家香铺的盒子吧?”陆正安冷笑道,“刚刚经衙门的人检验过,你这香球里含有牵机草,熏燃过后会产生少量毒素,或许一般人闻之无感,但这妇人的郎君本就身患疾病,又闻了你这毒香,导致咳嗽吐血身亡!” “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第47章 自证清白 陆正安看着眼前国色天香的小娘子,心道可惜了。 若是换成普通的官司,若是她愿意服侍自己几日,他或许还可以保她一保。 但此次的官司却是王妃命人直接下达,他这区区一个录事参军如何敢得罪王妃? 苏雪容却仔细朝那些残余的香望去。 那被熏用过的香球成焦褐色,大半都已经变成了灰烬,根本看不出来是否是苏记香铺的香。 “回大人,这盒子的确是苏记香铺的……”苏雪容神色平静无比,“但这里面被熏燃过的香球并不是我家所出。” 旁边那妇人神色微惊,立刻咬牙切齿怒道:“怎的不是你家的香?这盒子上明明写了是你家香铺的!” “我家香铺自开张以来,卖出去不下千盒香,这盒子四处可得。”苏雪容面不改色望向那妇人,冷笑道,“那我请问你,你买的香是哪种香,数量多少?” 那妇人振振有词:“就是四合香,一整盒有十枚香球。” 苏雪容静静看着她那充满了血丝的双眼:“你确定是四合香?” 那妇人被她那冷静又犀利的目光看得身子一震,却梗着脖子叫道:“没错,就是四合香!” 苏雪容不再看她,转而望向陆正安:“大人明鉴,苏记香铺里售出的四合香是荔枝壳、兰花、菊花、柏树果四种香料和蜂蜜制成,哪里来的什么牵机草!” 陆正安却面露冷笑:“可这残余的香球里明明就有牵机草,你别想否认!” 苏雪容却笑了:“大人,你自己可熏过我家四合香?” 陆正安一脸不屑:“本官为何要熏你家香?” “大人没有亲自熏过,那就不知道我家熏香的特点!”苏雪容一脸正色道,“民女所制的四合香一经熏燃就不会再有任何残余,全都会化为灰烬,大人又从哪里能够检验出牵机草的成分?” 陆正安:“……” 苏雪容不慌不忙道:“大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亲自熏燃一粒香球试试。” 说完她就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香袋,从里面挑选了一粒香球:“这便是民女所制四合香。” 陆正安磨了磨牙齿。 按照正常官司的流程,他也万不可以原告一面之词给被告定罪,自然是要派人详细调查,原告所说的香到底是不是被告的,绝不会如此草率。 但眼前这官司摆明就是王妃命人栽赃陷害,他本就是要以官家的威压让苏雪容认罪。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竟然要如此较真。 陆正安皱眉道:“苏氏,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认罪,本官就……” “民女没罪,为何认罪?”苏雪容眼神冷冷和他对视,没有半点畏惧,“若是大人不能公正判案,民女就去请王爷来替民女做主!” 她已经隐隐猜测到此事与汾阳王府有关系。 但究竟是萧远本人还是陈思怡,还有待定夺。 若是萧远,那她怎样都无法翻身。 与其在这里被小鬼为难,不如直接和他再去谈判一番,尽量拖延时间想办法脱身。 但若是陈思怡暗中安排,她就更要去面见萧远,将他后宅这种阴私捅出来,让他自己想办法平息此事。 陆正安听到这话,牙齿酸了一下。 果真是惹到了王妃! 一瞧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陆正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在心里来回了好几番心思。 虽说这个官司王妃摆明了一定要苏氏的命,但若是王爷不知呢? 男人后院的女人一多,各种乱七八糟的官司就来了。 陆正安大致已经猜出真相了。 王爷定是看上了眼前的苏氏,若是自己瞒着王爷将这苏氏处置了,日后王爷知晓之后不一定会对王妃怎样,但他这头上的乌纱帽或许就保不住了。 若是得罪王妃…… 她恐怕连枕边风都吹不了,他何惧之有?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立刻道:“来人,上香具。” 苏雪容微微一愣。 她还以为这陆正安会一棒子将自己打死,一口咬定自己是杀人凶手,却不料他竟然转变风向了? 看来她故意抬出萧远,是明智的。 陆正安唤来一个会点香的差人,当众开始点燃小风炉,然后在风炉上铺了一张小小的银箔纸,最后才将香球放上去。 小火慢慢炙烤着银箔上的香球,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立刻四处散开。 陆正安眯着眼睛盯着苏雪容没说话,旁边的差人也就保持着沉默。 两刻钟后,银箔上的四合香燃烧殆尽,果真如苏雪容所说没有留下半点残余,只剩下了浅浅灰烬,风一吹过四处散去。 陆正安轻咳一声:“看来你带来的香的确是没有残余的,但你又如何证明这何氏购买的四合香里没有被人故意参杂了毒物?” 苏雪容道:“大人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和这妇人无冤无仇,我何必费尽心机要谋害她家郎君……” “那是因为我家郎君觊觎你的美貌,曾经在香铺里多看了你几眼,你就动了杀心!”旁边的何氏声嘶力竭道。 陆正安“哦”了一声,意味深长望向苏雪容:“这样说来,苏氏你倒是有动机了……” 苏雪容冷着脸盯着何氏:“我何时见过你家郎君,说来听听?” “就是在你家香铺见到的!你可别想否认!”何时恶狠狠道。 好不容易有了赚银子的机会,她是一定要将这苏氏狠狠踩在脚底下的。 “可为何不能是你借机谋害你家郎君?”苏雪容忽然反问道,“若是你对你家郎君早已厌弃,又无法和离,说不定是你想要杀他,却为了脱罪故意栽赃陷害于我!” “而且从刚才我一进来,我就从未在你眼里看到对亡夫的任何悲痛和怀念,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示要来陷害于我的?” 何氏惊骇无比。 她没想到这苏氏竟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陆正安饶有兴致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妇人,正要发话,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差人道:“大人,清河郡主来了!” 苏雪容有些意外,就看到陈思怡一脸沉冷走了进来。 她朗声对高坐在上方的陆正安道:“大人,我可以证明苏娘子的四合香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 第48章 利用她对付方家 从府治衙门出来后,苏雪容望向身旁的陈思怡:“多谢郡主。” 陈思怡却朝她淡淡一笑:“要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去丰乐楼喝杯酒如何?” 丰乐楼是杭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掌控着朝廷的沽酒权,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酒肆所需要的酒水,都得从丰乐楼进货。 单凭这酒水一项,就能让丰乐楼富可敌国。 苏雪容从陈思怡的马车下来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娘子!”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邋里邋遢道袍的男人。 “你就是……” 想起来了,上个月她来丰乐楼打探行情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疯言疯语的道人,没想到今日竟然又遇到了他。 苏雪容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 话虽如此,她还是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铜子递给了他:“别在外面招摇撞骗了,好歹你还是道人,不如回道观好好去修行吧!” 那道人接过那把铜子喜笑颜开,露出了黄啧啧的牙齿。 “阿容,这人是……” 身后传来陈思怡的声音。 苏雪容道:“一个江湖骗子而已……” “娘子你可别这么说,贫道可是真的能掐会算……”那道人转而望向陈思怡,忽然竟微微一愣。 陈思怡看着眼前脏兮兮的道人,眼里早已透出了不屑,半个眼神都没给他:“走,阿容,咱们进去!” 两人就径直朝着酒楼深处走去。 门外那道人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半晌,眼神透出一抹深深的探究。 陈思怡似乎早有准备,才一进门,她身边的侍女立刻就对店小二道:“我家娘子早已订了三楼临西湖的壹号雅间。” “各位客人请随我来!”小二殷勤地带着她们朝三楼走去。 来到三楼壹号雅间,进去便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用梨花木做成了两处隔间,东侧茶室,西侧饭厅,还有一处卧榻放置在临窗的位置,远远望去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西湖。 炎炎夏季,这三楼的雅间里却放置着一只冰鉴,里面堆满了冰块,正朝外散发出一阵阵白雾,清凉宜人。 苏雪容十分惊叹这酒楼的奢华。 夏日的冰块稀缺昂贵,能够用冰鉴的绝非普通百姓。 陈思怡看到苏雪容那惊讶的神色,微微一笑:“阿容,今日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雪容收回目光笑道:“郡主何须客气?若今日没有郡主替我求情,那陆大人未必能放我出来。” 她说话的声音清脆婉转,眉宇间透出一抹淡淡的无奈。 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的西湖,原本美景宜人,如今却成了她的背景。 陈思怡不得不在心里暗叹,苏雪容这等绝色若是进了宫,怕是没有别的嫔妃什么事了。 也难怪萧远见到她后就对她念念不忘。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陈思怡能够理解萧远的想法。 但,她却不能成为自己当王妃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她朝身边的侍女们看了一眼,那几人立刻将茶水点心布置好,退出了房门。 “阿容……”陈思怡拉着苏雪容的手在临窗的卧榻上坐下,一瞬不瞬看着她:“你当真不愿进王府?” 苏雪容有些无语用手轻轻扶额:“郡主,其实那日我说得很明白了,我已经和凌先生有了婚约,待他将他母亲从潼关接来我们就会成亲……” 陈思怡却静静看着她:“但你可知凌先生的出身?” “前朝凌阁老之子。” 陈思怡又问:“凌家乃前朝世家大族,而凌先生的母亲向夫人则是前朝英国公嫡长女,虽说如今已经更朝换代,但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绝非普通百姓能够涉足……”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看着对面绝色丽人:“凌先生就算一心想要娶你为正妻,却未必能够如愿。” 向夫人不同意,苏雪容就不可能以正妻身份进门。 苏雪容愣住了。 她还真不知凌青雪的家世竟然如此显赫,还真是她这个和离带着孩子的女人不能肖想的。 但,那又如何? 她也并不是真要嫁给凌青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哦。” 她神色淡漠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陈思怡讶然:“阿容,当初你不是说自己不愿意为人妾室,可若是凌先生执意要和你在一起,那就只能为妾了。” 苏雪容缓缓放下茶杯,抬眼朝对面的女人望去:“郡主多虑了,我和凌先生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陈思怡一时竟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她道:“你宁可去给一个前朝遗少做妾,就没考虑王爷?” 苏雪容皱眉盯着眼前的陈思怡。 她这是何意? 来给萧远当说客? 忽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萧远给陈思怡开出了条件,只要她说服自己进王府,她也就能顺理成章进王府当她的侧妃娘娘? 苏雪容眉毛挑了起来,似笑非笑看着陈思怡:“郡主何必如此,依郡主的聪慧自可心想事成,无须我帮忙。” 陈思怡脸色有些僵硬。 在她得知萧远对苏雪容的念头之后,她就想要借着苏雪容的美色为自己所用,来对付方明珠姐妹。 可是不知眼前的女子是怎么想的,宁可去给落魄的凌青雪当妾,也不愿进王府。 她的最终目标是正妃,就万不能让此事出现任何差错。 那日她见过方明珠从应天府带来的庶妹方凝珠。 虽说相貌不如眼前的苏雪容,但她那小家碧玉般的娇俏和柔弱天真,也是男人喜欢的模样。 陈思怡对萧远并无半点情意,她若成了萧远的侧妃也不可能做出和旁人争宠的手段。 若方家的算盘打得成功,方凝珠若是被萧远看上收入王府,又有方家在背后撑腰,指不定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大患。 到时候若是萧远心软,待方明珠死后觉得亏欠方家,很有可能会将方凝珠扶正。 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陈思怡就想要利用苏雪容来对付方家姐妹。 倘若将来自己成了萧远的正妃,她也不是不容苏雪容的存在。 以苏雪容这样的身份,进了王府也只能是侍妾的身份,无论萧远如何真爱,也决计无法和她这位正妃娘娘平起平坐。 但眼前的苏雪容却像是油盐不进,颇让她感到头疼。 陈思怡忽然一把抓住了苏雪容的手腕,一脸诚挚道:“阿容,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帮帮我吗?” 第49章 相互帮忙 苏雪容静静看着她,轻声道:“郡主,我无法帮你。” 还想要让她用香杀人? 陈思怡是不是太愚蠢了? “不!我不要你的香,我要你帮我打消王爷娶方凝珠的念头……” 陈思怡也不隐瞒,将方明珠姐妹俩的情况如实说了。 苏雪容愣住了。 她竟没想到萧远的王妃竟然是个不久人世的病秧子。 苏雪容只觉得陈思怡挺莫名其妙的。 她又不是大罗金仙,还能管得住萧远娶谁不娶谁? 陈思怡看她面带嘲讽,深吸一口气道:“阿容,只要你放弃凌先生,就能帮到我。” 苏雪容怀疑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陈思怡这会子渐渐冷静了下来,眼里带着一丝玩味问道:“你可知当初凌先生奉命护送方家姐妹来杭州途中,曾经发生过何事?” 苏雪容有些忍不住了。 这女人绕着弯子兜兜转转,花花肠子还真多。 她懒得搭理,捻了一块玉露团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陈思怡无奈道:“他们是乘船回杭州,途经一处码头靠岸补给的那日,方凝珠不慎跌入水中,是凌先生跳下水将她救上岸的。” 苏雪容刚想反问,那又如何? 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前段时间刚刚入夏,方凝珠身上的夏装薄如蝉翼,遇水之后……”陈思怡没继续往下说。 苏雪容已经想到了当时的画面。 娇俏的女子浑身湿漉漉的,被男子紧紧抱在怀里从水中救出。 这样一来,方凝珠万不可能再嫁他人了。 “只不过这事被方家人瞒得死死,还恳请凌先生对此事守口如瓶。”陈思怡一脸嘲讽,“因为方凝珠是万不能嫁给凌先生的。” 苏雪容忽然问道:“既然方家人守口如瓶,郡主又从何得来这个消息?” 陈思怡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讥讽,也不恼:“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既然要想办法嫁入王府,得用些手段打探消息。”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道:“难不成那位方娘子因为此事对凌先生念念不忘?” 待字闺中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到这样的事自然心慌意乱。 但遇上了凌青雪那样如冠玉般的男子,自然会心动。 陈思怡瞅了她一眼,笑道:“阿容,我知道你是用凌先生为借口来逃避王爷的一厢情愿,若你真不愿进王府,就帮我这个忙,让方凝珠嫁给凌青雪,一旦我成了王妃,你日后想要买什么样的田产,我都会帮忙。” 苏雪容看着她,眉头深皱:“你如何得知我是利用凌先生?” 她的口气不太好了,但陈思怡却半点没恼,而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因为你提及凌青雪的时候,眼神没有半点波澜。” 苏雪容有些发懵。 这都能看出来? 陈思怡继续道:“心仪一个人,听到那人的名字时心跳都会加快,脸颊泛红,眼底婉转,甚至手心里都会冒汗……这些你可有过?” 苏雪容脸颊抽搐了几下,难以置信望向她:“郡主可曾有心仪之人?” 陈思怡眼神微微黯淡:“曾经有过……”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苏雪容强烈的好奇心。 上一世的陈淑妃进了宫成了宠妃,那她心仪的那人在何处? 反正她不觉得陈思怡会心仪萧成。 “是王爷?”苏雪容忍不住问道。 陈思怡看了她一眼,忽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心仪那人了?” “那……” 苏雪容想不出来了。 萧成和萧远可是南北两周的皇帝,她都瞧不上的话,还能是谁? 陈思怡的目光望向远处景色秀丽的湖面,轻轻呢喃道:“他和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同……” 苏雪容在这一刻竟然看到了她那朦胧流转的眼神,痴痴缠绵的情意。 但很快,陈思怡便收敛了情绪,但眼尾还是泛红了。 苏雪容心里一番不是滋味:“郡主既然不喜欢王爷,又为何千方百计要嫁给他?” 这不是给自己心上插刀子吗? 陈思怡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若不嫁他,就一定会被萧成发现,他那人一把年纪了竟然盯着我不放……” 苏雪容懂了。 与其被萧成那半百之人强行纳为宫妃,不如嫁给萧远这样年轻俊美的王爷。 而她也不愿意做侧室,就必须要成为正妃,才能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苏雪容忽然对她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她也不愿进宫为妾啊。 “阿容,我见过许多娘子,可唯独你的想法和我很像。”陈思怡极为认真道。 苏雪容犹豫了。 陈思怡见状,立刻趁热打铁道:“你大概不是很了解王爷,他绝对不会对你做出强迫之事,你若真不愿进王府,他也不会对你如何。” “我若成了正妃,就绝对不会对你做出今日之事。” 苏雪容缓缓抬起头:“你这话的意思,故意污蔑陷害我的人,是方王妃?” 陈思怡缓缓点头:“你若不信,待会儿回去你就知道了。” 苏雪容皱眉:“为何?” 陈思怡道:“估计这会子,明树应该已经去明秀园把你的丫鬟救出来了。” “秀春?”苏雪容顿时站起身来,神色紧张。 陈思怡急忙道:“你别担心,有明树在,方明珠不敢对她做什么。” “可秀春为何会跑去明秀园?”苏雪容问完这话,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秀春这孩子死脑筋。 一定是没能进王府找到凌青雪,就想着去明秀园找贺管事帮忙传话。 结果被方家人抓了。 “我也是听说你的丫鬟在王府大门前说要找凌青雪,才急忙赶来,结果没见到她人,又派人来香铺找你,才知你被人带到了府治。”陈思怡道。 “阿容你放心,明树已经去明秀园和方家人交涉去了,他会安全把秀春带回来的。”陈思怡看到苏雪容对一个丫鬟如此上心,颇有些诧异。 这一顿饭吃得苏雪容心不在焉。 陈思怡也没逼她,让她好好考虑就送她回到了兴庆坊。 才刚刚走到家门口,她就看到站在门口焦急不已的秀春。 “娘子你回来了!”秀春一看到她,顿时怕破涕为笑,急忙迎了上来。 苏雪容看到她安然无恙,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阿容!” 才一转身,就看到凌青雪大步朝她走来,二话不说就紧紧将她拥进了怀里! 第50章 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苏雪容:“……” 半晌之后她才轻轻推了推凌青雪的肩膀,低声道:“还在外面呢……” 凌青雪顿觉自己失态,才放开了她。 眼前的女子一张如水般的脸蛋红润无比,一双眼眸包含羞涩,那副娇媚的模样让人心动不已。 要不是这会子在宅子门外,他觉得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苏雪容的思念以日继增,压都压不住。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如何说服母亲同意他迎娶她过门。 若是母亲不同意,他宁可一辈子不成亲,也绝对不会娶她以外的女子。 苏雪容被他拥抱的那一刻,心跳得砰砰直响。 陈思怡错了! 谁说她对凌青雪没感觉? 这时,满脸通红的秀春走上前道:“娘子,你没事吧?” 苏雪容摇头:“没事,是那妇人和人私通对她郎君起了歹念,才会嫁祸于我。刚才在府治衙门,那位陆大人已经查出真相了。” 太多的就没必要详说了。 这时,周氏和王氏也急匆匆赶了出来。 在看到苏雪容安然无恙之际,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拉着她往宅子里走。 “这可真是吓死我们了,日后你什么铺子也别开了,这成日抛头露面就是会被人惦记……” 两人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苏雪容哭笑不得。 但她也知道,她们是在替自己担心。 不过因为此事,她可得好好考虑日后的行事了。 她忍不住扭头朝凌青雪望去,见他神色尴尬站在大门外,便轻声叫了一声:“先生进来喝点茶吧。” 周氏和王氏这才回头。 当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两个妇人忍不住笑了。 晚间,凌青雪留在了苏家用了晚食。 晚食过后,苏雪容先去沐浴更衣,待一身凉爽之后出来院子,就看到凌青雪正在院子里带着媛姐儿和苏健玩捉迷藏。 媛姐儿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在秀春的保护下,在花园里的各个角落寻人。 苏健则直接躲在了廊下花丛里,凌青雪直接站在了廊下的柱子旁。 媛姐儿四处寻找,寻不到人,急得呀呀叫个不停。 秀春忍住笑意,轻轻指了指花丛,媛姐儿就急忙迈着小脚丫子朝苏健跑去,逮了个正着。 苏健顿时大叫起来:“秀春,你出卖我!” 秀春笑得乐不可支。 媛姐儿紧紧拽住苏健的袖子不放手。 苏健没好气道:“我这么小躲在这里你能都找到,怎么就找不到凌大叔呢?” 说完他就拉着媛姐儿的手朝凌青雪躲藏的柱子后摸去。 可是没想到,柱子后压根没人! 秀春也愣住了。 刚才不是看到他躲在那后面的,怎么就没了? 苏健挠挠脑袋,四处张望:“凌大叔人呢?” 这会子的凌青雪,正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女子。 苏雪容换上了清凉无比的浅色罗衣,藕色的罗衣下是一件茜色抹胸,雪白的肌肤在渐渐暗下去的光影中熠熠生辉。 凌青雪看着眼前宛若娇艳牡丹般的女子,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渐渐地有些心猿意马,轻轻搂住了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声音沙哑道:“我立刻就给母亲写信,让她答应我们的婚事。” 苏雪容被他拥在怀里,本也心猿意马,但忽然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僵,轻轻推开了他,柔声道:“令慈会答应吗?” 凌青雪原本香玉在怀,忽然一下空了,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急忙道:“母亲只有我一子,她会答应的。” 一阵晚风掠过,轻轻荡起了她脸颊两侧的发丝,在黄昏的光影中忽隐忽现。 她渐渐冷静了下来,想起来陈思怡的话。 “我听说令慈出身名门闺秀,她当真会同意你娶我?” 凌青雪却哀叹一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大家了……” 前朝的贵族统统在内战的战火中消失殆尽,如今萧成即将要称帝,他身边的人才会是未来大周的新贵。 苏雪容却摇头:“无论如何,以令慈那样的出身,想必不一定能接纳我……” 凌青雪急了,紧紧抓住了她那纤细的胳膊:“不会的,母亲心疼我,一定会接纳你的。” “可我是寡妇吗,还有个孩子。” 苏雪容静静站在廊下,渐渐消逝的夕阳隐没在了远处的山峦背后,她的脸颊在半暗半明的光影中尤为精致绮丽,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像极了山林间不小心误入人间的精灵。 凌青雪看着她眼底透出的忧色,心头忽然一紧:“阿容,我会说服母亲的。” 苏雪容抬眼朝他望来,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最醇美的酒:“如此甚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凌青雪这才像是吃了定心丸,郑重无比点头。 苏雪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前不久去应天府接王妃姐妹来杭州,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事?” 凌青雪眼底陡然划过一丝狼狈,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朝苏雪容点头道:“的确有一事,需要对你交代。” “……那日方四娘子跌落水中之后,旁边竟没有会水性的娘子,要么是船上的船工要么就是那些干粗活的小厮,她家大娘苦苦哀求我,我看到苏娘子几乎要沉入水中,便于心不忍跳下水去将她救了起来……” 说着这里,凌青雪的耳根微微红了。那日的方凝珠身上薄薄的罗衣被水淋湿紧贴在身上,他无法装作看不到,更何况为了救她两人的身子曾紧紧贴在了一处…… 苏雪容心里的确有些不太舒服:“那位方娘子一定很感谢你吧?” “你放心,她这番来杭州就是为了要替她的嫡姐……” 他忽然停住了:“总之,此事已经过去了。” 他轻轻拉起苏雪容阮若无骨的手:“你放心,这世上除了你,我不会再娶她人。” 此时的夕阳完全沉入了山峦背后,整个长廊陷入了一片昏暗。 但在这片昏暗中,他长眉入鬓,薄唇如锋,俊美五官犹如镌刻,而他那双眼睛中犹如冰霜初融的温柔,更是让他有着致命的魅惑力,让人怦然心动,恨不得溺在其中。 这一刻,苏雪容承认自己动心了。 同一时刻,王府。 萧远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两个丫鬟,声音清冷如锋利的刀刃:“是谁让你们在王妃面前故意提及苏氏的?” 两个丫鬟哆嗦不已,相互对望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是刘娘子!” 第51章 落了脸面 明秀园。 方明珠狠狠将手中的一只香囊砸向眼前的柳氏! “不是你说万无一失?那姓陆的狗官为何放了苏氏那贱人?” 柳氏战战兢兢道:“陆大人说,当时是郡主出面替苏氏作证……” 千算万算,她们竟没料到陈思怡会出面救了苏雪容。 柳氏忍不住朝一脸气急败坏的方明珠望去。 其实王妃这主意实在不怎么样。 随意找一个市井妇人空口无凭诬陷苏氏,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白瓷台里的烛光,映照在偌大的厅堂之上,竟显得阴气森森。 方明珠头上的道姑发髻松散了下来,黑沉沉散落脸颊两侧,那原本孱弱的面容,越发显得惨白发青,像极了阎罗殿中的女鬼。 方凝珠大气也不敢出,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方明珠那双阴狠毒辣的眼眸斜斜朝她望来,薄唇竟然泛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四妹,看来陈思怡是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你说说该怎么办,才能让王爷看上你?” 方凝珠听到她压抑着怒意的声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道:“全凭王妃做主!” 方明珠死死盯着她,眼底泛出滔天妒恨。 凭什么! 她才是萧远明媒正娶的王妃,如今竟然为了方家要将自己从来都瞧不上的庶妹送到他的床榻上去! 方凝珠低头不敢看她那如同罗刹般恐怖的眼神,却听到了她狠狠磨着后槽牙的声响。 柳氏见状,上前一步道:“王府,事已至此,不如您委屈一下,主动前往王府去侍奉老夫人,或许还能让王爷回心转意……” 后宅里对付女子的手段其实都是下策,真正想要在家里立足,首先还是得牢牢抓住男人的心思才对。 对付了一个苏氏,难免又会出现王氏、张氏。 与其让自己乱了阵脚,不如一心一意侍奉王爷。 但方明珠的身子却无法和王爷同房,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讨崔氏欢心。 “听说那位郡主这些日子在王府,每日都亲自去给老夫人请安,甚至还会主动下厨给老夫人做些小食……”柳氏道,“她这是在变相地通过讨好老夫人向王爷邀宠呢。” 只要方明珠愿意搬去王府,她一方面以王妃的身份安抚崔氏,另一方面便可以寻找机会将方凝珠送到王爷的床榻上。 一举两得,方家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方明珠却站起身来,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毫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柳氏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王妃,您身子骨弱,千万别动气……” 方明珠却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朝着柳氏脸上甩去! “你们这群无耻的贱人,个个都欺负我!个个都想骑在我头上,个个都想要取代我成为王妃……” 方明珠声嘶力竭嘶吼着,双眼充血,头上的发髻彻底散开,在昏暗的红色烛光下,犹如发了狂的夜叉女鬼。 方凝珠在这一刻被吓得汗毛倒竖,通体发寒。 忽然,她看到了门口悄然出现的一个人。 那人金冠玉带,墨发轻垂,清隽绝伦的面庞矜贵傲气,却又有刀锋划破寒冰的冷。 方凝珠陡然一惊,急忙朝他跪了下去:“王爷!” 柳氏不顾脸上的红肿,急忙拉住渐渐失控了的方明珠,声音哆嗦:“王、王爷来了!” 方明珠猛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矜贵的男人。 男人静静看着她,墨漆般的黑眸里没有任何起伏。 方明珠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将一头乱发拢了拢,脸上浮现出一抹她以为妩媚的笑意迎了上去:“王爷……” 萧远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近似疯状的女子。 成婚两年,他对方明珠没有好感,但也没有到厌恶的地步。 要是她安分守己谨守王妃的职责,他会给她一个体面。 但方明珠却因为不愿侍奉自己的姨母,找诸多借口留在娘家两年。 这一次忽然急匆匆带着庶妹来杭州,目的实在太过龌龊。 尤其她动了连自己都不敢动的人,他岂会再给她任何脸面? 萧远目光避开方明珠那张可怕的脸,望向她身后跪在下方的方凝珠,忽然笑了:“这就是方家四娘子?” 方明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方凝珠战战兢兢道:“回王爷,民女方凝珠,是王妃的四妹。” 萧远越过了浑身冰冷的方明珠,走到了方凝珠面前,轻声道:“你可愿意跟随本王回王府?” 方凝珠大惊失色,急忙抬头朝方明珠望去。 在这一刻,她竟然希望嫡姐大闹起来,阻止她进王府。 方明珠一双白多于黑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萧远,又带着无法掩饰的妒意恶狠狠剜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萧远却轻笑一声:“怎么?你不愿代替你嫡姐去侍奉老夫人?” 方凝珠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急忙道:“民女自然是愿意。” 只要不纳了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自从那日跌落水中被凌先生救起来之后,她心里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萧远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去收拾一下,即刻随我进王府。” 方明珠一张脸早已扭曲变形,死死盯着被萧远拉着的方凝珠,忽然冲上去一把推开她,反手就要朝她脸上掴去! 她允许方凝珠爬床,她才可以接近萧远。 但她这会子后悔了,这个贱人就休想靠近他! 但手腕在半空中却被一道力量钳住了。 萧远目光冰冷看着她:“你可是本王王妃,能否体面些?” 他立刻将她的手狠狠往后一甩。 力道大得直接将方明珠掀翻在地。 萧远转身就朝外走去,方凝珠紧紧跟上。 走了几步,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柳氏道:“本王带走了四娘子,也不能让王妃少了使唤的人,就给你们一个人,让她好好侍奉王妃,没有本王的命令,她不许离开王妃身边!” 柳氏岂敢不答应,连忙点头称是。 待萧远带着方凝珠走远之后,门房送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 柳氏定睛一眼,脸颊猛抽。 这不是昔日崔老夫人送来贴身照顾王妃的刘巧儿? 她顿时心里替这小娘子悲哀。 方明珠被王妃狠狠落了脸面,她岂会好好待她? 她就自求多福吧! 苏雪容经香铺一事后,便关了店铺。 周氏被气得几天没吃下饭:“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营生的铺子,却被那奸诈妇人给毁了。” 不管之后苏雪容是否清白,不明真相的客人也万不会上门购买香了。 苏雪容却笑着安慰她:“娘,关了香铺,我自会想其他赚钱的法子,您别操心了。” 既然有人不想让自己好过,她也得想着法子回击一下才行! 她可不是上一世任人搓圆揉扁的太子良娣了。 第52章 回击 这一日,明秀园的厨娘从后门出去采买最新鲜的果蔬。 方明珠自带发修行以来就一直茹素,来到杭州后每日所吃之食无比精细,所用到的食材全是选用果蔬中最精华的部分。 一盘最朴实的清炒竹笋,因只取指尖大小最嫩的部分,竟要耗费几十根竹笋。 方明珠自持高贵,她只吃食物最精华部位,其余的却不允许下人共用直接丢弃,否则便是污了她的道行。 如此一来,明秀园每日用到的食材数量众多,还必须选用颜色好看的。 只要颜色不好看的食物,任凭再美味也入不了方明珠的眼。 厨娘每日的采买便成了明秀园一项费时费力的活计。 早市许多小贩不久后就都知道了住在明秀园每日需求大,有主动将菜蔬送上门的。 厨娘也就省事了许多。 几个厨娘挑选了小贩的许多食材之后,忽然就看到了一个挑着新鲜莲房的小贩走了过来。 “这莲房可真是新鲜,可以给王妃做一道莲房豆包!” 一个厨娘惊喜道。 她立刻就将小贩竹筐里的莲房全都买下,颇大方地给了他一吊钱。 小贩喜滋滋地走了。 真没想到,今日他受了一位小娘子的指示大老远跑来明秀园后门,竟然一下子全都卖光了,还得了一吊钱。 午时,方明珠神色恹恹才起床,一脚将伏在床下的刘巧儿踹开:“让你贴身服侍,你就是这般懒惰?” 刘巧儿昨天被萧远送来后,就被方明珠命令跪在床前的地上一直到今早,全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被这么一踹,整个人朝后倒去,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 她终于明白了萧远对她的惩罚手段。 他当着崔氏的面说自己不会对她如何,却反手就把她送到方王妃这里。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病秧子的王妃,竟然是个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方明珠起了床,一脸厌恶对刘巧儿道:“还敢对我阳奉阴违,跟我滚出去外面院子跪着去!” 刘巧儿欲哭无泪,爬都爬不起来,就立刻被两个婆子拖拽着拉出了院子。 此时日头正烈,她水米未进跪在地上,承受着烈日的烘烤,没一会儿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明珠却面不改色道:“这么娇气如何服侍我?” “柳嬷嬷,那就多给她安排一些事情,每日需寅时起床,子时方可休息,还不能给她轻松的活儿,吃食一日只给一餐,好好磨炼一番心智,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好意?” 柳氏顿时哆嗦了一下,心里哀叹了一声,吩咐下去。 刘巧儿被一桶井水浇醒,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拖去干活了。 方明珠心里才微微爽利了一些。 而这时,午食也被送了过来。 她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一盘鲜嫩的菜肴。 柳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急忙道:“这是今日厨娘新采买来的莲房,特意为王妃做了莲房豆包,您尝尝。” 说着就小心用金筷夹了一块递到了方明珠跟前。 莲房里瓤被挖去,用鲜嫩的豆腐佐伊各种料汁填塞,再放入蒸笼蒸熟,放凉后直接舀取里面的豆腐食用。 此时的豆腐早已被莲房的清香充盈,入口即化。 方明珠细细抿着嘴里的美味的食物,心情好了许多,便多吃了两个。 她却没注意到厅堂里一侧熏燃的香味,正袅袅和着那莲房的清香进入了她的鼻息。 到了晚间,方明珠又命人将刘巧儿叫来,让她在外面的院子里又跪了两个时辰,让人守着到子时才放她去休息。 方明珠上了床,再次命人在床榻两侧熏安息香。 只不过今日她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总觉得浑身哪里不自在。 不一会儿,她就开始发现自己脸上发痒,忍不住挠了几下。 隔了一会儿又挠了几下,但很快她就开始全身发痒,痒得难以入睡。 “来人——” 方明珠的尖叫声瞬间将已陷入沉寂的明秀园惊醒了。 “听说秀义坊附近的郎中大夫们,大半夜的全都被明秀园的人叫去了……”秀春一大早兴冲冲跑来悄悄报喜,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苏雪容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低声道:“此事万不可声张。” “我晓得的。”秀春眉飞色舞道,“虽然我没看到那王妃浑身红肿发痒的样子,但听那些嚼舌根的大娘说,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头猪!” 她忍不住问道:“娘子你是怎么做到让她浑身红肿的?” 苏雪容瞅了她一眼:“她既然是汾阳王妃,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平日里所用的焚香里必然有麝香这一昂贵的香料,我只不过将另外几种香料掺入了莲房中,一旦和麝香混合,就会让她身上出现湿症。” 麝香这几年虽奇货可居,但皇亲国戚府里却都有藏货,方明珠必会用。 否则如何彰显她那高贵的身份? 这也是那日听陈思怡说起她以往的种种言行举止,苏雪容猜到的。 秀春:“那娘子又如何得知厨娘选用的莲房一定是咱们用香料浸泡过一夜的?” “你悄悄放进小贩筐里的那几个莲房全都是我精挑细选,个头饱满圆润的,厨娘为了讨那人欢心自然要用到你塞进去的那几个。” 秀春不得不佩服自家娘子,就这么替自己报了仇。 好在娘子心善,否则以她这样的本事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而不只是让她全身红肿了。 她忍不住又朝苏雪容看了一眼。 苏雪容用纤纤手指戳了她额头一下:“记住了,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不会要她的命!但此事你必须要守口如瓶,我娘都不能让她知道。” 秀春重重点头:“我明白。” 苏雪容关了香铺,安心在家里带孩子避暑。 周氏这日却担心起来:“你爹和你叔都出去快一个多月了,怎么最近都没什么消息了。” 才到绍兴的时候,他们还会托人捎点当地特产和口信回来。 但这都过去半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无。 苏雪容想了想:“我待会儿去问问凌先生,看看绍兴那边有什么状况。” 虽说大周新皇朝建立在即,但经过了几年内战,许多地方依然还有不少盗匪猖獗。 这江南一带隶属萧远的领地,不知道绍兴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吃过晚饭,苏雪容就让秀春提着一壶紫苏饮子,去了隔壁不远处凌青雪的宅子。 才刚刚走到宅子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凌青雪在月色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跑了过来,一看到苏雪容立刻就跃了下来,满脸焦急道:“阿容,我正要找你呢!” 苏雪容看着他满头是汗,神色焦急,忍不住问道:“发生何事了?” “绍兴一带出现了一只起义军,此时正打着平天下的口号想要攻打杭州府!” 第53章 有话对他说 苏雪容脑子“翁”地一下懵了。 还真是越害怕什么来什么。 她身子忽然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 腰间忽然被一双手臂牢牢抱住,她抬头朝他望去,声音颤抖道:“凌先生,那你能派人去寻找我爹和我叔吗?” 她的尾音带着一抹细细的颤音,就像是一只小钩子,将凌青雪整个人都牢牢钩住。 此时,他看着怀里那娇弱无助的小娘子,恨不得将一颗心剖开来给她。 “你放心,王爷已经做好各项准备,我明日亲自带人前往绍兴!” 凌青雪的鼻尖全是她发间幽幽的香味,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再也不分开。 “咳咳咳!” 旁边的秀春忽然猛烈咳嗽了起来。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周氏的声音:“可是凌先生回来了?” 苏雪容急忙从他怀里起身,脸蛋通红转身。 周氏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目光不悦盯着他们,冷声道:“阿容,有什么话请凌先生进屋说!” 两人竟然就在宅子外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听了凌青雪带来的消息,周氏和王氏都慌了。 王氏忍不住就哭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遇到了那些起义军,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一旁的林锦玉没好气对她道:“娘,起义军可不是山匪,他们要的是银子和人,我估计大伯和爹怕是被人抓进去当壮丁了!” 凌青雪点头道:“王爷也是这么猜测的,所以我明日一大早就带人出发,亲自和起义军谈判。” 林锦玉顿时得意起来。 可苏雪容却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在萧成登基前那个月,江南那边的确传来起义军的消息。 当时的萧远还恳请萧成派遣军队南下镇压,但被萧成拒绝了。 她只在徐婉静的一次炫耀中得知那只起义军其实是个幌子,背后其实是徐家军的人在捣鬼。 目的是想要借着起义军冲入杭州城,趁乱杀死萧远…… 而隐藏在那只起义军里的真正头目,就是徐颂年! 虽说上一世萧远并未让徐颂年阴谋得逞,但这一世父亲和林叔被牵扯了进去,她还是想要提醒一下。 一想到这里,苏雪容有些坐不住了,她急忙朝凌青雪使了一个眼神。 凌青雪便主动告辞,周氏忙道:“凌先生赶紧先去歇息,明日可得忙了。” 这会子,她期盼着凌青雪赶紧去救人,哪里还会计较刚才他在门外抱着女儿之事。 苏雪容将凌青雪送出大门,压低嗓子道:“我要见葛先生,务必请你帮忙!” 凌青雪愣住了:“你为何要见他?” 苏雪容不想让凌青雪知晓自己认识徐家人,就只能去提醒葛二郎。 “自然是有很重要之事!”苏雪容神色凝重。 凌青雪看着眼前那张如玉如脂般的面容,看到了她那双美目里透出的一抹担忧,心里顿时一软:“好,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骑上马朝着城南而去。 苏雪容回到了后院厢房,特意让秀春去门口守着,待会儿凌青雪带着人过来,就直接带往后院花厅。 等了大约大半个时辰,已经快到亥时,她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跑了过来。 “娘子,那位葛先生来了,请你去凌先生的宅子。” 苏雪容点头,起身更衣。 这样也好。 来到凌青雪的宅子,她就看到正堂点着明亮的烛光,两道颀长的身影正站在厅内低声说话。 苏雪容远远望去,那葛从安的身材显然比凌青雪略显高大,凌青雪原本就是如青玉般的人物,但是在葛从安面前却略显单薄。 此时的萧远,听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一阵细碎脚步声,转身望去。 月色下她一身草色连天轻薄罗衣,云鬓香腮,走在那月影涳濛中,清灵独秀,一身肌骨犹如冰玉塑成。 苏雪容看到两人的目光,脸颊微微一红,提着裙子走上了台阶,朝着葛从安福身:“见过葛先生。” 萧远的鼻息间传来苏雪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清香,手指忍不住动了动,刚要抬手,身旁快速走过去的男人却伸手将苏雪容轻扶了起来。 萧远冷冷瞥了他一眼。 故意的? 凌青雪装作没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满是关切道:“夜间凉,你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她就穿着这么一件清凉装过来,那雪白的肌肤隐隐可见,简直就让人欲罢不能。 苏雪容:“……” 凉?没看到她还在冒汗? 她有些难为情道:“我想和葛先生单独说几句话。” 这是吃哪门子醋? 萧远似笑非笑朝凌青雪瞥了一眼:“凌先生,劳驾行个方便!” 是你未婚妻又如何? 她现在是要找我说话! 苏雪容又看了凌青雪一眼,抬了抬眼眸。 凌青雪深吸一口气:“我先去沐浴更衣,你们慢聊。” 说完朝萧远抱拳,转身走了。 大厅的大门敞开,秀春和明树都远远在长廊下等着,两人说话倒也没有什么顾忌。 苏雪容直接开门见山:“葛先生可知绍兴的起义军头领是何人?” 萧远微微皱眉。 他还以为苏雪容找他来,是要自己帮她找出那日陷害污蔑她的罪魁祸首。 没想到却是这事。 “听说是一个叫何大壮的军户,带着一帮子乌合之众想要来攻打杭州。” 苏雪容却摇头:“不!真正的头领是徐颂年!” 萧远的眼眸狠狠一缩,望向她的目光变得凌厉无比,上前一步道:“你如何得知?” 他的身影高大无比,瞬间将她笼罩在了他的影子中。 在这一刻,苏雪容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无尽的威压之气,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却让她有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雪容生生咽了咽唾沫,抬头朝他望去:“之前在宿州的时候,我无意间在书房外听到过萧时晏和徐颂年的对话……” “哦?”萧远紧紧盯着眼前女子的一双眼眸。 她很紧张,但却并未胆怯,但眼神却十分倘然。 “……他们那时提到的计划是……”苏雪容尽量避免自己去看他那在暗处灼灼的目光,将视线撇开,“在各处藩王的领地里,提前部署好他们的人伪装成起义军,必要的时刻就利用起义军的身份对藩王发难……” 她没撒谎。 这是徐婉静对着萧时晏提要求的时候,她在旁边听到的。 萧时晏压根不知徐家在背后为他们父子所做之事,徐婉静为了拿捏他就不时将这些事说出来。 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徐家相提并论。 萧远一直冷冷盯着她,没吭声。 苏雪容说完之后,半晌没听到他的反应,忍不住抬眼朝他望去。 第54章 你该如何 烛光灼灼在燃烧,他的后背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 月色悄然移进了厅堂,光影交错下,他的神情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在这一刻,苏雪容忽然有种感觉。 眼前的葛二郎比萧时晏父子更像一个帝王,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很快,他眼里那油然而生的气势瞬间消逝,再次泛起了昔日她熟悉的那个葛二郎。 他带着一丝戏谑的目光看着她:“你就这么担心你未婚夫出事?想要借我之口请王爷出手?” 苏雪容微微一愣,脸色瞬间变得绯红:“难道刚才凌先生没告诉你,我爹和我叔十有八、九被那支起义军抓了?” “你也说十之八九了,那还有一两成,他们是安全的。”萧远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苏雪容气极,一脸恼怒盯着他:“你若是不愿信我,我就亲自去找王爷!” “王爷?”萧远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轻笑一声,“这会子他恐怕不会见你,难得美人在怀,你跑去打扰到他,怕是要吃苦头的。” 葛淮安今晚得到了府里的消息,急匆匆跑回去解决婆媳纠纷去了。 这会子他十成十地抱着那个小娇妻在求饶讨好呢,哪里会愿意见她? 苏雪容狠狠闭了闭眼,再次抬眼望着他:“葛先生你怎么就不愿意信我一次?” 萧远摇头:“想要王爷出兵,必须要确凿的信息!” 苏雪容忽然想起上一世萧远请萧成派兵的事,忽然问道:“倘若那支起义军人数众多,王爷会去请京城出兵吗?” 萧远目光凉凉看着她:“一群乌合之众,能有多少战斗力?你以为王爷的军队如此不堪,至于向京城请援兵?” 苏雪容忽然愣住了。 那么上一世,萧远故意向萧成请求支援,其实也是幌子吧? 怕是他早就知道了那支起义军里的真实情况,故意虚晃一枪。 反正后来萧远的杭州府没有被攻破,至于这里面的战事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徐婉静后来也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以徐婉静的性格,她不愿提及的事情恐怕是很糟糕的。 对了,似乎那之后没多久,徐颂年就在府里躺了大半年,再后来一次偶然机会南下之际,被葛淮安设计杀死。 所以,当时的徐颂年应该是受伤了。 也就是说,萧远和葛淮安等人早就洞察出了这支起义军的蹊跷,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想到这里,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望向萧远的眼眸里竟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萧远看着她,忽然道:“苏娘子这般冲着我笑,就不怕凌青雪吃醋?” 苏雪容:“……” 她的脸蛋还是红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怎的如此令人讨厌!” 萧远看着她那张在月色下娇艳欲滴的面容,忍不住又搓了搓手指,有种想要一把将她搂入怀里的冲动。 可是他不敢动她。 生怕一旦惊扰了她,她就会像兔子一般逃之夭夭,再也无处找寻。 萧远盯着她那副娇嗔的样子,忽然问道:“你为何不告诉凌青雪你的身世?” 凌青雪只知道苏雪容是新寡,却不知她是萧时晏的女人。 苏雪容抬眼看着他:“这和葛先生有关系吗?” “没有!”萧远笑了,“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担心他知道你以前的身份,就不愿娶你了?” 苏雪容涨红了脸:“凌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为何遮遮掩掩?” 苏雪容一脸恼怒瞪着他:“你这人着实讨厌,干嘛管别人家的闲事?” “既然如此,那你父亲和你叔的事,对我来说也是闲事了?”萧远面色淡淡道。 苏雪容一愣,眉头紧紧蹙起,一脸不悦盯着他。 萧远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忽然想起了王府后院的那些小猫。 小猫生气时,浑身炸毛朝着他呲呲叫唤的时候,就是她这模样。 “你到底要怎样?” 苏雪容咬了咬唇,无奈问道。 “我就想知道,若是凌青雪家里不同意你嫁给他,你是否会当他的妾室?”萧远极为认真看着她,心里却绷得紧紧的。 苏雪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半晌之后道:“不会……” 萧远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道:“你放心,你父亲和你叔不会有事!” 人都被他暗中保护着接回杭州了,岂能出事? 苏雪容算是听出来了。 他巴不得自己别嫁任何人,好去给他那个王爷主子做妾! 还竟然用这事来威胁她,真是个浑蛋! 就在这时,凌青雪已经沐浴更衣从走廊一侧走了过来。 苏雪容顿时如释重负转身迎了上去:“我们已经说完了。” 萧远:“……” 谁允许你说完了? 凌青雪立刻恭敬朝他抱拳:“那在下亲自送先生出去?” 萧远斜眼瞥了一眼故意转身不看他的小娘子,轻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凌青雪亲自将他送到门外,眼神带着一抹探究。 萧远上了马背,神色沉冷了下去:“萧时晏和徐家早已策划已久,起义军是徐家组建起来的,明日一早本王和你一同出征。” 之前他得到的消息,起义军里有徐家军的奸细,却没料到是徐颂年! 如果苏雪容所言属实,这一次他就要亲自将徐颂年抓获,然后送给萧成一份大礼! 凌青雪没想到,苏雪容说服了萧远亲自出征,一时竟愣在原地。 萧远看着他愣怔的神色,口气冷冷道:“你若要娶苏娘子,还是得征求你母亲的同意吧!” 凌青雪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阵烦闷。 前不久他写信送往潼关,说自己想要娶妻之事,为了让母亲能同意,他刻意隐去了苏雪容已婚育子的过往,只称赞那是一位贤惠的女子。 母亲的回信很快,却直接拒绝了他求娶的婚事,原因是家世不符。 但此事他还没来得及和苏雪容商量,也就拖延着去接母亲来杭州的计划。 他想要先斩后奏,娶了苏雪容再接母亲过来,却被萧远无情地拆穿了。 “属下定会请母亲做主,让王爷操心了。” 萧远却似笑非笑看着他:“莫非你想让苏娘子当你的妾?” 凌青雪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他没想过! 但…… 心头不觉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惆怅。 萧远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大笑两声,心情舒畅地和明树一同驾马而去。 不一会儿,苏雪容走了出来:“你怎么了?” 凌青雪收回目光望向她,神色复杂不已,半晌之后道:“我送你回去。” 苏雪容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仰着头一脸认真看着他:“凌先生,若是你母亲不同意我嫁给你,你该如何?” 第55章 门第不符 月色如水,如雾如梦般笼罩在眼前女子的脸上,让她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在这一刻,凌青雪想只轻轻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雪容看到他眼神里透出了无奈、彷徨、惆怅…… 她顿时明白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只轻声道:“我明白了。” 凌青雪看到她眼底泛出的情绪,忍不住道:“阿容,我一定会说服我母亲,我……” 苏雪容却轻轻道:“你我之间的门第,怕不是你能说服得了的。” 在陈思怡帮她分析过凌家的背景之后,她就知道以凌母那样的家世,岂会同意自己这样小门小户的女子过门。 这还是其中一点,而自己还曾嫁过人育过女,凌母岂会同意? 虽然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凌青雪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阿容,我会想一个万全之策,一定会说服母亲的……” 苏雪容心里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只得默默点头。 “你去休息吧,明早还要出发。”她一双水眸看着他,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凌青雪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只感到手里一空,心里也顿时空落落。 翌日,苏雪容早早起来出了宅子,却得知凌青雪于更早的时候出门了,这会子大概已经出城了。 她望向凌青雪紧闭着的大门,心里闷闷的。 下午的时候,苏雪容正在后院陪着两个孩子,陈氏和张氏母女俩过来了。 “阿容,我娘可是帮表妹物色了一个好人家,正要和她商量着寻个时间相看呢。”陈氏眉飞色舞道。 苏雪容看她那神色,似乎对做媒还真是不一样的热衷。 不一会儿,王氏带着林锦玉过来了。 张氏立刻男方的信息说了:“……这相公姓吴,家是杭州本地人,祖上也曾做过京官的,但到了父辈就没落了,如今在城里做点小生意,吴相公前年考中了秀才,正等着明年参加省试,今年刚满二十,相貌清秀……” 说到这里,她笑盈盈朝林锦玉看了一眼:“吴相公说了,若是娘子愿意,就寻一个时间相看一下。” 王氏听着对方的条件,问了一句:“吴家在杭州做何生意?” “经营着三家米铺。”说到这里,张氏笑道,“说起来你们两家都做着差不多的生意呢。” 王氏点头,也觉得对方的条件不错,就朝林锦玉望去。 林锦玉却始终低着头,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陈氏忍不住问道:“表妹,你觉得如何?” 林锦玉抬起头来,神色淡淡道:“不如何!” 几个妇人神色全都愣住了。 张氏脸色微微一僵:“难不成娘子不愿意?” 林锦玉笑道:“大娘,辛苦你了,我暂时还不想出嫁……” 张氏松了一口气,这么好条件的相公可是不好找呢。 苏雪容朝林锦玉望去,看到了她眼底的一抹惆怅。 王氏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今年都十七了,怎的不想嫁人?”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条件的相公,她还拿乔。 林锦玉没好气道:“娘你是不是养不起我,这么早就要把我赶出去嫁人?” 张氏听了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娘如何会养不起你,你若真不想嫁,你娘也是一辈子都能养你的!” “这样吧,你先考虑几日,过几日你再答复,如何?” 林锦玉只好点头。 王氏脸上却恼怒不已,狠狠瞪了女儿几眼。 苏雪容将陈氏母女送出门的时候,张氏忍不住问道:“娘子,那位林娘子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否则,这么好条件的相公岂会连相看都不愿意。 苏雪容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很谢谢大娘。” 她让秀春给张氏一个钱袋子。 虽说张氏是亲家,但她为林锦玉也奔波了不少日子,该给的报酬不能少。 张氏也没客气,只叹息一声:“我瞅着他们二人倒是挺般配的,可惜了。” 这边陈氏也带着苏健回去了隔壁屋子,不再提。 王氏也怒气冲冲出来,压根没等女儿。 过了好一阵,苏雪容才看到林锦玉慢吞吞走了出来。 “锦玉,你跟我来一下。” 林锦玉跟着苏雪容去了后院,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盯着远处发愣。 苏雪容进了屋子,取了一只精致的描金漆盒递给她。 “这是啥?” “打开看看。” 林锦玉慢条斯理打开了漆盒,就看到里面放置着一排齐齐整整的墨条,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 “七香丸?”林锦玉惊喜道。 七香丸是用七种花卉混合了石黛制成的眉黛,虽不如螺子黛昂贵,却也是奇货可居,在宫廷里颇为流传,最近几年才出现在民间的坊间。 但因其价格昂贵,产量极少,市井里的脂粉铺鲜有出售的。 林锦玉以前在宿州苏雪容的宅子里见过,便惦记上了。 苏雪容曾给过她几只,却早就用完了。 林锦玉看着漆盒里整整一盒的眉黛,眼里几乎要放出光来。 “表姐,你这些又是哪儿来的?” 杭州城虽大,但脂粉铺里也没货。 “凌先生送的。” 凌青雪去应天府接方家姐妹的时候,方家送的。 林锦玉一脸羡慕:“凌先生对你可真好……” 她忽然望向苏雪容:“表姐,你当真要嫁给凌先生吗?” “不好说。” 林锦玉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不好说?” 这两人都能当着长辈的面搂搂抱抱,还说不好说? 苏雪容直接岔开话题:“你呢?干嘛不去相看?” 林锦玉瘪瘪嘴:“没意思……” “你心里还惦记着明树?” 林锦玉扭过头去:“谁惦记他了……” 苏雪容轻叹一声:“明树他……” 林锦玉自嘲一笑:“我明白的,他瞧不上我,谁让咱们是农户出身呢……对了,表姐,凌先生家是个什么情况?” 苏雪容轻声道:“他家在潼关,我不是很清楚……” 林锦玉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还是表姐你好啊,凌先生对你那么上心,一点也不介意媛姐儿……” 苏雪容不由苦笑一声:“他倒是不介意,可他家里人未必不介意。” 昨晚她忍不住问起这事,结果从他那无奈的眼里看到了希望的破灭。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都怪那葛二郎,莫名其妙地多管闲事! 下午的时候,秀春从外面买了饮子回来,无意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她急匆匆跑回后院,低声对苏雪容说了什么。 苏雪容微微一愣,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果然,那几人都是昔日跟随着明树和葛从安的侍卫。 第56章 烫手山芋 “几位大哥这是做什么?”苏雪容笑盈盈道。 其中一个叫宋三的道:“娘子勿怪,是先生临行前派我们几人轮流来贵府附近执勤。” “先生特意交代我等,万不能再出现香铺之事。” 苏雪容微微有些动容。 刚才她还在怪葛从安多管闲事,没想到人家竟然给她留了侍卫。 她没拒绝,让秀春拿了些点心茶水来给他们,但宋三却急忙摆手:“娘子,不是我等客气,我们在执勤过程中万不可随意吃喝。” 苏雪容明白了,这是怕人给他们下药。 林锦玉听说后忍不住问道:“表姐,那个葛二郎是个什么人?怎么我觉得他比凌先生对你还要上心啊?” 这倒也能理解。 就凭苏雪容这相貌,她若是个男子都得想方设法接近。 苏雪容淡淡道:“他是汾阳王身边的得力助手。” 林锦玉点头:“难怪当初在宿州初遇他们的时候,明树对他唯命是从呢。” 她忽然道:“明树不是功臣后代吗?他不是该效忠王爷,为何成了这葛先生的随从?” 苏雪容没好气道:“这是各人的因缘不同,总之他们都效忠王爷。” 林锦玉朝她看了看,笑道:“那这位葛先生有家室了吗?” “自然是有的……” 其实,苏雪容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成过婚,但葛三郎都已经成亲了,他作为二哥还能没家室? “你问这作甚?” “要是凌先生和这位葛先生都想娶你,表姐你选谁啊?” 苏雪容朝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 凌青雪本就是她考虑的对象,但葛从安…… 算了吧,她觉得自己和他似乎一见面就不太对付,他昨晚说的话还那么让人讨厌! 林锦玉瞅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表姐,我看你好像对那个葛先生也有点意思。” “胡说什么呢!”苏雪容急忙朝四周看看。 这话被她娘听到可就麻烦了。 “我没胡说,刚才我提到他的时候,你眼神都不一样了。”林锦玉指着她那双美眸道,“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你瞎了吗?”苏雪容震惊。 还韵味呢,这丫头莫不是被明树伤了心,脑子不好使了。 过了几日,陈思怡又登门拜访。 这一次她带了不少礼物过来,特意说是要送给周氏等人的。 “这些都是一些胭脂和香膏,专门送来给各位夫人试试。” 周氏看着那些包装华丽的各色香脂,一脸彷徨:“郡主,这些太贵重了……” 陈思怡却拉着苏雪容的手道:“我和阿容一见如故,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夫人就不要客气了。” “上一次要不是阿容,家慈如今恐怕都已身患重疾了,我早该拜访夫人了。” 周氏忙道:“说起这个,我还得替阿容感谢郡主帮她出面作证呢,要不然都不知道被那恶毒的妇人污蔑成什么了。” 陈思怡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苏雪容一旁看着陈思怡游刃有余和自己的母亲寒暄,心里不得不佩服她。 不管此时她是否真心,只要不拿自己当筏子去对付方王妃就行了。 一番寒暄之后,周氏忙着去张罗,说是要留陈思怡吃个便饭。 陈思怡也应下了,和苏雪容去了后院的廊下歇凉喝饮子。 “你可知,前几日王妃得了湿症,浑身肿得像是馒头似的。” 陈思怡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苏雪容。 苏雪容一脸惊讶:“哟,湿症啊?那严重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陈思怡没看出她脸上其他的神色,微微一笑:“倒也不算太严重,连续喝了几日汤药,如今也差不多好了。” 苏雪容没再接话,喝了一口杨梅花露道:“这炎炎夏季,喝点这些饮子还是挺舒服的。” 陈思怡又道:“就在几日前,王爷把方凝珠带回了王府,说是要她代替王妃服侍崔夫人,却把刘巧儿送到王妃那去了。” “刘巧儿?” 苏雪容不知道她为何提一个自己不认识之人。 “哦,就是上次随着我来香铺,出言不逊被你赶出去的那个娘子。”陈思怡补充了一句,“她是崔夫人夫家的侄女,内战之后家人全都失散了,崔夫人就把她留在了王府。” 苏雪容想起来了。 那个娘子带着那么一丝嚣张跋扈的狐假虎威。 陈思怡笑道:“还记得上次我想请你帮忙吗?” 苏雪容扭头深深看着她,没说话。 要她把凌青雪让出来娶别人,这陈思怡还真敢提! 陈思怡看出她眼底的冷意,不由笑了:“对不住了,那日我脑子有些发昏,说了那些无礼之话,还望阿容原谅我。” 苏雪容心里惊讶极了。 这个陈思怡怎么也是昔日襄阳王的郡主,此时竟用这般谦卑的语气向自己道歉。 一时她竟无言以对。 陈思怡垂了垂眼帘,轻声道:“北地那位新皇知道我来了杭州,已经给王爷写了信,要他派人把我送去京城。” 苏雪容吃了一惊,望向她。 陈思怡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我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无非就是进宫成为他的嫔妃。” 苏雪容微微惊讶,却不知该说什么。 陈思怡轻声道:“王爷说他可以帮我,娶我为侧妃……” 就在前几日,萧远在收到萧成的来信之后,就和她谈过。 他可以帮她,娶她进王府成为他的侧妃。 但仅此而已,他也永远不会碰她,也不会给她扶正。 陈思怡在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 萧远的正妃之位,是留给眼前的女子的。 苏家的后院有一面墙上爬满了星星点点的粉色蔷薇,墙后的山峦被一片茂密树林笼罩,透出一抹浓稠的绿。 眼前的女子如云的发髻松松挽在脑后,玉脂般的肌肤在那一片浓稠的绿中竟有种璀璨之光,就像是一枚耀眼的明珠。 这样的女子,才能和萧远那样的人比肩啊。 陈思怡不得不承认,仅凭她这完美无缺的容貌,自己就输了。 只是她没想明白。 以萧远这样充满睿智的男人,竟然也沉迷在了美色之中。 美人乡,英雄冢。 世间任何人都逃不过。 陈思怡的心头忽然有些发闷酸涩。 晚饭过后,陈思怡告辞前,拉着苏雪容的手道:“七日后是观莲节,崔老夫人早已命人在西湖旁的绮绣园筹备好一切,邀请城中各位官眷前往赏莲游船,你可一定要来啊。” 说完就将一份精致的帖子递给她:“崔老夫人也很好奇呢,凌先生如此钟爱的未婚妻是个怎样的灵巧模样,特意让我带给你的。” 苏雪容没想到,陈思怡今日来家中拜访,最后竟然塞给了她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第57章 观莲节 周氏得知王府的崔老夫人下帖邀请女儿去参加官夫人们的观莲节,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虽说凌先生如今是王爷得力的助手,但毕竟你们还未成亲,这崔老夫人怎的就要邀请你去观莲?” 苏雪容看着帖子上自己的名字,微微皱眉。 崔老夫人虽说不是王爷亲母,但这些年来和王爷情同母子,王爷也十分孝顺,杭州城里谁人不尊。 她若是不去,就直接落了崔夫人的面子,到时候恐怕会连累凌青雪。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去吧。” 几日后,苏雪容带着秀春坐上了前往西湖旁的绮绣园。 宋三得知后,留下几人守在苏宅,自己和另外三名侍卫一同跟随前往。 苏雪容没拒绝。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开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是得小心一些。 可没想到抵达了绮绣园后,园内只允许女眷进入,宋三四人只能在外候着。 天色晴好,绮绣园内风光无限。 来往的女宾们争奇斗艳,花团锦簇。 苏雪容今日却穿了一件低调的秋香色罗衣,配月牙白抹胸,下身着墨绿旋裙,头发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包髻,只戴了一只简单的玉簪。 整个人的打扮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她那张脸蛋却是所有人中最亮眼的。 周围的女客们纷纷惊讶无比,望向苏雪容的目光中带着不少揣度和思忖。 就在一群女眷纷纷惊讶于苏雪容的身份时,远远从前面的花道中走来一行人。 有侍女高举着竹伞,给一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女子打着伞。 周围的女客一看到她,纷纷主动迎了上去。 “拜见清河郡主!” 苏雪容看着她一身明艳又张扬的打扮,心想自己这一身总算是被她压下去了。 秀春却在一旁忍不住嘀咕道:“娘子,你瞧瞧这些人,全都花红柳绿的,唯独您穿得这般老气……” 苏雪容瞅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以她上辈子的经验,这样的宴会上总是会出事。 她故意打扮得低调,也是一种自保。 只不过进了绮绣园就没法戴帷帽,要不然她宁可当所有人的陪衬。 陈思怡游刃有余应付着身边凑过来讨好的女客,笑盈盈朝着苏雪容走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腕道:“就等你了阿容,我这就带你去见崔夫人。” 旁边的女客听后,越发对苏雪容感兴趣。 有人忍不住问道:“郡主,这位娘子是……” “哦,她就是王府长史凌先生的未婚妻苏娘子。”陈思怡笑道。 今日来的女客都是杭州府治里不同官员的女眷,几乎都是人精。 听到这话,纷纷朝着苏雪容满脸热情打招呼。 苏雪容在这一刻被陈思怡拉着受到各个官眷们的迎接,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陈思怡这大张旗鼓对外宣扬自己是凌青雪的未婚妻,是做何意? 若是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她大概都会被陈思怡这几日的诚恳打动。 但上一世的陈思怡,那位城府极深的陈淑妃,却是一个将萧成紧紧抓在手里的厉害人物。 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绝对不会替她人做嫁妆。 想到这里,苏雪容不着痕迹将手腕从她手里轻轻抽回。 陈思怡不解,就看到她转手接过旁边侍女手中的竹伞,打在了两人头顶上方,笑道:“这样自在一些。” 陈思怡顿时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盈盈和众女眷朝着园子后方走去。 沿着后面的花径,一侧便是波光粼粼的西湖,另一侧则建造了数栋精致小巧的亭轩,坐落在各色花卉和植物中,曲径通幽。 转过一个弯,湖边一侧竟是大片大片接连不断的荷叶,其中散落着各色盛开的荷花,远处的山峦绿意盎然,朦胧如雾,如此的美景瞬间让人一亮。 而在这一片荷叶前方,则停着一艘巨大的画舫,早已有侍女站立在一侧,引着来客上船。 苏雪容就这样,在一群妇人的簇拥下,和陈思怡踏上了这艘画舫。 画舫很大,一共有三层。 待众人上到最上层的时候,中间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四周的窗户全都打开,就仿若置身在西湖中央。 大厅内安置着几十个蹲座,前面放置着一张张矮几,上面摆放着各色新鲜的水果点心,旁边高几上的美人斛里,插着各色精巧的花卉,旁边还有女乐正在抚琴。 熏香阵阵,琴声悠扬,美轮美奂。 陈思怡拉着苏雪容在一处位置坐下后,就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老夫人来了!” 于是,在场所有宾客全都起身,恭恭敬敬候着。 崔夫人一身华服,头上的金翠耀眼夺人,妆容端庄大方。 她缓步走来的时候,苏雪容不由赞叹她那雍容华贵的举止。 这样的妇人,和宫里的那些嫔妃也相差无几了。 只是她在看到崔氏的那一刻,忽然有种眼熟的感觉。 像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一旁的陈思怡看到她的目光,低声道:“怎么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老夫人……”苏雪容低声道。 陈思怡笑了:“你从小长在宿州,才来杭州不久,岂会见过,或许是见了长得肖像之人。” 苏雪容点点头。 这时,崔夫人已经在主位落座让大家也落座,朝着苏雪容望来,满脸笑意:“思怡,这就是你提到的那位苏娘子?” 苏雪容急忙起身道:“小女子见过夫人。” 崔氏示意她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看着:“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凌先生对你一见钟情,这般水样的娘子,谁会不喜?” 苏雪容一脸羞涩:“夫人谬赞了。” 崔氏打量着她身上的衣着,笑着对陈思怡道:“瞧瞧,这才是国色天香,这般老气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竟然带着几分仙气。” 陈思怡笑道:“我就说吧,您见了苏娘子一定喜欢。” 崔氏一高兴,直接从头上取了一只镶红宝石的金簪下来,亲手给苏雪容戴上:“这般娇艳的容颜,岂能不戴上一点耀眼的首饰?” 苏雪容受宠若惊,连称不敢要,却被陈思怡按住了手:“长者赐,不可辞!” 周围的女客们也纷纷称赞,让苏雪容收下。 苏雪容只好从命。 可这时,她忽然发现,在崔氏身旁不远处的一个少女,目光不明地不断朝她望来。 这眼神和其他女客望向她的眼神不同,目光中竟带着探究和不甘。 苏雪容不着痕迹朝那少女望去,刚好和她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遇上。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水亮的眸子里却是一抹浓浓的哀怨。 “那位就是方四娘子,方凝珠。”身边的陈思怡忽然轻声道。 第58章 贵女们 陈思怡继续道:“瞧她那眼神,就好像你欠了她什么似的……” 苏雪容收回了目光,并不接她的话。 陈思怡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脸色微微一僵。 这时,杭州府治几位年长的官眷上前来和崔氏说话,崔氏便道:“你们姑娘家都出去赏荷吧,让我们几个老人家说会话。” 陈思怡忙道不敢,一定要在她身边侍候,还特意朝苏雪容看了几眼。 苏雪容装作没看到她的眼神,起身和一些年轻的小娘子走出了大厅,来到外面的甲板。 放眼望去,远处的湖光山色赏心悦目。 苏雪容却在琢磨陈思怡此番邀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她可不觉得陈思怡好心把自己当妹妹,今日故意借着崔氏的口向在场所有人宣告自己是凌青雪的未婚妻。 但假若最终他们俩没能成就好事,她这个苏娘子的名声在杭州城里也就不会好了。 可,她嫁不了凌青雪,陈思怡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苏娘子。” 苏雪容转身,却愣住了。 还以为是那个暗恋凌青雪的方凝珠,却不料眼前的女子则是一副生面孔。 她面色隐隐有些苍白,皮肤细腻,五官精致秀美,身着石青色罗衣和百迭裙,细腰盈盈一握,一副弱柳扶风之姿。 苏雪容笑道:“娘子认识我?” 那小娘子朝她微微福身:“两个月前的客船上,我曾和苏娘子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当时凌先生就和你在一处了。” 苏雪容想起来了。 那个被人送嫁到杭州的曾娘子,她那时要嫁的人正是葛家三郎葛淮安。 葛淮安是萧远的得力手下,他家娘子自然是被邀请在列。 “原来是曾娘子!”苏雪容笑道,“当时多亏了你家胡大娘,我和爹娘才不至于被饿着呢。” 曾灵面露一抹苦笑:“只可惜我未能让她们得个容身之处……” “娘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忽然,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过来,一脸不悦道:“夫人正在里面和崔老夫人说话呢,你还不赶紧进去侍奉?” 苏雪容朝那丫鬟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昔日在客船上曾灵的贴身丫鬟,口音也是杭州本地人。 她微微皱眉。 曾灵嫁给葛淮安之后,在葛家遭遇了什么,竟然连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都没能保住。 而眼前这个带着本地口音的丫鬟,竟带着一种趾高气扬。 曾灵神色很是尴尬,望向苏雪容道:“娘子,我先过去了,待会儿有空我们再聊。” 说完就匆匆跟着那丫鬟离开了。 苏雪容看着她那纤细瘦弱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远处的湖面忽然传来一阵女子悠长嘹亮的歌声! 细听之下,竟然是江南特有的渔家小调。 女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竟将这渔家小调唱出了恢宏的气势。 站在甲板上的一众女客全都被吸引住了,纷纷朝前望去。 只见正前方的荷塘里,缓缓划过来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身形苗条修长的女子,穿着一身简单的渔家女打扮,头上戴着一个竹编斗笠,颇有一番意味。 苏雪容正好奇这渔家女的唱腔,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崔云儿,王爷的亲表妹。” 苏雪容扭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方凝珠。 她忍不住笑了:“方四娘子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方凝珠脸色微微一红,垂了垂眼帘,像是鼓足了勇气转身看着她:“苏娘子,我知道你的。” “嗯?” 苏雪容挑眉看着她。 方凝珠看到眼前的女子那副媚得入骨的神色,只觉得眼前一阵艳光四射,连自己都忍不住 “凌先生去南京接我们来杭州的路上,他曾向我提起过你。”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方凝珠,笑了:“是吗?那你可就该死心了?” 方凝珠神色惊愕,忍不住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既然是王爷看中之人,岂还能存有异心?若是被王爷知道了你的不甘,你觉得王爷会做何想?” 苏雪容慢吞吞道。 既然陈思怡想要让自己骑虎难下,她也不介意给她来一点小小的绊子。 她不是那么想要当正妃,那就让王府里多一个竞争对手好了。 方凝珠神色慌乱起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和娘子有何关系?” 苏雪容看到她这副样子,心想完了。 这样小兔子一般的人物,又岂能是陈思怡的对手? “那你觉得,你已经进了王府,还能嫁给凌青雪吗?”苏雪容冷笑道,“就算王爷同意,你那位王妃嫡姐能同意吗?” 方凝珠没想到苏雪容打了这么一个直球,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若你真有胆量敢和王爷以及方家翻脸,可凌青雪又是否愿意娶你?” 方凝珠已经将一张红唇咬得几乎要破皮了。 苏雪容一脸遗憾替她回答:“只怕到时候你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可那日我落水,我、我……”方凝珠却羞愤不已,眼眶顿时就红了。 “方四娘子,凌先生救你一命,你该感恩才是,为何却偏偏以此威胁,岂不是恩将仇报?” 方凝珠急忙摇头:“我没有,我不是的!” “你没有什么?没有想要嫁给凌先生?”苏雪容毫不客气道。 她这样的人,就该当头给她一棒喝,否则害人害己。 方凝珠哽咽道:“我、我就是觉得凌先生人极好,我若是能够嫁他,今生无憾……” 苏雪容一脸无语。 方凝珠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没说话,忍不住道:“苏娘子,我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嫁他的,只希望你能和他白头到老。” 苏雪容:“……” 她没想到,方凝珠找自己竟然是要说这个? 方凝珠用绣帕点着脸颊两侧的泪水道:“我只希望凌先生一生幸福安康……” 苏雪容看着她那哭红了的脸,顿感有些歉意:“行,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今日对他的祝福。” 方凝珠这才缓缓收住了眼泪。 这时,扮成渔家女的那位崔云儿跳上了岸,立刻就有王府的侍女迎了上去,将她带往船舱。 方凝珠低声道:“这位崔娘子,是崔夫人给王爷定下的另一位侧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苏雪容却盯着那渔家女装扮的崔云儿看着,缓缓摇头道:“不!她不会嫁给你家王爷!” 真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上一世无意间透露了许多重要信息给她的那位武威侯夫人! 第59章 崔娘子 待苏雪容回到三楼船舱之际,崔氏身边不仅多了那位崔云儿,还有一个看上去面色憔悴的妇人。 她坐在崔氏身边并不说话,沉默寡言。 也不知道方凝珠是怎么想的,竟然一直跟在她身边,还主动介绍:“那位就是襄阳王妃……” 苏雪容朝老王妃望去,看到了她脸上脂粉都遮不住的病容。 苏雪容微微思忖。 上一世的陈思怡是在萧成登基后半个月进的宫,那个时候老王妃已经没了。 若是算下来,这位老王妃大概也不久于人世了。 只是这一世她和陈思怡比较幸运,被凌青雪提前从大名府救走。 苏雪容打量陈思怡母女之际,陈思怡的目光也若有似无朝她望来。 “阿容,过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她朝着苏雪容招手。 陈思怡的举动顿时让人将目光全都望向了苏雪容。 苏雪容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陈思怡拉着她的手笑盈盈望向旁边的崔云儿:“云儿,这是阿容,是凌先生的未婚妻。” 崔云儿面色惊讶朝着苏雪容看了过来,顿时笑道:“原来娘子是凌先生的未婚妻啊,幸会!” 苏雪容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神,以及大大咧咧的性子,顿时和上一世那位武威侯夫人合在了一起,心感亲切。 “崔娘子,刚才听到你唱的那首渔家小调,甚是动听,娘子的歌喉堪称天籁。”苏雪容笑盈盈道。 崔云儿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喜欢就好。” 一旁的崔氏嗔怪笑道:“你太抬举她了,她那就是瞎唱!” 陈思怡道:“老夫人,她那都叫瞎唱的话,我们谁还敢献丑啊?” 一番话说得崔云儿和崔氏都高兴起来。 只是苏雪容心里有些纳闷,崔云儿何时认识的凌青雪? 有了崔云儿这个开场,接下来便有不少贵女主动献丑,弹琴、书画、点茶、焚香一一上阵。 苏雪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些贵女们的技艺,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什么。 果然,在那些贵女们争先恐后表演完毕,崔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王爷这人吧,自建府之后就忙着在外奔波,府里的人少得可怜,我就喜欢你们这些热热闹闹的小娘子们,看着都让人高兴。” 旁边的一位官夫人道:“老夫人,如今王妃不都来杭州了,府里算是多了人气了吧?” “她?”崔氏冷笑,“别提了,她是要带发修行的,不愿住王府。” 坐在下面的少女们纷纷露出了一抹期盼。 崔氏这是想要替王爷往府里纳人呢。 崔氏道:“不说别的,你们也知道,和王爷一样的那些藩王们,哪个府里像我们这样,冷冷清清见不到人?” 那官夫人忙道:“说的是,王爷风华正茂,府里多几个人也没什么。” 崔氏冷笑:“他啊,榆木脑袋一个!” 听到崔氏这样的评价,苏雪容觉得纳罕。 榆木脑袋? 这人是那日她在聚景园见到的汾阳王吗? 感觉不像啊,那日他朝自己打量的时候可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哪里像榆木脑袋? 说到这里,崔氏就拉着崔云儿的手道:“你也暂时留在府里陪陪我这个老婆子,要不然这热闹一过,我又得冷冷清清了。” 崔云儿却道:“不是有郡主和方四娘子在吗?” 崔氏没好气道:“你大老远跑来赏荷,难不成就只待这么几日就走?” 崔云儿却嘀咕了一声:“我还要去爬雁荡山呢……” 这时,陈思怡急忙拉住了她的手道:“云儿妹妹,得知你要来杭州,老夫人可是念叨了好几日呢!” 这时,在场之人都看明白了。 崔云儿才是崔氏想要替王爷留在府里的人。 至于这些本地的贵女们,崔氏大概都瞧不上。 一时之间,那些才有了一些小心思的小娘子们,顿时都气馁了。 但苏雪容却十分好奇,上一世的那位武威侯究竟是谁。 难不成是……葛从安? 只是不知道这葛二郎到底有没有娶妻? 倒是可以借今日的机会问问曾灵。 想到这里,她立刻朝着对面望去。 曾灵就坐在对面,但她却不是坐在案几前,而是低着头坐在了一个面相刻薄的妇人身后,眼帘低垂,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苏雪容微微皱眉。 今日的来客都有自己专门的案桌,坐在身后的都是仆妇。 曾灵是跟着葛夫人来的,也是葛淮安的结发妻子,怎么就和仆妇坐在了后方? 她看着曾灵那苍白的面容,忽然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不是也曾经这般在各大宴会上被人轻视被人排挤。 苏雪容在曾灵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又想起昔日在客船上她听到的那些话…… 葛淮安虽然是萧远身边得力的重臣,但却是个好色之徒,后院里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又加上遇到这么一位刻薄的婆婆,她的日子能好过? 难怪上一世她很快就病逝了…… 苏雪容朝对面望去的眼神引起了葛夫人的注意。 她抬着下巴朝自己望来,眼里满是不屑和鄙夷。 苏雪容淡淡收回目光。 “苏娘子!” 忽然,崔云儿在她身边坐下,饶有兴致问道:“我听说,凌先生当时多亏了你这位美人出手相助,才有今日的? 苏雪容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忽然觉得她眼里带着一抹好奇和探究。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苏雪容笑道,“崔娘子以前就认识凌先生?” “是啊,我们曾在当年的洛阳诗会上见过!”崔云儿乐滋滋道,“那年我表兄斗诗夺了头筹,凌先生位于第四。” 苏雪容心道,难怪。 似乎凌青雪提及葛淮安的时候,说也是在诗会上认识的。 “崔娘子,那一年诗会里,有没有葛家二郎?”苏雪容忍不住问道。 崔云儿想了想摇头:“那葛二郎常年在外云游,从不参加这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坦然。 “那你来杭州后见过他吗?”苏雪容心想,若将来的武威侯当真是葛从安,她就得好好和这位在上一世结过善缘的娘子继续相处下去。 崔云儿笑道:“他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谁见他啊?” 口气里满是不屑,但也透出一抹亲切。 苏雪容觉得自己大致猜对了,笑盈盈道:“崔娘子真乃性情中人!” 崔云儿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面容,眼睛转了转,忍不住凑到了她耳边低声道:“苏娘子,你可知我表兄那人……” “云儿,老夫人叫你呢!”陈思怡忽然走了过来,直接拉着她离开。 崔云儿:“我有话要对苏娘子说呢……” 陈思怡拉着她走到旁边压低嗓子道:“云儿,苏娘子已经和凌先生有了口头婚约,你就别瞎掺和了!” 崔云儿冷笑道:“怎么?怕我表兄喜欢苏娘子?” 第60章 生了个女儿 苏雪容不知陈思怡将崔云儿拉走说什么,只听到了她的前半句,心里冷笑。 那个萧远竟然将想要纳自己之事告诉了他表妹,还真是无赖啊! 但很快,她就发现两人说话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陈思怡脸上一直端着的温柔笑意变得僵硬,崔云儿则是一脸冷笑。 就在这时,午食准备好了,陆续有侍女将各色菜肴送到了宾客面前。 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崔云儿朝陈思怡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坐下再也不理她。 陈思怡脸色有些僵硬,在苏雪容身边坐下。 苏雪容装作没看见刚才的小插曲,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船舱外波光粼粼,景色怡人,案几上的各色食物制作精美,看上去十分可口。 但苏雪容却有些犯愁。 虽说这一次是以崔氏的名义邀请她来的,但刚才人家却明说了,是陈思怡安排的。 若是大家是坐在圆桌上聚餐,苏雪容还能动动筷子。 但,眼前的食物却是每人一份。 很容易被人动手脚。 “阿容,你怎么不吃?”陈思怡忽然扭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刚才看你出去逛了一圈,怎么也饿了吧?难不成是这些食物不合胃口?”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坐在上座的崔氏等人都听到了。 崔氏笑道:“苏娘子,今日的午食都是府上的厨娘花心思制作的,全都是以今日的荷花为主,做出来的各色吃食,你尝尝?” 崔氏这么一说,苏雪容只能硬着头皮夹了一块莲蓬糕慢慢吃下去。 她不能不吃,就只能装样子少吃。 陈思怡冷眼看着她细嚼慢咽吃下去半块莲蓬糕,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苏雪容没注意到陈思怡那一闪而过的冷笑,细细品尝了嘴里的食物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味,稍稍放了心。 崔氏似乎朝她这边又看了几眼,苏雪容只能又夹了其他的菜吃了几口。 整个午餐过程中,席间几乎没人开口说话,大家闺秀们全都默默无声咀嚼着食物,只有侍女们不断来回走动的细微声响。 苏雪容觉得很是煎熬,以至于眼前这些美味的食物吃下去味同嚼蜡。 总算是煎熬着过了午食,崔氏感到有些疲乏,就让人安排众宾客去客院歇晌,待傍晚时分再来画舫。 苏雪容却有些想要离开了,便待崔氏等人先行离开,对陈思怡道:“郡主,我家中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陈思怡惊讶道:“这么快就要走,今日重头戏是在晚上呢,傍晚过后湖面会燃放烟火。” 苏雪容笑道:“不了,我还是先告辞好了……” 陈思怡忽然笑道:“莫非是放心不下你那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她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提高了,顿时让不少人顿足。 走在最前面的崔氏也听到了陈思怡这话,陡然止步,转身朝着苏雪容望来。 太令人吃惊了。 这个看上去娇艳欲滴的小娘子不是凌先生的未婚妻吗? 如何就有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女儿? 待四周纷纷朝她投来震惊的目光时,苏雪容似乎明白了陈思怡今日请她来的用意了。 先高高将她抬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凌青雪的未婚妻,然后找机会狠狠一脚将她踹下来! 在场的几乎代表了杭州府上层官宦,所有女眷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她苏雪容在杭州城还有什么好名声? 陈思怡却故作善意道:“你女儿平日里乖吗?你把她交给奶娘不就好了?” 苏雪容的脸色沉了下去,瞥了一眼四周朝她纷纷投来鄙夷又惊愕的目光。 “怎么回事,一个有了孩子的妇人还敢高攀凌先生,没一点自知之明吗?” “就是!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一介平民女子竟然想要肖想凌先生!” “真是可笑,她大概不知人家凌先生家世如何吧?” “还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 在这一刻,苏雪容又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被宴会上的人指指点点,鄙薄轻视如倾盆大雨般朝她迎面浇来。 “你们还真是多管闲事!” 忽然,崔云儿的声音响了起来,走到了苏雪容的身边怒道:“人家苏娘子又没说过她没孩子,凌先生就是喜欢,你们又如何?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陈思怡狠狠瞪了一眼。 就知道这女人会出幺蛾子! 就怪明树这厮,没早点告诉她表兄、凌青雪和苏娘子之间的事! 等回来狠狠抽他! 但不管如何,她心里还是希望表兄能娶到自己心仪之人,而不是这宴会上这些全是算计的女人,尤其是陈思怡! 崔云儿也不知道,为何在见到苏雪容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了这个娘子。 这证明表兄和凌先生都是很有眼光之人。 她可不想表兄府里全是方明珠、陈思怡、刘巧儿这类的女人,想想都可怕。 崔氏忽然皱眉:“云儿,休得无礼!” 崔云儿却理直气壮道:“姑姑,人家苏娘子可是你亲自邀请的客人,难不成就因为她生过孩子就得被人如此羞辱?” “那这样的话,这里除了未婚的娘子,其余的人都得被人骂几句才行?” 崔氏没好气道:“胡说甚?” 她立刻沉声道:“云儿说得没错,今日来画舫的都是我的客人,若是有人再敢多说什么,那就请自便吧!” 刚才那些心存不甘的妇人们顿时偃旗息鼓了。 她们家中都有待嫁的闺女,不敢肖想萧远,但凌青雪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只没想到,他竟然看上了一个有过孩子的女人。 陈思怡忽然捂住嘴,一脸惶恐看着四周,然后满脸歉意对苏雪容道:“哎呀,阿容,你瞧我这嘴……” 她急忙转身对着四周的女客道:“对不住了各位,苏娘子刚刚寡居不久,凌先生自然是知晓她过去之事,他们二人您情我愿,很快就要完婚了,希望各位不要再妄自猜测他人。” 说完她又亲亲热热挽住苏雪容:“阿容,晚间真有烟火的,你要不然就派你的丫鬟回去说一声?” 苏雪容:“……” 她还真是挺佩服陈思怡的。 刚才故意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拳重击,这会子又扮演起好人来了? 她本想将手抽走,可忽然想了想,笑道:“好啊,多谢郡主。” 第61章 女人未必就要嫁人 崔云儿瞪着一双美目望向苏雪容:“苏娘子,你脑子没坏吧?” 这都看不出来陈思怡对她使的阴招? 苏雪容却装作一脸不解:“嗯?” 崔氏道:“我困了,思怡你搀扶着你娘一块儿去歇晌。” 陈思怡这才松开了苏雪容的手腕,搀扶着老王妃下去了。 众人也纷纷离去。 曾灵在抚着葛夫人离开之际,忍不住朝苏雪容投来一记同情的目光。 待所有人全都下船之后,崔云儿忍不住道:“苏娘子,你就没看出来,刚才陈思怡是故意让你难堪?” 苏雪容轻声道:“我自然知道……” “那……” “崔娘子,其实刚才那些人也没说错,我就是一介平民女子,刚刚新寡,还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的确是配不上凌先生的。” 苏雪容面色平静无比。 她也明白,经过刚才陈思怡那么“无意间”的宣传,她大概是嫁不了凌青雪了。 凌母迟早会来杭州,以她的身份自然会有无数杭州官眷主动结交,那个时候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她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不仅她嫁不了凌青雪,杭州城里但凡有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娶她了。 苏雪容笑了:“这没什么……” 崔云儿却气鼓鼓的:“明树这家伙说话藏着掖着,要不是那日我追问,我都不知道你……” 苏雪容忽然朝她投来惊讶的目光。 明树? 难不成日后那位奔走在南北两国之间的武威侯,是明树? 崔云儿自己不知道,她提到明树的时候,口气有多亲密。 苏雪容忽然笑了。 行,既然能够攀的高枝她都攀到了,就算嫁不了凌青雪又如何? 她依旧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让苏家走向辉煌。 崔云儿忽然看到她望向自己那带着古怪笑意的眼神,顿时心虚道:“我、我其实觉得你嫁给我表兄比凌先生强……” 至少表兄没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在背后,姑姑虽说是萧远的姨母,但他要娶谁,她也不能反对。 苏雪容没好气道:“难不成我就一定要嫁人?” “啊?”崔云儿一脸懵。 “若是凌先生和我没有了缘分,我不会强求,但也不会随意找个男人嫁了……”苏雪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你表兄虽好,但我真要进王府只能沦为妾室,我是不愿意的!” 况且,自那日在聚景园见过他,苏雪容心里对他就有了排斥。 再加上那个素未蒙面的方明珠和陈思怡,她想想都头疼,怎么可能主动跳进火坑? 崔云儿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苏雪容道:“女人这一辈子,不一定是要嫁男人才是归宿,自从我带着全家人来到杭州,我觉得作为女人也一定可以开创属于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崔云儿听着眼前美人轻言细语,猛然一震:“是啊!凭什么女人一辈子就得依靠男人活着?” 她从小就开朗洒脱,十分不喜欢被人拘着。 好在她父母也算开明,没有如别的人家让她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让她这些年自由自在,活得好不潇洒。 但她也知道,这样洒脱的日子没多久了,她已经及笄快两年了,家中就想着要给她相看未来夫婿,结果被她偷听到当晚就跑来杭州找姑姑了。 之前还有些郁闷,结果今日遇到了苏娘子,此时听了她这番话,就像是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崔云儿顿时两眼放光:“没错,谁说女人此生一定要嫁人的?” 苏雪容忽然觉得不对。 难不成自己刚才那番话让她会错意了,急忙道:“崔娘子,我是在说我自己……” 崔云儿一脸严肃道:“我也在说我自己。” 苏雪容急了。 这小娘子认真了,万一日后不嫁给明树了,她还能从哪里打听最新的消息? “那明树怎么办?” 苏雪容忍不住试探性问道。 崔云儿一张脸蛋顿时红了一下,却梗着脖子道:“他、他、他又没说要娶我?” 苏雪容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 未来的武威侯。 “可刚才老夫人提起你那口气,是不是想要让你进王府?” “我才不会进王府和那疯女人在一起呢,如今再加上陈思怡和刘巧儿这两人,怕是要把王府彻底掀翻,谁爱进谁进……” 崔云儿没好气道。 苏雪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么活泼开朗的小娘子,千万不要被人送进火坑。 “我姑姑自然是喜欢亲上加亲,但我又瞧不上表兄,从小他就喜欢教训我,烦都烦死了,姑姑也自然不会强迫我。”崔云儿又道。 苏雪容笑得眉眼弯弯。 萧远大概没想到吧,嫌弃他的人可不少呢。 崔云儿主动拉住她的手腕道:“这会子,那个陈思怡一定会在姑姑面前说你坏话呢,不过你都不稀罕凌先生了,管她去!” 苏雪容轻叹一声道:“倒也没有不稀罕,就是有种无力之感……” 崔云儿道:“那就是没缘呗!” 两人一同走出了画舫。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方凝珠这才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苏雪容的背影沉思不已。 锦绣园后院。 陈思怡已经安排了老王妃去歇晌,走到了崔氏歇晌的屋子。 崔氏换了一身衣服,却并未躺下,而是坐在榻旁。 看到她走进来,崔氏挥挥手,身边的侍女鱼贯而出。 “今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必当众让苏氏难堪?”崔氏冷着脸道,“思怡,你平日里为人处世大方有余,今日怎么就变成了市井妇人?” 陈思怡咬了咬嘴唇,忽然在崔氏面前跪下:“老夫人,我这都是为了咱们王府着想啊!” “这和王府有何关系?” “老夫人有所不知,其实王爷早就认识了苏氏,并且从苏氏从扬州来杭州的路上,他们都是一路同行的!” “在前不久,王爷还特意让苏氏去了一趟聚景园单独见了她。” 崔氏脸色大变:“竟有此事?” 今日在见到苏雪容的那一刻,崔氏就觉得此女长得太过耀眼妩媚,若是遇不到一个好的夫家,怕是保不住。 却没想到,首先觊觎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侄子! 陈思怡面带苦涩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晓,王爷在扬州受伤就是因为只身犯险去救苏氏,被人生生从背后将腿砍伤,差一点就伤了经脉导致终身残废……” “岂有此理!”崔氏怒不可遏,“若是王爷为了这样一介妇人终身残废,我定要那苏氏给他陪葬!” 之前得知凌青雪看上苏雪容这样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实在是鄙夷,但却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是外人。 但此时得知萧远对苏雪容不一样的情感,崔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冷。 第62章 怪有病的 她忽然猛地望向陈思怡:“既然凌青雪有意要娶她,你今日为何要当众羞辱她?这样一来她若不能顺利嫁给凌青雪,王爷会作何想?” 这些年来她和萧远情同母子,岂能不知萧远的脾气? 若是凌青雪娶不了苏雪容,萧远自然就会想办法将她弄进王府! 陈思怡却道:“老夫人,凌青雪如今是王爷得力助手,他那般人才,岂能被苏氏这样的寡妇玷污?” 在她心里,苏雪容只能嫁又老又丑的贩夫走卒,年轻俊美优秀的男子她都不配嫁! 崔氏却冷笑道:“思怡,我能理解你因王爷对她有敌意,可凌青雪娶她,于你何干?” 陈思怡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为了让萧远死心,凌青雪娶苏雪容之事一定要成! 陈思怡咬了咬嘴唇:“是我逾越了。” 崔氏似笑非笑看着她:“思怡,我和你母亲是故交,你也曾经是王爷想要联姻之人,说起来你和王爷的缘分颇深……” “但你却在尚未进府之时就敢插手干预王爷身边人之事,你觉得我还会让你进府吗?” 陈思怡大惊:“老夫人,思怡没这么想过,在思怡心里,老夫人才是王府的女主子,我日后就算得了王爷青睐,也绝对不敢忤逆老夫人!” “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待王爷回来,我会让他安排你们母女搬出去。”崔氏冷冷道。 陈思怡顿时大惊失色,跪着朝崔氏磕头:“老夫人,您万万不可赶我们走啊,若是被北地那人知道,他是要我进宫的!” 崔氏这才恍然,继而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 “你为了自己不进宫,竟还敢耽误王爷娶别人!” 难怪那日萧远提到要娶陈思怡,但她细细追问之时,萧远只是说帮她一把,自己对她并无任何男女情感。 崔氏当时就纳闷,不喜欢娶来供着? 岂不是耽误了萧远? 他今年都二十五了,府里连个孩子都没有! 陈思怡为了自己不进宫,竟敢以昔日的情分让萧远给了她侧妃的位置。 这就白白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给别的合适的女子了。 岂有此理! 崔氏被气得浑身发抖。 陈思怡忽觉自己说漏了嘴,惊慌失措道:“老夫人,不是这样的,王爷念在父王当年的恩情,已经答应待他从绍兴回来,就娶我为侧妃,断了北地那人的念想。” “啪!”崔氏猛地一下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朝她面前砸了过去,“少在我跟前提什么恩情!别以为我不知道,王爷不欠你们,是你们欠了王爷!” 陈思怡面如死灰。 “出去!”崔氏再也不想看她一眼,厉声喝道。 陈思怡茫然无措走出了屋子,顿觉失去了掌控。 明明今日是苏雪容受辱的,可没想到最终这事竟然把自己给牵连进去了。 她六神无主走到了老王妃的屋子,一进屋就听到了母亲那虚弱喘息的声音。 “母亲!” 陈思怡急忙上前,将老王妃搀扶起来,不断抚着她的胸口。 老王妃面色惨白无比,静静看着她:“思怡,你今日何必如此?” 陈思怡脸色僵硬无比。 “那位凌先生是王爷器重之人,你这样一来,怕是要让王爷不喜啊……”老王妃哀怨道。 陈思怡咬了咬嘴唇:“我、我就是觉得那苏氏不配……” 正好趁着那群男人全都不在杭州城,借着观荷节彻底毁掉她的名声,让她远远滚出杭州城,绝不能让萧远把正妃位置留给她! 老王妃摇头叹息:“你还是太年轻了……” 如此一来,崔氏对她还能有什么好感? 王爷那边未必多喜欢她,若是被崔氏一阻拦,她一辈子也休想再嫁给萧远。 陈思怡看着自己悲伤的母亲,眼底却泛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狠厉。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让苏雪容这个贱人如意了! 不管崔云儿如何挽留,苏雪容还是匆匆带着秀春回去了。 坐在马车上,秀春忍不住了:“娘子,真没想到那个郡主是这样一个恶毒之人,之前真看不出来啊。” 气死她了! 当时要不是被那些侍女们阻拦,她都想冲进去打陈思怡几耳光。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以为满脸笑容之人都是观音。”苏雪容神色淡淡道。 陈思怡这般,她早料到了。 只是她没想明白,陈思怡是千方百计要当王妃之人,为何故意毁掉她的名声让她嫁不了凌青雪? 难道…… 不会吧! 她也喜欢凌青雪? 但很快苏雪容否定了这个猜测。 陈思怡和方凝珠完全不同,她野心勃勃,绝对不会放弃萧远选择凌青雪。 那么她的目的是想要自己无法在杭州立足,被杭州所有达官贵人厌弃,再也嫁不了良人。 女人偏要为难女人。 苏雪容嗤笑一声:“怪有病的!” 秀春还是一副气鼓鼓:“以后她再来寻娘子做合香,啥都不卖给她了!” 香! 对了,她手里还有自己卖给她的香! 秀春的话忽然让苏雪容猛地惊醒。 陈思怡这一次当众给了自己难堪,但不代表日后就会放过她。 之前她还曾经来试探过自己,方明珠身上的湿症是不是她弄出来的。 苏雪容顿感一阵脑仁疼。 这一世好不容易摆脱了徐婉静那个疯婆子,怎么就又遇到了陈思怡这人? 萧远好好的把她弄来杭州做啥,让她进宫和徐婉静狗咬狗去! 苏雪容特意交代秀春对今日之事只字不提,以免让周氏等人难过。 刚一到家门,苏雪容就听到了正厅里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声音。 “爹!叔!” 一听到这两个声音,苏雪容顿时将今日不快之事抛之脑后,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 苏敬轩和林承规看到苏雪容回来,顿时迎了上前。 “阿容,听说今日王府的崔夫人邀请你去参加观荷节了?”苏敬轩笑盈盈到。 苏雪容看着他们二人,脸上被晒得黑黑的,但精神奕奕,尤其是林承规,双眼放光。 苏雪容还没回答她爹的话,就听到林承规大声道:“阿容,改日待王爷回城,你得好好去王府拜谢他。” 苏雪容愣住了:“为何?” 苏敬轩捋了捋胡须道:“阿容,你不知道,这一次我和你叔能够安全从那起义军手中被救出来,全是仰仗了王爷,王爷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第63章 请人帮忙 苏雪容一时有些百味杂陈。 想到那日他在聚景园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是不舒服的。 但没想到父亲他们竟然是他派人救出来的。 这份恩情她也不会抹杀。 “他们何时可以回杭州?” “据他手下那位葛先生说,顺利的话半个月左右,但若是期间有麻烦,或许会久一些……”林承规看着家中的妇人都面露担心之色,又笑道,“放心,这一次王爷亲自带兵剿匪,不会有太大问题。” 林锦玉忍不住道:“可外面坊间市井里都流传是起义军,还说是专门来解救穷苦百姓的,怎么变成匪了?” 林承规冷笑一声道:“杭州城里的百姓都被诓骗了,我和你大伯落入那群匪贼手中,最初还不是以为是什么来救苦救难的起义军,但实际上却是打着旗号掠夺百姓的匪贼,甚至比一般的匪贼更可恨……” 于是,他们二人开始讲述起种种“起义军”做下的罪恶勾当。 没想到距离杭州不足百里的地方,竟然藏着那么可怕的一只军队,对四周的村落进行了扫荡式的攻击,所有物资抢光不说,村民中六十以下,十二以上的男丁全都被强行抓去入伍,但凡有姿色的女子全都被沦为军妓,那些老弱病残统统活埋…… 一家子女眷听得惊恐万分,周氏忍不住扶了扶胸口:“老天保佑,幸好咱们在杭州城里落脚了,若如流落在外,遇到这些可怕的匪贼还能一家人好好的吗?” 王氏惊愕道:“阿弥陀佛,幸亏你们被救了,不然是不是得跟着那群人当匪贼去了?” 苏敬轩叹了一口气望向苏雪容:“这一次咱们算是万幸了,只不过咱们俩身上剩余的银票都被抢走了。” 林承规补充了一句:“我们被抢走的也只有二三百两银子,之前购买的那些田契都还在。” 那群匪贼只要粮食和金银珠宝,房产田地统统不要。 “那位葛师爷说,待日后平定之后咱们就可以去雇人耕种了。” 苏雪容长长松了一口气。 周氏则抹着眼角道:“还提啥银子啊?只要人回来就好。” 说到这里,她忽然惊慌不已:“但世荣前不久才去了泉州,路上会不会遇到匪贼啊?” 苏世荣听了苏雪容的建议前往泉州打探行情,只带了两个护卫上路,身上还带着那么多银子,若是遇到了匪贼那可就糟了。 苏雪容一颗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早知有这样一支匪贼出现在江南,她是怎么也不会让大哥去冒险的。 “他去泉州走的海路,应该比陆路安全一些吧?”她忍不住道。 从杭州出去抵达入海口,再沿着海岸线南下,是杭州前往泉州最快的水路。 当时苏世荣前往泉州的时候,就是出于安全考虑,乘坐了海船南下。 林承规道:“眼下外面动荡不安,也不好派人去打探侄子的消息,大家稍安勿躁,阿容说得对,水路总归比陆路安全。” 陈氏是傍晚时分回来的,急匆匆跑进了苏宅,拉着苏雪容的手道:“小姑子,你告诉我,你大哥去泉州不会有事吧?” 苏雪容心里愧疚无比,拉着她的手道:“大哥走的是水路,暂时不会有危险……” 陈氏却红了眼眶:“你大哥这人就是死脑筋,听了你的话就觉得泉州有赚钱的机会,但若是连命都丢了,还赚啥啊?” 苏雪容知道她在怪自己让大哥外出,也不介意她的抱怨,安慰她道:“大嫂,我会想办法托人帮忙去泉州打听消息,你也别难过了。” 陈氏这才回了自己的宅子。 苏雪容想了想,便出了门朝着宋三招招手。 宋三急忙跑了过来:“苏娘子。” 苏雪容问道:“宋三,你家先生府上可还有什么可以做主之人?” 宋三不敢透露自家先生就是王爷,便问道:“娘子是要做什么?” 苏雪容便将苏世荣的情况说了:“……若是方便的话,能否雇佣你家先生的人,帮忙去泉州找找我兄长?” 宋三有些犯难。 王府里的确还有几位王爷的部下,也可以调派人手。 但前提是事关王府。 苏雪容不过是王爷出行前临时起意派了他们一个小队过来,和王府整体调兵是两回事。 如今苏娘子想要借王府的士兵去寻人,就不合规矩了。 看到宋三那为难的神色,苏雪容就明白了,急忙道:“没事的,我自己再想想法子。” 宋三见她转身,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道:“娘子!” “嗯?” “我见你和清河郡主很熟,你也可以请郡主帮忙,请王府的人出面帮忙。” 这一来,王府看在陈思怡的面子上,定会派兵。 宋三的建议让苏雪容一愣。 但他却不知自己和陈思怡已经彻底闹翻,这么说也是出于好意。 苏雪容不想去找陈思怡自取其辱,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傍晚时分,小河街两侧的各家酒肆和食店全都亮起了各色的灯笼。 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笼如群星般倒映在旁边小河水面上,宛若银河般璀璨。 崔云儿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窗下灯火辉煌的街道,感慨无限:“杭州城真是繁华,一点也不输京都……” 苏雪容笑道:“那老夫人让你留几日,你还那么不情愿?” 她特意邀请崔云儿来这家春风楼,就是看在这楼上的雅座临着小河,比起临街的那些酒楼要幽静得多。 “她留着我,还不是因为我爹交代过不要让我乱跑……”崔云儿一脸烦躁,忽然抬眼朝对面的女子望去。 苏雪容一身淡雅的藕色轻薄罗衣,内里的抹胸若隐若现,一双玉臂在隐隐透出无暇的光芒,黄昏下的光影交相辉映,河畔的美景竟然不敌她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貌。 “老夫人留下你是对的,绍兴那边可不太平。”苏雪容将刚刚剥好的一碟新鲜荔枝递给了她。 崔云儿塞了一颗进嘴里,满足不已,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去哪儿都会有人保护我的……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苏雪容抬眼看着她,双手轻轻杵在了桌上,一双美目静静注视着她:“所以,今日请崔娘子来喝茶,是想要请崔娘子帮个忙!” 第64章 心思 “你这不是瞎胡闹吗?怎么就把你的护卫派去找那苏家人了?” 崔氏听了崔云儿的话后,立刻就惊住了:“那个苏氏就没安好心,是不是她故意找个机会把你身边的人支开,好进行什么阴谋?” 崔云儿看到姑姑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姑姑你说什么呢?人家苏娘子不过是担心她大哥,请我帮忙而已,哪来什么阴谋?” 崔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指着她道:“你啊你啊,就是容易被人骗!” 崔云儿一脸好笑:“姑姑,反正你不是要拘着我在杭州多待些日子,我哪儿也不去了,那两个护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去泉州转一圈。” 崔氏无话可说。 崔家安排在崔云儿身边的那十几个侍卫全是她大哥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此时也不过派出了两人去泉州,其实对于崔云儿来说影响不大。 但她就觉得那个苏雪容居心不良。 崔云儿搂住崔氏撒娇道:“姑姑,人家苏娘子长得那么美,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啊,况且她按照寻常镖师的价格翻了三倍给人的,我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能送她一个人情?” 崔氏没好气道:“傻瓜!” “您也别在这里嫌弃人家,万一表兄日后当真想娶她,您还能不同意?”崔云儿抿唇笑道。 崔氏的脸色顿时绷得紧紧的。 “我看你还是赶紧回京都吧,省得在这里气我!” 崔云儿搂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姑姑,人家苏娘子那么美,给表兄当王妃有什么不好的?” “少胡说!”崔氏板着脸道,“她那样身份和地位的人,何德何能当你表兄的王妃?” 先不说苏雪容的身份了,就凭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就永远不可能进王府! 当侍妾都不行! 崔云儿却瘪瘪嘴:“我却觉得她比那方明珠和陈思怡都好。” 崔氏沉着脸瞪她:“你呢?你怎么不想着进王府?” 崔云儿急忙跳开,双手挥动:“姑姑,你可别乱来啊,我宁可去当姑子,也绝对不要嫁给表兄!” 崔氏被气笑了:“外头多少人都挣破头皮想要进王府,你反倒嫌弃上了……” “姑姑!”崔云儿一本正经道,“我这人有个原则,绝对不要二手货!” “啥货?” “别人用的货!” 崔氏脸颊抽搐不已:“你、你、你……” 天知道大嫂平日里是怎么教育这闺女的,竟然让未婚小娘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崔云儿笑嘻嘻道:“我表兄这人这么喜欢捡破烂,您最好管管,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进府,尤其那个陈思怡,我觉得她不怀好意。” 崔氏无言以对。 崔云儿看似大大咧咧,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所以,你真替表兄着想,就帮他娶一个他喜欢的。” 崔氏深深闭了闭眼,用手抚了抚胸口:“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要休息了。” 崔云儿瘪瘪嘴,笑盈盈出去了。 她刚刚一出崔氏的屋子大门,忽然就看到拐角处一道身影转了出去。 她朝门口的侍女招招手:“刚才谁在门外?” “是郡主,说是给老夫人亲手熬制了燕窝,但刚才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凉了,她又端去厨房加热了。” 崔云儿眉头微蹙。 她实在是不喜欢陈思怡。 自从她来到杭州王府之后,她就发现陈思怡竟然以女主人自居,府里好多下人都乖乖听她的吩咐,连崔氏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像是站在了她那一边。 崔云儿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后,还特意对崔氏提及此事。 但崔氏却不以为然,觉得崔云儿小题大做。 王府后院她掌控了近十年,陈思怡才来几个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收买了她的人? “刚才她进屋了吗?”崔云儿又问那侍女。 那侍女神色有些慌乱,急忙摇头。 崔云儿眯起眼睛:“怎么?如今连你都敢撒谎了?” 那侍女急忙道:“有、有进去过,但郡主让我不要声张。” 崔云儿眯起眼睛。 那就是已经偷听了她和姑姑说的那些话了? 这时,崔氏身边的贴身婆子徐嬷嬷走了出来:“娘子,发生何事了?” “这个丫头,刚才竟然把陈思怡悄悄放进屋子,偷听我和姑姑说话。” 那侍女被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娘子恕罪啊,平日里郡主也是这么进老夫人屋子的……” 徐嬷嬷朝崔云儿瞥了一眼:“她没说错,娘子没来王府之前,郡主和老夫人相处得比表姑娘还融洽,就和一家人也差不多了。” 崔云儿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徐嬷嬷。 她可是崔氏的陪嫁大丫鬟,跟着她出嫁又辗转来到杭州,已经三十多年了。 徐嬷嬷轻描淡写道:“娘子放一百个心,郡主如今无处可去,她只会将王府当成自己家一般,不会有二心。” 春风楼二楼临窗雅间。 “你说奇不奇怪,我以往隔几年都要来杭州玩几个月的,可这一次来了之后就发现,那个陈思怡竟然在短短几个月中将府里好多下人都收买了,太可怕了!” 崔云儿一边嗑着葵花子,一边愤愤不平道:“连姑姑身边的徐嬷嬷都在帮着她说话。” 苏雪容不动声色听着。 这才是真正的陈思怡。 上一世她在宫里也是树敌无数,但却没人动得了她。 一方面是因为萧成对她太过宠爱,另一方面她有着过人之处,比当初的自己强太多了。 只不过在见识了她的阴毒手段之后,苏雪容颇有些担心望着崔云儿:“你既然知道了她的厉害,日后在王府里和她相处,就不要和她针锋相对。” 虽说陈思怡不敢动崔云儿,但万一呢? “你的意思,让我先蛰伏着,等着她露出狐狸尾巴?” 苏雪容笑了:“你都知道你表兄要娶她为侧妃了,将来她也必定是要在王府的,你何必得罪她?” 崔云儿却神秘兮兮朝她勾勾手指:“要不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姑姑已经不打算让她进府了,说等到表兄回杭州就让她们母女搬出去。” 苏雪容愣住了。 陈思怡为了能够嫁萧远,不知费了多少心机。 崔氏突然不让她进府,那她会怎么做? “她自己知道吗?” “知道呀,我姑姑亲自对她说的,就是那日观荷节在锦绣园,她惹恼了姑姑。” 苏雪容眉头皱了起来。 难不成此事和自己有关? “就是和你有关,姑姑觉得她还未进府呢就开始插手王爷身边人的私事,就不愿意让她进府了。” 苏雪容忽然抬眼看着她。 崔云儿被她眼里的凝重弄得有些不自在:“怎么这样瞧我?” “我觉得陈思怡不会善罢甘休!”苏雪容道,“我建议你和你姑姑最好想一个权宜之计,先稳住她再说。” 第65章 心里不平 崔云儿回到王府,心情有些沉重。 她换好衣服之后开始思索苏雪容的话。 没错,陈思怡本就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但却又不愿跟着半百的老皇帝进宫,盯上了萧远。 就算姑姑挑明了不让她进府,她未必会答应。 尤其萧远如今在忙着平乱,短时间暂时不会回来。 但若是这段时间王府能够做主的主心骨姑姑出事了呢? 崔云儿越想越感到可怕。 尤其陈思怡前几日对苏雪容出手,目的竟然是觉得她配不上凌青雪,想要让她在杭州名声扫地。 苏雪容和她无冤无仇,她都可以借着姑姑的手来对付她。 那么姑姑如此言明了不许她进府的话,她会怎么做? 尤其这几日她发现连徐嬷嬷对陈思怡带着讨好的神色,她就越来越感到不安。 想了片刻之后,她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夏莲:“你去把方大郎叫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方大郎是她父亲从府里暗卫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也是这一次她南下来杭州那些侍卫的头。 根据父亲的话,那十五个侍卫中有一半是暗卫出身,但这一次却全都扮成了普通侍卫,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崔云儿让其余的侍女全都退下,低声对方大郎道:“方统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方大郎面色冷静听完崔云儿的话,眉头都没皱一下:“娘子吩咐之事,属下一定会好好安排下去。” 崔云儿点头:“那就行了,总之万不可让王府里任何人知晓。” “是!” 方大郎退下去了。 崔云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庆幸爹这一次给自己配了那么多暗卫,足够监视陈思怡的一举一动了。 苏雪容最近几日都没怎么出门。 一来是外面的天气太热,二来她已经请崔云儿的侍卫赶往泉州了,也让家人们暂时放心,就成日在后院里带孩子,吃凉饮歇夏。 只是她想到了陈思怡会对付崔氏,却忽略了自己的家人。 陈氏在得知丈夫前往泉州全是拜小姑子所赐之后,就对苏雪容心怀芥蒂。 张氏也看出了她对小姑子的怨气,劝了几次。 但陈氏还是觉得苏家太过偏心,啥事都向着小姑子。 这明明是男尊女卑的天下,小姑子凭什么比她丈夫重要? 表面上她不敢当着公爹和婆婆的面说什么,但一回到自己家里就对张氏说三道四。 苏健在一旁听了忍不住问道:“娘,是姑姑害了爹爹吗?” 张氏一把捂住了外孙的嘴,对陈氏呵斥道:“你闭嘴吧!再敢瞎唠叨,我就回扬州去,才懒得管你的事!” 他们一家人在杭州的宅子都是苏雪容购置的,因为住在一处,苏雪容直接包圆了所有人的吃穿住行。 陈氏这什么榆木脑袋,吃着人家的还敢背地里嚼舌根。 苏健虽说还小,但白日里都是在苏宅那边玩,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苏家人可还能容得了她们母女? “你家小姑子不是说已经请了稳妥之人去寻女婿了,你还在这里计较啥?”张氏没好气道。 陈氏抹着眼泪道:“前些日子公爹和东家被人抓了,侥幸被救,万一世荣他……” “呸呸呸!”张氏立刻朝着她啐了几口,“你就这么诅咒女婿出事?” 说完她便带着苏健出了屋子,满脸堆笑道:“健哥儿,今日你娘说了胡话,你可别去对你祖母祖父和姑姑说啊。” 说完就从腰包里掏出了几颗粽子糖塞在他的手里。 苏健似懂非懂点头:“明白!” 说了除非能有糖吃,要不然说了作甚? 陈氏被张氏说了一通,虽嘴上不再唠叨,但心里还是有气。 之前在扬州的时候,不是很清楚苏雪容的情况,只知道她凭着自己的美貌嫁了员外的外甥。 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苏世荣就没怎么跟她说过。 在陈氏的心里,小姑子长得美貌又如何,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是平民家的闺女,能高嫁什么人? 她这么想也没错,若不是萧时晏为了明哲保身躲到宿州那样的小地方,何至于娶苏雪容。 苏雪容的美貌是可以给他当妾的,但是当正妻却不够。 当苏雪容带着父母女儿匆忙南下路经扬州之际,陈氏只知道小姑子成了寡妇,起初还很同情她。 可是没想到她带着亲娘来到杭州之后,才知道小姑子手中的遗产有多少。 竟然买下了天长寺那么多的寺产,根据她娘私底下打听,这些房产没有几千两拿不下来。 乖乖,几千两! 在陈氏眼里,家里能有个上百两就算是富裕人家了,小姑子一出手就是几千两。 而且自来杭州之后,几家宅子都挨在一处。 小姑子不仅让婆婆买了下人,宅子里的布置一应俱全,已经有了富贵人家的体面。 尤其经过张氏的提点,她才反应过来,当初小姑子嫁的妹夫是多有钱! 之前以为大家都差不多,心里也没怎么计较。 但如今她亲眼看着苏雪容的衣食住行,心里就开始计较。 张氏好几次提醒她,对苏雪容定要保持适当的礼貌,毕竟苏家一家人能够有今日的生活,都因为她。 但陈氏心里就不服气。 “她有银子是她自个儿的事儿,凭啥让她大哥给她跑腿?”陈氏嘀咕道。 张氏没好气道:“她自己也说了,她也不知道南边有匪贼,早知这样她也不会叫他去了。” “哼!她如今不同往日了,就觉得咱们一家人依附着她就该受她使唤?” 张氏见苏健早已跑去隔壁玩了,立刻狠狠朝着朝着陈氏肩膀上拍去:“你给我闭嘴!” 张氏在扬州见多识广,心里也隐隐猜到苏雪容大概是想要在杭州大干一场,但具体的情况她不知,她这个榆木脑袋一根筋的女儿就更不知了。 张氏厉声道:“此事你不要再啰嗦了,真要坏了你家小姑子的大事,我就带你回扬州!” 陈氏顿感到自己的亲娘偏心,竟像个小姑娘一般“嗷呜”一声哭着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去,朝着坊外的河边跑去,坐在了河堤上抹眼泪。 “扑通”一声,陈氏正抹着眼泪,忽然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水花声,扭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女子跌落下去,正挥舞着双手求救。 “救、救命啊——” 第66章 差点被毁容 陈氏想都没想,急忙提着裙子过去,伸手一把将那女子拉了上来。 那个女子年纪在十七八岁,梳着少女发髻,长相算是清秀,半个身子都湿了。 她一边惶恐朝四周张望,一边紧紧拽住陈氏的手腕:“姐姐,劳烦你帮我一下……” 陈氏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那女子哀求着送她回了不远处的一座普通宅子里。 那女子匆匆换好衣服出来,拉着陈氏就感激不尽。 陈氏道:“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这时,宅子大门被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大哥,你回来了?” 陈氏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相貌俊俏的郎君。 苏雪容提醒了崔云儿关于陈思怡的事,就不再约她了。 她想要等着凌青雪回来,再好好商量两人的婚事。 在此期间,她不打算再出门。 这几日气温高,园子里的蚊虫也多了起来,一不小心脸上手上就被叮咬,红肿发痒。 苏雪容正在调制一种带藿香和薄荷的香膏,涂抹在红肿处可以缓解痒感。 前些日子她带着媛姐儿走了几步,小家伙就坐不住了,天天要娘搂住她的两只小胳膊学走路。 结果被周氏看到后教训了一顿。 说必须要孩子周岁后才能让她学走路,否则孩子骨头软,提前落地会导致脚骨不正。 苏雪容想起上一世。 媛姐儿也是这般跟着她在东宫的偏院里,好像也是不足周岁就开始学走路,结果慢慢长大后一双脚确实有些不足。 苏雪容听着周氏的教训,却一点也不恼,反而像孩子似的拉着她的胳膊,柔声道:“还是娘在好啊。” 只有自己的亲娘才会替她考虑。 上一世在宫里,那些姑姑明明是知晓此事的,却没人提醒她一句。 生生让媛姐儿成了先天不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时晏对媛姐儿厌弃,早早将她和亲送往边塞。 周氏没好气道:“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撒娇?” 苏敬轩兄弟俩有惊无险回来,在家好好休养几日。 偏偏林承规是个坐不住的人,看到媛姐儿想要走路,就木材亲手给媛姐儿做了一个坐轿。 大人只要用一只手就可以推动坐轿的轮子,让媛姐儿高兴得手舞足蹈。 林承规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每日来苏家,和苏敬轩一起推着坐轿出门,沿着小河河畔走一圈。 苏健自然屁颠屁颠跟着一块儿去了。 每日下午这个时候,苏雪容就和周氏就乐得清闲去歇晌。 待一个午觉醒来,苏敬轩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交由奶娘抱去睡了。 苏雪容顿觉和父母在一起的好处,越发珍惜。 这一日,苏敬轩和林承规又带着孩子去河畔边散步,周氏被王氏叫去商量林锦玉嫁妆的花样子,林锦玉就摸了过来,百无聊赖地说着闲话。 秀春让小厮去外面买了加了冰块的饮子回来,坐在树荫下分吃。 门房忽然跑了过来道:“娘子,门外有个姓刘的娘子找您。” 苏雪容皱眉:“刘?她有说是哪个府上的?” “没说,但她神色焦急,说是认识清河郡主。” 苏雪容一愣,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神色焦急的年轻女子,苏雪容认出来了。 陈思怡第一次上门求安神香,这女子自称是萧远的表妹,被她赶了出去。 此时看到刘巧儿,她的面容竟比两个月前憔悴了不少,神色焦虑不堪。 “你找我?”苏雪容抬眼朝前方不远处望去,看到了宋三望向这边的眼神。 刘巧儿急忙道:“苏娘子,我有话要对你说,能否让我进去?” 她刚想要跨进门口,就被苏雪容身后冲出来的林锦玉一把拦住了:“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么没规没矩就往别人家里窜!” 刘巧儿脸颊抽搐几下,满脸急切望向苏雪容:“我真有要紧事要和你说!” 苏雪容指了指宅子外的一处空地:“去那儿说!” 屋外日头高晒,秀春急忙拿过来一把油伞给她。 苏雪容举着油伞走了出去。 刘巧儿愣住,目光却不断朝屋子里张望,林锦玉却抱着双臂和秀春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只好神色讪讪和苏雪容走到一旁。 宋三就站在对面屋檐下,盯着她们。 “有何要事?”苏雪容冷冷道。 刘巧儿朝她靠近了几步,有些犹豫道:“我……我这里有一瓶香膏,苏娘子你能帮我看看是否有毒?” 她小心翼翼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玉瓶,慢慢打开了塞子。 她的动作僵硬无比,慢慢朝着苏雪容靠近。 苏雪容却发现她的眼神慌张,缓缓将油伞放低。 忽然,刘巧儿将玉瓶口朝着苏雪容脸上挥去—— 苏雪容急忙用油伞往前一挡,一股闪着银光的浓稠液体被洒在了伞面上,但还是有些许洒在了她的手腕上。 顿时,被液体沾上的皮肤如同被火灼烧过一般,变得发红发烫。 秀春、林锦玉和门房大惊,急忙跑过来。 但有一道更快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刘巧儿的双手反剪,“咔嚓”两声卸了她的胳膊。 刘巧儿顿时如杀猪般惨叫起来,玉瓶跌落在地,里面的银亮液体滚落在地,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小珠子。 “别碰那水银,有毒!”宋三立刻高声道。 秀春急忙去看苏雪容的手腕,就看到她手腕上的红肿处渐渐泛起了水泡。 “快,打井水!”苏雪容忍住灼痛,避开了秀春和林锦玉的触碰,快速跑回宅子。 秀春急忙打来井水,苏雪容立刻让她用水不断浇在伤口上,足足用了三桶水才减缓了灼热感。 然后她让秀春小心将被水银污染过的油伞和衣裙,全都拿到后院用土埋了。 秀春和林锦玉都被吓死了。 苏雪容面不改色安慰她们:“待会儿爹娘回来,你们可得守住嘴啊!”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 林锦玉愤愤道:“那个娘子该如何处置?要不要报官?” “不用,宋三会处理。”苏雪容眸色冷冷道。 宋三让人将刘巧儿直接绑了,小心翼翼将那些散落四周的水银收拾了。 事关重大,宋三留下人守住苏宅,他亲自押着刘巧儿去了王府面见崔氏。 崔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巧儿,惊愕不已:“你做了什么了?” 宋三将那只玉瓶呈上:“老夫人,刘娘子欲图用水银毁掉苏娘子的脸。” 他那会儿看得很清楚。 刘巧儿的玉瓶就是朝着苏雪容的脸部撒去的,要不是苏雪容用油伞挡住,这会子脸恐怕已经毁了。 崔氏忍不住狠狠朝着刘巧儿脸上掴去:“说,水银哪里来的?” 水银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可以弄来的东西,若是背后没有人授意,凭刘巧儿这脑子,万万不知这东西的用途。 第67章 得了失心疯 宋三将刘巧儿卸掉的胳膊复原了,她痛得浑身发抖面色如纸。 这会子被崔氏狠狠扇了一耳光,顿时身子朝后倒去,失声大哭:“老夫人,那个苏氏原本就该死,要不是因为她勾引王爷害我,王爷怎么会把我送去明秀园倍受折磨?” “王妃根本就不是人……我不能反抗王妃,还不能毁掉苏氏那狐狸精的脸?” “她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凭什么入得了王爷的眼,我不服!我不服!” 崔氏惊愕地发现,刘巧儿此时的模样竟变得癫狂不已,双眼失神,就像是入了魔一般。 “她怎么了?” 崔氏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宋三扭头朝刘巧儿望去,在她盯着崔氏越来越癫狂的神色中,一手刀将她劈晕:“老夫人,快请府医来!” 刘巧儿得了失心疯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崔云儿得知消息,很快赶去了刘巧儿在的院子。 才刚进院子,她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 里屋,刘巧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绑在了床上,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每一个靠近床边的人。 “贱人,狐狸精,我要毁掉你的脸,挖掉你的眼珠子,让你再也不能勾引王爷……” 崔云儿自从来杭州就没见过刘巧儿。 在她的印象里,刘巧儿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怎么看都还是一个天真的清秀少女。 但现在,她看到满头乱发,一脸狰狞五官扭曲的人,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这是对萧远产生了什么样的执念才变成这样的? 同样感到惊愕的还有方凝珠。 她甚至在疯魔了的刘巧儿身上看到了方明珠的影子。 方凝珠被萧远从明秀园带来王府才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刘巧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方明珠害人不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怕是被我嫡姐给害了……” 坐在一旁的崔氏眼眸狠狠一缩。 是了,贺管事那边经常有消息传来。 方明珠表面上吃斋修道,但经常发疯,癫狂起来的样子早已吓坏了明秀园里的那些仆妇。 反倒是方府跟着来杭州的那些仆从,早已见怪不怪。 崔氏当时就觉得,方明珠恐怕早已有癔症,只是方家人将消息瞒得死死的,根本不外传。 如今看到刘巧儿的样子,她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崔云儿皱眉道:“姑姑,这失心疯严重起来可是治不好的……” 但也从未听说过失心疯会传染的啊。 崔氏脸色铁青。 方家欺人太甚,竟然将一个得了疯症的女儿嫁给堂堂汾阳王! 自己发疯不算,竟然还带害了别人! 崔云儿从宋三口中得知了今日之事,十分庆幸苏雪容躲过了一劫,翌日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府去了苏家。 她来到的时候,苏雪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断被井水冲刷,红肿渐渐少了。 崔云儿一阵后怕,朝她脸上望去:“亏得你机灵,这要是泼在脸上,且不说毁容了,眼睛怕是都保不住。” 苏雪容笑道:“我瞧她的神色就异常古怪,多了一个心眼。” 崔云儿将她被送回王府后发生的事说了,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个方明珠是怎么折磨她的,竟然把她也变疯了……”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道:“疯症没有传染性,唯一的可能是,刘巧儿被人提前下了失去理智的药。” 能够轻易拿到水银之人,就不是寻常人。 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人影,但是有一点她没想明白。 崔云儿说刘巧儿半个月前就被萧远送到明秀园,被方明珠成日折磨,完全就是一个粗使丫鬟,连门都出不来。 她又是怎么弄到水银的? “十有八九是方明珠给她的。”崔云儿冷笑,“也不知道方明珠给她下了什么药,明明恨她恨得要死,竟然还为了她来卖命。” 苏雪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方明珠一个方家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女,连崔氏都瞧不上的人,她会和刘巧儿这样的人沆瀣一气? 若真是那么看重萧远,为何嫁入王府这两年来却要住在娘家? 方明珠对萧远并无夫妻感情,这一次来杭州也是因为陈思怡忽然横插一脚,方家担心王妃的地位不保,才会让她带着方凝珠过来。 怎么看,方明珠都不像是处心积虑想要霸占王妃这个位置的野心家。 尤其她的身子骨熬不住几年了。 “我觉得吧,方明珠这人虽然心高气傲,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那一身道袍穿在身上可真是个讽刺!”崔云儿冷笑道。 苏雪容对方明珠不了解,更多的则是从陈思怡口中获得的信息。 陈思怡…… 苏雪容按下心里的怀疑,听着崔云儿讲述昔日萧远娶方明珠的那段由来。 “……当初要不是襄阳王出尔反尔,将陈思怡押宝似的放在表兄和端王身上,方家又岂会借着这个机会攀上了表兄,将方明珠嫁了过来。” “归根结底还是陈家的错!” 崔云儿说到这里又哀声道:“但一想到若是陈思怡当初嫁了表兄,她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表兄一样可怜。” 苏雪容看着崔云儿一脸发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瞧瞧,你口中的汾阳王竟然是个可怜人,那天底下就没啥幸福之人了。” 崔云儿道:“哎呀,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表兄要娶的这两人都不是他喜欢的,我听明树说,他几年前在北地遇到过一个中意的小娘子,却因为那小娘子出身贫寒就放弃了,结果兜兜转转这几年,他遇到了许多想要嫁他的娘子,都不如那个小娘子……” 苏雪容听得很是讶然:“还有这样一件事?” 心里却冷笑,萧远多年前曾心仪过一个女子,却因为那女子出身贫寒不得不放弃。 他对那女子是真爱了,要不然也可以娶回府当妾室的。 但那日在聚景园,她却不觉得萧远那人像是一个旧情难忘之人。 看来,人还是会变的。 “不知道,明树也只是知道了大概,当时不清楚具体情况,大概是没有缘分吧!”崔云儿遗憾道。 苏雪容却抿唇笑了。 她笑起来眉眼精致,袅娜清丽,像晨曦里的露珠,崔云儿看呆了:“你笑什么?” “我那日见到王爷,可不觉得他是那样怀旧之人,否则为何想要让我给他做妾?”苏雪容笑道。 崔云儿叹了一口气:“估计也是遇上了你吧……反正啊,在我表兄回杭州前的这段日子,你哪儿都别去,最好告诉家里人也少出门。” 她越想越后怕,要是刘巧儿疯病发起来,将水银泼到媛姐儿脸上怎么办? 泼苏家谁脸上都是件糟糕事! 两人正说着,苏雪容就看到陈氏从前面的角门走了进来。 她是来接苏健的。 只是陈氏大概没想到苏雪容后院有客人,一时局促起来,慌张地带着苏健就走了。 苏雪容看着陈氏那张皇失措的神色,微微皱眉。 第68章 有了私情 陈氏带着苏健回到自己的宅子,将儿子哄睡之后去了灶房烧水洗澡。 刚刚解开衣裙,灶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陈氏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急忙用衣服遮住身子:“娘,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了?” 张氏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了她肩膀和脖颈上出现的红印,眉头狠狠一跳,急忙反手将房门关上,厉声道:“你身上这些,怎么回事?” 陈氏一脸慌张,支支吾吾道:“在、在河边被蚊虫叮咬的……” 张氏沉脸走过去一把掀开她的衣裳,狠狠戳着她肩膀上的痕印:“琴娘,你少跟我扯谎,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偷人……” 陈氏被吓得急忙一把捂住了张氏的嘴,神色慌乱无比:“娘你别瞎说……” 张氏见她那副样子,还能不明白,愤怒无比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你、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苏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苏世荣老实忠厚,对她这个岳母也极好,既不吃酒赌钱,也不眠花宿柳,可说是难得的好郎君。 女儿难不成得了失心疯,竟然在苏世荣才离开就勾搭上了别人? 张氏顿时被气得胸口发疼。 陈氏捂住脸虽然羞愧,但却咬牙道:“待苏世荣回来我就和他和离!” 张氏惊呆了,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陈氏横下心来道:“我、我要和他和离,黄郎君说了,他不嫌弃我……” “啪!”张氏又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陈氏躲避不及,跌坐在地。 “娘!”陈氏顿时声嘶力竭吼叫出来,“我是你亲闺女!” 张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直喘气。 陈氏顿时哭道:“娘你根本不知道,我嫁给苏世荣这么些年,他白天忙着干活,晚上一躺下去就像头死猪一样,我分明就是在守活寡!” 自从遇到了那位黄郎君,她就觉得过去嫁人这些年都白活了。 她一个已婚妇人竟不知道男女之间竟然有这等乐趣…… 张氏算是听明白了。 自己的闺女不守妇道在外偷人,还如此理直气壮找借口。 岂有此理! 陈氏哭着爬到张氏身边哀求道:“娘,你一定要帮我,自从我遇到了黄郎君,我就再也不想和苏世荣一块儿过了……” 张氏狠狠抹了抹脸颊,渐渐冷静下来,盯着女儿冷声道:“那个男人,是个什么人?” 陈氏一听顿时就觉得有希望,急忙道:“他人很好的,我前几日救了他妹妹,在他家遇见的……” 正是前几日在河堤边那个落水娘子的兄长。 张氏冷冷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但她看着陈氏那满脸通红情窦初开的神色,心里很是沉痛。 她这个女儿说好听的生性纯良,没有心眼,说难听的就是蠢! 蠢到家了! 才短短不到十日,就被人把身心都骗了! 张氏深吸一口气道:“也不是不同意,但我得先看看人。” 陈氏一听顿时大喜,但很快她又犹豫了:“可是黄郎君说,最好是等到苏世荣回来我和他正式和离了,他才敢见你老人家……” 这几日和黄郎君蜜里调油一般,她早就不担心苏世荣的安危了,甚至心里还期盼着他最好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再也别回来…… 张氏看着她眼底的小算盘,冷笑道:“那个男人说的?” 陈氏点头。 张氏冷着脸半晌没吭声,之后神色颓然道:“罢了,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我管不着你了……” 说完转身出去了。 陈氏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翌日,待她将苏健送到隔壁之后,她又打着去走街串巷的旗号溜出去了。 、跑来聊天的王氏看到陈氏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对周氏道:“你这儿媳如今倒是在外跑得勤呢!” 周氏道:“她跟着她娘帮人说媒,自然是要成天在外奔波的。” 王氏讥讽道:“嫂子,也只有你才能容忍这样的儿媳,咱家又不缺她的粮,至于让她成天抛头露面吗?” 张氏一介丈夫过身的寡妇,一把年纪摆在那里,当个四处奔波的媒婆倒也说得过去。 陈氏二十几岁,有家有室的成日里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 周氏笑道:“我家不计较这些……” 她心里虽有微词,但苏雪容前些日子还不是成日里跑出去买地产,搁在儿媳身上她就不好说什么了。 苏敬轩都说了,既然儿子不和他们在一处过,又有丈母娘在,儿媳想做什么就随她,只要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就行。 在苏家人看来,陈氏除了那张嘴也算是本分老实的。 王氏却嘀咕了一声:“世荣不在家,你这儿媳连儿子都不管,还真是省心。” 周氏笑笑,也没接她的话。 如今跟着女儿在杭州落了脚,家里也雇了几个婆子丫鬟,她成日里反倒没事了,就喜欢带孙子外孙女。 苏雪容倒是提到过,待苦夏一过就送他去阳明书院旁边的私塾去读书。 那几家私塾是阳明书院为了筛选好学生开办的,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入读。 这些日子,苏雪容特意请了一位先生来给苏健上课,就是为了能够通过私塾的考试。 苏敬轩和林承规歇了几日就坐不住了,就在杭州城四处逛,也顺便看看苏雪容提到的房产。 他们白日出去,周氏王氏就在一处聊天。 聊着聊着王氏又唉声叹气起来:“锦玉这丫头真是会气死人,你亲家母都帮她找了好几家条件不错的,她却连相看都不去!” 周氏正在给媛姐儿喂米糊,忍不住笑道:“估计她心里有人了吧?” 王氏顿时一惊:“有谁啊?” “这你得问她自个去啊。” 王氏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跑回去了。 另一边,陈氏将儿子放在婆婆那边之后,就去了河堤旁转悠,确认身后没人注意才转了个弯朝着旁边的一个坊间走了进去。 张氏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朝着那处坊间宅子走去。 傍晚时分,苏家人一家人吃过饭,苏健在院子里推着媛姐儿的坐轿跑来跑去。 苏雪容看看了天色,对周氏道:“我嫂子怎么还没回来?” 平日里晚饭前,张氏和陈氏都会来一人把苏健接走。 今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好一会儿了,母女俩谁都没来。 周氏立刻派了一个婆子去隔壁看看。 那婆子才一走出大门,就看到一个闲汉匆匆跑来:“这里是苏先生家里吗?” “是!” “你们家有个张大娘落水没了,赶紧派人去河边看看去吧!”那闲汉道。 第69章 全都怪她 “张大娘……”婆子一听,可不得了,急忙给了闲汉几个钱,就匆匆返回门里了。 待苏家一家人匆匆赶到小河河堤旁时,有好些人围在一处说三道四。 苏敬轩急忙扒开人群往里一看:“亲家母!” 周氏一听这话,都不敢再往里凑。 苏雪容急忙将她交给王氏搀扶着,自己跟着父亲挤进了人群。 张氏一身湿漉漉地躺在河堤上,早已气绝身亡。 旁边有个汉子道:“刚才我们下河捞鱼,不想把这大娘给捞了上来……” 苏雪容让秀春给了他一吊钱,又命小厮尽快去衙门报案。 待衙门的人赶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围观的百姓也陆续散了。 “会不会是意外落水?”衙差有些不耐烦。 这都快散衙了才有人来报案。 苏敬轩沉声道:“我亲家母是扬州人士,从小就习惯了城里的河道,万不会意外跌落。” “那你的意思有人谋害她?” “现在不好下结论,但请衙门的仵作来勘验一番。”苏敬轩道,又命小厮递给了几个衙差钱袋子,“这么晚官爷们来办案,这点小钱拿去喝酒。” 收了钱袋子,几个衙差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立刻命人将张氏的尸首送回义庄,待仵作检验之后再告诉他们结果。 苏敬轩好声言谢。 待回到宅在,他便看到了坐在正厅里的妻女。 “衙门的人会让仵作检查……”苏敬轩神色沉重,“亲家母是个稳重之人,就算在河边走动也万不会随意下水……” 周氏却忽然道:“琴娘呢?” 张氏淹死了,她女儿在何处? 秀春匆匆跑了过来:“我问过咱们家门房,说她们母女是晌午之前就一前一后走了,好像都是朝着小河河堤那边去的。” 苏雪容皱眉道:“谁先走?” “陈娘子,张大娘跟在后头。” 同一时刻,小河畔武恩坊一处宅子。 陈氏满脸惊恐看着眼前的男女,声音颤抖无比:“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黄四郎一脸堆笑,手上却持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轻轻在陈氏的脸上滑来滑去:“我是你的情郎啊,娘子!” “呸!” 他身后的女子忽然朝着陈氏啐了一口,一脸嬉笑搂住黄四郎:“你是她情郎,那我又是你的什么人?” 陈氏看着眼前男女亲密的举动,顿感后悔:“你们、你们骗我,你们根本不是兄妹!” “黄娘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样待我是恩将仇报!” 黄氏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以为那日我会落水?只有你这种蠢笨妇人才会相信!” 陈氏讶然哭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你们要害我娘?我、我要去告官!” “谁说你娘是我们害死的,分明是你害死的!”黄四郎一脸狞笑,“是你自己不小心把她勾着发现了我们的奸情,我为了帮你才弄死她的,就算衙门找上门来,你也逃脱不了!” 黄氏道:“你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趁着男人不在家就勾搭了奸夫,竟然为了隐瞒真相联手害死你自己的亲娘,你说到时候衙门会怎么处置你?” 黄四郎冷笑道:“杭州府治里对付奸夫淫妇可是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 他弯腰朝着陈氏笑道:“我不介意陪着你一同上路,可是你死了你儿子怎么办?” “你死了,苏家绝对不会为你掉半滴眼泪,说不定因为你的丑事会带着你儿子远离杭州,日后再给他娶一个后娘,再过几年,苏家人谁都不记得你了,你九泉之下也没人再给你烧香磕头,说不定到了下面连阎王爷都嫌弃你,直接把比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不!不!”陈氏惊恐万分。 她娘死了,她会被凌迟,苏世荣知道了她的奸情也绝对不会饶她,甚至健哥儿也不会认她,日后谁给她烧香? 黄四郎和黄氏看到她惊恐的神色,对望了一眼。 “所以,你得乖乖听我们的话,谁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黄四郎用匕首轻轻刮蹭了一下陈氏的鼻子。 陈氏浑身哆嗦得像是筛子。 苏家人一直等到戌时三刻,才看到陈氏身形踉跄地在门房的搀扶下过来了。 “我娘呢?我娘呢?”她一来就失声痛哭,跌坐在地,“娘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令人肝肠寸断。 周氏等人本就伤心,如今看到她这副样子,都纷纷上前劝慰。 苏雪容却冷冷说了一声:“张大娘现在在衙门。” 陈氏一听,脸上的悲痛瞬间变得惊骇无比:“衙、衙门?” 苏雪容将她脸上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冷声道:“我们怀疑张大娘被人谋害,所以请仵作娶检验。” 陈氏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脸颊不断抽搐。 周氏这才抹着眼泪道:“门房说今日你娘跟着你去了河边,你没见到她吗?” “没有!”陈氏顿时就跳了起来,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见到她!” 院子里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她,沉默下来。 陈氏这才顿觉自己失态,急忙道:“不行,我要去找我娘,绝对不能让她被人乱摸……” 说完转身就要跑。 “你可以去衙门,但我们不介意让衙门的官差好好审你!”苏雪容在她身后高声道,“毕竟,你是全家人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陈氏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周氏朝苏雪容瞪了一眼,急忙让婆子将她搀扶起来:“你们先把她送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说完指了指苏雪容,低声道:“你少胡说!” 苏雪容却满脸冷笑盯着陈氏,看着她被人带走。 苏敬轩一脸凝重:“阿容,你怀疑谁都不能怀疑她,她们是亲母女。” 苏雪容叹了一口气道:“爹,昨晚健哥儿可是听到了她们母女在灶房里吵架的声音,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有她们俩知道。” 陈氏被婆子送回了自己的宅子。 苏健被周氏留在隔壁,整个屋子空荡荡的。 陈氏想起昨晚张氏对她呵斥的情形,顿时悲从中来,又趴在床上哭了好一阵。 但一想到黄氏兄妹交代给她的事,她浑身僵硬无比。 他们说得没错,只要苏家没人了,苏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健哥儿的! 这都是苏家欠她的! 要不是苏雪容要全家人一块儿来杭州,苏世荣又怎么会跑出去冒险生死不知,她又怎么会跑出去被黄氏欺骗和黄四郎有了首尾,她娘又怎么会悄悄跟着她被发现,然后被黄氏兄妹杀害……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苏雪容! 要怪就怪她,是她害死了苏家所有人! 她缓缓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只玉瓶,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脸颊狰狞无比。 第70章 毒计 周氏安排好了苏健之后,就看到门房来了。 “陈娘子说她一个人在隔壁不敢睡……” 周氏叹了一口气,让婆子带着陈氏去了后院的后罩房。 翌日一大早,苏雪容起来的时候就得知陈氏住了过来。 她凝神片刻叫来秀春,低声在她耳边交代道。 秀春立刻就出门找到宋三,将苏雪容的话带到。 宋三愣住了:“这……” “我家娘子说,宅子的倒座房本就是空着,又加上出了上次水银的事,她心里很是不安,就想请各位大哥直接住进宅子,也不必日日在外面晒日头了。” 宋三犹豫了片刻。 王爷临走前交代过,他们这个小分队来苏宅就是来保护苏娘子和她一家人的,本就没想着要住进去。 但既然苏娘子都同意了,他们住进宅子其实更方便保护行事。 王爷还交代,苏娘子若是请求他们帮忙,立刻应下不许有误。 秀春又道:“娘子说了,上一次要不是宋大哥你出手及时,恐怕那水银都要往她脸上洒去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再在外面餐风露宿了。” 宋三想了想道:“我们可以住进去,但每日三餐不必管我们。” “行!”秀春答应了。 当宋三带着八名侍卫过来的时候,周氏已经从苏雪容那里得知了前几日被人差点怕泼水银毁容的事。 顿时对宋三等人感恩戴德,立刻让小厮收拾了倒座房让他们住下。 宋三立刻安排了轮流执勤,很快八人就不见了人影。 周氏让人端着茶水点心从灶房过来的时候,四周瞅了瞅问道:“他们人呢?” 苏雪容笑道:“人家干活呢,您别管了。” “那总得吃点喝点吧?” “他们是暗卫,这些吃食不能随便吃,万一被人下毒怎么办?” 周氏吓了一跳:“我的乖乖,这些人全是高手啊?” 苏雪容已经猜出这是萧远的手笔,估计也是为了哄她乖巧进王府的手段之一。 之前没拒绝也是担心陈思怡对她下黑手。 现在直接让宋三等人进府,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刘巧儿的事虽说矛头都指向方明珠,但苏雪容心里却更愿意猜测是陈思怡的手段。 这一次张大娘莫名其妙落水身亡,陈氏每日都出去不知所踪。 昨晚苏健害听到她们在灶房大吵大闹,她觉得陈氏最可疑。 如果张大娘真被陈氏所害,他们苏家人未必安全。 索性卖萧远一个好,先借他的人用一用。 陈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压根不知院子里已经多出了六名暗卫,心里再次燃起了对苏雪容的极度怨恨。 她又悄悄将袖袋里的瓶子掏出来看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黄四郎特意交代,可以趁着她娘葬礼人多眼杂时下手。 到时候官府来查,就说是苏雪容昔日在宿州的仇家追来,趁着她娘葬礼混进苏宅,在井水里投了毒。 至于是什么仇家,就全都推到苏雪容头上去。 说她在宿州的时候趁着前夫常年在外和旁人有了奸情,被前夫识破后竟然和奸夫联手杀了前夫,才一家人逃到杭州的。 这一次下毒害死苏家人的就是前夫家人雇来的杀手。 总之,必须要让苏家和林家全都被毒死,她的说辞才能被官府认可。 想到这里,陈氏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周氏看到陈氏出来,脸色却不好,急忙上前问道:“昨晚睡得如何,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陈氏神色有些慌乱,急忙问道:“我娘呢?何时送回来入土为安?” 周氏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急,刚才你公公和林叔一起去衙门了,今日应该有结果了。” 陈氏沉住气冷笑道:“反正不是你们的亲人,才会将我娘送去给外人乱摸。” 周氏被噎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往日里陈氏可不敢这般和她说话,今日怎么了? 念在张氏刚刚过身,周氏忍住了,不再搭理她。 陈氏却扫了一眼苏雪容居住的院子。 里面的摆设家具统统都比她在扬州家里的贵了不少。 陈氏知道,这些在苏雪容所有的财产里只是很小一笔。 根据黄四郎所说的消息,她在整个杭州城南和城北买下的宅子房产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千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她让苏敬轩和林承规这一次去绍兴帮忙买的田产。 她竟没想到,苏雪容的前夫竟然会那么有钱! 但如今,这些钱就将都会是她和苏健的! 此时,陈氏反倒希望苏世荣在外面遇上那些匪贼,再也回不来。 否则若是他回来了,又是一件麻烦事。 但黄四郎说了,这事待苏世荣回来再说。 失去了全家人,苏世荣伤心过度借酒消愁,说不定就会哪天晚上跌入河中去找家人了…… 有了黄四郎全部的计划,陈氏内心里邪恶的火苗被慢慢点燃。 她此时恨不得马上动手,自己就可以成为拥有近万两银子的富人了! 下午的时候,苏敬轩和林承规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张氏的尸体。 苏雪容急忙问道:“仵作有检查出什么死因了?” “就是溺水,只是手腕上有两道痕印,怀疑是当时她跌入水中被水草缠住……哎!”苏敬轩叹息一声。 陈氏匆匆跑了过去,红着眼眶一下子就跪在了苏敬轩的脚下:“爹,我娘的丧事不能耽搁啊,否则我怎对得起她?对得起泉下有知的父亲?” 苏敬轩沉声道:“行,既然如此,还是及时让你娘入土为安吧!” 林承规主动去帮忙购买棺木,就在天长寺后面寻了一块风水好地,苏宅立刻设起了灵堂。 苏敬轩又请来和尚道士念经超度,七日后下葬。 顿时,整个苏宅热闹了起来。 陈氏一身孝服,在灵堂棺木前长跪不起,第七日下葬时终于晕倒过去。 周氏忙命人搀扶她去休息。 但陈氏却在下葬那一日死活要跟着去,又在坟前磕头大哭,最后又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葬礼完毕,苏家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日晚上,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全都睡死了。 子时过后,外面响起了五更的梆子声,后罩房的一道房门悄悄被打开。 一个身影悄悄沿着后院的走廊来到了前院西侧的灶房。 灶房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供着苏家所有人日常需求。 陈氏咬咬牙,从袖袋里掏出那只玉瓶,打开了塞子里面的毒液全都倒了进去。 第71章 与她无关 陈氏将毒液悉数倒入井中,神色慌乱脚步踉跄地回到了后罩房。 她心跳激烈,额头全是冷汗。 她不断抚着自己的胸口,说服自己。 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苏雪容一手造成的,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都是苏雪容的错! 没错! 要不是她煽动全家人来杭州,又怎么会导致今日? 陈氏不断安慰自己,在床上躺下。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 陈氏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起床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糟了,她昨晚就该把苏健带回隔壁院子,万一起得太早误食了有毒的井水怎么办? 陈氏昨晚太过紧张,竟然忘记了这茬事。 她急匆匆朝着前院跑了过去。 才跑到前厅,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一家人说话吃饭的声音。 苏健就坐在周氏身边,正乖巧地用勺子舀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瓠羹,刚要塞进嘴里。 这几日张氏的葬礼上,全家人吃素。 好不容易待葬礼完毕,周氏心疼孙子,特意让厨娘熬制了羊肉瓠羹给苏健补一补。 苏健这几日跟着大人们吃素,嘴里寡淡无味,今日看到了这和面饼煮得浓浓的瓠羹,高兴地咧开了嘴。 刚要将一勺瓠羹塞进嘴里,忽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尖叫声响起。 陈氏冲了进来,一把就掀翻了苏健手边的碗,一碗瓠羹全都洒落在地。 苏健一懵,顿时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屋子里所有人全都看着陈氏。 陈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颊抽搐不已道:“我、我、我怕太烫……” 周氏顿时沉了脸,将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陈氏,他是你儿子!” 她以为陈氏不许儿子吃肉,要为张氏守孝。 陈氏急忙一把拉住苏健对周氏和苏敬轩道:“我、我就先带健哥儿回去了,以后都不会来麻烦你们了。” 说完就匆匆拉着苏健跑了。 周氏一脸莫名其妙望向丈夫和女儿,指着门外道:“她是不是脑子坏了?” 苏敬轩皱起了眉头:“她才没了娘,你少说两句。” 苏雪容却一脸云淡风轻,继续吃着碗里的水饭。 今日的水饭煮得浓稠,一股米香味,很是不错。 陈氏拉着苏健逃也似的跑回隔壁院子,急忙就拿起桌上一壶冷茶,捏住苏健的嘴就灌了下去。 苏健一张脸涨得通红,被陈氏灌得呕吐不止。 陈氏见他吐了空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健恢复过来,哇哇直哭:“我的瓠羹……” 一边哭一边就要往外跑,陈氏一把抱住他厉声道:“以后不许去那边!” 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苏健抱回了后院,塞进了他的屋子,然后拿了一把大铁锁锁上,出去了。 陈氏经过隔壁苏家的时候,有些心虚朝门里看了看。 大门敞开着,隐隐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黄四郎说过,那毒液起作用需要过几个时辰,若是苏家人早上吃了井水,发作的时间要到晚上了。 就算官府问起来,她也没有了嫌疑。 陈氏如是想着,就急匆匆朝着小河河畔另一侧走去。 又看了看身后,发现没人跟着,她绕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宅子前,推门进去。 黄四郎和黄氏打着哈欠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黄氏一只手还搭在了黄四郎的腰间。 陈氏看着他们俩那副刚睡醒的模样,心里骂了一声狗男女,对黄四郎道:“全都倒进井里了。” 黄四郎笑了,和黄氏对望一眼。 黄氏立刻喜笑颜开朝陈氏迎了上前,一双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嫂子,辛苦你了。” 陈氏冷冷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那日她被黄四郎哄着有了首尾,她慌忙起身回去的时候,被黄四郎把抹胸留下了。 也正是因为这块抹胸,陈氏被黄四郎拿捏至此。 黄四郎轻笑一声:“都快是一家人了,你着什么急?” 陈氏一把推开黄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到时候苏家的财产全都是我儿子的!” 黄四郎脸色阴沉下来,伸手捏住了陈氏的下巴冷笑道:“哦?你这么肯定那些财产全都是你儿子的?” 陈氏刚想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一股鲜血飞溅了出去。 她倒下的那一刻,听到了黄四郎的轻笑声:“这蠢婆娘还当真以为我们是来帮她的……” 紧接着黄氏的声音娇滴滴地响了起来:“四郎,咱们可说好了的,苏家那些房契和地契,你得分我一半……” 陈氏眼前的视线渐渐变黑,但还是听到了一阵女人的惨叫声响起。 “为什么……” “你个贱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平分?”黄四郎恶狠狠的声音响起,“那些都是我的!” 陈氏后悔了,但晚了,最后沉沉闭上了眼睛…… 黄四郎将两个女人的尸体拖入临时租赁院子的柴房锁好,立刻换了一身衣服出去,朝着城南的方向而去。 两刻钟后,他来到了一处僻静幽深的巷子,走到最里面的宅子前轻轻敲了敲门。 大门很快被打开,黄四郎又神色戒备四处张望了几眼,闪身进入宅子。 大约一刻钟后,黄四郎将一叠银票揣进怀里,悄悄探头出来,朝外走去。 他走出那条巷子后,多了一个心眼,朝着最热闹的小河街走去,又绕来绕去,确定身后没有跟着人之后,才临时雇了一辆马车朝着城西的城门驶去。 一个时辰后,有人匆匆回到了城南那处幽静的宅院。 “已经办妥了!”来人道。 一直坐在里屋的那人才缓缓抬起头来,满脸冷笑:“干得好!” 他起身朝外走去,在确定了四周无人之后,从小巷后方转了出去,朝着明秀园后门走去。 门口有个守门的婆子看到他到来后,立刻打开了后门,放他进去。 傍晚时分原本该是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之际,但苏家却大门紧闭,黑灯瞎火,连丝人气都没有。 兴庆坊入口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掀开了车帘,不断朝苏家望去。 “好像是没动静了……”柳氏低声道。 方明珠冷眼瞧着远处的宅子,冷笑道:“活该!” 说完她就对柳氏道:“行,热闹看完了,咱们回吧!” 马车刚刚掉头,忽然就停了下来。 柳氏忍不住掀开车帘道:“怎么不走……王、王、王……” 方明珠极不耐烦道:“乱叫什么?回去!” 她得到消息后忍不住跑来看热闹,可不能被人发现。 柳氏一张脸顿时慌乱不已:“王妃,是、是、是王爷!” 方明珠猛地震住,一把掀开了车帘,就看到马车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马队,最前方的一匹高头骏马上,端坐着一个人。 第72章 依旧当我是葛二郎 她抬眼望向正前方的男人。 那人着云龙纹雪青纱袍,犀角玉带束住劲瘦腰肢,下面深红色蔽膝流溢散开,发间则戴了玉犀簪,一眼望去,雍容奢华,抬起眸子刹那间,又凛凛然,寒风似刀。 方明珠被那双眼眸盯着,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瞬间弥漫全身。 一张原本就消瘦苍白的面容霎时没了丝毫血色。 “王妃好雅致,大晚上跑来窥视百姓。”萧远的嘴角微微咧起,露出一丝看似嘲讽的笑意,但眼底的寒冰却如淬了毒的刀锋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方明珠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起初,她也没打算要苏氏的命。 但柳氏却一而再再而三挑唆,她对苏氏就越来越恨,尤其在得知她是个已婚妇人还生过孩子之后,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 她知道自己从未入过萧远的眼,但却不能让一个生过孩子的民妇压在她头上! 她可以容忍陈思怡和方凝珠成为萧远的妾室,但却不能容忍苏氏的存在! 于是,她又在柳氏的提示下,让方家的人弄来了那稀罕的七星海棠制成的毒液,雇人让陈氏给苏宅的井里下毒…… 就在这时,柳氏忽然冲下马车重重跪在了萧远的马蹄前:“王爷,都是老奴自作主张,是老奴不忍见王妃日夜以泪洗面,不愿让一民妇抢了王妃的位置,才会悄悄雇凶杀人,一切都和王妃无关啊!” “老奴也是希望王妃能够得到王爷的青睐,才昏了脑子雇人害了苏氏一家,此事和王妃无关啊……” 她重重在地上磕着响头,发出一阵阵沉默的“咚咚”声,地面上很快便洇出了一滩鲜血。 萧远却发出一声嗤笑:“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方明珠忽然浑身发冷,死死盯着柳氏。 也是在这一时刻,她才明白自己中了别人早已设计好的圈套! 是何人悄无声息收买了自己的奶娘柳氏? 萧远却像是没看到眼前的一幕,盯着方明珠看了半晌,忽然轻笑一声道:“王府如此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那既然如此,我会如你所愿。” “来人!送王妃回明秀园……啊,不对,既然王妃带发修行多年,就不该留在红尘中……”萧远似笑非笑盯着她,嘴角泛起一抹浓浓的嘲讽,“西湖西侧的凤林寺很是幽静,平日里无人打扰,王妃去凤林寺修行更好。” “来人,送王妃去凤林寺,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凤林寺半步!”萧远幽深的眸光变得寒冷无比,“直至王妃修行得道!” 方明珠摇摇欲坠,胸口猛地一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雪容静静坐在正厅前,周氏已经派人将苏健从隔壁解救了出来,带回后院安置。 苏敬轩等人都在她的示意下退出了正厅。 萧远在大门前下马走进去之后,就看到了站在正厅前方的女子。 她站在廊下,眉目如画,廊下的灯笼照着,照出她双眼莹亮,她安然地对他露出淡淡的笑意,似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萧远在这一刻,像是被她那双璀璨的眼眸穿透了身心,瞬间无所遁形。 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萧远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缓步走了过去:“苏娘子,你们可还好?” 他说的是“你们”,而非“你”。 苏雪容心里微微一顿,立刻福身:“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民女感激不尽。” 她的行礼无可挑剔,动作从容不乱。 但却带着浓浓的疏远。 萧远眉头微蹙:“娘子,何时知晓我的身份?” 他不喜欢她这般疏远,他宁可她对他如以前那般肆意任性。 苏雪容缓缓抬头,脸上的笑容端庄无比:“宋三。” 葛从安就算是汾阳王的得力之人,也未必能够命令安排训练有素的暗卫守在苏家附近。 “这一次要不是王爷派的人,我苏家恐怕已经家破人亡。”苏雪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民女不知何以为报。” 她的确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但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不会强人所难。 萧远看着她望向自己那双皎洁无暇的眼眸,眼里的感激之情灼灼明亮。 他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她是很感谢自己,但却不希望成为自己的人…… 一种苦涩悄悄从心底弥漫,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眉心:“娘子不必言谢,此事本就是王妃任性所为,护住你和家人也是我应该做的。” 苏雪容却蹙眉:“王妃?” 萧远道:“是她身边的奶娘挑唆,雇人买凶……”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王妃的话,何必如此多此一举?” 趁着萧远不在杭州,直接派了人包抄了苏家即可。 萧远道:“此事我会仔细调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雪容却轻叹一声:“若不是我大嫂有异心,旁人也钻不了这个空子。” 若陈氏能恪守本分,岂会被黄四郎牵制? 萧远忍不住望向她。 听了宋三详细的汇报,他才得知苏雪容应该已经察觉出陈氏的异状,才会安排宋三等人进府。 也正是因为如此,暗卫才能及时发现陈氏手里的毒药,趁着她沉睡之际悄悄更换,让陈氏将一瓶清水倒进了井中。 “娘子很警觉,否则宋三等人若是不进苏宅,未必能阻止人下毒。” 苏雪容淡淡一笑:“不过是因为这些年的习惯罢了……” 应该是上一世被害后的本能所致。 萧远深深看着她,看到了她眼底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悲哀。 她嫁给萧时晏不过两年,这两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总之不会愉快。 想到这里,萧远心里稍稍轻快了一些,解释道:“王妃乃宁远侯府嫡女,我只能将她关在凤林寺。” 苏雪容微微一怔。 他何必向自己解释。 她也知道,就算方明珠对自己暗中下毒手,就以她的身份,自己也不能对她怎样。 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这句话只能糊弄底层没有见识的百姓。 何况,萧远的人还护住了她全家人。 “……多谢殿下!”苏雪容有些干巴巴地又道了一声谢。 以真实身份相见后,苏雪容就再也无法将眼前之人当成葛家二郎了,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萧远盯着她轻声道:“你若是不介意,依旧可以当我是葛二郎……” 他宁可听她娇滴滴叫自己一声“葛先生”,也好过如今规规矩矩的矜持。 苏雪容抬眼朝他望去,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掩藏不住的光芒,慌乱地移开视线,另寻了一个话题:“凌先生呢,他没有跟着殿下一同回来吗?” 第73章 我会成全你们 此话一出,她就顿感不妙。 但她小心翼翼朝他望去,却迎上了那道深邃如寒潭的目光。 黑眸如漆,在静夜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又像是一层无形的大网,牢牢将她锁住。 他慢慢朝前走了几步,苏雪容僵硬着身子竟一时迈不开脚步。 一道淡淡的龙涎香从他身上传来,本是典雅矜贵的香气,却有种无形的压迫让她无处可逃。 “你就这么想要嫁他?”男人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让苏雪容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样的距离,她两辈子只有和萧时晏在一起时有过。 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轻洒在她耳垂。 霎时间,她浑身如同着火一般变得滚烫,急忙朝后退了一步:“我、我和凌先生有婚约了……” “哦?婚约?”萧远一脸冷笑,“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也叫婚约?” 苏雪容脸颊瞬间绷得紧紧的,难以置信盯着他。 萧远在看到她受伤目光的那一刻,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伤她的…… 苏雪容刚才心里还存着的感恩之情,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收敛了刚才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未免管得太宽!” 既然你不客气,我也不客气了! 萧远看着她对自己那排斥又疏远的神色,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渐渐离他而去。 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牢牢锁死她:“你当真……要嫁给凌青雪?” “我和凌先生两情相悦,请王爷成全!”苏雪容又退了两步,端端正正朝他行礼,体态完美无可挑剔。 她知道,此时若不态度强硬,只怕自己今日不会善了。 她低垂着头,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的视线里只有那双绣着金色暗纹的靴子。 那双靴子始终没有再往前,停留在原地片刻之后,她听到一声急不可闻的叹息。 这声叹息传入她的耳中,竟让她听出了破碎之感…… “既然如此,我会成全你们……” 半晌之后,苏雪容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声音。 萧远已经恢复了常态,神色平静无比,一双眼眸盯着眼前女子发髻上的金钗。 那金钗在月色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却刺得他眼睛发痛。 “你不必担心他,他此时正赶往潼关,不日将会亲自将他母亲接来杭州。”萧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大度的话,只觉得心里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空得让人发痛。 “若你们二人当真愿结秦晋之好,我……” “我”字后面又没有了动静。 苏雪容缓缓抬起头来,却看到眼前的男人紧紧闭了闭双眼。 待他再度睁开眼之际,苏雪容看到有某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绪稍纵即逝。 “罢了,待日后再说。” 萧远自嘲一笑,缓缓越过她朝前走去。 苏雪容愣在原地半晌,再次扭头望去时,人已经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 月色如水,凄凄冷冷洒在庭院里,原本是盛夏的季节,却莫名有了一丝寒凉,让人心底发冷。 方明珠当晚连明秀园都没能回,就被强行带往位于西湖西侧的凤林寺。 柳氏被带往王府接受审讯之际,咬舌自尽。 消息传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崔氏无限唏嘘:“王妃……怎么就如此糊涂……” 崔云儿道:“幸好阿容机灵,借了表兄给她的暗卫,调换了她大嫂手里的毒药,要不然苏家人十几口就全都没了……” 崔氏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没事就好……” 虽说她不喜苏氏,但也不希望苏家那么多口人死于无辜。 说起来还是方明珠太过恶毒,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平民百姓。 “对了,你表兄回来,有没有去见陈思怡?”崔氏又问。 崔云儿摇头:“我哪知道?表兄回来我都没能见上一面呢,今日一大早召集了他的人在聚贤堂议事呢。” 聚贤堂在王府东侧,和崔氏等女眷居住的西院隔着两条长廊,泾渭分明,一般情况下萧远的属下和府治官员都不得踏入西院。 萧远在聚贤堂也有歇息的内殿,忙碌起来都是宿在那边。 崔云儿没见着也属正常。 崔氏冷哼一声:“徐嬷嬷,你派小厮去传个话,请王爷今晚过来吃晚食。” 徐氏立刻应声道,出去了。 但她出去之后,却朝门外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比画了一个手势,那丫鬟便匆匆去了。 她这才唤来庭院外的小厮,吩咐他去东院传话。 萧远得知了崔氏的传话,点头道:“回去禀告老夫人,晚食前我会回去探望她。” 小厮匆匆去了。 萧远又在聚贤堂和几位府治官员交谈了一下绍兴的叛乱,便到了午食时间。 长随才将午食送上,就听到门外有人禀告:“王爷,清河郡主求见。” 萧远朝明树看了一眼。 明树走了出去,直接走出了东院大门,在通往西院的大门前看到了陈思怡。 “郡主有何事?” 陈思怡手里提着一只食盒,身形袅娜,神色秀美:“明大人,我得知王爷连日来为了剿匪身心劳累,特意为王爷熬制了药膳……” 明树立刻朝她伸手:“给我吧!” 陈思怡笑了:“明大人,我想亲自给王爷送去,顺便和他商量一件事。” 萧远已经开始吃他简单的午食,听到明树的回话不由皱眉:“什么?她当真这么说的?” 明树道:“没错,主子您要不要见她?” 萧远放下筷子。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此时越发觉得眼前的食物食之无味。 “让她进来。” 陈思怡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进了聚贤堂后方萧远的书房。 她特意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药膳端了出来,小心盛在了碗里,送到了萧远面前。 萧远却示意:“先说你的事。” 却不伸手接碗。 陈思怡见他面色冷漠,只好放下碗。 “王爷,我在王府的身份实属尴尬,最近和母亲商量了,干脆回到北地去。” 萧远挑眉看着她。 此时的陈思怡比起他离开杭州之前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不少,尤其她那蹙眉幽怨的神色,自带一股柔弱风流之态。 若是没有苏雪容的比较,眼前的陈思怡也算是沉鱼落雁的绝色。 但一旦有了比较,萧远的眼神就收了回来,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既然觉得来杭州让你尴尬,当初为何又求人要我派人去救你们?” 他冷笑不已:“你当我这汾阳王是由你随意差遣的侍卫?” 第74章 养虎为患 陈思怡顿时脸色一变,急忙道:“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萧远冷冷道,“你不愿进宫当萧成的嫔妃,我也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侧妃的位置,并未食言,可你为何如此急切?” 他冷冷盯着眼前精心打扮过的女人:“王妃被人挑唆做了错事,刚刚才被我送到凤林寺修行,你觉得你此时入府合适吗?” 陈思怡顿时眼眶含泪,楚楚可怜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我不该留在杭州,我……” “行!既然你要走,我会派人护送你安全抵达京都!”萧远再也不想听眼前女人假惺惺的话,直接打断了她。 陈思怡难以置信,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说什么?你要送我去京都?”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她:“方明珠的乳母柳氏,十日前在定民坊下瓦子里见过一个人。” 当时间地点被说出来的时候,陈思怡忽然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爆了。 “那个人手里拿着几张卖身契,应该是柳氏儿子儿媳以及孙子的卖身契。”萧远饶有兴趣看着陈思怡脸上的变化,“那人要挟她,若是她按照他们的意思给方明珠出谋划策,就会把这几张卖身契还给她。” 陈思怡脸色僵硬无比。 “柳氏为了救自己儿子一家人,只能被迫答应,所以才有了方明珠雇人买凶谋害苏家一事。” 萧远冷笑道:“陈氏,你可知那个逼着柳氏教唆方明珠对苏家下毒手的人是谁?” 陈思怡摇摇欲坠。 “还有一件事!”萧远忍不住用手按了按眉心,“刘巧儿手里的水银,你可知是谁给她的?” 陈思怡猛地摇头:“我不知!” “是一个男人给她的,而她如今得了失心疯,确切地说是被人提前喂食了乱了心智的药物。”萧远眯起眼睛盯着她,“而那个骗他的男人,大概还不知道刘巧儿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陈思怡大惊。 萧远盯着她的眼眸变得幽冷无比:“你可知,这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我不知!”陈思怡猛地摇头,看着对面男人望向她的目光,她忽然后悔了。 萧远可没有她想的那般好糊弄! “我只想知道,岳劲帮你做这些事,所提的要求是什么?” 萧远冷冷盯着她。 陈思怡装作一脸无辜:“什么?是岳劲?怎么会是他?” 萧远笑了:“你果真是个会唱戏的,伶人戏子都没有你演得好。” 陈思怡脸上的无辜慌乱渐渐消失了。 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男人那不屑一顾的嘲讽。 “萧远,当初,当初若不是我父王左右摇摆,你是会娶我的,是吧?”陈思怡渐渐冷静下来,“其实我才应该是你最合适的王妃。” 当初若是她嫁了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萧远道:“或许吧。” “但,你父王终究是背叛了我!” 陈思怡忽然笑了,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所以,为了苏氏,你竟然要把我送给萧成?” 萧远冷眼看着她:“不是因为她,而是你的手段太过阴毒,王府无法容忍你的存在。” 在此事之前,他也答应过给陈思怡母女一个容身之处,虽娶她为侧妃,但却不会让她们留在王府,直接送去潭州。 但没想到她竟然趁着自己离开杭州,精心策划了毒害苏家,嫁祸方明珠之事。 方明珠固然愚蠢可恶,但却没有陈思怡恶毒。 他的王府岂能容忍这样一个毒妇存在? 本想着待会儿去西院先和崔氏说一声,再将陈家母女送走。 结果没想到她竟然提前来见自己,还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以退为进。 要不是崔云儿带来的暗卫发现了她做这些事的端倪,他恐怕都还被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他也不杀她,直接将她当成大礼送给萧成! “她一个生过孩子的民妇,凭什么和我争?”陈思怡忽然失了控,尖声大叫,“她甚至都不愿当你的妾,你为她做的所有一切全都是白费!” “她根本不会领你的情,她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终究会害死你的!” “我可不像你,是条忘恩负义的毒蛇!” 忽然,陈思怡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陈思怡猛地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 她就像是世家大族蕴养出的娇女,面若新月,如花树堆雪,是世间罕见的仪静柔婉。 屋外廊下透过一缕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把她睫毛涂上一层碎金,而那双眼睛更是映得犹如山涧深潭一般。 苏雪容的目光越过陈思怡那张扭曲的已经变了形的脸,朝着上方福身:“王爷。” 萧远朝她颔首:“我昨晚虽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个交代,但她的身份特殊,我只能帮你把她送往北地给萧成。” 陈思怡从来没有这般的屈辱。 她堂堂襄阳王郡主,竟然被人如同货品一般谈论着要送到哪里。 而对方却是一个她从来都瞧不上的下贱民妇! 苏雪容朝萧远再次躬身:“多谢王爷,民妇任由王爷处理此事。” 陈思怡忽然嘶吼道:“你一个贱人凭什么决定我的去向?我……” 她忽然朝着苏雪容就扑了过去。 却冷不防从旁边伸出一只腿,一脚就揣在了她的胸口,将她整个人踹得朝后飞出去数尺,重重撞在后面的柱子上。 萧远一脚踹出,护在了苏雪容的身前,立刻厉声道:“拿下!” 侍卫冲了进来,将陈思怡牢牢扣住。 陈思怡被反剪了双手,一张脸仰着朝他们望去,一双眼眸里充满了血丝,声嘶力竭道:“萧远,你有种杀了我,我要是进了宫,一定会让萧成灭了你和这个贱人,让你们俩碎尸万段……” 侍卫立刻一手刀劈晕了她,将她拖了出去。 萧远转身望向苏雪容:“你没事吧?” 刚才在得知陈思怡跑来见他时,他就特意让人去接她过来,让她清楚谋害苏家的真相。 苏雪容却皱眉看着陈思怡被带走的身影,轻声道:“王爷,你当真要将她送往北地给……那位?” “不然呢?留着她在这里继续祸害他人?” 苏雪容收回目光看着他:“王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若真将她送去北地,就是养虎为患!” 第75章 徐家的阴谋 京城东宫。 萧时晏最近很是烦躁。 三个月了! 苏雪容和他和离三个月了,竟然没有一点悔意! 他原本以为,她给自己生了女儿,当时也只是说说气话,不过就是想要东宫里的一席之位。 他念在她跟了自己两年,一回京就拒掉了其中一位侧妃,把位置留了下来。 可没想到,他暗中派回宿州的人却传来消息,苏雪容竟然在他返京后第三日就带着父母悄无声息离开了宿州,不知去向。 当然,他也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徐颂年那浑蛋竟然悄悄跑去了宿州,只是扑了个空。 萧时晏自然是知道他去做什么,对徐婉静越发厌恶。 于是,在萧成暗中计划要掀起江南内乱之际,他有意无意提议徐颂年前往绍兴。 萧远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要在他的地盘上作乱可不是简单的事。 徐家事后也反应过来,就是因为徐婉静暗中让徐颂年去了宿州一趟,萧时晏就怨恨上徐家了。 “她既然躲开了徐家,为何不来找我?”萧时晏在东宫华丽的寝宫里愤愤道。 “难不成我还能不护住她们母女?” 他身边的内侍冯保道:“或许夫人自有苦衷……” 徐婉静都还没正式嫁入东宫,就已经开始对东宫指手画脚,将萧时晏身边几个通房都给弄走,等着日后嫁入东宫的那位未来的云侧妃也被她明的暗的欺辱过…… 眼下,在京城谁人不知,未来的太子妃嚣张跋扈,嫉妒心极强,谁嫁入东宫都不是什么好事。 云家在萧成成事之后被册封为定国公,此时都起了动摇之心,不敢将女儿送入东宫。 徐家出手太过强硬,东宫里凡是有姿色的侍女全都被撤换,留下的全都是让萧时晏辣眼睛的宫女和内侍。 甚至内侍中,但凡长得清秀些的也都没能留下。 而萧成对此却视若无睹,还特意让皇后来传话。 太子年纪尚轻,以国事家事为重,切忌女色,也未尝不是好事。 萧时晏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被徐氏这河东狮给拿捏成这般! 冯保见主子郁闷,忍不住道:“殿下先忍耐些日子,待陛下正式登基,册封太子之后,再和徐家较量……” 如今徐家仗着从龙之功拿捏着萧家,萧成想要名正言顺登基,还不是得仰人鼻息。 太子又能如何? 萧时晏闭上眼睛,满脑子全都是苏雪容的身影。 他后悔了。 当初就不该顺着她的意思,就该直接把她们母女接回东宫。 她都已经给自己生了女儿,徐家又能如何? 难不成徐婉静还敢明目张胆冲进东宫打杀了她们母女? 岂有此理! “要不是徐颂年跑去宿州,阿容又岂会被迫逃离?”萧时晏气得咬牙切齿,红着眼睛对冯保道,“给我更衣,我要去见母后!” 虽说萧成还在等待吉时登基,但他的王妃等女眷却早已入住后宫。 吴皇后住进了昔日先皇后的坤宁宫,早已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大改了内里的各种装饰。 萧时晏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殿堂。 吴皇后正在和几个女官商议着登基时的筹备,就听到内侍叫唤一声:“太子殿下到。” 萧时晏进入内殿:“儿臣见过母后。” 吴皇后示意几个女官先下去,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跑来这里作甚?” 萧时晏特意看了几眼那几位低头退下去的女官,还有旁边侍候的年轻宫女,怎么都比他东宫里的养眼。 徐氏既然如此善妒,行,他就要让整个天下人人皆知! 从坤宁宫回东宫的时候,萧时晏身后就跟了近十名宫女,其中有四人长得娇艳可人,虽说远不如苏雪容,但也比徐婉静那个母夜叉好。 接下来的几日,四名娇色宫女被萧时晏接连宠幸,全都被抬为了良娣,其余六名也全都抬为良媛。 这十名突然被太子册封的姬妾,竟然全都是吴皇后的人。 消息传到萧成耳中,他忍不住对吴皇后有所指责。 吴皇后却反唇相讥:“陛下尚未登基,就早已将后宫的嫔妃扩增至三十余人,太子年纪轻轻却只能成日面对那些歪瓜裂枣,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不是陛下亲生的,竟然如此苛待!难不成陛下想要断子绝孙?” 萧成脸颊抽搐几下,面对吴皇后的讥讽无言以对,只能拂袖而去。 徐家听闻消息后,勃然大怒。 “当初要不是太子挑唆,颂年又怎么会被派往江南?结果战败不说,到如今他还生死不明,萧时晏又开始作妖,竟抬了那么多人!” 徐母一脸怒意,原本就粗犷的面容越发显得狰狞无比。 徐父在一旁看着妻子那张又老又丑的面容,不忍直视,而是望向一旁的徐婉静。 好在徐母生下的一儿一女相貌都随了他自己,没长成母夜叉。 但徐母的底子摆在那里,徐婉静只能说不丑,和清秀都挨不上边。 徐婉静的脸颊到底年轻,狰狞起来倒是没有徐母那般可怕,但在男人看来,着实上不得台面。 徐父有些脑仁疼。 徐家的确有了从龙之功。 只不过这从龙之功,大半来自徐母和她那几个如蛮夷一般野蛮善战的兄弟。 正因为如此,徐母才是徐家真正当家做主之人,徐父只是对外的一个代表。 也正是因为徐母的一派作风,才把徐婉静也教成了一个嚣张跋扈,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的女人。 “现在就带人冲进东宫把那些小贱人绑了剥了她们的皮!”徐母怒不可遏。 还没成亲,萧时晏就敢在她女儿头上拉屎拉尿,日后她女儿还能管得了谁? 徐父急忙阻拦:“夫人啊,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你西南家乡,那些夫人可都是已经被册封了的,贸然冲进去杀人是不行的。” 徐母一巴掌就朝着男人脸上甩了过去:“怎么,敢嘲笑我是西南蛮族?在我们家乡,我可是可以娶几个男人的,要不是为了你,我岂能只有你一个男人?” 徐父被一巴掌扇得半张脸肿了起来,却敢怒不敢言捂住脸道:“你、你若是不想让女儿进宫,只管派人去杀人,你这般行事只会让陛下忌惮,日后一旦他的皇位坐牢,随便寻个借口就能让灭了整个徐家!” 徐母还想要举掌,却被一旁的徐婉静拉住了。 “母亲,我会处理那些贱人的。”她一脸阴冷道,“但不是现在。” “父亲说得对,我们徐家如今功高震主,恐怕早已成了萧家的眼中钉,我就只能先把萧时晏抓在手中,待日后萧成死了,天下就是咱们徐家人的!” 第76章 被劫走了 萧时晏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徐家闹起来,彻底撕开徐家人那丑陋的嘴脸。 可不料这一次徐家竟然毫无动静。 因徐颂年依然下落不明,徐家人的注意力并不会因东宫多出了几个姬妾而转移。 同一时刻,大败“起义军”的萧远一回到杭州,立刻开启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再次严格彻查藩的内的所有州郡,那些想要蠢蠢欲动的乌合之众闻风丧胆,纷纷逃往其他的藩地。 陈思怡母女俩的马车,沿着西南方向的官道缓缓驶去。 为了防止她逃跑,陈思怡的脚踝上一直都锁着镣铐。 马车两侧是萧远的亲兵,车厢里仅仅只留下一个侍女服侍。 陈母面无人色躺在车厢里奄奄一息。 陈思怡冷眼看着她,听到她不时喘息的声音,顿感心中厌烦。 她心里恨极了萧远和苏雪容这对狗男女,手指甲狠狠在车厢壁上划过一道道痕印,鲜血流淌出来,她却没感到任何痛意。 对面的侍女看得心惊肉跳。 马车一路西行,数日后便进入了潭州。 萧远本打算将她们母女安置在潭州,但苏雪容的话却提醒了他。 所以,这一次陈思怡母女的目的地是蜀地。 他要将陈思怡直接送往巴山以西,让她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回到中原。 在潭州的驿站休息时,陈思怡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被镣铐磨破了皮,丝丝血肉粘在了脚踝上,原本光滑雪白的肌肤惨不忍睹。 她被送到驿站客房之后,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踝出神。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平民贱人,还敢和我抢人……” 她的声音喃喃道。 侍女在一旁给陈母喂药,不时朝她望来,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晚上的驿站渐渐安静下来,陈思怡躺在硬邦邦简陋又肮脏的床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头上的房梁,不时发出几声冷笑。 忽然,客房外传来一阵刀剑相碰厮杀的声音,侍女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张皇失措:“郡主,外面有人……” 陈思怡却依旧是一副死人的模样,盯着房梁。 “砰!” 一声踹门声传来,有人冲了进来。 陈思怡依旧盯着头顶上方,嘴角泛起一抹自嘲。 有人来杀她了? 萧远还是不愿给她一条活路。 “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你!”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满是讥讽的冷笑。 “报——” 明树大步走进聚贤堂:“王爷,发现徐颂年的踪迹了。” “他逃往何处了?” “潭州!” 萧远眉头皱了起来。 “立刻派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几日后,潭州传来急报。 逃亡的徐颂年带着残余部队劫了潭州州府,路过驿站的时候把陈思怡劫走了,直接逃往西南,进入了蜀地。 “……驿站里发现了咱们十五名亲兵和老王妃以及侍女的尸体,唯独陈思怡不见了。”明树道。 萧远皱眉,不由冷笑起来:“没想到啊,竟然被他逃了!” “给楚王写封信,说若是抓到这二人送回杭州,我必重谢。”萧远道。 明树却道:“现任楚王早已不在朝廷掌控之下,他会听您的话吗?” 蜀地在三十年前就被先皇划分给了异姓王楚王以及他的子嗣。 楚王就任藩地之后几乎就成了土皇帝,蜀地距离京城天高皇帝远,渐渐地就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这一次内乱,楚王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和朝廷决裂,自立为王了。 萧远笑道:“没关系,至少让楚王知道,他或许可以抓到能让徐家和萧成在意的两个人质就行。” 楚王虽然牢牢抓住蜀地那一片富饶的土地,就绝对不会在拱手让人。 萧成要登基,他的姻亲徐家的嫡子和他在意的女人却突然躲进了蜀地,楚王若不是个傻子,自然会尽全力将二人抓住,以此为条件和萧成谈判。 “那万一徐颂年说服了楚王联手……”明树有些担心。 萧远道:“若是楚王这么轻易被人说服,当年父皇又怎会数次派人去蜀地谈判而铩羽而归?” 一旦手中拥有了无上的权力,谁愿意主动交出任由旁人掌握自己的命运? 三十年前的楚王如此,三十年后的楚王就更不会主动投靠朝廷。 “算算年纪,楚王也该六十了……”萧远道,“他生养了十三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 要是后宅不宁的话,楚王又将面临前朝一样的窘境。 数个年纪相仿的儿子都想要抢夺王位,就必定会引起大乱。 萧远的手指轻轻在案桌上敲了敲,片刻后道:“凌青雪何时回来?” 明树算了算时间:“十日前他来信说已经带着母亲坐上南下的客船,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抵达杭州。” “等他回来,还有件重要的事让他去办。” “是!” 明树刚要退下,萧远又叫住了他:“你顺便去一趟苏宅,告诉苏娘子陈思怡的下落。” 明树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告诉苏娘子?有这个必要吗? 萧远朝他看了一眼,明树立刻道:“行,待会儿散衙后我就去。” 苏雪容没想到,明树和崔云儿一块儿来的。 急忙招呼他们去了花园里的凉棚下喝饮子,吃甜瓜。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气温也渐渐凉爽,坐在凉棚下,吃着冰块浸泡的各色饮子和井水湃过的甜瓜,惬意无比。 崔云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阿容,你这饮子比外面食店里的好喝多了。” “也不过添加了几味可口的水果,将果肉用碾子碾碎混合,口感就丰富了许多。”苏雪容笑道。 明树也狠狠喝了一大口,才心满意足道:“王爷让我来给苏娘子传给话,陈思怡被徐颂年在半道上劫走,逃往蜀地了。” 苏雪容微微一怔,又看到对面崔云儿狡黠的笑意,顿时笑了:“这消息何必特意来告诉我?” 这两人逃了,和她有何关系? 崔云儿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一次陈思怡能够露出狐狸尾巴,还不是多亏了你警惕,我才让我的暗卫去盯着她的……” 苏雪容道:“这可是你的功劳,没你的人,我主意再多也无济于事。” 宋三等人只能护在苏宅四周,却没办法去盯着陈思怡行事。 明树的话传到了,和崔云儿吃了点心和甜瓜,酒足饭饱回到了王府。 萧远在书房等着他:“她……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明树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你再想想!”萧远盯着他。 明树硬着头皮道:“好像提了那么一句,问王爷何时能够帮她父亲在绍兴一带购置的田产收回?” 萧远冷笑一声:“这话是要你去问葛老三的吧?” 这事全是葛淮安在办,明树这家伙不是睁眼说瞎话? 明树挠挠脑袋:“要不,我让崔娘子明日再去一趟,她们俩说的话比我多多了。” 第77章 闷闷不乐 方明珠被软禁,陈思怡在蜀山不知所踪,刘巧儿被关在王府后院,苏雪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几日后,苏世荣的信也抵达了杭州。 此时距离苏雪容请崔云儿派人去寻找苏世荣已经过去近二十日了。 信上也提到了崔云儿派去的两名侍卫,半途追上他们,一路护送他们安全抵达泉州。 苏雪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周氏却红了眼眶低声道:“陈氏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 就算苏世荣真出了事,待消息确定之后,她也未必会强压着陈氏不许她改嫁。 可儿子才走没几日,她就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要不是女儿机灵,一家人都被害了。 苏敬轩闷声道:“也不能全怪她,是有人故意勾搭她……” 周氏冷哼一声:“若陈氏是个安分守己之人,任凭谁来勾搭也没用!我闺女被人盯的还少吗?也没瞧见她被谁勾了去!” 苏敬轩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苏健慢吞吞从前面的走廊走了过来。 两人顿时就不再言语了。 自从张氏和陈氏相继过身,苏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小小年纪没了天真活泼,成日里就是发愣。 盯着青砖地板都能看两个时辰。 周氏抹抹眼泪,上前一把抱住他,柔声道:“健哥儿,今日先生教了什么功课?” 苏健头也没抬,闷声道:“三字经……” 苏雪容抱着媛姐儿走了过来,看着闷闷不乐的苏健,建议道:“等过了苦夏,就送健哥儿去学堂吧。” 要不然一直这么闷在家里,性情都会变怪。 周氏搂住沉默不语的孙子,叹了一口气。 崔云儿又来了,邀请苏雪容带着家人一同前往萧远在西湖南侧的湖山堂去避暑。 湖山堂依山傍水十分幽静,临水边还建造了水阁,直接可以从水阁走下台阶到水中。 这里的气温比杭州城低了几度,是避暑的好地方。 苏雪容本想拒绝,但看到一旁有些恹恹的苏健,问道:“你让我们一家人去,会不会打扰到旁人?” 崔云儿笑道:“没旁人,也就是姑姑和我两人,就是她提议让我带着你们一家人去避暑呢。” 苏雪容颇有些诧异看着她。 崔云儿立刻避开她的眼神,对着苏健道:“健哥儿,你想不想出去玩几日?” 苏健早就和崔云儿熟悉了,木讷地点点头。 “瞧,健哥儿都答应了,你还考虑什么?”崔云儿道,“我听明树说湖山堂那边比城里凉快多了。” 周氏也道:“阿容,你就带着健哥儿和媛姐儿一块去吧,我和你爹在家。” 崔云儿立刻道:“大娘,我姑姑可是邀请了你和伯父一块儿去的!” 周氏笑道:“劳烦老夫人上心了,我们俩就不和你们年轻人一块儿了。” 她也看出来了,崔老夫人邀请女儿去避暑,大概是看凌青雪的面子。 如今女儿和凌青雪尚未定亲,他们夫妇俩跑去就有些不懂事了。 周氏说什么也不去。 苏雪容想了想:“那让锦玉一块儿?” “行!”崔云儿算是松了一口气,“记住,后日一早王府的马车来接你们。” 约定好了时间,崔云儿回到了王府,直接去了聚贤堂。 “她答应了?” 崔云儿抬抬下巴:“我出面,她还能不答应?” 萧远嘴角微微一咧:“行,那匹红色大宛马归你了。” 崔云儿顿时喜笑颜开,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姑姑还不知此事呢……” “我自会同她去说。”萧远道。 崔云儿立刻回西院去了。 当天的晚食,萧远去了崔氏的院子。 陪着崔氏吃完,侍女送来漱口的茶水,萧远亲自递给她:“姨母,这几日天气太热,您想不想去湖山堂住几日?” 崔氏有些懒怠摆摆手:“罢了,那边虽凉快,但却潮湿,我去呆上几日又怕犯风湿……” 说到这里,她瞅了一眼萧远:“你刚刚才从绍兴回来,要不你带着云儿和方氏过去待几日?” 萧远脸色顿时一沉:“云儿去就算了,带方氏是怎么回事?” 自从方明珠被他软禁在了凤林寺后,方凝珠在王府彻底成了边缘人物。 崔氏叹了一口气道:“她嫡姐恶毒,她却老实本分,如今连方家都回不去了,你又不愿纳她,难不成要她在王府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萧远皱眉道:“要不姨母找个时间和她说,她若是想要嫁人,就从王府出嫁,我会给她一份体面的嫁妆。” 崔氏用手揉揉太阳穴:“行吧,我找个时间和她说说。” 萧远道:“我去湖山堂是去休息的,您千万别随便让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我!” “行了,我知道了,不给你塞人。”崔氏没好气道。 崔云儿知道了萧远的安排,忍不住私底下对明树道:“表兄这样会不会太不道德,人家凌先生可是等着要娶阿容的。” 明树却道:“凌青雪那边八字还没半撇呢,你急什么?” “为何这么说?” “向老夫人可是前朝英国公嫡长女,就算如今落魄了,未必就瞧得上苏娘子。” 崔云儿愣住了,神色顿时有些低落。 “阿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丈夫死了竟然都不能嫁给心仪之人……” 明树看了她一眼,很想告诉她,苏雪容不是寡妇! 但她是萧时晏前妻之事,主子交代不许透露给任何人,连凌青雪都不知。 “难道你不可怜王爷?”明树挑眉。 怎么在他看来,主子反倒是那个想要却得不到的人。 “他?”崔云儿没好气道,“他只要招招手,半个杭州城的娘子都会跑来嫁他,可怜什么?” “可那些人里没苏娘子啊!” 崔云儿瘪瘪嘴:“那又如何,人家阿容又不喜欢他。” 两人都不知说什么了。 三日后,苏雪容带着林锦玉,两个孩子,秀春和小红,还有两个婆子,又带上了孩子们需要的各种吃食和衣物,上了王府派来的两辆马车。 林锦玉一脸好奇:“表姐,那位崔娘子可真大方,竟然请我们去王爷的避暑山庄歇夏。” 苏雪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但她却猜到,或许这一次是萧远的主意。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苏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到了山庄,姑姑带你去爬山。” 苏健这才缓缓抬头看着她,半晌之后道:“姑姑,我娘是不是不回来了?” 第78章 湖山堂 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家和林家人一致保持口径,对苏健说陈氏因为母亲过身太过悲痛,外出散心去了。 等过些日子她散完心,或许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待过几年苏健渐渐忘了他娘,再说陈氏因病过世,他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 但没想到苏健却觉得他娘不会回来了。 林锦玉几人都紧张地看着苏雪容。 苏雪容揉着苏健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娘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若愿意回来最好。” 苏健低着头忽然无声地哭了起来:“我都听到了……那晚婆婆和我娘吵架,我都听到了……” “是我娘对不起我爹,呜呜呜……” 苏雪容顿时感到一阵心疼,将他抱在怀里:“健哥儿,你长大了……” 此时再也不能说什么善意的谎言了。 苏健伏在她怀里失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听到车外传来一声笑声:“阿容,你们到了!” 崔云儿毫不客气掀开车帘,就看到车厢里一片愁云惨淡,几个娘子全都红了眼。 “这是怎么了……” 苏雪容忙抹去眼泪推了推怀里的侄子:“崔娘子来接咱们了,说好了要去爬山钓鱼的。” 苏健大哭了一场,大概也释怀了,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伸手让崔云儿将他抱了下去。 林锦玉瞥了一眼苏雪容,一张脸顿时涨得绯红。 苏雪容后知后觉低头一看,刚才小家伙的眼泪把她胸前的衣襟浸湿,轻薄罗衣下的抹胸里,隐隐透出一抹雪白耀眼的肌肤。 她急忙让秀春去找她的衣服,将媛姐儿递给林锦玉让她们先下车。 秀春急匆匆从后面的马车衣箱里翻找出一套衣裙,上了马车给她更衣。 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苏娘子呢?” 苏雪容刚刚将外披的罗衣褪下,正要解开抹胸后的绑带,一听到这声音,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秀春也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只听到林锦玉紧张道:“表、表姐在里面更衣呢……” 萧远骑在马背上,忍不住瞥了一眼蒙得严丝合缝的车帘,立刻对身后的人道:“全都去前面!” 林锦玉抱着媛姐儿,就看到萧远身边一群骑马的侍卫和几名官员,全都越过马车朝前奔去,谁也没敢停留。 崔云儿笑盈盈道:“放心,谁也不敢瞧呢。” 车厢里的苏雪容浑身滚烫,换衣服的手都有些发抖。 怎么就这么巧,遇到了骑马过来的萧远,偏锦玉那家伙口无遮拦说自己更衣…… 好不容易换好衣裙下了马车,苏雪容才发现这里已经进入了山庄。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对面则是西湖一畔,坐落在青山绿水中的湖山堂幽雅别致,景色宜人。 这与明秀园、聚景园,以及锦绣园又是另一种风格,少了许多人工造景的痕迹,却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更加让人心旷神怡。 萧远一行人已经去了山庄后方,崔云儿便指挥着庄子里的仆妇将她们的行李搬到了后院。 苏雪容牵着苏健的手顺着抄手游廊走过去的时候,不由问道:“老夫人没来吗?” 崔云儿正抱着媛姐儿逗玩,一边笑着道:“老夫人有骨痹,嫌这里湿气重就不来了。” 苏雪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朝崔云儿望去。 崔云儿正伸手捏媛姐儿的小脸蛋,颇有些心虚朝前走去:“走,姨姨带你去看鸟儿!” 绕过长廊,忽然就听到了一阵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起。 苏健瞪大了眼睛,忽然就看到了前方园子里的景象。 几株高大的树木上,竟然站着不少色泽鲜艳造型各异的鸟类。 小鸟们并未被束缚,却都整整齐齐站在园子里的树干上,高高低低地唱着歌。 媛姐儿兴奋地伸出双手,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苏健双眼放光,终于松开了苏雪容的手朝前跑去,抬头看着那上百只造型各异的小鸟。 崔云儿得意对两个孩子道:“姨姨带你们来,没来错吧!” 苏健顿时就忘记了刚才在马车上的不快,兴奋地指着头顶上的一只长尾鸟问道:“姨姨,那是什么鸟?” “那个啊……”崔云儿也不知,急忙伸手将园子里的一个仆妇招来,“你来告诉小郎君。” 那仆妇一脸和蔼对苏健道:“小郎君,那是珠颈斑鸠……” “那个呢?” “那是红耳鹎!” “这个?” “那是红嘴蓝鹊!” …… 苏健高兴极了,跟着那个仆妇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看个不停。 苏雪容看到他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看到这些白鸟自然会暂时忘却痛苦,待时日再久些,他会明白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苏雪容没回头就知道是他,立刻道:“多谢王爷。” 此时,她又岂会不明白这次的避暑是他的安排。 萧远轻笑一声:“你喜欢就好。” 苏雪容转身的时候,就发现林锦玉带着秀春小红,早就远远躲开了。 她看了他一眼:“王爷这般,我实在是有些受之无愧。” 萧远今日穿了一件珠灰色常服,发髻上也只是简单地插了一只羊脂白玉簪,整个人看上去修长清隽,多了几分书卷气。 苏雪容笑盈盈看着他:“王爷今日的样子,很像是昔日的葛二郎。” 萧远看着她。 她一头青丝有一缕落在肩头脸侧,被风轻轻拂起,勾出她白皙尖细的下颌,轻抿着唇露出明媚的笑意。 眼里闪着碎金般的光芒,勾得人心痒痒。 “娘子这般对我笑,会让我有所误解。” 萧远忍不住道。 苏雪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继而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真不能听好话。 “我只是好奇,王爷日理万机,如何抽时间来湖山堂避暑?”她有些没趣问道,望向远处两个兴奋得哇哇大叫的孩子。 萧远看着她优美弧线的侧颜:“我虽是王爷,但也是血肉之躯,总得有点自己的时间吧。” 苏雪容收回目光望向他:“王爷说的是,可你又让崔娘子把我诓来,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你如何向她交代?” 萧远迎着她清凉的眸子,轻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思是,如何向凌青雪交代呢?” 第79章 我会帮你 苏雪容哑然,顿时杏眼一蹬:“你这人说话可是好没道理!” 明明是替他操心…… 忽然,她愣住了,她替他操什么心? 一时,她竟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总之,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和家人所做的所有事。 “不客气!” 萧远看着她低垂着的眼眸,睫毛如羽翼般轻颤,心情不由大好。 他也说不上来这好心情是从何而来。 明明她表面上的口气十分不客气…… 对了,就是这种不客气。 她并未如其他的女子一般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永远做出一副卑微的模样,哪怕心里恶毒如虎狼。 萧远忽然道:“你可知凌青雪家世?” 冷不防被他忽然转移了话题,苏雪容有些诧异,抬眼朝他望来。 “他……” 好像从未正面对她提到过凌家。 苏雪容心底有些烦躁。 萧远道:“他母亲乃前朝英国公嫡女,曾以端庄贤良闻名,恪守家规,未有半点逾矩。” 苏雪容听懂了,眼神冷了下去:“王爷是在提醒我,向夫人不会允许凌青雪娶我?” 这话不止一个人提醒过她。 萧远却扭头看着她。 因为视线的缘故,他望向她的头颅微微低垂,远远望过去,他就像是在低头聆听她说话,亲密无间。 “我只想问你,你当真非他不嫁?” 这一次和前不久那晚不同。 长廊西侧便是茂密的幽深的山林,深绿色的背景下,男人那张清隽如玉般的面容清晰可见。 苏雪容甚至看到了他那双幽深漆眸中隐隐闪动的情绪。 被这样一双眼眸盯着,苏雪容只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无所遁形。 她刚想要开口说话,便听到男人的声音轻轻传来。 “若你真要嫁他,我可以帮你。” 苏雪容看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声音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哑道:“多谢王爷……” 萧远从眼前女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想要再次确认的答案,只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正抽身而去,有种说不出的痛感弥漫全身。 “好,我定会让你堂堂正正嫁给他。”萧远对眼前的女子道。 我既然不能娶你,也必要让你得到幸福。 苏雪容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 看着眼前男人那诚挚的面容,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但却带着另一种更是无法言语的内疚和遗憾…… 遗憾什么呢? 她自己都有些想明白。 “姑姑!姑姑!” 忽然,苏健满脸幸福跑了过来,立刻拉着她的手就朝前跑去:“我带你去看一只特别有趣的鸟儿……” 苏雪容就这么被苏健匆忙拉走,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 萧远站在廊下,看着女子那慌乱的神色,清晰的泪水划过她那皎洁的脸庞,和最后扭头望向他的那一抹温婉不舍的眼神。 萧远在这一刻,忽然有种冲动。 想要冲上去紧紧抱住她,然后告诉她,他舍不得放手…… 很快,苏雪容被苏健拉着跑进了园子深处,看到了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各种鸟类。 她一边听着苏健叽叽喳喳说着话,心里却乱成一团糟。 她不是该高兴吗? 有了萧远的承诺,她可以堂堂正正嫁给凌青雪了。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但,为何她心里这么难受呢…… 午食后,温度太高,所有人全都回了后院歇息。 苏健玩得太兴奋,吃过饭后就和媛姐儿打起了哈欠,被抱着去侧间睡了。 林锦玉也去了隔壁歇晌。 秀春给苏雪容除了头发上的簪子,轻声道:“娘子歇会儿吧。” 苏雪容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静悄悄的,只听到一阵阵蝉鸣声传来,闹得人有些心烦。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刚才萧远对她说话时的表情。 虽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但她却能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一抹伤感和失落。 苏雪容心里有些堵得慌。 但她却知道,自己和萧远,这一辈子也绝无可能在一起的。 她是萧时晏的前妻,论辈分是萧远的侄媳。 且不说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就凭这一点,她嫁给萧远只能给双方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痛苦。 更何况,她也不愿当人的妾室。 而他的正妃也绝对不会是她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在一切未开始的时候就彻底两别相宽好了。 苏雪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叹息一声。 前院里,萧远对明树交代完毕后道:“记住,此事连云儿都不能透露。” 明树心里有些替他不值,忍不住嘀咕道:“她就这么好……” 萧远看了他一眼。 明树忙道:“主子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苏雪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依然明亮耀眼。 院子里传来苏健和媛姐儿的欢叫声。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诧异道:“怎么……有狗?” “汪汪汪!” 果然,当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被苏健追来追去的一只雪白的小狗。 那只小狗长得憨态可掬,浑身圆滚滚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媛姐儿被奶娘抱着,也兴奋地伸手要去抓小狗的尾巴,苏健急忙拦在她面前:“妹妹,等你长大了才能摸它……” 他担心小狗一不小心咬了妹妹怎么办? 媛姐儿却甩开他的手,朝着小狗伸手:“呀呀呀呀!” 一旁的崔云儿笑得乐不可支:“小白才两个月大,牙齿都没长齐呢,不会咬人。” 苏健却一脸严肃道:“我要保护妹妹!” 崔云儿忍不住摸摸他头上的两只发髻:“健哥儿对妹妹真好……” “姑姑!” 苏健忽然看到了苏雪容,高兴叫道:“姨姨给了我们一条小狗!” 崔云儿纠正道:“它叫小白!” “嗯嗯,它叫小白!” 苏雪容弯腰摸了摸小白,小白立刻朝她拼命摇尾巴,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的。 苏雪容忍不住将小白抱在怀里,抚摸着它身上雪白的毛发:“它长得真是可爱。” 苏健直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姑,我们能带小白回家吗?” 苏雪容急忙望向崔云儿:“可以吗?” “刚才就说给你们了呀!”崔云儿笑盈盈道,心里却叹息一声。 表兄为了苏雪容可是煞费苦心啊。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苏雪容便道:“那就拜托你替我谢谢王爷了。”、 崔云儿脸颊猛抽:“哎,这是我拿来的小狗好不好,你谢他作甚?” 苏雪容看着她笑了:“行,那也多谢你了。” 崔云儿没好气道:“懒得理你。” 晚饭后,天色尚早,崔云儿建议去后山爬山。 苏雪容看着湛蓝的天色,又看看两个孩子和一条毛茸茸,笑道:“那就带他们去散散步。” 第80章 有个办法 说是后山,其实早已修造了一条人工栈道。 顺着栈道往上盘旋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座观景亭。 亭子里早已有仆从放置好茶水点心,在美人靠上铺了柔软的褥子。 苏健一路上带着小白跑得比谁都快,但到了亭子却累得不行。 媛姐儿是大家轮流换着抱上山的,压根不觉得累,在褥子上爬来爬去兴奋得直蹦。 苏雪容望向远处的湖光山色,虽感到惬意,但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林锦玉抱着小白,视线却若有似无朝崔云儿看了几眼。 崔云儿浑然不觉,拉着苏雪容一直扯东扯西。 苏雪容诧异地看着她。 崔云儿只好低声凑到她耳边道:“我表兄就在上面……” 说完指了指上山的方向:“那里还有一座亭子。” 苏雪容却神色淡定道:“我不便去打扰王爷。” 崔云儿却朝她挤眉弄眼:“他可是在等你呢……” 苏雪容没好气道:“你呀,别多管闲事。” 两人今日算是说清楚了,这会子又故意凑过去算是怎么回事。 崔云儿遗憾道:“那好吧,就让他干等着。” 苏雪容轻轻叹了一口气:“云儿,以后这些事你别再做了……” 日后,王府里还是会有一位王妃的,若是听到了风言风语,对谁都不好。 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阵阵惊呼。 亭子的左侧,夕阳缓缓落入水面,映照出一道道美丽绚烂的光芒。 苏雪容静静看着夕阳的金光一点点没入水面,心里像是某种尘埃落定一般。 她看那夕阳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明明刚才还是耀眼无比,却又不得不没入幽深的水面,等待再一次轮回升起。 她不得不庆幸上天给了她另一次重生的机会,不就是再一次轮回? 她静静看着夕阳西下,而对面山坡上的男人却静静看着她。 她的侧颜轮廓优美,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仿佛碎金般闪耀着。 就在这一刻,他的视线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其他的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独她,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在灼灼发光。 萧远缓缓收回了目光。 如此耀眼的明珠,他却不能拥有。 “主子?” 身后的明树提醒道。 一切都准备好了。 萧远这才回过神来,朝山下的栈道走去。 崔云儿看到他们,顿时喜笑颜开迎了上去:“表兄,你们来了?” 苏雪容等人急忙起身行礼。 萧远却径直走到苏雪容面前:“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你说,可否让孩子们先回去?” 苏雪容:“……” 还有话要说? 不是都说完了? 没等她说话,萧远便道:“明树,你们送孩子们回去。” “是!” 明树和他身后的几名侍卫立刻走了过去。 林锦玉看到明树的那一刻,神色有些不自然,却立刻让奶娘抱着媛姐儿,她牵住苏健对他道:“多谢明大人。” 崔云儿忽然挑眉朝她望来,目光又望向明树。 明树面无表情朝前走去。 小白屁颠屁颠跟着众人下了山。 苏雪容有些纳闷:“王爷还有何话要对我说?” 萧远一直目送着妇人孩子们全都安全回到了山下,进了后门后才转过身对她道:“之前不是说过要帮你顺利嫁入凌家,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完,他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缓缓拉开,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刀刃。 一个时辰后。 崔氏惊得差点将手中的佛珠扯断:“你说什么?” 回话的是徐氏。 “刚才前面的小厮过来传话,王爷受了轻伤,留在湖山堂歇息,没有什么大碍。” 崔氏顿时感到心惊肉跳:“刺客竟然潜到了湖山堂!” “可不是,湖山堂毕竟是别院山庄,那里的防卫远不如王府,那些守卫也是大意了……”徐氏也感到很是不安。 陈思怡的事暴露之后,府里被她收买过的下人被卖的卖,送庄子的送庄子,还有不少挨了板子。 她是崔氏随嫁的贴身丫鬟,年纪又大,萧远才放过她,但言辞里全是狠厉。 徐氏也知道,若是再有下次背主的心思,萧远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被敲打过后,徐氏等人再也不敢起了别的心思,只一心一意侍候崔氏。 这会子听说萧远遇刺,心里也不由打起鼓来。 可千万不要是陈思怡那恶毒的贱人使坏,否则她大概也留不在王府了。 “都受伤了,怎么不回王府?”崔氏担心道。 徐氏忙安慰道:“王爷受了伤自然是要多歇息几日,万一路上颠簸了伤口又裂开如何是好?” 崔氏忧心忡忡。 直到第四日,萧远才回到王府。 崔氏看着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红着的眼睛顿时一滞:“这……” 看上去好像没有太多严重啊…… 萧远却道:“伤口看上去不严重,但刺客的匕首上有毒。” 崔氏顿时被吓得一颗心又蹦到了喉咙边。 “好在当时苏氏随身带了解毒的药丸,才让我所中的毒散去不少,待大夫赶到及时解了毒。” 崔氏点头,忽然眼睛一瞪:“苏氏?哪个苏氏?” “还能是谁?自然是阿容呗!”崔云儿走了进来一脸沮丧道,“我本是好意带着她和孩子们去湖山堂避暑,结果没想到表兄遇刺,把她们一家人惊吓了不少。” 崔氏顿时气得不行:“你把她一家子都带去湖山堂了?你、你、你……” 崔云儿急忙撒娇道:“哎呀,我在杭州城里都不认识几个人,阿容她人长得美,和我又聊得来,我就私底下邀请她们去了……反正那湖山堂那么大,住几个人也没什么……” 崔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顿时愤恨道:“我就说她是个祸水,她一去你表兄就遇到了刺客……” 崔云儿急忙道:“姑姑你可别这么说,当时要不是阿容在,我表兄的毒怕是还得拖个几日呢……” 崔氏一脸后怕拉着萧远的手道:“王爷,你可得派人好好严查,可万不能再让人钻了空子!” 萧远道:“姨母放心,湖山堂包括后山一带,全都派人去严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崔云儿忍不住偷偷朝萧远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得意。 几日后,湖山堂的刺客被侍卫从后山的一处山洞里抓住,经审讯竟然是来自北狄的细作。 又在杭州城里搜寻了一番,抓到了几名伪装成商人的细作,此事才了。 崔氏松了一口气,萧远来了。 “姨母,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声。”萧远坐下后,“这一次多亏了苏氏,我才没有中毒过深,所以我决定要认她为义妹。” 第81章 收为义女 崔氏倒抽一口冷气,盯着萧远半晌没说话。 她这侄子脑子坏掉了! 为了那个苏氏啥事都能干! 萧远装作没看到崔氏眼里的惊愕和愠怒,继续道:“姨母,苏氏成了我的义妹,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总能配得上凌家了。” 崔氏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瞬间落地,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原来是为了凌家?” 她立刻收敛了情绪冷冷道:“既然你是为了凌家的婚事,也没必要收她为义女……” 但除了这个身份,苏氏又以什么条件嫁入凌家? 凭她那张迷惑男人的脸蛋吗? 崔氏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还想要说什么,却生生忍住了。 至少这样的结果,她是乐见其成的。 总好过把那个寡妇纳进王府。 萧远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轻轻一笑:“姨母既然没有意见,那就尽快选个好日子,您出面认亲吧。” 崔氏一口气被堵在了胸口,上不得,下不去。 萧远装作没看到她那愠怒的表情,若有似无叹了一口气:“那可怎么是好,苏氏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连个义妹都不能认的话,那不如让她对我以身相许好了……” “明日!”崔氏愤怒无比,“不必选什么日子了,明日就让她来王府!” 萧远立刻恭恭敬敬朝崔氏躬身:“多谢姨母成全。” 崔氏忍不住伸手狠狠拍了他一下:“你就会气我!” 萧远立刻龇牙咧嘴道:“姨母,伤口没好呢……” 另一边,苏雪容回家之后,在院子里沉默了好一阵。 她想起那日在湖山堂后山时的情形。 萧远抽出匕首左右比画了几下:“这可怎么是好,若是要让人信服你不顾一切救了我,身上就必定要有伤口……” 他的黑眸静静看着她:“可我又舍不得……” 在她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际,就看到他毫不客气朝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去…… “阿容!” 周氏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一脸担心:“我刚才听锦玉说,你在湖山堂后山遇到刺客了?” 苏雪容急忙道:“其实……还好了,当时侍卫来得及时,我没事……” 周氏这才拍拍胸口:“这王府的山庄都能有刺客,这王府卫队也太不尽职了!” 苏雪容欲言又止。 她还能怎么说? 说萧远为了能够让她顺利嫁给凌青雪,都不惜使出了这出苦肉计? 周氏见她神色苦涩沉默,也没再多说什么。 秀春给她端来了刚刚泡好的乌梅饮子。 酸甜的饮子抿进口中,却让她感到了一阵说不出来的苦涩。 翌日清晨,苏宅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恭喜老爷和太太,苏娘子因救王爷有功,我家老夫人为感恩要收苏娘子为义女呢!”门口的王府管事满脸堆笑道。 整个苏家人全都懵了。 苏家人全都被请到了汾阳王府,目睹了苏雪容被崔氏认为义女的全过程。 不出半日,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杭州城的大街小巷。 此时距离观荷节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当时苏雪容在那次宴会上被陈思怡当众羞辱之事,大家还记忆尤深。 忽然,王府又传来这样一个喜讯,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这个苏雪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生过孩子还能被凌青雪看上,为了能匹配他的家世,王府竟然大张旗鼓收了苏氏为义女。 虽说是因为苏氏在湖山堂救了王爷,但聪明人仔细一想就觉得其中有猫腻。 可就算觉得有猫腻又如何? 之前被人瞧不起的民妇苏氏,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汾阳王的义妹。 人比人,气死人。 杭州城里多少人千方百计想要和萧远攀上关系。 尤其在得知方王妃忽然被软禁在了凤林寺后,杭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开始有了暗搓搓的小心思。 正想着要在下个月崔老夫人的寿宴上将自家的女儿送到王府相看。 不料,却忽然出了这么一挡子事。 “不就是那张脸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氏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凭什么!” “凭什么?有本事你也生一个漂亮脸蛋的闺女出来啊!” “大户人家选妻选贤,谁会看脸蛋?” “你家闺女贤惠,可王爷看得上吗?” …… 一时间,杭州城里大户人家像是开了锅的热水一般,瞬间沸腾起来。 原来,只要脸蛋漂亮就能入得了贵人的眼啊。 一时间,多少人开始转动心思。 苏雪容被崔氏收为义女没几日,凌青雪回来了。 崔氏派了徐氏亲自带人去码头接了向氏,并未去凌青雪在兴庆坊的宅子,而是去了明秀园。 自从方明珠被软禁之后,方家的仆妇们也全都跟着去了凤林寺,明秀园又暂时空置了下来。 这一次萧远大笔一挥,让凌青雪母子入住,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凌青雪这几个月以来的功绩。 尤其这一次关于蜀地之事,萧远打算让凌青雪再立一次大功,高调迎娶苏雪容过门。 这一次跟着向氏母子来的,还有凌家另外两房姨娘和几个庶子庶女。 前朝崩塌之后,凌父病亡,凌家如大厦倾覆,全家人为避战乱逃往潼关老家,一路上家产在战乱中被寇贼和匪兵抢劫一空,老家也留下几座空宅子,家中仆从也都纷纷散去,向老夫人带着几个姨娘和庶子庶女在老家艰难度日。 凌青雪南下寻到了机会,便将全家人都接了过来。 一家人走进明秀园的时候,全都有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感觉。 李姨娘忽然低声抽泣起来:“当初咱们在京城的宅子也不差啊……” 当初京城那宅子虽说没有眼前的宽敞华丽,但在京城也是难得的精致宅子,可曾谁想到会天下大变,一夜之间豪宅没了…… 向氏朝她看了一眼,冷声道:“这是王爷暂时借咱们住的宅子,你在这里嚎什么?” 真当是自己的宅子了? 李氏是她的随嫁丫鬟,在她怀上凌青雪大哥的时候给了凌老爷子当填房,生养了两儿一女,就被扶为了姨娘。 另一个秦姨娘则是向氏的婆母的侄女,凌老爷子的表妹,生了两个女儿。 李氏脸色一窘,急忙道:“咱们二郎君争气,将来一定会给夫人购置一套大宅子的。” 秦氏也急忙道:“是啊,二郎君这么快就得了汾阳王的青睐,日后必能成大器。” 向氏紧绷着的脸却望向凌青雪,神色冷冷道:“既然你得了王爷的器重,日后必要加倍努力,绝不能给凌家丢脸。” 第82章 商量? 苏雪容得知凌青雪一家搬走的消息是在第三日了。 门房忽然跑来,将一串钥匙递给她:“刚才凌先生府上的小厮把钥匙还回来了,说是他们搬去明秀园了……” 一旁的周氏重重咳嗽一声,急忙将钥匙接过对女儿道:“或许是一大家子过来,凌先生抽不开身来说一声。” 苏雪容正在修剪花草,神色淡淡道:“知道了。” 身后的周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走了。 苏雪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忽然轻笑一声。 萧远为了让她堂堂正正嫁给凌青雪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他一番心血白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提及太多关于凌家的身世,苏雪容此时想要嫁凌青雪的心思竟渐渐淡了。 傍晚时分,崔云儿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人未到语先行。 “这么热的天气,就该来一杯加了冰块的紫苏饮啊!” 苏家的下人早已熟悉了这位崔娘子的自来熟,立刻有人主动带着她朝后院走去。 苏雪容带着两个孩子正在凉棚下歇凉,看到崔云儿进来,笑道:“你的狗鼻子倒是灵。” 今日她做的就是紫苏饮,但和市井里卖的饮子不同,她还加了几味清凉的药材,又添加了一点蜂蜜和牛乳,口感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崔云儿在竹椅上坐下,狠狠喝了一口,大感满足。 又伸手去抓媛姐儿头上的发髻,和苏健推着坐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乐得大叫。 周氏和王氏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崔娘子还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林锦玉也在,盯着崔云儿一会儿之后,面露厌恶之色,起身回去了。 崔云儿叫了她两声她也没回。 和孩子们玩了好一阵,崔云儿才满头大汗在苏雪容身边坐下。 周氏和王氏起身带着两个孩子去花园了,崔云儿这才没好气道:“你那个表妹,瞧我不顺眼啊?” 苏雪容忽然想起一件事,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你和明树……” 崔云儿顿时红了脸蛋。 “问他作甚?” 苏雪容猜测上一世的崔云儿应该是嫁给了明树。 而在崔云儿来杭州之前,林锦玉对明树的心思一目了然。 “在湖山堂的时候,锦玉是不是看到你和明树在一块儿了?”、 崔云儿回过神来了,指了指林锦玉离开的方向:“难不成她喜欢上明树了?” 苏雪容不是很想让崔云儿知道她和萧时晏的关系,就避开了宿州之事,只说来杭州后林锦玉对明树的态度。 崔云儿顿时杏眼一瞪:“好个明树,他竟然都不告诉我!” “他已经拒绝了锦玉,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你?” 崔云儿顿时有些委屈,抱住苏雪容的胳膊道:“阿容,我和你表妹,你帮谁?” 苏雪容没好气笑了:“这话你得去问明树,他愿意娶谁?” 但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明树之前就已经拒绝过林锦玉了。 崔云儿却垂下头无精打采道:“他说他配不上我……而且也不喜欢我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 苏雪容愣住了。 似乎,明树拒绝林锦玉的时候也是这个理由。 大大咧咧? 细想一下,林锦玉本就是这类人,崔云儿比她更甚。 苏雪容有些纳闷。 难不成未来的武威侯还不是明树,那又是谁? 她直接跳过明树究竟喜欢谁的话题,歪着头看着崔云儿:“既然明树对你也没兴趣,你不如再等等?” 等未来的武威侯出现。 崔云儿一脸沮丧:“可要是明树不答应,我爹就要我回去嫁人了……” “嫁谁?”苏雪容紧紧盯着她。 崔云儿看着她的眼神:“阿容,你这是什么眼神?” 弄得她差点以为看到了催婚的爹娘。 苏雪容想了想:“假如明树答应娶你,你家里会同意吗?” “不会!” 崔云儿神色讪讪道:“就是因为我爹娘不会让我嫁给他,我才要缠着他娶我,我就直接可以和家里断了关系,再也不回北地!” 苏雪容回想着上一世见到崔云儿的情形,从她谈话的言语中似乎也并未听出任何对婚姻的不满。 甚至她那时好像还不时透露出婚姻后和丈夫相处时的小情趣…… 所以,崔云儿应该是对未来的丈夫很满意的。 但明树的态度…… 苏雪容看着一脸烦恼的崔云儿,也没法帮到她,只道:“若不然的话,你日后再看看……” 不管未来的武威侯是谁,他都是萧远的人,十有八九应该会在南方。 “你家中给你相看的人如今在何处?”苏雪容又问。 “京城啊!”崔云儿嘀咕一声,“那人是家里的世交,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压根就不喜欢那样的文弱书生……” 书生? 苏雪容心里一怔。 又一个凌青雪? 说不定就是日后的武威侯呢? 苏雪容再次朝崔云儿望去,笑道:“云儿,你一定会遇上一个相互心悦之人。” 崔云儿忽然朝她看来,带着戏谑的笑意靠在她身上:“我表兄那么心悦于你,你就一点不动心?” 苏雪容心里一顿。 对于萧远,她从来就没考虑过是否心悦之事。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会高攀。 “我嫁过人还有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身份地位都注定无法和你表兄比肩。”苏雪容淡淡道。 崔云儿想了想:“要是他不是王爷呢?比如他和凌青雪一样,只是普通人?我的意思,若我表兄身份和地位和你差不多,你会考虑他吗?” 苏雪容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她有些心烦。 崔云儿半晌没听到她的回复,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在这世上寻一个真心之人还真难……” 不知道她说的是谁,苏雪容没有接话。 “对了,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是关于那位向夫人的……”崔云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心悦的凌青雪有点麻烦……” 几日后,凌青雪终于出现了。 “阿容,这几日我实在太忙,来不及和你细说,我明日就要启程前往蜀地。”凌青雪一见到苏雪容便有些激动,一瞬不瞬盯着她,生怕从她脸上看出不悦。 苏雪容却脸色淡淡道:“夫人来杭州了?” 凌青雪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崔老夫人请她住在了明秀园,我自然是搬去和她同住,所以那日来不及和你说……” “没关系。”苏雪容却抬眼看着他,眼眸清澈,“你和夫人提过我了吗?” 凌青雪停顿了一下道:“王爷命我即刻赶往蜀地,我还来不及……阿容,你一定要信我,等我回来,我会好好和母亲商量……” 苏雪容清澈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嘲讽:“商量?也就是说,咱们俩的亲事未必能成?” 第83章 定了亲 当初,凌青雪可是誓言旦旦说,只要他将母亲接来杭州,就商议两人的亲事。 如今,竟然变成了商量。 凌青雪的脸色变得尴尬无比:“母亲和姨娘们一起来的,最近几日都在安置她们,我暂时没来得及……” 苏雪容忽然歪着头看着他:“听说你的那些庶弟庶妹中,好像还有你母族的一位表妹?” 凌青雪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你、你……” “我可没那个胆量监视你,是云儿告诉我的。”苏雪容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崔老夫人都见过了你那位表妹,你母亲的意思是要你娶她。” 凌青雪忽然涨红了脸:“我没打算娶她!” 苏雪容笑了:“你是没打算,可你母亲呢?” 凌青雪忽然丧了气,心头沮丧无比,急忙拉着她的手道:“阿容,你一定要信我!” “王爷说了,只要这一次我在蜀地立下大功,就……” 后面的话他及时停住,没继续往下说,而是一脸急切看着她:“你一定要信我,阿容。” 苏雪容看着眼前一脸诚恳的男人,心里虽然苦涩无比,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好,我等你回来。” 凌青雪如释重负,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待他回到明秀园时,天色已经暗了。 才刚刚走进大门,李氏急忙迎了上来:“郎君怎么这会子才回来,夫人一直没吃晚食,在等你呢。” 凌青雪诧异道:“我不是都让人来送了信,不回来吃晚食了?” “表兄,你不知道夫人的脾气吗?” 这时,李氏身后走来了一个身形袅娜的娇媚少女。 那是向家表妹向如兰。 凌青雪看到她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也没接她的话,径直朝着后院正厅方向走去。 果然,一家人都在等他。 向氏坐在圆桌的主位,正冷冷看着他。 “母亲,这么晚了为何不用晚食?” 向氏这才朝李氏颔首,李氏立刻道:“可以传菜了。” 仆妇们这才陆陆续续将晚食送上桌。 凌青雪甚至看到几个庶弟庶妹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母亲,何必如此?”他在向氏身边的空座上坐下,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向氏这才缓缓拿起筷子,朝桌上看了看:“都各自用饭吧。” 凌青雪还想要说什么,向氏忽然冷声道:“怎么,出来不到半年,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食不言,寝不语。 凌青雪生生咽下要出口的话,默默吃饭,但却食之无味。 李氏等人谁也不敢开口,无声吃饭,桌上只传来一阵阵轻轻碗筷触碰的声响。 凌青雪忽然想起了和苏家人一起吃饭时的情形。 他们吃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矩,不时说着话,一家人轻松开心,浑身自在。 以前没什么感觉,这一次母亲一来,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束缚感。 晚食结束后,向氏朝凌青雪和向如兰道:“你们留下。” 其余的人急忙起身纷纷离去,厅里就只剩下向氏三人。 “青雪,你考虑得如何?”向氏冷冷道。 向如兰顿时就娇羞地垂下头,眼睛都不敢抬。 凌青雪额头青筋猛跳:“母亲,儿子明日就要动身前往蜀地,此事待我回来后再议。” 向氏却冷笑道:“你若回不来呢?” 凌青雪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母亲。 向氏眼神冰冷:“如今虽说天下大定,但蜀地却是楚王一手遮天,汾阳王在这个时候让你去游说楚王,凶多吉少!” 凌青雪咬咬牙道:“母亲,此事王爷征求过儿子的意见,是儿子愿意主动前往,不怪任何人。” 乱世之中想要出人头地,就绝不能如妇人一般躲在后宅。 没有凶险,哪来的荣华富贵? 向氏冷冷盯着他:“我不是要你当缩头乌龟,但你这一次去蜀地之前,必须要将婚事定下来!” 翌日,凌青雪于清晨便离开了杭州城。 小厮跑去苏宅报信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苏雪容神色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那个小厮叫阿松,是萧远给他的人。 阿松犹豫了片刻道:“凌先生说,这些日子若是苏娘子有什么要紧事,就去找崔娘子帮忙……” 苏雪容笑道:“多谢了。” 阿松正要离开,她忽然问道:“你家先生是否已经定亲?” 她忽然冒出这一句,阿松一时竟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半晌道:“我、我、我不知道……” 苏雪容笑了:“行了,你回去吧。” 阿松逃也似的跑了。 他离开后,周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凌先生对你到底是啥意思?” 苏雪容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看来她看人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凌青雪虽然对她一往情深,但依然抵不过世俗。 她自嘲一笑望向周氏,半开玩笑道:“之前你和爹不是想要我招赘吗?” 周氏神色有些尴尬:“我们随便说的……” “没关系,”苏雪容垂下眼帘,“你和爹考虑得没错,若是遇到本分一些的,可以带来我看看。” 周氏难以置信:“不会吧?你不是一心要等着凌先生?” 苏雪容压住内心一抹酸楚对周氏笑道:“刚才阿松的表情就说了实话,凌青雪大概已经在他母亲的安排下,和他表妹定亲了。” 周氏顿时愕然,顿时怒不可遏:“姓凌的浑蛋竟然一直在骗你?” 苏雪容摇头:“应该不是……他大概也是迫不得已……” 昨晚他向自己道别的时候,眼里透出的是深深的遗憾和歉疚。 苏雪容轻声道:“娘,别想了,帮我去物色赘婿吧!” 转身的时候,她忽然有种奇怪的解脱之感。 大概是早就预料到自己和凌青雪的结果,早已没有了遗憾吧…… 崔云儿当天傍晚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阿容!阿容!” 苏雪容竟没想到她是骑马过来的,让秀春给她拿来干净的帕子擦汗:“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崔云儿一脸焦急拉着她:“我刚刚才知道,那个向夫人竟然趁着凌青雪去了蜀地,把他的表妹许配给了他,今日竟然委托姑姑做媒人,说昨晚两人已经私下交换了庚帖,就等着凌青雪从蜀地回来举行婚礼了!” 第84章 也有难处 崔云儿说完,才发现苏雪容脸色十分平静,竟半点没有惊愕之色。 “阿容……” 苏雪容忽然笑了:“真是,你着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嫁他呢?” “呸呸呸!谁想嫁那个负心汉!”崔云儿怒道,“他去潼关接家人一路回来,我就不信他不知道那个向氏是他娘给他定下的媳妇!” “他回到杭州还竟然装模作样跑来让你等他?” “等什么?等他成亲生子后抱着孩子来向你讨压岁钱吗?” 听着崔云儿那一连串的怒火,苏雪容拉着她安抚道:“别生气了,气着自己不值当!” 崔云儿看着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没好气道:“你瞧瞧,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雪容淡淡道:“我只是有件事不是很明白……” “什么?” “你说,为何向夫人如此着急一定要在凌青雪前往蜀地之前,将侄女嫁给他?”苏雪容一脸嘲讽道,“难不成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如此无能,去了蜀地就再也回不来了?” “谁知道呢?”崔云儿有些愤愤不平。 苏雪容微微皱眉:“或许从潼关来杭州的路上,凌青雪并未主动向他母亲提及我的存在,他想要徐徐图之……” “可那又怎样?” “如果真是那样,向夫人如此着急给他订婚,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崔云儿愣住了:“什么原因?” 苏雪容的手轻轻抚在茶杯边缘画着圈:“你说,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希望我嫁不了凌青雪?所以在向夫人她们抵挡杭州之际,就早早向她透露了我的消息?” 要不然,如何解释向夫人如此仓促又颇有些荒谬的做法。 崔云儿一愣:“陈思怡难不成躲在杭州城?不不,她早就被徐颂年抓走了,天大的能耐暂时也回不来……” 她忽然愣住了:“对啊,还有一个人,是极不希望你嫁给凌青雪的!我竟然把她给忘了!” 此时的方凝珠怎么也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悄悄将苏雪容的消息送到向夫人的跟前,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得知向夫人将随行中的小向氏许配给凌青雪之际,方凝珠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而且,向夫人的动作极快,今早凌青雪刚走,她就带着小向氏来了王府,请崔氏做媒。 她再想要做什么都晚了! 苏雪容急忙拉住崔云儿:“你别冲动,真是她做的,她自己也没占到任何便宜,你再去教训她也无济于事,向夫人大概是要铁了心要凌青雪娶自己的侄女的。”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凌父已经过世,向夫人就完全可以替凌青雪做主。 “那你怎么办?”崔云儿有些沮丧,“连我表兄为了能让你顺利嫁他,都不惜使出苦肉计了。” 苏雪容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只能让你表兄失望了……” “你……” 崔云儿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苏雪容道:“我准备招赘!” “什么?” 崔云儿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你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苏雪容一脸正色道,“我已经让我爹娘去安排了。” 既然是要招赘,那长辈的眼光自然比自己强。 “有了这一次经验教训,我不会再让自己动心了……”苏雪容忽然自嘲一笑,“将来我只会好好找个人过日子,将媛姐儿抚养长大,给老人养老送终,至于情爱什么的,就可以不要了。” 崔云儿呆呆看着她,心里忽然一阵难受:“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世上大多数女子不都如此,我能够和凌青雪相遇相知,也算是一段佳缘,至于这缘分最后如何,我也不遗憾。” 苏雪容神色平静无比。 相对于上一世,她已经很感恩这一世遇到的人了。 或许老天是公平的,给予了你重活一次的机会,却并不会让你事事如意。 她已经知足了。 崔云儿还真没看到苏雪容眼底的失望,轻叹一声:“那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入赘?” 苏雪容想了想:“至少能够让我爹娘安心的。” “相貌、家世、财力?” “都不重要。” 崔云儿:“……” 难不成只要是个男的就行? 苏雪容抿唇一笑:“这事你就不必替我操心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她真的很好奇,未来的武威侯究竟是何人? 凌青雪前往蜀地半个月之后,王府就迎来了崔氏的五十大寿。 杭州府治各个官员都在积极准备给崔氏的贺礼。 太过贵重的有行贿之嫌,太便宜的又恐引人不快。 一众官员女眷全都想破了脑袋。 不出意外,苏雪容这位才刚刚被收为的义女,自然也是那日宴会上的嘉宾。 崔氏没好气瞪着侄子:“你瞧瞧你办的什么事?你想要让她以你义妹的身份嫁给凌青雪,却被向夫人的侄女捷足先登,如今我想要撇开都不成!” 本就不想让苏雪容参加她的寿辰,但之前已经让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了是她的义女,捏着鼻子也得让她来。 萧远笑道:“姨母,您多一位义女不是很好吗?” 崔氏冷笑道:“好?自从我收了她为义女之后,她有来瞧过我一眼吗?又孝敬过我一次吗?” “哟,您瞧瞧您,都忘记了上次认亲仪式之后,您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崔氏一愣。 那日她压根不顾苏家人的脸面,直截了当对苏雪容道:“这一次认你为义女也是王爷的意思,日后也不必常来往,但需记住切记不要在外面丢了王府的脸面。” 似乎,那日她对苏雪容说得最多的也是这句话。 崔氏脸色一阵恼怒,瞪着萧远道:“你还说,我这都还不是为了你!” 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杭州城的防卫如铁桶一般,北狄的细作哪有那么轻易就潜入湖山堂行刺了? 这一切都是萧远的苦肉计! “我就不明白了,苏氏除了那张脸蛋,还有什么能值得你喜欢的?”崔氏没好气道。 萧远却反问了一句:“姨母,当年你不顾外祖父和家人的反对,在姨父科考还未揭榜之前就死活要嫁他,是怎么想的?” 崔氏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天,那个相貌清隽却穿着补丁长袍的男子,将自己唯一的油伞递给她,转身跑进雨幕中的情形。 就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于是便有了后来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下嫁的决心。 崔氏的心里像是有什么在震动,她缓缓抬头望向萧远:“你当真想要娶她?” 第85章 请帮个忙 八月初七这日,汾阳王府西院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宾客们全都从西院大门进入,分别沿着南北两侧进入男女宾客处。 崔氏今日盛装,身边的崔云儿也一改往日那男儿装扮,打扮得端庄贤良,但眼底却隐隐透出一股不耐。 崔氏低声道:“今日你可得给我安分些,要不然你就回京城去。” 崔云儿:“……” 她忽然看到了一道身影从旁边的走廊缓缓而来。 方凝珠走到崔氏面前,规规矩矩行礼:“老夫人。” 崔云儿顿时拉着脸:“你来做什么?” 崔氏瞪了她一眼,缓声对方凝珠道:“你和徐嬷嬷去前面替我迎接客人。” 方凝珠低眉顺眼道:“是!” 崔云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道:“姑姑,你不知道……” “闭嘴!”崔氏冷冷道,“今日是我的寿诞,你少提扫兴的话。” 崔云儿只好闭嘴。 方凝珠跟着徐氏在后花园门口迎接女宾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人低声议论的声音。 “她姐姐不都被王爷软禁了?她怎么还赖在王府不走啊?” “你不知道吗?方家故意送这个庶女过来,就是想要等着王妃的位置呢……” “嘘,你们说话也太不讲究了,被她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她一个跑来打秋风的还敢咋的?” …… 方凝珠听着一阵阵故意在她面前的嘲讽,脸颊青一阵红一阵,紧紧咬住了嘴唇。 谁想要嫁王爷啊? 她想要嫁的人是凌青雪! 她一直没有离开王府,就是因为可以找机会接近凌青雪。 就在这时,方凝珠忽然听到徐氏的声音响起:“向夫人,您来了!” 方凝珠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一个面色威严冷酷的妇人走了过来。 她身边跟着一个相貌相似却更加年轻的少女。 小向氏! 方凝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少女,手中的指甲几乎要将她的掌心掐出血来。 向如兰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一个身形袅娜,相貌甜美的女子站在前方。 她忽然莫名感到对方投来的一抹敌意。 难不成,这就是表兄喜欢的那个女子苏氏? 但又看到方凝珠头上的少女发髻,向如兰又有些不确定了。 听说表兄喜欢的苏氏是个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 她大概也没这个胆量敢在崔老夫人寿诞上冒充未出阁少女吧…… 向如兰冷冷收回目光。 不管怎样,这一次姑姑出面让表兄在临行前那晚和她定了亲,这事谁也越不过她去。 方凝珠很快就掩饰住了眼底的情绪,笑盈盈迎了上去:“向夫人。” 向氏冷冷扫过她一眼,望向徐氏:“这是府上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吗?” 方凝珠:“……” 一张脸瞬间涨得血红,说不出话来。 徐氏忍不住笑道:“她是王妃娘娘的庶妹,方四娘子。” 向氏这才朝方凝珠微微颔首:“不好意思看错了,方四娘子。”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带着向如兰和徐氏朝前走去。 旁边不少人发出了低低的嘲笑。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方四娘子!” 方凝珠转身,看到了眼前的女子。 她梳着一个流苏髻,发髻正前方戴着一只镶着颗颗珍珠的发冠,耳垂两边垂着两条更细珍珠做成的流苏。 脸颊两侧竟然也点了粒粒米粒大小的珍珠,一张原本就国色天香的面容,更是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方凝珠这一眼看过去都被惊得愣住片刻。 旁边也有不少人发出了难以控制的低呼声。 苏雪容却面色恬静看着她:“苏四娘子,好久不见。” 方凝珠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有种强烈的自惭形秽。 她忽然明白了凌青雪的选择。 他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她。 换做她是男人,大概也放不下眼前的女子吧? 方凝珠一时竟有些慌乱:“苏、苏娘子……” 此时的苏雪容已经是崔氏的义女,她心里再不喜欢也不能怠慢。 苏雪容朝她走了过来:“方四娘子最近可好?” 方凝珠:“……” 苏雪容朝着向氏等人远去的身影望去,轻笑一声:“方四娘子与其在我身上用心,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凌先生身上。” “你当真想要嫁给他,何必对我落井下石?”苏雪容冷笑道,“结果却是河蚌相争,渔翁得了利。” 方凝珠脸色一僵,神色极不自然。 她万没想到苏雪容直截了当就戳穿了她那小小的阴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绯红。 苏雪容冷冷看着她:“希望苏四娘子日后脑子清醒些,别替别人做了嫁衣。” 说完便转身朝前走去。 方凝珠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苏雪容那如谪仙般离去的身影,整个身子如同泄了气一般,沮丧懊恼。 可不就是替旁人做了嫁衣? 苏雪容带着秀春朝前走去,面色未改,但一旁的秀春却气鼓鼓的:“娘子,她是不是干了对不起你的事?” “没什么……”苏雪容淡淡道。 相对于陈思怡和方明珠,方凝珠的这个小伎俩对她实在没有太大的影响。 向夫人既然早已决定要让儿子娶侄女,又岂是她一个旁人所能左右的,无非就是加快了速度而已。 “苏娘子!”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声音。 苏雪容扭头一看,就看到了一脸消瘦的曾灵。 自从观荷节后,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她了。 此时的曾灵,脸上早已没了当初那娇艳的面容,肤色蜡黄,双眼无神,哪里像是一个才新婚不久的新娘。 苏雪容看到她如此模样,忽然想起了上一世得知的情况。 葛淮安的那位新妇,出嫁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曾娘子,你的身子怎么变得如此憔悴了?”她忍不住道。 曾灵急忙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旁边等我。” 她身侧跟着一个年岁尚小的丫鬟,十二三岁的模样,看上去木讷呆滞,听了她的话之后默默点头,站在了一旁。 苏雪容便料到她有话对自己说,便拉着她走到旁边一处僻静的廊下。 曾灵走了几步就有些气喘,还不住地咳嗽起来。 苏雪容急忙帮她顺气:“你婆家何至如此苛待你?” 曾灵忽然眼眶一红,拉着苏雪容的手道:“苏娘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苏雪容看到她眼底泛起的惆怅和无助,心里顿时一软:“曾娘子,我能帮你什么?” 曾灵紧紧拉着她的手,脸上露出了极其难堪又羞耻的神色,半晌之后咬了咬嘴唇道:“你、你能帮我请王爷出面,让、让葛淮安和我和离吗?” 第86章 上不得台面的民妇 苏雪容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曾灵找她帮的忙,竟然是要和离。 她回想到上一世曾灵的下场,都不需要询问原因,便道:“若是我见到王爷,我便替你请他出面说服葛先生,但至于结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曾灵见她问都没问自己原因便答应下来,顿时感激地落泪:“苏娘子,我、我……” “娘子!娘子!”刚才那个木讷的小丫鬟忽然跑了过来,一脸焦急道,“我、我看到江妈妈了……” 曾灵一听,一张脸顿时被吓得毫无血色。 苏雪容皱眉:“谁是江妈妈?“ 一听就知道是府里的嬷嬷。 曾灵作为葛家新娶的新妇,何至于听到一个嬷嬷就害怕成这样? 小丫鬟阿秀忙道:“江妈妈是我家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她……” 忽然,长廊一侧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阿秀,你家娘子呢?” 苏雪容转身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妇人。 想起来的,那人正是不久前在客船上的葛家管事婆子。 那日她正要当众训斥曾灵,却被凌青雪阻止了。 江氏身边的妇人一身华服,正目光冰冷盯着苏雪容和曾灵。 苏雪容看到那位葛夫人,心里就极不舒服。 能够将新娶的儿媳折磨半年致死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母亲,三嫂身边的娘子是何人?” 葛夫人身边缓缓走过来一个二八美丽少女,,梳着漂亮的螺髻,上面坠着名贵的珠宝玉石,一身流仙裙轻柔飘逸,如同画上走下来的仙子。 今日来前,葛夫人已经向她言明,此番来做客就是为了汾阳王妃的位置而来。 葛茵才刚刚被葛夫人从药王庄接回来,之前并不认识苏雪容,忽然看到曾灵身边的那个美得出尘般的人物,一时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从小就被葛家人捧在掌心里长大,自幼在药王庄学习医术,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极其出色,身边从来都不缺乏爱慕者。 去年曾经见过萧远一面,她顿时就被萧远那不凡的气宇所吸引,心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但那时萧远的王妃是方明珠,就算她再有意,嫁入王府也只能做侧妃。 侧妃又如何,还不是妾! 所以,葛夫人当时并未打算让她如愿。 可今年却有了契机。 方明珠被软禁,陈思怡又被暗中送走,方凝珠一个庶女无论如何也爬不到正妃的位置。 葛夫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急忙派人将女儿从药王庄接了回来,趁着这一次崔夫人的寿宴,寻找合适的机会。 葛茵向来自信,尤其在得知方明珠被软禁之后,就觉得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可没想到,她才刚刚被迎进王府大门,就被曾灵身边的那个女子给生生震撼住了。 但再仔细观察苏雪容,在看到她头上的妇人发髻之后,葛茵心里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葛夫人和她的关注点不同,压根没将苏雪容放在眼里。 尤其在看到儿媳私底下和苏氏在一处时,一张原本就刻薄的面容更是阴沉得厉害。 难怪今日曾灵会找机会提早来了王府,原来是和这个名声不好的寡妇闲聊。 “曾氏,过来。”葛夫人压根没将苏雪容放在眼里。 就算被崔氏收为义女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民妇。 江氏厉声道:“娘子,没听到夫人的话吗?” 苏雪容看到这群人的虎视眈眈,心里越发替曾灵担心,只好低声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曾灵满是感觉朝她看了一眼,只好朝着葛夫人身边走去,最后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葛夫人冷冷瞥了一眼苏雪容,对曾灵道:“曾氏,你是我葛家的新妇,你该和葛家地位相当的夫人们来往,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秀春一听,顿时怒不可遏:“我家娘子可是崔夫人的义女!” 苏雪容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只好无奈地扶额。 葛夫人就等着这句话,顿时满脸冷笑:“义女?崔老夫人身边的娘子还少吗?那又如何?你和坊间市井里的那些民妇又有何区别?这种想要借着老夫人善心打秋风的人还少吗?” 昔日的刘巧儿,今日的方凝珠,不都是想要往萧远身边凑的人,结果如何? 一个被关入王府地牢,一个地位比王府丫鬟还不如。 这个苏氏千方百计想要往上爬,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肖想凌青雪? 葛夫人的消息比一般人来得快,早已知道向氏将侄女许配给了凌青雪。 眼前的苏氏就算取得了崔氏的欢心,那又如何? 杭州城的明眼人,谁能瞧得上她? 她冷冷瞥了一眼苏雪容主仆,一脸高傲道:“王府可不是你们这些市井小民随便来的地方!” “咦?本王竟不知,本王的义妹在葛夫人眼里,竟然是市井小民?” 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众人一惊,急忙回头。 这里不是女宾处,萧远何时来的? 萧远也没打算引起女宾们的惊慌,只是站在园子入口处,并未进入园子。 但众人还是被惊了一跳,急忙朝他福身:“见过王爷。” 葛茵一看到萧远,一颗心顿时跳得砰砰直响。 一年没见,眼前的男子又多了几分成熟的内敛,一双凤眸如寒潭般深不可测,却透着令人心动的光芒。 萧远的目光却越过众人望向了站在不远处廊下的女子。 她一身竹绿罗衣,内里配着月牙白绣着青竹的抹胸,身下的白色百迭裙摆上,精致的竹叶绣纹随风摇曳,宛若碧波中的水草,丝丝缕缕缠绕心头。 周围全都是花红柳绿争奇斗艳的女子,她那一身竹青绿的打扮并不算奢华,但她那雪白如莹的肌肤和那张绝世的容颜,却在一众妇人少女们中鹤立鸡群,尤为引人注目。 想要让人忽视都不行。 苏雪容也规规矩矩和旁人一样,给他行礼。 萧远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转而望向葛夫人。 他刚才的话让葛夫人心头一阵慌乱,她急忙陪笑道:“王爷说笑了,臣妇哪敢质疑苏娘子……” “那刚才是本王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萧远淡淡笑道,但口气却冰冷无比。 站在他身边的葛淮安急忙道:“王爷,母亲说错话了,望王爷见谅。” 萧远冷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不会为难夫人,但也请她不要随意为难本王的义妹。” 葛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狠狠咬了咬牙。 她万没想到,萧远竟为了那个不要脸的苏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自己的面子。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王爷,母亲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昨晚我才给母亲扎了银针,今日母亲才勉强起身,特意赶来赴宴,还望王爷谅解。” 萧远这才看向一旁娉婷的少女。 第87章 市井小民 苏雪容抬眼望过去,就看到了月洞门前的一双男女。 男人高大挺拔,一身贵气高不可攀。 女子身形娇小,华贵无双,面容娇美。 葛茵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形娇小,望向萧远的时候将头仰得高高的,带着少女特有的稚气和纯真,眼眸里闪烁着清亮无比的光。 苏雪容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 是啊,这位葛娘子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又是萧远身边得力近臣的女眷,想要嫁谁不行? 就算是要当萧远的王妃也是没问题的。 哪里像她这般,嫁过人生过孩子,想要遇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却是那么的难…… 但这种酸涩感很快被她强压下去。 老天待她已经很好了,让她重来一次。 这一世她最大的目标是让全家人好好活着,她又岂能再奢求一个好的姻缘。 做人不要太贪心! 苏雪容立刻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月洞门前的男女所吸引,带着秀春朝前走去。 萧远忽然看到鹤立鸡群的女子忽然转身匆匆离去,眼眸沉了下去,对眼前明媚少女的语气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哦?生病了就可以肆无忌惮羞辱本王的义妹?” 葛茵原本以为,萧远看在她的面子上对母亲网开一面,没想到他竟不顾昔日的情分,冷冰冰来了这么一句。 葛夫人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道:“王爷息怒,臣妇、臣妇……” “臣妇?”萧远似笑非笑朝葛淮安望去,“葛老三,你何时成了朝廷命官了?” 葛淮安早就知道萧远对苏雪容的态度,此时也明白自己的母亲因为羞辱苏雪容得罪了萧远,急忙对葛夫人道:“母亲,您还不赶紧对苏娘子道歉?” 看来,今日母亲不表态怕是不能善了了。 葛夫人惊呆了。 让她给一介平民道歉? 她可是前朝平远侯夫人,如今儿子被萧远重用,虽说未在朝中任职,但却比杭州府治里的官员还要吃香。 她平时对萧远也是自称臣妇,他也没说过什么呀。 如今却为了那个苏氏如此为难她! 葛夫人气得几乎要晕倒。 一旁的葛茵更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没想到萧远为了刚才那个容貌美艳的妇人,竟如此落了自己母亲的脸面。 就在这时,徐氏匆匆赶到,急忙对萧远道:“王爷,老夫人特意让老奴来迎接葛夫人呢,说戏班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和葛夫人一块儿看戏呢。” 萧远轻笑一声,转身对葛夫人道:“夫人,待会儿别忘了对本王的义妹道个歉!” 明明是盛夏,葛夫人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却顿感脊背一阵寒凉。 “是,臣……民妇知错。”葛夫人急忙改口道。 萧远这才对葛淮安道:“走吧,去看戏!” 说完便带着一众男宾们朝另一处方向走去。 虽说男女宾客所在的园子不同,但戏台却是搭在了两处园子中央的水榭上,所以当所有宾客齐聚戏台前时,隔着水榭就能看到对面的情形。 崔氏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之事,朝苏雪容深深看了几眼。 葛夫人惊魂未定被葛茵搀扶着走了过去。 苏雪容已经被崔云儿拉着坐在了崔氏身后的一处角落,正低着头说着话。 葛茵将葛夫人搀扶在崔氏身边坐下,便起身走到了两人面前。 “苏娘子!”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传到了对面的男宾席间。 苏雪容抬起头来,看着葛茵站在自己面前,颇有些纳闷道:“葛娘子?” 葛茵余光看到了对面主位上男人投来的目光,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其事朝苏雪容深深鞠了一躬:“刚才家母说话多有得罪,我特意代家母向苏娘子告罪……” 崔氏忽然厉声道:“多大点的事,道什么歉?” 她立刻让徐氏去将葛茵搀扶起来,目光冷冷盯着苏雪容:“你今日来是替我贺寿,还是来捣乱的?” “葛夫人是我的至交,她作为长辈说你几句怎么了?” “你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吗?说你是市井小民哪里说错了?” “你当真要脸面,今日就不该打着我义女的名义上门!你瞧瞧这里来的客人们,有谁如你这般身份的……” “砰!” 水榭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响,萧远面前的桌子被震得四分五裂! 崔氏猛的被吓了一跳:“王爷……” 众人被惊得大气也不敢出。 萧远目光冷冷道:“姨母,阿容是我亲口认下的义妹!” “当初要不是她,我早已中毒至深,或许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替您贺寿了!” 崔氏的脸颊猛抽。 什么救命恩人,当她是傻子? “我不需要姨母对她感恩戴德,但至少能够尊重她!” “市井小人?”萧远脸上泛起一丝嘲讽,“原来在姨母的眼里,市井小人就丝毫入不了你的眼了?” “那行,从今日起,王府里所有市井小民出身的仆妇全都打发了吧,日后姨母就去依靠你所谓的高门大户吧!” 说完他立刻厉声喝道:“全都给我退下去,今日谁也不许上来侍候!” 崔氏管理王府虽多年,但附中的仆从眼里,萧远才是真正的主子。 此时听到他俨然发怒的话,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件,悄无声息全都退了下去。 戏台上的戏子们见状,纷纷退下了戏台。 唯独徐氏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走。 萧远目光凌厉盯着她:“徐嬷嬷,难不成你是高门大户出身的?” 徐氏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出去了。 就在这时,萧远身后几名衣着朴素的人也急忙起身,抱拳道:“王爷,小民等也都是市井出身,自然是入不了老夫人眼的,告辞!” 那几人告辞之后,不断有人陆续起身离去。 男宾这边一有人走,女宾席上自然就有女眷跟着自家相公离开告辞。 不到一刻钟,两处庭院走了大半。 崔氏有惊又怒,死死瞪着对面的萧远,然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苏雪容,眼睛里恨不得飞出刀子来。 苏雪容缓缓站起身来,遥望着水榭对面的男人:“王爷,今日多谢你相助,民女就不打扰您和老夫人了,告辞。” 她起身就走。 对面的男人却道了一句:“怎么?今日本王给你撑腰,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第88章 不能恩将仇报 苏雪容朝着他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改日我亲自做一席面以表感激。” “不用改日,现在就去!” 萧远神色瞥了一眼崔氏:“我邀请的客人都被赶走了大半,留下来作甚?” 众人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全都用同情的目光望向崔氏。 崔氏一张脸被气得早已变了形。 她有些后悔了,刚才何必借着葛氏之事故意去对苏氏落井下石? 苏雪容看着崔氏那张愤怒却说不出话来的脸,立刻朗声笑道:“好啊,王爷,请!” 人家都将脚踩到自己脸上了,她何必再退让? 刚才那一瞬间,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这个世间那么多人见不得她好,她何必虚与委蛇? 既然萧远不顾一切要护着她,她为何还要拒绝? 和萧远做不了夫妻,还不能做兄妹吗? 苏雪容朝着对面水榭的男人,露出了一抹绝美又真诚的笑容:“王爷待会儿可以陪我去采买吗?听说这几日阳澄湖的螃蟹养得很肥……” “自然没问题。”萧远看到她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心里的愤怒渐渐被抹平。 崔云儿忽然举手:“我、我也去!” 崔氏猛地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老夫人——” …… 向氏和向如兰始终在一旁袖手旁观,但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向氏心里忍不住庆幸,幸好在凌青雪出远门前逼着他定下了和侄女的婚事,否则她若是让萧远帮忙,这婚事她不认也得认了! 向如兰也始终一脸紧绷。 她没想到表兄喜欢的那个女子竟然如此得王爷欢心…… 萧远终究还是没能陪着苏雪容出门,但他却亲自将苏雪容送到了王府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她搀扶着送上王府的马车:“记住你说的话,你欠我一桌席面。” 苏雪容看着眼前深深望向自己的男人,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笑道:“好的,义兄。” 萧远眼底的温柔微微一僵,忽然有点后悔当初收她为义妹的决定了。 苏雪容乘坐着王府的马车高调回到了苏宅,秀春忍不住朝她看了又看。 回到后院,苏雪容换了衣服道:“有什么话直说!” “娘子,我觉得王爷这人……还是挺好的。” “虽说吧,要是您能嫁给凌先生也不错,但……”秀春却有些憋闷道,“那位向夫人明明知道您和她儿子有过口头婚约,却将自己的侄女带来,可凌先生对此却没有向您交代……” 苏雪容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她此时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开始微微倾斜了。 以前觉得凌青雪为人正直善良,能力又强,长此以往一定可以在萧远身边大展宏图。 她最初的目的也不算单纯,图的就是这个。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如今成就的许多事其实都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凌青雪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如萧远…… 是啊,当初萧远以葛二郎的身份接近她,最初不也图她的美色? 可后来,尤其今日,她心里有根琴弦被拨动了…… 秀春还在嘀咕。 “在扬州那次,您被人劫走了,王爷当初为了救您还受了伤……后来到了杭州,老爷和林老爷被起义军抓走,也是王爷的人救了他们;包括陈氏下毒害咱们全家,也是王爷的人在帮咱们……” 秀春道:“说起来,我还是觉得王爷比凌先生好!” 苏雪容心里涌起了一抹惆怅。 是啊,萧远的确很好,尤其对她。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忘恩负义妄想嫁给他。 他日后将会成为南朝一国之君,将会成为整个江南百姓最爱戴的君王。 若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出现在他身边,给他带来的将会是无尽的唾骂和嘲讽…… “秀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就更不能给他带来麻烦了……”苏雪容笑道,“如今我已经是王爷的义妹,不是很好吗?” 秀春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娘子还这么年轻……” 苏雪容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我日后招赘就是了。” “可万一王爷不喜呢?” 秀春也不是瞎子,今日她看得真真切切,萧远看娘子的眼神和凌青雪毫无差别。 可萧远就愿意为了娘子当众和他姨母对抗,而凌青雪…… 算了,怂蛋一个! 苏雪容微微一愣:“我既然是他义妹,他也没理由阻止我重新嫁人……他不会的。” 当初为了她能被向夫人认可,还特意设计了湖山堂一出苦肉计。 算起来,萧远为她所做的一切无人能及。 秀春叹了一口气:“娘子,为何您在嫁人前就没遇到王爷呢?” 苏雪容瞧着她一脸愁苦,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事已至此还能回到过去……” 她忽然愣住了。 是啊,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就算回到了未嫁人之前,她也未必能遇到萧远啊! 说起来,一切都是缘分。 上一世她从未见过萧远,这一世也注定两人无缘。 这一夜,苏雪容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萧远。 他睡在榻上,一双眼睛却盯着头顶上方的帐帘发怔。 他很后悔三年前那一次对苏雪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和身份。 若是那一次他不顾一切就娶了她,还有这日后这么多事吗? 接近中秋的夜里渐渐凉了下来,萧远身下的玉石簟席原本是清凉无比的,此时却像是一团火一般在煎熬着他。 萧远猛地从塌上起身,再也无法入睡。 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幽深的竹林,空气清凉沁脾。 可他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心境冷静下来。 苏雪容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忽然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一阵小白的叫声。 自从崔云儿把小白送给苏健,苏健两兄妹就把小白当成了他们的小弟弟,吃饭睡觉都要在一处。 要不是周氏极力阻止,苏健都会把小白带着上床一块儿睡。 如今天气不凉,苏敬轩给小白做了一个木制的小屋子,就放在后院苏健的房门口。 这些日子小白晚上都睡得很香,忽然叫了起来,苏雪容有些不安。 但很快,小狗的叫声很快平息了,她却再也睡不着,起身走出了屋子。 可才一开门,她就看到了门口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却被来人猛地一把蒙住嘴。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灼热轻洒在她耳垂:“别叫,是我!” 第89章 你当真想不起我了? 腰间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男人掌心传来的灼热瞬间烧得她浑身战栗。 似乎从认识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他靠在一起。 他身上的龙涎香比以往更加浓烈,男人身体上的热量仅隔着几层衣物传到她身上。 苏雪容猛地想起,她刚刚起来穿的中衣是一件极其轻薄的云罗,几近透明。 她一张脸瞬间变得滚烫无比,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好丢脸!好丢脸! 萧远感觉到怀里的女子身子轻轻发颤,低头望去。 青色半透明的纱衣中,白色的抹胸下,那雪白的肌肤竟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尤其他感受到了她紧靠在自己身上的那片柔软,身体某个地方瞬间有了反应,急忙松手放开了她。 苏雪容立刻后退几步,急忙转身往里间跑去。 片刻之后,她已经披上了一件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褙子,才红着脸走了出来。 萧远站在门口,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半晌之后道:“今晚有些睡不着,想要和你说会儿话……” 苏雪容眉心猛跳,急忙一把将人拉进屋子,将房门关上。 秀春睡在后罩房,媛姐儿又由奶娘带着,她独自一人居住。 苏雪容点燃了烛灯,又给他沏了一杯凉茶,这才小声道:“王爷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萧远看到她满脸涨红,又看了一眼被她从里面插上门闩的门,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 这孤男寡女半夜独居一室,传出去怕是不能善了。 苏雪容也定是想到了这里,才将房门紧闭。 萧远心里却有些微微的失落。 当真有什么流言,他也断不会不负责任。 只不过,她想要的绝对不是自己王府妾室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又不觉有些心烦。 “这一次凌青雪恐怕是不能娶你了……”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苏雪容面色如常道:“我知道。” 萧远愣住了。 他还以为会看到她神色低落伤心的样子。 苏雪容朝他淡淡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了凌青雪,我还能活不下去吗?” 萧远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涌出一抹莫名其妙的喜悦。 哦,原来,在她心里,凌青雪并不重要。 原本想到的安慰她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了。 可不说的话,他大晚上跑来找她又算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忽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苏雪容急忙道:“王爷您说!” 萧远看了她一眼:“改口!” “什么?” “我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的身份摆在那里,你该改口!”萧远一脸严肃道。 苏雪容渐渐恢复下来的脸蛋瞬间又变得绯红不已。 烛光下,她那珠玉般的脸蛋上再次浮出一抹红润,一双眼眸里跳动着火光,看得对面的萧远身子一阵阵发紧。 他急忙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你、你不是该叫我一声兄长?” 苏雪容微微一怔,急忙道:“王爷,这不合适……” 萧远抬眼朝她望来,目光有些冷。 苏雪容忙道:“我的意思,我有兄长……要不我叫您义兄?” 萧远眼底的冷意瞬间消散。 苏雪容又小心翼翼道:“那王……义兄今晚来我这里,没人看到吧?” 萧远对她这份小心又感到不悦了:“怎么?怕我给你丢人?” “不是……”苏雪容有些无语了。 怎么这会子发现眼前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比苏健还任性。 “我担心万一老夫人知道,她又该不高兴了……对了,她身子如何了?”苏雪容道。 萧远漫不经心道:“府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无非就是当时被我气坏了,对我表个态度而已。” 崔氏后来被人抬回后院,他跑去探望之际,直接不让他进门了。 他也索性就不再理会,去了聚贤堂歇息。 苏雪容忽然有些愁眉苦脸:“那怎么办?日后老夫人看到我怕是要恨死我了。” 萧远抬眼瞅她一眼:“你怕她作甚?” 不是一切有他在,何必怕旁人? “她是你姨母,又亲自认了我为义女。”苏雪容没好气道,“她今日又是五十寿诞,这么隆重的宴会搞砸了,她定会怪我的。” 崔氏自然是不会怪罪萧远,也不会对葛家母女如何,自然就会将一切迁怒于苏雪容了。 而苏雪容经过这一次,怕是在杭州城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了。 萧远愣住,半晌后道:“今日怪我。” 他当初太过冲动,却没想到会对苏雪容造成什么后果。 苏雪容摆手:“没关系,这事和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该去参加寿宴了。” 当初她原本是不想去凑热闹的,但崔云儿非要她参加,还说崔氏才收了她为义女,若是她不去,崔氏就一定会不高兴。 但此时想起来,崔氏巴不得她再也不要露面才好。 “也不知我送去给老夫人的那些香,会不会被她扔了……”苏雪容只是有些可惜她这几日精心做出来的香。 萧远看着她轻言细语,脸上云淡风轻,并未流露出半点不悦,忍不住道:“分明是她们对你不敬,你何必责怪自己?” 要不是葛夫人对她出言不逊,他何至于动怒? 此时他才发现,他已经无法容忍再有人对她有半点伤害了。 或许是之前陈思怡和方明珠趁着他不在她身边,对她做出的种种,他开始有些后怕。 越怕就越不能忍受她遭受无妄之灾。 尤其,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 今日,他也明白葛家母女对苏雪容发难的原因。 葛茵想要嫁入王府当王妃,便对苏雪容有了敌意。 苏雪容低垂着头不知再想什么,也没应他的话。 烛光发出一阵阵轻微的细想,光线忽然黯淡下去,一瞬间屋子里再度陷入了黑暗。 苏雪容急忙起身:“我去换一只蜡烛……” 刚起身,她的手腕忽然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没来得及回神,整个人就被狠狠一拉,跌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苏雪容适应了一阵黑暗,渐渐看到了近在咫尺男人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眸。 “阿容……”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颤音,“你当真想不起我了?” 第90章 你可愿意嫁我? 苏雪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大气也不敢出。 忽然听到他带着一抹极其后悔的口气问自己,她的心砰砰直跳。 想不起他是谁? 这话何意? 她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他失去自控。 她是嫁过人的,此时被他抓住坐在他腿上,身体已经明显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 苏雪容脑子嗡嗡作响,后悔刚才的举动。 男人毕竟是男人,她为何大半夜让他进屋? 萧远却像是没察觉出她的不安,双手紧紧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处再次低声问道:“阿容,你当真一点也想不起我是谁了?” 苏雪容浑身僵硬,战战兢兢道:“王、义兄,能、能不能让我起来好声说话……” 眼下两人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过暧昧。 真被人发现,她不想嫁也得嫁了! 萧远却依旧不放开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苏雪容心里气恼不已。 你知道什么!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不愿嫁我,不就是不愿当妾吗?”萧远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紧紧捕捉着她躲避的眼眸。 苏雪容只觉得一阵脑仁疼。 她就不该觉得他是个好人! 她甚至已经想到接下来自己要遭受的一切了…… “若是、若是我给你王妃之位呢?” 忽然,萧远的声音变得有点远,让苏雪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你……你说什么?” 萧远渐渐放开了他紧抓住她的手腕,在黑暗中的声音尤为清晰。 很好,终于说出来了。 “我、我若是可以给你王妃的位置呢?你愿嫁我吗?” 苏雪容彻底呆住了,也忘记了挣扎,只一双美目傻愣愣地看着他。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呼吸声此起彼伏。 苏雪容出了一身汗,身上包裹着的褙子都湿透了,紧贴在后背就像是被敷了一层厚厚的苔藓,让她喘不过气来。 萧远看着她满头是汗的样子,轻叹一声,缓缓伸手。 苏雪容急忙拉住自己的衣襟,神色戒备道:“你做什么?” 萧远看了一眼她浑身被汗浸湿的衣服,抬抬下巴道:“你不热吗?” “不热!”苏雪容有些气恼。 不被你这样抱着,我哪会热? “你刚才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刚才听岔了,又问了一句,脸蛋越发红得滴血。 萧远轻笑一声,虽有些心疼她,却不愿放手,又道:“怎么,想要我说几遍?” 苏雪容彻底懵了,不敢看他的眼眸,将视线移开闷闷道:“你何必逗我……” “我没……” 苏雪容却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停!你不许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萧远看着她那副焦急又发懵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掌心,一阵痒意传来,苏雪容像是被烫了手一般急忙松开。 她想要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可萧远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将美人拥在怀里,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你、你想过娶我的后果吗?”苏雪容小心翼翼避免和他有太多的身体接触,“你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寡妇,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笑什么?”萧远双手紧紧掐住她那纤细得如杨柳般的腰肢,“我娶一个心仪的女人也被人笑?” 他此时庆幸的是,他被先皇丢来江南,母妃也早早过身,唯一的长辈就是姨母。 他当真要娶苏雪容,姨母也阻止不了。 “王爷,你再好好想想,你的那些部下,杭州府治的各位大人,还有整个藩地里的百姓们,若是知道你娶了我,你的名声和威望都会受损的!” 甚至还会影响你日后称帝! 苏雪容狠狠瞪着他。 萧远看着她那生气的样子,想起了王府后院的那些小奶猫。 生气了也是这样一副炸了毛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他忍不住笑了。 这女人嘴上挺硬,但心里还是很在乎他的。 苏雪容无语了,仰头看着他:“可、可是你知道的,我女儿是……” 萧时晏的女儿! 她是萧远的侄媳妇,若被人发觉她的身世,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 萧远一瞬不瞬盯着她:“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身边知道的也只有葛淮安和明树,他们不敢乱说。 “可万一呢?”苏雪容急得浑身冒汗,“你如此卓越优秀,就一定会有人找你的短处,若是被人发现我以前的事,对你来说就是无妄之灾啊!” 经历过上一世被人折磨的经历,她倒是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但萧远的未来却一定会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萧远看到了她眼里满满的担心,心里顿时一软:“你在担心我?” 苏雪容没好气道:“是!” 担心你被我牵连,当不了南周的皇帝! 萧远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将她湿在脸颊处的发丝捋到了耳后,手指有意无意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垂。 苏雪容顿时浑身一颤,身子莫名其妙燃烧了起来,越发热得厉害,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放我下去,好好说话……” 忽然,她不敢动了。 她明显地感觉到男人身体某处的变化。 萧远也没松手,就这么默不作声盯着她,眼眸开始变暗。 苏雪容战战兢兢,一股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向了胸口雪白深处。 萧远狠狠闭了闭眼,忽然起身将她松开。 苏雪容逃也似的退开几步,一脸涨红:“要不你先回去,待我想清楚再说……” 萧远也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让自己稍稍冷静片刻后起身,走到门口。 忽然转身道:“阿容,你不必担心我,只要你愿意,我不会让人再伤你半分!” 说完便悄声走了出去。 苏雪容看着他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浑身早已湿透,她急忙脱下衣服胡乱用巾帕擦身子,半晌后平静下来才回过神来。 今日他来,追问自己有没有想起他? 到底是何意? 自己何时见过他? 苏雪容反复想着,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 似乎,在宿州从萧远见到自己第一眼的那一刻,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很奇怪。 那绝对不是男人见色起意时的眼神,而真像是见到了久违了的熟人。 可,她何时见过他? 第91章 嫁不了人 郢州。 官道附近的一处破庙里,挤满了从西北逃往蜀地的流民。 在这群人中,陈思怡神色狼狈,头发凌乱,面容消瘦。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从一名高不可攀的贵女,忽然跌落成了和这些下贱流民共处一地的地步。 她黯然失神,垂下头去,将头埋进了膝盖中。 “怎么?后悔了?”身边忽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陈思怡猛地抬头,狠狠朝他望去:“徐颂年,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徐颂年一脸冷笑,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将下巴高高抬起:“哟,还以为自己是昔日的郡主呢?” 他带着身边数百名近卫从杭州逃往蜀地,却忽然得知楚王竟然被萧远派来的人说服,竟展开大网搜寻他和陈思怡二人。 他不得不从渝州辗转来到郢州,侥幸逃脱。 可正是因为被楚王的人追杀,他身边数百名近卫全都牺牲。 如今,他将陈思怡抓住手中,竟然成了两人连日来保命的手段。 一路上短衣少食,徐颂年便将陈思怡送出去给官道上的官兵,换取维持性命的吃食。 陈思怡求生不不能,求死不得,恨不得将徐颂年拨皮抽筋,一双充了血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徐颂年眯起眼睛道:“怎么?想弄死我?” 他伸手拍了拍她那已经憔悴了的面容:“放心,只要我们一路顺利回到京城,我会放了你!” 说完便一把抓住她的发髻,直接往外拖去。 庙里的流民纷纷让开一条路,神色麻木看着那个女人被男人强行拖出庙门外,送去给了不远处的一群官兵…… 徐颂年和陈思怡逃离蜀地北上的消息传回杭州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听说她一路上被徐颂年当成妓子送给了沿途的官兵……”崔云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黯淡。 虽说陈思怡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但作为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苏雪容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陈思怡还是回到了北地。 若是和上一世的轨迹重合,她必定要入宫。 以她那心狠手辣的手段,她这一世进宫将会引起一道不小的波澜。 苏雪容担心,陈思怡对萧远和自己的恨意,说不定会将上一世南北对立的战争提前。 想到这里,她对崔云儿道:“待会儿你回去后让明树帮我托个话给他……” 崔云儿顿时狡黠一笑:“‘他’是谁啊?” 苏雪容没好气道:“你表兄,得了吧!” 崔云儿道:“阿容,我表兄那日为了你可是让我姑姑生了好大一番气呢,葛家母女也立刻偃旗息鼓了,你就真不答应嫁给他?” 苏雪容没好气道:“混说什么?” 崔云儿叹了一口气:“蜀地那边传回消息了,凌青雪这一次说服楚王立了大功,待回来后表兄就会帮他在朝廷请命,要帮他要一个三品官职呢!” 苏雪容面不改色:“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崔云儿气恼道,“那样一来,你就更不可能嫁给他了!” 苏雪容看着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我说你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呢?一会儿要我嫁给你表兄,一会儿又要我嫁给凌青雪!” 崔云儿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如今杭州城里的流言可太多了,都说你……算了,不说了!” 苏雪容笑道:“是不是传我是克夫的灾星扫把星,克死了前夫不说,还克得凌青雪和他母亲反目成仇,如今还想要勾引王爷,故意在崔老夫人寿诞上挑拨离间,是个心思狡诈的无耻之人?” 崔云儿目瞪口呆:“你、你、你……” 说起自己的坏话来竟然如此流畅! 苏雪容一脸不以为然:“流言又如何?能伤得了我半分?” 崔云儿没好气道:“那你日后还想要嫁人吗?” “不嫁又如何?”苏雪容淡淡一笑,“嫁了人未必就会幸福,不嫁人也未必不幸福。” 崔云儿愣住半晌后道:“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你可别受我影响!”苏雪容及时打断了她的妄想,“你和我可不一样,你没嫁过人,还是崔家嫡女,你完全可以寻到一个中意的人选。” 崔云儿一脸忧愁,不说话了。 苏雪容瞧着她沮丧的模样,忍不住道:“我最近发现,其实你对明树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喜欢吧……” 看出一点端倪,明树是崔云儿用来杜绝崔家催婚的工具人。 崔云儿支支吾吾道:“那是他对我不感兴趣……” 其实当初是为了让崔氏死心,要不然她还得被安排给萧远当侧妃,傻子才嫁。 明树也早已看出她的心思,直截了当拒绝了。 苏雪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日后你一定会寻得一个如意郎君的。” 崔云儿瞅她一眼:“那你呢?你中意的郎君是谁?” “不知道……”苏雪容神色淡淡道,“日后遇到了再说。” 总之,绝对不会是凌青雪和萧远。 葛府。 葛夫人自从半个月前被萧远当众落了脸面,便躲在府里连门都不敢出。 她不会对自己的儿女发火,便迁怒到了儿媳身上。 葛淮安在杭州之际,她暂且按兵不动。 待近日葛淮安被萧远秘密派出去办事,预计两个月不在家,葛夫人便开始寻着法子磋磨曾灵。 曾灵被罚跪在烈日下的青石板上,遭受着葛府上下仆从们的鄙夷,身子摇摇欲坠。 葛茵匆匆赶来,冷着脸对看守她的两个仆妇道:“她是我三嫂,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敢如此待她?” 说着便要搀扶曾灵起身,但身后却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葛茵回头,眉头紧蹙:“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这是三哥明媒正娶回来的葛家儿媳!” 葛夫人缓缓走来,冷眼朝满脸苍白的曾灵瞥了一眼:“那日在崔老夫人的寿诞上你也看到了,若不是她和那苏氏勾结,我又岂会被王爷当众落了脸面?” “她分明就是想要利用那个狐狸精让我这个当婆婆的没面子!” 葛夫人心里恨极了苏雪容和曾灵,怒不可遏道:“茵儿,你可别心软,这曾氏和那苏氏一样,天生的狐媚子,一进府就勾得你哥再也不去后院其他妾室的屋子,如今霸占着你哥不说,还不许旁人替葛家传宗接代!” 葛茵皱眉道:“母亲,三哥成亲前后院那么多姬妾本就不合规矩……” “规矩?我做母亲的给儿子安排几个通房怎么了?”葛夫人一脸冷笑指着曾灵,“她一个病秧子嫁来葛家,难不成你还能期望她给葛家传宗接代……” “扑通!” 忽然,烈日下的女子再也支持不住,重重跌倒在地。 第92章 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是她让你带的话?”萧远听着明树的转述,一脸莫名其妙。 “没错……” 萧远盯着明树,明树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关他屁事好不好,他只是帮人带话而已。 “要是你不信,可以问问崔娘子……” “问她什么?”萧远没好气道,“她除了添乱还能做啥?” 那日要不是她嘴馋要跟着自己和阿容去吃螃蟹,姨母又怎么会被气得晕倒? 明树挠挠脑袋:“这件事主子您要帮吗?” 苏雪容可真是,仗着自己和王爷的这层关系,竟然要帮那个曾灵和葛淮安和离! 萧远皱眉:“你去给葛老三传个信,说他家后宅不宁,让他自己尽快处理……” 明树应了一声。 “这几日派人去盯着葛家,看看有什么情况。”萧远一脸不高兴。 但苏雪容委托的事,他还真不能不办。 和离这事他做不了主,得让葛老三自己回来处理,但在此期间他尽可能护住那个曾氏不被葛家人欺负死了。 晚上,苏雪容照常带着媛姐儿玩了一会儿,哄她入睡,让奶娘带去了隔壁。 秀春也打着哈欠帮她整理了床铺,去了后罩房。 “你待会儿把小白带去前院吧,有时候大半夜地叫着,我被吵醒了好几次。”苏雪容在她临走前又交代了一句。 秀春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怎么没听到小白大半夜叫过,但还是去了。 夜渐渐深了,整个宅子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雪容并未熄灯,衣服也没脱,而是坐在了临窗地榻上。 萧远悄无声息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扇打开的窗户,昏黄的烛光下,美人的侧颜如皎月般动人。 他不由胸口一热,朝她的房间走了过去。 苏雪容抬头朝他望来,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抹潮红。 她猜到今晚他会来,特意等着。 但这一举动,似乎有点像是寂寞春闺中的女子在等情郎…… 她神色顿时就不自然起来。 今晚等他,是为了曾灵一事。 萧远轻轻一推,虚掩的房门被推开。 他缓缓走进屋子,反手关好,在她身边坐下:“为何要帮曾氏?” 临窗的卧榻原本很宽敞,媛姐儿和苏健白日在这里爬来爬去都不觉得狭窄。 但萧远一坐下,她就明显感到了局促,似乎整个空间因他的到来变得拥挤。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轻声道:“王爷可知她如今的情况?” 萧远默不作声看着她往后退去的小动作,眉毛轻轻一挑:“嗯?” 苏雪容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涨得通红:“义、义兄……” 萧远伸手一捞,直接将她捞到他的腿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更希望你换一个称呼……” 什么义兄! 苏雪容身子一僵,刚要开口。 “先回答前几日我的问题,之后再讨论曾氏之事。”萧远直接打断了她。 苏雪容再次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别这样……” 她特意开着窗户,他竟然一点也不怕。 萧远直接抓住了她那软若无骨的小手,轻笑一声:“怕什么?真被人看到了,我娶你便是。” 苏雪容有些恼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难不成我们俩之间除了娶嫁,就不能是别的关系?” 萧远笑了,那双漆黑的眼眸闪了闪,露出一抹邪肆:“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玩什么俏寡妇夜会情郎的戏码?” 苏雪容一张脸如滴血般,一双眼眸狠狠瞪着他:“萧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你这副色令智昏的样子,将来如何成就大业? 不行,怎么也得让他登上皇位再说! 若真为了她,萧远被万人唾骂无法企及皇位,她自己都会后悔死了。 那近万两银子的房产岂不是打水漂了? 萧远看到她又炸毛,顿时来了兴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别生气,我好好听着呢。” 苏雪容咬了咬嘴唇,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汾阳王!” 萧远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细腻光滑吹弹即破。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 苏雪容一手挥开他,正色道:“励精图治,勤政爱民!” “那我现在不是吗?” 苏雪容有些无语看着他:“你现在的样子,有些无赖!” 不管她日后能不能嫁人,就凭他大半夜跑来找她这事,她都无法堂堂正正嫁给旁人了。 萧远忍不住闷笑一声,又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耳垂:“无赖?这算不算?” 苏雪容惊住了! 她的耳垂极其敏感,刚刚取了耳坠,此时被他这么一弹,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全身划过一抹战栗。 但她却极力控制着这种感觉,将视线移开道:“凌青雪临走前让我等他……” 话虽如此,底气却不足了。 不管凌青雪将来会不会娶她,她如今大半夜的坐在萧远怀里,竟莫名有了一种偷情的内疚。 “凌青雪这辈子都不能娶你了,你还念着他?”萧远眼底的灼热减缓了不少,声音冷了下去。 苏雪容忽然有些烦躁道:“我不想和你谈他的事,我要说的是你!”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她,沉默下去。 苏雪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不悦,急忙道:“你听我说,你若是想要将来成为江南被人拥护的……王爷,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我有什么瓜葛!” 萧远怔住了,黑眸紧紧盯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 她好像真的在担心自己的名声。 但为何听起来却带着一抹令他不安的诡异。 就像之前他派人暗中盯梢,发现她大量购买杭州地产之事。 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了那日在酒楼前遇到那个神棍的话。 “……刚才我还遇到了一个双凤之命的娘子呢……” 萧远眼眸里的灼热渐渐散去,他紧紧掐住了苏雪容纤细的腰肢,忽然凑近了她,热气吹到了她的脸上:“阿容如此担心我,是答应我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苏雪容一阵心慌意乱,却梗着脖子道:“你别扯远了,我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好王爷。” “想要我成为这样的人,那阿容你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窗外吹来一阵晚风,将苏雪容的发髻吹得有些散乱,丝丝缕缕洒落在她的脸颊、脖颈,和雪白的颈窝深处…… 他伸手挑起一缕挡住她眼眸的发丝,捋到了她的耳后,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滑下来,顺势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苏雪容浑身僵硬无比。 这个动作,难不成要吻她? 第93章 藏在心里的人 萧远看出了她眼底的紧张,心底说不出来的一阵郁闷。 “告诉我,阿容,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都可以给你!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缓缓移向自己的方向。 苏雪容完全动弹不得,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 半晌之后,她却感受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他吻了自己,却不是嘴唇。 “嗯?”萧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苏雪容只感到浑身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阿容。” 他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苏雪容颤颤巍巍道:“我、我只想赚银子……” 萧远:“……” 他整个人有点发懵。 赚银子? 嫁给他当王妃不好吗? 苏雪容看到他愣怔,急忙从他怀里退出来:“王爷,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好好管理你的藩地,我买的那些房产就不能升值,也赚不了银子了!” “可,你嫁给我后,还愁没机会赚银子?” 萧远一直觉得苏雪容是个聪明的女人。 可没想到她脑子竟这么轴! 苏雪容看了他一眼:“那不一样啊,我赚的银子是我的,我可以用这些银子安置我的家人……” 萧远忽然又紧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难不成你对我如此没信心,我不能安置你的家人?” 此时此刻,他都要被她气出老血了! 王妃都双手送到她面前了,她竟还在东拉西扯找借口。 苏雪容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开始生气了。 她急忙道:“王爷,我的身份真的无法胜任您的王妃……” 萧远冷冷盯着她,忽然轻笑一声:“那侧妃呢?” 苏雪容一脸不自在:“你知道的,我不愿当妾。” 萧远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苏雪容却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阵低气压,忽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你在耍我?” 他慢慢抬起头来,眼底再也没有了刚才那深深的灼热和爱恋,而是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苏雪容急忙挣扎下地,离他远远的。 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那个吃人后宫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嬷嬷。 忽然,窗外传来一道犀利雪亮的闪电,紧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 一整天的闷热忽然有了宣泄口,天空中弥漫着黑沉沉的乌云,瞬间电闪雷鸣。 大雨也在这一刻倾盆而下,雨水瞬间从窗外冲了进来,淋湿了窗边的卧榻。 萧远的双眸依旧紧紧盯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人,手一挥便弹开了窗杆,“啪嗒”一声窗户关上了,将电闪雷鸣和倾盆大雨杜绝在外。 屋子里唯一的烛光也因此突然熄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沉寂和黑暗。 苏雪容心跳的厉害,她眼前不断闪过上一世被关入黑屋子里的情形,还有那些可怕嬷嬷们无尽残忍折磨人的手段。 忽然,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阿容……” 苏雪容脑子里紧绷的弦就在这一刻断了,顿时发出了一阵尖锐的惨叫声—— “啊——” …… 她浮浮沉沉,就像是被溺毙在了一片可怕的汪洋之中,四处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光芒。 她感到一阵窒息,就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被大火焚烧后的那一刻。 生命在慢慢流逝,她却有舍不得的人。 媛姐儿、爹娘、大哥、健哥儿、秀春…… 眼前熟悉的面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缓缓流过,最后出现了一张她藏在记忆深处的面容。 那人带着笑看着她:“小娘子,待日后我回来,一定娶你,等我……” 苏雪容想要伸手去抓他,但他依然和她最爱的家人一样,如流沙般消失在眼前…… 她心里苦涩无比。 是啊,她想起来了,在她十五岁那年,她遇到了一个男人。 她救了他,他想要娶她,让她等他。 活了两世,她都没能等到他,被迫嫁给了旁人…… “呜呜呜,娘子……” “阿娘!” “姑姑!” “阿容啊……” “汪汪汪!” “阿容! …… 忽然,她熟悉的声音逐一在她耳边响起。 尤其最后那个声音,像极了当年在山洞里那个人…… 苏雪容心中一惊,猛地睁开了双眼。 秀春、媛姐儿、爹和娘、还有苏健和小白,还有—— 萧远! 苏雪容彻底清醒了,猛地坐起身来,难以置信盯着眼前的男人。 萧远就这么大马金刀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圆凳上,身边站着一个神色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 而围在她床前的全都是她最亲近的家人。 “殿下,苏娘子只需要依照药方服药,再多休息几日就可痊愈了。” 成府医一脸苦逼。 大半夜倾盆大雨把他从床上抓起来给这位娘子看病,结果却没什么大碍。 但却被逼着在这里陪着王爷等她醒来。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了,他都已经瞌睡得要头重脚轻了,王爷还没打算放他回去。 命苦啊。 周氏拼命朝苏敬轩使眼色,苏敬轩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阿容既然已经醒了,您不如先回去稍作休息……” 昨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全家人都被惊醒过,但谁也没想到萧远会在阿容的屋子里呆了一晚上。 一大早的时候,全家人都被阿容屋子里出现的人惊住了。 除了成府医,萧远竟然还从王府带来了两名医女。 全家人一脸尴尬。 昨晚阿容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萧远却朝床上瞥了一眼:“苏先生不用客气,我还有些事要问阿容,你们请随意……” 随意? 周氏忍不住暗暗瞪了萧远一眼。 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这么乱来吧? 这里是我们家啊! 萧远却像是没看到苏敬轩夫妇的眼神,缓缓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一双漆眸静静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子,轻声道:“阿容别怕,以后我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 那声音和腔调,让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脸颊猛抽。 周氏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沉声道:“王爷,昨晚你为何会在阿容的屋子里?” 女儿的名声本就不好了,如今不就坐实了她蓄意勾引王爷的事实了? 萧远却缓缓抬眼朝周氏和苏敬轩望去,起身恭恭敬敬道:“苏先生,夫人,我的确有些话要单独和阿容说,昨晚之事是我唐突,我会全权负责……” “不!不需要!” 苏雪容忽然开口,目光冷冷盯着眼前的男人:“王爷,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嫁你的!” 萧远犀利的目光猛地朝她望来。 苏雪容硬着头皮道:“我心里早已有了心仪之人,我要等他!” 第94章 有个条件 一屋子的人全都懵了。 这、这算是咋回事? 昨晚这两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没想到醒来就翻脸。 而且,翻脸的还是自家这位任性的娘子…… 苏敬轩看着萧远越来越黑的脸色,当机立断拉着周氏就往外走:“王爷光临咱家,得赶紧去准备早食啊,愣着作甚?” 他二人出去了,屋子里其他的人也急忙抱着孩子全都落荒而逃。 成府医也立刻朝两个医女使了眼色,退出了屋子。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际,苏雪容索性躺下一把将被子拉到头顶,闭上了眼睛。 可没曾想,她闭眼不到须臾,头上的被子就被人一把掀开。 苏雪容顿时紧张地抓住被子:“你要作甚?” 萧远欺身上前,半个身子已经坐在了床沿,高大的身影将一张床榻填得满满的。 苏雪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张床小了…… 男人的身影缓缓靠近,如同一座小山般朝她倾轧过来,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苏雪容清清楚楚看到了萧远眼底毫不掩饰的怒意。 她甚至看到了这股怒意中隐隐出现的杀意…… 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苏雪容被帐子里的逼仄弄得又出了一身汗,细密的汗珠缓缓从她额头流下。 苏雪容只觉得嗓子眼发紧,头皮发麻,身子忍不住往后靠去,却发现无路可逃。 她的脊背紧挨着身后的床柱,咽了咽唾沫开口道:“王爷……” 忽然,眼前的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脖颈,眼眸暗沉地让她心里发怵。 苏雪容只感到一阵窒息传来,眼前忽然一暗。 微凉的唇紧紧贴了上来,堵住了她要开口说的话。 苏雪容脑子“轰”的一下变为了一片空白。 他在干什么? 他竟然、竟然…… 她心里慌乱无比,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推开他,一双手胡乱抓向他的发髻。 萧远“嘶”的一声,单手将她胡乱抓的双手扣在了她的头顶,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想要乱动的腰肢,再次倾身吻住了她那半张的红唇…… 苏雪容挣扎片刻,身子却越来越软,一股前所未有的酥麻感传遍全身,竟让她有了一种两世为人所未有过的特殊感受…… 上一世嫁给萧时晏,也和他接过吻,但她却没有这般令浑身酥麻的感觉,房事更是让她煎熬…… 萧远发现,身下的女子身子越来越放松,手中的腰肢掐下去如水般柔软,她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萧远心里暗笑,加深了这个吻…… 待苏雪容的呼吸变得短促之时,萧远才依依不舍松开了她。 苏雪容就像是溺水的人上岸一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 萧远看着她那副炸毛猫的样子,心里又是一软,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目光却冷冷盯着她:“说吧,你要等谁?” 她心里当真有别的男人,刚才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得逞。 这点小伎俩,他算是看透了。 果真,女人不能太惯着。 之前他都顺着她的意思,甚至还帮她筹划嫁人之事,让她成了自己的义妹。 可到头来她却在耍他! 就在刚才那一刻,萧远决定不再做她眼里的“大好人”。 也绝对不会再轻易将她拱手让人! 苏雪容一张脸滚烫得像是打翻了的胭脂,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神。 尤其以这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还怎么让她说出口自己心里有别的男人? 见她沉默不语,一双眼眸也不敢看他,萧远轻笑一声:“怎么?还想要自欺欺人?” 真对他没感觉,她又岂会在家人都在外面的情况下,和自己在这里卿卿我我? 她向来独立得如同男子,连凌青雪都拿她没法的。 苏雪容浑身无力,也懒得去挣扎了,沉默片刻道:“萧远,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可以嫁你!” 萧远怔住了。 他怀疑自己听岔了:“什么?” 苏雪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美目渐渐恢复了冷静,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嫁你,但前提是,你必要成为南地的帝王!” 门外不远处的周氏一脸担忧:“王爷不会对阿容……动手吧?” 苏敬轩沉沉叹了一口气:“阿容不是大姑娘了,有些事该她自己去解决。” 尤其是男女之事,外人强行干涉,只会适得其反。 秀春也愁眉不展。 她怎么就没发现娘子的屋子里会有男人? 娘子的名声本就不好了,如今更是坐实了她勾引王爷之事,将来还怎么嫁人啊? 不对,是王爷悄悄跑来娘子屋子里,和娘子有何关系? 说起来,都怪凌青雪,要不是他磨磨唧唧拖拖拉拉不和娘子把婚事定下来,王爷又怎么会趁人之危? 想到这里,秀春一脸气鼓鼓的。 李氏忍不住戳了她的脸颊一下,低声道:“里面那位你可得罪不起,别做出这副苦瓜脸的样子!” 苏敬轩也是一脸沉重。 以前的姑母没能逃得过进宫的厄运,好不容易女儿鼓足勇气和萧时晏和离来到杭州,却又被这位汾阳王盯上了。 阿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周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早知如此,我就该让阿容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这样就不会招来这么多祸水了! “嘎吱!”一声,苏雪容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萧远一脸沉冷走了出来,对着苏敬轩和周氏恭恭敬敬行礼:“苏先生,夫人,本王答应过阿容,待本王愿望达成之日,定会十里红妆迎娶阿容,望二位再给我一些时日。” 两人懵了。 迎娶? 这字面的意思,要娶阿容当王妃? 廊下所有人又呆若木鸡,大气也不敢出。 苏敬轩难以置信,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殿下,您当真要娶阿容为王妃?可老夫却听说您的王妃如今人在凤林寺闭关修行。” 阿容的名声已经很差了,可千万不能再被人扣上蓄意勾引王爷的帽子了。 萧远看到他眼底的质疑,不由笑道:“昔日方明珠因犯下过错,被我软禁在了凤林寺,早已被褫夺王妃名号,苏先生不必担心此事。” 见苏敬轩欲言又止,萧远又道:“苏先生放心,我和阿容是在我与前王妃彻底了断之后才有了情愫……” “但凌先生尚未对阿容有交代,王爷如此,实在不妥。”苏敬轩的口气不是很好,听得周氏在一旁胆战心惊。 萧远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苏先生大概还不知吧,凌青雪在前往蜀地的前一夜,便在他母亲的授意下,和他的表妹定下了亲事,交换了庚帖,一旦凌青雪回到杭州,他们就会举行婚礼。” “什么?” 没等苏敬轩开口,周氏忍不住尖叫一声:“阿容待他那么好,他也答应过阿容要娶她,凭什么?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第95章 变了 萧远看到苏家人的强烈反应,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苏雪容压根没对家人提及凌青雪之事。 李氏忽然望向身边的女儿,口气严厉无比:“秀春,怎么回事?” 秀春这才将崔氏寿诞时遇到方凝珠之事说了出来。 周氏气得直跺脚:“亏我们阿容如此厚待他,他竟然是个这样忘恩的东西!” 萧远眯起了眼睛。 方凝珠又暗戳戳的搞事了? 不过,这一次他倒觉得方氏做得对…… “爹,娘,此事不要再提了。” 忽然,苏雪容出现在了房门口,脸蛋上尚有一抹可疑的红润,神色极不自然道:“王爷所言之事,你们暂且不要让外人知晓。” 这浑蛋,刚刚才答应自己待日后成事之后再对苏家人说明一切,结果一出门就跑去对爹娘说要娶她,让人尴尬死了。 萧远眼眸沉了沉,但一看到苏雪容那面若桃花般娇艳的面容,有些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大步上前将她往房间里带:“都说让你先休息,你跑出来做什么?” 屋外的人便看到她被高大的男人抓住肩膀拉进了屋子,消失在门口。 “我就知道你会胡说八道……唔唔唔……” 只听到苏雪容的话没说完,便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之际,房门再度被关上。 周氏一脸惊愕。 难不成,阿容脚踏两条船? 凌青雪这条船翻了,她就立刻上了王爷这条船?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猛抽,不由嘀咕道:“我教出来的闺女,怎么会这般……” 苏敬轩却想到了更深层的一件事,心里猛然一惊。 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很快,萧远再次走出房门,对着成府医道:“你让医女这几日好好照顾阿容。” 成府医急忙道:“是,属下一定安排好一切。” 真没想到啊,昔日里连王妃都不接近的王爷,竟然对这位苏娘子看上了眼。 不过说实话,抛开家世什么的不提,这位苏娘子的确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了。 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子能够抵抗得了她。 当真称得上倾城倾国。 萧远留下了医女,又派来宋三小队守在苏宅,这才离开。 苏雪容听到他终于离开的动静,神色无奈之极。 周氏走进了屋子,一脸铁青:“你们都出去。” 两个医女立刻朝苏雪容望去。 眼下苏娘子才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只听她的吩咐。 苏雪容点点头:“你们先出去片刻。” 待人离开之后,周氏带着怒气道:“你何时招惹了王爷?” 苏雪容一噎:“我、我、我不知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萧远在宿州见到她的那一刻,恐怕就盯上她了。 才会有后来在扬州偶遇,又追去了镇江,然后一同南下至杭州。 只不过那一路上,周氏和苏敬轩都没见过他,自然不知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周氏一脸恼怒:“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早已声名狼藉,怎么还去招惹他?”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嗓子道:“他是萧时晏的皇叔!” “你嫁谁都不能嫁他!” 苏雪容顿时明白了娘的担心。 “已经说过了,但他不死心……”她顿时无奈道。 声音婉转柔弱,一张脸蛋蹙眉忧愁,却带着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绝世美貌。 周氏心里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的这个女儿长得虽然有她三分影子,但却最像那位过世了的姑奶奶。 难不成苏家红颜薄命的厄运还要轮回到女儿身上? 看着周氏那一脸忧愁,苏雪容急忙拉着她坐下道:“娘,您别担心……” 她又不能对周氏直说自己的计划。 她用萧远成事的条件,让他娶自己的时间往后推了两年,只希望这两年中自己的存在不会对萧远成事造成任何影响。 至于两年后如何,她暂时不会考虑。 只需要萧远的计划别让她亏本就是。 周氏一脸忧愁:“将来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都不知道会怎么被人在背后唾骂?” 苏雪容没好气道:“我就算嫁给他,与旁人何干?” 况且她已经和萧时晏堂堂正正和离了,嫁谁不能嫁? “那你想过媛姐儿的身份了吗?”周氏气极,“将来她对王爷如何称呼,是叫继父还是叔祖父?” 苏雪容惊呆了。 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眼下只能哄骗萧远暂缓娶她的时间,待日后他真成了帝王,自然会有无数美人送进他的后宫。 那个时候,他就未必愿意娶自己了。 看着女儿那呆愣的神色,周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从刚才王爷那强势的态度来看,他娶阿容势在必行。 苏家小门小户,根本不可能和他对抗。 周氏顿时红了眼眶,抹了抹眼泪:“我和你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总得想法子才行。” 苏雪容沉默片刻道:“娘,这事万不能透露给外人,最好也别让林叔他们一家人知道。” 周氏忙点头:“这事你不说,你爹也不会让人乱说。” 说出去对王爷没有任何影响,但受伤的一定是阿容。 苏雪容有些心烦,皱着眉头在床上躺下:“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自从得知陈思怡被徐颂年带往北地之后,她心里就十分不安。 下个月初九就是萧成登基大典,然后便是萧时晏被册封太子…… 她只希望陈思怡就算进了宫,也未必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个女人被萧远放虎归山,一旦得了萧成的宠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她提前让大哥去了泉州。 实在不行的话,她只能说服全家人前往泉州定居…… 周氏感觉到她心情突然变差,便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想个法子让王爷死心……” 说完便出去了。 苏雪容呆呆坐在榻上,心里很是混乱。 抛开刚才那些危机不说,她对萧远今日表现出来的态度感到有些不解。 以前他有多尊重自己,今日就有多强势。 他似乎已经豁出去了,要不是自己以他成事为条件,他恐怕今日就要兴师动众来求娶了。 苏雪容的眉心跳个不停。 这和她想的太不一样了。 昔日的谦谦君子变成了出笼的猛虎,她好像已经掌控不住了。 第96章 确定是无赖 苏雪容一整日都心神不宁,晚间的时候喝了汤药就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被脸上的一抹痒意给弄醒了。 她没睁眼,而是伸手朝脸颊上挠了挠,结果却摸到了一只手。 苏雪容顿时被惊得一跳,张口就要喊人,结果却被那只手反手就蒙住了自己的嘴。 耳边传来一阵灼热无比的气息,男人那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你想要把你全家人叫醒来看热闹?” 苏雪容彻底醒了,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深凝望着她的黑眸,昏暗的帐幔中充斥着他身上传来的龙涎香。 帐幔外燃着的蜡烛发出昏黄的光线,将眼前的男人轮廓映照得有些影影绰绰。 苏雪容看着悬在自己头顶上方的男人,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曾经相似的一幕。 那个人当初受了重伤倒在山洞里,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猛地翻身将自己压在了身下,也是这样一个姿势…… 渐渐地,那个男人的面容变得模糊,萧远那张俊美的出尘的面容清晰无比。 他望着眼前女子眼神的变化,眯起了眼眸:“在想何人?” 苏雪容急忙收回思绪,神色有些不自在:“你大晚上又跑来作甚?” 萧远看着她那躲闪的眼神,眼底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阴沉,伸手轻轻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拨开。 这一次他毫不客气捏了一下那白皙柔软的耳垂。 苏雪容:“……” 浑身瞬间发软,一双水眸几乎要泛出桃花来。 萧远看着那双美得让人无法自拔的美目,刚才心里的不悦渐渐消散。 她心里有人又如何,他有足够的自信将人从她心里拔出来! 想到这里,萧远轻轻一笑,低下头去。 “你……唔唔唔”苏雪容还没来得说话,就被他的唇压了下来,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温度越来越高,苏雪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冰,瞬间就被男人的灼热融化成了一滩水…… 床帐外的蜡烛终于发出哔哔的轻响声,发出最后一道光芒,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的触感和五官都被无限放大,苏雪容觉得自己像是中了蛊,全身都瘫软得无法动弹。 萧远恨不得将怀里的女人揉进骨子里,让她再也无法升起对别的男人任何念头…… 最终在察觉出苏雪容呼吸不畅时,他才依依不舍放开了她。 月光缓缓从窗外斜斜照进来,透过帐幔洒落在两人身上。 苏雪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月色下的男人。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继续动作,但身体的某个部位却在悄悄发生变化。 她猛地警醒过来,脸颊变得滚烫无比,一双小手立刻抵住了他,声音沙哑无比:“别……”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在让人太过难堪。 萧远看着她眼底的惊慌,心里微微叹气,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放心,我现在不要你,我只想好好抱抱你……” 苏雪容心里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长期以往这么下去,她自己都未必能够保持冷静,他呢? 她不敢去想。 萧远将头深深埋在她颈窝,鼻息间满满全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这股清香和他用过的任何香料不同,带有一种她身上特有的体香…… 萧远脑海里沉默了三年的记忆瞬间涌出。 三年前的山洞里,他也闻到过一样的香味…… 身下的女子动了一下,嘴里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抱怨:“太、太重了……” 压得她心口疼! 萧远这才缓缓从她身上起身,却反手一捞将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双漆眸紧紧盯着她:“在你答应嫁我之前,我每晚都会来。” 苏雪容浑身一僵,极力挣扎着要离开,却无奈腰间的那双手如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萧远将她翻了个身,从后背紧紧抱住了她,将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成事或许还需要等上一些时日,你又不愿在此期间嫁我,那我只有用这个法子缓解相思之苦了……” 他之前如她所愿,一直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似乎却是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苏雪容所想的谦谦君子。 他将心爱之人一推再推,结果却让她陷入了越来越糟的地步。 一个萧时晏就够了,竟然还横插了一个凌青雪! 可她以为的君子凌青雪,却不能为了她反抗自己的母亲,被迫和别人有了婚约,任由她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 萧远想到这里就气,顿时觉得当初认苏雪容为义妹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原本就是替她做嫁衣,结果却所托非人,还让她遭受了那么多的非议……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打算放手了。 君子当够了! 苏雪容听到他那无赖的话,顿时浑身一颤。 这样下去,她还能保住清白? “不……王爷,你不能这样……” 萧远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眉眼一挑,带着戏谑的神色笑道:“不这样,那你嫁我?” 苏雪容立刻紧紧闭上了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堂堂南周未来的皇帝? 简直不要太无耻! 萧远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灼热的气息又喷洒在她脸上:“你最好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苏雪容浑身紧绷,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他,收敛了嗔怪的眼神。 萧远又笑了:“你想什么?” 他说的忍不住是—— 吻她! 伸手将她的后脑勺一扣,头低了下去…… 苏雪容:“……” 无赖! 确定是无赖无疑! 只不过,这晚萧远并未待得太久,对她做得最过火的事就是深深地吻她,并未做其他。 “过几日凌青雪就回来了……”萧远临走前,伸手轻轻捏着她柔软的耳垂,眼睛却落在她那菱花型的红唇上,声音暗哑得厉害,“要不要我替你收拾他?” 那张红唇已经被他亲得微微肿了起来,泛着水润的光。 苏雪容打了个激灵:“你别乱来!” 看到她满脸紧张,萧远眼底又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戾气。 近在咫尺,苏雪容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不悦,急忙道:“你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为了我而惩治他,你的手下和百姓还会拥护你吗?”苏雪容急忙伸手摸了摸他紧绷的脸,就像是哄孩子柔声道,“你日后是要称帝的,岂能在这样的事上犯错?” 萧远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抓住了她那软若无骨的手紧贴在脸上:“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那小子!” 第97章 这样的报复喜欢吗 这一日,苏雪容如约来到二楼雅间,崔云儿便神色古怪地盯着她,一张脸憋得涨红。 小二将各色小食端了上来。 苏雪容用银匙给她舀了一只雕梅蜜饯,笑道:“怎么了,难不成你大肠风热?” 崔云儿等着小二下去,便没头没脑道:“你可知凌青雪回来了?” 苏雪容微微愣怔。 前几日萧远随便提到过一句,他已经在回杭州城的路上了。 “嗯……” 苏雪容漫不经心道:“我如今和他没啥关系了,他回不回来又如何?” 一想到萧远这几日和自己独处时的情形,她哪里还有再想嫁旁人的念头? 而昨晚他竟然…… 苏雪容脸蛋瞬间就红了,急忙低下头去。 崔云儿压根没注意到她那不自在的神色,一脸怒意:“以前我还觉得那厮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没想到……” 苏雪容看着她满脸恼意,诧异道:“没想到什么?” 崔云儿盯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一字一句道:“他凌青雪不是答应过要娶你,可是他却从蜀地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 怎么没听萧远提及? 苏雪容愣住半晌,缓缓道:“那又如何?” 崔云儿急了:“他当初不是答应过要娶你?且不说被他母亲逼着和他表妹交换庚帖一事,这一次可是他自己把人带回来的!” 苏雪容见她急了,忙道:“你等会儿,你到底希望我嫁给你表兄呢,还是嫁给凌青雪?” 崔云儿顿时愣住了,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嘀咕道:“我、我就是替你不公……” 毕竟在她看来,萧远想要娶苏雪容为正妻,简直难比上青天。 但嫁给家族早已没落的凌青雪还是没问题的。 崔云儿替苏雪容抱不平:“其实吧,我就希望你能够嫁一个好人,你若嫁不了我表兄,凌青雪毕竟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花心,才去了蜀地不久,竟然就带着一个女人回来。” “那向夫人无法了只好来找我表兄,我表兄竟然就去了,还安慰向夫人说,既然要娶妻,他还可以当主婚人……” “咳咳咳……”苏雪容猛地咳嗽起来。 崔云儿被吓了一跳,急忙帮她抚背:“你没事吧?” 苏雪容急忙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望向崔云儿:“那个蜀女是何身份?” 崔云儿瘪瘪嘴:“不知道。” 苏雪容微微皱眉。 这事听着很是蹊跷。 凌青雪并不是一个贪图女色之人,又怎么会在自己已经定了亲之后带一个女子回来? “阿容,你说实话,你对凌青雪是不是没那感觉了?”崔云儿仔细盯着苏雪容看。 那张吹弹即破的脸蛋上丝毫没有任何恼怒的神色,反倒是自己在这里瞎操心。 苏雪容神色淡淡道:“说没感觉也完全不对,只是觉得当初错付了……” 经历过上一世那些苦难,这点小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些日子,萧远夜夜都潜入她的屋子,除了最后那一步什么都做了。 她又岂会再去计较凌青雪对她做的事? 崔云儿松了一口气:“你不难过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昨日明秀园闹得很是厉害,那位向夫人……嘿嘿,这下可好了,当初她瞧不上你,如今却是活该!” 她一脸幸灾乐祸道:“我听说,那蜀女铁了心要当凌青雪的正妻,让他取消和向如兰的婚约,这不是当众落向夫人的脸面吗……” 苏雪容总觉得这事古怪,半夜那家伙过来的时候,她便盯着他,也不说话。 萧远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了几口便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云儿说,凌青雪最近有麻烦了?” 萧远也不掩饰,点头:“很大的麻烦?” “哪里来的蜀女?” 萧远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这么关心他作甚?难不成我这些日子还没能喂饱你?” 苏雪容一张俏脸顿时涨得绯红:“少胡说!”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每晚都做啥呢? 萧远看着她那娇艳滴血的脸蛋,伸手掐了一下:“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你在瞎想什么?” 苏雪容:“……” 天! 听听这个无赖在说什么? 那些……还叫什么都没做? 萧远看着她又要开始炸毛的样子,嘴角微微往上一咧:“对于男人来说,确实不算……” “滚!”苏雪容忍不住了,怒道。 起身就要去开门。 越过他的时候,腰肢却被一双手臂一拉,整个人就跌入了他的怀里。 苏雪容冷着脸要起身,却被他紧紧抱进了怀里。 “生气了?”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一扫,就像是一片羽毛扫过她的耳朵。 她整个身子立刻一软,心里气恼极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萧远看着她那滴血般的耳朵,轻轻一口咬住,声音暗哑无比:“凌青雪有这样咬过你吗?” 苏雪容此时后悔极了。 她怎么就招惹了这样一个无赖? 她狠狠咬住嘴唇,身子僵硬,铁了心不让他得逞。 萧远见状,轻叹一口气:“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 “你胡说!”苏雪容趁着这个机会想要脱离他的掌控,结果人还没起身又被他一把抓住拉回了怀里。 “哦,那就是对你那个死鬼亡夫余情未了?”萧远冷笑一声。 虽没有了暧昧的动作,但他的双手依旧没松开。 苏雪容回头狠狠瞪着他:“你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要不是担心闹起来被家人知道,她早就跳起来骂人了。 萧远却用手捻着她身后垂下的发丝,漫不经心道:“不想知道凌青雪的事了?” 她今晚入睡前刚洗过的发,只随意在头上盘了一个堕马髻,被刚才这么一闹,一片青丝从脑后倾泻而下,顺滑发丝扫过他的手背,丝丝缕缕让人心痒。 苏雪容没好气道:“有话直说!” 扯什么乱七八糟的死鬼前夫? 萧远见她真有些生气了,只好放软了口气,将下巴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楚王接受了和我合作的提议,但却要塞一个女儿给我,我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不是我娶,而是凌青雪!” 苏雪容惊呆了。 她扭头看着肩膀上的男人,带着一丝坏笑。 “那一位可是楚王的郡主女儿,向夫人想要门当户对,就得取消凌青雪和向如兰的婚约。”男人笑得邪肆极了,“但向如兰却咬死不愿取消婚约,就让他们家自己去闹吧!” “这样的报复,阿容可还喜欢?” 第98章 你也可以当妾 明秀园。 向氏冷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一般的侄女,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你们只不过交换了庚帖,聘礼都没下,婚书也没签,算不得什么。” 向如兰眼睛通红:“姑姑,当初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姑姑向来要门当户对,向家在内战之前也是高门大户,她配凌青雪足够了。 可为何来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姑姑就嫌她配不上了? 向如兰心里不服。 向氏见她神色执着,叹了一口气道:“我会让青雪给你安排好一门好婚事,嫁妆也绝不少了你的,你还要如何?” 向如兰哭得不能自已:“可我一直心仪表兄啊……”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姑姑在表兄离开杭州之前快刀斩乱麻逼着他定了亲,彻底将那个美艳寡妇踢出局。 可到头来怎么受伤的却变成自己了? 向氏一脸烦躁道:“我能怎么办?你昨晚没听到王爷说,这位郡主是楚王最钟爱的女儿,他愿意和汾阳王结亲……” “那为何她不嫁王爷?”向如兰尖声叫道。 偏来搅乱自己的婚事! “楚王可不愿自己的女儿当妾!”向氏冷冷道,“方氏如今还在凤林寺闭关,不管她和王爷的婚姻如何,她还是王妃。” “所以,郡主才答应下嫁青雪。”向氏看着一脸不服的向如兰,“你最好安分些,若是这桩婚事毁了,你也别想再嫁给青雪。” 向如兰失声痛哭:“姑姑,要是向家和以前一样,你会这般待我吗?” “你?”向氏笑了,“就算向家没倒,你也不过是英国公嫡女,什么封号都没有,能和郡主相比?” 向如兰终于明白了。 她这位看上去高贵端庄的姑姑,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她红着眼睛望向她:“所以,只要有人的身份地位高,你都可以帮表兄把她娶回来?” “你根本不考虑表兄的感受!” 向氏笑了:“如兰,待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谁敢反对? 向氏最后丢下一句话:“王爷身边还有不少俊才,我会让青雪帮你看看……” 说到这里,她带着一丝探究望向向如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说服崔夫人让你进王府。” 向如兰惊愕不已。 向氏道:“王爷虽说早已成亲,可那方氏却是个病秧子,府里也没有其他的通房侍妾,只有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方凝珠在,你若是愿意说不定将来还能捞一个侧妃当当……” “不需要!”向如兰一脸讥讽看着她,“你当王爷是什么?” 向氏都瞧不上自己,王爷又岂会看得上她? 向氏脸色顿时一僵,又看了她一眼:“你真心仪青雪,也可以留下给他当妾……” 向如兰愣住了。 她低头思忖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被向氏带来杭州之际,就没有了回头路。 可若是不愿意,她就要被许配给旁人。 那她宁愿当妾。 “什么?” 苏雪容从崔云儿这张快嘴里得到了消息后,一脸惊愕。 “她愿意当妾?” 崔云儿一脸鄙夷摆摆手:“最后,竟然皆大欢喜了!” 凌青雪定下了和李绯衣的婚事,向如兰自愿当妾,向氏也不用内疚了。 苏雪容顿时百味杂陈。 凌青雪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和崔云儿结束了在春风楼的聚餐,回到苏宅。 只不过让她颇有些意外的是,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人。 夕阳渐渐西下,余晖的光洒在那人身上,璀璨绚烂。 苏雪容不得不承认,凌青雪这一副皮相丝毫不亚于萧远。 当然,他们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若是抛开凌青雪对婚事的态度,他也称得上如竹般清雅隽秀之人,超越世上绝大多数男人。 萧远…… 咳咳,表面上的正人君子,暗地里无耻之徒! 还在聚贤堂和人议事的汾阳王,毫无征兆破天荒打了一个喷嚏。 惊得下面几个幕僚面面相觑。 “殿下,您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最近这天气热得厉害,但可千万不要贪凉……” “冰饮少吃,屋子里的冰鉴也少用……” “还得多喝解暑的凉茶……” …… 听着下面人开始东拉西扯谈论养生之道,萧远用手抚了抚额,瞥了一眼凌青雪的空座位。 苏雪容收回目光,面色平静上前一步道:“凌先生。” 走近了,她才发现,眼前的男人眼窝深陷下去,眼底泛出一抹青黑,双眼里全是血丝,神色憔悴无比。 “阿容!” 凌青雪上前一步,刚想要将手扶住她的肩膀,却看到眼前的女子不着痕迹朝后退了两步:“凌先生自重!” 凌青雪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半晌之后颓然收回。 “阿容,娶郡主非我之意,是王爷……”凌青雪从她眼底看到了对自己的抗拒,心里像是被扎了刺一般,神色痛苦。 “若郡主没出现,你不一样要娶别人吗?”苏雪容打断了他。 虽然娶楚王之女是萧远的阴谋,但凌青雪也不无辜。 凌青雪一张脸上泛起了惭愧之色:“母亲说……” 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当初为何会匆忙答应娶向如兰为妻,那是因为母亲答应过他,只要他娶了表妹,就同意让阿容进府当妾。 可他明明知道,阿容永不会做妾的…… 苏雪容看着他那憋屈的神色,心里沉沉叹了一口气:“凌先生,或许我们俩之间是有缘无份。” 之前因为萧远趁着凌青雪不在的这段时间跑来和她私会,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内疚。 但此时看到他那张别扭的样子,她的内疚也没剩多少了。 “阿容!”凌青雪忽然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母亲说了,只要我迎娶了郡主过门,你也可以进门……” 当妾! 苏雪容脸色渐渐僵硬:“你说什么?” “我想说,无论是表妹还是郡主,我都不喜欢,在我心里只有你!”凌青雪生怕自己表达得不清楚,“我可以娶别人,但婚后我不会碰她们,待日后有机会我会将你扶正,然后……” “等等!” 苏雪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奋力将手抽出来倒退几步,难以置信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嘲笑:“你为了享受齐人之福,竟找出了如此荒唐离谱的借口!” 第99章 你也配 苏雪容沉脸越过他就走。 手臂却被一只手拉住,然后整个人便被紧紧抱在了怀里。 苏雪容大惊失色,急忙用手推搡着:“你做什么……” 本就萧远不清不楚了,此时再被人看到和凌青雪如此亲密,她当真什么名声都不要了。 就在她推搡之际,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逆子,你做什么?” 凌青雪神色一僵,急忙松开了怀里的人。 苏雪容抬眼望去,便看到了一行人。 为首的向氏一脸铁青,身后跟着向如兰还有几个她未见过的妇人 向氏目光极其厌恶望向苏雪容:“苏氏,你当真是小门小户出身,连半点廉耻都没有!” 一旁的秀春顿时恼了:“分明是你家郎君不自重,没说几句话就对我家娘子动手动脚!”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周氏抱着媛姐儿和王氏一同出来了。 “阿容,这是怎么了?”周氏一看到向氏一群人,便顿感来者不善,将媛姐儿递给身边的奶娘,站在了苏雪容身前。 向氏冷笑一声,一脸鄙夷道:“这位就是苏夫人吧?我劝你最好管管你家娘子不要对我儿纠缠,我儿是要迎娶郡主之人,她若是不自重,就算进府给我儿做妾,我都未必同意。” 她连向如兰都瞧不上,岂能瞧得上平民出身的苏雪容? 周氏眯起眼睛抱起双臂望向凌青雪,抬抬下巴:“这是你娘?” 凌青雪满脸涨红,神色无奈道:“夫人,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周氏冷笑道,“你自己想要高攀楚王之女,竟然对外宣称阿容纠缠你?” “你怎么不告诉你这位鼻孔朝天的娘,当初你落魄之际,没有船钱被人差点丢下江中,是谁救了你?又是谁一路上给你吃穿,还教会你注汤幻茶才得了王爷的青睐,你这一路走来,当真以为是你自己的命好?” 凌青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急忙道:“夫人,在下惭愧……” 向氏脸色一僵,怒道:“休得胡说,我儿能入得了王爷的眼,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哟,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周氏满脸讥讽,“我就琢磨着,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儿子。” “我呸!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什么高门大户?”王氏在一旁鄙夷道,“我瞧你那副嘴脸连市井里的买菜婆子都不如!” 说完她便对着周围看热闹的路人高声叫道:“大家伙来瞧瞧这妇人,她养出来的儿子当初穷得连船票钱都没有,全靠我侄女一路施舍,当时他穷的时候就想贪图我侄女的银子,想要高攀我侄女,任凭怎么劝都誓言旦旦要娶我侄女。” “如今倒好,我侄女帮他在王爷面前露了脸,他开始飞黄腾达了,就想要甩掉我侄女高攀什么郡主,这还不算,这老虔婆竟然还跑上门来骂人,你们大伙儿说说,这还有天理吗?” 周围的百姓多数都是租住苏雪容在天长寺屋子的租客,平日也都和苏家打过照面,知道苏家人的为人。 此时一听王氏所言,顿时义愤填膺。 “真是不要脸!自己儿子嫌贫爱富不知廉耻,竟然还找人家苏娘子的麻烦!” “刚才大娘不是说了,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什么高门大户,呸!” “我可是一直住在隔壁的,自从住过来就看到这凌郎君成日里往人家苏家跑,听说当初他住的那宅子还是人家苏娘子的!” “自己儿子白白占了人家娘子的便宜不认账,还跑来骂人,这是哪里来的老刁妇!” ……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向氏气的一脸猪肝色。 她浑身颤抖着指着苏雪容:“你、你、你……” 得知儿子执意要娶苏氏为妾,她本还打算来瞧瞧苏雪容家世如何,若是资产足够也尚可。 但如今,这苏氏就算是家财万贯,也断不能娶她过门了! 就在四周人的唾沫星子横飞之际,凌青雪忽然朝着向氏重重跪下,大声道:“母亲,儿子对阿容一往情深,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儿子一定要娶阿容过门……” 向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怒不可遏道:“就她这样无耻之人,休想进我凌家家门!” “母亲,您若是不同意让阿容过门,儿子也绝对不会娶郡主!”凌青雪见今日之事闹大了,他若是再不表态,恐怕要真的失去阿容了。 向氏几乎要昏厥,却忽然听到苏雪容的声音:“凌青雪,你说什么?” 凌青雪一脸无奈抓住了苏雪容的衣袖:“阿容,我刚才所说绝无虚言,我就算娶郡主为正妻,但心里却只有你,我这一辈子也绝对不会和旁人有夫妻之实……” “啪!” 一声耳光声响起,周围的人纷纷闭嘴。 凌青雪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掌印。 向氏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你、你敢打我儿?” 还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苏雪容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凌青雪:“凌青雪,你当我是什么?你高攀路上的踏脚石?” “你迎娶旁人为正妻,竟还想要让我给你当妾?”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苏雪容冷笑不已,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我若是愿意做妾,轮得到你?” 萧远和萧时晏,哪个不比他强? 在这一刻,凌青雪看到了苏雪容眼底的决绝,彻底慌了。 他急忙起身想要伸手帮她擦拭眼泪,却被她厉声喝道:“别碰我!” 凌青雪神色慌乱:“阿容,你要相信我,我娶郡主是……” 萧远的意思! 分明是他不想娶李绯衣,将她给了自己! 但这些话涉及汾阳王藩地和蜀地之间的交易,万不能当众泄露。 “总之,我真的是迫于无奈啊!”凌青雪有苦说不出。 他还不能告诉苏雪容,萧远答应过,只要他成为楚王的女婿,日后蜀地一旦被收复,便直接委派他管辖蜀地,那等于就是接管了楚王所有的一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唯一的缺憾是,他不能娶阿容为正妻了。 但没关系,他可以先让她进府为妾,日后再徐徐图之将她扶正…… 可是没想到,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从周氏和王氏的态度来看,恐怕苏家不会让阿容嫁给他了。 苏雪容眯起眼睛盯着他,忽然笑了:“凌先生,从今日此刻起,你我就是陌路人,你若是再敢来打扰我,我一定不会与你客气!” “当初是我帮你从萧远手中得到的机会,我也可以让你失去这个机会!不信就试试!” 她一脸冷笑,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开始变化,心里那仅存的一点悲伤也荡然无存。 第100章 彻底断了 苏雪容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走进了自己宅院。 周氏和王氏等人也急忙跟了进去。 凌青雪还想要追过去,被门房拦住。 “关门!”苏雪容头也没回。 门房立刻将大门关上。 凌青雪看着缓缓关闭的大门,看到了那个渐行渐远的女子,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失去她了…… 向氏大步上前,狠狠拉了一把失魂落魄的凌青雪:“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的女子也值得你如此?” 凌青雪抬眼看着眼前的母亲,忽然笑了:“母亲,您当初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操控我是吗?” 向氏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你、你胆敢如此和我说话?” 凌青雪收回目光冷冷道:“娶李绯衣本就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她的家世无关,阿容是救过我性命之人,您就算不愿感激她,也不必对她落井下石。” “还有,待我大婚后,您和姨娘们就回潼关去吧!” 凌青雪丢下一句话,面色阴冷无比走了。 向氏愣在原地,神色不解望向身边的李氏:“他刚才说什么?” 李氏一脸纠结道:“好像郎君要送我们回潼关……” 向氏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身后的一群人惊慌失措。 不远处一辆马车上的一个妙龄女子,将刚才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眼底泛出一丝嘲讽。 “郡主,这姓凌的就不是个东西!”旁边的丫鬟蜀葵忍不住道。 李绯衣一脸冷笑:“没想到这汾阳王长史竟然如此长情?可惜啊,我奉父王之命是来联姻的,他长情与否和我没什么关系。” 蜀葵道:“王爷本是要让你来当汾阳王妃的呀,您何必自降身份嫁他?” 李绯衣一脸为难道:“可我来了杭州都好几日了,也没见过汾阳王长啥样,要是不如凌青雪呢?” 让她嫁给不喜欢之人没关系,但至少容貌上得能下得了口才行啊。 “况且他还有一个王妃在带发修行,我若嫁了只能是侧妃,不划算。”李绯衣道。 蜀葵一脸愁苦:“但凌青雪这人如此不靠谱,我担心郡主您嫁过去受苦呢……” 刚才凌青雪说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婚后不会碰她。 这还叫什么夫妻? 李绯衣笑了,伸手戳了蜀葵的额头一下:“你傻啊,待到了洞房花烛夜那日,咱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妥协。” 蜀葵叹了一口气。 李绯衣收回目光道:“先回去,改日我再来拜访一下这位让凌青雪如此着迷的苏娘子,到底有什么魅力?” 虽说刚才看到了苏雪容那张摄魂夺魄的面容,但李绯衣却觉得如凌青雪这般睿智的男子,绝对不是可以被美色吸引而方寸大乱之人。 那苏氏定有过人之处,才会让她看上的男人。 一晚上,苏雪容都在安慰周氏,生怕她被气出病来。 周氏还真的被气得吃不下饭,恼怒不已:“真没想到昔日的恩惠竟然养出一个白眼狼!” 全家人给凌青雪的真心真是喂了狗了! 苏敬轩在一旁道:“算了,如今阿容又不是没人要……” 周氏猛地将一只茶杯朝他砸了过去,厉声道:“你是不是想要让阿容走昔日姑奶奶的老路?” 苏敬轩顿时不敢吭声了,只得朝女儿使了眼色,出去了。 苏雪容用手抚着周氏的背:“娘,之前我说过的,若是找不到合适的郎君,我可以不嫁……” “少胡说!”周氏狠狠瞪着她,“日后爹娘都会提早离开你,媛姐儿将来也会嫁人,你身边总得有个伴吧!” 苏雪容将头靠在周氏的肩膀上,没吭声。 她知道周氏在心疼自己。 半晌之后周氏才声音沙哑道:“阿容,要不咱们离开杭州吧?” “咱们再待在杭州,于全家人都没有什么好处。” 周氏神色疲惫道:“你大嫂之事就是前车之鉴,你若是再和王爷纠缠不清,我担心咱们家会遭受更大的磨难。” 苏雪容沉默了。 娘没说错,苏家来到杭州后遭受的一切,都和萧远有关。 虽然他是无辜的,但毕竟因他而起。 今日她彻底和凌青雪决裂,萧远就会更加肆无忌惮来找她。 虽说她要求在成事之前不暴露两人的关系,但是谁又能笃定他夜夜潜入自己的屋子不被人发现? 一旦被众人发现,自己遭受非议不说,他将来想要成事就难了。 “况且他还是萧时晏的皇叔,萧时晏日后是太子,未来的君王!”周氏正色道,“若是被萧时晏知道了你和他不清不楚,难免会对你们进行报复打击。” “他如今不过是个藩王,又有什么能力抵抗得了帝王的打压?” “我就担心若是日后他遭受帝王打压,保不准又会将你当成牺牲品。” 周氏的脸色铁青说完这些话。 苏雪容沉默不语。 她不能告诉周氏,萧远的能力远远超过萧时晏父子,也是日后南周的帝王…… 但周氏的担心也没错,日后是个什么情况她也难料。 “待大哥从泉州回来,先了解那边的情况,要实在不行,我们全家可以搬去泉州。”苏雪容想了想道。 “那你在杭州的这些房产怎么办?” “先赁着,待日后房价涨了我就全卖出去。” 周氏忍不住笑了:“你啊你,还是太天真了,你又如何能预料房价会涨?就算你预料到了,三年还是五年?” 苏雪容道:“那怎么办?宅子买都买了,就算我们留在杭州也暂时不好处理啊,才买下不久就又卖出去,怕是不好卖。” 周氏叹了一口气,用手捏了捏眉心:“那就等着你大哥回来再说。” 又要全家劳累奔波,实在是累啊。 苏雪容心里觉得实在对不住全家人,又好声安慰了她一番,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才走进屋子,就看到秀春神色怪异又僵硬朝她努努嘴。 “你嘴怎么了?”苏雪容诧异道。 秀春又朝她眨眨眼睛:“娘子,我、我去厨房帮你看看洗澡水热了没?” 说完便逃也似地跑了,但却反手将她的房门给关上了。 “你关门作甚,这么热的天气……” “你就不怕被家人看到?” 身后的内间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低声笑道。 第101章 你很像以前我见过的那个人 萧远一身石青色孔雀罗衣,里面又是白色轻罗中衣,烛光摇摇晃晃,淡金色光影照在他身上,竟然有种影影绰绰的虚无感。 在这一刻,苏雪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抹身影。 那身影最后消失前,就是这般的让人看不真切…… “你……” 苏雪容努力将脑海里的那道身影具体化,却慢慢地幻化成了眼前熟悉的男人。 “你怎么了?” 肩膀感受到一阵摇晃,苏雪容才回过神来。 萧远神色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苏雪容抬眼朝他望去。 萧远的身高八尺,她站直了头顶勉强齐他的下巴。 此时,她靠他很近,抬头努力和他眼睛直视。 近在咫尺的那双漆眸里火光跳跃,倒映着她那皎洁如玉般的面容。 “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苏雪容喃喃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以前可曾去过宿州?” 萧远的眼眸微微一缩,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女子。 三年前的她在他眼里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娘子,如今的她嫁人生子,稚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少妇特有的风情。 如今的她,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神。 萧远轻轻将她抱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前额:“你不知道?” 苏雪容想要推开他,却推不开,声音有些闷闷道:“我说的不是今年,你……三年前可曾去过宿州?” 萧远身子一僵,他缓缓松开苏雪容,脸色淡定无比:“为何这么问?” 苏雪容仰着头看着他,半晌之后将他推到旁边的卧榻上坐下:“坐下说,站着看你我脖子疼。” 男人轻笑一声,顺手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伸出手轻轻给她捏后颈:“这里疼?” 苏雪容感觉到后脖颈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发出,她才后知后觉紧紧闭上了嘴。 这声音叫出来,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她急忙将萧远的手从脖子上拍下:“现在说正事!” 萧远忍住笑意道:“好,说正事。” 他的手被苏雪容打开,便若无其事双手环抱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手指有一下无一下轻轻敲打在她的腰窝处。 苏雪容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便看到男人一本正经道:“说正事!” 苏雪容想要说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却突然感到身子往下一坠,吓得急忙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萧远一脸坏笑又将她抱住,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阿容到底要不要说正事?” 苏雪容被气笑了,盯着他那狡黠的眼神,伸手狠狠在他的脸上掐了一下:“你故意的?” 萧远丝毫没有半点不悦,看着她渐渐恼怒炸毛的样子,不由笑了:“不想说了?” 苏雪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用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说!你三年前有没有去过宿州?” 萧远立刻配合,做出一脸慌张的神色:“娘子,你要我说什么?我、我、我可是老守本分,啥坏事都没干过啊!你这般逼问,是不是对我起了歹心?” 苏雪容:“……” 好吧,遇到无赖真是没办法。 她没好气道:“你这人简直……” 不要脸! 没说完话便收回了手,结果却被萧远一把抓住往身上带:“娘子,怎么不问?你好好问,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一本正经地将苏雪容的双手往自己脸上拂,按住她的掌心紧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眸深邃无比盯着她:“莫非娘子瞧上我了?想要对我以身相许?” 苏雪容:“……” 她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忽然想起一件事,一脸冷笑:“可当初在镇江的时候,是谁说瞧不上我的?” 还嘲讽她不要对他以身相许! 萧远玩得真高兴,忽然被她提及昔日那件让他后悔之事,一时竟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咳咳!那什么……我三年前好像去过宿州!” 他急忙将话题拉回来。 苏雪容一怔:“你去过?你去宿州做什么?” “一些和朝廷有关之事……”萧远暂时没告诉她,宿州的秘密铁矿。 苏雪容有些疑惑盯着他这张脸,回想着那人的样子。 完全不同! 她有些沮丧垂下眼帘:“算了,应该不是……” “不是什么?”萧远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追问,“三年前你在宿州遇到何人了?” 苏雪容想起三年前在山洞里的情形,莫名其妙有点脸红,也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眼神:“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以前见过的人有点像……” 说出来她又担心他多疑,急忙解释道:“倒也不是长得像,就是有一些相似的感觉……” 萧远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却故意沉下脸冷笑:“莫不是你以前的情郎?” 苏雪容急忙否认:“你别胡说!我嫁人前可……” 说到这里,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神色越发不悦,立刻道:“你少胡思乱想,就当今日我什么都没问过!” 小心眼男人! 萧远的确有些不高兴。 是她提到了自己嫁人…… 一想到他错过的这三年,心里就堵得慌。 要是当初他也有如今的勇气,就没有萧时晏和方家什么事了。 只可惜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但,好在阿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苏雪容不知萧远的心思,急忙将话题转移:“那个,我问你一件事,凌青雪娶那位蜀地郡主,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你强迫的?” 萧远扭头看着她:“那又有什么区别?” “可人家楚王分明是想要把女儿嫁给你的!” 萧远眉毛挑了挑,笑了:“不会!李家不会让李绯衣给我当侧妃,才选中了凌青雪。” “更何况,当初也是楚王自己看上了凌青雪,只不过为了给我一个面子,才说原本要和我联姻。” 苏雪容想了想道:“所以,凌青雪若当真想要娶我,其实是可以拒绝的。” 联姻而已,换一个人便是。 萧远深深看着她点头:“是!” 凌青雪想要接管楚王所有一切,就必须对李家做出承诺。 “所以,在他心里,你远远不如蜀地的管辖权重要。” 苏雪容释怀了,轻笑一声:“这样的话,我就不欠他什么了。” 萧远伸手轻轻抚住她的脸颊:“阿容,你还有我……” 苏雪容没吭声,垂下了眼帘。 萧远决定不再和苏雪容讨论任何男人,直接转移话题。 “前些日子葛淮安赶回来了,在曾灵悬梁自尽前救下了她。” 第102章 休了她 苏雪容被惊住了,眼眸一缩:“曾娘子……” 是了,上一世曾灵过身后葛家对外宣称是病故的。 她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曾灵在葛家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最终竟闹到要自尽…… 萧远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不由道:“你前日子让我帮他们和离,我想着还得葛老三回来自己处理……” 苏雪容皱眉盯着他。 “不过你别误会,上次你提醒了我之后,我就派出暗卫去了葛家保护她……” “那她还自尽?” “这就是葛老三自己的事了,曾灵是在他回到葛家之后才做出过激举动的……”萧远急忙道,“要是他不在,我的人自会救下她!” 苏雪容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为何?” 萧远看了看她,有些心虚道:“这是葛老三自己造的孽了,他、他……这次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怀了身孕的歌姬……” 苏雪容难以置信怒道:“无耻之徒!” 难怪那日曾灵鼓足勇气来请自己帮忙,葛家简直就是一个火坑。 这与她上辈子的遭遇何曾相似! 她立刻从萧远怀里跳出来,萧远急忙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曾灵!” “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萧远有些后悔对她提及葛老三的家事,没想到她如此冲动。 苏雪容红着眼眶狠狠抹了抹眼泪,对萧远道:“那你去!” 萧远指了指自己,一脸纳闷:“我……去?” 他去能做什么? “你现在就派人去葛家,让他们和离!”苏雪容愤恨道。 葛老三简直是个浑蛋! 他若不是萧远的得力助手,她此时都想让萧远将他直接发配到西北边境去! 萧远一脸无奈:“阿容,这是葛淮安的家事,我虽是一藩之王,也不能随意干涉旁人的婚姻啊……” 苏雪容立刻瞪着他:“萧远,你去不去?你要不去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我自己去” 说着就要往外跑。 萧远急忙一把抱住她的腰,忙点头:“好了,好了,我、我去还不行吗?” 他神色无奈就往外走去。 苏雪容心里很是不安。 本来让萧远却安排曾灵和葛老三和离,可他偏要等到葛老三回来再说。 结果却偏偏是葛老三回来,差点一点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等等,我也去!” 她提着裙子急忙追了出去。 “这么晚了你去做甚?”萧远有些恼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一个小娘子大晚上地跑到别人家里管闲事算什么? 还怕她的名声不够好? 苏雪容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想了想道:“让宋三给我一套暗卫的衣服。” 萧远看着她。 “你叫不叫?”苏雪容抬头就朝屋顶上望去,刚要开口,就被萧远一把捂住了嘴。 “姑奶奶,你想要让你全家人都知道我在这?” 苏雪容拉开他的手,冷笑道:“哟,你现在知道要脸了?那你……呜呜呜……” 萧远又急忙捂住她的嘴,立刻朝着暗处吹了两声口哨。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跳了下来,跪在了萧远面前:“殿下!” “都听到了,去给娘子取一套衣服来。” 宋三蒙着脸忍不住朝苏雪容看了一眼,起身道:“是!” 王爷这、这么宠苏娘子的吗? 葛家。 葛淮安正坐在他和曾灵成婚的婚房里,看着床上消瘦得几乎变成了一具骷髅的曾灵。 她这会儿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床帐。 在这一刻,葛淮安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内疚,忍不住轻声道:“灵儿,我答应你,待丽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把她送走……” 曾灵毫无反应。 “如果你现在还容不下她,我、我就把她安置在城郊庄子里……” 曾灵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一双无神的眼眸里毫无任何光芒,就像是失去了灵魂般的傀儡娃娃。 “灵儿,你、你要是还不满足,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往府里带人了……” 葛家和曾家多年前是故交,十年前曾家北迁,但两家却还有书信来往。 直到去年,曾家家主提到了昔日两家曾经订过的娃娃亲。 葛家主母生养了三个郎君,大郎君小时夭折,二郎君早年学道便浪迹天涯,没有要成婚的念头。 唯一符合两家当年约定之人就剩下了葛淮安。 可偏偏葛淮安是个游历花丛的浪子,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人。 三个月前,曾灵从北地远嫁来杭州前,葛夫人就勒令他将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送到了郊外庄子里。 葛淮安因此对曾灵充满了厌恶。 自从新婚之夜开始,他就故意冷落曾灵,其实就是想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既然要死皮赖脸来当葛家妇,就得乖乖听话,以后他想要纳谁也不得有任何意见。 这一次他外出办差之际,在一次酒宴上相中了一个歌姬兰氏,又喝多了一点便晕晕乎乎和她滚到了一处,待事情办完后兰氏哭哭啼啼找来说有了身孕。 他这才不得已将兰氏赎了身带回了杭州。 却没想到曾灵平日里唯唯诺诺,这一次却闷声闹了个大的。 “其实吧,我对那兰氏也不曾有什么情谊,就是觉得她怀了葛家的孩子,怎么也不能丢下她不管……”葛淮安一脸心虚道。 “你若真不喜她,我现在就打发她到庄子上去……” “谁敢让她去庄子?” 忽然,葛夫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葛淮安急忙起身:“母亲,你怎么来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怎么?趁着我去休息,你就马上把兰氏打发到庄子上去?”葛夫人冷笑道,“我虽也瞧不上她那歌姬的身份,但她肚子里却怀着我葛家的子孙,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葛淮安一脸为难:“母亲,这……” 葛夫人冷冷望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曾灵,眼神厌恶:“少在我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既然无法给我儿开枝散叶,就别想用这一套阻止旁人替葛家传宗接代。” 曾灵这才缓缓收回无神的眼眸,望向葛淮安咧嘴冷笑:“葛老三,你说呢?” “放肆!”葛夫人顿时脸色大怒,指着曾灵怒道,“你胆敢如此称呼你的夫君!” 葛淮安急忙对葛夫人道:“母亲,要不您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 “行啊,你处理!”葛夫人冷笑不已,“她对夫君和婆婆不敬,嫉妒成性,早已犯了七出之条,你立刻就给我休了她!” 葛淮安急了:“母亲,你胡说甚?我怎么能休了她……” 床上的曾灵突然坐起身子,双眼透出诡异的光,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葛夫人:“你说得对,赶紧休了我吧!” 第103章 私心 苏雪容和萧远匆匆赶到葛府的时候,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阵怒喝声。 “曾氏,你岂有此理!” 葛淮安从未有如此愤怒。 他竟然被一个病秧子嫌弃了! 曾灵跪坐在床上,憔悴的面容泛着阵阵冷笑:“我岂有此理?我如此求着要你们葛家休了我,你们不就称心如意了?” 葛夫人尖叫一声:“淮安,今日、今日你就休了她,她如此大逆不道,岂能做葛家妇?” 还敢对着他们蹬鼻子上脸了? 葛淮安怒不可遏道:“曾氏,你是不是胆子肥了?” “你可知你要是被休了,曾家也绝对不会让你回去!你以为还能回去重新嫁人,别做梦了!” 曾灵冷冷盯着他,一脸决绝:“这就不劳葛郎君费心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无家可归?” 葛淮安母子俩顿时一噎。 昨晚曾灵那番闹腾还是吓到了他们。 曾灵看着母子俩眼底闪过的慌乱,心里冷嘲。 他们自然不会怜惜她的性命,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上吊自尽这件事传到汾阳王的耳中。 到时候汾阳王对葛淮安的印象就大打折扣,将来就不一定会重用了。 只是,当初苏雪容答应帮她和离之事,恐怕遥遥无期了。 曾灵心里悲哀无比。 葛夫人当机立断道:“淮安,绝对不能让她踏出葛府半步!” 没等葛淮安回神,她立刻道:“来人!” 立刻有七八个婆子丫鬟进来。 “从今日起,你们务必看好曾氏,绝对不能让她去死!”葛夫人怒不可遏。 葛淮安却有些犹豫:“母亲,这样不好吧……” 这不是变相的软禁了曾灵? 这一系列事发生的缘由本是他引起的,母亲这样做太对不起曾灵了。 “怎么?你心疼了?”葛夫人冷笑道,“你也不瞧瞧,她这副身子骨如何替你传宗接代?你那么好美色之人,从新婚之日起就不曾和她圆房,不也瞧不上她?” 葛淮安没想到自己的私事竟然被他母亲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由恼怒道:“母亲,您竟然暗中盯梢我?” 葛夫人冷笑道:“早知道你对她丝毫不感兴趣,我当初就不该替她把你的那些通房侍妾全都送到庄子上去。” 她之前一直给葛淮安院子里的女人服用避子汤,就是为了等着嫡孙从正房儿媳肚子里出来。 还特意在曾灵嫁来葛家之前将那些女人全都打发到了庄子上。 没想到曾灵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一点都不领情,还总是一副小心眼的样子,天天哭哭啼啼让人心烦。 葛淮安有些心烦:“母亲,提这些事做甚?” 他内心深处其实不想休了曾灵。 若是休了她,日后葛夫人还是会帮他物色其他的女人过门。 他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也不愿被婚姻束缚。 娶妻对他来说不过是例行公事,娶谁都一样,只要别拘着他就行。 曾灵嫁过来后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除了昨晚上吊的过激举动,从来不敢忤逆他半句。 若是休了她再另娶,未必能够娶一个乖巧听话的。 要是到时候又闹得鸡飞狗跳,他也心烦。 还不如留着曾灵。 葛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咬牙切齿:“既然要留着她,她就不许踏出这屋子半步!” “咦?本王竟不知,葛家何时多了一个软禁新妇的规矩?”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葛淮安看到站在外间门口的萧远,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迎了出来:“王爷,您怎么来了?” 葛夫人急忙朝屋子里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冲过去就捂住了曾灵的嘴。 旁边的丫鬟婆子急忙将帐幔放了下来,遮住了曾灵。 萧远也没进屋,而是站在门口冷冷瞧着葛淮安:“葛老三,你就是这样处理后宅之事的?” 自从他娶妻后,都不知道闹了多少回了。 葛夫人对萧远的到来感到很是诧异,脸色不是很好看:“王爷,这大晚上的,您是来找淮安的?” 听到她的口气,葛淮安急忙对萧远道:“王爷,要不移步书房详谈?” 萧远朝身后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点头:“也好!” 葛夫人看着儿子带着萧远走远,立刻对着身边的人道:“给我看好她,万不可让她再闹起来!” “是,夫人!” 曾灵挣扎着推开那婆子,赤着脚就往外跑。 她听到萧远来了,如果再错过这一次的机会,她恐怕就要真的死在这冰冷的坟墓里了。 才跑了两步就被两个婆子拦住,按在了地上。 一个婆子恶狠狠道:“曾娘子,你既然要闹,可就别怪老奴们不客气了!” 几个婆子冲过来就要对曾灵动手,忽然身后冲出来一道黑影。 曾灵都没看清楚来人怎么动手的,就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全都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一个身形纤细的人影紧跟着跑了进来,一把扶起她:“曾娘子,咱们快走!” 曾灵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愣住了:“苏、苏娘子?” 一身暗卫打扮的苏雪容点头:“赶紧走!” 一旁的宋三立刻去开了房门,苏雪容搀扶着曾灵往外走去。 可没走几步,曾灵整个人身子一滑就坐在了地上。 苏雪容急忙道:“宋三,你背曾娘子!” 宋三:“……” “愣着作甚,赶紧背着曾娘子,咱们快走!”苏雪容道。 宋三急忙一把将曾灵背上,和苏雪容朝着后门方向跑去。 书房里,萧远神色严厉盯着葛淮安:“那个兰氏到底是何身份,你都没调查清楚就带回来?就不怕有诈?” 葛淮安有些垂头丧气道:“我调查过了,不过就是瓦子里唱曲的歌姬,没什么问题。” 萧远冷声道:“胡闹!” 为了一个露水姻缘的歌姬,竟闹得自己娘子上吊自尽。 “你连后宅都管理不好,你让本王如何将重任交给你?”萧远厉声道。 葛淮安一脸无奈:“王爷,您又不是才认识属下,属下就是不喜欢被人束缚啊,而且属下对女人的态度一向是只有欢好,没有感情啊。” 萧远很想敲他的脑门:“既然如此,你娶曾氏作甚?” 葛淮安看着自家主子,脸颊抽搐:“王爷,您最近是不是被苏氏洗脑了?” 他自己不也一样,当初对方明珠压根没感情,不也娶了? 萧远的手指弹了过去,葛淮安脑门上顿时起了个肿包。 “本王和你可不一样,就算对方氏没感情,但也没有负她!” 他和苏雪容在一起的确切时间,是他将方明珠褫夺了王妃名号之后。 葛淮安却暗中瘪瘪嘴,谁信?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下人慌乱的声音:“二郎君不好了,娘子、娘子人不见了!” 第104章 你何时和她这么熟了 马车里,曾灵靠在苏雪容的怀里哭个不停。 苏雪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帮她擦拭眼泪。 马车停下后,苏雪容将曾灵搀扶下来。 “我本来想带你回我家,可云儿经常跑去,这是王爷的一处别院,你先暂时住在这里……”苏雪容带着她跟着宋三往里走,“待王爷帮你们和离之后,你就自由了。” 曾灵紧紧抓着苏雪容的手腕:“苏娘子,你能留下吗?” 苏雪容看着她眼底流露出来的紧张和害怕,耐心安慰道:“你别怕,葛家人找不到这里的。” 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丫鬟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老奴成氏见过苏娘子、曾娘子。” 成氏道:“老奴本是跟随太妃娘娘之人,如今听候王爷吩咐,特意来此地照顾娘子,娘子放心。” 曾灵紧张的面容才稍稍缓和了一下。 苏雪容陪着曾灵跟着成氏去了后院客房,安置好一切后,宋三过来了。 “苏娘子,王爷在前厅等您。” 曾灵已经躺在了床上,一听此话便紧紧抓住了苏雪容手不愿松开。 成氏走了过来笑道:“曾娘子放心,苏娘子日后会常来看你的。” 苏雪容轻轻拍着曾灵的手:“你别担心,要是顺利的话,几日后你就自由了。” 曾灵这才点头松了手。 苏雪容来到前厅,萧远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今晚太晚了,你歇一晚再回去。” 苏雪容瞪大眼睛:“这怎么行?” “我已派人去通知你府上了,对夫人如实相告,她不会怪你的。” 苏雪容有些气恼:“你干嘛替我做主,从这里回去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车程……” “你若半夜三更回到苏宅,万一被好事者看到,你该如何辩解?”萧远道。 苏雪容思忖片刻道:“那既然如此,我今晚陪她。” 萧远皱眉:“我竟不知,何时你和曾氏的关系如此好了?” 苏雪容朝他翻了个白眼:“女人间的事,你不懂。” “那行,但不要太过操劳……”萧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帮她捋了捋发丝,手指在她耳垂上捏了捏,声音暗哑道,“我会心疼的。” 苏雪容身子又开始有发软的迹象,急忙一把推开他,满脸赤红:“你注意些……” 这别院里的下人她全都不认识,万一看到了他们俩的亲密举动,太让人难为情。 萧远却一点也不想放过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头看着她:“怕什么?这里全是我的人……” 这比起在苏家让他束手束脚自由多了。 尤其今晚,她穿着男装,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特殊风韵,让他有些无法自拔…… 萧远不再说话,低头含住了那樱桃般的红唇…… 苏雪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动弹不得。 好半晌他才松开,她急忙伸手一推:“我、我得去看看她……” 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 萧远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曾灵见苏雪容去而复返,顿时展颜一笑:“苏娘子,幸好有你在。” 客房的床很宽敞,苏雪容和曾灵并排躺下都还绰绰有余。 “苏娘子,你为何帮我?”曾灵侧身躺下,看着身边美得毫无瑕疵的女子,心生艳羡。 苏雪容扭头看她一眼笑道:“不是你那日求我帮你的?” 曾灵神色有些黯淡:“那个时候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也尝试找过其他人,但唯独苏雪容应下了她的请求。 “和离后,你想去哪儿?回家吗?”苏雪容看着她满脸憔悴,心里有些难受。 曾灵摇头:“曾家不会让我回去的,我、我也没想清楚要去哪儿……” “但只要离开葛家就行。” 苏雪容轻声叹气:“王爷说了,你若是暂时没地方去,就先在这里住下。” 也算是替葛淮安赎罪了。 曾灵看着苏雪容,一脸诚挚:“苏娘子,遇到你真好。” 翌日。 苏雪容醒来时,发现身边的曾灵已经起来了。 几个丫鬟进来侍候她更衣洗漱。 昨晚的暗卫服已经被收走,成氏特意送来了两套款式各异的衣裙供她挑选。 曾灵也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裙走了进来,笑道:“我来替容姐姐更衣。” 苏雪容注意到她身上穿了一件缃色云罗短衫,里面是一件月牙白绣着梅花的抹胸,身下是一条绯色百迭裙。 今日的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竟透出一抹娇弱的妩媚。 只不过这身打扮…… 苏雪容赞叹道:“葛淮安那个不长眼的,竟然错过了你这样的美人。” 曾灵满脸娇羞:“我这平庸之色,哪里比得上姐姐的国色天香?” 成氏在一旁道:“苏娘子,您选哪一套?” 一套藤紫上衣配千草色旋裙,还有一套是天青色上衣配月牙白百迭裙。 曾灵上前一步,主动将天青色那套取下:“姐姐容貌绝色,配上这套淡雅之色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之美。” 苏雪容有些犹豫,其实这两套都不是她喜欢的色系,反而是曾灵身上的那套让她愉悦。 她顺着曾灵的话点头:“就这一套吧!” 成氏朝曾灵深深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曾灵亲手给苏雪容梳了一个朝天髻,又给她点缀了几只珍珠簪子,不由笑道:“姐姐这容貌,简直不似人间来的。” 苏雪容笑了笑,瞥了一眼她头上的赤金石榴红簪子,微微一怔。 曾灵忙道:“姐姐你昨晚说得对,我既然要开启新的生活了,就得焕然一新,所以今日想要打扮得艳丽一些。” 苏雪容点头:“你说得对!” 就在这时,门外有下人过来:“二位娘子,王爷在前厅等你们过去用早食。” 成氏便带着她们朝前走去。 苏雪容这才注意到,这处别院就处在一处幽静的密林中,四处一片绿意盎然,新鲜的空气沁人心脾。 “这里可真好啊……”曾灵忍不住感慨道。 苏雪容没吭声。 这里不是她的宅子,她没权力留下她。 来到前院,萧远已经在侧间等着了。 两人进去后,苏雪容一脸严肃朝他福身:“见过王爷。” 曾灵也急忙跟着行礼:“昨晚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萧远抬眼,当看到两人身上各自的衣裙时,眼眸沉了沉。 “昨晚是阿容央求本王去救人的,你该好好谢她。” 苏雪容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男人今早的情绪有些冷淡。 第105章 救了一头白眼狼 下人端上来的早食很丰富。 除了家常的糍糕、雪糕等点心,还有抄肺、米粥、咸甜各色口味的小馒头和小巧的丁香馄饨。 各种吃食全都制作得非常精细和小巧,即便是胃口再小也能多吃几种。 苏雪容昨天傍晚遇到凌青雪一家后,周氏闹了情绪,她晚饭都没吃两口,大晚上又跟着萧远跑去救人,一早醒来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她也没客气,将面前的丁香馄饨吃了大半。 曾灵忍不住悄声道:“姐姐,你胃口这么好的?” 虽说在对她说悄悄话,但同桌的萧远也听到了,抬眼望来。 苏雪容神色有些尴尬道:“我确实有些饿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她或许会矜持一些。 但桌上只有萧远和曾灵,她何必惺惺作态。 曾灵一脸愧疚:“都怪我,拖累了姐姐……” 说着眼眶便又红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苏雪容顿时就没了胃口,有些无语看着她:“你不饿吗?” 昨晚陪着她就听她哭了半夜,她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就算之前在葛家受了不少磋磨,但如今已经开始有新的转机了,她怎么还是一副哀怨的模样。 忽然,一双银筷夹了一只雪糕递到了苏雪容的碟子里。 男人的声音冷冷传来:“食不言,寝不语!” 曾灵顿时就急忙收住了眼泪,弱弱地朝对面的萧远道:“王爷请恕罪,我……” “哐啷!”对面男人的碗碟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曾灵就看到了一双犀利冷酷的眼眸,惊了一跳,急忙垂下眼帘不再吭声,但却一直在抹眼泪。 苏雪容看到萧远有些发火了,也不再说话,默默吃着面前精美的膳食。 待她吃完一碗丁香馄饨、一块雪糕,两只甜咸小馒头,还喝了半碗熬得浓稠的米粥,才觉得胃里好受了一些。 萧远见她吃饱了,瞥了一眼旁边的女人。 曾灵面前的丁香馄饨几乎没动,更不要说旁边的那些吃食。 一个早食时间全都在抹眼泪。 他起身对苏雪容道:“待会儿收拾一下回城。” 说完便头也没回走了出去。 苏雪容起身,看着曾灵那双又哭红的眼睛,忍不住扶了扶额。 她似乎有点明白葛夫人为何不待见她了。 “曾灵,你就在这里好好住下,过几日待和离书来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没等她把话说完,曾灵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双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哭泣道:“姐姐,你能不能多陪我几日?” 看到苏雪容脸色为难,她哭得越发伤心:“王爷心善将我从葛家救出,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独自生活啊,我害怕和离后无法迈出宅门……姐姐,你能教教我吗?” 苏雪容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顿时一软,有些犹豫了。 “姐姐?”曾灵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让她又一次看到了上一世在宫里卑微的自己。 “我昨晚一夜未归,还得回去和家人说一声……”苏雪容道,“这样吧,你先好好在这里逛逛,我快去快回。” 曾灵这才收住了眼泪松开了手。 走廊一侧。 “本王给阿容挑选的那套缃色衣裳,怎么给那个女人穿了?” 萧远面色冰冷盯着眼前的成氏。 成氏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王爷恕罪,昨晚宋三带着二位娘子过来的时候,老奴并不知苏娘子才是王爷的贵客,今早的时候老奴本想等着苏娘子醒来让她们一块儿挑选的,可那位曾娘子提早起床,对老奴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老奴愚钝,以为曾娘子……” “蠢!” 成氏顿时惭愧地低下头去。 其实在昨晚当她看到两人同时出现时,以苏雪容那样的姿色,她就该猜到她才是王爷的心上人。 但曾灵昨晚却处处做出让苏雪容照顾她的各种姿态,她心里就有些纳闷。 今早曾灵提前起床,有意无意提及她能够从葛府出来,多亏了王爷,丝毫不提及苏雪容。 成氏便以为,曾灵才是王爷在意之人,苏雪容大概是王爷带着来照顾她的。 于是便任由曾灵将那套缃色的孔雀罗衣换上了。 此时听到王爷训斥,成氏有些气恼。 她在后宫跟着太妃多年,竟没看穿曾灵那狡诈的小心思,实在惭愧。 萧远冷声道:“这几日看紧她,等待本王的消息。” 一旦将和离书带来,他就立刻让人将她送走。 苏雪容这小傻子,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救了一头狡猾的白眼狼吧。 就在这时,苏雪容提着裙子匆匆赶了过来:“王爷久等了吧,走吧!” 萧远看着她略带焦急的神色,轻轻一笑,伸手将她散落脸颊的发丝捋朝她耳后,又故意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苏雪容:“……” 没看到旁人有人? 除了成氏还有几个丫鬟,但她们此时全都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 苏雪容没好气挥开他不规矩的手,拉着他就往大门走去:“你不是赶时间吗?走啊!” 萧远这才嘴角一咧,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去。 成氏等人待二人离开之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顿时沉下脸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曾灵。 曾灵的目光紧紧追着朝大门而去的两人,孔雀罗袖下的手紧紧捏了起来。 “曾娘子,请你把身上这套衣裙换下!” 成氏冷着脸走了过来。 曾灵顿时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眼眶一红,眼泪又哗哗往下流,声音柔弱得不行:“大、大娘,我、我做错了何事?” 成氏对她那副娇弱的模样丝毫不以为然,冷声道:“你今早为何故意误导老奴?说王爷为了你闯入葛府带你走?” 曾灵一脸我见犹怜的模样,怯生生道:“我、我没撒谎啊,昨晚王爷的确是为了我去的葛府……“ 成氏心里有些憋闷,立刻对身边的丫鬟道:“把她身上的这套衣裙脱下来!” 她刚才就看出来了,这套孔雀罗衣的尺寸应该是按照刚才那位苏娘子做出来的,这曾灵比苏雪容矮,又瘦骨嶙峋,根本撑不起这样大气艳丽的颜色。 这套孔雀罗衣可是“锦绣阁”的成衣,单领口袖口和裙边上的金线就价值不菲,一整套加上搭配的首饰,不低于十两金。 这个曾灵倒是会算计,二话不说就把人家苏娘子的衣裳抢了。 今早她又得知了一个消息,昨晚是苏娘子请王爷出面去葛府把她救出来的。 她倒好,对苏娘子恩将仇报,竟然暗地里升起了别样的龌龊心思! 第106章 不觉她可疑吗? 苏雪容压根不知自己走后别院里发生之事,坐在马车里颇有些担心道:“你说若是曾灵拿到了和离书,能去哪儿?” 萧远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你想让她去哪儿?” 苏雪容微微叹气:“她昨晚说曾家大概不会让她回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萧远一脸冷笑:“那你是不是就想着要让她住到你家去?” 苏雪容正有这个想法:“倒也不一定住在我家,天长寺那边我有好些宅子可以借给她住……” 萧远忽然打断了她:“你不觉得她突然找你帮她这个忙,有些蹊跷吗?” 苏雪容忽然有些心虚。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在看到曾灵那一刻便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才答应了她的求助。 但她又怎么告诉萧远,她对曾灵的想法? 活了两世的话绝不能说出口。 “不是看着她可怜嘛……”苏雪容嘀咕一声。 “可那日在姨母寿宴,受欺负的人明明是你,要不是本王出面,你都不知被她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怎么没看到曾灵帮你?” 苏雪容看着他有些无语:“你怎么了?曾灵当时被葛夫人压着,她如何帮我?又有何能力帮我?” 她忽然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萧远皱眉盯着她:“你就不觉得她可疑吗?” “可疑?哪里可疑?”苏雪容不解。 “她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她和葛老三的和离书,可以去找云儿或姨母帮忙,可为何那日她明明知道你被众人排斥,那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说话,就不怕葛家越发为难她?” 苏雪容道:“她那日本就冲着和离来的,何必在乎这么多?” “她昨晚也说了,她向旁人求助,可唯一答应帮她的只有我。” 苏雪容不知道萧远对曾灵的敌意从何而来,只得耐心解释:“你也别担心了,只要她拿到和离书,说不定就会离开杭州。” 换做是她,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让自己受罪的地方,不再留恋。 “哼!她恐怕不会轻易离开!” 萧远冷笑。 从今早她故意霸占了他给阿容的衣裙,以及早食时故意在他面前说阿容吃得多时,他就察觉出了那女人的不怀好意。 苏雪容见状,只好像安抚小白一样顺毛撸,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哎呀,你别多想了,总之你尽快让葛老三把和离书签了。” 萧远顺势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小没良心的,你心里只有旁人!” 苏雪容为了让他办事,只好伸手在他胸前划圆圈:“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 萧远被她那小猫抓给安抚到了,轻笑一声不再说话,手指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她腰间的软肉细腻柔软,手感极好。 苏雪容扭了扭身子,忽然闷声道:“我待会儿回去交代一下我娘她们,我想带着孩子们去别院住几日……” 萧远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头盯着她。 苏雪容也没抬头,声音有些弱弱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她给我下跪,哭得不能自已,求着我陪她几日,我就答应了……” “不行!”萧远斩钉截铁道。 苏雪容惊愕无比抬起头来。 这是她和萧远好了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无情地拒绝她。 “可我……” “什么都别说!”萧远压根不给她任何机会,冷着脸道,“我今日就把和离书让人给她送去,明日就让人带她离开杭州。” 苏雪容见他不为所动,也顿时恼了,从他怀里起身:“她妨碍了你什么了?你何至于如此容不下她?” 不过就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娘子而已。 萧远看着她恼怒的神色,眯起了眼睛:“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闹?” 眼前的男人再度恢复成了昔日她刚刚初识时的冷漠和疏离,眼眸里带着浓浓的威压。 苏雪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只好放低姿态:“我、我就是觉得她如今举目无亲,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 “当初你逃离宿州的时候,境况不比她差?”萧远冷笑道,“一样的和离,那时候的你有谁帮你?” 不仅没人帮她,后面还有一头徐家的狼在追杀。 苏雪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是啊,当时的她比此时的曾灵不知危险了多少倍。 如今曾灵在她的帮助下,有萧远在背后撑腰,连葛家都不敢对她如何。 “阿容,我会派人安全送她回北地,并对她家人说明情况,曾家看在我的面上,绝对不敢擅自赶她走!” 萧远又急忙拉着她的手道:“你别为了她和我闹了。” 此时两人关系未定,他担心她一旦发火就像当初逃离萧时晏一般悄悄溜了。 再想要抓她到自己身边就难了。 只能先哄着。 苏雪容撅着嘴,一脸嗔怪瞪着他:“那你刚才还吼我?不会好好说话吗?” 萧远急忙柔声道:“好好,我以后不吼你了……” 说完又将她抱进怀里柔声哄着。 到了苏家,苏雪容下了马车。 萧远在她身后道:“今日你不必去别院了,我自会处理。” 苏雪容有些无奈,但也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宅子。 萧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沉声道:“来人!”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在旁边出现。 “去调查曾灵的过往,从她嫁入葛府之后,事无巨细全都给本王调查清楚。” “是!”暗卫又悄无声息消失了。 苏雪容回到家中,立刻去看了两个孩子。 周氏冷着脸走了过来,让秀春将孩子带走。 苏雪容有些心虚,朝她笑道:“娘,这么严肃做什么?” “昨晚你去哪儿了?” 苏雪容眨眨眼睛:“宋三没带话给你们,我去救曾灵了。” “所以,你昨晚住在王爷的别院里了?” “那自然,难不成我大半夜的还劳烦人送我回来?” 周氏见四下无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牙低声道:“你们俩是不是……那什么了?” 苏雪容顿时满脸通红:“娘您想什么呢?昨晚我陪着曾灵睡的!” 周氏眯起眼睛:“当真?” 苏雪容没好气道:“就算我想,萧远也不是那种人,他答应娶了我才碰我的……” 但这话说得有些没有底气。 周氏一脸冷笑:“少用这话诓我,这几晚他夜夜都跑来你屋子里,你当你娘是聋子瞎子?” 苏雪容顿时涨红了脸:“就、就算他来,我们也没做什么……” 除了关键那一步,什么都做了。 太丢人了! 第107章 又跳荷塘了 王府聚贤堂。 葛淮安看着萧远,眼神闪动。 萧远冷冷道:“怎么?你对那个病秧子还存什么幻想?” “不是,王爷!”葛淮安一脸无奈道,“我能理解您因为苏娘子管我和曾灵之事,可这毕竟是我和她两人的私事,您何必如此?” 公然把人带走了不说,今日就要逼着他签和离书。 这像话吗? 萧远满脸嘲讽:“你可知你那位新妇来了杭州后做了什么?” 葛淮安一脸愧色:“我知道这事是我母亲做得不对,我……” “葛夫人未必做错!” 葛淮安刚要辩解,忽然听到这话,愣住了。 啥意思? “幸亏葛夫人是个强硬的婆母,否则我都怀疑你头上早已被戴了绿帽子了。”萧远满脸讥笑。 葛淮安一脸震惊:“这、这怎么可能?” 他和曾灵之间,只能是他对不住她。 她那副风吹就倒的模样,难不成还起了什么异心?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是你活该!”萧远毫不客气道,“你成日里沾花惹草,庄子里那些侍妾通房一大堆,她怨恨你也没错。” 葛淮安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大便一般难看,忽然意识到什么:“王爷,难不成你发现了什么?” 萧远瞅了他一眼:“过几日吧。” 收集信息还得几日。 葛淮安脸颊抽搐:“那就是没有证据?那我为何要和她和离?” 萧远被气笑了:“所以,你宁可要一个有异心的女人给你撑门面?” 葛淮安一脸无奈:“我要是和她和离了,我母亲定会安排别的女子嫁给我,到时候我真未必能有如今这般自由……” “王爷,念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你就暂且放我一马吧?”葛淮安急忙道,“待过几日曾灵的气消了,我就主动去向她道歉……” 萧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脑子进水了?你向她道歉?她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呢!” 此时不仅证据不足,他还真无法对这个如兄弟般的朋友说出曾灵真正的目的。 他自己也在琢磨,曾灵是何时开始有了野心了? 看着眼前傻子一样的挚友,他只能揉着眉心道:“爱签不签,过几日你就知道真相了,赶紧滚去办正事。” 葛淮安顿时笑了,转身离开。 苏雪容虽然答应了萧远没去别院,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她担心曾灵那样如琉璃脆弱的性格,若是被别院里的人怠慢,会不会又闹出自尽一事? 在葛府自尽自然和她无关,但要是跑到萧远的别院里干这样偏激之事,就一定会连累萧远。 这是苏雪容这两人静下心来才想到的一个可能。 真要那样,她就会因为自己的冲动救人,害了萧远。 一旦消息传出,杭州城里的人都不知道会如何编排萧远呢。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 就在她从别院回来后第二日,明树匆匆来了。 “苏娘子,主子让我请你去别院一趟。” 苏雪容正给媛姐儿喂米粥,不由蹙眉:“发生何事了?” 明树见周氏等人在一旁,欲言又止。 苏雪容只好将碗递给秀春,带着明树去了旁边的侧间:“说吧!” “那日您和主子离开别院后,曾娘子为了身上那套裙子,跳进了别院的荷塘,被救后今日总算醒来了……” 苏雪容大惊:“为何?” 明树神色有些讪讪道:“这事还得您亲自去看看。” 苏雪容急忙走出侧间,对周氏道:“娘,曾灵在别院跳了荷塘,我得去看看。” 周氏本来对明树的到来很不高兴,但此时一听到出了人命,急忙道:“那行,我陪你一块儿去!” 苏雪容脸颊抽搐:“您、您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氏白了她一眼。 一旁的明树急忙道:“夫人去也是好的,不碍事。” 苏雪容有些无奈,交代好奶娘和李氏看好孩子,便和周氏带着秀春一同坐上了前往别院的马车。 来到别院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明树带着她们三人一进别院大门,成氏就急忙迎了上来:“老奴见过苏娘子,夫人!” 周氏打量了成氏几眼:“大娘辛苦了,无需客套,先带我们去看看那曾娘子吧。” “是!”成氏提前就受到了消息,苏娘子和她母亲一块儿过来。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苏娘子将会是王爷未来的王妃,他的岳母也不能怠慢。 成氏忙恭敬道:“这边请!” 别院的面积不大,前往后院也不需要乘坐小轿,穿过最近的抄手游廊,沿着后花园的月洞门过去,便是女眷居住的后院。 曾灵躺在床上面色越发憔悴,在看到苏雪容进来之后,忽然起身从床上扑了下来,跪在了她面前,失声痛哭:“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苏雪容急忙上前扶住她:“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她心里有些气恼。 萧远这么好心让她住在了别院,她却要跳荷塘。 此事若传出去,萧远不仅无法向葛家交代,恐怕还会被人戳脊梁骨呢。 说不定…… 苏雪容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个可能,身子一僵,望向眼前哭得梨花带雨般的曾灵。 周氏在后面将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立刻问成氏:“曾娘子跳荷塘一事,别院里封锁了消息了吗?” 成氏忙道:“夫人放心,这别院里的下人全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忠心耿耿之人,此事绝不会擅自外传。” 曾灵听到这话,神色不由一僵,但立刻垂下眼帘继续哭泣。 苏雪容看得极为真切,心里忽然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淡淡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以至于你成日里都想要找死?” 曾灵:“……” 她面带惊讶抬头,哭得伤心极了:“姐姐,你为何这么说……” “阿容是我苏家唯一的闺女,你何时成我女儿了?”周氏走了过来,抱着双臂一脸讥讽,“你叫她姐姐,经过我同意了吗?” 曾灵一张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神色难堪。 苏雪容没好气朝周氏看了一眼:“娘,她的事我来处理。” 周氏看到她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点头:“行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成氏也摆摆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出去了。 待里间只剩下苏雪容二人之时,她冷笑看着曾灵:“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108章 淬了毒 曾灵一脸委屈看着她,声音娇弱无比:“姐姐,你此为何意?” 苏雪容笑了:“你故意跳下荷塘,不就是为了以此要挟王爷吗?” 曾灵一脸无辜道:“我为何要要挟王爷?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那你为何跳荷塘?” 曾灵的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姐姐,你可知那日你和王爷离开别院之后,成大娘便命人将我身上那套孔雀罗衣给强行脱了,还说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穿那套衣裙,说了许多羞辱我的话……” 她哭得几乎要昏厥:“我、我实在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苏雪容冷冷看着她,对她那副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毫不在意:“行啊,今日就送你回葛府,你就算要死就死去你夫家,别连累了王爷。” 不管她真想死还是故意闹事,这件事传出去对萧远百害而无一利。 曾灵脸颊抽搐几下,但还是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看着苏雪容:“姐姐,你不管我了吗?” 苏雪容长长吁了一口气:“我那晚的脑子大概是被门夹住了,才会多管闲事让王爷去救你。” 早知她心思这么多,她当初就只让萧远逼着葛淮安和离得了,多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曾灵越发哭得伤心。 苏雪容忽然眉头一皱。 上一世她是怎么死的? 虽说葛家对外宣称是病故身亡,但这里面会不会有隐情? 若是曾灵真的对萧远起了妄念,萧远会坐视不管? 不会! 葛家和萧远都不会容忍曾灵想要攀高枝,这对两边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所以,曾灵应该是在被发现了端倪之后被人处理了…… 曾灵一边哭泣,一边暗暗观察苏雪容的表情。 她心里的思绪却翻滚得如滔天巨浪。 上一世,萧远身边明明是没有苏氏这个女人的。 这一世怎么全都变了? 她不想如上一世那般被人暗杀,所以这一世就必须要搭上萧远这条船。 她当初死的时候,萧远已经称帝。 葛家人却不能容忍她当初对萧远三番五次的勾引,便在萧远登基那一夜,命人将她悄悄沉了塘…… 重活一世,她不能任由葛家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必须尽早引起萧远的注意。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本可以借着葛淮安带回那个歌姬的机会接近萧远的,却全都被苏雪容全盘打乱。 不仅如此,苏雪容似乎比她更早就引起了萧远的注意。 她想不明白这一世为何会多出了这样一个美的近妖的女人,将萧远整个人都勾走了! “姐姐,你不能不管我啊……”曾灵再次跪在了地上,拼命朝着苏雪容磕头,额头竟然被磕出了红印。 苏雪容本想去搀扶的手停顿住了,默默看着她。 曾灵咬咬牙,狠命朝着地上重重磕去,没几下额头便见了血。 但苏雪容却并未叫停,而是冷冷道:“你这样是想要胁迫我?” 曾灵的动作停止了,难以置信看着她。 她没想到,昔日里那个一见到她就满脸同情的苏雪容,此时竟如此铁石心肠。 苏雪容好整以暇静静观察着她脸上的变化,心里觉得很是不对劲。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竟从眼前的女人眼里看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敌意。 敌意? 为何? 她又没有去勾搭葛淮安? 难道…… 苏雪容按捺住心里万般的疑惑,冷冷道:“你若是闹够了,今日就回葛府。” 说完便起身对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成氏立刻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进来。 “成大娘,劳烦你找人先帮她治伤,然后派人送回葛府。” 成氏却道:“苏娘子无需操心,老奴已经派人去请葛郎君了,他即刻便会到。” 曾灵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她抬起头望向苏雪容,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冷笑:“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在耍我!” 苏雪容皱眉:“你说什么?” 曾灵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苏雪容走近了几步。 “你利用我,就想要成为王爷的女人,你简直就是个无耻的贱人!” 曾灵忽然声嘶力竭吼了出来,然后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朝着苏雪容的脸颊扎去—— 要不是这张狐媚的脸蛋,萧远又怎么会被她迷得团团转。 她重活一世,本可以掌控先机,趁着这次来别院的机会成为萧远的女人,将来就是南周的一国皇后的。 可如今,她重生一世的先机被苏雪容这个贱人破坏殆尽。 既然如此,她就要毁掉她那张狐狸精的脸! “啊——”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周氏急忙冲了进去,就看到满脸是血的曾灵面色狰狞无比被几个婆子按住了双手,却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 “阿容——”周氏看到了女儿手臂上的鲜血,惊愕不已。 苏雪容看着手臂上被发簪深深划过的血痕,心悸不已。 她刚才反应及时,抬手挡住了曾灵对她面部的袭击,但手臂却受伤不轻。 成氏厉声道:“快,快取药箱来!” 她紧张得不得了。 要是被王爷知道苏氏受伤,怕是整个别院的人都得吃鞭子。 药箱很快被取来,成氏亲手给苏雪容上药包扎。 一旁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曾灵却朝着苏雪容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狞笑:“哈哈哈,苏氏,那根发簪上淬了剧毒,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哈哈哈……” 好在她提前做好了准备,自己既然成不了未来的南周皇后,也绝对不允许苏氏这个贱人踩着自己上位。 周氏又急又怒,卷起袖子就朝着曾灵狠狠扇去。 “啪啪啪……”一连打了十几个耳光后,周氏摸了摸发麻的手掌叫道,“秀春,给我继续扇!” 秀春早就被气得不行,立刻卷起袖子接了任务,继续朝着那张脸扇去。 “啪啪啪”声在屋子里连续响起,屋子里的一众丫鬟婆子全都面面相觑。 成氏忍不住朝周氏瞧了瞧,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急忙对苏雪容道:“娘子无需担心,待我这就派人去禀告王爷,王府里的成府医是我兄弟,他的医术……” 没等她说完,趁着秀春歇口气机会的曾灵声嘶力竭道:“别做梦了!她中的奇毒连药王庄都解不了,你兄弟又怎么可能救得活!” 周氏气得咬牙切齿:“秀春,给我打!”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谁给你的毒药?” 第109章 比你想的时间更早 苏雪容抬眼一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心里顿时一松,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王爷没事的,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刚想要起身朝萧远走去,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朝下坠了下去! 耳边立刻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她立刻被一双大手牢牢接住,但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小娘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雪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努力地从黑暗中睁眼,却看到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苏雪容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洞里。 她立刻坐起身来,惊愕地朝四周望去。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望向自己身上的衣裙。 粗布短衫加裤子,外面只是一条没有任何花纹的灰布裙。 她心里一惊,又忍不住伸手往头上一摸—— 头发上的双螺髻明确地告诉她,她回到了三年前! 苏雪容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可以不用嫁萧时晏那浑蛋了? 但她在杭州经历过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吗? 想到这里,苏雪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在未来某个时刻再也无法和他相遇了? 没有了和萧时晏的婚约,她就不会在三年后去追林锦玉,也不会在那条路上和他相逢…… 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有一股寒风吹进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小娘子?” 眼前的男子又叫了她一声。 苏雪容收回思绪望向眼前的人。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容,是那种放在人群里都不会被注意到的人。 “你刚才晕过去了,要不要紧?”男人神色关怀,递过来一只竹筒,“你先喝一口。” 苏雪容接过那只竹筒喝了两口,又望向他那受伤的腿。 这个人是她前几日上山的时候无意间救的。 那个时候,他的右腿受了刀伤,倒在山里的潭水边不省人事。 苏雪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救醒,然后半拖半拽将他弄进了这处山洞。 今日她上山给他送了一些干粮和草药,结果莫名晕倒了。 苏雪容喝了几口泉水,脑子还是有些晕。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洞和那个对她关怀的男人,却在思索此时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难不成刚才在萧远别院里被曾灵用毒簪刺伤,她又死了? 所以,老天让她重新回到了三年前未嫁之时? 苏雪容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摸,感觉很是说不出来的古怪。 杭州别院的一间卧房,苏雪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容平静,了无生机。 成府医给她搭完脉之后,小心翼翼对旁边一直黑沉着脸的男人道:“王爷,娘子身上的奇毒虽不知是何?但老夫这几日观察下来,此毒并不会马上致命,而是会让娘子陷入昏迷。” “若是药王庄的老庄主出面,应该可以解此毒。”他又补充了一句。 萧远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床上的女子,声音沙哑道:“药王庄那边有消息了吗?” 成府医犹豫了一下:“暂时还没有。” 他很想说,从杭州到药王庄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半个月,要是不耽搁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月的时间。 这苏娘子中毒才不过五日,神仙也飞不过来啊。 但他不敢直说。 这几日王爷的脾气暴怒异常,已经将王府内的诸事交由他人,自己住在了别院日夜照顾苏娘子。 门外忽然传来明树的声音:“主子,凌先生来了。” 萧远脸色一沉,开口道:“让他滚!”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 凌青雪直接忽视了萧远那张黑沉的脸,大步走到床边。 当看到苏雪容那毫无血色的面容时,他心里就像是被剜了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阿容……” 他刚要伸手,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臂,重重将他往后一推。 萧远厉声道:“明树!” 明树急忙跑了过来。 “拉他出去!” 凌青雪稳住身形,面带怒色盯着萧远:“王爷,您就是这样趁我不在杭州之际,照顾阿容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远竟然趁他前往蜀地之时,将阿容变成了他的人! 萧远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本王?你向往蜀地之前,不是已经和别人交换了庚帖定了亲?” “你既然和别人定了亲,难不成还想要霸占阿容?” 凌青雪顿时一噎。 那时他被母亲逼得无奈之际,只能暂时答应了这个缓兵之计。 他计划着等他回到杭州才想办法说服母亲迎娶阿容。 可又曾想在蜀地之时,楚王竟然看上了他,死活要将李绯衣嫁给他。 想到这里,他死死盯着萧远:“王爷,楚王明明是要和你联姻,为何你要让我娶李绯衣?” 萧远冷笑:“李氏不愿当侧妃,自然是要嫁你!” “怎么?本王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得到蜀地的机会,你不感恩?” 凌青雪狠狠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谋算好了,让我和楚王联姻,你却趁机娶了阿容!” “可是你曾想过,阿容这辈子不愿做妾!” 后面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萧远眉毛一挑,一脸嘲讽:“那嫁给你就不用做妾了?” “本王可是听说,前不久你当着无数人的面求着阿容给你做妾。” 凌青雪几乎要吐血。 “更何况,本王答应过阿容绝不会让她做妾!”萧远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了凌青雪的面前,面色冰冷无比,“本王已经承诺,待日后本王成事,就给予她正妻的位置!” 听到萧远这般,他大吃一惊。 萧远未来的宏伟计划是成为一国之君,那他的正妻,岂不就是——皇后? 他难以置信。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会封一介已婚生子的妇人为皇后? 他简直疯了! 凌青雪一时有些窒息。 没想到萧远为了阿容竟然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你……”他忽然反应过来,一脸恍然,“难不成你在扬州的时候,就已经对阿容……” 他说不下去了,心里一阵苦涩。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阿容这般倾城倾国的美貌,谁见了不动心? “你猜错了!”萧远却冷笑一声否认了他的猜测,“我对阿容动心的时间,远比你想的更早!” 第110章 不信葛家人 凌青雪就像是被重拳迎面狠狠一击,身形踉跄。 萧远皱眉:“凌青雪,本王念在你过去和阿容的情分,暂且不计较你今日的失礼。” “明树,送他出去!” 明树上前,将失魂落魄的凌青雪带了出去。 “凌先生,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明树带着他朝别院前门走去的时候,忍不住道,“主子对苏娘子的情意远非你想的那般,日后你就好好做蜀地的女婿,忘了苏娘子吧!” 凌青雪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明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说,他是何时盯上阿容的?” 明树没好气一手拂开了他的手,冷笑道:“昔日主子和苏娘子相遇相识之际,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况且,苏娘子对我家主子有救命之恩,若不是苏娘子,我家主子早死了……”明树看看着凌青雪那惊愕又伤心的神色,“还有,在镇江那会,要不是看在苏娘子的份上,你以为王爷会将救人之事交给你?” 凌青雪心里酸涩无比。 原来被阿容救过的人,不止他一人啊…… 明树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日得来的一切,全都是苏娘子的功劳。” “可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母亲明知苏娘子救过你,资助过你,还对她那般恶言相向,你觉得以苏娘子那般的性情,还会和你继续来往?” 那日得知向氏带着人冲到苏家羞辱苏雪容之后,连崔云儿都忍不住撸起袖子想要冲去揍人。 凌青雪一脸惭愧又痛苦。 若是当初他坚持自己的初心,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娶了阿容,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萧远插足一事了? “王爷当初并没想过要娶苏娘子,他为了她能够堂堂正正嫁给你做正妻,不惜弄伤自己用苦肉计说服老夫人收了娘子为义女,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这所有的机会,怪不得别人。” 明树的话让凌青雪哑口无言,如千万支针扎在了心上。 “若王爷不是个大度之人,单凭你和苏娘子的过去,他就可以用一百种方法让你消失,又何必给了你那么好的机会让你日后有平步青云的机会?”明树见他神色渐渐落寞,又道。 凌青雪:“……” 明树将他送至门外,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凌先生,你和苏娘子已经过去了,请你好好珍惜当下,不要为了感情之事误了前程。” 凌青雪沉默片刻,狠狠闭了闭眼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既然阿容都不愿意嫁我,我就该好好往前看。” 明树这才满意地点头,目送他上了马车。 待凌青雪的马车消失在前方,一匹马急匆匆赶了过来。 葛淮安一脸焦色跳下马,将缰绳扔给明树:“王爷在吗?” “你这不是废话?”明树白了他一眼。 葛淮安急匆匆朝着后院走去,来到萧远的寝院时,刚要让人进去禀告,就看到萧远走了出来。 当看到他眼底泛出的黑青时,葛淮安脸颊抽搐:“你这是几夜都没合眼吗?” “少废话!问出什么了吗?” 曾灵用毒簪刺伤苏雪容那日,萧远就将她交给了葛淮安,让他对她严刑拷打出毒药的下落。 “她招了,说毒药是有人暗中给她的,那人潜藏在府里,用纸条和她传话,教她如何对付苏娘子,可是至今她都不知那人是谁……” 没等他说完,脖颈就被萧远一把狠狠掐住。 萧远一脸狠厉怒吼道:“是你府里的人!” 葛淮安被掐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明树急忙上前阻止:“主子,听他说完啊……” 萧远这才收回了手,葛淮安大声咳嗽不住地呼吸,半晌之后才恢复:“王爷,属下已经和母亲一同严厉彻查府内的每一个人,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他:“我不信你府里的人!” 葛淮安脸颊猛抽。 “明树,待会儿你回去派出两百精兵进入葛府,让我们的人审讯逐一!” 葛淮安欲言又止,但一想到自己母亲做过的事,顿时颓然道:“一切由王爷做主。” 早知道曾灵有这样的异心,当初他就不该娶她。 若是这一次无法救活苏雪容,他都怀疑萧远会让整个葛府的人给她陪葬。 “阿茵已经写信快马加鞭给药王庄,请她的师兄出面,应该可以解了苏娘子所中之毒。”葛淮安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萧远却冷冷看着他,冷笑道:“哦,是吗?” 说完又转身进了屋子。 葛淮安一脸不解望向明树:“我、我哪里说错话了?” 明树没好气道:“主子早已派人前往药王庄请老庄主出面,你妹子只请她师兄,分明就是在敷衍!” “可阿茵说老庄主近日去云游不在庄子里啊!” “你妹子回杭州都两个月了,她如何知道老庄主不在庄子里?”明树反问一句。 葛淮安一愣。 是啊,药王庄的老庄主又岂会是随时和回家的弟子随时书信来往之人? 他猛地拍拍脑袋。 明树道:“回去告诉你妹子,主子心中的正妻只能是苏娘子,她就别瞎掺和了。” 葛夫人那日带着葛茵在崔氏的寿宴上大出风头,目的不言而喻。 葛淮安顿时一脸尴尬。 他也没想过,葛茵会动了嫁萧远的念头。 葛淮安匆匆赶回杭州城,在明树带兵进入葛府之前去见了葛夫人。 “母亲,王爷待会儿派兵来府上,由他的人审问府里的每一个人。”葛淮安只能提前将此事告知母亲,让她做好准备。 葛夫人大惊:“王爷为何如此?” “他信不过咱们!”葛淮安没好气道。 主要是信不过他娘和阿茵。 “为何?”葛夫人满脸惊愕,“你和王爷的情分可是不一般啊!” “那我问你,昔日在崔老夫人的寿诞上,你是不是打算让阿茵进王府?”葛淮安毫不客气道。 葛夫人顿时一脸不自然,嘀咕道:“就、就是让老夫人先看看,行不行的还不是得王爷自己做主?” 葛淮安一脸无奈:“母亲,你好糊涂啊!” “若是这一次找不出给曾氏毒药的凶手,咱们葛家就算完了!” 葛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尖叫道:“那可是曾氏那贱人下的手,和咱们葛家有何关系?” 葛淮安一脸冷笑:“动手之人是曾氏没错,可她若是被人利用,最终苏氏身亡,你是不是还打算让阿茵嫁入王府?” 第111章 翻脸了 葛夫人被说中了心事。 在得知苏雪容被曾灵用毒簪刺伤之后,她觉得老天都在给她的阿茵一个绝好的机会,这几日做梦都笑醒了。 “那、那若苏氏真的救不回来,阿茵当然有机会了……” 怎么说,她的阿茵也强过那个寡妇千万倍啊。 葛淮安看着他娘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的得意,深深叹了一口气,用手捏了捏眉心:“可若是王爷不这么想呢?” “他一定会觉得是阿茵利用了曾氏毒死了苏氏,最终一定会对付咱们葛家!” “怎么可能?”葛夫人惊呼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那怎么办才好?”葛夫人此时才真的慌了。 葛淮安道:“还能怎么办?待会儿王府的人来,积极配合便是……” “母亲!二哥!” 葛茵的声音响起,她满脸焦色走了进来:“为何会如此?” 她容貌秀美,衣着华丽端庄,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大家闺秀风范,高贵不可轻视。 葛夫人看着自己如此出色的女儿,心头酸涩不已。 她这个女儿无论才情还是美貌,在杭州城都能排在第一。 可偏偏萧远那睁眼瞎却喜欢那个臭名昭著的寡妇! 葛淮安看着妹妹焦急的神色,欲言又止,朝他娘看了一眼:“明树很快就来了,我去前厅做准备。” 待他离开之后,葛夫人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母亲,您要说什么?”葛茵看出了她那躲闪的眼神,急忙问道,“我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葛夫人只好硬着头皮道:“茵儿,王爷他……他那人不是一个可托付之人,你还是另作选择吧……” 葛茵皱眉:“可是王爷说了什么?” 葛夫人叹了一口气,将刚才葛淮安的话说了:“……这一次因为曾氏那贱人,咱们整个葛家都陷入了麻烦,就算日后查出和咱们葛家无关,你也无法得到王爷的信任了……” 喜欢是一回事,若是连基本的信任都无,葛茵这一辈子也无法嫁入王府了。 葛茵愣在了原地,神色僵硬不已。 半晌之后她喃喃道:“为何会这样?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没有曾灵这件事,她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和苏雪容争上一争,但眼下葛家直接被萧远判下场,她连争口气的机会都没了。 委屈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葛夫人见状急忙安慰道:“茵儿,萧远那人性情古怪,咱们不和他结亲了,待此事过后娘就帮你物色杭州城里最出色的郎君……” 葛茵将头伏在了葛夫人肩膀上,哭得伤心极了:“可我从小就喜欢他啊……” 萧远来到杭州整整八年,她就喜欢了八年。 八年前她还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在见到那个俊朗阴郁少年的第一眼,便是一眼万年,心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可她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是绝对配不上他的。 两年前萧远迎娶方明珠的时候,她几乎哭昏在药王庄。 但后来得知他娶妻后的真实情况,她心里便升起了新的希望。 尤其在得知萧远一怒之下将方明珠软禁在凤林寺并当场褫夺了她汾阳王妃的头衔,撤销了两人之间的婚约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此时的葛淮安早已成为萧远的左右手,她作为葛淮安的妹妹,嫁入王府也是顺理成章,和几年前的地位身份早已天渊之别。 可为何,萧远竟选择了一个来自平民出身的苏氏! 她出身市井人家,嫁过人生过孩子,就凭着一张狐狸精的脸蛋,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她这位杭州城里一直排在第一的才情美人! 她不服! 她本来可以好好和苏氏斗上一斗,真输了也无愧于自己。 但为何偏偏是曾氏忽然闹了这么一出,让她彻底被画出了萧远的圈子外! 葛茵哭得伤心之极。 葛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让人带她回自己的院子歇息。 葛茵被丫鬟搀扶着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情绪低落无比。 “娘子,你何苦如此?”她的贴身丫鬟侍书道,“王爷自己都不自爱自重,你何必还要想着嫁他?” 葛茵抬起头来,脸色涨红怒斥道:“你大胆!敢如此口出狂言!” 侍书忍不住吐吐舌头:“娘子,我也是看不下去了。” “王爷身为一藩之王,放着您这样的大家闺秀不要,偏爱那个市井寡妇,您说让百姓如何信服他?” “休得胡说!”葛茵猛地一拍桌子,“你再敢对王爷不敬,就不用呆在我身边了!” 王府的精兵很快就要入府了,这个侍书竟然还如此口无遮拦。 侍书有些不情不愿垂下了脑袋。 葛茵皱眉道:“待会儿府里来人,你的嘴给我闭上!” 说完就歪在卧榻上闭眼躺下。 侍书偷偷瞄了她一会儿,悄然退出屋子,交代几个丫鬟守着,自己便从院子出去了。 这时葛淮安已经下令让葛府里所有的家丁护院去了前院集合,后院此时反倒没有什么人了。 侍书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朝着后面一处竹林走去。 走进竹林深处,她再回头确定身后无人,便朝着深处吹了几声鸟叫声。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她面前。 侍书一改刚才在葛茵面前的神色,面色沉冷跪了下去:“主子!王府的精兵很快就要入驻王府” 那人穿着一套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面具,冷声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切等主子发话。” “行,你寻个机会让人发现那些证据。” 黑衣人冷冷道。 侍书立刻点头:“明白!” 再次从竹林出来时,侍书又小心翼翼观察了四周,才快步返回葛茵的院子。 半个时辰后,王府的两百精兵抵达了葛府,鱼贯而入之后将大门紧紧关上了。 “这是怎么了?葛家郎君不是王爷器重之人吗?怎么突然变了天了?” “那还用问,一定是葛郎君得罪了王爷呗!” “不会吧,听说前不久崔老夫人的寿宴上,葛家那位娘子盛装打扮去贺寿,是准备入王府当王妃的人选啊!” “什么王妃?方王妃如今人还在凤林寺闭关修行呢!葛家娘子嫁入王府也只能当侧妃!” “能当侧妃也很好啊,可为何突然翻脸了?” “这高门大户人家内的阴私,咱们小老百姓又如何知道?” …… 葛府外的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丰乐楼雅间里的李绯衣,听着蜀葵转述的市井流言,一脸兴奋:“啧啧啧,没想到萧远这人还真是个沾花惹草的主,什么女人他都要招惹!” 第112章 你当我家娘子是破落户? 蜀葵看着自家主子那双眼放光的样子,脸颊抽搐:“郡主,你不是该多关心一下凌郎君的事?” 李绯衣摆摆手:“那个男人太过无趣,可想而知嫁他之后我都要独守春闺,我总得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寻找一点乐子吧?” 蜀葵听着一脸目瞪口呆:“所以、所以你、你……” 李绯衣一本正经点头:“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想要找一个男人日后来排解我的寂寞。” 蜀葵难以置信:“所以郡主你想要找萧远,汾阳王当你的……情郎?” “为何不可?”李绯衣动作优雅地摇着手里的团扇,一脸诡笑,“他既然是个纵情之人,我就该寻这样的情郎不是吗?” “可那是汾阳王啊!” 不怕掉脑袋? 李绯衣一脸无语看着自家丫鬟,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少长他人志气好不好,我父亲还是楚王呢!” 在她看来,自家老父亲可比这汾阳王厉害多了。 “从咱们来到杭州后打听到的消息,这个汾阳王其实是个酒囊饭袋的草包,他能够有今日完全靠葛淮安和凌青雪,还有聚贤堂一众幕僚。” 李绯衣一脸轻蔑:“在我看来,这萧远唯一入得了我的眼的,就是他那张漂亮脸蛋和身材了。” 既然要找情郎,这是必备的条件。 她前几日一直悄悄守在王府东院大门前,终于见到了那位汾阳王。 那一日她看到萧远的时候,顿时喜笑颜开。 这样的长相当什么草包王爷,当她的面首得了。 蜀葵一脸抽搐:“那郡主你为何不要求直接嫁他?” 李绯衣“啧”了一下,嗔怪道:“你懂什么?情自然是要偷,才会感到愉悦!” 当什么汾阳王妃? 就像她母妃那样,和十几个女人一同侍候她老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还不是相当于守活寡。 嫁给萧远,和把萧远当情郎,那是两回事。 看到蜀葵一脸无语看着自己,李绯衣立刻笑道:“姑娘,别撅着嘴,你家郡主我不会忘记父王的嘱托,一定会将杭州纳为蜀地所有。” 蜀葵长长叹了一口气。 遇上这么一位不靠谱的主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绯衣在丰乐楼听了好一阵关于葛家的流言蜚语,吃饱喝足后走出了酒楼。 正在等马车的时候,旁边一个穿着补丁道袍的人上前一步满脸谄媚道:“娘子好生福气,一看就是官宦千金大小姐!” 蜀葵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去去去!” 旁边的侍卫立刻拦住了道士。 那道士本想讨点彩头,急忙上前一步想要说一些漂亮话,可看到李绯衣转身扭头看他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蜀葵一脸嫌弃捂住了鼻子:“赶紧走!” 李绯衣却玩味一般摆摆手,问道:“怎么?不是想要从我这里讨要赏钱?怎么不多说一些吉利话了?” 今日她心情好,只要这穷酸道士随便夸她一夸,她就给赏钱。 没想到那道士在端详了她片刻之后,神色有些古怪地咽了咽唾沫,急忙摆手道:“算了,娘子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逃也似的溜了。 蜀葵在一旁被气得直跺脚:“这臭道士说什么胡话呢?” 竟然让她主子好自为之,啥意思? 李绯衣却不以为然:“还不是你把他给吓傻了!走吧!” 待她的人上了马车离开之后,不远处一直盯梢的一个人转身走进了人群。 王府南院。 崔氏得知今日萧远仍未从别院回来,脸色沉得厉害。 一旁的徐氏忙道:“或许真是有要事被拖住了……” 崔氏冷冷瞥了她一眼:“也只有你才会信这蠢话!” 她这八年在王府主掌中馈也不是虚的,东院那边还是安插了一些耳目。 没想到萧远大半夜跑出去竟然是为了葛府上的那个病秧子! 让人可气的是,别院里除了病秧子,苏氏竟然也在。 崔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简直风中凌乱了。 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子在男女之事方面竟然如此荒唐! 堂堂的贵女不要,偏喜欢妇人! 苏氏就不说了,那个病秧子曾氏又是怎么回事? 崔氏的耳目也仅限于东院的边缘地带,至于萧远的别院或更远的地方,她压根就插不上手,也就没有办法获知真正的内幕。 “我担心的不是他对女人的态度,而是担心万一有人在背后捣鬼,他来不及防范,那就糟了!”崔氏恨铁不成钢道。 萧远若真喜欢妇人,纳入王府就是。 但万一那苏氏拿乔,想要仗着萧远对她的喜爱想要成为正王妃,那可如何是好? 崔氏绝不容忍一介市井妇人成为她侄子的正妻。 若那苏氏当真成了她的准侄媳,她觉得日后九泉之下她都无脸去见她那苦命的妹妹。 一想到这里,崔氏既难过又无奈。 “老夫人,不如让老奴去别院瞧瞧去?”徐氏主动请缨。 崔氏用帕子点了点眼角,眉头一皱:“你去了又有何用?” 她暂时不想和萧远正面起冲突,就得另辟蹊径。 “去备上一些厚礼,我要去见见苏家人!”崔氏冷着脸道。 既然萧远那边走不通,她就得软硬兼施让苏家放弃。 她就不信苏家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对送上门的财物毫不动心。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李氏冷冷道:“我家老爷前几日就出远门了,我家夫人和娘子都不在府上,老夫人您有何事?” 崔氏没想到,苏家竟然让一个仆妇出来应付她。 “你家主子一个都不在?”徐氏不死心,忍不住朝门里望去。 李氏直接拦住了她,一脸不屑:“怎么?我家主人在不在,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徐氏脸颊抽搐几下,看着眼前不好惹的李氏,急忙回头朝身后的马车望去。 崔氏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朝她微微颔首。 徐氏拿出两张银票递给李氏:“这是我家老夫人特意送给你家主人的。” 李氏瞥了一眼,两千两银票。 “这若是放在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徐氏一脸苦口婆心道,“你劝劝你家娘子,王府不是这么好进的,她拿着这些银子都可以无忧过下半辈子了,也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何必要缠着我家王爷?” 李氏“啧”了一下,抱起双臂眯起眼睛朝不远处的马车望去,一脸嘲讽:“两千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家娘子,你们当我家娘子是什么破落户吗?” 第113章 苏家 徐氏脸颊抽搐:“你这个婆子可看清楚了,这是两千两,不是二十两!” 李氏却哈哈大笑起来,朝徐氏招招手:“来来来,过来我指给你瞧瞧,从那边明阳书院旁边开始,天长寺后面这近十亩的地产可全都是我家娘子的财产,你觉得你用这区区两千两就让说服她?” 徐氏目瞪口呆之际,又被李氏拉着朝前面转了一个圈:“再来看看这边,我家娘子在城南那边可是购置了十几套宅子,你说你既然是王府出来的,就这点眼界?“ 李氏的声音故意提高,让坐在马车里的崔氏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徐氏惊呆了:“你、你休得胡说,你家娘子哪来这么多钱买地买宅子?” 李氏像是看傻子一样朝她抬抬下巴:“你不是王府的人吗?你去衙门打听一下,我家苏娘子名下有多少产业!” 崔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还以为苏家就是个小户人家,没想到家底竟然如此厚? 徐氏灰溜溜地回来,一脸无奈道:“老夫人,我瞧那婆子说话底气十足,怕是没骗我……” 崔氏的脸色铁青:“走,去府治!” 半个时辰后,崔氏一脸不可置信地从府治衙门出来了。 府尹满脸堆笑送她出门:“老夫人慢走啊,有空常来。” 崔氏压根没理会,有些茫然地上了马车。 真没想到啊! 苏雪容在杭州这几个月购置的房产和地产竟然达到了万两! 府尹还顺便朝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苏雪容的父亲苏敬轩和她的表叔林承规,趁着前不久起义军溃败之际,趁机低价收购了大量的良田,若是算下来,那些田地每年可产粮食上万斤,妥妥的杭州大粮仓。 而且,这会子,这两人已经在萧远的安排下,专门前往藩地一些乡村,专门教授百姓种植优质粮种…… 简言之,眼下的苏家对萧远来说,举足轻重。 崔氏回府的路上沉默不语。 徐氏在一旁嘀咕:“就算如此,那苏氏也万不能以此要挟王爷娶她啊,她算什么东西……” “你给我闭嘴!”崔氏忽然厉喝一声。 徐氏愣住了,看着她那严厉的神色,神色讪讪不敢再开口了。 同一时刻,别院。 周氏和秀春轮流去照顾昏迷不醒的苏雪容,但每次都能看到坐在屏风外的萧远。 他此时已经将聚贤堂的各项事务全都搬来了这里,每日不仅要忙着处理藩地上的各项事务,还抽出时间照看苏雪容。 周氏看着萧远那渐渐消瘦的面容,鼻息忍不住有些酸涩。 在此之前,她极力反对女儿嫁给他。 但此时看到萧远对女儿的情意,她有些于心不忍。 周氏端着一碗雪燕轻轻放在了萧远的案前:“王爷,您要不先去休息片刻,我来照顾阿容。” 萧远抬眼对周氏道:“夫人,劳烦你了。” 但却没有应她的话,端起雪燕食之无味喝了下去,面色冰冷。 周氏有些头皮发麻,收拾了空的碗转身就走。 可走了两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萧远的声音。 “夫人,若是阿容能够醒来,我定会娶她!” 这一次,萧远的口气不容置疑。 周氏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萧远起身走到了苏雪容身边,动作熟稔地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拭脸颊。 一旁的秀春几番想要接过帕子,却每次看到萧远的目光后却步了。 自从娘子昏厥后,这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太可怕了。 秀春看着萧远轻车熟路解开了娘子身上的中衣,终于忍不住了:“王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出去!”萧远头也没回厉声道。 秀春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只好眼咽唾沫出去了。 妈呀,真吓人! 难不成王爷以前在娘子面前全都是装的? 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萧远解开了苏雪容的中衣,里面仅仅剩下一件月牙白绣花的抹胸。 萧远小心翼翼,就像是擦拭世上珍品一般,在她身上各处游走。 他的动作极其认真,没有半点亵渎之色。 擦了一边,他又轻轻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擦拭另一边。 直到将她全身擦拭得干干净净,他才将衣服重新给她穿上,盖上了薄被。 然后又拿起旁边的玉石梳,慢慢地给她梳头。 她一头浓密乌黑的青丝,手感极好,就像是上等的丝绸。 可萧远却发现,这几日这丝绸般的青丝渐渐开始有些脱落,还有些发涩了。 他按捺住内心的痛楚,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让你醒来的。” 他痴痴看着床上的美人,眼泪不知不觉就这样流了下来。 崔氏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副情形。 来时的路上她思绪万千,可没曾想到,侄子对这个苏氏的确动了真感情。 “王爷……” 萧远早已听到身后走近的脚步,不动声色抹了抹眼泪,起身走了出去。 “您来了?” 崔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苏雪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还以为萧远在别院里金屋藏娇了,没想到是个这么情况。 萧远冷冷道:“姨母来了,就去外间说话。” 崔氏只好跟着他走到了外间。 萧远吩咐人上茶,却不再说话,而是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你当真想要娶她?”崔氏觉得有些尴尬,只好主动提起话题。 萧远抬眼朝她望来,笑了一笑。 崔氏却看到了他眼底浓浓的嘲讽,神色有些不自在道:“我今日去了府治衙门,府尹什么都告诉我了。” “哦?姨母知道了些什么?” “苏家在替你做事……那些良田。” 萧远冷冷道:“今日姨母跑来别院,就是为了说这事?” 崔氏被他眼眸里的冰冷给镇住了,只得硬着头皮道:“阿远,你这样的话怎么对得起你泉下有知的母妃?” 萧远的眼眸微微一缩,垂下了眼帘。 崔氏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道:“我也不是不同意你娶她,可她是个生过孩子的寡妇,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你的正王妃啊……” “那依姨母看,方明珠那样的疯婆子就能当本王王妃了?”萧远忽然抬眼,满脸讥讽。 崔氏的脸色僵了一下。 心里暗道,又不是我让你娶那个疯婆子的! “就因为阿容没有一个非富即贵的家世,所以她就配不上我?”萧远似笑非笑看着崔氏,“那今日姨母既然来了,我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来人!” 萧远对外面叫了一声。 崔氏忽然有些紧张,她觉得这家伙似乎又要搞事情了。 第114章 有了野心 明树走了进来:“主子。” 萧远冷声道:“你把本王要送往京城的封赏官员名单取来。” “是!”明树立刻去了隔壁书房,很快就将一份册子取来递给了他。 萧远翻到其中一页,找到了一个名字,直接提笔在那个名字后面加了一行字。 崔氏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 苏敬轩,因他对藩地有功,特请封为安阳侯,从三品,食邑一千户…… 她大惊失色:“王爷,你何必如此儿戏?” 萧远将字写完,立刻将册子扔给明树:“马上就派人送往京城,一刻都不能耽误!” 崔氏脸颊猛抽。 为了娶苏氏,他竟然如此胡闹,将那个市井小民任命为一方侯爷,简直岂有此理! 萧远扭头看着崔氏,笑了:“姨母,这八年来您对我府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今年岁已高,不如去阳澄湖安养晚年如何?” 崔氏大惊,猛地站起身来:“你、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赶我走?” 萧远面色冰冷无比盯着她:“姨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对阿容做的一切!” 崔氏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从刘巧儿到方明珠,陈思怡……”萧远冷笑道,“哪一次你不是在间接地推波助澜?” 屋子外传来阵阵蝉鸣,可崔氏却觉得浑身冰冷。 “你在东院安插的那几个人,你以为当真是替你忠心效命?”萧远一脸讥讽,“你觉得他们是效忠本王受益大还是效忠你受益大?” 崔氏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没想到她早年悄悄安插在聚贤堂的几人竟早已被萧远暗中收服了。 “我本念着你是我亲姨母,又替我管理了王府这么多年,我本不想揭穿你那些暗藏的心思。” 萧远的眸光渐渐变得冰冷:“可你这一次竟然背着我私底下就同意了让葛茵进府。” “而葛家为了日后顺利进府,便让人指使曾氏对阿容下手!” “今日阿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崔氏面如死灰,看着萧远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间接地暗中派人参与了那几个女人谋害苏雪容的一切。 但没想到最终竟然是曾灵得了手。 “阿远,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崔氏忽然失声痛哭起来,“你若是娶了她,岂又能对得起你泉下有知的母妃……” “闭嘴!”萧远忽然怒吼一声,震得崔氏顿时吓得止住了哭泣。 “你之所以反对阿容进府,那是因为她不是你的人!”萧远一脸怒意道,“你可不是为了我过世的母妃,你是为你自己!” “因为你不是我母妃,所以你想要一个对你唯命是从的侄媳,以便将来还要将王府牢牢掌控在你的手中!” 萧远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震得屋子嗡嗡作响。 崔氏一脸惨白,脸上毫无血色。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不该小瞧了这个平日里对她极其孝顺的侄子。 他身上流淌着的是大周皇室的血脉,他天生的贵气和威压是她这个姨母所不能掌控的了的。 “姨母,你若是安分守己替我管好王府,我日后也必会尊你敬你!”萧远面色沉冷,“可你不该生了野心妄念,想要通过控制我的王妃来控制我!” 崔氏顿时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远竟然早已看透了她! “来人,今日就将老夫人和她府里的贴身仆妇,全都送往阳澄湖行宫!”萧远冷声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老夫人不得踏出行宫半步”。 明树立刻挥挥手,门外走进来几个侍卫,将面如死鱼般的崔氏带了出去。 门外的徐氏等人见状,大惊失色迎了过来。 “老夫人啊,王爷为何这般待你?你做错了什么……” 徐氏的话没说完,忽然被人“哗啦”一声,一盆冷水迎了了透心凉! 崔氏也被淋得浑身湿透,神色狼狈。 “你做什么?”徐氏被气坏了,卷起袖子就朝前面提着水桶的妇人走过去,“哪里来的奴才,刚朝着我家老夫人泼水?” 周氏放下水桶,抱着双臂冷笑道:“这么大热天赶去阳澄湖多受罪啊,我这是提前给老夫人消消暑啊。” 徐氏气不过想要上前,却发现这妇人身边走出了几个婆子。 为首的成氏冷声道:“徐氏,你敢对夫人动手,吃了豹子胆了!” 不出意外,周氏很快就是安阳侯夫人了。 徐氏一脸抽搐,她虽不知周氏是什么来历,但看到成氏都如此维护她,也不敢动手了。 崔氏深深盯着周氏看了几眼,神色颓败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走,我们走!” 徐氏这蠢货,就没看出眼前这妇人和苏氏有几分相似吗? 她应该就是苏氏的亲娘。 明树在一旁冷冷道:“老夫人,赶紧上路吧!” 崔氏被送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府。 王府中的下人们纷纷大惊。 “老夫人走了,谁来帮咱们管理后院啊?” “难不成让在闭关的方王妃来?” “那怎么成啊?听说方王妃脑子不好使,明秀园那边的下人可吃够她的苦了!” “那咱们王府日后没了女主子,该如何是好?” …… 一群下人正在私底下议论,忽然就听到一声厉喝:“谁敢妄议王府主子?” 众人抬眼,就看到明树带着一人走了过来。 贺管事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到王府,继续当他的大总管。 他当年可是跟着萧远从京城的皇宫里出来的大黄门,是萧远的母妃留给他的亲信之一。 但过去的八年里,崔氏找了借口将他打发到了明秀园,他也只能安分守己待着。 却不料突然有了机会,让他重新成为了大总管。 明树特意交代:“老贺,你可得仔细些,若是发现还有老夫人的耳目,得立刻揪出来,否则日后王爷可就不会再信任你了。” 贺管事忙毕恭毕敬道:“老奴能有王爷器重,定会竭尽全力将王府治理好。” 他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待明树离开后,贺管事立刻大刀阔斧开始整顿王府,还真揪出了几个崔氏的人。 就在崔氏被送走后的第三日,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贺管事看着眼前打扮得艳丽无双的貌美女子,不由纳闷问道:“你当真是我家王爷的故人?” 第115章 水性杨花 李绯衣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笑得眉眼弯弯:“那是自然,远郎可是堂堂汾阳王啊,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认啊。” 贺管事瞧着眼前的女子长相美艳,虽然身上的衣着华丽贵气,她的气质却没有半点贵气,反而混合着一抹市井气息。 这市井气和他平日里见过的又略有不同,令人寻味。 贺管事心里转了几个弯,笑眯眯道:“娘子,您若是我家王爷故人,又岂会不知每日这个时辰王爷都会在东院聚贤堂办公呢?” 李绯衣道:“我去问过了,说他最近今日人都不在。” 贺管事心里暗暗记下此事,待会儿得让明树去东院敲打一番,随便来个人就透露了王爷的信息,该打。 “哦?王爷不在东院?”贺管事一脸惊讶。 李绯衣早就瞧出他装模作样,没好气道:“行了,你别装了,你只需告诉我王爷此时在何处便是。” 贺管事摇头:“小人不知!” 李绯衣瞅着他油盐不进,冷笑道:“行,等我见了王爷,定要让他打你板子……” 果然试探出来了,萧远这几日竟然不在杭州城。 “郡主,你为何来此?”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绯衣脸颊抽搐转身,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去钱塘……”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闭嘴。 凌青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大步走近李绯衣,厉声道:“你竟然派人打探我的行踪?” 他身为王府长史,有许多时候行事都属于机密。 没想到李绯衣竟然知道他昨日去了钱塘。 凌青雪一改往日的翩翩君子,目光凌厉无比,死死盯着她:“李绯衣,你是想要挑起我们和蜀地的战事吗?” 她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细作了。 一旦被定罪,杭州和蜀地之间的结盟就彻底失败。 凌青雪冷着脸一把就拽住李绯衣,将她从王府大门往外。 不远处的蜀葵见状,急忙从拐角处跑了过来:“郡主……” 凌青雪瞥了一眼那辆藏在后面的马车,脸色冰冷无比拉着李绯衣就往马车上拽。 李绯衣挣脱不得,忍不住失声道:“凌青雪你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一旁的蜀葵也急忙扑上来掰凌青雪的手。 可无奈凌青雪的手掌抓得紧紧的,一把推开蜀葵,将她推上了马车。 李绯衣的脑袋被重重一磕,砸在了车厢壁上,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凌青雪也跟着上了马车,再次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厉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嗞……”李绯衣脑袋被磕,手腕被捏得生疼,惹不住发出一声抽气,怒道,“凌青雪你这个浑蛋!” 另一只手便朝着他脸上抓去。 没想到凌青雪反手就将她整个身子一转,面朝地板压在了下面,单手按住她的脑袋,单手将她两只手反剪着扣住。 李绯衣动弹不得,忍不住骂道:“你打女人,你就不是男人!” 凌青雪冷笑道:“我真没想到,楚王的女儿竟然是个如此水性杨花之人,已经准备要嫁人了,竟然还要去寻别的男人!”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就得知李绯衣在东院大门前缠着侍卫要萧远的下落。 没问到结果,她竟然还不死心跑来了西院,被他尾随而来抓了个正着! 李绯衣嘶吼道:“我和你还没正式结婚,我为何不能找男人?” 这该死的古代,女人就得三从四德守着一个男人过活吗?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早已因为工作的原因和不少客户不清不楚。 穿来古代之后成了楚王的嫡女。 尽管楚王府的家规严厉,她还是改不了在现代好色习性,在成年后和不少人都有了首尾。 也正是因为事情败露,楚王才不得不打发她远嫁,才有了这一次她来杭州的机会。 凌青雪听到这话神色越发愤怒,额头爆出了青筋。 楚王在有意和他结亲之际,他就暗中派人将李绯衣打听了一清二楚。 生性放荡,不知和多少男人有了首尾,连避子药都吃了不下一百副。 来到杭州后,她也因不甘寂寞在驿馆里暗自勾搭了从蜀地来的侍卫。 这些事情他全都清清楚楚。 只不过因为他娶李绯衣的动机也不纯,又对她毫无感情,才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胡闹。 但却没想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在了萧远身上。 凌青雪虽然因为苏雪容的关系和萧远差点闹僵,但他却未失去理智和冷静。 除开苏雪容不说,他和萧远此时是站在一处阵地上的,必须要一致对外! 李绯衣找机会勾引萧远,绝对不仅仅是贪图男色。 凌青雪抓住李绯衣的发髻往后一拉,李绯衣的脖颈被强行后弯,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凌青雪,我要杀了你!” “说!你刻意接近王爷是为何?”身后传来凌青雪凌厉的质问。 李绯衣痛得哭出声来:“我、我就是想要让他当我的情郎……” 她来到这个古代之后,依靠自己的身份和天生的美貌,随便朝男人勾勾手指就能让那些人屁颠屁颠跑来跪舔。 在蜀地的时候,她对那些招手即来的男人都厌了。 没想到来到杭州,凌青雪和萧远竟然对她毫无任何兴趣! 从蜀地来杭州,一路上她都在想方设法勾搭凌青雪,甚至有一次在驿站的晚上,她把凌青雪骗进了她的屋子,在他面前脱光,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萧远就更甚,连面都不见。 李绯衣心里便泛起了一股强烈的好胜之心。 苏雪容再美貌又如何,一个古代女子,在床榻上又怎么能和她这样身经百战的人相比? 凌青雪反正是板上钉钉子的未来夫婿,待婚后给他下药便是。 萧远就不同了。 如果能够在她和凌青雪大婚前就睡了萧远,不就是给了这两个男人狠狠两大耳光! 却不料今日自己出马就被凌青雪给逮了。 凌青雪听到李绯衣的话,脸色变得阴沉不已,手刀狠狠一落将她直接劈晕。 马车外的蜀葵也很快被他的侍卫制服,打晕了过去。 凌青雪下了马车,用帕子将手慢慢擦干净,冷声道:“将人送往地牢,等候王爷处置!” “是!” 待侍卫将李绯衣、蜀葵和车夫全都带走之后,凌青雪朝郊外遥望了片刻,喃喃道:“阿容,既然你已决心和他在一起,我定会让你幸福……” 第116章 反复循环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情形,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没感觉! 眼前的山洞和男人,又一次重复出现在眼前时,她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回到过去,而是陷入了古怪的沉睡。 “小娘子,你还好吗?” “你刚才晕过去了,要不要紧?”男人神色关怀又递过来一只竹筒。 “你先喝一口。” 苏雪容看着他,咽了咽唾沫。 又来了,又来了! 他让自己喝水的情形已经重复出现了五次! 难道自己中毒陷入昏厥已经五日了? 她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男人眼中透出的关怀,心里叹了一口气,接过竹筒喝了一口。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多谢娘子。” 苏雪容叹了一口气:“不客气……” 她又忍不住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没感觉,还是没感觉。 曾灵簪子上的毒究竟是什么鬼,竟让她陷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中。 不对,也不算是梦。 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你有心事?” 身边的男人忽然又道。 苏雪容扭头朝他望去,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眼里闪烁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爱慕。 苏雪容吃了一惊。 为何三年前她未发现这男人这般露骨的目光? 在察觉出她神色的不悦时,男人立刻收回了目光,轻咳一声道:“娘子就住在山下吗?” 苏雪容心里一动:“没有,我住在隔壁山下的村子里。” 不想告诉他自己的住处。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笑道:“甚好。” 还撒谎。 住在隔壁山下,她拿来的吃食还能是热的? 苏雪容有些憋闷,缓缓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 男人的腿伤未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了山洞。 苏雪容便朝着山下的路走去。 走了大约三刻钟,就看到了山下的林家庄。 从林家庄的后门进去,又绕了几处长廊,才来到苏家居住的一处院子。 旁边的一个正在晒草药的大娘热情地打招呼:“阿容回来了?” 苏雪容嘴角咧起。 又来了,她已经和这大娘打过五次招呼了。 “你大哥回来了,赶紧进去吧!” 是了,远在扬州的大哥回来探亲了。 苏雪容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父母和苏世荣说笑的声音。 陈氏的嗓门尤其大,压过了所有人。 苏雪容不动声色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的大哥一家,还是好好的。 陈氏也没有起异心,还是几年前那副好打听的长舌妇模样。 健哥儿还是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子,也就比媛姐儿才大那么一丁点。 “姑姑!姑姑!”苏健还是个小团子,一看到她就扑到脚边让她抱。 苏雪容抱起比媛姐儿大不了多少的苏健,又环视一圈父母和兄长,忽然想起了媛姐儿,心里就难受得紧。 她后悔自己不该对曾灵起了莫名其妙的同情,竟让自己陷入了这样无助的境地。 若是她身上的毒无法解除,她是不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媛姐儿了? “阿容回来了!”陈氏的大嗓门响起,一脸兴奋朝她走了过来。 前几次苏雪容还有些恍惚。 若是真能如此可以一家人全须全尾的在一起,回到过去也无妨。 但她却知道,这是她陷入昏迷后的幻境。 一切到了她今晚睡下醒来后,就又会再次回到山洞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晚饭,苏雪容去了厨房收拾洗碗。 周氏走了进来:“阿容,今日我去镇上拜托了几位媒人,帮你看看有什么好的郎君,你爹也拜托你叔,留意着本分的郎君……” 苏雪容这五日天天听着一样的话,也不觉烦躁,反而感到鼻息有些发酸。 爹娘还是这么无条件地爱着她。 只可惜一年后她就被萧时晏盯上了,再也回不到在娘家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娘,女子这一生一定要嫁郎君吗?”苏雪容默默收拾好厨房的一切,擦干手问道。 周氏愣住片刻,笑道:“傻孩子,你长大了,以后自然是要为人妻为人母的啊。” 苏雪容忽然抱住了她的胳膊,低声喃喃道:“可万一我嫁的人不好呢?” 周氏笑道:“这你放心,我拜托的那几个媒人都不是胡乱做媒的,定会帮你找一个本分老实的。”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乌黑发亮的发髻:“我家阿容这么好,定要许配一个疼你的郎君。” “我和你爹不需要你嫁什么有钱有势的,只需要你将来的夫君是个真心待你爱你之人。” 苏雪容低头不语。 萧远,好像也满足了娘的这个条件。 只不过他超出了父母所期待的,是个真正有权有势的。 “你大哥他们过几日就回扬州了,我得去给他们准备一些山里的干货,你收拾一下就休息吧。”周氏拍拍女儿的手去了。 苏雪容看着母亲离开,随意洗漱了一下,去了她西厢的小屋子躺下。 正屋那边还传来父亲和大哥低低说话的声音。 东厢房里的陈氏咋咋呼呼教训苏健尿裤子的事。 苏健嚎了几嗓子。 周氏又跑去哄孙子。 …… 苏雪容的眼皮渐渐沉重,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之前,她的心开始狂跳。 多希望一觉醒来她就可以回到杭州的家里,看着媛姐儿在床上爬来爬去吵着要她起床…… 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山洞,还有男人那关切的眼神。 苏雪容又闭了闭眼,才缓缓吐出一口无奈的浊气。 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她留在杭州别院里的身体,是如何维持生命的? 对,萧远这人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一定会命人十二个时辰照顾她,绝对不会让她的生命就这么随意流逝。 那是不是得熬到她的肉身彻底消亡,她才能结束眼前无止境的循环? “小娘子,你还好吗?” “你刚才晕过去了,要不要紧?”男人神色关怀,递过来一只竹筒,“你先喝一口。” 苏雪容心头一阵烦闷,一巴掌就将竹筒打翻在地,清澈的水汩汩流了出来,洒了一地。 “哎呀!”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山泉水还是她从水潭那边打过来的。 被她打翻了,他喝什么? 他的腿伤得很严重,是无法走路的,这几天全靠她给他带来食物、水和草药。 一想到这,苏雪容面带歉意起身:“不好意思,我、我再去帮你打些水来……” 说完也不等男人是何反应,就一把抓住竹筒跑了出去。 水潭距离这处山洞不远,她没走几步就到了。 给竹筒重新灌满潭水,苏雪容起身,一回头就看到了远远出现在山洞前的男人。 他半个身子爬出了山洞口,努力朝着水潭的方向张望,眼里满满都是担心和关切。 在这一刻,苏雪容忽然感觉到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第117章 葛家完了 杭州别院。 周氏看着脸色渐渐没有了生气的女儿,眼眶全是血丝,心里却像是被剜了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娘啊!” 媛姐儿在苏雪容身边爬来爬去,用小手去触摸她的脸颊。 她已经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娘了,今日有人带着她和奶娘坐了好长时间的马车来到这处陌生的院子,终于看到了娘和憔悴了的阿婆和秀春姑姑。 萧远在一旁看着媛姐儿用小手轻打着苏雪容,拳头捏了又捏,最终还是松开,转身走了出去。 媛姐儿是苏雪容亲生女儿,她比自己更有资格待在她身边。 他是强忍着冲动才没冲上去将小姑娘抱走。 他这么多天都舍不得对阿容下手重一些,小姑娘一来就拍打她的脸,让他险些窒息了。 站在床边的苏健看着毫无反应的苏雪容,嘴巴一瘪就想哭:“姑姑是不是死了……” 秀春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神色紧张地朝门外望去。 外间的男人脸色冰冷无比,额头上微微冒出了青筋。 秀春急忙朝自己的娘李氏使了使眼色,低声道:“小郎君,我带你出去看小鱼儿去!” 说完便急忙拉着苏健出了屋子。 李氏看着床上的睡美人,沉沉叹了一口气。 多美的娘子,怎么就遇到了这般遭遇? 天色渐渐暗了,李氏和秀春带着两个孩子被安置去了客院休息。 周氏给苏雪容擦了脸颊和身子之后,刚走出里间的隔间,就看到萧远从旁边的书房走了过来。 “夫人,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周氏点头:“王爷请说。” 萧远立刻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周氏接过那张纸,猛地怔住了,惊愕地望向他:“王爷,您这是……” “我要娶阿容!”萧远面色冷静无比,“不管阿容会不会醒来,我都要娶她!” 同一时刻,葛府。 王府精兵进入葛府已经整整三日了,几乎将整个葛府翻了个底朝天。 “明大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很快就有精兵搜出了一些东西。 明树看到那些东西之后,眼眸一缩沉声问道:“哪里搜到的?” 那士兵面色犹豫看了一眼旁边的葛淮安。 葛淮安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些药瓶,立刻道:“说!” 这几日他几乎要焦头烂额了。 若是不能洗清葛家,他这辈子休想再跟着萧远了。 那士兵道:“是从葛家娘子屋子里的暗格里找到的。” “已经请成府医检验过来,这几个药瓶里都有剧毒……” 葛淮安大惊,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可能?” 他急忙望向明树:“明树,阿茵绝对不会做这等事,她……” 明树摆手阻止了他,望向那士兵:“你继续说!” “葛娘子身边一个叫侍书的丫鬟也招了,她说为了替葛娘子除掉苏娘子,便瞒着她悄悄将这几个瓶子里的毒药混在一切,悄悄送去了曾娘子的屋子里,给她留了纸条,让她找机会刺杀苏娘子。” “她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毒药如何解,全都是临时起意混合在一起,如今连混在一起的成分也不记得了……” 葛淮安冲着那个士兵怒道:“你胡说!” 明树忽然反手就抽出腰间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葛淮安,人证物证据在,你还想为你葛家狡辩吗?” “来人,将葛茵和那个丫鬟捉拿羁押,等候王爷发落!” 葛淮安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 很快,葛茵和侍书全都被带走,葛夫人直接昏厥过去…… 葛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都被软禁,无人能踏出葛府半步。 厨房里的厨娘们被关在一处,忍不住低低私语。 “你说娘子何苦干这事?连累了咱们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就是啊,她就算能够顺利嫁入王府,也难保王府纳妾的啊,怎么就这么不容旁人的存在?” “听说那位苏娘子长得国色天香,把咱们娘子比下去了。” “比下去也不能借刀杀人啊!” “要怪就怪曾氏那蠢妇,无端连累了咱们这么多人!” …… 厨娘们你一句我一句骂着,唯独有一个婆子在一旁嚼着干饼子一言不发。 旁边的一个婆子说了好一阵话,忍不住用手推了推她:“你这人怎么跟个闷罐子一样,啥都不说?” 那婆子冷笑道:“说什么?咱们什么身份,说了能让咱们出去?”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无趣之极,沉默下去。 翌日,王府精兵忽然打开了软禁葛府下人的院子,将所有人都集合去了前院前的空地。 众下人这才看到,往日里意气风发的葛三郎此时面色憔悴,双颊深陷,眼眸无光。 他让管事拿出来厚厚一叠卖身契,逐一发给了葛家数百的下人。 “葛家要变卖这所宅子了,我和母亲将会搬去乡下的庄子,你们中若是有人愿意跟着,也可以去,其余的就拿着你们各自的卖身契和今年一年的月钱,回家去吧。” 众下人大惊失色。 葛家是真的完了? 连这栋传承了上百年的老宅子都要变卖了? 管事道:“若是愿意留下的就站在左边,想要回家去就站右边,我一个一个给你们发补偿费。” 众人面面相觑,上百人中仅有不到二十的人站在了左边,其余的全都站到了右边。 很快,那些拿到卖身契的人分别得到了一年的月钱,便开始收拾东西陆续离开。 葛淮安也让那二十几人带着葛夫人坐上了前往郊外的庄子。 葛府各处大门被人用大铁锁锁住,再也无人能进。 杭州城里百姓们这几日议论得最多的便是葛家的倒塌。 “没想到,王爷为了一个女子竟对自己兄弟般的属下如此无情!” “谁让葛家娶了个坏事的娘子?” “还不能全怪那位曾娘子,要不是葛娘子自己想着要当王妃,又怎么会对旁人起了杀心?” “说起来,还是那位苏娘子的罪过,女人就是祸水!” “呸!你们男人才是害人的根本,若不是王爷好色,岂会有今日?” “哎呀你这小娘子大胆,竟敢如此妄议王爷?” 正在喝茶聊着天的一些男人,忽然听到眼前这个打扮成男子的小娘子开口,纷纷吓得面无人色。 汾阳王在杭州就相当于帝王般的存在,谁敢如此大胆? 崔云儿朝那群窝囊男人啐了一口:“你们议论葛家我不管,谁敢说女人是祸水,我绝不轻饶!” 她身边立刻站出来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虎视眈眈。 那群吃瓜男人顿时傻眼了,谁也不敢再开口。 崔云儿听不下去了,出了茶楼上了马车便道:“去别院!” 第118章 抓到了 崔云儿来到别院,小心避开了萧远,等着周氏去照顾苏雪容的时候才溜进去。 “夫人,今日她可醒了?” 崔云儿瞅着床上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在说废话。 苏雪容的样子比前几日她见过更加消瘦了。 尽管每日周氏和萧远亲手喂她服下米粥,但她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周氏眼眶通红,神色哀痛地摇摇头。 崔云儿叹了一口气。 自从崔氏被萧远直接带走,她都好些时日没见到萧远了。 王府里没有了主人,只有她这位客居的人在。 以前没觉得,此时她一点也不想回那个空落落的王府了。 她见萧远暂时不在,急忙朝成氏挤了挤眼睛。 成氏跟着她走出屋子:“娘子有何吩咐?” “给我安排一个屋子,就在这旁边……” “谁让你住这儿!” 忽然,萧远不知何时从旁边的书房走了出来,一脸恼怒盯着她:“王府里如今无人,你赶紧给我回去!” 崔云儿没好气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回去呢!死气沉沉的!” 萧远脸色沉了下去,刚才开口训斥,就忽然听到长廊边匆匆跑过来一名侍卫:“王爷,人抓到了!” 萧远脸色一怔,眼眉间瞬间便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 崔云儿愣住:“抓到谁了?” 见萧远大步往外走,她也急忙就追了上去。 萧远极不耐烦朝她挥袖:“我回城处理一些事,你暂且留下照顾阿容!” 崔云儿顿时大喜,立刻站住了脚步,朝着他远去的背影挥手,大声道:“表兄放心,我会好好好照顾表嫂的!” 萧远朝前走的脚步微微一顿,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苦笑。 王府地牢。 萧远走下地牢时,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明树和葛淮安、凌青雪三人。 “王爷!” 三人见他过来,齐声道。 萧远微微颔首,在前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正前方的一根血迹斑斑的木桩上,铁链锁着一个浑身是血之人。 而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则被捆绑着另一个年轻的女子,也早已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整个地牢充斥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血腥味。 萧远坐下后,明树递过来一份册子:“这是他们两分别审讯后的供词。” 萧远一脸冷笑看着正前方的那人,眯起了眼睛:“极乐坛主金隐?” 真没想到,在镇江被这不男不女的东西逃了,竟然阴魂不散混进了葛府! 他朝葛淮安瞥了一眼,冷笑道:“你们葛家还真是心大,从药王庄带回来一个细作不算,竟然还把极乐坛主给招进去当厨娘了?” 被捆在木桩上的那人,正是葛家厨房呆了三年之久的厨娘吴氏。 葛淮安忙道:“是,属下疏忽了。” 幸好这一次他们联手想办法揪出了这个藏在葛家的祸患。 “哗啦!” 一桶冷水朝着晕过去的金隐泼了过去,男人缓缓抬起头来,凌乱的长发中露出了一张雌雄莫辨俊美异常的面容。 正是镇江金山寺下那位用迷药惑众牟取暴利的极乐坛主。 金隐看着眼前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嘴角泛起一抹嘲讽:“萧远,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将安插在王府的暗桩拔了?你就不担心京城那边起疑?” 萧远眯起眼睛:“本王也没想到,你这个暗地里招摇撞骗的极乐坛主,竟然是萧成的人?” 金隐自嘲一笑:“你能从这么多人中发现我的存在。” 原来葛家要变卖祖产,遣散所有下人,全都是为了挖出他! 当葛茵和侍书被抓之后,他完全有机会悄悄逃离葛府。 但那时他察觉出王府的精兵对葛府盯得太紧,他索性就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这一次他接到的任务是,挑拨萧远和葛家的矛盾,让萧远彻底失去葛淮安。 可没想到,就算他让侍书挑唆了曾灵对苏氏下手,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了葛茵的头上,萧远竟然还是没中计。 “看来,外界传闻中为了一个女人色令智昏的汾阳王,并未失去理智!”金隐有些恼怒道。 在镇江那一夜他就认出了萧远,本想趁乱杀了他,无奈当时那群江湖人士疯得太凶,他只伤了他的腿便在官兵赶到之际逃离了金山寺。 萧远缓缓起身,从明树手里接过一柄匕首朝着金隐走了过来。 此时的金隐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好肉,连那张昔日俊美无比的脸颊上都多出了几道伤口。 萧远看着眼前这张脸蛋,饶有兴趣道:“听说昔日前朝后宫里有一位艳名远播的男宠金丝雀,就是你吧?” 金隐的脸颊猛地抽搐起来。 萧远顿时一脸憎恶:“老妖怪!” 前朝的后宫,追溯起来至少有五十年了,所以眼前的男人应该是个近八十的老怪物了。 “所以,你这么多年保持容颜的秘法是那些被你暗中绑走的女子?”萧远冷冷道。 若是那日他没多管闲事跑去金山寺,阿容是不是也早就沦为了眼前老妖怪的血袋了? 金隐狠狠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萧远又道:“你既然和萧成达成了协议,那么他也知道你在民间所作的一切罪行了?” 没等金隐开口,他便自己回答道:“这倒也符合萧成的性格,只要能够为他所用之人,无论是地狱饿鬼还是妖魔罗刹,他都一并纳入麾下。” 金隐不耐烦道:“既然知道了爷爷我的身份,要杀要剐随便你!” “杀了你?”萧远冷笑道,“那多可惜啊!” 他便走到了旁边那个早已昏迷过去的女子身边,用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 侍书的面容露了出来。 金隐看到侍书的时候,眼眸微微一缩,但很快便垂下了眼帘。 萧远“啧啧”道:“大名鼎鼎的极乐坛主,在极乐坛里养了多少这般年轻的女子给你供血,可这个侍书身上却没有任何被放过血的痕迹,这很不像你这位没有人性的金丝雀的手法啊。” 金隐阴沉的双眸抬起,冷冷看着他:“她是我的属下,是要替我做事的,我何必要放她的血?” 萧远却摇摇头:“不对!” “这些年本王的手下也抓过不少极乐坛的年轻女杀手,可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放过血的痕迹。” 他似笑非笑看着金隐:“这个侍书是葛茵从药王庄带回葛家的,据说是当初被老庄主在山上所救,身上所中的正是你极乐坛主特制的毒。” “你如此大费周章地用苦肉计让葛茵将她带回葛家,不就是为了要让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有个安稳的落脚点吗?” 第119章 窝囊的男人 金隐狠狠咬了咬牙,那张诡异的脸颊猛烈抽搐:“我真没想到,堂堂汾阳王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对一介女子下如此阴毒狠辣的酷刑……” 还是故意当着他面对侍书施展的。 萧远面露冷笑:“阴毒狠辣?这不是在说你吗?” “极乐坛存在这么多年,被你们弄死的人无数,那就不是阴毒狠辣了?” 他冷眼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侍书:“所以,你对这个老年得来的女儿未必多有爱,否则怎么会忍心让她以身犯险?” 为了斩断葛淮安这个助力,金隐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主动坦白,把所有的脏水往葛茵身上泼。 金隐冷哼一声:“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他,忽然笑了。 金隐忽然从他的笑容里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想死?没那么容易!” 京城,大内东宫。 萧时晏看着手里一封密信,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 苏雪容!你好样的! 竟然带着全家人跑到杭州去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立刻有小黄门的声音响起:“徐娘子,您、您不能往里闯啊……” 萧时晏脸色一沉,急忙将手中的密信塞进了袖口。 徐婉静带着几个武婢冲了进来,直接将拦在门口的小黄门一脚踹开。 萧时晏阴沉着脸怒道:“你还未正式嫁入东宫,怎如此无礼?” 徐婉静一脸不屑抱着双臂看着他:“怎么,难不成在你心里还有别的太子妃人选?” 萧时晏按捺住心里的怒意,冷冷道:“你这话是何意?” “少跟我装!”徐婉静直接将一本册子往他脸上砸了过去,“这贱人可是你昔日在宿州时娶的?” 萧时晏心中大惊,急忙将册子打开,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苏雪容带着苏家如何离开宿州,又是如何辗转从扬州、镇江南下的过程。 到了杭州之后,她又是如何在凌青雪和萧远之间来回周旋,竟然让这二人都成了她的裙下臣…… 萧时晏看着这册子上详细得多的内容,眼珠几乎要爆凸出来,忽然狠狠将册子撕了个粉碎! 徐婉静一脸冷笑:“怎么?现在才知道那个贱人是个荡妇?” 萧时晏深吸一口气,抬眼朝眼前面部狰狞的女人望去:“我离开宿州的几日,你让徐颂年跑去宿州做甚?” 他得到的消息是,苏雪容是在徐颂年抵达宿州的那一日连夜乘船逃往南方的。 徐婉静得意地笑了:“哟,你在怪我?” “要是颂年那日动作再快些,或许就能将那个贱人直接五马分尸了,哪里还能让你丢了如此大脸?” 萧时晏忍不住站起身来,将手边的一只茶杯狠狠朝着徐婉静砸去! 徐婉静轻轻朝旁边一让,茶杯砸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粉碎落地。 徐婉静脸色沉了下去,反手就朝着萧时晏狠狠扇了一耳光,打得他整个人朝后踉跄了几步。 “萧时晏,你别以为你是未来的太子就敢对我肆无忌惮!”徐婉静满脸嚣张指着他的鼻子,“要不是我们徐家,你和你爹这样的窝囊废又怎么可能登上龙椅?” 萧时晏满脸涨红,忽然抽出了放在旁边的一柄长剑,指着徐婉静怒吼道:“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 徐婉静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他,一脸讥讽:“哟,总算是像个男人了。” 她的脸庞本来就宽,双眼又小又细,眯起眼睛的时候几乎看不到眼仁,原本略显滑稽的面容却带着说不出的阴沉狠辣,怪异之极。 萧时晏看着眼前这张脸几乎要吐了。 一想到日后他得天天面对这样的一个又丑又凶神恶煞的女人,他就想死。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女人! 他从母后那里要了几个容貌绝色的宫女,还不到半个月就全都莫名其妙死的死,毁容的毁容。 如今他的东宫里的宫女几乎全是丑得无法入眼的女人。 这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个丑女人所赐! 萧时晏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苏雪容。 过去的这两年,苏雪容对他温柔体贴,又长得那般美貌,天下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 再看看眼前这个粗鲁丑陋又心狠手辣的泼妇,萧时晏后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当初就应该带着苏雪容和媛姐儿回京,她们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女,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她们在东宫的地位! 徐婉静打量着萧时晏那张被气得涨红了的脸颊,一脸嫌弃:“要不是你姓萧,我都未必瞧得上你!” 只要等萧成继承了大统,她成了太子妃,先怀上了他的孩子,一旦生出男丁,萧成父子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到时候她以太后身份监国,再让徐家人慢慢接过朝中各方势力,要不了几十年,天下就是徐家的。 但现在,她还得需要这个男人的种。 还有三日就是萧成登基大典,萧时晏册封太子就在五日后。 徐婉静眯起眼睛,伸手抬起萧时晏的下巴,一脸轻蔑:“还有五日,等你成为真正的太子,洗干净等我!” 萧时晏不愿马上和她举行大婚,故意拖到了年底。 她偏要霸王硬上弓,先怀了萧家的种再说! 萧时晏紧握长剑的手紧了又紧,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徐婉静瞧出他敢怒不敢言的怂样,轻蔑一笑,转身就走:“一家子的窝囊废!” 待她带着人嚣张无比离开之后,门外的小黄门才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殿下,刚、刚才有人送来的。” 萧时晏脸色黑沉不已,低头就看到了小黄门手上的一只香囊。 他眼眸狠狠一缩。 这香囊的款式他太熟悉了。 是阿容的! 萧时晏急忙一把夺过那只香囊,忽然就发现里面有一样东西。 他急忙避开小黄门:“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黄门退出去后,萧时晏打开了香囊,里面的一张小纸条显露了出来。 午夜,萧时晏悄悄从东宫后门溜出,朝着纸条上的地址悄悄走去。 那是位于冷宫后方的一处偏僻荒院。 见四下无人后,他小心走进了虚掩的门内。 当看到廊下出现的一道人影时,萧时晏的心跳得砰砰极快。 那身影窈窕修长,很像阿容。 可当那道人影慢慢转过身来之后,月色下的那张脸蛋清晰出现在他眼前。 萧时晏眼底瞬间闪出浓浓的失望,本能地想要转身就走。 “怎么?不想把苏雪容从萧远身边抢回来吗?你们萧家的男人就如此懦弱无能?”陈思怡抱着双臂,在月色下冷笑无比。 第120章 循环被打破 萧时晏狠狠盯着她:“陈美人,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会上你的当!” 京城里谁都知道,陈思怡在跟着徐颂年回京的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早已成了青楼的代名词。 但萧成却丝毫不介意她的过去,竟然不顾皇后的强烈反对直接封她为美人。 而且才过去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思怡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竟将萧成迷的神魂颠倒, 萧时晏此时满脑子都是苏雪容,在看到陈思怡之后,眼底只是浓浓的厌恶。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敢和他合作? 陈思怡看到了他眼底对自己的厌恶之色,深深压住心里涌动的怒意。 她所遭遇的这一切,全都是苏雪容和萧远那对狗男女造成的! 她今生一定要让杭州所有人跟着他们变成地狱! 陈思怡进宫一个月,早已摸清楚了宫里各方面的复杂关系。 虽然萧成三日后登基,但实际上掌握着真正势力的其实是徐家。 尤其是徐婉静那个母夜叉般的亲娘那氏,那个来自西南蛮地的土司之女。 所以,想要让萧家彻底掌控朝中势力,就必须从徐家开刀。 她有意无意试探着吹了几次耳边风,萧成便露出了胆怯的神色,压根不敢和徐家对抗。 陈思怡考虑许久,决定从萧时晏下手。 暗中观察过几次,她就知道了萧时晏的软肋。 他对苏雪容未必多常情,但却被徐婉静母女将东宫管得严丝合缝,整个东宫里稍微有些姿色的宫女和内侍都无法留下。 所以,萧时晏此时需要一个足够让他愤怒发狂的机会。 陈思怡笑道:“殿下这是说什么话,妾身不仅要挑拨离间,还要助你早已登上大宝呢!” 萧时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大胆之话,吓得急忙朝四周望去。 陈思怡眼底透出一丝鄙夷。 没用的男人! 这样的胆量如何和徐家斗? 陈思怡缓步上前靠近了他,借着月光仰头朝他望去,纤纤手指却朝他的衣领探去。 萧时晏一愣,猛地一下将她的手挥开,满脸厌恶退后几步:“放肆!你已经是我父皇的人了,竟敢对我动手动脚……” 忽然,他感到眼前晃了一晃,脑子渐渐不清楚。 朦胧月色中,他看到眼前的女子将他一把推倒在地,然后缓缓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副玲珑有致雪白的肌肤…… 陈思怡看着萧时晏脸上露出的恍惚表情,笑盈盈地上前一步,缓缓开始脱他的衣服:“是不是觉得那个香囊很熟悉啊?那里面的香料可是你家娘子亲手做的……” 萧时晏起初还想要反抗,但却觉得浑身无力,推搡之间也不知道推到了哪里,只感到满手柔软,脑子瞬间“轰”地一下爆了。 尤其她身上的香味和昔日阿容身上的一样,让他心神荡漾…… 月光下,一男一女正在上演着原始的活动…… 萧时晏再次醒来的时候,人竟然已经回到了东宫的寝殿。 他猛地坐起身来,浑身是汗。 难道昨晚他做了一个春.梦? 梦到了阿容? 不!不对,那不是阿容,那是…… 萧时晏想起那张在月色下妖娆的面容,心里一阵恶寒。 幸好是个梦! 那样千人枕的女人,送给他都嫌脏。 就在这时,小黄门走了进来:“殿下,这时刚才一个小宫女送来的。” 萧时晏一看,浑身一僵。 那是他腰带上的一只玉佩! 一看到这只玉佩,萧时晏浑身如坠冰窟。 他想起昨晚之事了。 他就是看到香囊里的纸条,才大胆前往了冷宫后面的那处荒院。 陈思怡! 他猛地感到一阵愤怒。 陈思怡故意送来一只似曾相识的香囊,让他昨晚半夜请见面,他鬼使神差去了,结果…… 萧时晏瞬间浑身冷汗直冒。 他竟然和父皇的宠妃有了首尾! “殿下,那个小宫女还等在外面呢。”小黄门叫书宝,是冯保留给他的内侍。 自上次他从吴皇后处带回来四个宫女之后,冯保便被徐家赶出了东宫,这个书宝就是冯保的干儿子,眼下也算是东宫里他唯一可信任之人。 萧时晏一头冷汗,低声道:“让她滚!” 书宝却犹豫了一下道:“可那位姐姐却说,她家主子昨晚落下了一样东西,就在殿下身上……” 萧时晏骂道:“什么东西?孤是太子,还能要他什么东西……” 他一边骂着手却忍不住朝身上摸去,书宝的视线忽然落在了他被子下。 萧时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从被子下露出来的绯色物件。 他一把将那东西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当看清楚手里的物件之后,他的脸颊狂抽起来。 那是一条水陵红透明肚兜,上面竟然还有一些白色干涸了的污渍。 书宝一脸惊愕,半晌不敢吭声。 外面的那个小宫女可是淑华殿的,她的主子可是近日来被未来新皇宠上天的陈美人。 萧时晏整个人如石化般僵住了。 —— 苏雪容睁眼后,又看到了熟悉的山洞,心里郁闷不已。 身边的男人再次凑了过来:“小娘子,你没事吧?” 苏雪容有些负气般起身,忽然盯着他:“咦?为何你说的话不一样了?” 昨日他说的话是: “小娘子,你还好吗?” “你刚才晕过去了,要不要紧?” 紧接着就会递给她竹筒让她喝水。 男人有些诧异:“什、什么不一样?” 苏雪容瞪大了眼睛。 真不一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陷入这古怪的过去幻境已经好些天了,今日怎么不一样了。 她愣愣地盯着男人,忍不住朝他身边的竹筒望去:“你不打算给我喝点水吗?” 男人急忙将竹筒递给她:“给你……” 苏雪容喝了几口,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日这个时候她担心他的水不够,就出去外面的水潭去接水。 而他则爬着到了山洞口,朝她张望着。 可就在那时,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电闪雷鸣,紧接着便是一阵倾盆大雨。 当时她慌慌张张抱着竹筒跑回山洞的时候,脚下一滑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结果是他爬着出了山洞将她拖拽着回去。 而就在那时,她身后的一棵碗口粗的树干被雷电击中,被劈成了两半! 似乎一切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不一样了。 她被困在了山洞里,直到晚上都没能顺利下山,就靠在山洞里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便是这样了。 山洞还是一样的山洞,但外面却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大雨声。 昨晚的大雨依旧。 苏雪容神色一凛。 陷入这古怪的幻境之后,前些日子根本没有下雨啊! 一切好像是从她昨天去水潭打水开始,就不一样了。 第121章 真面目 苏雪容心里激动不已,情急之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昨晚我是在这里过的夜,是不是?” 男人看着她满脸激动的神色,轻轻点头:“是……” 苏雪容心中大喜。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老天再次让她回到过去要重来一次了? 那么,她就可以躲过萧时晏的魔爪,重新选择新的生活了? 一想到这里,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男人一直在看她,在看到她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时,心里一动:“娘子,你昨晚没能回家,就不怕名声受损?”、 苏雪容微微一愣。 名声?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若是这一次的时间继续往前行进,她该用什么方法避开萧时晏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嫁人! 但那些她未见过的男人,她又怎么判断将来是否是良人呢? 苏雪容陷入了沉默。 男人小心翼翼观察着她,心里却雀跃万分。 她昨晚竟然愿意单独和他共处在山洞里,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不怕自己了? 昨晚他就像是守着世上珍宝一般守着她,丝毫不敢大意。 如果他这一次能够顺利回到杭州,他就立刻派媒人来提亲。 但前提必须是她愿意嫁给自己。 反正如今的王府只有姨母一位长辈在,他选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想到这里,萧远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沉思的苏雪容忽然抬起头朝他望来:“你那日说,你叫什么?” 她记得好像叫什么王三的,现在听来就是假名。 上一世她单纯天真,竟以为是真名。 萧远犹豫了一下,迎着她那清澈皎洁的双眸,轻声道:“娘子,我前几日遭受待人追杀至此,因担心泄露行踪,才用了一个假名,其实我本姓萧,单名一个远字……” 苏雪容“哦”了一声,忽然双眼圆瞪,猛地站起身来,失声尖叫:“你说什么?你叫萧远?” 萧远看到她突然失态,心里讶异不已:“难不成娘子还认识另一个和我同名同姓之人?” “你是杭州人士?”她冷冷盯着他。 之前就觉得他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但却从未想过世上竟然有这般奇遇。 她三年前救过的王三,难不成就是萧远? 难怪在日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神很是古怪,就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包括后来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苏雪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他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而爱上自己的。 却从未想过两人以前还有这般的相遇。 萧远忽然有些慌了,忙点头:“我的确住在杭州……” 苏雪容死死盯着他,一双眼睛在他那张假脸上来回扫视,忽然伸手朝他脸颊摸去。 萧远本能想要躲,但看到眼前小娘子眼眶瞬间变红,也就停止了避让,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苏雪容摸了几下,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萧远心里微微叹气,便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来到自己后脑勺的位置。 苏雪容的手指便触碰到了一处细微的地方,刚要动手,便听到男人轻叹一声:“这个面具很是精巧,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雪容心里一惊,松开了手。 萧远慢慢将脑后的接口解开,小心翼翼将覆盖在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一张雌雄莫辨,俊美无俦的面容缓缓出现在苏雪容眼前。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之时,苏雪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猛地扑了上去:“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萧远彻底傻眼了。 他还以为小娘子发现自己骗了她之后,会生气。 没想到她、她…… 萧远感受到怀里女子柔软的身子,不由微微诧异,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安慰道:“你、你为何要哭啊?” 还有,她好像早就认识自己了? 但此时他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又把这只小兔子给惊跑了。 苏雪容伏在他怀里哭了好一阵,才慢慢理清楚思绪。 此时的萧远根本就不知道三年后两人的相处过程啊。 她这么突然扑进他怀里,他会怎么想? 苏雪容急忙从他怀里起身,有些难为情低着头哽咽道:“我、我、我以前在梦里见过你的……” 此时也无法解释,她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苏雪容脸皮涨得绯红无比,抬头朝他瞪了一眼:“你笑什么?” 此时的萧远,比三年后的他少了几分成熟,但那双熟悉的眼神里却透着相同的爱慕之情。 苏雪容恍然。 原来在三年前他就爱上了自己,难怪…… 萧远一瞬不瞬盯着她,笑容温和:“所以,娘子对我是一见钟情?” 小娘子不会撒谎,说谎的时候脸蛋都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 但他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感到心里一阵舒畅。 原来,这几日倍受煎熬的不仅仅是他啊。 苏雪容满脸羞涩避开了他那灼热的眼神,低声道:“我、我娘已经请镇上的媒人开始帮我物色郎君了,我……” 她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他:“你愿意娶我吗?” 萧远的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嘴角完全压不住地往上一翘:“你、你愿意嫁我?” 小娘子甚至都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竟然就想要嫁他了?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竟让他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雪容看着他那副毫不掩饰的蠢样,忽然皱眉道:“你说实话,你可曾娶妻?” 虽然她知道萧远是在两年后才娶的方明珠,但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萧远忙摇头:“没!我尚未娶妻!” “那有没有什么相好的未婚妻?”苏雪容眯起眼睛盯着他。 陈思怡当时才是他最初订下的未婚妻,是因为老王爷站错了队才选择了旁人联姻的。 但不代表此时没有和他议过亲。 萧远的脸色果然一僵,急忙道:“那是家父为我订下的婚事,我、我从未见过那女子,我可以……” “可以什么?”苏雪容仰头盯着他,眼里闪烁着狡黠,“为了我,你可以退婚吗?” 萧远毫不犹豫点头:“可以!” 他可以趁着此时尚未正式订亲,直接娶了小娘子,日后再寻机会退亲便是。 苏雪容微微蹙眉,又问道:“你万一你父亲为难你怎么办?” 萧远立刻摇头:“不会的!他向来对我不闻不问……” 对于他的父皇来说,他这个不受宠嫔妃所生之子,只是他用来谋取利益的联姻工具而已。 之前对陈家的联姻他并不反感,但自从见到了这个苏娘子之后,他觉得心里就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更何况他近日也收到一些消息,襄阳王暗中和他的堂叔来往密切。 若他能顺利娶了眼前的小娘子,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找机会解除和陈家的婚约。 苏雪容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灼热,神色有些不自然,又轻声问道:“那你……” 他当初为何会娶方明珠? 第122章 起誓 若是当初他对自己那么爱慕,又为何不来找自己? 苏雪容心头有些郁闷。 萧远见状,小心翼翼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苏雪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远知道她会问这个,毫不犹豫道:“我要是如实说了,你不会反悔吧?” “反悔什么?” 萧远忽然一把抱紧她:“你刚才所说的话,嫁我!” 苏雪容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力度,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了。 此时的萧远腿部受伤,身子依旧是靠在山洞壁上,苏雪容刚才扑到他怀里时,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他的腿受伤,手上的力道却未减,见她挣扎反倒将她再次拉向自己,将她的脸扳着望向他。 苏雪容又感受到了过去几个月和他在一起时的情形,双颊绯红得厉害,连身子都开始发烫。 “你、你得对我说真话……”她忍不住喃喃道。 萧远笑了,忍住想要低头含住那张红唇的冲动,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好。” “我乃当朝汾阳王,当今圣上第七子。” 苏雪容立刻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满脸惊讶张了张嘴:“你、你是王爷?” 萧远看着眼前少女的样子,不由笑了:“嗯!” “那、那、那……”苏雪容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来了。 要知道的她都知道了,接下来她就要逼着他赶紧趁着周氏还未给她物色郎君之前,两人赶紧把婚给成了。 要不然她担心萧时晏和陈家、方家又有什么变故。 萧远有些好奇看着她:“看起来,你并未如我想象那般惊讶?” 苏雪容忙指了指他身上佩戴的玉佩:“你也不瞧瞧你自己身上的这些物件,这是寻常百姓能穿戴的吗?” 萧远低头看了看,默默点了点头:“下次得注意这个问题。” 苏雪容急忙道:“先不说这些了……” 她得想办法把萧远带回林家庄,让父母先应了他们两的婚事。 萧远听罢,愣住了:“这么快?” 苏雪容嗔怪瞪了他一眼:“我昨晚就和你单独共处,你若是不愿娶我,我只好去当姑子了!” 萧远忙道:“我昨晚可是什么都没做……” 不敢,也不能,腿伤都没好呢。 “那你的意思,不愿对我负责?”苏雪容恼了,一把推开了他。 萧远看着眼前炸毛一般的苏雪容,忽然笑了,又轻松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声音暗哑道:“我怎么敢呢?” 遇到这样美好的小娘子,捧在手心里疼爱还来不及,怎么敢推开? “那我先回去,让大哥找人来带你下山!”苏雪容觉得事不宜迟,得赶紧回家。 萧远想要拉她都拉不住,就眼睁睁看着她抱着脑袋冲进了雨幕里。 这一等就整整等了两个时辰。 萧远从来没有过如此焦急地等待一个人。 他很害怕小娘子从此就消失在他的视线,就像是以前一般…… 萧远忽然愣住了。 他为何会有这般念头,似乎他以前失去过她一次? 两个时辰后,大雨渐渐小了,萧远就听到了从山下传来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人皮面具戴了起来。 苏雪容带着苏世荣和林壮和几个林家庄护院过来的时候,发现萧远已经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都没来得及提醒,万一被他的仇家发现那可就糟了。 苏世荣还真没想到自己小妹在山上救了一个年轻男子,脸色有些不太好。 昨晚小妹一夜未归,整个林家庄的人都在附近寻找她,结果她和这个男人在山洞里呆了一夜。 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苏世荣在看到萧远满身血迹之后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伤成这样,恐怕也不能对小妹做什么吧! 几个男人轮流背着萧远朝着山下走去。 直到午时时分,萧远便被背到了苏家的小院里。 他被苏世荣扔在屋檐下,不一会儿一家人都出来了。 苏敬轩和周氏在看到萧远时,顿时面面相觑,神色不安。 这就是闺女死活要嫁的男人? 长得如此普通,怎么配得上他家阿容? 苏世荣黑着脸道:“你何德何能要娶我小妹?” 周氏忍不住朝儿子瞪了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位郎君,你要娶我家阿容,得说清楚你的家世吧?家住哪儿,府上有何人,每年有多少进账,可否有什么相好的……” “娘!” 苏雪容端着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一脸恼意:“我刚才不都跟你们说清楚了?” 除了他是汾阳王的身份,其他的都说了。 毕竟他们最害怕自己嫁入皇室,重蹈昔日姑奶奶的老路。 周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怎么?我们问清楚一些不行吗?” 苏雪容仰着头道:“昨晚我和他睡在山洞里,除了他我还能嫁谁?” 此话一出,萧远和苏家一家人都怔住了。 一旁的陈氏急忙捂住了苏健的耳朵,嘀咕一声:“也不嫌害臊!” 苏雪容没理她,而是梗着脖子对着周氏道:“娘,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喜欢的,我就要嫁!” 周氏被气得差点要给她一巴掌。 苏敬轩急忙上前拦住妻子,好声劝道:“你们俩好好说话,别在客人面前闹笑话……” 周氏却狠狠瞪了萧远一眼,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告诉你,你最好老实说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否则绝不饶你!” 苏雪容急忙拦在了萧远的面前,跺脚道:“娘,你不是说要帮我找一个老实本分,真心疼我的郎君吗?他就是!” 萧远在她身后听得满脸惊愕,被一股浓浓的幸福感盈满整个心房,简直心花怒放。 没想到她对自己竟然如此信任? 他觉得自己再不表态,那就太对不起这样单纯美好的小娘子了。 “二老请放心,萧某今生既然遇上了阿容,就绝对不会辜负她!”萧远轻轻拉住苏雪容的手腕,将她拉朝一旁,对着苏敬轩和周氏道:“萧某真正的身份则是当今圣上第七子,杭州汾阳王,我现在以大周历代祖先的名义起誓,今生定要娶阿容为妻,若是敢违背誓言,定让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123章 她的心愿 苏家人全都惊呆了。 没想到阿容救回来的这个男人竟然是汾阳王! 更没想到这位汾阳王竟然愿意娶阿容,还当众发了那么毒的誓言! 一时之间,苏家小院静谧无声。 半晌之后才听到苏健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娘,姑姑是要嫁人了吗?” 陈氏急忙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忍不住朝萧远望去。 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很是不舒服。 凭什么小姑子上山采草药就能捡到一位王爷? 她自己为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苏雪容也没想到萧远竟然会当着她家人的面发毒誓,急忙道:“你倒也不必如此……” 萧远却深深看着她:“我若不这般,我担心你家人不愿将你嫁我……” 苏雪容看着他那双熟悉的凤眼,一如既往看到了他眼眸里的痴情。 她忽然想起在杭州时两人发生的一切,脸蛋莫名其妙就红了。 此时的幻境到底是真是假,她尚且不知。 但既然和以往有了巨大的改变,她就该重新和萧远好好过一次。 同一时刻,药王庄老庄主终于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被送到了别院。 陈庄主才从颠簸的马车下来,就被人迫不及待请到了后院。 周氏看到陈庄主那鹤发童颜的模样,心里的希望立刻就升了起来。 屋子里的一众人全都屏息看着陈庄主被明树带着走进了里间。 陈庄主颤颤巍巍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朝坐在一旁的萧远抱拳道:“老夫见过王爷。” 萧远头也没抬,紧紧盯着床上的女子,声音沙哑道:“老庄主无需客气,开始诊脉吧!” 秀春急忙上前,将苏雪容的手腕放在一只软垫上,并在手腕上铺了一块帕子。 萧远却直接掀开帕子:“直接诊!” 都这会子了,还讲究什么礼数? 陈老庄主颇有些诧异,将手搭在了那消瘦纤细的手腕上。 半晌之后,他忽然歪着头“咦”了一声:“此毒其实……” 并不算是很严重的毒,他庄子里的弟子们只要有经验的都能解,但令他意外的是,此娘子身体里似乎有种奇怪的气息,导致她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昏迷。 “娘子身中之毒,可解。”陈老庄主终于说出的这句话,顿时让屋子里所有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周氏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只不过……” 可当这三个字响起之际,所有人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崔云儿忍不住道:“老庄主,您干脆直接一口气说完得了,让人的心忽上忽下的!” 陈老庄主笑了:“娘子莫急,其实老夫想说的是,这位娘子似乎在她的意识里要完成某种心愿,只要完成了心愿,她自会醒来。” 众人:“……” “心愿?”崔云儿急忙追问道,“什么心愿?” 她急忙朝一旁的萧远望去:“表兄你可知她有何心愿未完成?“ 萧远铁青着脸没吭声。 他并不知! 周氏也愣住了。 阿容还有什么心愿? 这时,萧远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双手朝她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夫人,阿容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周氏蹙眉想了想,半晌后道:“或许、或许就是把媛姐儿抚养长大吧……” 这是阿容自和离后对家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崔云儿:“啊?那岂不是要等媛姐儿长大?” 这得等多久啊?表兄能等得了吗? 萧远却转身大步朝床前走去,对陈老庄主道:“那就劳烦老庄主尽早给阿容解毒了。” 陈老庄主立刻唤来身边的弟子,报下所需要的各种药材。 明树立刻带着弟子出去准备药材。 陈老庄主这才被成氏安排去了客院休息。 周氏一行人也都各自散去。 萧远再次坐在苏雪容的床边,深深看着她轻声道:“阿容,你既然想要让媛姐儿健康平安长大,我会如你所愿。” 他大概也猜出苏雪容的心愿了。 她当初千方百计和萧时晏和离,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对于她来说,萧时晏并不是最大的威胁。 徐家才是。 所以,她担心的一切,他都将会帮她一手扫平障碍,让她心无挂虑。 “去把周夫人请来,本王有要事和她商量。” 待周氏听完萧远的提议,惊呆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王爷,您当真要这么做?” 早知道萧远中意自己的女儿,但却知道将来阿容嫁入王府也顶多是个侧妃而已。 却没想到萧远竟然要大张旗鼓和苏雪容举办婚礼! 而且还是按照皇家子嗣大婚的仪式来,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这样一来,萧远的名声还能好吗? 周氏一时竟怔住了。 他这是在给阿容正名吗? “夫人您放心,阿容嫁给我,我绝对不会给她受任何委屈!”萧远恭恭敬敬道,“一旦婚礼完毕,媛姐儿就是我王府的郡主,皇家的子嗣,任凭谁都不敢欺负她。” 周氏这才回过神来。 萧远这是才完成阿容的心愿。 顿时,周氏鼻息一酸:“王爷,阿容今生能够遇见您,是她的福气。” 起初因为苏家姑奶奶过去的遭遇,她和苏敬轩都不赞成阿容嫁入皇家。 和萧时晏和离了,却没料到又遇到了萧远。 尤其在苏家遭受了萧远身边那些女人的毒手之后,苏家人对萧远就更是忌惮。 但没曾想,萧远竟然愿意给阿容正妻的位置。 他不仅不介意阿容的过去,还愿意为了阿容付出这样的代价。 周氏此时心里百味杂陈,一改过去对萧远的不满,拉着女儿的手哭得泣不成声:“阿容,你一定要好起来,才不辜负王爷对你做出的一切……” 苏雪容半夜醒来时,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但醒过来仔细去听,除了屋外传来阵阵山林吹来的风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萧远的身份虽然对苏家人公开,但苏雪容一再交代家人,他的身份绝对不能对外公开。 苏敬轩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特意交代苏世荣盯好陈氏,千万不能让她这几日跑出去瞎叨叨。 周氏索性关了苏家小院的大门,压根不给陈氏外出的机会。 此时萧远就住在后院刚收拾出来的一间屋子,正琢磨着要如何传递信息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门房被轻轻推开,萧远看到了那颗悄悄探进来的脑袋,正要笑话她,却发现来人并不是苏雪容! 第124章 夜长梦多 苏雪容又迷迷糊糊睡去,醒来后猛地睁开双眼。 她很担心这一觉醒来又回出现在山洞里,那就功亏一篑了。 但,眼前熟悉的帐子、案桌、床榻……却让她瞬间安心。 终于,没有被困在那处山洞了! 苏雪容惊喜地起床洗漱,换了一套她在娘家时常穿的细布衣衫,走出门去。 她看着天色尚早,就去了厨房开始生火。 不一会儿便听到周氏他们起来了。 苏世荣带着苏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苏雪容正在烧火,看到他们进来,立刻顺手递了一块刚刚蒸好的蒸饼给苏健:“吹吹再吃。” 苏健乖巧地坐在旁边小凳上,呼呼吹着。 苏世荣却有些心神不宁朝四处张望。 “哥,你怎么了?嫂子呢?”苏雪容随口问了一句。 苏健在一旁接了话:“娘昨晚出去撒尿,就没回来,爹今早找了好一阵都没找到……” 苏雪容一愣,抬头朝苏世荣望去。 她脑子里闪现出在杭州时陈氏所做的一切,忽然将烧火棍丢给了苏世荣:“我去找她!” 她急匆匆朝后罩房跑去,冲到了昨晚萧远所在的屋子,推门而入。 萧远竟坐在简单的板床上,神色有些紧张看着她。 苏雪容急忙反手将房门掩上,在屋子里到处看,压低嗓子道:“我嫂子呢?” 萧远脸颊猛抽,神色有些不自然。 苏雪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她昨晚是不是跑来找你了?” 萧远见事情瞒不住,只好神色担心指了指床下。 苏雪容弯腰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如死鱼般昏迷不醒的陈氏。 她抬起头来看着萧远,神色担心:“她没对你如何吧?” 萧远:“……”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阿容竟然没有误会他,竟然还担心他来着。 “她昨晚悄悄跑进我屋子,我直接一手刀将她劈晕了……”萧远急忙道,“阿容你放心,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苏雪容也没管床底下的人,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怪你?” 那晚她在山洞里,他都没碰一下自己,难不成还会去碰心怀不轨的陈氏? 萧远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她怎么办?” 苏雪容冷笑:“自然是将我大哥和娘叫进来,待会儿你一五一十将实情告诉他们。” 萧远脸颊猛抽:“可、可他们会不会误会我?” “误会什么?难不成你放着我这样美貌的大姑娘不要,去要这个心思龌龊的妇人?” 何况,陈氏的长相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就直接被淹没的人。 萧远能瞧得上才怪! 苏世荣和周氏,亲眼看着苏雪容将人从萧远的床下拖出来,脸色僵得如腊月寒冬。 萧远简单扼要说明了情况。 陈氏半夜悄悄摸过来,就是想要趁机和萧远发生点什么。 到时候她就可以借此机会飞黄腾达了。 可没想到萧远二话不说,一手刀劈晕了她,将她塞在了床下。 周氏被气得脸色涨红,转身对苏世荣道:“今日你若不休了她,你这一辈子也休想我们认你!” 苏世荣也因为陈氏这无耻的行径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直接上前抓起陈氏,“啪啪啪”一顿耳刮子扇过去,将陈氏扇醒了。 “……苏世荣,你敢打我?”陈氏一醒来,脑子还浑沌着,就咬牙要还击,却赫然发现不远处站着周氏和苏雪容,旁边的椅子上坐着那个矜贵的男人。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慌了,想要装晕却被苏世荣死死揪住衣领。 “陈氏,你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苏世荣只说了一句话,就将陈氏拖出了屋子。 很快,屋外传来了陈氏杀猪般的叫声…… 周氏面无表情冷冷看看萧远,又看看女儿:“既然你们二人要成婚,索性尽快交换庚帖,去衙门里和婚书给交了吧!”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本分的陈氏,在得知了萧远的身份后竟动了这般歪念头。 若传出去,整个林家庄不知多少女子想要趁虚而入呢。 尤其林承规那个心比天高的二姑娘林锦玉,比陈氏威胁大多了。 一想到这里,周氏就有些心烦。 本来不想答应这桩婚事的,但眼下阿容就倔强地认定了他,还真是没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耽搁,尽快把婚事定了,衙门的婚书一登记,不管何时举行婚礼,阿容都是萧远的正王妃了。 为防止夜长梦多,苏敬轩下午就去借了一辆马车,对外说去镇上买东西,就将萧远藏在车厢里,带着苏雪容和周氏和苏健去了宿州城。 苏世荣则将当天将陈氏堵住嘴另赶路回扬州休妻去了。 宿州衙门的人并不知此时前来签订婚书的新郎萧远,就是当今汾阳王,给他签署之后,接过周氏递来的钱包,对他道了一声“恭贺新禧”。 马车里,萧远神色有些恍惚看着手里的婚书,将它递给了身边的苏雪容,有些不敢置信般道:“咱、咱们是夫妻了?”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男人,人皮面具下隐隐透出一丝可疑的红,忍不住抿唇一笑:“怎么?你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萧远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许久以前他错过的某件事,如今终于达成所愿了。 娶阿容这件事吗? 可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难不成是在梦里? 杭州城。 听闻汾阳王要大婚,整个杭州城的百姓都沸腾了。 “那位方王妃不是还在凤林寺闭关修行吗?怎么王爷又要大婚了?” “嗐,你这消息滞后了,王府传出话来,那位方王妃在去闭关之前就和王爷签署了和离书了,那位是要修道成仙之人,怎么会沾染世间男女之事,特意将王妃的位置腾出来给旁人呢!” “哦,原来如此!那不知如今的新王妃是何许人也?” “定是从京城来的某位贵女,杭州城里的大小姐们,王爷一个都瞧不上呢!” “是吗?不是才听说王爷为了一个寡妇还把老夫人送到阳澄湖去了?这会子那个寡妇是不是得失望了?” “那寡妇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怎么比得上这位新王妃,听说她可是安阳侯的嫡长女呢!” “我就说嘛,咱们汾阳王怎么会瞧上一个风流寡妇,玩玩倒是可以,娶妻却只能娶高门大户贵女!” …… 坐在春风楼里的葛茵,在听到来自四周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后,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第125章 帮我除掉一个人 此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竟稀里糊涂被人当了筏子。 她的指甲狠狠陷入了掌心,一张原本俏美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狠厉。 什么安阳侯嫡女,分明就是苏雪容那个贱人! 她竟没想到萧远为了苏氏竟然替她父亲请封了侯爷! 凭什么! 她在萧远的心里竟然比不过那个寡妇! 加之之前被侍书所害,葛茵这会儿的心里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熊熊火焰,恨不得将那个该死的贱人烧成灰烬! 一旁的几个丫鬟看着自家娘子脸色渐渐变得狰狞,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葛茵阴沉着一张脸,缓缓从指尖褪下一只青玉戒指,装入了一个金丝绒袋子里,然后递给身后的丫鬟:“让人将这东西即刻送往钱塘吴家,务必要亲手交给吴家四公子!” “是!” 那丫鬟立刻去了。 葛茵继续食之无味嚼着嘴里的一粒蜜饯,却发现这蜜饯的味道竟然越嚼越苦涩,苦得令人作呕。 翌日,葛茵再次来到春风楼时,刚走进雅间便看到了一个端坐在窗边案几旁的人。 这人身形清隽,相貌并不出众,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就立刻被淹没的普通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长相并不出众,葛茵在药王庄和他朝夕相处了几年,都没对他产生任何感情。 可吴瑾轩却恰恰相反,对葛茵一见钟情,在药王庄简直像魔怔了一般。 待葛茵离开药王庄之际,他硬是塞给了她那枚青玉戒指,誓言旦旦说只要她需要,要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吴瑾轩看着葛茵走进来,脸上的激动和喜悦掩都掩饰不住。 “阿茵,你近日可好?”他急忙道,“前些日子听说葛家出了事,我还特意赶来杭州,可惜没能找到你……” 葛茵也正是因为得知了此事,才决定请他帮忙出手。 她立刻蹙眉,做出一副忧愁的神色,什么话都没说,只看着吴瑾轩不断地落泪。 眼前的美人我见犹怜,吴瑾轩顿时一阵心疼,忙道:“阿茵,到底发生何事了,你赶紧告诉我啊……” 葛茵顿时就双手捂住脸颊,失声痛哭起来:“师兄,我、我不想活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吴瑾轩急了,急忙凑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葛茵这才缓缓抬头,看着吴瑾轩目光幽深道:“师兄,我、我想要让你帮我毁掉一个女人……” 从春风楼出来后,吴瑾轩浑身打了个冷战。 葛茵竟然要他动用吴家的力量,想方设法在萧远的婚礼上杀掉准新娘。 吴瑾轩忍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把他和吴家人的脑袋直接送到萧远手里吗? 他刚才本想拒绝,但刚才葛茵一直哭泣的样子又实在是让他开不了口,只好含含糊糊应下了。 吴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派人进行刺杀,但事情一旦败露,他和整个吴家就完了! 吴瑾轩一身冷汗坐上马车,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对葛茵的确有强烈的爱慕之意,但也没到那种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地步。 况且他这么做了,最后成功了,葛茵就能顺利嫁入王府,他又能得到什么? 若是萧远一旦追究,葛茵为了保全她自己说不定就把吴家给卖了。 无论他怎么做都将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吴瑾轩忽然笑了,笑得悲哀不已。 葛茵昔日在他心中那高不可攀的女神形象,在这一刻瞬间坍塌…… 葛茵回到葛府,刚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个婆子,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婆子一见到她就急忙迎了上来:“娘子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夫人等候你多时了啊……” 葛茵冷着脸越过她进了屋子,面无表情道:“等我作甚?” 她转身对那婆子满脸冷笑:“你回去告诉她,就让她当我这个女儿不存在好了!” 虽说侍书和那个厨娘被揪出来,葛家算是洗清了冤屈,但她再也无法成为萧远的女人了。 她恨葛家!恨三哥!恨葛夫人!恨这里所有的人! 那婆子惊愕无比,难以置信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那个在杭州城以孝顺闻名的葛家娘子吗? 昔日的温柔体贴,善良贤淑,此刻竟然通通化为乌有。 婆子最终失望回到了葛夫人的院子。 才走进院子,就听到她在里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葛淮安此时正好回来,听到咳嗽声就急忙冲了进去:“母亲!” 此时的葛夫人和一个月前相比,就仿若变了一个人。 原本富态的模样早已变得瘦骨嶙峋,一双眼睛深陷下去,仿佛老了十岁,原本一头的乌发也已经开始花白,面容憔悴不已。 就在这短短一个月之间,葛家大起大落,葛夫人立刻就倒下了。 葛淮安看着母亲的模样,鼻息一酸,忍不住望向旁边侍候的人:“母亲今日的药可喝了?” 旁边的婆子神色有些为难。 葛夫人最近几日开始不肯吃药了。 她们也没法,便想要请葛茵过来劝劝。 但葛茵这些日子却总是早出晚归,葛夫人想要见女儿都见不着。 婆子有些支支吾吾说了刚才葛茵的回话,葛夫人顿时双眼无神头朝里歪了过去,默默流泪。 葛淮安狠狠咬了咬牙,猛地起身就往外走。 “三郎……” 身后却传来葛夫人幽幽的声音。 葛淮安急忙回身。 “别、别再去为难你妹妹了……”葛夫人泪流满面,“她定是在怪我……” 葛淮安怒道:“这和您有何关系?难不成她想要嫁人,人家就非得要娶她?” 就算不是萧远,换成别的有骨气的男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要娶? 葛淮安看着满脸憔悴的娘,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葛茵如今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娘你过去对她错误的教育所致! 别院里的萧远却不知葛家发生之事,不仅将苏敬轩接回了杭州,还亲自事无巨细开始策划何苏雪容的婚礼。 可就在这一晚,王府的地牢出事了。 第126章 宫变 “……岳劲趁着狱卒送饭之际,打晕了人抢了钥匙,夺了一匹马跑出了城门,据守卫的士兵目测,是朝北地而去。” 明树来到别院的小书房,将昨晚地牢发生之事一一禀告。 萧远正在设计婚礼上的细节,头也没抬道:“派去跟着他的人有几个?” “一共安排了五名暗卫,会不定时将消息送回来。” 萧远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冷笑道:“所以,岳劲应该是听到了‘金隐’的话,才会慌不择路选择逃了?” 明树点头:“应该是!” 萧远笑了:“行,该送的消息岳劲自然会送到京城,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斗了!” 明树看着他,欲言又止。 “还有事?” “刘娘子……昨晚听到岳劲逃跑,也想要让岳劲带着她走,可岳劲反手就用刀捅穿了她的肚子……” 明树有些唏嘘,刘巧儿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岳劲的种,他竟然如此无情杀了她! 萧远面色冰冷:“找个地方埋了!” 对于那样恶毒的女人,他一点也不会同情。 明树吩咐下去了。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殿下,门外有一位吴郎君求见,说是钱塘吴家的吴瑾轩。” 萧远眼眸微眯。 吴家的四郎君? 钱塘之事一向是凌青雪在负责联络,这四郎君为何找到他这里来了? 萧远想了想对明树道:“你去见他,问清楚事情,交给凌青雪处理。” 明树立刻去了。 吴瑾轩等了好一阵,才看到明树走了出来,急忙抱拳道:“明大人!” 明树看到他也感到有些不解,带着他往里走:“吴四郎怎么来找王爷了,你们家的事不是都是你长兄在联系?” 吴家重要之事都是吴家大郎在和凌青雪保持联系,还轮不到老四出面。 吴瑾轩一脸焦色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朝四下看了看:“今日之事事关重要,我必须要见见王爷。” 明树停下脚步道:“王爷没空见你,有什么事你对我说即可。” 吴瑾轩忙道:“这不是吴家的事,是关于未来王妃之事。” 明树愣住了。 萧远冷冷看着眼前神色紧张的吴瑾轩,朝明树抬抬下巴,明树便挥手让书童婢女等人全都出去了。 “王爷恕罪啊!”吴瑾轩见屋子里没了人,忙在萧远面前跪下。 萧远眉头紧蹙:“吴四郎何以至此?请起!” 吴瑾轩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将昨日和葛茵的会面说了。 萧远的脸色渐渐变得阴冷无比,忽然问道:“所以,这应该是葛茵自己的想法,和葛家无关?” 吴瑾轩微微一愣点头道:“是,她说如今葛家也没人帮她,她才会找上我的。” 萧远眯起眼睛盯着他:“你对她倒是痴情,想不想娶她?” 吴瑾轩正想法洗清吴家,忽然听到这话,猛地一愣:“王爷您说甚?” 萧远漫不经心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本王问你,你对葛茵当真一往情深?” 吴瑾轩的耳根瞬间就红了。 “本王可以帮你娶了她,但你好好想想,一定要娶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吗?”萧远冷冷看着他,“而且你一旦娶了她,就休想再回钱塘,本王会安排你们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 吴瑾轩愣住了。 外面热浪滚滚,但冷汗还是不断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 思索半晌后他咽了咽唾沫道:“那若是我不娶阿茵,王爷会如何处置她?” “你不娶,她一样要去天涯海角,永生不得回杭州。”萧远面无表情道。 若不是看在葛淮安两兄弟的面上,他现在就可以派人解决了她。 吴瑾轩神色颓然,终于咬牙点头答应:“好,我愿意娶她,陪着她去往天涯海角,定不会让她返回中原!” 萧远颔首:“你放心,你今日的功大于过,本王定会让吴家前途无量。” 吴瑾轩再次跪拜下去:“多谢王爷。” 从别院出来,吴瑾轩才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 对萧远和盘托出,对吴家和他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吴家会蒸蒸日上,他也能如愿娶了自己心爱之人。 但就是不知道葛茵会不会伤心。 但她的伤心比起家人的安危来说是次要的,家族才是他最需要去好好保护的。 葛茵这几日没出门了,因为萧远和苏雪容的大婚快到了。 她得等好消息! 萧远这边也在等消息,等萧成的登基大典。 之前得知的消息是在九月初九,可此时已经过去五日了,京城那边依然没传来消息。 萧远不由冷笑。 岳劲这会子还在路上,那么导致萧成无法登基的因素,多半出在陈思怡身上。 京城皇宫。 福宁宫大门紧闭,门外的各位臣子面面相觑。 五日前就应该举行登基大典仪式,可未曾想萧成竟然病倒了。 吴皇后和太子立刻就封锁了对外的消息,也不许让任何人进入福宁宫探视。 徐万和冷着脸和一众准大臣在外候着,却迟迟得不到任何消息。 旁边有人道:“难不成皇后和太子秘不发丧,想要抢夺皇位?” 此时围在他身边的多数是徐家的亲信,在得知萧成忽然倒下之际,他们的心里忽然就蠢蠢欲动起来。 萧成不就是因为姓萧,才会被他们推举着上位。 可如今萧成若是一死,那个废物太子起不了任何作用,若是此事传到其他藩地王爷的耳中,怕是又免不了有人动了心思。 那他们徐家等一众人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难不成就要拱手送人? 徐万和冷笑一声:“真若是这样,反倒好了。” “可此事万一是太子……”旁边的心腹忍不住嘀咕道。 徐万和笑了:“那岂不更好?就无需我们帮忙了。” 萧时晏即位,他女儿就会直接成为皇后,一旦她生下儿子,萧时晏就可以跟着他爹去了,到手后天下还不是他们徐家的。 徐家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福宁宫里却是气氛凝重。 吴皇后一脸惊慌失措看着坐在床前神色冷慕的儿子,忍不住道:“阿晏,你为何要如此啊?” “他、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皇啊!” 萧时晏面无表情道:“母后,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子!” “要不是他准备让陈氏那个贱人压在你头上,我也不会动这个念头!” 陈思怡想要挑唆他杀了萧成登基,还想要当未来的皇后。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正好,这一次就成全了她,让她陪着老头子一块儿下黄泉! 门外的一众大臣等了好一阵,正准备离开,忽然就听到福宁宫大门被缓缓打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萧时晏一脸悲伤愤怒道:“诸位爱卿,孤已经抓到了杀害父皇的凶手!” 众人一惊,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就算是萧时晏动手,他也会找出一个背锅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凶手竟然是才刚刚被封为美人的陈思怡! 第127章 输了 陈思怡怎么也没想到,她千算万算想要当皇后的计策,竟然就这么栽了! 她被堵住嘴送往刑场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萧时晏身边一脸得意的徐婉静。 “贱人,还敢勾引我的男人!” 陈思怡此时神色狼狈,急忙朝萧时晏望去,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以为的那个懦弱男人,此时却淡漠无比冷冷扫了她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徐婉静在一旁笑盈盈道:“殿下,这个毒妇如此心狠手辣,就用母亲娘家的方式惩治她吧!” 陈思怡在这一刻忽然感到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她拼命摇头,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朝徐家人望去。 徐颂年一脸冷漠看着她,嘴角泛起一抹嘲讽。 “当初回京的路上我给了你选择,是你自己放弃做我的女人想要进宫!我成全你了!”徐颂年一脸冷笑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勾引我姐夫,还想要除掉徐家,你简直自不量力!” 陈思怡终于垂下了始终高昂着的头颅,她这一次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萧时晏走到了她面前。 萧时晏弯下腰冷冷盯着神色冷不的陈思怡,声音冰冷无比:“你当初说得对,阿容当初选择离开我,正是因为我的懦弱无能。”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确该用另一种方式让她回到我身边!”萧时晏一脸讥笑,“你这么恨萧远,我会替你报仇的!” 一旁的徐婉静脸色一变,却被她身后的徐母及时拉住,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徐婉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此时她还没能怀上萧家的孩子,这该死的萧时晏还不能死! 就在这时,徐婉静的几个舅舅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几个土罐子。 一人将一个土罐子打开,陈思怡立刻就闻到了里面传来一股奇异的香气。 紧接着,一股浓稠的液体从她的头顶往下浇,陈思怡顿时感到一阵恐惧。 他们要做什么? 徐婉静笑道:“哈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勾引我男人的时候你胆子倒是大得很呢!” 陈思怡被那浓稠的液体包裹全身之后,她就看到其它的三个土罐子被陆续打开。 土罐子里缓缓爬出了一些狰狞可怕的各种毒虫。 那些毒虫一闻到她身上的异香,顿时疯狂地朝着陈思怡涌来。 陈思怡的嘴巴被堵住,却依然发出了惊恐绝望的惨叫声…… 很快,那些毒虫黑压压地覆盖了陈思怡全身,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咀嚼声响起。 萧时晏移开了视线,徐婉静一家却都一脸兴奋看着眼前的情形,还不时交谈着哪种毒虫的威力更大…… 陈思怡的惨叫声渐渐减弱,不到一刻钟,眼前的人便成了一堆森森白骨。 徐婉静的一个舅舅立刻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口哨声,将陈思怡吃光殆尽的毒虫便纷纷朝身后的土罐爬去,盖子被盖上之后,萧时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庆幸当初没有选择背叛徐家。 此时看来,他此时的力量还不足以扳倒徐家,只能徐徐图之。 徐婉静冷着脸朝他走了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要把你在宿州的女人找回来?” 萧时晏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徐婉静一脸扭曲:“我答应你,待你登基大婚后,会给你后宫嫔妃的,你为何一定要找回那个残花败柳?” 萧时晏冷着脸盯着她:“若是你不答应,现在就可杀了我!” 徐婉静一张原本就丑陋的面容此时越发狰狞,目露凶光:“你敢威胁我?” 萧时晏没说话。 徐母走了过来,冷冷道:“婉静,反正日后宫里也少不了其他女人,多一个也无所谓!” 蠢货,现在争什么? 待她日后生下皇长子就可以去父留子,后宫那些女人哪个还能活? 徐婉静气呼呼指了指萧时晏,转身走了。 萧时晏身子一颤,冷汗浸湿了全身。 杭州终于收到了新皇登基大典的喜讯,只不过登基的人从萧成换成了萧时晏。 而在登基大典同时,皇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萧远看着及时从京城送来的急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萧成被陈思怡毒死,萧时晏登基大婚。 简短的急报里,透出浓浓的阴谋。 陈思怡已经顺利进宫,为何要毒杀萧成? 最后她被处以酷刑身亡,最终得益者竟然是萧时晏! 当然,还有那个野心极强的徐家。 所以,陈思怡是被人当了刀? 萧远沉声道:“让京城的暗桩盯好皇宫里的一切,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回报。” “是!” 明树立刻吩咐下去。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此消息一出,各地百姓欢呼雀跃。 萧远的婚礼也在按部就班准备着。 陈老庄主每日安排给苏雪容扎针、服药、药浴…… 萧远每日必去陪着所有的过程。 周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好声劝道:“王爷,再过几日就要大婚了,您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吧?” 她每日看着王府和府治衙门的人不断来找他商议各种事情,还得抽出时间陪阿容,就像是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没有两个时辰,精神看着越来越差。 她担心等阿容醒了,他就该倒下了。 此时周氏已经将萧远当成了准女婿,心疼不已。 萧远却笑道:“没事的夫人,我扛得住。” 以前他经历过比这个更加劳累的战事,不都熬过来了。 萧远的高调大婚,惊动了远在应天府的方家。 “岂有此理!”方父怒不可遏,“萧远那个小人,竟然如此待我方家!” 萧远软禁了方明珠不算,竟然还将方凝珠也送到了凤林寺! 他暗中派人去救人,派出去的暗卫却全都折了。 他当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不仅两个女儿没了,连和萧远日后合作的机会也没了! “侯爷,那现在怎么办?”方夫人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方明珠,至于方凝珠那个侍妾所生的庶女,死了更好。 方父神色冰冷,额头抽搐不已,咬牙切齿道:“他萧远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来人!即刻备马,我要亲自前往京城面圣!” 既然萧远不愿意和他方家合作,他就改投诚萧时晏,帮助京城那边收复杭州! 第128章 婚礼 苏雪容看着手里的婚书,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 之前她被萧时晏强娶之际,根本没有什么婚书。 当时萧时晏是匿名躲在宿州,用的就是假名,哪来什么婚书? 此时她看着婚书上的两个名字,心里就像是被灌了蜜糖一般,甜蜜地拉丝。 看着眼前的萧远,她眼里全是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萧远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子,心里软得不行。 自己心悦之人也心悦自己,这大概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 周氏则铁青着脸,忍不住敲了敲碗:“我可警告你们,你们虽然有了婚书,但还未举办婚礼,都给我自重些!” 苏雪容脸蛋一红,忙给萧远夹了一筷子菜:“你快吃!” 萧远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也吃……” 苏健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两个好像两只笨蛋鸟啊……” 苏雪容忍不住在他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你才是个小笨鸟呢!” 萧远则一脸宠溺看着身边的女子,心里洋溢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这是他自母妃过世后第一次有过的感觉,就像是有一股阳光透过他心房厚厚的茧子,照射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晚上,待周氏等人入睡之后,苏雪容悄眯眯摸到了后罩房。 “你怎么来了?”萧远此时的腿还是行动不便,看到她的小脑袋从门外钻进来,便起身在床上坐了起来。 苏雪容有些羞赧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那个……你能不能说服我娘尽快举办婚礼?就在这里举行。” 萧远愣住了:“啊?” 他打算待腿伤好了之后,带着苏雪容回到杭州,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眼下他腿伤还没好,这里又极其简陋,他觉得委屈她了。 苏雪容急忙道:“你别担心我,我、我就是想要早点……早点和你成为夫妻……” 她这两天夜里,已经隐约感觉有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只要完成了婚礼的过程,她就可以从幻境中醒来…… 但每次醒来她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现在的父母也好,萧远也好,始终都是她昏迷幻境中的影子。 也大概是她内心深处映射出来的某种希望。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完成婚礼。 待她真正醒来,就可以和萧远商量两人未来的事了。 之前她一直不愿答应他,就是不愿做妾。 但那日萧远却告诉她,愿意给她正王妃的位置,她心动了。 只可惜她遇人不淑,着了曾灵的道。 她这几日想通了,只要能够醒来,她就主动提出嫁给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醒! 对面的萧远看着眼前娇羞的女子,忽然笑了:“好!” 苏雪容顿时喜笑颜开:“好,明日我和你一块儿和娘说。” 翌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苏雪容轻咳一声。 萧远急忙放下粥碗,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对着周氏和苏敬轩道:“岳父岳母二位大人,我想在林家庄和阿容先举办一场婚礼,待日后我的腿伤好了,再带她回杭州再举办一次。” 周氏和苏敬轩都愣住了。 “为何要举办两次婚礼呢?”苏敬轩极为不解。 “二老,我之所以想要在林家庄举办婚礼,也是因为这里是阿容从小长大的地方,整个林家庄的人都是她的亲人。” “若是去杭州举办婚礼,那林家庄这些亲人就不便前行,那对阿容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苏雪容忍不住朝他眨眨眼睛。 没想到这家伙想到了这个说辞,不错。 周氏果然被说动了,眼眶忽然有些发红,声音哽噎道:“既然你都不嫌弃咱们这里简陋,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你们的婚礼。” 苏雪容惊醒道:“娘你答应了?” 周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瞪了她一眼:“我就说,原来是你的主意!” 也不觉得害臊,没见过如此待嫁的小娘子! 话虽如此,但周氏还是忙着去通知林承规,开始张罗两人的婚礼。 最后商量了许久,决定依照入赘的过程来办。 “就是一个仪式,你千万别误会。”苏雪容担心萧远不愿答应,忙解释道。 萧远却一脸不在乎:“无所谓,只要你喜欢,你想怎么办都成。” 苏雪容看着他,轻声道:“谢谢你……” 三年前的萧远比现在的那个好像容易说话。 苏雪容立刻停止了胡思乱想。 眼前这个,是她意识中形成的萧远,也是她心里希望的那个萧远。 待尘埃落定,她就要和这个萧远告别了。 林家庄整个庄子一派喜气洋洋,四处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喜庆的大红绸缎。 苏家的宅子更是热闹非凡,每日来帮忙的人不胜枚举。 新房暂定在了苏雪容的闺房。 于是,短短几日时间内,她的屋子变成了一片耀眼的大红色。 苏敬轩特意给萧远制作了两只拐杖,方便他在婚礼上能够自己行动。 周氏好几次都有些埋怨自己的女儿:“就不能等女婿腿好了再举办婚礼吗?” 新郎瘸着腿实在有些难看。 苏雪容却道:“我等不及了……” “你也不嫌害臊!”周氏没好气道。 苏雪容笑嘻嘻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娘,您还是那个疼我的娘……” 骂归骂,但要办的事一件不落。 等回去了,真正的婚礼可不能让娘操心了。 苏雪容在心里暗道。 随着婚礼的接近,苏雪容每晚心里的感觉越强烈。 她是真的要回去了。 婚礼那日清晨,天还没亮她就被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洗漱、梳头、更衣…… 待苏雪容穿上一套大红色的细布喜服时,都有些恍惚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喜服是周氏、王氏和一群妇人赶了三日给他们做出来的。 布料虽然是简单的细布,却包含了整个林家庄所有亲朋好友的心血。 苏雪容觉得,这应该是老天给她补缺的一个遗憾。 当红色的盖头被覆盖在她头上,她便安静地等待着婚礼的到来。 吉时一到,屋外便响起了一阵阵热闹的爆竹声,还有吹锣打鼓的喜庆音乐。 孩子们的欢呼声,大人们争相道喜的声音…… 耳中的一切瞬间让苏雪容红了眼眶。 待她被人搀扶着走出屋子,踏入正堂,她从红色头盖下方看到了另一个大红的身影。 手里被塞了一块红绸,另一条则被他拉在了手里。 拜堂完毕,苏雪容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屋外开始传来喝酒席的声音,房门却被推开了。 萧远拄着拐杖慢慢走来,在她身边坐下,有些局促道:“岳父大人念我伤没好,就没让我出去接待。” 苏雪容轻轻嗯了一声。 萧远也不知该说什么,便拿起了旁边的一只秤杆,慢慢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苏雪容在这一刻,看到了眼前满身大红喜服的男人,忽然恍惚间发现他的样子变了。 第129章 醒来 眼前的男人带着紫金冠,一身华丽绣着金线的大红喜服。 苏雪容一时有些恍惚,怎么在突然之间萧远的打扮就变了,而且还瘦了许多。 不仅他的打扮变了,连原本狭小的新房也变得宽敞明亮,四处悬挂着的红色帐幔和喜字都要华丽高档得多。 而眼前的男人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 像是惊喜,又像是激动,眼眶也瞬间变得通红,猛地一下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阿容……你终于醒了……” 苏雪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随即便狂喜不已:“我、我真的回来了?” 原来她的直觉是对的。 在幻境中完成和萧远的婚礼,她就如愿以偿回来了。 萧远这才缓缓松开她,声音带着低低的哽噎:“什么、什么回来了?” 苏雪容伸手捧住眼前的男人,仔细盯着他那泛红的眼睛,柔声道:“没什么……你怎么突然就举行婚礼了?” 她环视四周,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并无他人,印着大红喜字的蜡烛将整个屋子照得通明透亮,一派喜气。 萧远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又紧紧抱了抱她:“我得完成你的心愿啊……” 苏雪容诧异道:“我?我有何心愿?” 她自己都不知道。 萧远深深看着她,眼底跳动着灼灼的光。 “岳母说,你的心愿是要让媛姐儿平安康健一辈子,所以我就想着只有名正言顺娶了你,才能给她一个郡主的名分,这样的话,你就无需担忧了。”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忽然变得酸涩无比。 重活一世,她的确是希望女儿和家人一生平安顺遂,但没想到萧远竟然能为她做到如此的地步。 她心头有些沉重,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说不出口。 苏雪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萧远那消瘦的面容,声音哽噎道:“谢谢你……” 萧远伸手抚住她的手,抓着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亲了亲:“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苏雪容定定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在这一刻,他满眼都是她。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落了下来,然后她便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哭声渐大。 萧远抱着她有些慌了:“你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 陈庄主特意交代,苏雪容最近一个月都在吃流食,身子很是虚弱,万不可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萧远当时觉得他在很委婉地提醒自己,不能圆房。 但此时他却反应过来,苏雪容这会子更不能大喜大悲。 他有些紧张且笨拙地抱着她,柔声哄着:“先别哭,你昏迷了一个多月,万不可太过伤神……” 苏雪容也觉得自己很是虚弱,也就慢慢止住了哭泣。 萧远急忙将她放回床榻,小心给她盖上被子。 苏雪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穿着一套大红华服,心情感慨万分。 “要不要帮你脱了?”萧远忙闻到。 苏雪容想了想微微点头:“等我彻底好起来,我再穿给你看。” 萧远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娇羞的一抹淡红,轻车熟路开始帮她解除这复杂的衣裙。 苏雪容看着他那双修长的手十分熟练给自己宽衣解带,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萧远一脸平静道:“这些日子我已经练得顺手了。” 苏雪容的脸蛋瞬间爆红。 这家伙! 但是很快她就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你也歇会吧!” 刚才醒来一看到他那消瘦憔悴的样子,她也猜到他这些天的担忧和焦虑。 萧远看着她那娇羞的神色,轻轻一笑,自己解了身上的喜服,穿了一套中衣就在她身边躺下。 苏雪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紧张起来。 萧远忍不住笑道:“你别担心,今日老庄子特意交代过,待你身子恢复之前,不能圆房。” 苏雪容:“……” 顿时一张脸滚烫得厉害,忍不住嘀咕一声:“我又没这个意思……” 萧远将手臂一伸,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睡吧!” 苏雪容却有些扭捏:“我、我、我肚子有点饿了……” 刚才没觉得,这会子躺下来睡意全无,便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这种感觉和之前在幻境中完全不同。 幻境中她也有吃饭,但却总是感到一种不真实,就像做梦一般。 或许就是她中毒后陷入昏迷的一个很长的梦吧…… 萧远立刻起身,拉了拉床边的一个铃铛, 门外的秀春急忙就进来,低着头道:“王爷!” 苏雪容急忙叫道:“秀春!” 秀春猛地抬头,就看到了在床上坐起身的苏雪容,顿时双眼圆瞪,神色激动无比,哭着扑了过去:“娘子,你、你醒了?” 萧远已经重新穿好衣服道:“你家娘子肚子饿了,去问问老庄主此时适合吃点什么?” 秀春急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头应声出去。 “今晚就别打扰夫人,明早再告诉她。”萧远又交代了一句。 秀春红着眼点头出去了。 苏雪容又忍不住想哭,萧远却在床边坐下:“你这会儿才醒来,不能太过激动。”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强忍着眼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远伸手环抱着她的肩膀,心里就像是梦醒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一次,他终于踏踏实实地娶了她! 她终于名正言顺成为自己的妻子了! 不一会儿,秀春就带着陈老庄主和他的两个女弟子过来了。 老庄主给苏雪容搭脉,两个女弟子又替她检查了身体各项体能。 “不错不错,身体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要静养休息,吃一些补品补充元气,慢慢就会恢复体力。” 萧远彻底放下心来。 厨房做了清淡的小馄饨送了过来,依照老庄主的吩咐,先吃清淡食物,待肠胃恢复之后再慢慢酌量增加荤食,也以清淡为主。 苏雪容感觉到嘴里真实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心里的不安被渐渐抚平。 终于活过来了,真好。 吃了一小碗她还觉得意犹未尽,萧远却不给她吃了:“等明早再吃……” 苏雪容只好眼巴巴看着秀春把碗端走。 大概是之前都在昏睡,折腾了一阵后苏雪容毫无睡意,斜靠在引枕上扭头盯着萧远看。 萧远忍不住笑着望向她:“怎么了?不想睡吗?” 苏雪容摇头:“不睡,我想多看看你。” 第130章 圆了梦 苏雪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在他的脸颊上画着轮廓:“当时你为何没来娶我?” 萧远猛地一怔,忽地坐起身:“你、你知道了?” 苏雪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我以前一直都以为你看上的纯粹是我的美貌,但后来却觉得好像以前就认识你……”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掐了一把:“你当初为何不让我看到你的真面貌?” 萧远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脸愧疚道:“我原本打算临行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但那日明树带着人找来山洞,我等你等到了日落,对家已经追来,我只好离开……” 他连临行前对她求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遗憾离去。 苏雪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那为何后来你也没告诉我,我当年救的人就是你?” 萧远见她神色不明,急忙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就是担心你觉得我心机叵测……” 苏雪容瞅了他一眼:“你不是吗?” 萧远脸颊微微抽搐。 的确,他背着她做了许多事…… 她又用手画着他瘦下去的眉眼轮廓,忽然笑了:“不过我喜欢……” 后来细想,他再次遇见她后,悄悄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为了她好? 萧远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中,看着眼前女子眉眼弯弯的笑容,心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暖意,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有时候很后悔,当初若是没有任何顾忌就直接娶了你,我们之间就没有这么多波折,你也不会……” 萧远心里一直是后悔的。 后悔当初所作的选择。 “其实现在想起来,我联姻后对方也未必给我带来多大的好处,反倒是成了我身边的一颗毒瘤……”萧远一脸愧疚,“当初我若是能够抛开一切世俗的观念娶了你,该多好?” 结果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又转到了一切。 只是在这期间,阿容遭受了多少磨难。 苏雪容看着他一脸愧疚,轻轻一笑:“你可知我昏迷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看到了过去的你……” 新房里的大红喜字蜡烛发出轻微的哔啵声,苏雪容的声音婉转动听,静静地讲述着这个梦。 “……结果我的头盖一挑,就看到了你!” 苏雪容笑靥如花看着他,眼底闪烁着动人的光。 萧远心里有种东西在慢慢发芽,心底最深处的某块坚冰在这一瞬间消融,露出了最柔软的一块。 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可没想到在阿容的梦里,他们填补了这一遗憾。 苏雪容看着他眼底泛出的隐忍的情绪,轻轻道:“我们都忘掉过去吧,今后好好过日子。” 她嫁过人的事实无法改变,老天也未能如她愿让她回到三年前,她就只能好好朝前看。 萧远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薄唇就这样紧紧含住了她那微启的红唇……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他还纠结阿容的过去做什么? 既然在她的梦里他都已经娶了她,他还能有什么遗憾? 今后好好过日子…… 萧远的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两人如普通夫妻一般携手的画面。 他忽然激动起来,将苏雪容紧紧抱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可怀里的人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还伸手锤了他几下。 萧远的脑子清醒过来,立刻松开了她,满脸担忧:“你没事吧?” 苏雪容满脸绯红,嘴唇水润红肿,眼眸里水光盈盈,一脸嗔怪瞪了他一眼:“我喘不过气了……” 萧远急忙将她扶着躺下,把被子盖在她身上:“那、那还是好好休息吧……” 他后悔刚才的鲁莽了。 阿容才刚刚苏醒,若是再出什么岔子,他得后悔一辈子。 苏雪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别担心,我好好歇几日就好了……” 躺了一个多月,她能有力气才怪。 刚才闹腾了一阵,苏雪容的睡意也上来了,便将头轻轻搭在萧远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萧远扭头看着她优美的侧脸,伸手在她细腻的脸颊上抚了抚。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会给她擦拭身子,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他全都探索过,但那个时候他心里没有半点亵渎之心。 可今日…… 萧远有些后悔和她躺在一处,但某种情绪翻滚起来,汹涌得简直无法控制。 苏雪容睡着了,他却感到灼热感越来越强,最后实在忍不住悄悄起身去了外面,用冰凉的井水狠狠洗了个澡才冷静下来。 翌日清晨,苏雪容醒来后,有些紧张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又轻轻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感到一阵清晰的痛楚传来,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萧远扭头看着她:“你以为还在梦中?” 苏雪容有些难为情道:“我、我就是担心……” 萧远轻轻搂过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傻瓜,何必如此?” 看着他心疼。 苏雪容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龙涎香,满足又幸福。 真好,这不是梦。 秀春和两个丫鬟很快进来服侍两人更衣。 萧远原本不让苏雪容起床的,但她却觉得自己这一个月躺着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坚决不躺。 刚换好衣服,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氏神色激动冲了进来。 苏雪容刚刚在秀春的搀扶下在卧榻上坐下,就看到周氏急步跑了过来哭道:“阿容,我的阿容啊……” 她正要嚎啕大哭,就听到秀春在一旁紧张道:“夫人,老庄主昨晚特意交代过,娘子刚刚醒来,切不可大喜大悲……” 周氏一听,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红着眼眶抱着苏雪容低声抽泣。 苏雪容急忙拿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娘,我不是好好的,你还哭什么?” 周氏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苍老了不少。 她心里愧疚不已。 就因为自己一念之差错信了曾灵,就给家人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媛姐儿呢?”苏雪容忽然想闺女了。 “还没起呢……”周氏用帕子擦了眼泪,“我已经让奶娘最快时间抱她和健哥儿一块儿过来。” “两小家伙天天都得往你这里跑几圈,不来看你他都不去读书的。” “媛姐儿如今学会了好些话,会叫阿婆和阿公了,还会叫……”周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远,低声笑道,“还会叫爹爹了……” 萧远教的。 第131章 叫我什么 苏雪容有些惊讶朝萧远望去。 萧远被她们母女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道:“我让人把早食给你们送来。” 待他出去后,周氏的眼眶又红了:“阿容,王爷待你是真的好,这一个月来他照顾你的时间比我们还多……” 所以他让媛姐儿叫他爹爹,周氏她们也没有任何意见。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哒哒哒小脚步的奔跑声,苏健率先冲了进来,大叫道:“姑姑!姑姑!” 然后便是奶娘抱着媛姐儿进来。 一看到苏雪容,媛姐儿便挣扎着从奶娘的怀里下来,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朝着苏雪容跑去。 苏雪容急忙上前一步将女儿抱了起了,将脸紧紧贴住女儿那嫩呼呼的小脸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此时,她越发后悔对曾灵的滥同情心,差点让她和家人天人永隔。 幸好,幸好,萧远没有放弃她! “姑姑!姑姑!”苏健在一旁急得大叫,“我也要抱抱姑姑!” 秀春将苏健抱上了卧榻,他便扑到了苏雪容的怀里。 周氏忙道:“你先别哭,小心伤了身子。” 苏雪容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抱着苏健,心里越发后怕得要命。 “爹呢?” 苏雪容抱着两小只亲了好一阵,才想起爹和远在泉州的大哥。 “你爹在你举行婚礼后就受王爷之命和你叔去泉州了。”周氏道,“王爷说你这么喜欢买地买房产,就给了你爹银子让他们去泉州购置……” 说到这里,周氏压低嗓子道:“他给了你爹十万两银子,说买下的房产全都记在你的名下。” 苏雪容微微一愣。 周氏轻叹一口气:“王爷待你真是没话说。” 苏雪容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早食被送来,苏雪容还是只能吃一点清淡的食物,结果却发现媛姐儿吃得比以前多了,一碗南瓜粥外加几只新鲜水煮虾,还吃了半块雪米糕。 苏健的胃口也很好,精神看上去比当初陈氏死于非命后好多了。 苏雪容吃了一碗蔬菜面后,又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萧远便进来了:“健哥儿该去读书了。” 萧远专门给他请了夫子,每日都得去学习三个时辰。 今日是看在苏雪容苏醒的面子上才让他赖在这里吃了早食。 苏健有些意兴阑珊地跟着下人去了,媛姐儿在苏雪容身边爬来爬去,不时便窝进她怀里求抱抱。 周氏看了萧远一眼,虽有不舍却还是寻了一个借口出去了。 苏雪容问他:“你吃了吗?” “刚才在前厅和几个幕僚一块儿吃了。“萧远在她身边坐下,看了一眼窝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心里微微一动,不动声色朝苏雪容看了一眼。 陈庄主今早过来又给她诊过脉,确定她的身子不再有大碍之后,他就琢磨着何时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苏雪容抱着媛姐儿亲密了好一阵,才看到萧远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坐着看着她。 她顿时有些难为情道:“你、你不处理你的公事吗?” “没事,最近都安排给凌……”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在看到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之后,才继续道,“都有人去做。” 苏雪容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只是心里却有些好奇,想问问凌青雪可否娶了那位蜀地郡主。 但又怕自己这么一好奇,又引来眼前男人的不悦。 “过几个月,凌青雪就会再次前往蜀地。”萧远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神色,决定还是和她说一声。 苏雪容抬眼:“是吗?” “这一次他前往蜀地会有些危险。” 苏雪容不解:“为何?他不是要和郡主成婚了?” “他不打算娶李绯衣,但他已经向我承诺,务必会在两年只能拿下蜀地!”萧远静静地看着她,捕捉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苏雪容脸上有意外,也有担心,但却没有昨晚看他时的情愫。 萧远在这一刻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苏雪容喃喃道:“那的确是危险的。” 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路,不成功便成仁。 “你放心,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还有我的人在,他不会有事。”萧远看出了她眼里的担忧,安慰道。 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女人伤心。 苏雪容朝他望去:“谢谢你,王爷。” 萧远看着她半晌,忽然朝她靠近,顺手将她怀里的小不点抱在自己的胳膊里,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肩膀:“日后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苏雪容愣住。 他的名字? “叫你什么?” 看着他那略带严肃的神色,苏雪容忽然起了一丝戏谑心思,笑得眉眼弯弯:“阿远?还是远郎?” 说归说,日后待他登基,难不成她还能这么叫他? 萧远却微微一愣,一本正经点头:“都可以!” 苏雪容反倒愣住了:“你就不怕你的属下不满?” 萧远却笑了:“不满任由他们不满,你是我的正妻,谁还敢为难你?” 说到这里,他悄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将来你还能成为皇后,谁敢说你?” 苏雪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那只能私底下这般叫,在外面不行。” 她的出身本就不好,日后真当了他的皇后必须得规规矩矩,要不然怕是要被言官骂死。 萧远看着她眼底的羞涩,凑近她:“现在叫一声来听听……” 以前他就妒嫉死了她叫凌青雪的名字,对自己则是敬而远之叫葛先生和王爷。 苏雪容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盯着他们俩的女儿,忍不住脸蛋红了,声音压低很低:“阿远……” “换另一个!”萧远还是觉得有些疏远。 苏雪容忍不住娇嗔瞪了他一眼,还是柔声叫了一声:“远郎……” 萧远看着她那张娇艳欲滴的面容,心里直痒痒。 媛姐儿忽然奶声奶气叫了一声:“远郎……” 苏雪容一愣,急忙纠正道:“媛姐儿,你不能这么叫他,你得叫他爹爹!” 媛姐儿这才想起眼前之人正确的称呼,奶声奶气脆生生叫了一声:“爹爹!” 萧远忍不住朝苏雪容望去,心里像是被浇灌了蜜糖一般甜的拉丝。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第132章 削藩 京城皇宫。 萧时晏紧紧盯着手上的文件,眼里熊熊燃烧出一团烈火。 没想到啊没想到,苏雪容竟然成了萧远的王妃! 萧远派人送来的婚书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深深插入了他的眼睛,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段时间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背叛了他! “陛下?” 身边传来徐婉静带着满满嘲讽的声音:“真是没想到啊,堂堂汾阳王竟然喜欢穿破鞋……还是自己亲侄子的!” 萧时晏一把将手里的文件撕了个粉碎,怒道:“想要朕给她上玉碟,做梦!” 徐婉静一身华丽金灿灿的打扮,雍容华贵,一脸不屑道:“陛下,何必为了一个破鞋和你的亲皇叔闹翻?” 萧时晏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双眼阴沉无比盯着身边的女人:“你想要认他们的婚事?” 徐婉静故作一脸无奈:“人家皇叔都已经在杭州大婚了,婚书也过了衙门,现在不过想要求一个正式的身份而已,难不成陛下还心心念念着那只破鞋,不愿意她当你的皇婶?” 徐婉静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暗中派人杀掉苏雪容,却不料萧远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可是得好好成全。 此时,御书房里站在下面的几个心腹大臣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往前看。 按照礼制,后宫不得干政。 但到了徐家这里,这条规矩直接就被废了。 徐婉静成为皇后那一日,就大剌剌地和萧时晏一起登上了金銮殿,并列和他坐在了龙椅上,还不时对政事进行自己的意见。 下面的大臣们有许多对此表示不满,还有言官激烈进谏不许女子参政。 但这反对之声很快便被明的暗的被打压下去了,有一位性格刚烈的言官甚至直接一头撞死在了朝堂的柱子上。 徐万和被封为左相,徐婉静的三个舅舅分别被封为国公、郡王,徐家赫然变成了新朝新贵,朝中近三分之一的朝臣几乎被徐家和其裙带关系霸占。 所以就算有言官撞柱而亡,也没能让徐婉静走下龙椅。 很快,有人发现徐家人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和脸面,徐母一家人来自南蛮,行事风格暴戾残忍,但凡有人散播出对徐家不利的流言,立刻抓捕并安以罪名就地正法。 一时间整个京城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而新皇萧时晏对此却不闻不问,无论朝中大臣还是京城百姓只能敢怒不敢言,憋屈之极。 萧时晏登基后,立刻开始下令削藩,勒令让各个藩地上的藩王主动交出手中的兵权并携带所有家眷赶赴京城。 萧远收到这封圣旨后,不由笑了:“真是个蠢货!” 既然要削藩,萧时晏就该先以别的借口将藩王诓骗进京,然后找机会缴兵权。 这么大剌剌地勒令藩王上缴兵权,简直愚蠢之极。 谁会听命? 萧远的一名幕僚吴钩道:“徐家本就是来自南蛮之地的蛮子,仗着兵强马壮在京城里作威作福,这圣旨的风格一看就是徐家的手笔。” 萧远冷笑道:“没有徐家,萧时晏夫子也登不上那个位子。” 吴钩道:“王爷,那咱们就按兵不动,等待其他几位藩王的反应?” 萧远却摇头:“为何不动?” 他不仅要高调入京,还得让其他藩王看到他身先士卒。 下面的幕僚全都愣住了。 这一旦入京,就成了瓮中捉鳖了。 萧远环视一圈下面的心腹们,微微眯眼:“若本王不这么做,如何能够先入为主,抢占最好的时机?” 吴钩顿感惊讶:“难不成王爷您……” 后面的话他没向下说,但神色已经开始激动起来。 这就表示,萧远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顿时,萧远的态度让众人信心大作,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 他们在萧远这里早已蛰伏多年,早就等待着一个改天换日的机会了。 于是,萧远决定携家眷前往京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内。 萧时晏眉头紧皱望向身边的冯保:“你说汾阳王这是何意?” 他登基之后,冯保就被重新安排在了宫里,成了萧时晏身边的大黄门。 冯保垂下眼帘道:“或许王爷当真就是真心拥护陛下也说不定。” “哼,换做其他人朕倒是相信!”萧时晏可不信萧远的忠心。 他故意颁布削藩的圣旨,除了要向他的皇叔们宣誓主权,最主要的就是要对付萧远。 萧远所在的江南六路,是八个藩王中最大又最富裕的藩地。 可在过去的五王之乱中,偏偏萧远没有参与战事。 北地的五王斗得你死我活之际,他却安隅在他的江南六路,不仅没有让他藩地上的百姓参与战事,还阻止了朝廷的大规模征兵。 最终萧成联手位于西南的徐家攻入京城,将其余参战的四位藩王杀的杀,生擒的生擒,算是勉强占据了主导地位。 剩下的三位藩王,除了远在东北的晋王和蜀地的楚王,就属萧远这位汾阳王实力最大。 此番他颁布圣旨让剩余三个藩王主动进京上交兵权,也早已想到了他们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晋王直接装病,声称早已卧病在床,派了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进京,也上交了兵权,可人数不足五万。 他的理由是东北天寒地冻,人口本就少,土地更是贫瘠,能够凑齐五万兵马都是极其艰难的。 加上他年岁已大,就不长途跋涉回京了,望新皇体谅他这位年迈的老皇叔。 蜀地那边也派了人过来,据说是楚王的义子,上交的兵马人数约八万,此时还在路上。 同样在路上的还有萧远一家。 萧时晏纳闷不已:“晋王和楚王这两只老狐狸都是派出不算亲近之人进京,汾阳王怎么就敢带上他的……家眷来京?” 一想到昔日还在他怀里娇滴滴叫着相公的苏雪容,此时竟成了他的皇婶,萧时晏心里的那团怒火就无法熄灭。 “哼!只要他敢来!朕就让他有去无回!”萧时晏目露凶光道。 冯保朝他看了一眼,依然低眉顺眼好生侍候。 苏雪容听完萧远的计划怔住了,神色紧张不已:“你这是要准备直接攻入皇城?” 上一世他不是先在南边自立为王的吗? 这一次怎么突然就改变计划了? 萧远搂着她,轻轻捋了捋她耳边垂下的发丝:“他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若是我不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他拉下来,后患无穷!” 萧时晏想要对他瓮中捉鳖,那他就来一个釜底抽薪! 第133章 替代品 凤林寺。 方凝珠看着面如枯槁的方明珠,心里一番不是滋味。 她躺在床上,一双深陷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头顶上的帐幔,呼吸微弱。 成府医搭脉之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忍不住对她身后的丫鬟婆子道:“为何拖到此时才来才看医?” 一个丫鬟怯生生道:“是、是王妃不让我们说的。” 成府医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方凝珠道:“娘子节哀,她没有几日了。” 萧远将方明珠软禁,却没想要了她的命。 还是方凝珠发现了不对劲,让人连夜送消息去王府,明树才带着成府医才急忙赶了过来。 “王妃她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丫鬟不断落泪。 成府医朝身后不远处的明树看了一眼。 明树眼眸犀利朝着屋子里一众仆妇望去,厉声道:“谁给她透露了王爷大婚的消息?” 说完便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寒光闪烁。 屋里一众人全都被吓得跪了下去。 方凝珠急忙道:“明大人,此事和我们无关啊,是寺里来上香的香客提到王爷大婚,被长姐听到了……” 明树目光冷冽盯着她,方凝珠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 成府医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方娘子的身子恐怕不行了,你让人准备后事吧。” 虽说凤林寺里的方家下人依然称呼她为王妃,但王府里的人早就知道他们如今的王妃是苏雪容,这位就只能称呼娘子了。 明树缓缓收回长剑,冷着脸对着方凝珠道:“过几日随我回王府,王爷要见你!” 方凝珠惊讶之中又有些意外。 萧远还找她做什么?他不是已经高调地迎娶了苏雪容了? 方明珠在成府医去凤林寺的那夜子时就咽了气,方凝珠带着一众方家下人给她准备了后事,就埋在了凤林寺后面的一处风水宝地之中。 而后,方凝珠便随着明树回到了王府。 在王府的前厅里,她再次见到了萧远。 此时的她,经历了这几个月,就仿若老了几岁一般,神色憔悴。 “见过王爷!” 方凝珠一看到前方座位上那抹高大的身影,急忙就跪了下去。 萧远冷冽的目光打量着她,半晌之后道:“你长姐的后事可办妥了?” “已经办好了,多谢王爷帮长姐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方凝珠叩首,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心翼翼道,“王爷,可否放民女回家?” 萧远却笑了:“你可知如今的方家现在在何处?” 方凝珠一听,顿时有些不安。 “永安侯在新皇登基之际,已经举家前往京城,被新皇封为了永安伯,如今在户部任职。”萧远满脸讥讽。 方凝珠一听顿时愣住了。 她父亲竟然投靠了萧时晏? 还从侯爵升为了伯爵,在户部任职。 方凝珠脸色顿时一白。 这样一来的话,她岂不就成了方家的一颗弃子,再也回不去了? 萧远道:“你父亲的算盘打得很好,将你们两姐妹丢在此处成为本王的人质,却私底下投靠了京城那位,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们?” 方凝珠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哆嗦起来:“王爷,请饶命啊!” 此时方明珠刚死,那唯一被萧远捏在手里的人质就只能是她了! 她此时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掺和凌青雪和苏雪容之间的事,结果损人不利己非但没有嫁给意中人,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可最后悔的是当初听了姨娘的主意,跟着方明珠来杭州想要取代她的位置。 方凝珠几乎后悔地咬掉自己的舌头。 萧远看着她神色惊慌,半晌之后道:“不过本王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好好取代你长姐完成本王给你的任务,本王自会放你自由。” 方凝珠就像是落水之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忙点头道:“王爷,民女如今无家可归,只要您需要,民女愿赴汤蹈火!” 萧远冷冷起身:“行,你先下去,之后会有人告诉你要做之事。” 别院。 苏雪容惊讶道:“你要让方凝珠当我的替身?” “倒也不完全是替身,只是会让京城那边觉得此番随我出行的人就是你。”萧远道。 苏雪容沉默了。 她对方凝珠没有好感,但方凝珠在杭州对她做过最过分的事,无非就是将她和凌青雪之事告诉了向夫人,导致向夫人坚决反对了他们的婚事。 可,她不是陈思怡,也不是方明珠和刘巧儿,她并未对自己做过致命的伤害。 “萧时晏让你携带家眷进京,还有一个目的是我,对吗?”苏雪容缓缓抬头看着他。 萧远神色沉冷微微颔首。 “你觉得他会来寻我?”苏雪容讶异道,“所以你让方凝珠取代我?” “可万一来寻我的不是萧时晏而是徐婉静呢?她是一定会对我下毒手的!” 方凝珠若是因此被害,岂不是很无辜。 虽然有了曾灵的前车之鉴,但她也不能让人代替她去死啊。 萧远看着她眼里的不忍,安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不会有事。” 况且,方凝珠的存在也会震慑墙头草方家。 苏雪容却轻轻叹气:“何必如此,我不跟着你去京城就好了……” 若是她被徐家抓了,指不定会被当成人质要挟萧远。 又何必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 “此番进京你得去!”萧远道,“可我又不愿看到你有任何危险,才想出了这样的计划。” “我为何一定……”苏雪容忽然愣住了,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男人。 萧远见她的眼神似乎明白了,轻轻颔首:“到时候我也不会再派人来接你,直接就可以在京城完成所有的仪式。” 留在她在杭州,他也不放心。 所以就想出了让方凝珠在关键时刻当替身的想法。 若徐家抓到她,发现她是方家女儿,自然会联系方家,到时候方家也难说清楚自己的立场,也将不会再被徐家重用…… 这些情况,他就没有向苏雪容多做解释。 苏雪容知道自己不能决定萧远的计划,只能提醒:“尽量不要伤她性命。” “我明白的。”萧远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你被害了那么多次,怎么还是一副菩萨心肠?” “我也不是是非不分,可方凝珠没有想过害我性命……” “可她姐姐害过你!” “她们是两个人好吗?”苏雪容没好气道,“若换成陈思怡或者刘巧儿,我双手赞成!” 萧远这才微微一顿道:“可惜,这两个毒妇都死了。” 第134章 一个噩梦 听到两人的死因,苏雪容唏嘘不已,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这两人安分守己,也不会这般惨死。 苏雪容并不同情她们,只是觉得她们的活法太累,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最终却是落得了惨死的下场。 她忽然想到了徐婉静。 相对于陈思怡和刘巧儿,徐婉静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上一世她惨死在宫中,并不知道徐婉静最后的下场如何。 若是她都能够长命百岁,福寿安康,那老天的眼睛一定是瞎了! 萧远忽然从她眼里看到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狠厉,不由皱眉:“怎么了?” 苏雪容垂下眼帘,收敛了自己的恨意,轻声道:“要是萧时晏还要寻我,徐婉静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萧远的眼眸划过一丝阴冷:“她敢!” 苏雪容心头有些烦躁,望向萧远:“那我随你去了京城,我娘她们怎么办?” “我会派人悄悄把她们送往泉州。” 杭州虽然是他的地盘,但他一走,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难免会冒出来。 之前他只是孑然一人,但如今苏家已经是他的家人,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泉州那边还未解除海禁,并不是争夺之地,暂时是安全的。 苏雪容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紧盯着他:“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成功!” 若是他败了,她和苏家也就一定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萧远紧紧抱着她:“不会,你信我!” 苏雪容被他拥入怀里,鼻息间传来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心里安定了不少。 接下来便是准备进京的所有准备。 当汾阳王和家眷大张旗鼓带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北上之际,数辆马车提前几日便悄悄从杭州两条陆路分别出发。 苏雪容坐在宽敞又平稳的马车上,有些嗔怪盯着对面的男人:“为何我们不能带上媛姐儿?” 媛姐儿此时已经跟着苏家人悄悄南下前往泉州,她这边孤身跟着萧远北上进京。 萧远轻声道:“她太小,就算暗卫尽心也有疏忽的时候。” 其实苏雪容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上一世吴皇后以她出身低贱为由,剥夺了她对媛姐儿的养育权力,将媛姐儿接到了慈宁宫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是这种感觉。 直到媛姐儿被定为和亲公主之后,她的心就从彻底死了。 萧远察觉出了她的情绪,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道:“你就这么不信我的安排?” 苏雪容摇头解释:“不是的,是……” 她犹豫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他,咬了咬嘴唇:“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梦吗?” 萧远一双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你的梦里,还有其他的内容?” 苏雪容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听我慢慢说,那是另外一个噩梦……” 当她控制住内心本能的激动,让自己的声音放缓,将上一世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所以我担心媛姐儿,是心有余悸。” 在女子用舒缓的语气讲述着她另一个“噩梦”之际,萧远的眼眸一直保持着平静,但听到苏雪容最后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时,他眼底泛起了一股难掩的怒意。 苏雪容并未详说她在东宫里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只是轻描淡写说自己被冷遇,一直呆在冷宫。 但他已经猜到了苏雪容在这个噩梦里所遭遇的一切。 应该比他母妃当年更惨…… 只是,她对这个噩梦为何有这般清晰的感受,说到媛姐儿被远嫁之际,她控制不住极大的悲痛哭出声来。 萧远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背上轻轻安抚着。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任由她将这悲痛纾解开来。 苏雪容哭了好一阵才缓和下来,从他怀里起身,却发现他的肩膀早已湿了一半,有些难为情道:“要不,你换一件衣服?” “不碍事……”萧远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半晌之后抬眼看着她,“在你的梦里,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你……”苏雪容愣住了。 她能说上一世的他于两年后自立为王了? 可这么一来,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当初在杭州购置大量房产的动机? 她有些犹豫。 虽说此时他们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但她重活一世的事真被他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起了戒心? 甚至把她当成妖魔处置? 苏雪容沉默了。 萧远将她眼底的担忧看在眼里,柔声道:“你还是不信我?” 他双手环抱着她那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差点失去过你两次,就算你此刻告诉我你是一条千年狐狸精,我也只会把你当成我的妻子。” “两次?” “三年前的一次,你嫁给了别人,再就是这一次被人所伤。”萧远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苏雪容脸颊微抽:“可为何你会觉得我是千年狐狸精?” 萧远看着眼前这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蛋,伸手轻轻捏了捏:“就凭你这张脸,不是千年狐狸精是什么?” 苏雪容没好气道:“你才是狐狸精!” 萧远笑了,又抱紧了她:“好,咱们俩一对狐狸。” 苏雪容低头想了想,低声道:“我的梦里,你在两年后和北地打了一仗,然后以长江为界划分南北两周,你成了南周的开国皇帝。” 萧远的眼眸微微一缩,低头看着始终没有抬头的苏雪容笑了:“那你这个梦倒是没做对,如今我要的可不止南地。” 苏雪容听他口气轻松,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重要的内容?”萧远又问。 苏雪容想了想道:“对了,云儿!我在梦里见过云儿,她是武威侯夫人。” 她有些好奇望向萧远:“你若是成了皇帝,会让谁当武威侯?” 萧远哭笑不得:“我哪知道?这不是你的梦?” 看来是他多虑了,小娘子昏迷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何况,她在梦里自始至终都被囚禁在冷宫,怎会知晓朝堂之事。 只不过,那个在梦里折磨她的徐婉静,他得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收拾。 阿容都已经和萧时晏和离,徐婉静都能让她弟弟专门跑去宿州抓人,想必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若是她敢对阿容再下手,他绝不轻饶! 萧远那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阴骘。 第135章 接了人 “陛下,汾阳王的队伍已经快要抵达通州了。” 萧时晏手中的文书猛地被捏成了一团废纸,脸色扭曲:“传朕的命令下去,直接请朕的皇叔和皇婶进宫!” 客船抵达通州之后,还得行驶半日的车程才抵达京城。 于是,就在通州码头,新皇派来的禁军直接将汾阳王以及家眷“请”上了大内专用的马车,快速朝着皇城而去。 萧时晏心急如焚在福宁宫等着。 为了单独见到苏雪容,他故意安排萧远去了皇陵祭拜萧成,瞒着其他人尤其是徐家,悄悄将一辆轻便马车从皇城的一道侧门带进了宫内。 一直到傍晚时分,萧时晏在望穿秋水中看到了一顶绿色小轿被抬进了福宁宫后门。 他大步上前,满怀激动一把掀开了轿帘! 当看清楚轿内之人时,他的脸色大变,青筋顿时在额头上暴起,压抑着无尽的怒气:“怎么是你?” 轿子里的徐婉静一脸讥讽瞧着他,笑得不亦乐乎:“怎么?以为我是谁呢,这么激动?” 萧时晏怒不可遏望着小轿旁的冯保,冷笑不已:“连你都背叛了朕!” 冯保始终低垂着头:“陛下误会了,皇后娘娘今晚特意乘轿而来,就是想要给陛下一个惊喜。” 他的话提醒了萧时晏,他立刻收敛了情绪,一脸冷淡道:“朕倒是没感到什么惊喜!” 徐婉静却扭着腰肢下了小轿,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打了一下萧时晏的额头:“皇上,今晚我可是特意给你准备了滋补药膳,赶紧去吃了吧!” 说完就带着宫女朝着福宁宫内殿走去。 萧时晏忍不住朝冯保望去,就看到他不着痕迹朝自己摇摇头,使了个眼神。 萧时晏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冯保机灵,没让徐婉静看到苏雪容。 但一想到待会儿和徐婉静在一起的情形,萧时晏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寒,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内殿。 内殿里徐婉静在宽敞的卧榻上斜靠在大引枕上,身上仅仅穿了一件半透明的绯色罗衣,在烛光下隐隐可见她若隐若现的肌肤。 徐婉静今晚还特意在脸上身上涂抹了珍珠粉,远远望去比以往白了几个度,脸上的妆容浓烈无比,红唇烈焰。 只是她没有那明艳大气的五官,这般浓烈的妆容反倒显得她的眼睛小,鼻子塌,嘴唇宽,一双眼睛里闪烁着老鼠般的精光。 她的样子在萧时晏看来,简直令人作呕。 这时有宫女端来了一碗刚刚熬制好的汤药。 萧时晏闻到碗里的味道没差点吐出来。 徐婉静看到他那厌恶的表情,脸色顿时一僵,冷冷道:“来人,帮皇上给他灌下去!” 岂有此理,每次让他喝药就是这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上前一步,捏住萧时晏的下巴就将一碗药汁灌了下去。 萧时晏感到无比的屈辱,反手就将两个宫女一脚踹在地上。 徐婉静摆摆手让人都退出去,一脸冷笑看着眼前的男人。 没一会儿,萧时晏就感觉到体内传来一阵灼热燃烧之感。 他狠狠闭了闭眼。 也只有服下这种药,他才能和徐婉静同房,否则就算她脱光了在他面前,他也没反应。 萧时晏忍住内心的厌恶,一步步朝着卧榻走去。 徐婉静看着他满脸潮红,满足地笑了,正要脱去衣裙,忽然就听到殿门外急声禀告:“皇后娘娘,夫人傍晚后忽然开始呕吐腹泻,左相大人请您回府一趟。” 徐婉静一愣:“娘病了?” 那人道:“娘娘无需担心,左相大人已经请了太医去府上。” 徐婉静也没敢耽搁,只恶狠狠地瞪着萧时晏,用手指了指他:“今晚饶了你,明晚洗干净等着!” 立刻让宫女进来给她更衣,匆匆坐着小轿出宫了。 萧时晏盯着徐婉静远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冯保走到他身边低语道:“夫人已经安置在冷宫一处偏僻的院子,暂时不会被皇后的人发现。” 萧时晏微微颔首低声道:“更衣!” 当他换了一套常服,带着冯保悄无声息从福宁宫后门出去,转了几个弯后来到冷宫后的一处偏僻院子时,就看到了月色下站在院子里的一道人影。 为了防止徐婉静的人监视,小院里没敢电灯,冯保还远远站在门外把风。 萧时晏在淡淡的月色下看到了那抹他期盼了许久的人影。 “阿容!”他立刻大步冲了过去,一把就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此时,他体内的药性开始发作,又闻到了往日苏雪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低头就吻住了她是嘴唇。 怀里的女子发出低低一声“嘤咛”声,萧时晏听着有些纳闷,声音有些变化。 但此时他体内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火,也顾不得其他,抱着她就往厢房走去。 冯保早已派人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厢房里早已换上了干净的被褥等物。 萧时晏在黑暗中将人抱上床榻,急不可耐扑了上去…… 冯保在院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徐婉静匆匆赶回相府,却看到正厅里好端端坐着的徐母,旁边的徐万和正和一个相貌姣好的年轻女子说着话。 徐婉静不由诧异万分。 自己的母亲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母夜叉,相府里连仆妇都没有年轻美貌的,这会子她父亲竟然当着母亲的面和一个年轻美貌女子低声说话,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徐婉静那满脸惊愕的样子,徐母笑盈盈地起身拉着她在旁边坐下:“皇后来了,来见见你金伯伯!” “什么?”徐婉静觉得母亲脑子坏了。 眼前分明是个女子,哪来什么伯伯? 徐婉静忽然一愣,凑到金隐面前看了看:“难不成你用了人皮面具?” 金隐脸色微微一僵。 徐万和立刻道:“你说什么呢?” 他刚要解释,就听到金隐笑了起来:“想必皇后娘娘并未听说过我的名字,不知道也无妨。” 徐婉静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子古里古怪,瞪了她一眼:“你敢对本宫自称我?” 徐母急忙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少在你金伯伯面前装腔作势,当初你差点被憋死在我肚子里的时候,还是他救了你呢!” 第136章 需要药引 徐婉静从相府出来时,脑子里全都是金隐那张美得不像真人的脸。 没想到金隐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更没想到他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啊? 徐婉静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越想越气。 一个老头儿都能长得比她还美,老天真是瞎了眼! 她忍不住对身边的贴身宫女秋菊道:“你说老妖怪那张脸到底是不是真的?” 秋菊诧异道:“刚才夫人不是说,那是金老先生用的一种焕颜术?” 刚才她站在门外,听得不多。 徐婉静却摇摇头:“什么焕颜术,全是托词。” “这老妖怪那张脸说不定是别人的!” 秋菊一听,顿感毛骨悚然。 “你说我要是能学会他那换脸的方法,是不是就可以变成绝世美人了?”徐婉静一双眼睛忽然放光。 秋菊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徐婉静忽然道:“掉头,回去!” 她可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好机会。 秋菊急忙让车夫和侍卫掉头返回了相府。 徐母看到她去而复返,诧异道:“你身为皇后,岂能夜宿外头?” “反正你不是已经帮我找好了借口,我住一晚没关系!”她急忙朝内厅望去,却没看到金隐的身影,“那人呢?” 徐母没好气道:“什么那人?那是你金伯伯……” “行行,等他帮我一件事,我就直接封他一个国公当当。” “你让他帮你何事?”徐母忽然警惕起来,“他这一次千方百计从南边逃来投奔咱们,是万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徐婉静立刻安慰她:“放心,我不管你和爹要利用他做什么勾当,我只想要让他帮我换一张脸。” 徐母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徐婉静没好气道:“娘,我身为堂堂皇后,这张脸实在太过平庸了……都怪你长成这样,害得我也是这样……” 徐母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这是嫌弃她了? 徐婉静也懒得理她,四处张望:“他人呢?” “皇后娘娘!” 身后忽然传来金隐的声音。 徐婉静一转身,就看到了和徐万和站在一起的金隐。 显然两人刚刚听到了她和徐母的对话,徐万和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徐婉静没理会徐府,径直朝着金隐走了过去:“金伯伯,你能帮本宫换一张脸吗?” 此话一出,徐万和夫妇脸都绿了。 金隐却丝毫没有任何惊讶,反而笑道:“娘娘这张脸贵气逼人,换了岂不是可惜了?” “没关系,本宫需要一张漂亮的脸!” 徐万和再也忍不住了:“胡闹,你这张脸可是大周皇后!” 徐母也急忙道:“皇后,你若换了脸,大臣和百姓还能认你吗?” 这孩子进了宫就开始飘了,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徐婉静终于冷静了下来。 是啊,若是她换了脸,谁还能承认她是大周皇后? 但放在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 徐婉静又看了一眼对面金隐那张娇艳的脸蛋,心里的嫉妒拉满了。 金隐看着她摇摆不定的脸色,笑道:“娘娘莫急,草民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此话一出,徐万和和徐母脸色一变。 金隐忙道:“相爷和夫人无需担心,草民的办法不会影响娘娘的地位。” 徐婉静的脸顿时耷拉下来:“难不成本宫还得顶着这张丑脸?” 徐母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金隐笑道:“娘娘无需担心,草民可以给娘娘使用一种药物,慢慢地改变原本的容貌,不会一时变得很突兀,但几个月后您就可以变得很美。” 徐万和和徐母脸色铁青,非常不赞成地看着金隐。 他们暗地里把金隐带回府是为了要和徐婉静一同商议对付萧时晏和那些不听话大臣之要事,却不了女儿竟然一门心思要改变原有的容貌! 徐万和还不怎么觉得,徐母却是怒火中烧。 女儿这是在嫌弃她长得丑? 但此时她却不能像以往那样训斥徐婉静了,毕竟她如今是一国之母。 徐婉静急忙拉着金隐:“金伯伯,那种药物……” “什么药物?会不会有毒?”徐母打断了她,冷冷问道。 金隐立刻郑重其事:“夫人放心,此药乃我祖师爷独创,我和师父都长期使用,若是有毒的话,老夫怎么还能活到今日?” 徐婉静一听大喜过望。 “只不过这味药需要药引子……”说到这里,金隐十分隐晦地朝徐万和看了一眼。 徐万和脸色顿时一凛。 他知道那药引是什么。 极乐坛存在了上百年,所做的勾当早已臭名昭著。 只不过徐家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于用人血当药引之事也并不在意。 但此时徐家早已有了从龙之功,也成为了新朝中赫然崛起的新贵。 他们正想方设法洗白自己,又怎么能够再次将徐家往黑里拉? 徐万和脸色一沉:“此法行不通!” 徐婉静反问:“为何不行?本宫是一国之母,想要什么药引不可以?” 她直接打断了徐万和,对着金隐道:“你今日就随本宫进宫,别的事无需担忧。” 徐母惊讶道:“皇后,这可万万使不得的啊,金先生此番来是要协助徐家的。” 徐婉静不耐烦朝她翻了个白眼:“本宫不是徐家人吗?” 说完她没在看父母的反应,拉着金隐就走。 徐万和想要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人走远了。 回宫的马车里,徐婉静近距离观察着金隐这张脸,好生羡慕:“金先生,你用了那神奇的药物之后,连人都变得如此年轻,真是厉害啊。” 金隐笑道:“只要娘娘同意老夫对您使用回春药,娘娘也可以做到青春永驻。” 徐婉静一想到几十年后自己依然年轻美貌,又是堂堂一国之后,那种满足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直接就是人生最耀眼的巅峰了! 金隐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徐婉静眼里的狂喜,垂下了眼帘。 冷宫偏院。 萧时晏一觉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了。 他猛地一惊坐起身来,却发现身边躺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正紧紧抱着他的腰肢,嘴里呢喃道:“陛下……” 萧时晏心头一软,低头望去。 女人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容,萧时晏想起往日和苏雪容在一起的情形,心里满足不已,伸手轻轻将她的发丝从脸颊上拂开。 第137章 自求多福 “啊?你是何人?” 偏院里顿时发出一阵惊叫。 萧时晏气急败坏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床上的女人大叫:“大胆,竟敢爬朕的床榻?”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和他缠绵的女人竟不是心心念念的苏雪容,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床上的女子脸色惊慌又娇羞,眼眶一红就开始落泪:“可昨晚陛下都不容妾解释一句,就把妾的身子给要了……呜呜呜……妾可是个清白的娘子啊!” 萧时晏看到床榻上的落红,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忽然怒道:“冯保,你给朕滚进来!” 冯保急忙进来:“陛下。” “你、你瞧瞧这是朕要你找的人吗?”萧时晏一脸铁青指着床上的人吼道。 冯保朝床榻望去,那女子急忙用被子将身子裹了起来,将脸低了下去。 冯保一脸吃惊上前一步询问道:“娘子,请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萧时晏被气笑了,一脚就踹在了冯保的腿上:“你敢装蒜!朕分明要你把苏氏带来,你带的什么人过来了?” 冯保一脸委屈:“冤枉啊陛下,老奴的确是奉了您的命令去了通州码头接的人啊,的确是从汾阳王的船上接下来的那位夫人啊……” 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子忽然怯生生道:“陛下,您别怪这位公公了,我的确是搭乘王爷的船抵达通州的,我是来寻我父亲方肃的,听说他已经从宁远侯变成了宁远伯了……” 萧时晏一愣,继而朝着床上的女人望去:“你是方肃之女?” 方凝珠这才露出了红了眼眶的脸,抽抽噎噎道:“汾阳王这一次特意带着我北上,就是要将我送回方府,可没想到才一下码头就被人莫名其妙带到这里来了……呜呜呜,我没了清白,我不要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将头往床柱上撞。 萧时晏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感到一阵脑仁疼。 若是换成别的宫女或者陌生女子,他此刻就会让人把她给悄悄处置了。 可她是方肃的女儿。 如今方肃是少有站在徐家对立面,拥护他的朝臣之一。 若是在此时让方肃寒了心,其他仅有的几个拥护者怕是更会倒向徐家了。 萧时晏一脸烦躁,对冯保道:“你赶紧让人送衣服过来……” 既然是方肃之女,又被他毁了清白,此事只能先按下不动。 萧时晏看了看方凝珠,发现她虽然不如苏雪容美艳,但也秀色可餐,和他福宁宫里的宫女相比还是很美。 萧时晏想了想道:“冯保,先把她送到延福宫去,对母后说明情况,待朕想个法子再给她名分。” 方凝珠一听此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没想到萧远让她一路以苏氏的身份乘客船北上的最终目的,是要进萧时晏的后宫。 进了后宫她就得想方设法自保,然后找机会干掉徐婉静。 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萧远在临行前提醒过她,徐婉静对后宫女子的手段残忍无比。 若是她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掉脑袋是家常便饭。 方凝珠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依靠萧时晏才能活下去。 冯保将她送到了吴皇后处,说明了情况。 吴皇后自从萧成身亡之后,就退为太后,搬到了延福宫,成日里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对外面的事情毫不关心。 此时看到方凝珠红着脸站在自己面前,吴皇后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已经是皇帝的人了,就安分守己些。” 方凝珠乖巧道:“是!太后娘娘。” 吴皇后盯着她看了须臾,叹了一口气:“在哀家这里可确保你安全,但日后出了延福宫你得自求多福。” 儿子如今虽为一国之君,身边除了徐婉静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他宫里的宫女全都是歪瓜裂枣,惨不忍睹。 眼下这小娘子虽说是方肃的庶女,但却长得花容月貌,也该让儿子吃点好的了。 吴皇后叹息一声去了,方凝珠脸上胆小谨慎的神色渐渐消失。 萧时晏没去早朝,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结果他发现御书房里也没人,一问之下才得知,今早徐婉静也没去“监国”。 破天荒这女人竟没来找他的岔,真是有点蹊跷。 趁着这个空挡,他让人把方肃寻来。 方肃有些忐忑地来到御书房,不明就里。 萧远看着方肃几番欲言又止,看得方肃越发不安。 “陛下,您寻臣前来是有何要事?” 萧时晏朝冯保看了一眼,冯保立刻挥挥手让御书房里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萧时晏轻咳一声:“方爱卿,你可知你府上的四娘子已经抵达京城了?” 萧时晏这话问得突兀之极,方肃心中惊骇不已:“回陛下,小女凝珠原本是在杭州陪着她长姐的,如今臣的嫡长女因病身故,凝珠应该是留在杭州处理她的后事……难不成凝珠是陛下将她接来京城的?” 萧时晏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是朕请皇叔带她回京,如今她正在母后的延福宫……方爱卿你能帮朕想个办法让她名名正言顺进宫吗?” 方肃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女儿人都到了你后宫,你让我去对抗徐家,那不是要我的老命? 但他不敢直说,只要硬着头皮道:“小女能得陛下青睐实属她的荣幸,但皇后娘娘那边能否通融,还得请陛下做主啊。” 萧时晏瞅了他一眼:“啧,瞧你胆小成这样……” 方肃不吭声,算是默认。 拿脑袋和徐家对碰,他宁愿没有这个女儿。 萧时晏盯着他半晌冷笑道:“行,你既然都不敢得罪皇后,那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方肃脸颊一抽,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萧时晏是想要让凝珠和皇后对抗吗? 若是他还是一味软弱,徐家就一定会拿方凝珠来对付他! 方肃心里叫苦,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待臣想一个万全之策,定会让凝珠名正言顺成为陛下的嫔妃。” 萧时晏这才满意地点头:“行,明日一早你就在早朝让人提此事,朕不会亏待方家。” 方肃连连感恩退下。 萧时晏一脸冷笑。 他忽然想起这大半日都没见到徐婉静,不由唤来冯保:“皇后昨晚出宫何时回来的?” 冯保道:“听说不到亥时就回了慈宁宫,但到今早还出过宫门。” 萧时晏颇有些不解:“冯保,你觉得以她平日里的习性,今早会放过朕吗?” 冯保一脸尬笑。 萧时晏眯起了眼睛:“不对,她昨晚匆匆回相府,定是徐家又有了什么阴谋!” 第138章 时间到了 京郊某处隐秘的山庄。 苏雪容看着山庄里精致的摆设和各处亭台楼阁,忍不住道:“你就这么大剌剌地住进来,就不怕徐家怀疑?” “怀疑什么?”萧远正在慢悠悠地用小风炉煮着茶水。 此时他正带着苏雪容在一处临水的水榭里,烹茶赏花。 苏雪容看着远处繁华的京城,又打量着这山庄另一侧的湖光山色,忍不住道:“这里确实不错,既能远眺京城,还能享受这番美景。” 萧远笑道:“此处行宫原本就是父皇在世时挑选最好的风水宝地所建,岂能不好?” 苏雪容有些纳闷:“这么好的行宫,徐家也没派人来盯着?” 一路上萧远给她分析了眼下朝中局势,实际上对萧远来说最大的敌手不是萧时晏,而是徐家。 “徐家正忙着在京城笼络人心,还来不及安排人手盯着行宫,况且位于全国的行宫多了去了,他们还能每一处都安排自己的人吗?” 正因为徐家疏忽了这一点,他的人早已将京城四周的三座行宫里原有的宫人全都暗中替换了。 就算徐家人偶尔过来,他的人也会好好侍候,断不会引起徐家的注意。 萧远正在幻茶,慢慢地在杯子上注出一片树叶。 苏雪容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是在宫里学会的吗?” 萧远抬眼看了看她:“嗯。” 苏雪容的手有点痒,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已经对萧远说了那么多关于“噩梦”之事,此时若是在他面前施展注汤幻茶的技艺,就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萧远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表情,微微一笑:“想学?我教你!” “好啊!”苏雪容正愁不知找什么借口呢,立刻一脸兴奋。 萧远便开始手把手教她,从控制水温开始。 苏雪容立刻做出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样子,学得有模有样。 片刻之后萧远道:“要不要试试?” 苏雪容立刻坐在小风炉前跃跃欲试。 萧远看透不说,让开身子让她操作。 最后,苏雪容也不敢立刻就展现她超高的技巧,故意幻出了一杯歪斜树叶的茶水,递到了萧远的跟前。 萧远轻轻抿了一口,眯起了眼睛:“不错,除了口感稍稍苦涩了一些,幻茶的时候手不太稳之外,总体上还是不错的。” 苏雪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待过几日她“熟练”之后自然就好了。 萧远看着她偷偷狡黠的神色,嘴角微微一咧,满脸宠溺。 既然她想要有一点小秘密,那就由她。 下午萧远又带着苏雪容在行宫里转了一大圈,晚饭过后他又陪着她去湖边赏了月色,才回到寝殿。 沐浴过后,萧远看了一眼正要正在给苏雪容拆发髻的秀春,顺手接过秀春手里的玉梳,让秀春出去了。 他轻咳一声凑到苏雪容耳边低声道:“老庄主所说的时间好像到了……” 苏雪容一愣:“什么时间?” 但很快她顿时面红耳赤。 她醒来的时间,老庄主提醒过,至少一个月方适合同房。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而她此时也恢复得很好,脸颊上的肉丰盈了起来,气色好得就像是刚刚熟透的水蜜桃。 苏雪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看看弯腰凑近她的萧远。 两人同时在镜子里对望,眼里透着都能明白的信息。 苏雪容在这一刻脸颊瞬间变得绯红,垂下眼帘:“你、你这人真是……” 想就想吧,待会儿上了床榻用行动表示就行,干嘛还故意当着面说出来。 怪让人难为情的。 萧远低头轻轻将她头上的发簪一一拆开,用玉梳给她通发。 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洒落在她肩头,细腻丝滑的就像是上等丝绸。 萧远忍不住捧起一把凑到了鼻息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苏雪容喜欢的合香,她每次洗过头发后就会用香球来熏,有时候隔几日她发间都是这样的淡香。 苏雪容坐在镜前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就像是被慢慢撩起了一团火。 她忍不住道:“你坐下,我来帮你通发。” 萧远和她换了一下,坐在了梳妆镜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女子的动作。 苏雪容解开他头上的玉簪,用玉梳给他一下一些通着发。 他的头发浓密黝黑,和自己完全不同,发丝更粗还有些硬。 苏雪容梳得很小心,尽量不扯痛他。 她越发小心,就越发让萧远心里躁动不安。 她的手指轻触在他发上,身子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后背,女子轻柔的肢体就像是一柄长长的拂尘不断骚动着他的身心。 苏雪容正专心着,忽然手腕被握住,整个人就如翻天覆地一般倒在了他的怀里。 紧接着她被抱了起来,朝着旁边的拔步床走了过去。 苏雪容被轻轻放在了床上,就看到萧远手指轻轻一弹,屋子里的几只蜡烛瞬间熄灭,只剩下床头的一只蜡烛还亮着。 帐幔被慢慢放下,帐内的光线变得暧昧了许多。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眸,此时却像是被暖色的烛光填满,带着令人灼热的光。 在杭州的时候,他每次夜晚偷偷潜入她闺房的时候,她就见过这样的灼热。 但这一次和以前不同。 以前偷偷摸摸的时候,苏雪容全身都是紧绷着的,紧张无比。 但此时,她已经和萧远成了正式的夫妻,为何紧张? 苏雪容感觉到他放在腰间的手掌就像是两团火焰,烧得她皮肤发烫。 萧远静静地看着身下的女子。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滋养,她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脸颊上的肉丰盈了不少,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高挺的小巧鼻翼下,是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樱桃小口。 他曾经品尝过,那是世上最美的味道。 此时的她,眼里闪烁着迷离的光,和以前抗拒时不一样,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道浓浓的诱惑之光。 他轻轻解开了她身上中衣的腰带,里面一件月牙白的抹胸下,是一片雪白细腻的光…… “阿容……”萧远将头埋了下去,轻轻含住了她的唇…… 苏雪容浑身滚烫,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除去,情迷意乱之中,她紧紧抱着他那紧致的腰肢,嘴里发出最动人婉转的吟唱…… 待苏雪容完全陷入沉睡之后,萧远才缓缓起身,轻轻帮她擦拭了身子,帮她把被子盖好,悄无声息下了拔步床,打开了房门,朝着行宫某个地方走去。 行宫的地牢深处的牢房里,蜷缩着一个人。 萧远早已换了一身玄黑深衣,脸色冰冷无比走近了那间牢房。 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忙抬头朝前望去,顿时一脸惊喜:“王、王爷!” 第139章 重生的异象 萧远眼眸冷冽无比,目光如匕首一般盯着眼前神色狼狈又肮脏的女人。 曾灵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看到自己想要嫁的男人。 自从她那日刺伤苏雪容之后,她就被带到了王府的地牢。 葛淮安对她动了刑,她实在忍受不了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葛淮安大惊失色,将她的供词交给了萧远。 萧远才知道,眼前的曾灵竟然是个重活了一世的女人。 曾灵一脸痴情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 就差了那么一步,她就完全可以替代苏雪容成为他的女人了…… 一旦成为他的女人,她就是天下无人可比的皇后了。 可就差了那么一步! 曾灵眼底闪烁着疯狂的怒意。 上一世萧远的身边明明没有苏雪容,为何这一世她会出现在萧远面前,竟然让自己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王爷,你、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曾灵急忙用手梳了梳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却没想到手指竟然将乱成一团的头发扯得生疼,急忙放下了手,捋了捋脸颊两侧的发丝。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定是会惹人怜爱的,要不然为何萧远半夜三更会来看她? 萧远蹙眉,尤其在刚刚品尝了最美的滋味之后,看到眼前褴褛又肮脏的女人,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忍住不适,冷冷道:“将你上一次死亡前的情形再说一遍!” 曾灵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底冰冷的光,脸上的谄笑渐渐凝固,怯生生道:“王、王爷,我、我都已经两个多月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床了……” 她也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在何处,但前几日却是被人蒙住脑袋一路颠簸,没想到又是被人塞进了另一个地牢。 萧远冷笑一声:“你还敢和本王谈条件?” 说完转身就走。 曾灵见自己的伎俩没能得逞,急忙叫道:“王爷!” 萧远停止了脚步,头也没回道:“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 曾灵只好道:“我、我当时久病在床,死的那晚只听到了屋外天空传来奇怪的巨响,我以为是雷声……” 事实上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意识也模糊不已,只听到屋子里侍候她的丫鬟发出阵阵惊叫,说是天子登基真龙也现身了。 萧远面无表情听着她的讲述,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而她所说的真龙是自己。 但那个时候他是在南周登基自立为王,并非京城。 曾灵说完,便哀求道:“王爷,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求您放我出去吧,我只想这一世好好活着啊……” 萧远冷冷一笑:“你重活一世,有的是办法可以好好活着,为何要害阿容性命?” 只可惜阿容当初一叶障目,还觉得她可怜,求他救了她。 没想到这个女人蛇蝎心肠,竟然恩将仇报要杀阿容。 曾灵忙解释:“我、我当初没想对苏娘子动手的,我只是想要借着机会留在王爷您的身边,是葛府里有人暗中给我毒药让我去伤苏娘子的,我是无辜的啊……” 萧远不再听她狡辩,脚下一刻也没停就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曾灵悲痛哭声。 萧远离开地牢,身后的厚重铁门被重重关上。 曾灵跌坐在黑暗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萧远对外面的明树道:“你明日去一趟钦天监,查清楚近十年内天出现异象的详细情况,包括民间出现的异事。” 明树一头雾水:“关于哪方面的?” 这事太过广泛,要查啥啊? 萧远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朝身后的铁门瞥了一眼:“那样的!” 明树脸颊微抽,才明白主子的意思。 关于人死而复生又回到过去的异事。 “行,我明日一大早就去钦天监!” 萧远这才回到了他和苏雪容所暂住的凌雨阁。 回到寝殿里屋之前,他特意闻了闻身上的气息,又用熏香薰了熏全身,确定身上没有沾染地牢的臭味之后,才换了衣服进了拔步床。 苏雪容还在沉睡,他掀开被子的时候看到了她脖颈和肩窝处留下的点点红印,眼眸顿时变暗,忍不住伸手一捞,将她柔软的身子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雪容睡着睡着又醒了,身边多了一个滚烫的身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是谁,忍不住嘀咕一声:“你不累啊……” 之前就折腾得她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这大半夜的又把她弄醒。 “你睡你的……”萧远将她的身子翻了过去,胸膛紧紧贴住了她的后背。 苏雪容累得不行,却不得不配合他,实在烦了也就不管了……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只不过光影的位置有些不对,怎么偏西了? 苏雪容正要起身,就觉得全身骨头酸痛得要命。 秀春急忙过来:“王妃醒了?” 苏雪容龇牙咧嘴道:“几时了?” “未时三刻了!” 秀春看着她脖颈下雪白的肌肤上的红印,心疼不已:“王爷也真是没个轻重,这要是弄伤了怎么办?” 苏雪容后知后觉低头一看,又悄悄瞅了瞅被子里,脸颊瞬间变得绯红不已。 秀春见状忙道:“王妃,要不要请成府医来瞧瞧?” 苏雪容嗔怪道:“瞧什么瞧?不觉丢人?” 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秀春这姑娘…… 哦,难为她了,她又没成过婚,怎么知道这些? “行了,叫人进来给我更衣吧!” 在杭州醒来之后,萧远就让成嬷嬷给她挑选了十几个丫鬟,屋子里有了四个大丫鬟,除了秀春之外还有三个,都是老实本分的。 秀春俨然已经是丫鬟里的头,立刻对外面道:“你们进来!” 那三个分别叫夏雨、秋霜和冬雪,和秀春一起正好是春夏秋冬。 四人给苏雪容更衣梳洗后,苏雪容越发饥肠辘辘。 秀春忙叫人去端今日的午食。 苏雪容大口喝了几口汤之后,才后知后觉问道:“王爷呢?” “王爷一大早去皇陵了,说是晚一些再回来,让王妃好好休息。” 苏雪容一想到昨晚的情形,没好气道:“他倒是有力气。” 竟然一大早跑去皇陵,难不成昨晚没睡觉? 她反倒是像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整个身子都是沉的。 但她不敢再睡了,吃过午食后便带着几个丫鬟去外面转悠。 行宫很大,昨日她和萧远才转了一小圈。 今日天气秋高气爽,她想去湖面泛舟。 才走出凌雨阁,苏雪容就看到有人匆匆朝着行宫某个方向跑去。 她不由问道:“发生何事了?” “地牢那边着火了!” 地牢? 行宫里竟然还有地牢? 第140章 可疑 “放开我,我要见王爷,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他说……” 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苏雪容转身朝后望去,就看到了被几个内侍抓住的女人。 那女人满头乱发,衣衫褴褛,形如疯子。 成嬷嬷立刻厉声喝道:“成何体统!” 几个内侍急忙道:“嬷嬷,地牢那边着了火,我们正要把这女囚转移他处……” “女囚?”苏雪容上前一步,仔细一看,愣住了。 曾灵也在这一刻看到了苏雪容。 她身着绣着金钱的华服,头上戴着令人耀眼的步摇,一派雍容华贵,身旁簇拥着几个婢女,后面还跟着几个仆妇。 曾灵瞬间眼睛充了血,不顾一切对着苏雪容叫道:“苏氏,你真不要脸!原本我才应该是陪在王爷身边的人,你抢了我的一切……” 成嬷嬷脸色大变,急忙对几个内侍道:“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曾灵被堵住了嘴,一双眼睛却恶狠狠盯着苏雪容,恨不得眼睛里飞出刀子来。 苏雪容眯起了眼睛,冷笑道:“不用,放开她!” 真没想到,萧远竟然瞒着她偷偷将曾灵带来了京城,他要做什么? 从此时曾灵的状态来看,萧远并未善待她,更谈不上别的。 但她有些好奇。 内侍们松开了曾灵的嘴,但却将她双手朝后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曾灵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雪容,看着她步步生莲般朝自己走来。 眼前的女子在一身华服衬托下,美得出尘。 曾灵非但没有自惭形秽,心里恶念不断。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你才是原本陪在王爷身边的人?”苏雪容漫不经心问道,却紧紧盯着曾灵的眼睛。 被曾灵用毒簪子刺伤之后,她一直在琢磨曾灵的动机。 曾灵和陈思怡、刘巧儿等人不同,她之前并不认识萧远,恐怕连萧远的面都没能见过,但为何会对他如此有执念? 刚才她说原本陪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她,那么……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苏雪容眯起眼睛盯着她。 曾灵怨毒无比盯着她,怒道:“要不是你,我就该成为他的女人,我才是他的王妃,日后也必定能够成为皇后……” 成嬷嬷大惊失色,上前一耳光扇了过去,让人捂住了她的嘴。 她面朝苏雪容躬身道:“王妃,是下面的人没能管住她,请王妃责罚。” 苏雪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骇。 果然,曾灵也是重生之人! 她竟然知道萧远将来会称帝! 苏雪容冷着脸对成嬷嬷道:“将她绑好送到屋子里来,我有话要问她!” 成嬷嬷有些无奈,只能让内侍用铁链捆好曾灵,又狠狠在她嘴里塞了一块木头,才拖拽着 朝旁边的一间耳房走去。 苏雪容在耳房的床榻上坐下,看着曾灵像条死鱼一样被拖拽了进来,扔到了地上。 她看着曾灵那双怨毒了的眼睛,对成嬷嬷道:“给我取一柄匕首来。” 成嬷嬷微微一愣,急忙让人取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过来。 苏雪容看了看锁得严实的脚链和手铐,朝成嬷嬷等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进来。” 成嬷嬷忍不住朝某个地方看了一眼,让众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有暗卫,王妃不会有危险。 苏雪容弯下腰,也没解开曾灵口中的木头,而是用匕首在曾灵那张满是污垢的脸上划了几下,只稍稍用力,她的脸就渗出了血。 曾灵顿时被吓得大惊失色。 她的脸蛋不能有事! “怎么?怕了?”苏雪容面色冷冷道,用匕首沿着她嘴唇的地方慢慢将木头挑开。 不知道是她用匕首生疏还是故意为之,木头被挑出来后曾灵的嘴也破了。 苏雪容顿时笑了:“还真是一柄好匕首!” 曾灵浑身一僵,那正正对准自己眼珠子的寒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你要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苏雪容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用刀伤你?”苏雪容一脸嘲讽,“又或者你觉得我该是那种烂好心的蠢妇?” 曾灵刚才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在杭州都已经差点要杀了苏雪容,可她竟然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报复。 刚才一看到苏雪容脸上的惊讶,她就猜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所以她想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挑衅她,最好让她误会自己和萧远的关系。 一旦男女之间相互有隐瞒,就可以有裂缝,她就有机会。 苏雪容面无表情看着她,匕首的锋利抵在了她的喉咙处:“我这人可是很胆小的,若是一听到了什么害怕之事,手一抖的话就控制不了,说不定就会把你的喉咙割开……” 曾灵听得一阵天灵盖发凉。 “你、你、你别乱来,王、王爷留着我是、是、是……”曾灵一时想要自救,却无奈舌头打架说不出话来。 “哦,你是想说王爷想要留你?”苏雪容眯起眼睛笑了,手轻轻往前一推,“留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还能上得了他的床榻?你以为王爷有这样恶心的癖好?” 曾灵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喉咙处的皮肤被尖锐的刀尖刺破,一股血液正缓缓流淌下来。 “求、求你放、放过我……” 她顿时被吓得身子一抖,裤子下面顿时就湿了。 苏雪容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尿骚味,一脸嫌弃:“说吧,你为何会知道王爷将来会成皇帝?” 曾灵急忙哭道:“我、我做梦做到的……” 苏雪容用帕子捂住鼻息,却将匕首又往前推了推,声音娇柔婉转:“哦?还不说实话?” 曾灵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女人,却正在做最可怕的事,顿时吓得失声道:“我、我、我以前死过一次,所以知道这些……” 苏雪容深深压住内心的激动,面色不改:“说来听听,你以前的情况?” 曾灵忽然觉得苏雪容是个变态的女人,听到她说自己死过一次竟然还无动于衷。 “我、我、我上一世……” 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哭泣惊恐的声音,门外的萧远面色有些复杂。 原来阿容没他想的那么软弱啊。 第141章 审问 “我、我在最后咽气之前就听到了屋外天上传来一阵阵的雷鸣……再醒来就回到了两年前我未出嫁时。” 曾灵说完,惊恐万分看着苏雪容。 苏雪容若有所思,歪着头盯着她:“所以,你就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妖怪!” 曾灵脸颊猛抽:“我、我、我不是……” “那你就是一个借尸还魂的鬼!” 曾灵的脸都绿了。 她要自己说什么? 苏雪容笑了:“可你知道王爷将来会称帝,所以你觉得是我抢了你的皇后之位?” 曾灵现在老实了,急忙否认:“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雪容替她解释,“你觉得你重活一世,你就有了先机让王爷娶你?” 曾灵之前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在杭州的时候,葛家看她看得很严,她也没办法单独和萧远见面,如何说服他娶自己? 后来发现苏雪容成了萧远的心上人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没了机会。 单凭美貌这一点,十个她也比不上苏雪容。 可当时她想,那又如何? 她可是重活一世之人,她可以对萧远说出一些未卜先知之事,让萧远觉得她举足轻重,就会想办法让她进王府。 可没想到葛茵竟然也想着要嫁进王府,她就急了。 这么多人都想要当未来的皇后,她拿什么争? 所以才会利用苏雪容的善良来博得她的同情,然后故意示弱让她帮自己离开葛家。 被萧远的人救到了杭州别院之后,她觉得苏雪容又蠢又傻,便想着要长期留下以此找机会接近萧远。 可没想到苏雪容发现了她的意图之后便要将她送回葛府,她才动了要杀她的念头。 当时她被一时的得逞冲昏了头脑,以为萧远派人救自己是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 毕竟萧远这人很变态,喜欢已婚妇人。 她也是已婚妇人,但却还是黄花大闺女,比苏雪容那个寡妇强多了。 却不料苏雪容躲得快,没能当场被杀,倒霉的便成了她自己。 葛淮安在对她用刑之时,手下还是留了情,她不得已说出了自己重生一世之事,但关键的地方她隐去了。 可就在刚才,苏雪容就这么用一张美艳的面容,做着最可怕的事,就让她彻底怕了,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你重活一世之事,还有谁知道?”苏雪容又冷冷问道。 “葛淮安和王爷,还有你……”曾灵见她手上的匕首在自己的脖颈处晃来晃去,呼吸都要暂停了。 “你死在了王爷登基之时还是之后?” “之后的……三日……”曾灵哭丧着脸道。 苏雪容微微颔首,收起了匕首:“过几日我会再来审你,若是你说出的东西前后有差异,我就会一点一点挖掉你的鼻子、耳朵、眼睛……但绝对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 曾灵浑身哆嗦不已,脸色苍白。 最毒不过妇人心,她算领教了。 苏雪容缓缓起身,看着被曾灵尿湿的裤子,捂住鼻子打开了房门:“来人,将她……王爷?你何时来的?” 她诧异地看着门外老神在在毫不避讳的萧远,忍不住朝不远处的成嬷嬷和秀春等人望去。 她们都对她投来一抹无奈的目光。 苏雪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脸恼怒道:“这个女人是差点害死我的凶手,你不仅没有惩治她,竟还把她偷偷带来京城,你到底要做啥?” 萧远看着她脸上明显心虚却故作理直气壮的神色,十分配合道:“那王妃要如何惩治她?” 屋子里的曾灵才松了一口气,听到这话顿时又汗毛倒竖。 都已经把她吓成这样了,还要如何惩治她? “我不知道……”苏雪容嘟哝着,“反正不能让她好过!” 曾灵:“……” 毒妇! 萧远一脸宠溺笑道:“行,一切都听王妃的。” 说着他便伸手搂住苏雪容的腰肢往外走去:“刚才听成嬷嬷说王妃想去划船,我有这份荣幸能陪你去吗?” 苏雪容瞅他一眼:“你没别的事了?” 萧远点头:“暂时没有,陪你划船的时间还是可以抽一些出来的。” 苏雪容喜笑颜开:“好!” 屋子里的曾灵神色渐渐颓丧。 就算她重活一世又如何,没有苏雪容的美貌和她的心机,她未卜先知又能如何,永远都赢不了她。 接下来的几日,隔三岔五苏雪容就会去地牢好生“审问”一番。 曾灵每次都被吓得心智失常,颠来倒去把重生后的一切说烂了。 苏雪容将曾灵所说的一切归纳出来,写成了几大张纸,在书房里和萧远讨论着。 “王爷觉得此事若是让钦天监的那些老学究知道,他们会信吗?” 苏雪容其实想知道的是,萧远对重生的态度。 萧远看着她脸上不经意露出的紧张,微微一笑:“应该会信,毕竟从古自今也应该有这样的异事存在。” 钦天监那边已经在紧锣密鼓收集民间一切相关信息,到时候她应该就不会担心了。 苏雪容暗暗松了一口气,琢磨着该怎么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实情。 “其实那曾氏所说也未必是真的。”萧远忽然道。 苏雪容才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为何?” “若那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呢?”萧远轻轻捏了捏苏雪容耳坠上的一粒珍珠,轻轻捻着。 苏雪容脸颊微抽:“为何说是梦?” “阿容读过庄子吗?庄周梦蝶讲述的不就是这样类似的情形?”萧远笑道,“连庄子自己都不知道是他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他?这就说明有时候我们脑子里发生的一切未必是真实的,而只是一个恍惚的梦境而已。” 苏雪容愣住,但很快便摇头否定:“不!死亡时的痛苦绝对不是幻境,也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死亡的痛苦都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不可能是梦境。 萧远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心里一痛。 上一世的阿容,就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 他真该死啊! 他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今后我绝对不会再让阿容受伤了……” 第142章 安全的地方 苏雪容还是没有勇气对萧远说出一切。 对于她来说,今生已经改变了她和家人的命运,又意外和萧远能够长相厮守,已经足够了。 她担心自己若是说出重生的实情,反倒会让亲密无间的关系出现裂缝。 她决定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 萧远看到她眼神闪动过后趋于一片寂静,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阿容……” 他多希望阿容能够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但,他也知道重生一事实在诡异,也能理解阿容的心情。 他不想强迫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明树很快带回来钦天监那边整理出来的资料。 萧远直接拉着苏雪容翻看,竟并未找到任何人重生的情况。 苏雪容喃喃道:“或许,有许多人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秘密……” 这样的情况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其诡异且令人毛骨悚然的,谁也不会冒着被人视为妖魔的风险向外透露。 况且大多数人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危险,就算重生后或许也就选择了沉默。 萧远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苏雪容有些无趣,随便翻看了几页,忽然被一行文字吸引住了。 “……入夜,雷声大作,有人在空中目睹了……”她讶异不已,“这是什么?” 萧远凑过去看到了那段描绘着天出异象的文字,微微蹙眉。 “这是三十五年前发生之事,那一年可有什么大事件发生?” 萧远想了想:“和祖父登基时同一年。” 他的皇祖父其实是前朝的国公,后被前朝末帝褫夺国公封号,还发配西北边境,家破人亡之际联合几位被末帝排挤的将军发兵,推翻了暴君的统治,建立大周为帝。 苏雪容忽然一怔:“曾灵也说,她临死前听到了外面的雷声阵阵……” 萧远却轻笑一声:“她只听到了雷声,并不能代表什么。” 苏雪容却深深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上一世的确是登基成了皇帝啊。 但这一世他的生活轨迹却因为自己的出现发生了改变。 苏雪容思忖半晌也没回忆出上一世萧远曾经到过京城的记忆。 但那时她在冷宫里过着囚徒般的生活,又如何得知外界之事。 或许上一世萧远在和北周大战之前并未来到京城。 似乎,上一世的萧成也没有削藩的皇命。 萧时晏也没有那么快登基成为新皇…… 所以,这一世的许多事情早已被改变。 苏雪容忽然感到有些无力。 既是如此,她又怎么才能帮到萧远呢? 除了得知日后杭州房价会大涨以外,她似乎对上一世的未来并不熟悉。 “你别多想了……”萧远见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今日还想去外面的山林里转悠吗?” 此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北方的冬季下雪了。 苏雪容摇头:“算了,这两日天气凉得厉害。” 行宫里烧了地龙,书房里有一张临窗的卧榻,坐在上面哪里都不想去。 尤其这书房的窗户竟然是琉璃镶嵌,坐在屋里就能把外面的美景看得清清楚楚。 屋子里温暖如春,屋外却开始慢慢飘起了雪花。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雪花飘落,渐渐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苏雪容靠在萧远的怀里,手里捧着一个小手炉。 但她却觉得手炉还没有萧远的手烫, 索性她将自己的小手塞进身后男人的手里,将脑海里一切都抛开,好好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实际上他们悄悄抵达京城之后,萧远留在行宫的时间不多。 每天一大早他就已经出去了,许多时候都是下午或者傍晚才回来。 今日难得他留下陪她赏雪。 “过几日楚王义子抵达京城,我就该去宫里了。”萧远忽然道。 苏雪容微微一愣:“楚王义子……是不是凌青雪?” 萧远轻笑一声:“你倒是会猜。” 倒也没猜错。 凌青雪带着李绯衣去了蜀地,也不知他和楚王是如何交涉的,竟然让楚王认了他为义子。 “楚王可是有十二个嫡庶子的,凌青雪竟然还能说服当他的义子?”苏雪容颇有些惊讶。 “凌青雪这人……还是有他的长处的。” 萧远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得承认他的过人之处。 苏雪容看着他那副样子,伸手在他的鼻子上捏了捏笑道:“我发现你有时候有点像健哥儿!” 萧远眉毛一挑看着她:“我像他?” “不是长相,而是你刚才承认凌青雪的时候,有点像个小孩子。” 心里是不服气的,但又不得不承认。 萧远哑然失笑。 “过几日我和他汇合后,你就得转移阵地了。”萧远忽然道,“到时候京城城门一关,这里就不安全了。” 苏雪容微微一愣:“你们是不是要……”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往下说,但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胜败在此一举。 “你放心,我送你去的那个地方很安全!” 苏雪容怎么也没想到,萧远送她去的地方竟然是何太妃所在的道观! 这静心观就在后宫偏西的地方,虽然和后宫连为一体,但静心观后面却有一道隐秘的小门。 苏雪容一身道姑打扮,跟着萧远在暗夜中从那道暗门进入,来到了观内。 当一身道袍打扮的何太妃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苏雪容有些百感交集。 上一世媛姐儿差点死的那次,就是眼前这位何太妃出手相救。 但那时的何太妃还是何淑妃,是萧成王府潜邸的老人,是个不争不抢吃斋念佛的妙人。 她随萧成进宫后就自请带发修行,萧成就将宫里一处殿堂改成静心观让她住了进去。 后来萧成被害,宫里一众嫔妃全都成了太妃,个个呆在自己的宫殿里也过着和姑子差不多的孤独生活。 何太妃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提前过上了安居一隅的悠闲生活。 静心观的位置很是绝妙,处在后宫最深的位置,很容易被人忽略。 此时悄悄开了一道暗门,这个位置越发显得重要。 何太妃看到萧远带着苏雪容过来时,面色微微有些惊讶,尤其在打量了苏雪容一番后,竟红了眼眶感慨无比:“琳姐姐总算是泉下有知了,阿远你终于有了自己在意之人。” 第143章 皇后的权力 萧远趁着月色走了,临行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一阵才放手。 苏雪容看着他悄然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变得一阵空落落的。 “王、娘子,咱们赶紧进去吧!”秀春在一旁提醒道。 苏雪容回到了静心观里的一间普通袇房,秀春立刻取来两套道袍:“太妃特意让人送来的。” 苏雪容穿着简单的中衣在榻上躺下。 这袇房里虽然陈设简单质朴,但却烧着地龙,屋子里也不冷。 但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热烘烘的身子,此时一个人睡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秀春就睡在外间的榻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苏雪容胡思乱想着也陷入了沉睡。 同一时刻,慈宁宫。 徐婉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在看另一张脸,惊讶道:“这、这当真是我?” 一旁的金隐笑道:“娘娘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有新的变化,日积月累之后自然就变了。” 徐婉静看着铜镜里那张已经变得美艳的容貌,狂喜不已。 一旁的秋菊好几次想说话,但都被徐婉静不耐烦地摆手阻止了。 金隐道:“娘娘的焕颜术尚未成熟,若是想要永久保持现在的模样,暂时还不能见天日,必须要在暗处静养。” 徐婉静此时眼里只有铜镜里那张美艳的脸蛋,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不耐烦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赶紧把今日要换的药给本宫抹上。” 一旁的秋菊忙道:“娘娘,您可得谨慎些啊……” 没等她把话说完,徐婉静立刻就朝她狠狠瞪来:“你插什么嘴?本宫要做的事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秋菊一脸委屈道:“前几日夫人和相爷求见,您都没见,他们就让奴婢给娘娘传话,说娘娘已经近半个月没去上朝了……” “啪!”徐婉静手狠狠朝着案桌上一敲,怒道,“本宫是一国之母,本宫想何时去上朝就何时去!用得着你们来安排?滚出去!” 金隐在一旁看着,面露嘲讽。 秋菊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顾一切道:“娘娘,他不是什么好人,相爷和夫人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望娘娘……” “闭嘴!”徐婉静一耳光就扇了过去,打得秋菊往后踉跄了几步。 “金先生是什么人轮不到你们置喙!”徐婉静的脸色沉了下去,“来人,将她拖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入内殿!” 秋菊很快就被人拖拽了下去。 金隐忙在一旁安慰道:“娘娘息怒,如今您需要安定心神,万不可急躁愤怒……” 徐婉静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没好气道:“都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奴才……” 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这些没长眼的人却一个一个要来寻她的晦气,气死她了! 秋菊被拖了出去,看着紧闭着的内殿大门,便转身朝外跑去。 可刚刚才跑到慈宁宫大门前就被拦住了。 “娘娘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几个侍卫不由分说便将秋菊一绑抓走了。 徐婉静又开始让金隐给她换上新的焕颜膏,安静地躺在了卧榻上紧闭上了双眼。 金隐看着她渐渐陷入沉睡,便起身走到内室的某处地方,轻轻打开了其中的一个隐秘的柜子,缓缓将一只方盒取了出来,将里面的一只印章取出。 他又回头朝徐婉静睡着的方向看了看,才缓缓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折好的纸,将印章盖在了上面。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他又轻轻将印章小心放回原地,回到了外面。 徐婉静早已在特殊香料的熏燃下陷入了昏睡,待她一觉醒来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本宫睡了多久?” 金隐忙道:“娘娘这一觉睡了大约一个时辰。” 徐婉静起身,金隐忙让宫女进来侍候。 待宫女将她脸上的焕颜膏洗去,徐婉静又被震惊住了。 此时铜镜里透出的这张容颜简直是倾城倾国,把她自己都给迷住了。 徐婉静难以置信:“这、这是本宫?” 金隐笑道:“正是娘娘!” 徐婉静简直不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种感觉甚至比她当上皇后更让人心情愉悦。 “金先生,我这张脸是不是能够和你一样,青春永驻?”徐婉静痴迷不已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金隐:“只需要娘娘每日用药引洗脸,就能够容颜永驻。” 徐婉静一脸心满意足,眯起眼睛朝金隐望去:“金先生,你已经帮本宫达成了愿望,说吧,你想要什么?” 金隐忙跪下:“娘娘,老夫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在晚年时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养老。” 徐婉静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冷冷道:“你这么大的本事,本宫又岂能放你出宫,换一个要求吧!” 金隐神色有些无奈道:“那、那就请娘娘赐老夫一个职位吧。” 徐婉静这才笑道:“金先生面容如女子,本宫还真不好让你去前朝担任要职,只能在慈宁宫了。” 她想了想道:“先封你为尚宫,专门负责本宫的一切事务,若是你做得好,将来本宫就给你女官最高的知尚书内省事,日后就是后宫最高的女官职位了。” 金隐忙磕头谢恩。 徐婉静嘴角微微一咧:“行了,下去吧。” 金隐立刻退出了内殿。 徐婉静亲自走进内殿取出刚才被金隐动过的凤印,写了一份文书盖上印章后唤人进来:“送去给尚书内省把金尚书的职位加上去,然后顺便去告诉一声皇帝。” 宫人立刻应声,拿着那份盖着凤印的文书下去了。 萧时晏此时正在延福宫里和方凝珠厮混。 他暂时不敢把方凝珠带回福宁宫,只能以探望太后的名义跑去延福宫。 方凝珠使出浑身解数让萧时晏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自从进京之后,萧时晏就被徐家死死压住,连宠幸个宫女都得吃瓜落,半年来差点都被憋出病来。 方凝珠虽然容貌不如苏雪容,但她却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短短不到半个月就让萧时晏迷恋上了她。 “陛下,您何时让妾真正成为您的嫔妃啊?” 方凝珠侍候了他一次之后,便窝在他怀里娇声道。 萧时晏一脸餍足轻抚着她光洁的脊背:“等朕想办法将那只母夜叉送走,朕就封你为贵妃!” 等着吧! 方凝珠喜笑颜开:“谢陛下……” 信你才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冯保的声音:“陛下,慈宁宫有人送来口讯,说皇后娘娘今日封了一个姓金的宫女为尚宫。” 萧时晏没好气:“知道了!” 方凝珠眨巴眨巴眼睛道:“陛下,娘娘有权力随意给人封官吗?” 在看到萧时晏的脸色冷了下去,她急忙道:“妾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皇后的权力是不是有些过大了?” 第144章 朝会 苏雪容在静心观里很是自在。 别小看这静心观,这里的面积不比正中央的慈宁宫小。 静心观除了各处建筑,还有紧挨着后面凤山的一处园林。 园林顺着长廊走过去,就可以前往可以远眺整座皇城的凤山。 而静心观通往外面的那处暗门,就设置在凤山山下。 苏雪容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欣赏了好一阵雪景,在秀春的劝说下终于放弃在雪天登上凤山的念头,回到了袇房。 她闲着无事,上午就跟着何太妃念诵经文,下午午休过后就在袇房里练字。 忽然一下子空闲了下来,她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就在这一日,楚王义子凌青雪带着楚王对新皇的贺礼,浩浩荡荡进京了。 徐家立刻展开行动,直接关闭了城门,盛情“邀请”三位藩王以及代表住进了皇城,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宫殿,并收缴了他们手中的兵符。 “这就等于软禁!要不要脸啊!”苏雪容惊讶道。 萧时晏这是脸都不要了? 何太妃冷笑道:“哼,他在和陈思怡合谋谋害先皇之际,早就没了脸面。” 虽说萧时晏当场处决了陈思怡,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陈思怡其实是萧时晏手里的一把刀。 “太妃,您可知王爷被关在何处?”苏雪容这几日有点想他了。 何太妃轻轻拍拍她的手道:“稍安勿躁,阿远既然把你送来静心观,就是不希望你去蹚这趟浑水,你若在宫里出了事,可不就是给他添麻烦吗?” 苏雪容只好作罢。 可没想到当天夜里,萧远就偷偷摸来了。 苏雪容被吓了一跳,看着掀开帐子的人时,差点没叫出声来。 萧远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别怕,是我。” 苏雪容狠狠在他胸口锤了一拳,压低嗓子道:“这里可是静心观!” 道观啊老兄,可不能亵渎神灵! 萧远看着她紧张的小脸,轻笑一声道:“没事,我就抱着你睡,啥也不做。” 苏雪容:“……” 这话就这么毫不避讳说出来,要脸吗? 萧远搂着她径直躺下,轻轻吁了一口气:“早些睡,我今日有些累了。”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苏雪容诧异不已,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真睡着了? 苏雪容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胸口轻轻戳了戳。 见没反应,她又戳了一下。 没等手收回来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然后身子被翻了过去。 萧远从背后抱着她低声道:“你最好让我好好睡一觉,要不然今晚你可得受累……” 苏雪容一听顿时就被吓到了,立刻不敢动弹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怀里的女子身子软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萧远嘴角微微上翘,拥着她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之后,苏雪容身边空了。 她揉着眼睛摸了摸,旁边的被褥还有余热。 萧远应该没走多久。 吃过早食,何太妃神色有些紧张过来了。 “今日你哪儿也别去了,乖乖呆在屋子里。” 苏雪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忧,忍不住问道:“今日怎么了?” “今日皇帝带着皇后上朝,将会决定三位藩王未来的去处。” 好一点的继续打发回原藩地,但会被卸掉兵权,取消以往所有的丰厚待遇,回去之后就只能自力更生依靠自己的积蓄过日子,再也别想让子嗣继承王位。 这比那些致仕后告老还乡的官员还不如。 另一种就是找借口将人继续扣在京中,随便寻一个机会就让人病故身亡。 苏雪容知道萧远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反倒安慰何太妃:“太妃莫要担心,王爷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何太妃忧心忡忡望向前方金銮殿的方向:“希望杀戮少一些……” 不管皇室这些人如何内斗,她都希望尽量不要伤及无辜。 苏雪容也眉头紧皱,望向前方。 上一世她就在前面的冷宫里,被人活活烧死。 此时她也能够体会何太妃的心情,不管萧家和徐家怎么斗,最终受害的还是大多数无辜者。 当初为了烧死她,秀春和冷宫里的一些宫女都遭遇了不测。 这一次,希望萧远能够稳赢! 同一时刻,金銮殿。 萧时晏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看着下面跪拜的文武大臣。 最前方的则是汾阳王萧远、楚王义子凌青雪以及晋王庶子萧易仁。 萧时晏冷冷打量着萧远。 几年不见,他这位皇叔倒是显得成熟老练了许多。 萧时晏眯起了眼睛盯着他。 虽说近日他有了方凝珠,但一想到他曾经娇滴滴的妻子如今已经成了萧远的女人,心里的那团怒火就再也消不下去。 他盯着萧远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跪在下面的文武朝臣纷纷面面相觑,诧异不已。 “陛下……”冯保收到了徐万和的眼神,急忙低声提醒道。 萧时晏这才缓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这才起身站稳。 萧远冷眼朝前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萧时晏朝他投来的一抹狠厉的目光。 他压根就不在乎,瞥了一眼萧时晏那张宽大的龙椅。 这张龙椅比以前的龙椅都要宽敞,很明显是两人共坐的。 但此时,萧时晏身边是空的。 看来,金隐的计划已经成功…… 萧远垂下眼帘,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萧时晏看在眼里,却觉得他像是在暗讽自己,不由冷声道:“皇叔笑什么呢?” 能被他称为皇叔的,在场只有萧远一人。 众人纷纷朝萧远望去。 萧远抬眼朝萧时晏望去:“陛下,您想问臣何事?” “你刚才笑了!”萧时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暴躁起来,“你是不是在暗自嘲讽朕?” 站在萧远身边的凌青雪眉头皱了起来,思索片刻忍不住朝萧远瞥了一眼。 按理说,能够借着陈思怡的手除掉萧成自己登上宝座之人,不会如此冲动。 尤其今日的早朝至关重要,萧时晏却盯着萧远不放,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 凌青雪忍不住又萧远看了一眼。 萧远一脸无辜的神色看着正前方龙椅上的人:“陛下您可冤枉臣了,臣刚才什么都没做啊?何来嘲讽一说?” 众臣也面面相觑,神色惊讶。 徐万和的脸色沉了下去,瞪了一眼萧时晏。 这蠢货,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出丑,没有半点一国之君该有的风度。 可平日里他不会这样啊,今日怎么了? 第145章 驾崩 萧远的淡定越发让萧时晏怒火中烧。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萧远那张脸就控制不住。 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徐家的淫威下强忍着,忍到了登基当上了皇帝。 但却怎么也无法忍受眼前的男人就这么明目张胆抢走了他的女人! 尤其脑海中出现了苏雪容那张芙蓉般娇艳的面容,他心里就越发镇静不下来。 “萧远!你大胆!你抢走了朕的心爱之……物,你还敢和朕装蒜!”萧时晏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怒不可遏。 众臣全都懵了。 萧时晏这是故意寻借口要杀了萧远? 这、这也太直接了吧! 徐万和冷眼旁观,目光朝大殿一侧看了一眼。 萧时晏今日发不发疯,萧远都将无法走出金銮殿。 他们徐家可不需要什么好名声,今日一旦解决了萧远这个最大的隐患,将江南一带重新纳入版图,蜀地和东北两处藩地就再也不会是大周的对手。 他朝萧远望去,一脸冷笑。 不管萧远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敢只身来到京城进入皇城,无论他有再大的阴谋也难以插翅难飞。 难不成就因为一个女人,他就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萧远见萧时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微微一笑,面色平和道:“不知陛下所言的心爱之物究竟是何?臣定当竭尽全力替陛下寻来!” 萧时晏一时语塞,但一双眼睛却红了,死死盯着萧远,恨不得立刻手刃了他。 萧远就像是没看到他眼底冒出的火光,还一本正经道:“难不成陛下所说的心爱之物在臣所在的杭州?” “这样吧,待臣回到杭州后,定竭尽全力帮陛下寻到此物!” 萧时晏双眼变得血红,忽然冷笑一声:“你还想回去?做梦!” 萧远顿时大惊失色:“为何?这是为何?” 他立刻转而望向身后的众臣:“难不成就因为陛下寻不到他的心爱之物,就不许臣回到自己的藩地?” “诸位公卿,这难不成是新朝建立后立下的新规矩?” 见他装模作样,徐万和冷声道:“汾阳王,你也别在这里煽风点火,陛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萧远转而望向他,面不改色笑道:“咦,左相也知道陛下心爱之物,那就不要打哑谜了,说出来听听!” 徐万和脸色一僵。 他又岂能不知道萧时晏的心爱之物是谁? 萧远这是故意在这里装蒜,气萧时晏呢。 他故意把话题接过来,就是不想让萧远将话题扯远。 此时最重要的是要寻一个正当的理由阻止萧远返回杭州。 至于凌青雪和萧易仁,也必须要扣下做人质。 徐万和冷声道:“汾阳王,此事过后再议,此时应该商议你们藩地的归属权。” 萧远诧异道:“藩地的归属?我们进京之前朝廷的政令可没有提此事。” “提了你还会来吗?”徐万和冷笑不已。 “来啊!”萧远一脸严肃,“我皇兄无故身亡,登基之人临时由父换成了子,我身为大周汾阳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父子相残?” “休得胡说!”徐万和厉声喝道,“先皇乃陈氏所杀,和陛下有何关系?” 萧远哦了一声,一脸淡定道:“那为何坊间都在传闻陈氏早已和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暗度陈仓,两人是合谋毒害先皇的?” 众臣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萧成死亡的时候,京城的坊间就在传这样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天下人皆知。 当时还是徐家用暴力强行镇压,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你们以为京城里的消息被镇压就传不到别的地方去了?”萧远一脸讥讽。 一旁始终没吭声的凌青雪忽然道:“汾阳王言之有理,我们在蜀地也听闻了这桩丑闻。” 旁边的萧易仁见状,立刻附和道:“没错,这流言也早已传到了晋州……” “大胆!” 徐万和满脸怒容喝道:“你们胆敢妄议圣上!” 他正要对萧时晏使眼色,借着这个机会取了萧远的首级,却忽然看到萧时晏神色不对劲起来。 萧时晏的双眼不断地翻滚着,脸上泛出了异样的潮红,忽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就是我!就是我!” 徐万和大惊:“陛下您怎么了?” 萧时晏忽然指着下面所有人叫道:“我杀了老头子又如何?他自己没能力,全身靠着徐家上位,还想要把皇位传给陈氏肚子里的儿子,凭什么!” “他既然德不配位,我就成全他,直接送他上西天当他的玉皇大帝去!” “哈哈哈,我受够了徐家在背后指手画脚,必须要将老头子送往西天,我再想办法干掉徐家!” 徐万和瞠目结舌。 众臣们也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虽说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萧时晏身为一国之君,突然堂而皇之将此事当众说出,这、这太让人震惊了。 徐王和突然朝前冲去,对着冯保叫道:“陛下病重,你这狗奴才还不赶紧把陛下送回寝殿……” 他的话没说完,朝前扑去的身子却不知怎么被一股重力往前一推,重重朝着萧时晏砸了过去! 徐万和还没能回过神来,就听到有人发出一阵惊呼:“陛下!陛下被左相杀了!” 徐万和:“……” 他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多出了一柄匕首,匕首的另一端却深深扎进了萧时晏的腹部。 萧时晏满脸涨红,脸颊扭曲之极,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颈:“你敢杀朕……” 徐万和立刻伸手去掰他的双手,却发现萧时晏瞬间力大无比,他竟然无法让他松手。 这时冯保尖叫一声:“来人啊!快救驾!快救驾啊!” 大殿旁冲出来一群侍卫,将萧时晏和徐万和包围了起来。 众臣只能看到侍卫们围在一群的情形,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这会子整个金銮殿都乱了套,众人纷纷凑了过去。 就在这时,所有人就听到冯保发出一声尖叫:“陛下!陛下!” 萧远上前一把将围在外面的侍卫拉开,厉声喝道:“都让开!” 侍卫们纷纷退下,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龙椅下方的情形。 徐万和手中的匕首死死抵住了萧时晏的腹部,萧时晏则双手紧紧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两人此时各自翻着白眼,面色铁青,一动不动倒在了地上。 冯保战战兢兢将手指凑到萧时晏的鼻息,顿时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跳了起来,尖声叫道:“陛下,陛下驾崩了!” 第146章 假冒的皇后 众人大骇,又看到冯保凑到徐万和的鼻息下探了探:“左相、左相大人也、也没了……”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诡异的寂静。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万和竟然扑过去刺杀了萧时晏,而萧时晏则在临死前掐死了徐万和! 这是什么个诡异互杀? 就在这时,忽然有内侍尖声唱和:“皇后驾到!” 众人来不及掩饰住脸上的精彩表情,就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进入了金銮殿。 徐婉静是故意拖延了半个时辰,就是要让众臣们被她全新的容貌所惊艳。 可当她踏入金銮殿时,就看到大殿内的人群竟然杂乱无章全都拥挤在前面,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怪异之色。 有人忍不住诧异道:“你是何人?” 徐婉静得意扬扬,准备待会儿在萧时晏身边坐下时,告诉所有人她用了焕颜膏。 所以,越是看到周围人群怪异的瞩目,越是心花怒放。 待会儿就得让他们好好长长见识! 可越往前走,她就发现不对劲。 忽然有人厉喝一声:“哪里来的胆大包天的妇人,敢冒充皇后!” “来人,抓住她!” 众人也没听清楚这一声令下是谁的声音,就看到众侍卫冲了上前,将徐婉静拿下,按在了地上。 徐婉静被气坏了,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宫就是皇后!” 萧远一脸冷笑走了过来:“满口胡言的妇人,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竟敢堂而皇之冒充皇后!” “皇后岂是你这般丑陋的模样?” 徐婉静被他“丑陋的模样”这句话给气疯了,瞪着眼前的萧远怒道:“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你敢对本宫不敬,本宫可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整座大殿顿时诡异地安静了须臾,继而便听到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萧远看着眼前的徐婉静,忍不住对一旁的冯保道:“劳烦公公派人去取一面镜子过来,最好是西洋镜。” 冯保立刻让人去取,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面清晰无比的西洋镜。 西洋镜比传统的铜镜不知清楚了多少倍,连脸上的一颗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冯保毫不客气将西洋镜凑到了徐婉静的面前,一脸嫌恶道:“你这满口谎言的妇人,好好看看自己长啥样!” 徐婉静朝前一看,清晰地看到了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怪模怪样畸形丑陋的面容! “啊——”她忍不住失声尖叫,“不!不可能!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刚才在慈宁宫的时候,她看自己明明是一张美的倾城倾国的面容,可现在她看到的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可怕的模样? 此时西洋镜里映照出来的样子,比她以前的模样还丑了至少十倍! 面色乌黑,眼睛成了斗鸡眼,一张大胖脸往下垮去,嘴唇厚得像是鱼泡……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徐婉静顿时就发出疯狂的吼声:“金隐你这个该死的杂种,本宫要让你千刀万剐……” “来人,将这冒充皇后的大胆妇人拿下,打入天牢!”萧远厉声喝道。 侍卫们立刻将徐婉静的嘴堵上,拖拽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在人群里当鹌鹑的方肃忽然叫道:“眼下新皇驾崩,朝中不能一日无君,微臣恳请汾阳王上位继任新皇!” 他这么一叫,立刻就有人跟着叫了起来。 被萧时晏生前任命为右相的陈嵩立刻跪在了萧远面前:“王爷,如今朝中大乱,徐万和谋害先皇,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兵权,您万不可在这个关键时刻放手不管啊!” “是啊王爷,新皇被害身亡,朝中定会打乱,唯独马上由您继任皇位,才能镇压住徐家的势力,否则这大周江山将会落入居心叵测的人手中!” “恳请汾阳王继任皇位!” …… 朝中大臣们的附和声越来越多。 凌青雪也立刻朝着萧远跪下:“臣代表楚王恳请汾阳王即位登基!” 萧易仁见风向一变,也立刻跟着跪下:“臣代表父王恳请封样玩即位登基!” 众臣纷纷跪下。 徐家派系看到徐万和已死,立刻见风使舵纷纷跟着跪下恳请萧远登基。 萧远推辞了几番后才哀声道:“没想到先皇认人不殊,最终导致被刺身亡,本王若是再不担当起此大任,不配当萧家人!” “恭贺皇上登基!” “恭贺皇上登基!” …… 金銮殿立刻传来阵阵欢呼声。 不少人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比起萧成父子,萧远的能力足以当好这个乱世的皇帝。 更何况江南那一片富庶之地本就是他的领地,如此一来,众人再也不必费心去想法子将江南收回。 苏雪容跟着何太妃正在大殿里诵经祈福,忽然就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钟声十分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猛地一惊。 这是丧钟! 谁死了? 何太妃的脸色也惊愕无比,半晌之后声音颤抖道:“皇帝……驾崩了?” 苏雪容怔住了。 萧时晏死了? 怎么死的? 那萧远呢? 她顿时脸色一僵,正要往外走去,忽然就看到有人匆匆赶了过来。 冯保一看到苏雪容和何太妃,忙作揖行礼:“娘娘们勿慌,王爷没事。” 何太妃忙问:“如今朝堂那边如何了?” 冯保立刻道:“先皇被左相当场刺杀身亡,群臣恳请王爷即刻执政,登基大典于三日后举行。” 苏雪容诧异地看着他:“你……” 他不是萧时晏身边的大黄门吗? 冯保忙道:“娘娘,老奴本就是王爷的人,如今王爷忙着在朝堂议事,特安排老奴来通报,让娘娘放心。” 苏雪容心里的惊讶难以形容。 萧远是何时把冯保收买了? 冯保又对何太妃道:“太妃娘娘,老奴还得去延福宫传信,待会儿成嬷嬷会来安排苏娘娘的住处,在此之前劳烦您多照顾一下苏娘娘,暂时不要离开静心观,外面这会子还乱着呢!” 何太妃张了张嘴,忍不住朝一旁的苏雪容瞧了一眼,笑道:“瞧瞧,这么会疼人的!” 苏雪容一张脸瞬间变得绯红。 萧远这人,干嘛让冯保说这些话? 冯保急着离开了,苏雪容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何太妃拍拍她的手:“先回屋取暖,别在外面冻出病来,阿远可会不高兴的。” 听到她这调侃的声音,苏雪容越发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47章 想要回凤林寺 苏雪容在袇房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听到成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奉殿下之命,老奴来接娘娘去福宁宫。”成嬷嬷道。 何太妃微微惊讶,对苏雪容道:“让阿远注意身子,别太操劳了。” “这几日多谢娘娘。”苏雪容对着何太妃福身。 何太妃急忙拦住她:“快去吧!” 苏雪容坐上了一顶小轿,在成嬷嬷的带领下朝着福宁宫而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神色严肃的宫人在地上擦拭着什么,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皇宫。 苏雪容心情沉重放下了轿帘。 不管萧远是否心慈手软,这一场宫廷政变也少不了杀戮。 抵达福宁宫后,苏雪容就跟着成嬷嬷朝着内殿走去。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踏入这座当朝皇帝所在的宫殿。 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厚厚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冰冷杀戮。 内殿里的宫人内侍们全都齐齐整整站在一旁候着,听候着成嬷嬷的吩咐,迎着苏雪容朝着刚刚收拾出来的一间寝殿走去。 秀春四人也早已将苏雪容的一些私人物品放置好,给她更衣之后,立刻有宫人将热腾腾的饭菜送了过来。 成嬷嬷道:“殿下此时还在御书房商议要事,让老奴先侍候娘娘用膳。” 苏雪容看着热腾腾的砂锅羊肉和她爱吃的一些食物,微微皱眉:“他在御书房那边吃吗?” 成嬷嬷道:“若是事情多,殿下应该会和凌先生他们一块儿用膳。” 苏雪容微微一愣:“行吧。” 秀春立刻给她盛汤布菜。 砂锅羊肉炖得很是软烂,但苏雪容只喝了半碗羊肉汤,吃了小半碗米饭就饱了。 心里还是很担心萧远。 虽说之前冯保过来讲述了今日早朝时的情况,但她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徐家不是吃素的,应该就知道今日之事应该是被萧远设计的。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苏雪容虽然也猜到萧远早已有了暗中的安排,但还是忍不住替他忧心。 毕竟此时两人已经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萧远在这非常时期出了什么事,她和何太妃都逃不了。 正有些惆怅之际,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禀告。 “娘娘,方四娘子求见。” 苏雪容愣住了。 对了,方凝珠。 她应该是代替自己被萧时晏抓来了。 苏雪容朝秀春点点头。 不一会儿,方凝珠便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一看到苏雪容立刻就规规矩矩在她面前跪了下去:“民女拜见娘娘!” “起来吧!”苏雪容面色平静道,“坐下说话。” 方凝珠见她的态度平和,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雪容也大概知道方凝珠在今日政变中起了一个关键性的作用。 萧远之前提过一句,但没详说。 但她从今早冯保所说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几许。 萧时晏忽然在殿堂发狂,应该和她有关。 方凝珠神色犹豫了片刻道:“娘娘,民女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能呆在这后宫的,所以民女想恳请娘娘让我去杭州凤林寺带发修行。” 苏雪容微微吃惊:“你何必如此?” 去了凤林寺,她就大概一辈子无法重新嫁人了。 方凝珠苦笑一声:“民女侍奉过先皇,就算回了方家也会被家父安排另嫁,但绝对不会是什么良人,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选择独居一生。” 苏雪容喉咙有些堵塞,半晌之后道:“你放心,这一次你替王爷立下大功,就算你去凤林寺修行,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给她封一个诰命也未尝不可。 方凝珠一颗心终于放下,起身恭恭敬敬朝她行礼:“多谢娘娘!” 她待要离开之际,苏雪容忽然叫住了她:“你……算了,你去吧。” 方凝珠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一直到晚上亥时,苏雪容才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帘被挑起,一阵寒气瞬间灌了进来,萧远大步走了进来。 苏雪容迎了上去,刚想要给他解开身上黑色大氅,便看到他朝自己摆摆手,去旁边的薰笼处烤了一会儿,才让她靠近。 苏雪容伸手拉着他,发现他的手还是有些冰凉。 “御书房都没有地龙的吗?”她忍不住问道。 萧远挑眉:“也是有的,我是走路过来的没坐轿。” 所以身上沾染了寒气。 他伸手将苏雪容的一双小手握在掌心,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一进来他就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马上就是皇后了,怎么却不高兴? 苏雪容却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胸前低声道:“我就是担心你……” 萧时晏父子两人的皇帝梦加起来还不到半年,其间的凶险可想而知。 萧远心里一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苏雪容将头在他的怀里埋了一阵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要如何对付徐家?” 萧远看着她眼里的担忧,轻声道:“他们这一路走来,手里沾满了天下各处百姓的鲜血,没人会放过他们!” 徐家手中虽有重兵,但徐万和在朝堂当众谋杀萧时晏,萧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收缴了他手中的兵权,还立刻缉拿了徐颂年和徐母兄妹,如今他们一家人全都在天牢里等待三司会审。 苏雪容微微皱眉:“我想见见徐婉静。” 上一世她在宫里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全都拜她所赐。 萧远深深看着她:“你确定要见她?” 苏雪容点点头。 “好,明日我陪你去。” 苏雪容亲手帮他更衣,问道:“你在御书房那边吃了晚膳了吗?” “吃倒是吃了,可现在倒是有些饿了,你要不要陪我吃一点?” 苏雪容想了想:“那就让膳房那边煮羊肉汤饼吧,简单又好吃。” 这天寒地冻的晚上,喝点羊肉汤最暖和。 “行!” 很快,膳房那边准备好了羊肉汤饼,还加了几道小菜,外加一盘煎得金黄酥脆的角子。 萧远大口吃了起来,苏雪容看到他这般,竟也有了胃口,吃了小半碗。 剩下的萧远也包圆了,将那盘煎角子也吃了精光。 两人分别去沐浴后,躺在了早已更换了崭新被褥的紫檀木雕花龙塌上。 萧远将苏雪容抱进怀里,正想要做点什么,却被苏雪容拉住了手轻声道:“方凝珠刚才来找我了。” 第148章 过去 萧远微微皱眉。 他今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已经忘了这女人了。 苏雪容将她的要求说了:“……既然她在这次政变中帮了你,你也该给她一个适合的位置。” 萧远想了想:“那就直接给她一个女侯夫人,如何?” 苏雪容微微颔首,看着他眉眼如画的模样,轻声问道:“她……是不是给萧时晏下了毒?” 不然萧时晏不会那么疯狂而亡。 萧远近在咫尺看着怀里的女子,如水的眼眸里闪烁着微动的光,但却倒映出他的影子。 就好像,她眼里满满都是他。 他轻哼了一声:“没错。” 苏雪容没再说话,垂下了眼帘。 很快,她的下巴被挑了起来,迎上了一双带着不悦的深邃眼眸。 “怎么?你心疼了?” 苏雪容被气笑了:“胡说什么!” “我只不过有些感慨……”她顺势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处,“日后此时万不可让媛姐儿知晓……” 萧远笑了,紧紧抱着她:“媛姐儿已经是我的女儿了,她将来也只能认我为父皇!” 苏雪容不再说话,用手轻轻开始在他的胸前画着圈。 萧远轻哼了一声,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翌日,苏雪容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身边也没了人。 秀春给她更衣的时候道:“殿下走的时候让娘娘您吃过午膳去御书房,他带您去天牢。” 苏雪容点头,在暖阁里烤火,看着窗外的雪景。 午膳后,冯保专门来接她。 苏雪容这才发现,福宁宫距离御书房很近,坐小轿不到一盏茶就到了。 进去的时候,她才看到御书房里还有人。 凌青雪。 她缓步走进去的时候,他刚好转身朝她望来。 苏雪容急忙垂下眼帘,避开和他对视。 就听到前方传来萧远的声音:“冯保,带娘娘去隔壁。” 冯保忙躬身带着苏雪容越过凌青雪朝着旁边的一间侧间走去。 苏雪容顿时就感到后背传来两道目光,心里有些不自在。 凌青雪一直目送着苏雪容走进了御书房旁边的侧间,才收回视线。 才一抬头就看到了萧远那满是嘲讽的目光。 “本王念在你这一次收复蜀地有功,暂时不追究你刚才的失礼。”萧远冷笑道。 凌青雪忙道:“臣不敢!” 虽说此时他们的关系比一般的君臣更加亲密,但他也知道苏雪容是萧远的软肋。 就算他对苏雪容再舍不得,此时也不能意气用事。 萧远道:“待本王登基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万不可让楚王动了任何心思!” 凌青雪暗自苦笑一声。 萧远所说的“回去”,是让他回蜀地。 “是,臣领命。” 凌青雪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抬眼朝旁边的侧间望去。 大门紧闭,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刚才,那抹袅娜身影踏进殿堂的时候,他忽然又像是回到了那时在客船上的时候,就像是黑暗的天地中出现的一道光。 明明这道光是属于他的,但却被他一手送给了萧远…… 凌青雪心里苦涩无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走下了台阶。 或许再见她时,她就已经是一国之母了,那个时候他只能远远仰望,再也不能有任何亵渎之心…… 自己酿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去。 凌青雪忽然明白过来他输给萧远的真正原因。 他太在乎苏雪容过去的身份。 虽说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计较她过去委身过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 而萧远却毫不介意她的过去,甚至将她过去的一切瞒得死死的,将媛姐儿直接封为郡主,让任何人找不到苏雪容的弱点。 他也曾想办法去找过苏雪容的过去,却发现她在宿州的一切生活全都被人为抹得干干净净。 就算有人知道苏雪容过去曾经当过寡妇,也没人知道她嫁过的人是谁。 萧远为了她如此用心良苦,为的就是让她安心。 凌青雪心里一阵唏嘘。 他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却始终没能让她安心,反而还让她遭受了那么多的非议。 凌青雪深深闭了闭眼,上了离宫的马车。 午时过后,萧远带着苏雪容去了天牢。 徐家人全都被关在地下第三层,和别的囚犯分开。 徐婉静更是被关在了单独的一处牢房。 苏雪容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阵阵疯狂的叫声。 “我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你们的眼睛都是瞎的!” “哈哈哈,你们都妒忌我,妒忌我这张脸,你们都该死!” “只要我出去,我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 苏雪容缓步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在牢房里状如疯子的女人。 她一张脸可怕无比,肿胀的脸上都是一道道被抓出的血痕,还流着黄脓,一双血红的眼睛闪烁着癫狂。 苏雪容惊愕无比。 这是什么可怕的毒,竟然将徐婉静的一张脸毒成这样! 听到脚步声,徐婉静忽然就朝苏雪容望来。 当她看到了那张美得几乎让人窒息的面容时,她瞬间爆发出一声狂躁的嘶吼声:“贱人!那是我的脸!那是我的脸!你竟敢抢了我的脸!我要让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苏雪容被惊住了,蹙眉朝身边的萧远望去。 萧远轻咳一声,凑到她耳边道:“她曾以为自己变成了你的样子……” 金隐的手法还是很厉害的,那半个多月让徐婉静看到的那张脸就是照着苏雪容所做。 徐婉静忽然朝着栏杆前冲了过来,手铐和脚链发出了一阵阵响声。 她朝着苏雪容伸出一双瘦骨嶙峋又肮脏无比的手,在空中不断抓着什么。 “还我的脸!还我的脸!那是我的脸!”她疯狂无比紧紧盯着苏雪容的面容大叫道。 苏雪容静静站在外面看着她,忽然轻声道:“你可还记得我?” “贱人!你就是那个勾引男人的贱人!你该死!该死!”徐婉静疯狂大叫道。 她紧紧盯着眼前这张娇艳欲滴芙蓉般的面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道道奇怪的画面。 为何这张脸会让她突然讨厌起来? 她恨这张脸! 正因为眼前这个狐狸精,她的男人,那个贵为天子的男人始终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她必须要让狐狸精和她一家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抢走她的一切! “哈哈哈……活该!活该!你就该被我折磨而死!你全家人是我派人去杀的!你女儿也是我主张去和亲的,还有你那个下贱种儿子,被我挑唆不认你,后来还不是成了我手里的傀儡!” 徐婉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长得美又如何,你和你全家人全都是我脚下的蝼蚁,我想怎么让你们死就让你们死,哈哈哈……” 第149章 称帝 忽然,她收住了笑意,一脸狰狞狠狠盯着苏雪容: “该死的贱人,为何那把火没有烧死你?” “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明明是一国之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徐婉静忽然眼神错愕狂乱,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惨叫,泛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狱卒立刻冲了进去,死死按住她的四肢,结果就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响声,一截血淋淋的舌头被狂乱的徐婉静吐了出来,鲜血瞬间从她嘴角蔓延。 她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雪容,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狱卒伸手在她鼻息下探了探,然后朝萧远和苏雪容摇头:“没了。” 苏雪容手指间有些发抖,垂下了眼帘。 上一世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终于死了,但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只有满满的疲惫。 她转身道:“我想出去了……” 才转身走了几步,她忽然感到胃里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紧接着她感到浑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只听到耳边传来萧远惊慌失措的声音:“阿容!阿容……” 再次醒来时,苏雪容回到了福宁宫的寝殿。 秀春和成嬷嬷一脸紧张坐在她床边,看到她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雪容感到全身疲乏,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秀春忙道:“娘娘醒了?其实陛下刚刚才走一会儿……” 还未正式登基,但宫里的人全都已经改了称呼。 成嬷嬷道:“陛下让娘娘多休息,他在御书房接见完大臣就会赶回来。” 苏雪容想要起身,秀春却十分紧张地过来搀扶她。 苏雪容忍不住笑道:“做什么这么紧张?” 秀春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悄悄朝成嬷嬷看了一眼。 苏雪容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不由皱眉:“怎么?我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两人忙摆手,却相互对望一眼,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宫人的声音:“陛下驾到。” 两人急忙站好,神色恭敬。 苏雪容就看着萧远一身绣着金线龙纹的华丽长袍走了进来。 他今日头上戴了一顶紫金冠,满身出尘的气质,又带了一丝刻在骨子里的尊贵。 尤其是对方那张脸,那是怎样一种俊美——直飞入鬓的剑眉,狭长的俊目,高挺的鼻梁下是薄白的唇。 苏雪容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样的萧远,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真正的帝王之相,大概就是眼前人的模样吧。 她看得有些痴迷的表情映入萧远的眼帘,竟让他心生一股骄傲。 被心爱的女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这是怎样一种美好的滋味。 他摆摆手,秀春和成嬷嬷立刻就退了下去。 苏雪容这才回过神来,笑盈盈道:“你今日这般穿,我都有些认不出你了。” 萧远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柔声道:“好些了吗?” 苏雪容这才想起自己晕倒前呕吐的情形,刚要说没事,却忽然一愣。 她呕吐了,难不成…… 她有些紧张,急忙想了想自己的癸水,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 苏雪容的脸蛋瞬间变得惊愕不已,直愣愣地望向眼前的男人:“我、我、我……” 她是已经做过母亲的人,对自己的身体太熟悉了。 她这是又有了? 萧远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惊愕、茫然、惊喜…… 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咧,点了点头,眼睛十分专注地往她的小腹望去:“希望这一次是个哥儿!媛姐儿就有弟弟了!” 苏雪容顿时涨红了脸,嘀咕一声:“未必就是男孩……” 她忽然又想起上一世的儿子。 那孩子自出生后就被徐婉静抱走,后来被徐婉静养歪了,明知自己才是他的亲娘也不愿认。 她被大火烧死的那一夜就在想,自己死了也不知那个孩子会不会想她…… 希望这一世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 苏雪容忽然对肚子里的小生命充满了希望,轻声道:“他一定会好好的……” 萧远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们的孩子,当然会好好的。” 萧远特意过来陪苏雪容吃了晚膳,然后又去了御书房。 秀春给苏雪容通发的时候道:“后日就是陛下登基大典,娘娘的册封也一块儿举行,您这两日可得好好修养。” 苏雪容看着满脸紧张担心的秀春,笑道:“知道了!” 她都已经当过一次母亲了,怕什么? 小姑娘竟然比她还紧张。 之后的一天,萧远也只陪着苏雪容吃了一日三餐,成天不是在金銮殿就是在御书房。 登基那日一大早,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但雪小了许多,钦天监的官员们都有些紧张。 新皇登基之日,天气不能太恶劣。 苏雪容看着身上尺寸合适的厚重礼服,忍不住问道:“成嬷嬷,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吗?” 这上面金银线的满绣,繁琐的花纹,精致的款式,没有半年还真做不出来。 成嬷嬷道:“这是陛下在杭州的时候就提前准备好的,是和娘娘您当时的喜服一同准备的,只不过这套礼服制作的时间更长。” 苏雪容恍然。 原来萧远早已准备好了她的这套皇后大装。 萧远将原来的登基仪式重新修改过,跳过了繁琐冗长的祭天仪式,一切从简。 待他正式登基之后,苏雪容的册封皇后仪式也即刻举行。 当帝后二人携手登上丹樨台时,原本还阴沉沉的天空忽然被一阵大风吹过,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一抹久违了的阳光忽然从头顶而至,笼罩在皇城之上。 众人纷纷抬头,神色惊讶无比。 钦天监的大小官员喜极而泣。 萧远成为新皇,连上苍都在庇佑。 苏雪容站在高高的月台上,看着下方乌压压跪下的群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她竟然成了皇后! 这就像是做梦一般,和上一世她那凄惨的一生相比,简直宛若在天堂。 萧远轻轻拉着她的手道:“今生有你,乃我一生之幸。” 苏雪容回望着他:“老天让我回来,就是为了重新和你相遇。” 一缕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宛若一对璧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拜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正文结束) 第150章 番外帝后日常1 苏雪容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人了。 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每日寅时两刻就得上早朝。 他有时候处理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太晚的时候,子时才睡,待亥时起床也才仅仅睡了两个时辰。 这些日子苏雪容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他收敛了许多,要不然晚上他又胡闹几回的话,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苏雪容肚子显怀的时候,苏敬轩一家人总算是被接回了京城。 苏敬轩被任命为安阳侯,萧远赏赐给他的宅子就在宫外不到一里的地方,所以周氏才抵达京城没两天,就急匆匆带着媛姐儿和健哥儿去了慈宁宫。 此时的慈宁宫早已焕然一新,苏雪容原本不想住在这里,总觉得徐婉静住过的地方让她膈应。 但她身为一国之后,不住慈宁宫难不成去住普通嫔妃的宫殿? 好在冯保和成嬷嬷十分尽心,不到半个月就让整个慈宁宫焕然一新。 看到了久违了的母亲和女儿侄子,苏雪容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媛姐儿就亲个不停。 周氏忙将媛姐儿从她身上抱下来:“你这都有身子,可不能大意。” 如今阿容怀的可是真龙天子的孩子,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不得了。 苏雪容却把媛姐儿放在身边的榻上,又把苏健也抱在了旁边,左一个右一个搂着。 媛姐儿此时已经会说几个简单的词语了,几个月没见苏雪容还有些生疏,但被亲娘抱在怀里亲了几下后就又开始黏着她了,窝在她怀里“娘、娘”叫个不停。 苏健大概是在进宫前被周氏等人特意交代过,反倒没有了以前的活泼,拘谨得很。 周氏道:“娘娘这会子得好好养身子,万不可大意。” 听到她那紧张的话,苏雪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她贵为皇后,爹娘还是自己的爹娘啊。 尤其是刚才,周氏竟然还真的规规矩矩给她行了大礼。 苏雪容朝秀春看了一眼。 秀春会意,让殿内的宫人都退下去了。 苏雪容便道:“娘,以后在外您可以给我行礼,但私下里还是别这么拘谨,弄得不像一家人了。” 周氏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你林叔留在杭州一带帮陛下改良优良稻种,你大哥留在了泉州等待市舶司开启后,就准备出洋了。”周氏感慨道。 如今,苏家人都沾了苏雪容的光,不仅苏敬轩成了安阳侯又去了户部任职,连林承规和苏世荣也都分别被萧远任命为朝廷命官,各司其职。 没想到苏家竟然就这么鸡犬升天了。 周氏又细心地询问了一下苏雪容最近的身子变化,孕吐终于停了,胃口也好了起来。 又得知苏雪容怀孕后太医院每日轮流会派太医和医女过来,记录苏雪容每日身体的详细变化,她每日的膳食有专人负责,层层管理极其严格,压根不存在有人动手脚的问题。 周氏终于放下心来,无限感慨道:“要是当初你姑奶奶能遇到像陛下这般有心之人该多好。” 苏雪容此时还真被这位苏家的姑奶奶给引起了注意:“她究竟是哪一代君王的嫔妃啊?” 周氏看了她一眼:“应该是陛下的皇祖父。” 苏雪容之前没怎么去想这位姑奶奶的事,如今被周氏挑起了兴趣,就想着等萧远过来的时候问问他。 周氏留下吃了午膳后便带着苏健出宫了。 媛姐儿如今从郡主成了公主,萧远还特意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萧素琴,封为云淑公主。 苏雪容把媛姐儿的寝殿就安排在她寝殿的东厢房,西厢房收拾出来准备给肚子里的这个做准备。 萧远其实早就给两个孩子都准备了不同的宫殿,但苏雪容却觉得趁着此时孩子还小,她就要亲自照顾他们。 待日后长大了,她想要照顾都不行了。 萧远见她执意如此,便让冯保安排人将慈宁宫又扩出去半亩地,加盖了几间宫殿,待两个孩子五岁之后再挪出去。 苏雪容自然是高兴,还特意给周氏留了一间,有时候天色晚了就让她宿在宫里。 萧远对苏雪容的宠爱很快就传到了前堂。 立刻有言官谏言说皇后的许多举动不符合规制,但都被萧远直接否了。 理由是,之前后宫里有许多不合理的规矩,他和皇后此时都在摸索阶段,待日后定会重新制定新的规矩再议。 此时又有大臣进谏,新皇登基需要扩充后宫。 结果萧远直接让人带着那个大臣去了一趟天牢,问候了一下徐家人。 从天牢出来的时候,那大臣立刻闭嘴了。 萧时晏即位的时候后宫只有徐婉静一人,当时的群臣连屁都不敢放一下。 此时看到苏家人软弱可欺是吗? 那他这位新皇不介意用徐家人的手段收拾一些这些欠揍的大臣!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苏雪容有些意外。 事实上,她当初选择愿意嫁给萧远的时候,其实还是为了自保。 她上一辈子吃够了被正室欺辱的苦头,这一辈子才会坚持要当正室。 她苏醒之后,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萧远登基后,后宫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皇后。 就算他愿意,朝中的大臣岂会愿意? 当时她就想,只要萧远愿意给自己皇后的位置她也就知足了,至少自己头上再也没有另一个女人压着,她也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 至于萧远愿意扩后宫,她觉得自己是没有权力反对的。 “你为何不愿纳别的嫔妃?” 这一晚,萧远过来慈宁宫歇息,在床上躺下后苏雪容窝在他的肩膀处低声问道。 萧远却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紧紧盯着她,目光里透出一抹不明:“你愿意我有别的女人?” 拔步床里光影暗淡,苏雪容看到了他眼里的不悦,竟然有些心虚低下头,嘟哝道:“我、我觉得吧……” 她正在想着如何用最适当的词语解释自己的心境。 虽说她没资格反对他纳后宫,但一想到他日后会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心里就感到一阵别扭和酸涩。 “小骗子!口是心非!”萧远忽然捏着她下巴冷笑一声,然后便亲了上去,“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什么女人都能下得了口的人吗?” 第151章 番外帝后日常2 后来苏雪容觉得,萧远应该不是那种只看脸蛋的人啊。 但她这副绝世倾城的脸蛋摆在他面前,他大概也不会再看得上别人了。 萧远因为这事还生了她几天的气,苏雪容自觉理亏,便只能接连着好几日都从了他,毕竟太医说已经过了危险的时日,可以同房了…… 但萧远还是很有分寸,每一次都很小心避免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苏雪容便又被解锁了另一种全新的姿势…… 导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面对守夜的宫女。 到了休沐的这一日,萧远也不用早起,陪着苏雪容睡了一会儿懒觉。 但也没睡得太晚,因为媛姐儿吵着来找娘了。 原本苏雪容是想要带着媛姐儿晚上一块儿睡的,但每次萧远都趁着她睡着之后就让奶娘抱去她自己的屋子去了。 萧远上早朝的时候,苏雪容都会让奶娘把媛姐儿抱到她床上再睡一会儿。 可今日萧远休沐,昨晚他又闹了苏雪容一回,待媛姐儿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没起床。 于是小姑娘醒来没找到娘的温暖怀抱,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苏雪容忙让奶娘将小姑娘抱进帐子来。 萧远醒了,却半点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反而逗着媛姐儿玩儿。 媛姐儿还真被他逗笑了。 苏雪容第一次看到萧远朝着媛姐儿比画出丑角的滑稽相,将媛姐儿逗得“咯咯”直笑。 玩了一阵,媛姐儿就趴到苏雪容怀里用脑袋拱她的胸想要吃奶。 苏雪容早就没奶了,这会子被小姑娘弄得有些难为情,刚想要唤奶娘来,却被萧远阻止了。 “她大概是太想你了,你就奶她一会儿。”他话是这么说,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母女俩。 媛姐儿不在的时候,苏雪容还没有那么难为情。 但这会子女儿在,男人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压根没想到避开。 她顿时满脸通红,嗔怪道:“要不你先起床?” 萧远笑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枕头上,笑眯眯看着她:“我可是你夫君,看不得吗?” 苏雪容瞪他:“媛姐儿在呢!” “她又不知道我在看啥!” 苏雪容:“……” 以前怎么没发现萧远有这样的促狭? 媛姐儿其实在刚才起床的时候就喝过奶了,加上她现在吃米粥会更多,用脑袋拱苏雪容其实只想那个熟悉的味道。 苏雪容没注意,小姑娘竟然伸手将她的衣领给扒拉开了,一片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苏雪容看到萧远的目光顿时变得暗沉,低头一看,脸蛋瞬间变得通红。 “瞧你,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害羞……”对面促狭的男人却伸手过来,一把将媛姐儿抱走,递到了帐子外,“先哄哄小公主。” 一脸发懵的媛姐儿立刻被抱走了。 苏雪容整个人被翻了过来,一具滚烫的身子紧贴在了她的后背。 男人暗哑的声音在她耳垂便响起:“阿容……” 苏雪容觉得没脸见人了。 青天白日,孩子和宫女们全都在外面,她大着肚子却和萧远还在厮混…… 这一天,苏雪容整整一日没理萧远。 萧远却神清气爽陪她们母女吃了早午膳,然后去了御书房。 苏雪容又陪着媛姐儿玩了一阵,小姑娘去睡午觉了,她才把冯保唤来。 冯保本是候在御书房,得知皇后唤他,便得了萧远的应允,立刻赶来慈宁宫。 “娘娘万福,不知娘娘找老奴何事?” 苏雪容问道:“冯公公,您可知这宫里可有太祖皇帝时期的老人?” 冯保有些讶异,想了想道:“皇陵守陵的有一些,还有一些被安置在京郊的太庙里。” 苏雪容微微皱眉。 冯保忍不住问道:“娘娘是有何要事要寻人?” “倒也不是特意找谁……”苏雪容想了想,“冯公公您帮我找一个对太祖皇帝后宫的嫔妃比较了解的人来,我想问一些事。” 冯保立刻道:“娘娘放心,老奴这就派人去安排。” 苏雪容点点头,让秀春送他出去了。 她本来可以直接对萧远说这事,让他下令找几个人来问话的。 可谁让他今早欺负她! 她今日就不和他多说一个字! 冯保回到御书房,就看到了萧远投来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将刚才苏雪容的事说了。 萧远一愣:“她要寻太祖皇帝时期的宫人问事?何事?” 冯保摇头:“娘娘没说。” 萧远却笑了:“皇后是在和朕赌气呢!” 冯保不敢接话。 萧远又看了一会儿折子,寻了个借口道:“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朕还是得回去好好陪陪皇后。” 冯保忙道:“陛下也当好好休息休息。” 这话没说错,自从萧远登基以来,恨不得一天时间掰成八段。 整个大周经历了数年的内战,一切百废俱兴,境外虎视眈眈,萧远和一帮子朝臣忙得脚不沾地。 他是看着萧远长大的,情谊非同一般,而且当娘受过萧远母妃的恩惠,对他忠心耿耿,确实不希望萧远累垮身体。 萧远便理所应当又摆驾去了慈宁宫。 自从苏雪容搬去慈宁宫后,他几乎就没回过福宁宫了。 苏雪容见他来了,直接不理他,靠在临窗的卧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最近京城里新出的话本子。 但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萧远换了一身常服,嬉皮笑脸地爬上卧榻在她身边躺下:“看什么呢?” 苏雪容直接将话本子一扣,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萧远轻笑一声:“还生气呢?” 苏雪容却觉得今日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虽说宫人们始终恭敬,但谁知道私底下她们会怎么想她? 大着肚子,女儿还在,竟然还在勾引男人…… 苏雪容厌烦透了上一世被人胡乱扣的大帽子,这一世她也不想被人误会。 萧远见她脾气上来了,只好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今日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别气坏了身子,让咱们的孩子受累啊!” 苏雪容听到这话,又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拧,这才消了气。 见她脸色好了些,萧远这才放心,问道:“你刚才让冯保找皇祖父时期的宫人,是要问何事?” 第152章 帝后日常番外3 苏雪容想了想,还是将当年姑奶奶一事说了:“……应该就是你皇祖父宫里的一位嫔妃。” 萧远愣住了:“也姓苏吗?” “嗯。” 他想了想:“皇祖父时期的宫人应该没几个了,我让宫正查一查当年进宫的人,如果是选秀进的宫,定会有记录。” 苏雪容却摇头:“不是选秀进宫……听娘说好像是你皇祖父当时南下的时候遇到了她,就直接带她回了宫。” 苏家其实并不是宿州人,祖籍就是在洪州武宁,所以当时的姑奶奶应该是在洪州的时候被太祖皇帝看上带回京城的。 萧远记得皇祖父当时即位之后的确南巡过几次,其中也一定带回来当地绝色的美人…… 苏雪容有些惆怅道:“当时我的姑奶奶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结果没想到被太祖看上了,本以为会让整个苏家鸡犬升天,却没想到……” 这位苏氏被带回京城后不到半年就传来了噩耗,说她在宫中病故身亡。 “我太爷爷他们最后等到的就是一个噩耗和三百两银子……”苏雪容自嘲一笑,“大概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 上一世的她不也如此,全家人的性命在徐家人眼里就是脚下无足轻重的蝼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萧远轻声道:“对不住……” 他替他的皇祖父向她道歉。 苏雪容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你做的,不必向我道歉,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当年我的姑奶奶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以前触及不到后宫秘辛也就没这个想法,如今她贵为皇后,弄清楚当年姑奶奶的死因总是可以的吧。 萧远点头:“行,到手后我让宫正把当年皇祖父南下的所有记录都找出来。” 他立刻吩咐冯保去办这事,顺便也当当年侍奉过太祖皇帝的宫人找来。 三日后,苏雪容看到了宫正亲自送来的几份文书。 “娘娘,太祖皇帝昔日有三次南巡,一共带回来七位嫔妃,其中苏姓娘娘有两位,一位是潭州苏月明,乃潭州知府之女,另一位是福州林浦的苏璇儿,是游船上的一名舞娘……” 宫正小心翼翼看着苏雪容,发现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是,这两人都不是姑奶奶,姑奶奶的名字单名一个合字,叫苏荷,是洪州武宁人。 她诧异地望向萧远:“为何没有被记录在册?” 萧远也不解,仔细翻看了当年太祖皇帝南下的记录,连舞娘都被记录在册,不可能遗漏掉一个普通渔家女。 “你别急,待冯保把人带回来再细问。” 冯保是傍晚时分回宫的,带回来了三名宫人,其中有两名内侍和一个宫女。 萧远直接让三人去了御书房,让苏雪容亲自询问。 三人早已是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见到两位年轻的帝后颤颤巍巍下跪磕头。 萧远让人赐了座,问道:“朕想问一问,当年太祖皇帝南下三次回来后,是否带回来一个苏姓的渔家女?” 三人没想到被新皇找来是要问这事,顿时面面相觑,顿时开始努力回想。 好一阵后,才有一个瘦弱的内侍道:“老奴想起一件事,当时太祖皇帝第三次南巡时好像是带来一位娘娘,听说是一个打渔女,但是否姓苏就不得而知,因为她进宫后就被封为了妙美人,真正的姓氏反倒没人知晓了。” 那个老宫女也恍然大悟:“哦,是妙美人啊?当时确实听说她以前是打渔女……” 苏雪容忙问道:“这位妙美人你们可曾见过?” 三人都纷纷摇头。 “我们只是宫里普通的宫人,也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位娘娘,所以只是听说这位妙美人当时很得太祖皇帝的宠爱,但却没见过……” 苏雪容忽然望向萧远:“宫里可否有嫔妃们的画像记录?” 萧远立刻望向宫正。 宫正迟疑了片刻忙道:“太祖皇帝当时也命人替他宠爱的娘娘们画过肖像,臣立刻派人去找。” 她立刻安排了几名女官前往龙图阁寻找太祖皇帝时期的画像。 当近百幅美人画像被送到慈宁宫之时,连萧远都感到一阵恶寒。 真没想到昔日那位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好色的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苏雪容深吸一口气,一幅一幅的画像慢慢看去。 萧远也从另一头开始查看这些画像。 既然是苏雪容的姑奶奶,那相貌和苏雪容应该有几分相似。 不仅如此,连秀春和成嬷嬷也跟在他们身后慢慢欣赏着这些昔日宫里的绝色美人。 直到走到一半,苏雪容就站住了脚步。 当她看到画像上那个打扮极其淳朴简单的渔家女时,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苏荷。 萧远见她半晌没动,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画像上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容时,怔住了。 这苏荷长得岂止和苏雪容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的面色虽然绝色娇美,但一双水眸里却带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忧愁。 若是让阿容换上这身渔家女的衣服,那完全分不出谁是谁了。 成嬷嬷、秀春,以及宫正等几个女官都惊诧不已。 世上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 萧远立刻道:“去找到她所有的资料。” 宫正立刻上前翻看了这幅画像后面的记录,诧异道:“这位正是妙美人,但进宫记录却不是姓苏,而是姓王,洪州武宁人士。” 苏雪容愣住了:“姓王?” 为何不用苏姓? 宫正很快就找到了这位妙美人所有的记录。 苏雪容看着册子上寥寥无几的几行字,心里一阵悲切。 很简单,太祖皇帝南下时,在洪州武宁遇到了渔船上的打渔女,当日便将她带往行宫宠幸,之后便带回了京城封为了妙美人,但半年后妙美人身患重病亡故。 记录册上登记的竟然就是王氏二字,连名字都没有。 苏雪容心情沉重无比,萧远便让人留下了妙美人的画像和那份册子,让人全都退下。 “陛下,我想让爹和娘进宫一趟。” 萧远点点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就派冯保去接他们过来。” 这一夜,苏雪容睡得很不踏实,一闭上眼就仿佛能够看到那个渔家女哀怨无比的双眼。 第153章 帝后日常番外4 苏敬轩和周氏翌日就被接进了宫,看到了苏荷那张绝美的画像。 “这应该是姑奶奶一生中最后的一张画像吧!”苏雪容轻声道。 夫妻俩看着画像久久说不出话来,苏敬轩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声音沙哑道:“是、是小姑……” 在他年幼的记忆里,年轻的小姑永远是那么的开朗活泼,可突然有一天小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苏雪容忽然问道:“爹,小姑进宫后登记的竟然是王氏,这是为何?” 苏敬轩一愣:“王……” 他记忆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经常在一大早就等着小姑一同出门打鱼,然后在傍晚时分送她回来。 “或许她用的是她心爱之人的姓氏……”苏敬轩轻声道。 苏雪容明白了。 苏荷当时根本不愿意进宫当什么娘娘,她爱的是这个姓王的郎君。 周氏又去看望了一下媛姐儿,夫妇俩陪着苏雪容吃了午膳后离开。 萧远特意没有在午膳时出现,待下午时分才提前从御书房回了慈宁宫。 媛姐儿已经睡过午觉醒了,正在暖阁里的卧榻上爬来爬去。 苏雪容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榻上发呆。 萧远换了一身常服,又将身子烤暖才进来,一把抱起媛姐儿用胡茬刺她。 最近媛姐儿可喜欢这个游戏了,每次被萧远的胡茬刺着小脸蛋时都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然后便是让萧远将她高高地抛起来,发出兴奋的尖叫。 苏雪容很快就被这两人给逗得哭笑不得。 起初她还有些担心,但后来却发现萧远对媛姐儿很是小心,丝毫不会让她有危险。 后来也就任由他们俩闹去。 结果现在媛姐儿一看到萧远就急吼吼地朝他爬去,嘴里含糊不清叫着:“哒哒……” 苏雪容忙纠正道:“叫父皇……” 萧远笑道:“等她大一些再教这个称呼,先让她叫爹爹……” “哒哒……” 苏雪容看着媛姐儿,心都化了。 只可惜去年年底媛姐儿的周岁她错过了,是在泉州的时候过的。 周氏告诉她,媛姐儿抓周的时候抓了一只毛笔,可让大家都高兴坏了。 “说不定咱们的媛姐儿将来是个才女呢。”苏雪容笑道,“所以从她现在开始,还是得好好教她说话。” 萧远笑话她:“这才多大的孩子,你就要急着培养她了?先让她多玩几年不好吗?” 他从小就缺少玩乐的机会,媛姐儿又是姑娘,何必让她活着这么累? 苏雪容没好气道:“她可是堂堂公主,自然得从小就要教她。” 萧远道:“没事,三岁以后再教也不迟。” 苏雪容见他们俩玩得不亦乐乎,也懒得说话了。 萧远陪着媛姐儿玩了一阵,晚膳就端来了。 媛姐儿现在已经开始吃一些软烂的食物了,炖得烂烂的羊肉和萝卜是她的最爱,其次是捣成泥的南瓜糊。 苏雪容又让媛姐儿自己用小木勺舀着吃,结果吃的一桌子全都是的掉落的食物。 萧远在一旁看得哈哈直笑,苏雪容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侍候着媛姐儿吃完了晚膳,萧远就让母女俩包裹成粽子出去消食。 天色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开始下雪。 两人带着孩子便在抄手游廊里走了一会儿,媛姐儿开始打哈欠,苏雪容就让奶娘带她回去了。 萧远拉着苏雪容的手道:“咱们再走走?” 苏雪容也觉得晚膳吃得有些饱,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 “妙美人进宫前应该是有了心上人……”萧远忽然道。 苏雪容诧异地看着他。 萧远转过身来在昏暗的长廊里凝视着她:“她其实不是病重身亡,而是……难产而亡。” 苏雪容的呼吸有些凝滞。 “皇祖父后宫里的嫔妃加起来有上百人,太多人都想得到他的宠爱,于是妙美人变成了她们的众矢之的……”说到这里,萧远微微叹息,“这后宫里的女人一多,危险就多了……” 苏雪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那姑奶奶的难产是意外还是人为?” 萧远摇头:“能查到的信息就只是登记她病重身亡,今日林宫正在太医院那边查出来妙美人曾经有孕并难产的记录,基本上能够判断她是难产而亡。” 苏雪容心里忽然一阵揪心。 这后宫简直就是个吃人的魔窟,上一世她是如此,连她的姑奶奶也是如此,成了那些阴谋者手中的牺牲品。 萧远见她情绪低落,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我的母妃也是在这里失去了对生活的一切希望……” 苏雪容想起来了,萧远对她说过他母妃的过往。 崔德妃的父亲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家中历代都是书香世家。 她原本是被许配给翰林院另一位学士的长子,却无奈被选秀选中被封为德妃。 可进宫后和萧远父皇的感情并不好,在生养了萧远之后就渐渐被冷落。 德妃又不是一个爱争宠之人,每年看着年轻鲜活的新人进宫,渐渐也就心如止水。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成了后宫里女人们钩心斗角的牺牲品。 皇后和贵妃斗法,却把污水往德妃身上泼,最后先皇大怒将无辜的德妃打入了冷宫。 最终德妃郁郁而终之际,萧远才八岁。 “所以,你该知道我为何不愿广纳后宫的原因了?”萧远道。 苏雪容心头一软,之前的郁闷渐渐消散。 两人又顺着长廊走了一会儿,才返回暖阁寝殿。 躺下的时候萧远道:“待咱们的孩子出生,天气也转暖了,我就带你去南边转一圈,去泉州看看。” 苏雪容惊喜不已:“真的?” 这段时间她也看到了萧远的辛苦和忙碌,便觉得近期他暂时不会离开京城。 却没想到他却已经有了安排。 一想到泉州,苏雪容就心向往之。 上一世被囚禁在冷宫中,她就憧憬着有朝一日去往比大周更远的地方,就像是鸟儿一样可以自由飞翔。 重活一世她原本也是做如此打算,一旦海运解禁,她都想要跟随着商船前往世界的其他地方。 萧远看着苏雪容眼里闪烁出的光芒,嘴角微微一咧。 他还是懂她的,绝对不会如他的父皇和皇祖父那样,将女人当成圈养的动物关押起来,永不见天日。 他要给阿容一个不一样的自由天地。 第154章 帝后日常番外5 苏雪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到九个月的时候,天气也渐渐转暖。 萧远已经将周氏接进宫里住下,也预备好了稳婆和奶娘,整个慈宁宫严阵以待。 苏雪容看着所有人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们干什么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 周氏嗔怪道:“你如今贵为皇后,这能和以前一样?” 媛姐儿的身世都被捂得严丝合缝,如今大家都以为她是苏雪容在杭州汾阳王府里给萧远所生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样,如今的苏雪容也不是潜邸王妃而是一国之后,她的生产对整个大周来说至关重要。 尤其,这一胎关乎男女,大家就更加紧张了。 萧远近日也在慈宁宫留的时间长了许多。 散朝后他将御书房的事情全都搬来了慈宁宫,特意在苏雪容的寝殿一侧的厢房临时安置了一间书房,每日的奏折都被搬了过来。 苏雪容看到那堆积的高高的奏折,诧异极了:“这些……你能看得完?” 萧远忙搀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没事,有些奏折是那些刚上任的官员写来拍马屁的,我一眼就可以看到奏折上的重点。” 苏雪容轻叹一声:“人人都以为当皇帝多好,可真当了这皇帝才知道其间的辛苦啊。” 萧远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道:“你以为每个皇帝都如我这般勤勉?” “前朝最后几任皇帝都长于太监宫女之手,哪里吃得了我这般苦头?” “或许最初即位的时候会做点样子,但日子一久就会将奏折丢给身边的人批,要不然前朝也不会最终亡于太监之手!” 前朝的末代皇帝就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主,他十八岁即位后就没批过什么奏折,起初是全靠他那个垂帘听政的母后,待他母后过世,他便将朝中要事丢给身边的大黄门处理。 祸端就是从这里开始,大黄门掌控了朝政,却并未能做出挽救天下的举措,反而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大量增加苛捐杂税,成了压死前朝百姓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雪容看着萧远,有些心疼道:“那你也不能太让自己操劳,累病了怎么办?” 萧远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且不说如今膳房里每日精心准备的滋补品,他每日都会抽时间锻炼身体。 虽然没有以前在杭州王府时间多,但他会化整为零,用碎片时间练气养神。 萧远道:“待你生了孩子,我就教你练气。” 虽说不能教会苏雪容武功,但也能让她自己调节精气神,相貌都会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一想到有个青春常驻的美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萧远心里就乐开了花。 就苏雪容这样的美人在怀,他还能对其他的女人有什么兴趣? 苏雪容急忙摆手:“不要,我可不想学什么武功……哎呀!” 萧远忙道:“不练就不练吧,你高兴就好。” 苏雪容却一脸复杂看着他,神色镇定无比:“快,抱我去产房,我的羊水破了……” “羊水……”萧远猛地从案桌旁跳了起来,大步冲过去一把抱起她,高声道:“来人!”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苏雪容被抱进了成嬷嬷早已准备好的产房。 三名稳婆和太医院的几个医女全都来了,秀春等几个宫女全都严阵以待。 苏雪容的阵痛才刚刚开始,看着她们那样子哭笑不得:“放轻松些,我是二胎了……” 萧远却一脸严肃:“你赶紧闭目养神,别说话了。” 当他将人小心放在产床上后,却拉着她的手不放。 成嬷嬷忙道:“陛下,她们马上就要给娘娘清洗身子,您还是先回避一下……” “朕守在这里!”萧远道。 苏雪容忍住越来越激烈的阵痛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手摸过那些千里迢迢送来的奏折,不干净的!” 成嬷嬷在一旁被吓得目瞪口呆。 第一次有人对圣上说他不干净! 萧远愣住了,顿时一脸歉意:“那、那我去洗手去……” 他急忙出门去净手了,就听到苏雪容下令:“关门,别让他进来!” 净添乱! 萧远走出房门才后知后觉想起,每日送到御书房的奏折全都被内侍清理过,就是防止有人在上面下毒,怎么会不干净? 可再想回去就晚了。 周氏抱着媛姐儿过来了:“陛下,媛姐儿找您呢!” 小姑娘刚刚睡醒午觉,一看到萧远就伸手要抱,要抛高高。 萧远一看到那张和苏雪容相似的小脸蛋,心里顿时一化,立刻将她抱了起来高高抛了几下。 “娘娘?”媛姐儿玩了一会儿,想起苏雪容了。 萧远柔声道:“娘在里面生弟弟呢。” 周氏:“……” 这怎么就知道是弟弟了? 可她和苏家人一样,都急切希望苏雪容的这一胎是个小皇子,也就能够堵住那些想要让萧远广纳后宫大臣的嘴了。 媛姐儿歪着头看着萧远:“弟弟?啥是弟弟?” 萧远想了想:“就是比媛姐儿更小的小娃娃,会从你娘的肚子里出来……” 媛姐儿大张着嘴。 这段时间娘的肚子很大,娘每次都说里面会有小娃娃会出来,却没说那是“弟弟”。 “我要看!” 媛姐儿急了,两条小腿使劲蹬着挣扎着要下来。 萧远却直接将她抱远了一些:“这会子你娘谁也不见,我都被赶出来了。” 媛姐儿似懂非懂看着他,小嘴一噘,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娘!我要娘!” 萧远顿时傻眼了。 他每次和媛姐儿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乐呵呵的,还是头一次看到小姑娘嚎啕大哭。 周氏忙将小姑娘抱了过去哄着,可是近日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哭个不停。 就在这时,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媛姐儿顿时被吓得小嘴一闭,一脸惊恐,急忙朝着萧远伸出手:“哒哒……” 萧远立刻将她抱了过来,神色紧张朝屋子里望去。 可是房门和窗户都关得死死的,啥也看不见。 “里面怎么了?”萧远忍不住高声道,“阿容!阿容你没事吧?” 屋子里产床上的苏雪容一脸没好气瞪了一眼,满头是汗对一旁的秀春道:“拿块毛巾给我咬住!” 省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外面的男人又得大惊小怪了。 第155章 丑丑弟弟 萧远抱着媛姐儿,神色紧张不断朝屋子里望去,尽管什么也看不到。 媛姐儿也感受到了莫名的紧张,双手紧紧攀住萧远的脖颈,连周氏都不要。 周氏忍不住朝这父女二人望去。 不知真相之人,还真能从媛姐儿的脸上看到几丝萧远的模样…… 关于媛姐儿,萧远早已勒令杭州那边闭了嘴,而京城这边却压根不知道媛姐儿身世,都以为苏雪容是在杭州王府时所生,都没有任何怀疑。 此时周氏看到两人的模样,鼻息立刻就酸了。 此时他们这样子比真正的父女还要亲切。 阿容还是嫁对人了…… “哇——” 忽然一声洪亮的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了,满脸欢喜:“恭喜陛下,娘娘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萧远脑子都是懵的。 媛姐儿却巴巴地问:“弟弟?” 周氏一脸欢喜:“是、是弟弟!” 媛姐儿立刻伸手朝稳婆:“抱抱弟弟!” 周氏忙将襁褓接过来,凑到二人面前,笑得嘴都合不拢:“哟哟,真可爱……” 媛姐儿却皱起了小包子脸,半晌才说出两个字:“丑丑!” 萧远脸颊猛抽。 其实他也觉得丑啊! 为何他的儿子这么丑? 周氏没好气道:“小姑娘瞎说啥呢?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媛姐儿:“……” 她也是这样? 小姑娘茫然地望向萧远:“哒哒……” 萧远:“……” 我哪知道? 但他看到周氏递过来的眼神,立刻一脸严肃道:“没错,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这般……” 媛姐儿看着阿婆怀里的丑孩子,忽然小嘴一瘪,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以前竟然长这样? 太丑了! 萧远忙将哇哇大哭的小姑娘递到奶娘的怀里,又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小丑娃,急忙跨步朝着里间大步走去。 苏雪容已经被收拾好了身上的衣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厉害。 萧远一看到床上憔悴的人,心里顿时一揪,立刻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辛苦了。” 这会儿才知道妇人生孩子的辛苦。 苏雪容朝他看了一眼,目光朝外望去。 萧远忙道:“把小皇子抱进来。” 周氏立刻抱着孩子进来了,放在了苏雪容的身边。 苏雪容这才看到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眼眶顿时就红了。 这一世,再也没有人能够将她的孩子抢走了。 周氏忙道:“娘娘才刚刚生产,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 苏雪容却破涕为笑:“我是高兴……” 这时,媛姐儿也踉跄着朝床边跑了过来,就要往床上爬。 秀春在一旁看着担心不已:“小殿下,小心娘娘的身子……” 才说完,一双大手就将小不点捞了起来,抱在了自己身上。 “你娘身子虚,你不能趴在她身上。” 媛姐儿撅撅嘴,还是听话地像是个小布袋一样乖乖地挂在了他身上。 苏雪容哄她:“媛姐儿乖一些,等娘好些了就抱你。” 媛姐儿这才露出了笑脸。 她长得这么好看,娘当然更喜欢她呀! 谁会喜欢那个小丑包子? 未来的小太子此时压根不知道就是从这一刻起,他的长姐就给他打上了“丑”的烙印,以至于差点错过了一段好姻缘。 苏雪容看到儿子那一刻,心里顿时一松,浑身的疲倦涌上心头,立刻就闭眼沉沉睡去。 接下来坐月子的时间,苏雪容才深深体会到身为皇后的一切高规格待遇。 和上一世她生完孩子相比,宛若天堂和地狱之别。 苏雪容也终于能够体会到,为何会有那么多女人对这个位置趋之若鹜。 原来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是会让人迷恋的。 她坐月子的时候,天气也一天天地变暖了。 待她出月子的时候,媛姐儿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轻薄的春装。 这个月媛姐儿对小丑包子越来越感兴趣,跑去捏他的小脸蛋便成了她每日一课。 周氏见状忍不住道:“媛姐儿,你这样会把弟弟捏坏的。” 媛姐儿撅撅嘴:“丑丑!” 苏雪容才回过神来,小姑娘对弟弟的称呼竟然就是“丑丑”! “乖姐儿,叫弟弟!”周氏忙引导。 媛姐儿很不情愿道:“丑丑……弟弟!” 苏雪容哭笑不得:“你这小家伙……” 她看着怀里的儿子,最近这个月每天都在变化,早就不是刚刚出生时那副皱巴巴的样子了。 加上她怀孕时被宫里的滋养品养着,小家伙的脸蛋也越来越圆,她也早已恢复了气血。 萧远散朝一回来,就会轮流抱着两个孩子玩一阵。 媛姐儿看到萧远抱丑丑,也立刻屁颠屁颠跑过去求抱抱。 萧远乐呵呵地将两个孩子一起抱起来,一视同仁。 只是他对媛姐儿对儿子起的这个小名有点发愁。 “乖媛姐儿,他是弟弟,不是丑丑。” “丑丑弟弟!”媛姐儿一本正经,绝不改口。 苏雪容被逗笑了:“算了,她懂啥啊?待日后她长大了就会改口了。” 可谁曾想,十几年过去后,长公主对太子私底下的称呼依旧未变。 丑丑五个月的时候,天气进入了最好的金秋,萧远便准备登基后的第一次南巡。 尽管朝中反对声很多,但还是没能阻止这位新帝南巡。 而这时,苏雪容收到了崔云儿从泉州寄来的信。 她在萧远最初带着苏雪容进京之时,就跟着周氏他们去了泉州。 可当周氏一家前往京城时,她却留在了那里。 她在给苏雪容的信中,提到了泉州的天气和美食。 她不喜欢京城的寒冬腊月,更喜欢泉州这样靠海的温暖地方。 苏雪容在丑丑三个月大的时候,就给她去信说大概会在九月南下。 崔云儿便隔三岔五寄信回来催着他们赶紧来,还在信上讲述了许多在泉州的各种趣事。 萧远看着苏雪容看信时的笑脸,忍不住道:“你和她有这么多话要讲?” 苏雪容朝他瞅了一眼:“这可是我们娘子之间的小秘密……” 崔云儿在信上没明说,但苏雪容却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情况。 崔云儿似乎喜欢上了泉州的某个郎君。 第156章 南巡的银子 苏雪容联系上一世得到的情况,忍不住问萧远:“你觉得云儿会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萧远刚刚在她身边躺下,正想要做点什么,听到这话十分没趣道:“你对她的关心比我多多了!” 苏雪容看着他那不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吃醋了?” 萧远立刻板着脸:“吃哪门子醋?我堂堂一国之君,犯得着和一个小娘子生气?” 苏雪容故作惊讶:“哟,你不说我还忘了,她可是你亲表妹啊!” 萧远一把搂住她:“那你还是我亲娘子呢!” 一边说着一边就吻住了她的唇。 苏雪容生完孩子两个月他可是素了好久,后来朝中事情又多,每次他晚上回去的时候她都睡了。 一看到她熟睡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吵醒她。 夏季的时候天气炎热,他每次想要多亲热一会儿她都嫌热,很是不乐意。 好不容易这几日天气转凉了,他今日特意早些从御书房回来,却又听到她满嘴都是崔云儿,很是不高兴。 苏雪容见他动作有些急躁,忍不住笑了:“你啊……” 就跟个找奶吃的孩子一样…… 很快,南巡准备好了,萧远带着苏雪容以及一对儿女,还有一众大臣,从通州的水路南下直达泉州,返航的时候再在杭州停留几日。 此次南巡也有人提出了异议。 新皇刚刚登基,天下百废俱兴,更应该将银子花在国力建设上,而不是用在巡游。 南巡的费用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当年太祖皇帝南巡了三次,几乎将国库耗空。 所以,朝中许多大臣很是不乐意看到萧远一登基就把仅存不多的国库银子花光。 苏雪容也有这样的疑虑,但萧远却在临行前一日递给了她一份清单。 苏雪容不解地看着那份清单,半晌之后愕然不已望向他:“这、这、这都是你的财产?” 没想到他给她的清单上,竟然全都是全国各地钱庄和商铺的数量,简直超乎她的想象。 “所以,你这次南巡没有动用国库的银子?” 萧远冷笑:“就国库那点银子,连艘船都造不了!” 萧成之前的几年内战,早已将国库挥霍一空。 萧成打到京城后,四处搜孤来的财物又大部分被徐家占有,萧时晏登基之际,国库里根本没银子。 “徐家也贡献了不少,所以这一次南巡不动国库。”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朝中那些大臣?他们对你可都是有怨言的。”苏雪容没好气道。 南巡花的是萧远这些年自己的银子,那些大臣还吵什么? “他们觉得我的也是国库的,所以说了也没用。” 苏雪容被气坏了:“凭什么?那是你自己的银子!” 萧远伸手捏了捏她气呼呼的脸蛋,手感极好:“别生气,总之这一次南巡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委屈。” 苏雪容顿时一脸心疼:“早知道是花咱们自己的银子,又何必如此?” 那就不去了呗。 白花花的几百万两银子没了…… “傻瓜,银子花了还能赚回来!”萧远笑道,“这一次去泉州,我就是要好好规划一下解禁后的海外经商。” 苏雪容顿时眼睛一亮:“没错,咱们可以做海外贸易赚银子。” 单凭胡椒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萧远却摇头:“远不止这些,我还想要将海外一些容易种植又能饱腹的食物种子带回大周,解决历年来的粮食问题。” 苏雪容一下就想到了上一世听崔云儿说过的番薯。 当时正是萧远派出的使臣从吕宋等地带回来的,大大缓解了百姓的饥荒。 她心里很是激动。 没想到这一世她竟然可以亲自参与到这件事来,这样一来,大周那些常年挨饿的百姓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苏雪容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陛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萧远见她突然对自己用了尊称,忍不住笑道:“这么严肃,想问什么?” 苏雪容有些扭捏,半晌之后道:“我就想问问,假如……那日在宿州我们没有遇见,你将来会娶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萧远愣住了:“为何问这个?” 苏雪容有些心虚:“就是想问问……” 萧远看着她低垂掩饰的眼神,不由笑了:“或许在没有重新遇到你,我可能会娶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只需要替我好好管理后宫就行。” 至于爱,那就不一定有了。 听到他的回答,苏雪容心里很是失望。 但又想想,这也理所应当,毕竟他成了一国之君,不可能不娶。 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萧远见她的情绪都摆在了脸上,不由笑道:“你那些假设都是无稽之谈,我现在的妻子不就是你?难不成你还能吃自己的醋不成?” 苏雪容神色有些尴尬,颇有些心虚拍了他一下:“你这人真是……” 很快,大周迎来了新皇第一次的南巡。 登上通州码头的那艘巨大的航船时,苏雪容还是被震惊住了。 整整三层楼高,宽大无比,最上层的甲板上都可以打马球了。 “你这是何时让人建造的?”苏雪容后知后觉问道。 萧远笑得有些嘚瑟:“去年进京后。” 苏雪容无语了。 这家伙还真是自信,那时都还没能登上皇位,就已经开始建造这艘南下的大船了。 “不对啊,就算是那时开始,不到一年就建好了?”苏雪容还是不信。 萧远只好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苏雪容脸颊猛抽。 竟然是在三年前就开始建造的,难不成那时他就有了要进京的打算。 可上一世他并没有这么做啊。 “这么大一艘船要建的话不会被人发现吗?” “我让人将船体的各个部分拆解开分别建造,没人会怀疑。” 尤其是徐家那群蛮人,本来就来自西南蛮荒之地,就算有探子发现也未必能想到后果。 苏雪容也觉得,天下没有落入徐家人手里就是极其庆幸的一件事。 徐家人能够走到今日,完全是依靠西南的蛊术和蛮力,但却不会治理天下。 上一世萧成没有被害,至少还有他的办法钳制徐家,能够让北周安隅一时,但这一世萧时晏被自己的愚蠢误导,却没有能够控制徐家的能力,所以直接溃不成军。 这也算是间接的帮了萧远一把。 第157章 南下 宽大的船体慢慢向前行驶,平稳的压根让人感觉不到在船上。 媛姐儿此时走路已经很平稳了,来到陌生的地方不仅没有感觉到不适,反倒兴奋得每日都要跑去甲板上玩儿。 萧远会抱着她在船舷上看大船外面的江面,小家伙每次都兴奋得不得了。 至于丑丑,每天除了吃奶就是睡,媛姐儿很是瞧不上。 苏雪容的身子早已恢复,也不用担心吹风,每天看着外面的广阔的江景,很是惬意。 天气好的时候带着孩子在甲板上溜达,刮风下雨就坐在船舱里,透过琉璃窗户看着外面的波涛,和在皇宫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惬意生活。 苏雪容忽然能够理解这些皇帝后妃大臣们喜欢南巡了。 尤其是那些成日里被关在后宫的女子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获得短暂的自由,能不开心。 所以,国库空虚也在所难免。 大船南下,跟随着的大臣们和家眷的航船也不少,所以萧远下令沿途不得停留任何行宫。 需要补给时便只能停靠在码头,当地官员要进谏就上船,也不许当地劳民伤财宴请等诸事。 这一举措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连年的战事早已让百姓生活艰苦,再去勒紧裤腰带来盛情款待帝后一行人,得花多少银子? 萧远在几个重要港口也只停留了几日,就即刻朝着泉州码头而去。 两个月后,大船终于在泉州的石湖码头靠岸。 苏世荣早已和当地的官员在码头处等待着。 当看到他一年未见的妹妹以皇后的身份出现在甲板上时,苏世荣激动得不得力。 谁曾想,他这个主意颇多满门心思想着要赚银子的妹妹,竟然成了一国之后! 苏世荣忍不住热泪盈眶。 旁边的泉州知府赵宥忍不住道:“苏兄,今日得见帝后,该高兴才是。” 在得知苏世荣是皇后的亲兄长之后,泉州原来的那些官员全都将他奉若上宾。 但苏世荣这人却是油盐不进,做事一板一眼,任凭那些官员如何谄媚都不为所动。 弄得泉州上下一众官员只得老老实实,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 这反倒让被萧远委派来泉州担任知府的赵宥轻松了不少。 赵宥是萧远委派过来的人,也是最初杭州王府里幕僚之一。 他来到泉州后早已做好了和当地一众老油条交锋的准备,却没想到那些老油条竟然被苏世荣收拾得安分守己。 毕竟他是当朝皇后之兄,国舅爷啊,谁敢惹? 赵宥捡了大便宜,便对苏世荣也热络了起来。 苏世荣红着眼眶,看着妹妹被年轻的皇帝扶着手慢慢朝着码头走下来,心里感慨万分。 可当他看到萧远那张脸时,猛地怔住了。 这、这人…… 泉州行宫是太祖皇帝南巡时所建,但却仅仅用过一次就被闲置了。 这一次赵宥花了大力气将行宫修复如初,位于郊外的原址宽敞开阔,占地近百亩,完全可以容纳得下这一次随行的一行人。 苏雪容刚刚下了车,就看到行宫大门前匆匆跑过来一个人。 “阿容!阿容!” 萧远的脸色顿时一沉。 苏雪容急忙朝正在朝自己奔来的崔云儿使眼色:“云儿,你慢一些。” 崔云儿正要冲过来,冷不防被旁边的侍卫一拦。 萧远冷声道:“成何体统!”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如此无礼,他真想狠狠给她一脚。 崔云儿有些没好气,但看到四周都站满了来自京城的文武大臣和家眷,其中还有她父亲宁国公,母亲和兄长。 宁国公正气呼呼瞪着她,喝道:“云儿,还不拜见陛下?” 这个女儿还是被他宠坏了。 见到帝后竟然不是跪拜陛下,还大剌剌地直呼皇后的名讳! 岂有此理! 这一辈子她也休想再嫁出去了! 宁国公夫人被女儿的举动弄得满脸通红,无脸见人。 崔云儿这才笑盈盈规规矩矩给萧远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当皇帝有啥了不起,还不是她表兄? 苏雪容忙上前一步拉着她起身:“云儿,好久不见。” “皇后娘娘也是越来越美了!”崔云儿忍不住赞叹道,眼里全是艳羡。 萧远看不下去了,朝赵宥道:“先进去再说。” 苏世荣也早已看到了跟随在大臣队伍中的爹娘,早就想要去说话了。 成嬷嬷和冯保提前就过来这边安排,早已有宫人将帝后和各大臣以及家眷的住处安排妥当。 帝后居住的清泉宫在山腰上方,和下面的宫殿群分开,在行宫里又是独立的一座宫殿。 萧远本想着让妻子孩子休息片刻,晚宴的时候再见人。 可没想到崔云儿这个厚脸皮竟然死乞白赖跟着苏雪容去了她的寝殿。 “哎呀呀,媛姐儿都长这么大了?”崔云儿一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忍不住要抱她亲亲。 结果媛姐儿却认了生,立刻躲在了苏雪容的身后,不让她抱。 崔云儿有些无趣,急忙将手伸向旁边奶娘怀里的丑丑:“哎呀,这可爱的小猴子,让姑姑亲亲……” 媛姐儿这才从苏雪容钻出来:“他叫丑丑!” 崔云儿:“……” 嗯?你叫未来的太子殿下丑丑? 厉害了,我的姐! 苏雪容进去换衣服了,萧远早已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崔云儿还像是狗皮膏药般赖在这里,没好气道:“你不去见你爹娘,跑来这里作甚?” 他舅舅舅母都两年没见自己的女儿了。 崔云儿瘪瘪嘴,伸手在丑丑的小胳膊上捏了捏:“他们一见我就指定要让我嫁人!我不去!” 崔夫人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给她,都是催着她赶紧回京和人相亲。 萧远冷笑道:“你今年都十九了,再不嫁就没人要了!” 崔云儿瞅他一眼:“陛下,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的?” “要不是当初你死缠烂打,阿容未必会嫁你……” 萧远脸色一沉,刚要发火,就看到苏雪容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 “好了,你们兄妹俩别一见面就吵架!”苏雪容走到萧远身边,柔声道:“时间还早呢,要不你去见见你的人,我也好和云儿多说几句话。” 萧远脸色顺畅了不少,朝崔云儿瞪了一眼,走了出去。 “啧啧啧,这人当了皇帝就开始摆谱了!”崔云儿没好气道。 苏雪容见殿里全都是自己人,也就放松了不少,拉着崔云儿在榻上坐下,一脸兴奋:“来说说,你喜欢的那个郎君是何方人士?” 崔云儿看着苏雪容的神色,脸颊猛抽:“你何时变得这么八卦了?” “八卦?”苏雪容不解道,“你说的是易经的五行八卦?何意?” 第158章 学习当皇后 崔云儿一怔,忙解释道:“就是一个比喻,就是……” 她凑到苏雪容耳边低声道:“就是形容窥探他人的隐私,拿别人的事当聊天话题……” 这还真是难形容! 苏雪容顿时表示歉意:“对不住,我没想打探你的隐私……” 崔云儿忙摆手:“没事,我不介意!他就是我在泉州时认识的,但家世背景都不是很好……”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低落。 苏雪容很是好奇:“是普通百姓吗?” “要是普通人就好了!”崔云儿神色无奈道,“他祖父当年犯了事,一家人被流放泉州,如今还是罪身。” 苏雪容微微惊讶。 “我现在很是发愁,我爹娘定是不会同意,但他又是那种不愿委曲求全之人……”崔云儿忍不住拉着苏雪容的手道,“阿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苏雪容看着崔云儿眼里的哀愁,这才明白她这是遇到真爱了。 “那要不让你表兄给他封个侯爷?”她建议道。 崔云儿没好气道:“别提了,他那人死板得很,要封侯必须要人对朝廷做出贡献才行。” 苏雪容道:“那你到底是看中他什么?” 此人必须是有所长,才能吸引住崔云儿的。 “他人好啊!” “哪里好?” “他自己都穷成啥样了,还愿意帮人……”崔云儿说到这里,脸蛋顿时一红,“当初他以为我是被卖到青楼的贫家女,还想方设法救我呢……” 苏雪容瞪大眼睛:“你、你跑去青楼做什么?” “咳……我就是很好奇海外来的新罗婢是怎么招待恩客的,就、就……” 崔云儿没好意思往下说,生怕吓着苏雪容。 苏雪容一脸惊骇。 她听明白了。 这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 可又能理解。 新罗婢是林邑以南的妇人,皆发卷,皮肤如黑漆,观之很是让人震撼。 崔云儿又是个猎奇之人,还真是可以想象她想要去“八卦”新罗婢的想法。 “阿容,此事你万万不可告诉我表兄啊,他那人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杀了我!”崔云儿紧张道。 这个该死的旧社会,帝王就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萧远今日那副德行,她瞧着都有些害怕。 苏雪容忙道:“你放心,只要你自己不说,我定是不会说与旁人的。” 这可关乎崔家的名声,可不能乱说。 崔云儿又逗着两个孩子玩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我还得去拜见我爹娘大人,晚宴上咱们再见。” 苏雪容哭笑不得:“你这姑娘,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也感到很宽慰,今生能得这样一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崔云儿离开后,周氏带着王氏和林锦玉过来了。 他们一家原本是留在杭州的,但这一次听说帝后南巡至泉州,便早早就赶了过来面圣。 王氏和林锦玉一见到苏雪容就立刻规规矩矩下跪磕头:“皇后娘娘金安。” 苏雪容忙让她们起身:“都是一家人,赶紧起来吧。” 又让成嬷嬷给她们赐了座,她们才敢坐下。 母女俩都有些拘谨,周氏笑道:“娘娘这殿里还能说些话,若是到了正式的宴会,恐怕连话都说不上了。” 王氏忙道:“说得是啊。” 如今林承规也是户部的官员,王氏此时也是五品官夫人了,但在苏雪容面前还是小心翼翼。 林锦玉就更是拘谨。 她没想到昔日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表姐,竟然成了一国之后! 她心里倒是服气的。 当初的太子萧时晏谁都入不了他的眼,偏偏就瞧上了表姐。 而如今的这位新皇还是汾阳王的时候,在宿州那一次就盯上了表姐…… 说起来,还是表姐的那张花容月貌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林锦玉只是羡慕苏雪容继承了她姑奶奶当年的绝世容貌。 她听父亲说那会子苏家姑奶奶被太祖皇帝看中也是立刻带回了京城。 但那位姑奶奶的命就没有表姐这么好了…… 王氏小心翼翼寒暄了几句,终于进入了正题。 “娘娘,您瞧锦玉今年也快十七了,您能不能请陛下帮忙看看,朝中有哪些青年才俊,知根知底的,能不能给锦玉介绍一些?” 苏雪容笑道:“这个没问题,如今叔已经是户部官员,锦玉的婚事不会太难。” 林锦玉反倒羞红了脸,她迟疑了片刻道:“娘娘,不知明大人如今在何处?” 苏雪容一愣。 这姑娘对明树还是念念不忘啊。 “他留在京城了,待我们回京之后帮你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听苏雪容这般说,林锦玉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之前明树瞧不上她,大概是因为她的家世。 如今她身为皇后的亲表妹,他还能瞧不上自己? 苏雪容看到林锦玉的神色,心里有些叹气。 明树当年拒绝林锦玉并非因为她的家世,他纯粹就是不喜欢林锦玉罢了。 她很想对林锦玉说,明树不也没看上崔云儿? 但这话她也没明说,只是给林锦玉一个希望罢了。 晚宴的时候,行宫最大的金禧殿里灯火通明,泉州的官员几乎全都到场,加上随行的官员和家眷,将整个大厅挤得满满的。 苏雪容一身华丽的金红礼服,头上的珠翠耀眼无比,绝世的容貌再次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萧远也是一身华丽的龙袍,俊美无俦不怒自威。 两人携手在主位上落座后,下面乌压压跪下的臣子才纷纷起身入座。 萧远一身威严,说了一会儿冠冕堂皇的体面话后,宫人们就开始陆续上菜。 苏雪容瞧了一眼各桌上丰盛精致的菜肴,顿感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好心疼…… 忽然,手被身边的男人握住了。 萧远正扭头朝她戏谑一笑,低声道:“心疼了?” 苏雪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压低嗓子道:“以后少这样铺张浪费……” 这一顿怕是吃掉了她在泉州的几座宅子。 萧远宠溺笑道:“行,以后都听皇后的,但有时候该有的场面还是得有。” 苏雪容也明白这个道理,就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但没办法,她又不是在富贵人家长大的女子,又是重活一世受够了无权无势压迫的人,自然对未来要未雨绸缪。 看样子,以后她还得学习心胸宽广一些,真正做到一国之母的胸怀。 但不该浪费的还是得坚持。 许多的人都看到了晚宴上帝后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又看到年轻的帝后如璧人一般耀眼夺目,顿时感到无比羡慕。 晚宴一直持续到亥时,但苏雪容早已提前回到了清泉宫陪两个孩子,直到快子时时分,萧远才一身酒气回来了。 第159章 粮食问题 “你先休息几日,过几日跟着我进山狩猎。”萧远在苏雪容身边躺下时,搂住她纤细腰肢喃喃道。 苏雪容对进山狩猎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小就是在林家庄的后山长大的,一丝新鲜和好奇都没有。 但她现在身为一国之后,皇帝要秋猎,她岂能不跟着? 翌日,崔云儿一大早又跑来了。 结果遇到了刚刚才起床的萧远,便直接被训斥了一顿。 直到苏雪容从里间出来,萧远才放过她走了。 崔云儿哭丧着脸:“阿容,我的命好苦啊!” 这个古代根本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她想要嫁的人不敢娶她,她爹娘偏要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宁国公的学生?”苏雪容对崔家给崔云儿相看的人也有了好奇心,“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崔家的世交,他爹是刑部侍郎,他自己在翰林院……”崔云儿愁眉苦脸道,“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文人,无缚鸡之力,脱掉衣服连肌肉都没有,看着就反胃!” 苏雪容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娘子该说的话吗? 崔云儿凑到她耳边悄咪咪道:“我喜欢肌肉男,可以轻易公主抱的那种。” “公主抱?”苏雪容愣住了。 这是啥词? “哎呀,就是这样……”崔云儿比画着,“就像表兄抱你那样!” 苏雪容更是惊愕无比:“你、你何时见到他抱过我了?” “你被曾灵那毒妇刺伤之后晕倒了,我表兄直接抱着你就冲去找成府医,我当时瞧他那样子,抱着你像是抱了一个枕头一般,轻松得不得了……所以我也想找一个强壮的男人,只可惜我爹娘看上的人全都是文官!” 说到这里,她不由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 苏雪容叹了一口气:“你想嫁的那位郎君呢?” 崔云儿神色无奈道:“他听说我爹娘来了泉州,竟然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要不然她怎么也得将他绑来见人啊。 崔云儿摆摆手:“不说这些没趣的事了,今日你有空吗?我带你出去转转?” 苏雪容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表兄会让我跟你出去吗?” 崔云儿脸颊抽搐几下,一脸无趣:“真是的,他怎么就当了皇帝了?” 还是他当王爷的时候,大家都自在得多。 “要不这样,待会儿我和他商量一下,我们微服出去转转,这样就不会兴师动众了。”苏雪容道。 崔云儿忙点头:“没错,还是微服出去自在些。” 萧远早膳后就一直在清泉宫的书房里接见泉州的数位官员,听着他们对海运的一些建议。 苏世荣也在其中。 他看着龙椅上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妹夫,心里有些恍然。 原来当年阿容在林家庄后山上救下的那个男子,竟然是他! 当时他昏迷不醒,阿容便叫他来帮忙给他清洗伤口,他无意间看到了人皮面具下的真实容貌。 只不过此事他没对阿容提起,当时只觉得萧远是个江湖人士,尽量不要和苏家人有过多的来往。 却没想到世事弄人,阿容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他。 想当初,萧远应该早就对阿容情根深种了,才会不计较她嫁过人生过孩子…… “苏兄,皇上问你呢!”赵宥忽然低声提醒他。 苏世荣回过神来,忙道:“回陛下,臣已经派人前往吕宋打探过消息,那些番薯苗被当地的土著视为圣物,若是想要购买秧苗恐怕有些难,但可以通过以物换物的方式获得。” 萧远点头:“说来听听。” “咱们可以将大周的瓷器、茶叶和丝绸等物运过去,直接和各部落的酋长交换。” 旁边有人诧异道:“那太不划算了!” 苏世荣道:“但一旦大周拥有了番薯苗,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以大大缓解长期以来大周的粮食问题。” 番薯苗易活,生长周期短,最主要的还是饱腹。 萧远点点头:“不错,大周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一旦粮食充裕,百姓的生活会大幅度提升,国力也自然会加强。 用一些看似昂贵的奢侈品交换,其实不亏。 “苏爱卿,此事全权交予你负责!”萧远最后决定。 苏世荣忙叩头:“谢陛下,臣定不负众望,一定将番薯苗带回大周。” “今日就解除禁海令,你择日便出发!” “是!”苏世荣激动不已。 萧远又笑道:“皇后今日特意提醒朕,让你待会儿过去和她用午膳,你去吧。” 苏世荣忙谢恩退下,去了清泉宫。 苏雪容看到他,很是高兴,立刻让周氏、苏敬轩带着苏健一块儿过来,说了好一番话。 苏健如今懂事了不少,带着媛姐儿玩了一会儿,十分小心护着这位公主表妹。 周氏抱着丑丑喜笑颜开:“我们的小太子真是越长越可爱了。” 丑丑蹬着小腿,冲着阿婆咧嘴咯咯直笑。 媛姐儿跑了过来:“丑!丑!” 周氏没好气道:“弟弟不丑!” 外孙的相貌继承了爹娘两人出尘的容貌,不到一岁就显露出了他那惊人的美貌。 “只可惜不是个闺女,要不然得多漂亮?”周氏有些遗憾道。 这样漂亮的脸蛋长在了小子身上,总归是有些浪费的。 苏敬轩忙低声呵斥:“胡说什么?这可是未来的储君!” 周氏忙伸伸舌头。 好在这里是清泉宫后花园的一处凉亭,只有秀春几个贴身的宫女在旁。 苏雪容笑道:“爹,没事,我也这么说过丑丑的。” 如今,大家都随着媛姐儿叫丑丑了。 虽说大名也取了,但大家还是喜欢叫丑丑。 媛姐儿得意无比:“他就是丑!” 苏雪容伸手戳了她的脑门一下:“小心弟弟长大后不喜欢你!” 这又幸亏是个男孩,要不然女孩子听到姐姐叫自己丑丑,再漂亮的人也得生气。 “那我就揍他!”媛姐儿大声道。 如今她快两岁了,说话也流利了起来。 午膳很快就被送到了凉亭,萧远为了让苏家人自在,就没过来。 吃过午膳,苏敬轩问起苏世荣的事,苏世荣将刚才萧远的决定说了:“……明日解禁,我大概会在一个月内出发。” 周氏顿时一怔:“这么快?” 苏世荣点头:“大周的粮食问题迫在眉睫,不能耽搁。” 以前是皇帝不作为,之后又是内战,如今萧远安定了天下,就该着重民生问题了。 一家人吃过午膳就准备告辞了,苏世荣却在临行前有些犹豫道:“阿容,我想单独和你说件事。” 第160章 先是夫妻再是帝后 苏敬轩见状,便和周氏带着苏健先走了。 亭子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俩和秀春时,苏世荣看了一眼秀春。 秀春忙退了出去。 苏雪容有些好奇:“阿兄想要说什么?” “你……你可知陛下以前是见过你的……”苏世荣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当年那个被她救了的男人就是萧远。 苏雪容笑了:“知道啊!当时他戴着人皮面具,所以我没认出来。” 苏世荣惊住了:“他、他都告诉你了?” 苏雪容道:“他当然得告诉我了,毕竟当年他错过了我,很是遗憾的。” 苏世荣不由点头称赞:“陛下这人对你真好。” 竟然没有对阿容隐瞒,这他就放心了。 苏雪容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我也不会嫁给他啊?” 苏世荣忍不住道:“你和陛下的相处真像是普通夫妻啊。”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苏雪容笑了。 他们俩应该先是夫妻,再是帝后。 苏世荣感慨道:“阿容,你可得和陛下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啊。” 苏雪容看着他眉眼间有些落寞,轻声道:“阿兄,之前咱们俩都遇人不淑,但否极泰来,将来你也能遇到一个知心人的。” 苏世荣听到这话,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苏雪容捕捉到他的眼神,不由问道:“阿兄,你在泉州就没遇到过心仪的娘子?” 苏世荣轻咳一声:“有倒是有,就是她、她年纪有点小……” “真有啊?”苏雪容大喜。 昨日周氏带着王氏过来给林锦玉说事的时候,顺便提到了苏世荣。 结果周氏一脸无奈说儿子被陈氏伤到了,根本不想再娶了。 可没想到苏世荣竟然有了中意之人。 “她是哪家的娘子?年纪多大?”苏雪容被点燃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八卦”起来。 苏世荣神色有些不自在道:“她、她是赵宥的幼妹,今年才刚刚十六……” 他都二十五了,就觉得小姑娘太小了。 “那赵娘子中意你吗?” 苏世荣的耳根有些发红:“本就是赵宥的娘看上我的,特意来说亲,但我听到小娘子才十六就婉拒了……” 可没想到小娘子胆子大得很,竟然悄悄打扮成赵宥的书童跑去衙门相看他,结果还看上眼了。 “我年纪比她大那么多,还有个孩子,我觉得配不上她……”苏世荣很是有自知之明。 若不是沾了妹妹的光,赵宥家未必瞧得上他。 苏雪容想了想:“过两日不是狩猎吗?我让赵宥带她来,要让娘瞧瞧?” 不明说,这样的话就算日后不成也不会太尴尬。 苏世荣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晚上萧远回来的时候,苏雪容兴致冲冲对他说了这事:“你觉得赵宥家如何,能不能和我哥结亲?” 萧远却皱眉:“不好。” “哪里不好?”苏雪容诧异道。 “赵家很明显是冲着他这国舅爷的身份去的,什么装成书童去相看?”萧远冷笑道,“就算你阿兄是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头子,他们也会想办法联姻。” 苏雪容明白了。 赵家人不一定是瞧上了阿兄本人,而是瞧上了他的身份。 “或许也说不定呢……”苏雪容还是抱有希望,“万一真是看中了他的人品呢?” 萧远搂住她亲了一下:“你真想要替你阿兄着想,不如在猎场上试一试那个赵娘子?” “怎么试?”苏雪容问道。 萧远想了想,看着她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声音暗哑道:“我替你试,但阿容你得让我……” 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雪容的一张脸瞬间变得绯红不已,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你这人真是……” 她这几日正好来了癸水,这男人竟然让她…… 萧远低头亲了她一下,声音暗哑无比:“就一次,行不行……” 苏雪容被他抱在怀里,手在身上各处游走,早已浑身发软,任他为所欲为了…… 翌日醒来时,苏雪容在心里狠狠骂了狗男人。 什么一次? 骗子! 萧远却神清气爽抱着她又亲了好一阵,掰着手指算日子:“是不是后日就没了?” 虽说阿容昨晚同意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尽兴。 苏雪容没好气抓起枕头就朝他砸去:“你脑子里全都是这些吗?” 萧远却笑嘻嘻接过枕头,拉着她的手轻拍在自己脸上:“别用枕头,你要消气就直接来!” 苏雪容又岂会舍得打他,忙收了手:“行了,你不是还有好多事要处理,赶紧去吧!” 脸皮真厚! 萧远笑嘻嘻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亲得她嘴唇都发麻才松开离去。 苏雪容又躺下,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小脚步声传来,媛姐儿大声叫着:“娘!娘!” 没等她起身,小家伙就直接冲进了里间,爬上了床。 “娘!娘!”媛姐儿满脸惊喜,“哒哒给了我麻麻!” 苏雪容:“……” 啥玩意儿? 秀春进来笑道:“陛下刚刚让马厩那边送来一头小马,说是等狩猎时给小公主骑的。” “胡闹!媛姐儿这么小怎么骑马?” 苏雪容被惊到了。 萧远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脑子? 秀春忙解释:“啊哟娘娘,陛下怎么会没考虑到这些,他说让武婢带着小公主一块儿骑。” 那武婢如今就在外面等着见苏雪容呢。 苏雪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媛姐儿一脸兴奋:“娘娘起床,我要骑麻麻!” 苏雪容哭笑不得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行,小祖宗!” 如今媛姐儿被萧远宠得开始任性了。 想要做的事若是不答应,就开始想办法软硬皆施。 哭不行的话就装可怜,再不行就跑去找阿婆帮忙。 苏雪容起床后就让那名武婢进来。 那武婢规规矩矩给她行礼之后道:“婢名肖红,陛下特意命婢来教小公主骑马,护她安全。”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相貌普通,但神色不卑不亢,身形比一般女子结实,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媛姐儿早就跑了过去抱住了肖红的大腿:“姨姨抱抱!” 肖红顿时受宠若惊:“殿下叫婢肖红就好……” 媛姐儿点点头:“小红!” 肖红刚想要纠正,但却没再坚持。 苏雪容看着她对媛姐儿的态度,心里微微放心:“行,媛姐儿就交给你了,你好生看着她。” 她倒也不用担心,媛姐儿骑马也就在清泉宫后花园后方,成嬷嬷也会亲自跟着,不会有太大问题。 果然,媛姐儿一直玩到午膳,才意犹未尽回来用膳。 结果吃完午膳就连午觉也不睡了,还要去骑马。 第161章 耍小心眼 苏雪容对萧远送给媛姐儿小马有些无法理解,直到晚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萧远的这个“阴谋”! 就是为了让小姑娘累得早些睡觉,不要来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 苏雪容无语极了,戳着萧远的脸颊:“你跟女儿计较什么啊?” 萧远早已把媛姐儿当成了自己的闺女,有时候比自己还亲。 没想到这当爹的竟还对小姑娘耍心眼。 萧远趁机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两日后就要狩猎了,我这不是让她提前熟悉?” 说是媛姐儿骑马,实际上只是肖红抱着她一块儿骑,但也能让她感受到骑马的快乐了。 萧远道:“到时候我带着你一块儿骑的时候,小家伙就不会闹着来烦我们了……” 苏雪容:“……” 这男人的“阴谋”竟然连这个都算计进去了。 媛姐儿要是知道她亲爱的父皇如此算计自己,怕是要哭了。 苏雪容笑道:“等她长大了,定会恼你!” “她在我这里学会了如何防备别人,将来长大了自然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到时候她可是会好好谢我呢。” 苏雪容戳了戳他的脸:“没看出来,你的脸皮可真厚!” 算计了孩子竟还说是为了她好。 那就等着日后媛姐儿“谢”他吧! 很快,狩猎日到了。 猎场距离行宫不远,所以只需要宫人们在猎场搭建临时的休憩点就好,晚间所有人都会返回行宫。 苏雪容就没让丑丑跟着去,让成嬷嬷带着去了周氏处,她则带着媛姐儿和苏健一起上了马车。 媛姐儿兴奋不已,趴着窗外不断朝肖红招手:“小红,带我上马?” 肖红笑道:“殿下,待会儿到了猎场才能骑马呢!” 苏雪容没好气道:“媛姐儿,你是个小娘子,能不能矜持一些?” 媛姐儿朝苏健瞅了瞅:“哥哥都不会骑马!” 苏健:“……” 苏雪容道:“你父皇已经给他安排了老师,他很快就会学了。” 苏健今年都快七岁了,只要他愿意学很快就能学会。 苏健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媛姐儿哼了一声,撅起了嘴,一脸不高兴:“是我先学会的。” 苏雪容看着争强好胜的女儿,不由笑道:“你脸可真大,你的小胳膊小腿连缰绳和马鞍都够不到。” 媛姐儿生气了,抱着双手将头一扭:“不理你了。” 秀春忍不住笑了:“殿下可真是有气性。” 苏雪容却懒得理她,这些日子都被萧远宠坏了。 媛姐儿偷偷看了苏雪容两眼,发现她压根没管自己,而是拉着苏健的手凑到窗外说着外面的风景。 小姑娘的小嘴撅得更高了,故意又哼了两声。 但苏雪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苏健瞧瞧朝表妹瞅了两眼,刚想要说话,就听到姑姑说:“健哥儿,待会儿你想要骑什么马?” 苏健:“……” 我哪知道? “我的马可是西域宝马!” 媛姐儿忽然在一旁得意道。 苏雪容笑道:“你父皇的哪匹马不是宝马?” 媛姐儿:“……” 娘偏心! 苏雪容对苏健道:“到时候你姑父一定会帮你挑选一匹上等宝马!” 好在猎场没多远,媛姐儿都来不及再生气便听到外面有人道:“娘娘,到了。” 苏雪容这才带着两小只下了马车。 媛姐儿一下马车就直奔不远处刚刚下马的肖红:“小红,我要骑马?” 苏雪容厉声道:“不行!” 此时围猎场都还没到,后面全是大臣们的车马,乱糟糟的骑什么马? 媛姐儿一脸委屈,嘴巴瘪了瘪刚想要哭,就看到苏健跑了过来,一脸羡慕道:“表妹,这是你的宝马吗?” 媛姐儿立刻收住要哭的眼泪,得意道:“是!” 苏健看着这匹健壮的小红马,满脸艳羡:“真好啊!” 肖红看到了苏雪容投来的目光,忙道:“小殿下,待会儿咱们带着小郎君一块儿骑马,如何?” 媛姐儿立刻对着苏健道:“待会儿我许你骑一会儿我的马。” 苏健立刻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多谢表妹……” 得了苏雪容的允许,肖红便将两个孩子一起抱上马背,慢悠悠朝着不远处围起来的猎场走去。 数十名侍卫立刻紧跟其后,护着他们朝前走去。 苏雪容带着秀春来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前,就听到崔云儿的声音响起:“娘娘!” 苏雪容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身胡服的崔云儿,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 她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云儿!你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 崔云儿脸蛋一红,神色扭捏道:“天下的人哪有娘娘好看?” 此时在外,她还是不敢公然称呼阿容。 苏雪容笑道:“瞧你说的,难不成除了我就不能有别的美人了?” 崔云儿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眼神忍不住朝身后某个地方瞥了瞥。 苏雪容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便看到了几个马夫正在给几匹骏马刷洗。 她朝那几个马夫观察了一番,注意到了其中有个身材高大体魄健壮的青年男子,正专心致志给一头黑色骏马查看马蹄。 他转过来的时候,眼神也朝这边看了一眼,顿时一怔。 苏雪容看到那张俊美的一点也不像马夫的男子,顿时心下了然,轻笑一声:“他好像不知道你在这里?” 果然,那个男子在看到崔云儿之际,眼神冷了下去,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崔云儿神色有些羞恼:“这个死木头!” 秋高气爽,秀春已经吩咐人将桌椅备好,茶水点心奉上。 苏雪容就和崔云儿在充满阳光的帐篷下坐下,笑盈盈看着四周依山傍水的狩猎场。 “陛下知道他的身世吗?”苏雪容饶有兴趣看着一会儿那个男子。 崔云儿低声道:“应该是知道的,他的祖父就是曾经当朝顶撞太祖皇帝的裘太师……” 苏雪容不是很清楚以前的事,崔云儿就耐心地给她解释。 裘太师当时反对先皇为了向西北扩张领土而增加赋税,耐心解释说若是失了民心国将不国。 结果被裘太师反对派趁机向太祖皇帝挑唆说裘太师居心不良,和西北境外的敌国勾结,才会反对圣上扩张领土。 于是裘太师被当场赐死,子嗣中男丁全都被流放至崖州,女眷全都被送入教坊司…… “裘城五岁就跟着他父亲去了崖州,直到五年前才辗转来到泉州……” 崔云儿一边说着,眼眶顿时就红了。 苏雪容很是惊讶。 之前只是以为她看上的是一介贫民,却不料这裘家全家人都是萧家的受害者。 崔云儿又是萧远的亲表妹,想必这个裘城是绝对不会接受崔云儿的。 “你这婚事……恐怕有些难。”苏雪容忍不住道。 崔云儿神色低落:“我知道!他就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坚决不接受我的……” “可是上一辈的恩怨为何一定要让我们来承担呢?” 第162章 祖辈的恩怨 苏雪容看着崔云儿那哀怨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上一世的情形,顿时安慰她:“不过如今可是你表兄在执政,若是他为裘家洗脱冤屈,说不定你们还是能在一起的。” 那位神秘的武威侯,到底会不会是这个健壮的裘城? 崔云儿看着苏雪容,忽然神色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阿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苏雪容哭笑不得:“待今晚回去我问问裘家的情况再说……” 她忽然一怔,歪着头盯着崔云儿:“裘城今日在猎场洗马,是不是你安排的?” 崔云儿被看透了心思,有些难为情道:“我就是想要找机会让你见见他,才好帮我说情啊。” 苏雪容却朝那边抬抬下巴。 从刚才裘城发现崔云儿之后,竟直接转过身去压根不从这边瞧上一眼。 似乎很不情愿见到她。 “但他知不知道你为他做的这些事?” 崔云儿摇头:“他不知道,我是特意托人带他来的。” 一天有一吊钱呢,他不会错过这个挣钱的好机会。 苏雪容看着崔云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是不知道这个傻姑娘为了裘城做了这么多事,他会不会接受她? 就在这时,萧远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众人见到苏雪容,立刻行礼:“参见娘娘!” “平身!” 萧远转身道:“午膳过后,大家准备一下,今日你们都使出全力,朕有重赏!” “谢陛下!” 萧远昔日身边的那些追随者纷纷兴高采烈四下散去。 崔云儿一看到萧远过来,就像是屁股下被扎了一根钉子一样,再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溜了。 而苏雪容也朝远处望去,那群马夫已经给马刷洗完毕,牵着马回到了马厩。 “瞧什么?”萧远顺着她的目光捕捉到了几个马夫的背影,眼眸一冷。 苏雪容瞧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吃什么醋,我在看云儿的意中人!” 萧远一愣,脸颊猛抽:“什么?她看上了一个马夫?” 苏雪容没好气道:“你坐下,我问你一件事。” 萧远在她身边坐下,接过秀春递过来的一块帕子擦了擦手,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何事?” “你可知裘太师?” 萧远慢慢放下茶杯,诧异地看着她:“你如何得知此人的?” “云儿看上的那个马夫裘城,就是裘太师最小的孙子。” 萧远彻底愣住了,继而深深皱起了眉头。 那可是皇祖父在位时的一起冤假错案。 “云儿说,这个裘城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就一直躲着她。”苏雪容道,“但我也看出来了,云儿对他上了心。” 萧远却摇头:“不行,舅舅不会同意。” “是因为他此时的身份太过低微?” “不!”萧远一脸复杂看着她,“当年裘太师被害,崔家也曾经参与过……” 当时崔家站在了裘家的反对面,所以当时的崔家祖父也算是令裘家倒塌的罪魁祸首之一。 苏雪容惊住了。 这要怎么解? 刚才她还觉得崔家和萧家是两家人,若是裘城能够理智一些,未必不会接受云儿。 可现在得知,崔家也是当年陷害裘家的一员,裘城能接受崔云儿才怪。 她顿时有些犯难,但又有些疑惑。 若这样的话,上一世崔云儿究竟嫁给了谁? 但从刚才崔云儿望向裘城的那眼神来看,这应该就是她心爱之人了。 那么,上一世两人是如何解开恩怨的? 苏雪容对上一世两人的结局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自己重活一世后,许多事情都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不定以后能够帮助萧远开拓未来海外的人不再是崔云儿的夫婿了…… 开拓海外! 如今的人选不是自己的大哥苏世荣吗? 苏雪容被自己惊到了! 萧远见她的神色变来变去,不由笑着捏了一下她那光滑细腻的脸蛋:“想什么呢?” 想别人的事倒是挺上心的! 苏雪容忽然问道:“我大哥来了吗?” “来了,不过他说自己不擅长狩猎,就留在外围和你父亲在一处。” “赵宥的妹妹呢?” 萧远没好气道:“和赵家人在一起。” 苏雪容忙道:“你不是说要试探她,何时?” 萧远一脸无语,用手捏了捏眉心:“晚上吧,待今日第一场狩猎之后。” 因这边距离行宫不远,狩猎来的人全都安排住去了行宫。 苏雪容这会子很想知道最终崔云儿会嫁给谁! 不一会儿,肖红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两个孩子乐得不行,被抱下马还意犹未尽。 萧远见状起身道:“健哥儿,过来!” 小小男子汉就该自己骑马,被女子抱着骑像什么话? 苏健立刻跑了过去:“见过皇上!” 虽说是他亲姑父,但爷爷却一直叮嘱他要对圣上有礼。 萧远对这个小侄子的懂事感到很是开心,立刻招手唤来身边一名叫海峰的侍卫:“你带小郎君去骑马,给他那头朕之前选好的小马。” 苏健听了,兴奋得一脸涨红。 媛姐儿撅了撅嘴,但还是很高兴道:“健哥儿,待会儿我也要骑你的马!” “当然可以!”苏健兴冲冲跟着海峰去了,媛姐儿也静不下来,硬是也跟着去了,肖红自然寸步不离跟上。 苏雪容有些失落。 这两小只以前总是喜欢黏着她的,如今都有自己的乐趣了。 萧远看到她望向两个孩子失落的眼神,顿时就笑了,凑到她耳边嘀咕道:“那么喜欢孩子,趁着咱们还年轻,再多生几个?” 苏雪容顿时收回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要生你生!” 什么夫妻生孩子。 享受的人全是男人,受苦的可都是女人! 萧远笑嘻嘻道:“我一个人哪里生得了?” 苏雪容却用手戳了戳他的小腹:“我的意思,有本事你怀一个!” “我真能怀,自然是不会让你受苦的……” 忽然,有人在一旁发出了一阵轻咳声。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看到苏世荣和赵宥一脸无语站在前面不远处。 苏雪容顿时羞红了脸。 估计刚才两人的浑话都被他们听了去。 阿兄还好,赵宥她一点都不熟,很是难为情。 苏雪容急忙起身寻了个借口进帐篷去了。 苏世荣也一脸尴尬,不敢抬头。 他这妹子说话也太虎了,竟然如此顶撞皇上…… 赵宥反倒嬉皮笑脸道:“打扰陛下和娘娘了。” 萧远一脸正经道:“不打扰,说吧,何事?” 第163章 釜底抽薪 苏世荣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 赵宥忙道:“陛下,舍妹此时已经随着家母来了猎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见见健哥儿,不知娘娘可否恩准?” 实际上,他母亲和小妹想要见人的是苏雪容。 他也明白她们母女俩的小心思,提前得到皇后的支持,苏世荣这事就算成了。 但赵宥也知道,此事是他母亲逾越了,所以想要先看看萧远的态度。 萧远想了想道:“健哥儿去骑马了,要不你让夫人和令妹在晚宴后去一趟清泉宫。” 赵宥喜出望外。 都让他娘和妹妹去清泉宫了,想必萧远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赵宥忙谢恩,正要走时,萧远叫住了苏世荣:“苏爱卿留下。” 赵宥立刻退了下去。 苏世荣有些紧张看着他。 “来,坐!”萧远赐了座,苏世荣规规矩矩在下首处坐下。 “你可中意那位赵娘子?” 苏世荣没想到萧远如此开门见山,感到有些突然,但仔细想了想道:“其实臣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反正健哥儿都这么大了,苏家也算是有后了,只不过因为双亲都希望臣身边有个贴心人,所以就想先相看一下……” 萧远若有所思:“所以,你其实是不太愿意这门亲事的?” 苏世荣道:“臣这一年和赵兄关系密切,对他的为人也算是了解,所以就觉得赵娘子为人应该也不差。” 萧远冷笑道:“赵宥是赵宥,赵娘子是赵娘子,你可得想清楚了?” 苏世荣满脸通红,也不知萧远这话是何意,只能含含糊糊道:“只要她愿意将健哥儿视如己出,臣还是可以考虑娶她的。” 萧远点头:“朕知道了。” 苏世荣有些局促道:“臣就不打扰陛下了。” 萧远摆摆手让他走了。 待他走进帐篷,苏雪容走了过来:“我阿兄这人向来木讷,说话恐怕会得罪了你,你可得谅解他。” 萧远笑道:“我还敢对你阿兄有意见?” 就怕她晚上不让他为所欲为…… 吃过午膳后,媛姐儿终于累了,没等奶娘哄她就直接趴在榻上睡了。 苏雪容让秀春带着苏健也去休息,待下午萧远他们从猎场狩猎回来,再带着他们去看看今日的成果。 萧远用过午膳就出发了,苏雪容也在帐篷里眯了一会儿。 赵宥回去自己的帐篷后对赵母道:“陛下已经同意您晚上带着阿宁去见娘娘了。” 赵母顿时大喜过望,急忙对赵宁道:“听到没有阿宁,只要娘娘认可了你,你就能成为国舅爷的夫人了!” 赵宁正坐在梳妆镜前左顾右盼,对镜子里自己的这张明艳的脸很是满意。 听到母亲和长兄的对话后,她却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若苏世荣不是娘娘的亲哥哥,未必配得上我!” 赵母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苏家如今因为娘娘全家鸡犬升天,多少人想要和他们结亲的,要不是因为你大哥和他走得近,哪里轮得到你?” 赵宥用手捏了捏眉心,一脸无奈:“娘,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阿宁若是还像以前那样任性,苏世荣若是察觉出来,怕是不愿意和咱们结亲。” 赵母忙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苏世荣就是担心阿宁对他那个小崽子不好嘛,这个你放心,我会教阿宁的……” 赵宥惊得想要一把捂住母亲的嘴:“娘啊,你要害死我吗?你叫健哥儿什么?” “小崽子”都叫出口来了,想必私底下这母女二人不知道说了多少。 赵母脸色一僵,忙拍拍自己的嘴,一脸干笑:“我、我这不是说惯了嘴了……但你妹可没这么叫他啊!” 赵宁:“……” 她私底下可是叫苏健小杂种的! 赵宥脸色铁青,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了这母女二人的事,指着赵母厉声道:“殿下如今器重我,让我在泉州担任知府,但你们二人若是因为想要联姻这事害了我,咱们全家人就回西北去吃土吧!” 说完他便冷着脸出去了。 才一走出帐篷,赵宥心里顿时就慌了。 没想到他娘和妹妹竟然是设局诓了苏世荣,那又是个老实人,怕是吃了亏都不知道。 但苏世荣吃亏,不代表皇后不会追究啊! 赵宥越想越害怕,急忙朝外走去。 才走了几步,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急忙追了过去:“崔娘子!” 崔云儿刚才去找裘城,却不见了他的人影,正郁闷着,便听到有人叫她。 “赵宥?”崔云儿在杭州的时候就认识他,是个西北汉子,被表兄带来了杭州,让他成了杭州王府里的幕僚。 赵宥忙笑道:“崔娘子这是要去何处啊?” 崔云儿瞅了他一眼:“你明知故问啊,我要去找娘娘!” 她走的方向正是去萧远和苏雪容的大帐篷的。 赵宥只好厚着脸皮拉着崔云儿走到了一旁,压低嗓子道:“崔娘子,在下想要请你帮个忙……” 崔云儿正有些不耐烦,但听完他说的话完全愣住了。 “你、你这是要破坏你妹妹的婚姻大事?” 赵宥一脸无奈:“不瞒崔娘子,我那个母亲向来就是个贪慕虚荣的,我常年不在家,我的小妹也被她教成了一样的品性。” “她们因娘娘的关系盯上了苏大人,可我担心苏大人太老实,若当真结了亲恐怕会害了他和健哥儿啊。” 赵宥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总好过结亲之后母女俩惹怒了苏家。 崔云儿思忖半晌,想了想道:“这事我会看着办,反正你的目的是要苏大哥主动放弃你妹子是吗?” 赵宥忙点头:“没错!” 崔云儿和苏世荣没见过几面,但却早已把苏健当成了自己的小侄子。 一想到小侄子日后要和一个居心不良的后母在一起生活,她心里就硌得慌。 “行,我帮你!”崔云儿胸中顿时燃起了正义的火焰。 赵宥大喜:“崔娘子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在下日后定当……” “别日后了,我今日帮你完成这件事,但你得答应我另一件事!”崔云儿抱起双臂,笑嘻嘻看着他。 赵宥看到她眼里透出的狡黠,顿感不妙:“崔娘子,杀人越货等违法勾当,在下可不能去做啊……” 崔云儿直接伸手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几下:“亏你还是泉州知府,脑子里想什么呢?” “我就是要你安排一个人去衙门里当差!” 第164章 露出真面目 帮裘城寻好了差事,崔云儿便喜滋滋地朝着苏雪容的帐篷走去。 苏雪容刚好小睡了一觉起来,听到崔云儿要寻苏健,便也想跟着去。 崔云儿忙道:“娘娘你就歇在这里,我自己去找他们好了,要不然待会儿陛下回来见我把你带走,又得教训我了。” 萧远把苏雪容看成眼珠子似的,她也不敢惹。 更何况待苏雪容可不能在场,否则那个赵宁恐怕不会露出马脚。 正好这时媛姐儿回来了,竟然就窝在肖红的怀里睡着了。 肖红满脸歉意:“娘娘,刚才奴婢一直劝小殿下回来休息,结果走到半道她就睡了……” 秀春忙将小姑娘抱进帐篷去了。 苏雪容见女儿回来了,也就不随崔云儿去了。 崔云儿立刻朝着肖红所指的方向走去。 经过马厩的时候,她特意朝里面瞧了瞧,竟然没看到裘城。 她心里有些气恼,朝着不远处走去。 苏健正骑在一匹小马背上,海峰正在耐心地教他如何拉缰绳,如何用双腿的力量控制马…… “云姨!” 苏健看到崔云儿,顿时高兴地大叫。 崔云儿挥挥手:“健哥儿,你下来一会儿,我找你说点事。” 苏健正好想要休息了,便让海峰将他抱了下来。 崔云儿拉着苏健走到树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道:“健哥儿,累不累?” “不累!”苏健从旁边的小厮手里接过水袋喝了一口,“陛下说,等我好好学习骑马射箭,等将来我长大了,就让我上阵杀敌当大将军!” 崔云儿没好气道:“陛下这人,连孩子都能画大饼!” “什么画大饼?” “没什么!”崔云儿朝不远处瞥了一眼,对旁边专门侍候苏健的小厮道,“劳烦小哥你去请一下苏大人过来,我想和他说说健哥儿的事。” 那小厮本就是苏家安排在苏健身边的,一听这话也没多想就跑了。 崔云儿又对海峰道:“海大哥,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和健哥儿说会话?” 海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苏健,便走到对面不远处的树后坐下,既能看护着苏健,还听不到他们谈话。 苏健不由好奇道:“云姨,你要和我说什么呀?” 崔云儿眯起眼睛朝一个方向望去,就看到了一个扭着腰肢慢慢走过来的身影,身后跟着一个相貌粗俗的丫头。 从她的相貌上可以看出和赵宥有几分相似之处,应该便是赵宁了。 崔云儿装作没看到她,笑着对苏健道:“健哥儿,你可知苏大人想要续弦了。” 苏健没听懂:“啥是续弦?” “就是,你爹他想要娶一个妻子回来给你当后母。” 苏健愣住了。 后母? 这件事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而且这个后母嫁给你爹之后,还会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崔云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苏健的表情。 苏健的神色变得有些低落。 崔云儿有些于心不忍,但又想到刚才赵宥的话。 苏世荣若是真娶了赵宁,那才是个灾难。 她便硬着心肠道:“健哥儿,你会接纳你的后母吗?” 她眼角一瞥,就看到赵宁悄悄朝他们身后绕了过去,很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想要继续偷听。 对面的海峰见状,眯起了眼睛,却慢慢从腰间掏出几只暗器。 若是那鬼鬼祟祟的女人敢对小郎君动手,他马上就让她血溅当场! 崔云儿装作没看到赵宁的小动作,又故意道:“健哥儿,你可知若是你后母有私心的话,将来安阳侯的世子可能就不会是你了。” 苏健最近这一年还是懂事了不少,也知道祖父如今是安阳侯,而父亲也被陛下任命为市泊使,将来或许还会升职。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至少可以继承祖父的侯爵,成为安阳侯小世子。 “为啥啊?奶奶说我是苏家的嫡孙!”苏健不解。 崔云儿故意叹了一口气:“可万一你的后母又生了一个弟弟,若是她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呢?她作为你的后母,可是有好多种毒计来谋害你的!” 苏健被吓到了,刚想要说话,忽然就看到树后冲出来一个女人,对着崔云儿就破口大骂:“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小贱人,敢这般诋毁我家娘子!” 崔云儿立刻拉着苏健躲在了自己的身后,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粗鄙的丫头,故作惊讶道:“你是谁啊?谁是你家娘子?” 赵宁这才故作优雅走了出来,一脸冷笑:“这位娘子,你刚才说的那个后母就是我,你凭什么要诋毁我?” 崔云儿更是惊讶,一脸讥讽:“你?你又是哪家娘子,啧啧啧,从未见过你这样赶着当人家后母的!” 赵宁被气得满脸涨红,对着那丫头道:“给我撕烂她的嘴!” 她此时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皇后的亲嫂子,就算猜出崔云儿也是朝中某大臣的家眷,但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苏健立刻冲了出来,护在了崔云儿面前:“你敢动我云姨试试?” 他对眼前这个一冲出来就骂人要打人的娘子一点好感都没有,一听说她就是要嫁给爹的后母,更是厌恶极了。 赵宁见四下无人,朝那丫鬟阿菊使了个眼色。 阿菊立刻一把抓住崔云儿,让她动弹不得。 崔云儿没想到这个阿菊的力气会这么大,她竟然还真没法反抗,忙叫道:“你可别乱来啊,他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赵宁压根没将苏健放在眼里。 其实她和她娘早就商量好了,等她顺利嫁入苏家,就想办法让小杂种“病逝”,到时候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就可以名正言顺当世子了。 赵宁朝着苏健露出一个虚假的笑脸,朝苏健招招手:“小傻子,过来!” 苏健顿时满脸涨红:“你才是傻子呢!” 赵宁一点也不想和眼前这个未来儿子的敌人虚与委蛇,脸色顿时一沉,一把就抓过苏健,伸出手就朝他脸上掴去:“小杂种,你还敢和我顶嘴!” “咔嚓!”一声,她的手腕被什么东西击中,手骨顿时断了,痛得失声尖叫倒在了地上! 第165章 倒打一耙 苏世荣刚刚抵达苏健骑马的地方,就看到赵宁让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抓住了崔云儿,刚想要上前,就看到赵宁挥动着手朝儿子脸上掴去。 他不由大怒,正要冲上去就看到赵宁满脸痛苦跌倒在了地上! 赵宁几乎要疼得昏死过去,冲着赵宥给她的那个丫鬟怒道:“给我打他们!” 那丫鬟正抓着崔云儿,一听主子的命令,一把就揪住了崔云儿的发髻,朝着她脸上狠狠揍去—— 崔云儿被抓得头皮发痛:“……”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女人打架都是抓头发吗? 她正闭上眼睛挨着这一拳,忽然就感到身边冲过来一个人,然后就听到一声重重的闷声响起,身边的这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松开手。 崔云儿忍不住睁开眼睛,就看到刚才那凶神恶煞的丫鬟脑袋上流出了鲜血,双眼紧闭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男人手持扔掉了手中碗口粗的木棍,对崔云儿道:“崔娘子,你没事吧?” 崔云儿看着眼前的苏世荣一脸关切,脸颊微微一抽:“没、没事……嘶——” 就是头皮被扯得痛得要命,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抹血。 苏健忙跑了过来抱住她的手:“云姨,你的头上出血了……” 崔云儿心里暗叫倒霉,却对他笑了笑:“云姨没事,你有没有被吓到?” 她还真没想到赵宁竟然敢对苏健动手! 苏世荣见儿子没什么事,对崔云儿满脸歉意:“崔娘子,真是对不住了……” 崔云儿摇头:“没事,只要健哥儿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痛得浑身发抖的赵宁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 苏世荣这才转身朝她望去,目光冷冽无比:“你说什么?” 赵宁忙对苏世荣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苏大人,都、都是这个贱人故意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的丫鬟是看不过才动手的……” 她之前见过苏世荣几面,就觉得这个男人木讷得很,应该很好受骗。 所以,她此时还觉得只要自己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苏世荣定会相信自己。 毕竟,她都已经开始和他仪亲了。 苏世荣冷冷看着她:“说你坏话?你何德何能?” 没想到这个赵宁年纪小小,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健哥儿是不是就会被她打了? 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她竟然就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狠毒,将来真要将她娶进门,苏家还能安宁吗? 赵宁愣住了,忍住手腕上的剧痛道:“苏大人,我的手就是被这个贱人打伤的……” 刚才她并未瞧见崔云儿动手,但这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苏世荣额头上青筋直跳:“赵娘子!今日我给赵宥一个面子不计较你对我儿和崔娘子的伤害,但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故意接近我家人,我定不会饶恕!” 赵宁一听这话顿时就感到慌乱无比:“苏大人,我、我可是你未过门的未婚妻啊?你怎么如此待我?” “什么未过门的未婚妻?”苏世荣怒道,“你我从未交换庚帖,苏某也从未上门提过亲,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说出此话,还要不要脸?” 赵宁顿时大惊,继而咬牙切齿怒道:“好啊,你这个苏世荣!你不过一介鳏夫,出身低贱,我赵宁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竟敢拒绝我,我……” “你说谁出身低贱?”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崔云儿一回头就看到了苏雪容,正被一群宫女簇拥着走了过来。 赵宁一看到眼前的阵仗,顿时就慌了。 崔云儿和苏世荣忙道:“皇后娘娘!” 苏雪容冷冷盯着趴在地上的赵宁:“你刚才说谁出身低贱?” 赵宁浑身一颤,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吭声。 刚才只有苏世荣在,谅他也不敢向皇后告状! 可没想到苏雪容竟然来了。 赵宁心里很是不服气。 当初从长兄口中得知王爷娶了一个寡妇之时,她就觉得苏家走了狗屎运。 苏家出身低贱,就因为一个寡妇被王爷看中成了皇后,全家鸡犬升天了。 她打心里是瞧不上苏家的,包括这位皇后。 苏雪容见赵宁低着头不说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秀春立刻厉声道:“娘娘问你话呢!” 赵宁很是不情愿抬起头来,一脸不屑:“我没说过这话!” 秀春被气笑了:“刚才我们全都听到你羞辱苏大人的这些话,你竟敢不承认?” 赵宁一脸冷笑:“是吗?我可什么都没说,那是你们听岔了!” 她长兄可是萧远的亲信,她就不信苏雪容敢对她如何! 要不是赵宥当初强烈反对,她或许早已是萧远王府里的人了,指不定也能当上皇后,哪里能轮得到眼前这个寡妇? 苏雪容眯起了眼睛,从赵宁肆无忌惮望向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讥讽,皱起了眉头。 难怪萧远当初得知赵宥想要把妹妹嫁给苏世荣的时候,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她立刻望向崔云儿:“云儿,刚才发生了何事?” 崔云儿有些难以启齿。 她也是受人之托要破坏苏世荣娶眼前这女人的计划,但要是当着苏雪容的面说出这些事,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崔云儿有些犹豫,苏健便叫道:“姑姑,是这个坏女人偷听我和云姨说话,还让她的丫鬟打云姨,她也想打我!” 赵宁也豁出去了,大声叫道:“我没做过,他撒谎!” 苏世荣和崔云儿都没料到,她的脸皮会这么厚,顿时都懵了。 苏雪容被气笑了:“行啊,你说你没做过,那就没办法了!本宫得让人好好审审你!” 赵宁一愣,继而大声叫道:“我还要让我哥替我做主呢,我在这里好好的游玩,就被你们几个拦着还打断了我的手!我要让我哥告到皇上那里去!有人要害我!” 一边站在苏雪容身后不远处的海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刚才没控制好力度,竟将这女人的手打断了…… 苏雪容笑道:“行啊,既然赵宥是泉州知府,那就让他来亲自审一审这个案子!” “来人,去请赵大人!” “是!” 赵宥是个文官,也不会狩猎,所以在萧远带着众武将外出狩猎的时候,正在和几个同僚坐在凉亭里喝茶聊天,等着崔云儿的消息。 结果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竟然来传话,让他过去审案,审的人正是赵宁,他的亲妹子! 第166章 疯婆子 赵宥神色惊愕听完赵宁的恶人先告状,一脸抽搐望向苏雪容,忙跪了下去:“娘娘息怒,我这妹妹自小顽劣,定是她先犯错在先!” 赵宁一听顿时就怒道:“赵宥你这个窝囊废,我可是你妹妹!我被人欺负你怎么不帮我?” 她不敢直接怼苏雪容,就指着苏世荣和崔云儿道:“分明是这两人狼狈为奸,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为了掩盖他们俩刚才偷情的勾当,才会联合起来害我的啊!” 在场所有人:“……” 这个赵娘子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赵宥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一把捂住了赵宁的嘴:“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秀春早已安排人抬来了椅子和华盖,苏雪容就带着苏健坐在了树下,冷冷瞧着眼前的一幕。 “赵宥,放开她!”她冷笑道,“本宫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本事能翻了天!” 赵宁越发疯狂起来,一把推开赵宥怒道:“哥!你可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亲信!你怕什么?” “我又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寡妇,又没有耍隐私手段爬了圣上的床,我可是坦坦荡荡……” 赵宥猛的一把扑了过去,再次死死捂住了赵宁的嘴,一脸冷汗朝着苏雪容磕头:“娘娘息怒,她定是疯了,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谁也不敢吭声。 苏雪容却神色平静无比,面带一丝讥讽看着赵宁,眉毛挑了起来:“哦,原来你也是个不服气的!” “你既然觉得自己心高气傲,那不如本宫给你一个机会?” 苏雪容似笑非笑看着满脸不甘心的赵宁:“你既然也想当皇上的女人,那不如待会儿等皇上回来,只要你能说服他收了你,本宫就饶恕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包括对本宫大不敬。” 赵宁顿时一脸欣喜。 她向来都自信得不得了,总觉得身边没有任何女郎的美貌超过自己。 就算眼前的皇后再美貌,但也是一个早已不干净的寡妇,年纪又大,怎么会比得过自己? “但,若是皇上压根没看上你,本宫绝不轻饶!今日你所犯下的罪,本宫会秉公处理!”苏雪容没等她高兴片刻,脸色缓缓沉了下去,厉声道。 赵宥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他后悔死了,要是当初没有听了他娘的建议,想要将赵宁许配给苏世荣,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本来是想要让苏世荣自己打退堂鼓的,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赵宥扭头看着满脸兴奋的妹妹,彻底绝望了。 他怎么就能有这样一个又蠢又坏的妹妹? 他多希望眼前这个蠢货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苏雪容为了防止赵宁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立刻让太医过来给她将脱臼的手腕接上。 赵宁只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竟害厚着脸皮要求回去重新洗漱一番。 众人都觉得她真是疯了,此时竟还敢对皇后提要求。 可没想到苏雪容竟然答应了,还大方地让秀春给她送去一副头面和一身宫装换上。 赵宁却觉得苏雪容这是害怕了,害怕她被世人说她善妒,不许皇上广纳后宫,反而得意洋洋起来。 旁边侍候她的几个宫女和嬷嬷全都暗自在翻白眼。 这蠢娘子,难不成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苏雪容身为皇后,但对下人们却和蔼有加,宫人们侍候了她近一年,从未见她红过脸的。 但今日大家都很明显感受到了皇后娘娘那隐忍的怒气。 皇上对皇后的宠爱,所有人有目共睹。 皇上又岂会瞧得上眼前这个自大无比又愚蠢的小娘子? 年纪轻又如何,论相貌和气质,一百个她都比不上娘娘。 她还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惹怒了皇后或许只是会有严厉的惩罚,但因此却会让皇上勃然大怒,她就自求多福吧! 偏赵宁对此毫无知觉,看到宫人们规规矩矩帮她更衣洗漱,反倒来了劲儿:“我很快就会跟着皇上进宫了,到时候你们若是侍候得好,我定会把你们要到我的宫里来……” 一个宫女忽然笑了:“娘子还是琢磨一下今晚该怎么度过这个劫难吧!” 赵宁顿时狠狠瞪着那个宫女:“下贱东西,你算个什么还敢教训我?” “连你们娘娘见到我都要让我三分,你还敢教训我来了?” 那宫女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赵宁觉得苏雪容羞辱自己没问题,凭什么她下面的这个下贱宫女也敢瞧不起她? 她立刻就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簪子,狠狠朝着那宫女的脸上划了过去—— “啊……” 苏雪容冷着脸,听着秀春的讲述,怒不可遏:“疯婆子!直接上手铐脚链,将她拴在马厩里!” 没想到她一时纵容,竟然还害了那个宫女。 “好在伤口不深,太医及时赶到上了药……”秀春很替那个宫女不值。 “你把本宫那些上好的良药赏赐下去,然后让她休息半个月,再从本宫的私库里拨给她三百两银子作为补偿。” 秀春忙应声下去了。 赵宁被锁上手铐脚链,牢牢拴在了行宫后方的马厩里,嘴里也被塞了一块儿臭烘烘的抹布,顿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 好啊,等待会儿她见了皇上,一定要狠狠告苏雪容的状! 不行,她还得想一些苏雪容的罪状,最好是罪大恶极,让皇上再也不会喜欢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慢慢摸到了马厩里。 赵宁看到眼前有个眼神邪恶的男人走了过来,顿时杏眼一瞪,嘴里含糊不清叫着什么。 男人朝四周望了望,确定看守的侍卫全都在外面,这才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下了她嘴里的臭抹布。 赵宁刚要开口怒骂,就听到那男人冷笑一声:“你最好骂得再大声些,最好引来那些侍卫,直接将你的舌头割了!” 赵宁脸颊猛抽,死死盯着他:“你是何人?” 男人一脸邪笑抬起了她的下巴:“你别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干掉苏氏自己当萧远的女人?” 第167章 劫走了 “什么?逃了?” 苏雪容听着侍卫长秦科的禀告,诧异道:“马厩外没人看守?” “当时是有的,但不知怎么回事,马厩旁的粮草忽然起了火,我们全都去救火了,等回去查看时便发现人不见了……”秦科低着头一脸沮丧。 萧远的这些西域宝马可是价值连城,当时粮草库起了火,他们心里全都是要防止那些宝马被烧,就没想到在这个空档人就被救走了。 苏雪容神色冷冷道:“搜了吗?” “回娘娘,属下已经派人在方圆数里开始搜索,同时也排除混入猎场的可疑之人……”秦科迟疑了一下,朝苏雪容身边的崔云儿看了一眼。 “你瞧我作甚?”崔云儿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秦科道:“我们同时也排查了那些马夫,发现其中有两人失踪了,其中一人是崔、崔娘子安排进来的裘城,还有一人是附近一个村民,现在已经派人去村子里追查了……” 崔云儿脸色顿时涨红:“你休得胡说,裘城怎么可能救走那个女人?” 她忙对苏雪容道:“娘娘,今日赵宁之事是赵宥临时起意让我去见赵宁的,在此之前裘城又怎么会认识她?此事一定和他无关!” 苏雪容看着她笃定的神色,没有说话,思忖半晌之后对秦科道:“不管是不是这二人所为,今日之事也确是你们失误导致,你务必要将此事调查清楚,将人带回来!” 秦科忙道:“是!” 待他离开后,苏雪容挥挥手让秀春等人退下去,看着崔云儿,神色严肃:“云儿,你当真了解这个裘城吗?” 崔云儿神色很是不自在:“我、我觉得还算了解……娘娘,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现在虽然不是很清楚把赵宁带走的是何人,但崔云儿却觉得裘城不会轻易让自己卷入这件事来。 但,为何有人把赵宁带走了呢? 苏雪容深深皱起了眉头,双眼轻轻闭了闭。 她在思索走到今日,她身边还有哪些人对她怀有敌意? 那人把赵宁带走,很大可能还是要来对付她的。 苏雪容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自镇江见到她之后,就对她露出了饿狼般的目光…… 而且后来去了杭州,他又帮着陈思怡对付自己,最后被萧远抓了之后还从地牢里逃了…… 她猛地一怔! 岳劲! 她立刻唤来秀春:“你立刻派人去找陛下,说岳劲很有可能混进了猎场,让他即刻派人大规模搜查。” 秀春顿感事情紧迫,立刻去安排人去了。 苏雪容又道:“待会儿把丑丑和我娘接来清泉宫,叮嘱健哥儿和媛姐儿都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秀春忙去了。 崔云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问:“岳劲?” 最好不要是裘城! 苏雪容的脸色僵硬:“我怀疑是他,当初他能从王府地牢逃走,就绝对不简单!” 崔云儿脸色白了:“若是他的话……” 她不敢往下说了。 岳劲是一直跟着陈思怡的贴身侍卫。 陈思怡在杭州的时候能够对苏雪容做出那些恶毒之事,后面都有岳劲的手笔。 只可惜去年他从杭州地牢逃走,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在京城的时候,苏雪容一直呆在宫里,他应该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但是到了这泉州行宫,侍卫们难免有疏忽之处,他若是伪装成他人混进来也未尝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奴婢要见娘娘,小殿下出事了!” 苏雪容神色一惊:“让人进来!” 那个小太监进来的时候,一脸惊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沾满了鲜血的金锁,苏雪容一看眼眸猛地一缩。 这是媛姐儿身上的金锁! 小太监道:“肖侍卫把这金锁交给奴婢,让奴婢来给娘娘带信,说有人把小殿下带往德化破寨官窑,若娘娘一个时辰之内不赶过去,就把小殿下扔进窑灶……” 苏雪容顿觉手脚一阵冰凉。 崔云儿厉声道:“肖红人呢?” “肖侍卫受了重伤,追那个歹人去了……”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肖红是在追过去的时候,刚好在小路上遇到了他,就将那带血的金锁给了他让来传话。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进来清泉宫报信。 “备车马!”苏雪容当机立断起身。 崔云儿却拉住了她:“娘娘,你不能去!” 这很明显是个陷阱! 分明就是要骗着苏雪容去送死的! 苏雪容却冷冷道:“不管是谁,我都得去!” 她心里忽然有种很强烈的不安。 这个人对她很熟悉! 或许不是岳劲。 崔云儿立刻道:“那我陪你一块儿去!” 苏雪容却道:“你必须留下替我看好丑丑和我母亲,待陛下回来你得对他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崔云儿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放心,我会带着媛姐儿安全回来的。”苏雪容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对秀春道,“待会儿你一个人陪我去!” 崔云儿看着苏雪容带着秀春坐上马车,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早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就不该答应赵宥的请求! 苏雪容坐上马车,环视了一下窗外,隐约看到了旁边的树上树叶在动。 很好,萧远留给她的暗卫会跟上的。 海峰早已换上车夫的衣服,驾着马车朝着德化窑奔去。 猎场在九日山,赶去德化窑需要不小的车程,一个时辰赶到的话,速度不能低。 苏雪容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心里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 如果是萧远的仇敌,与其抓媛姐儿不如抓丑丑。 而知道媛姐儿不是萧远亲生女儿之人不算太多…… 苏雪容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难道他没死…… 她深吸一口气,若他当真没死,那么媛姐儿暂时不会有危险。 苏雪容心里忐忑不安,在辗转了几次山路之后,便看到马车进入了一座茂密的山林。 “娘娘,前面就是德化县的破寨山了!”前面的海峰道。 苏雪容脸色一凛。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座座窑窟,坐落在破寨山的各个地方。 秀春急声道:“这么多窑窟,媛姐儿在哪里?” 海峰停下马车,跳下在路边四处巡视,冷声道:“娘娘,这边有新的马蹄印和血迹,若是属下没猜错的话,是肖侍卫的!” 苏雪容当机立断:“追过去!” 第168章 人没死 “哇——” “你们这些坏人!坏人!” 媛姐儿看着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肖红,顿时放声大哭。 不远处的赵宁看着她们俩,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好像认得这个小女娃,苏雪容的长女媛姐儿。 听说萧远对这个长女疼爱得不得了,这人竟然将小公主绑来了,不要命了? 她内心深处也想取代苏雪容成为萧远的皇后,但却不敢触及萧远的逆鳞啊。 顿时,赵宁心里起了退堂鼓。 她忍不住颤颤巍巍对那个男人道:“大、大哥,我、我不干了行吗?我、我不想当皇后了……” 她被这人救出来,但却没有松开她的手铐脚链。 此时她和小公主一样被扔在了这破窑洞里,依旧是没有行动自由的。 那男人一脸鄙夷朝她看了一眼,冷冷朝着正在哇哇大哭的小女娃走了过去,蹲下去冷笑道:“你哭什么,待会儿你亲爹就来接你了!” 媛姐儿懵了,顿时停止了哭泣,小心翼翼道:“我、我父皇要来了?“ 好啊,等她父皇来了,一定要让这个该死的男人付出代价! 男人满脸讥讽:“你倒也没说错,若是你爹当时没犯下蠢事,如今他便是皇帝。” 媛姐儿没听懂,但赵宁却听懂了。 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说什么疯话? 小公主不是萧远的? 何时又跑出来另一个亲爹了? 还说他以前是皇帝…… 等等! 赵宁忽然一震。 难不成这个小女娃不是萧远亲生的? 苏雪容本就是个寡妇,难道这女娃是她那死去的前夫的? 那个前夫原本也是皇帝? 赵宁虽然蠢,但也知道萧远这皇位是怎么来了。 难道…… 她顿时张大了嘴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之前她就想要挖一个苏雪容的什么罪证,让萧远厌恶她。 眼下不是来了? 那个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眼底闪烁的狡黠,冷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苏氏的秘密了,这可就成了你当皇后最大的条件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像是拖麻袋一样拖到了一堆杂物后面,用一块麻布盖住了她。 赵宁动弹不得,却挣扎着将头探了出来,刚好可以透过杂物的缝隙看到前面的情形。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后面缓缓走来一个面相孱弱的青年书生。 萧时晏一眼就看到了正被一块抹布堵住嘴的媛姐儿,脸色顿时一沉:“岳劲,你敢动我女儿?” 他身边的黑衣人立刻上前一步将媛姐儿嘴里的抹布扯下,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 媛姐儿诧异地看着来人。 这人说她是他女儿? 骗人! 他不是父皇! 但这会子她不敢如在宫里一样大声嚷嚷,只好放声大哭。 一听到她的哭声,萧时晏心里顿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急忙大步上前抱住了媛姐儿,小心翼翼道:“媛姐儿别哭了,爹现在就带你走。” 岳劲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酬劳呢?” 萧时晏朝身边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那人立刻递过去几张银票。 岳劲接过银票数了数,一脸狞笑:“萧先生,不如我再帮你一次,顺带着买一赠一,你再加两倍的价格如何?” 萧时晏脸色铁青:“岳劲,你休得坐地起价!” 岳劲却笑道:“是不是坐地起价,你稍等片刻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马声。 海峰拉住了缰绳,扭头道:“娘娘,您先在车上等着,属下立刻下去查看。” 肖红的马就在外面,马身上全是血。 他很担心肖红的安危,立刻跳下了马车,抽出腰间的剑就朝窑洞方向摸了过去。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苏雪容立刻就听到媛姐儿发出一声嚎啕大哭:“娘!娘!有坏人!” 媛姐儿一看到海峰,顿时就有了主心骨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苏雪容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跳下马车,就看到了将媛姐儿抱在怀里手忙脚乱的男人。 “周安明!” 她本能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萧时晏看到了久违了的苏雪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神色变得激动无比,忙上前一步道:“阿容……” 苏雪容神色警惕盯着他,一脸戒备。 她本想往后退,但女儿却在他手上,她只能硬着头皮任由他靠近。 海峰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拦在了萧时晏的面前:“娘娘乃千金之躯,你胆敢直呼娘娘名讳?” 而这时,一群黑衣人从四周冲了过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苏雪容不动声色朝不远处望去,隐约看到了树丛中的一些动静,立刻摆手示意:“海峰!别乱来!” 她担心一旦两伙人交锋,误伤了媛姐儿怎么办? 苏雪容深深压住内心的担心,朝萧时晏走近了两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朝他伸出手,柔声道:“媛姐儿哭了,我来哄哄她……” 萧时晏却忽然伸手一把将她往前一拉,拉进了自己的怀里,顺势将她和媛姐儿紧紧抱在怀里。 “阿容……” 萧时晏近似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原本就是他的妻子,是应该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凭什么就被萧远霸占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黑衣人忽然道:“少主,有暗卫!” 萧时晏脸色一凛,沉声道:“干掉他们!” 说着便将媛姐儿往身边一人怀里一送,他自己则将苏雪容紧紧钳在怀里,朝外走去。 这时岳劲迎了上来:“萧先生,我这买一送一的买卖可好?价格是不是得翻几倍……” “刺啦——”一声,岳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难以置信低头望去,便看到一柄尖锐的刀锋正从他腹部刺穿出来,鲜血直飙。 一名黑衣人从他身后猛地将刀抽出来,冷声道:“敢对少主坐地起价,找死!” 苏雪容见状,大惊失色想要挣扎却被萧时晏猛地朝后颈一敲。 她便听到媛姐儿大哭的声音渐渐变小,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软,头疼欲裂。 “娘娘,您终于醒了?” 秀春满脸焦急扶着她起身,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苏雪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媛姐儿呢?” 秀春神色低落道:“小殿下被人看管起来了。” 苏雪容这才皱眉打量着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窄的屋子,窗外隐隐传来一阵阵水声。 秀春愁眉苦脸道:“我们现在在船上。” 第169章 要挟 确切地说,是在一艘巨大的航船上。 苏雪容透过舱房的窗户往外看,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心顿时就凉了。 若是她和媛姐儿人还在泉州,萧远带来的人一定能够找到她们。 可如今,她们母女连同秀春都被抓到了这大海里,萧远要怎么找? “海峰和那些暗卫呢?”苏雪容又问道,“肖红有没有事?” 秀春叹了一口气:“海大人为了护住您和小殿下,和那群人生死搏斗,我被抓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苏雪容的心沉到了谷底。 海峰和跟随她的那些暗卫全都没了? 萧时晏不是死了吗?他又如何逃出生天并且有了这样一群武艺高超的随从? “他们可有苛待你?”苏雪容又打量着秀春。 “没有,那位少主让人带上我的,说一路上得让我照顾你。” 苏雪容松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你去叫他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萧时晏抓了她和媛姐儿,应该是为了对付萧远的。 虽然此时她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为何,但以他的性格,被夺了皇位又抢了妻女,定不会善罢甘休! 秀春立刻起身走到舱房门口叫道:“快去叫你们少主,我家娘娘醒了!” 不一会儿,舱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萧时晏一脸紧张走了进来。 苏雪容冷冷看着他:“你怎么没死?”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了。 萧时晏本是很高兴的,结果一进来就听到她这冷冰冰的话语,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怒意。 秀春见状,忙上前护着苏雪容。 “出去!”他立刻冲着秀春喝道。 苏雪容对秀春道:“你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说会儿话。” 秀春此时也知道了萧时晏的身份,他正是娘娘在嫁给陛下前那位“死掉”的丈夫。 她有些担心看着苏雪容。 “没事的,你放心好了。”苏雪容觉得秀春在的话,或许接下来她会惹怒他,说不定他会拿秀春出气。 上一世在宫里他也不是没这么做过。 对她不忍心直接动手,就惩罚秀春。 秀春只好出去了,却没离开舱房,就站在门口。 萧时晏极不耐烦一把将舱房拉上,转身大步朝苏雪容走来,怒不可遏道:“你还问我?当初你为何闹着要和我和离?是不是早就和萧远勾搭上了?” 苏雪容被气笑了:“你简直无耻!” “要不是你的那位准太子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谋害于我,我又怎么会举家逃离宿州?” 萧时晏却面红耳赤吼道:“我打听过了,徐颂年的确是去过宿州找你,可之后徐家并未对你做出任何伤害,可你却迫不及待跑到杭州对萧远投怀送抱,你当我死了?” 苏雪容张了张嘴,却无法辩解。 毕竟那是上一世徐家对她所做之事,这一世她避免了灾难自然就没发生过。 但她不想和萧时晏解释,一脸冷笑:“你可别告诉我,当时若是我带着女儿跟着你同去京城,徐婉静那个疯女人会放过我们?” 萧时晏一时语塞。 当然不会! “可没有发生之事,你凭什么就预料我不能护着你们?”萧时晏红了眼,一把抓住了苏雪容的手腕,冲着她大叫,“要不是你勾搭上了萧远,他又怎么会处心积虑要对付我?” “那个姓方的贱人给我夜夜下毒,才导致我在朝堂失去了控制,到手的皇位就这么被生生抢走了!” 萧时晏看着眼前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女人,始终下不了手打她,只好扯着嗓子宣泄自己的怒意。 苏雪容也被他此时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忙道:“你、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娇滴滴的嗔怪,萧时晏心里顿时腾地一下冒出了一股邪火。 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就这么狠狠地吻了下去。 但很快嘴唇传来一阵剧痛,他急忙松开手,伸手一抹,就看到了上面的一股鲜血。 苏雪容顺手一把抽出发髻上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在赌,赌萧时晏对她尚还有几分情意。 他应该还是舍不得她去死的。 果然,萧时晏看到她眼里的决绝,眼神陡然变得悲哀无比,身形踉跄后退了几步,惨笑一声:“你为了一个逆臣贼子,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苏雪容冷冷道:“你我既然和离,日后两别生宽,何必纠缠?” 萧时晏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无比,死死盯着她:“你不就是为了当皇后吗?待日后我重登宝座,一样可以给你皇后之位!” 苏雪容皱眉道:“萧时晏,你能不能清醒些?正是因为你登基后横征暴敛,纵容徐家为非作歹才丢了江山的,你有何德何能再次夺位?” 若是萧时晏背后还有强大的支持,他若是想要再夺回帝位,必将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天下大乱之际,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萧时晏胸中翻起一阵怒意:“那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竟然认为我不如他?” “要不是他占据了江南最好的良田,他又怎么会有和我抗衡的力量?” “苏雪容我告诉你,你给我等着!” “我定要亲手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跟他一起去死!” 萧时晏死死盯着苏雪容看了好一阵,才狠狠捏了捏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秀春忙跑了进来,看到苏雪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就有黑衣人冲了进来,将秀春抓了出去。 苏雪容大惊,急忙追了出去。 萧时晏站在甲板上一脸狞笑:“苏雪容,你不就是仗着我还喜欢你,就肆无忌惮往我心上捅刀子吗?” “今日我就要看看,我让你的婢女承受你所该承受的一切,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顶撞我?” “来人,给我扒了这婢女的衣服,丢下海去!” 苏雪容大惊失色,忙扑上去护住秀春,对着萧时晏失声叫道:“萧时晏,你要做什么?” 萧时晏面色冰冷盯着她:“你本就是我妻,今晚你好好侍候我一晚,我就放过她!” 第170章 海寇 苏雪容惊呆了。 她以为萧时晏对自己尚还有一点情意,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耻! 秀春急得失声大叫:“娘娘不可啊!” 她立刻跪下朝着萧时晏磕头:“我、我可以跳下海去,你不要伤害娘娘!” 说着她就朝着船舷方向冲去。 娘娘是一国之后,若是真被此人侮辱了,也别想活了。 苏雪容却早一步拦住了她,抱住她的腰肢对着萧时晏怒道:“萧时晏,你若想要我去死,我现在就可以如你所愿!” 说着就拉着秀春一起跑到了船舷边:“你若敢再这般逼我,我定会跳下去!” 说完她便拉着秀春的手红着眼眶道:“秀春,我若是死了,他们也定不会放过你,你愿随着我一起去吗?” 秀春忙点头:“娘娘,你若出了事,奴婢也不活了啊!” 苏雪容忽然笑了:“秀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上一世她被大火烧死的时候,秀春也是这般牢牢护着她。 这一世换成她护着她了。 苏雪容低头在她耳边道:“待会儿跳进水里,你要保持全身放松……” 多亏了上一世徐婉静对她层出不穷的花样折磨,苏雪容在被惹扔到池塘数次之后,终于学会了凫水。 若是这艘航船距离岸边不远,甚至附近还有小岛的话,她可以带着秀春游上一段时间。 总好过被萧时晏折磨致死要好。 萧时晏见状,抱着双臂一脸冷笑:“哟,胆子不小啊!这里可是茫茫大海,你们有种就跳下去啊!”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两个弱女子敢跳下大海,那不是直接找死? 苏雪容扭头看着他,看到了他眼里的冷酷和残忍,忽然拉着秀春的手就爬上了船舷。 萧时晏见状,脸色顿时一僵,才失声叫道:“拦住她们!” 但已经来不及了。 旁边的黑衣人多数都和萧时晏一样的想法,这俩女人不敢跳下去,所以才没有及时阻止,而是在一旁笑嘻嘻的袖手旁边。 结果没料到,她们竟然拉着手就这么跳下去了! “扑通!”一声,萧时晏就听到水面上传来一阵水声,大步冲到船舷,就看到两个人影消失在了水面下。 “快!跳下去救人!” 数名黑衣人立刻纷纷跳下水救人。 萧时晏心急如焚紧紧抓住船舷,心里后悔得要命。 他为何要逼她?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萧远的身边带走,她真出了什么事他还能好好活着? 就在这时,媛姐儿大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女娃迈着两只小短腿冲了过来,朝着萧时晏的腿上踹去:“你这个坏人!你还我娘!你还我娘!” 船上的奶娘刚好带着睡醒哭闹的媛姐儿来甲板,还没走到前面就正好看到了苏雪容拉着秀春跳下船舷的情形。 萧时晏一阵心烦,他又不是故意的! “救上来了!” 忽然有人叫道。 萧时晏急忙朝下望去,就看到苏雪容和秀春分别被黑衣人环住脖颈从船舷上救了上来。 他顿感一阵后怕。 媛姐儿大哭着朝浑身湿漉漉的苏雪容扑了过去:“娘!娘!” 苏雪容看到扑进自己怀里伤心大哭的女儿,心里却后悔死了。 她只想到萧时晏不会伤害女儿,却没想到自己若真是死了,女儿该有多伤心…… 她也忍不住抱着媛姐儿失声痛哭起来:“媛姐儿,娘错了,娘不该丢下你不管啊……” 在这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了上一世失去亲人的锥心痛楚。 和亲人相比,她受点屈辱又如何? 苏雪容从未有过这般后悔,紧紧抱着女儿不愿放手。 萧时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沉默不语。 秀春多喝了几口水,正在一旁呕吐。 待她舒缓过来,急忙就上前护住苏雪容母女,神色惊恐看着四周的一群人。 萧时晏见状,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耻。 这么多男人竟然欺负两个弱女子,其中一个还是他爱过的女人。 “将她们带下去,好好看管!”萧时晏厉声道。 船上的奶娘立刻跑了过来,忙道:“少主,小娘子还要带到隔壁吗?” 萧时晏看着扑在苏雪容怀里的女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沉声道:“你不用管了!” 奶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自从这位小娘子上船之后,就不断地闹腾,还撕扯下了她的几把头发,脸上脖子上都被抓出了道道痕印,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是麻烦得很。 苏雪容便抱着媛姐儿和秀春被押回了原来的舱房。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那个奶娘拿了两套干净的衣裙过来给她们换上。 苏雪容忙将头上的一只簪子塞进了奶娘的手里:“大姐,这里究竟是谁的船,我们现在在何处?” 那奶娘一脸为难。 秀春忙道:“大姐,你也看到了,我们是被这群歹人抓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要带我们去哪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簪子塞进了奶娘的袖口,压低声音道:“我们只想知道这些信息,不要你做什么,这是我家娘娘的心意,你拿着回去贴补家用。” 奶娘见状,也就半推半就收下了簪子,悄声道:“他们是东黎岛的人,他们如今的首领是东黎龙王,其实就是这一片海域上的海寇……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再过三日抵达了东黎岛你们就知道了。” 奶娘说完神色慌张地出去了。 东黎岛? 苏雪容诧异无比。 她搜肠刮肚也没能从上一世或者这一世想起这座岛屿。 秀春也一脸惊诧道:“咱、咱们是被海寇抓了?” 什么东黎龙王?听都没听说过。 苏雪容见大家暂时安全,便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陛下会来救我们的……” 她对萧远有自信。 媛姐儿已经哭累了,窝在苏雪容的怀里睡着了。 苏雪容抱着女儿,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她和女儿能在一起了。 萧时晏也没再来骚扰她,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之前的那个奶娘给她们送来的饭菜。 苏雪容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媛姐儿如今能吃一些米饭了,苏雪容便将汤汁混合着米饭喂她吃了小半碗。 晚上的时候,她带着女儿睡在床上,秀春躺在了一旁的榻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太累,随着船的摇摆,听着外面的水声,苏雪容竟沉沉地睡着了。 同一时刻,萧时晏的舱房。 萧时晏看着眼前一个独眼老人,额头竟渐渐冒出了冷汗。 独眼老人相貌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怕,脸上的皱纹如同树皮一般,一只眼睛上斜盖着一块黑布,剩下的那只眼睛虽浑浊不清,但却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之感。 第171章 东黎岛 萧时晏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滕长老,我、我……” 就在刚才甲板上发生了苏雪容带着秀春跳下大海之事后,这位一直在船上未曾露面的东黎岛滕长老竟然露面了。 腾长老那只独眼就像是一只淬了毒的匕首一般死死盯着萧时晏,忽然开口道:“龙王让你来东黎岛,可不是来让你欺负女人的!” “腾长老,她、她是我妻子……” 腾长老那只浑浊的眼珠子盯着他,冷笑道:“据老夫了解,那位苏夫人早已和你和离,如今可是萧远的皇后!” 听到他直呼萧远名讳,萧时晏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日在朝堂上他被徐万和刺中,将计就计装死,萧远竟然没有怀疑就让人将他送往陵寝的路上,他借机逃了…… 后来在路上他偶然遇到了东黎岛的人,他以萧成生前的藏宝图为诱饵,借机和这些人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东黎岛人帮助他养精蓄锐,日后夺回江山。 而他则需要将萧成生前的藏宝图悉数奉上。 萧时晏也知道,这个交易实际上是将自己交到龙王手中当了傀儡。 但这也好过被萧远逼得走投无路要好。 就算日后龙王想要当皇帝,也必须先解决了萧远再说。 萧时晏对萧远恨之入骨,不管日后自己能不能重夺宝座,他都要利用龙王杀了萧远。 在得知萧远高调的南下巡游之际,他说服了腾长老帮他把女儿抢回来。 事实上,萧时晏从与东黎岛人接触后从未见过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王。 在他看来,东黎岛真正实权掌握者应该就是眼前这位腾长老。 于是,腾长老派人收买了也同样悄悄尾随在南巡队伍里的岳劲,让他想办法趁机将媛姐儿偷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岳劲竟然为了多要点酬金,将苏雪容也骗来了! 萧时晏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让人将她一并捉了来。 腾长老安排的时间刚刚好,趁着萧远带着群臣在猎场狩猎之际,顺利地将人带上藏在石湖码头伪装成客船的航船出了海。 此时已经过去一日一夜,航船早已驶离了泉州海域进入了广袤的外海,萧远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寻不到这神秘的东黎岛。 腾长老冷冷道:“既然苏氏是萧远的皇后,也是东黎岛对付萧远的一块重要筹码!” “龙王向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绝不会趁人之危。你若是再敢对她生出那龌龊的念头,休怪老夫不客气!” 他严厉警告过萧时晏之后,就起身走了出去。 萧时晏脸颊猛抽。 光明磊落还能当海寇? 骗傻子呢! 但他此时却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根本不敢说什么。 翌日清晨,苏雪容醒来时,媛姐儿还窝在她怀里沉睡着。 秀春听到了动静也忙起身:“娘娘……” 苏雪容道:“这会子就不必叫什么娘娘了,还是照以前在家中的称呼,叫我娘子。” 秀春点头。 媛姐儿揉着眼睛醒来了,一看到苏雪容就扑进了她怀里哭了起来:“娘,父皇啥时来救我们啊?” 苏雪容无奈道:“快了,你父皇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但她也知道她们所乘的航船已经驶离泉州两天一夜了,大海茫茫深处,萧远要如何找到她们? 而且据她所知,大周因为前几年的内战耗光了国库的银子,临海的海防一直都很薄弱,否则也不会颁布禁海令。 萧远倒是解除了禁海令,但海师重新休整还得一段时间,又如何能够在大海深处找到东黎岛? 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那就代表这东黎岛根本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苏雪容知道她们再想回到泉州希望极其渺茫,但她此时只能安慰女儿,让她心里始终存有希望。 一旁的秀春默默地听着,神色惆怅。 苏雪容忽然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东黎岛的人和丧家之犬达成了什么协议,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 她此时连说他的名字都觉得脏。 秀春也万般不解:“难不成东黎岛的人天生倒反天罡,根本不怕陛下?” 苏雪容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想不明白,她也不想了。 让苏雪容稍稍心安的是,接下来的两日,萧时晏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仅如此,每日送来的饭食也丰盛了一些,奶娘送饭过来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腾长老看着小娘子年幼,特意命人给她炖了鸡蛋羹。” “滕长老?” 这一问,这个姓赵的奶娘便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我男人走投无路之际就是投靠腾长老,要不是因为龙王是东黎岛上唯一的王族传人,哪里轮得到他做主……” 苏雪容听明白了。 东黎岛原本是以腾长老为首领,但在三年前他却从泉州带回来一个号称是东黎岛龙王后裔的男人,将权杖交给了他。 只不过这个龙王自始至终都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出了腾长老谁也没见过。 赵奶娘一脸贱兮兮道:“那龙王八成长得极丑,才不敢在岛民面前露面。” 苏雪容好奇问道:“赵大姐你是何时上的岛?” “五年前!”赵奶娘叹了一口气,“我男人本来是海边的渔民,结果朝廷下了禁海令,我们都没饭吃了,只得悄悄跑到很远的海域去打鱼,结果遇到了倭寇被强行抓到船上当苦力。” “后来腾长老率领东黎岛的岛民打败了倭寇,我男人就到了岛上……”赵奶娘神色有些无奈,“结果没想到东黎岛的岛民竟然也是海寇,只不过他们打劫的对象不是大周而是倭寇。” 苏雪容算是听明白了。 东黎岛人虽然是海寇,但却不是大周百姓的敌人。 难怪她听都没听说过。 若真是无恶不作四处抢劫的海寇,就算大周海师再弱,也得先解决了这个内患才行。 此时觉得这个东黎岛还真是神秘,总让人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两日后,航船终于抵达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岛屿,苏雪容抱着媛姐儿跟着那群黑衣人走上岸的时候,发现这座岛屿竟然一眼看不到岛的边缘。 岛屿远处的平地上竟然还有不少田地,远远看得到不少的房舍建立在岛屿中央,外围围了一圈高大的围墙,仿若一座城堡。 这么大的一座岛,萧远能否发现? 第172章 很像明秀园 朝着海岛深处过去的时候,苏雪容仔细观察了一下城堡外的田地,不少农夫正在地里耕种。 赵奶娘道:“这些都是在海边活不下去的穷人,走投无路了才举目无亲来到东黎岛的。” 苏雪容又问:“岛上大约有多少人?” 赵奶娘想了想:“大概有个四、五千人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苏雪容从岛上这座城堡的规模来看,她觉得人数远远不止。 赵奶娘对她估计也没说实话。 秀春抱着媛姐儿往前走,忽然朝苏雪容使了个眼色。 苏雪容扭头就看到了萧时晏急匆匆朝她走来。 她立刻冷着脸不去看他。 “阿容,那日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此时的萧时晏一改之前的嚣张,眼底有些发青,神色憔悴。 苏雪容冷冷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早已是陌路人,希望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女!” 通过这两日从赵奶娘口中得知的信息,她已经判断出腾长老是准备把她当成和萧远谈判的筹码,就绝对不会再让萧时晏对自己动手了。 萧时晏急了:“阿容,咱们现在患难与共,该一起才是……” 苏雪容立刻打断了他:“谁和你患难一共?你这丧家之犬,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 她上一世如此,这一世又是如此,一遇上他就倒霉! “哈哈哈,夫人说得好啊!”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苏雪容扭头一看,就看到了独眼的腾长老。 她眼里透出一抹惊愕,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这位是滕长老?” 有赵奶娘这张嘴,很难不知道腾长老这特殊的相貌。 腾长老哈哈笑着,却饶有兴味上下打量着苏雪容,点头道:“夫人,这小子没啥屁本事,等将来老夫帮你物色一个好郎君……说起这事,我忽然想起咱们龙王至今都尚未婚配,夫人这般绝色容貌,配咱们龙王正好!” 苏雪容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旁边的媛姐儿奶声奶气大叫道:“不行!我娘是我父皇的!谁也不许娶她!” 一旁的萧时晏更是黑了脸。 该死的老东西,竟敢把阿容许配给一个海寇? 腾长老笑嘻嘻看着媛姐儿:“小女娃,你那父皇是个缩头乌龟,他若是对上我家龙王,必输无疑。” 媛姐儿大惊:“你胡说!我父皇可厉害了,谁也打不过他!” 腾长老笑道:“可你父皇连东黎岛在哪儿都找不到,怎么来救你们?” 他又笑盈盈望向苏雪容:“夫人,我家龙王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你只要见了他必定喜欢。” 苏雪容有些脑仁疼,她都不敢对腾长老说出厉害的话来,就担心惹恼了他,直接将她扔到龙王床上,那就糟了。 萧时晏脸色都绿了,怒吼道:“你个老东西,我的阿容岂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你想让她嫁她就要嫁吗?” 说完这话,他立刻就站在了苏雪容的面前:“阿容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苏雪容朝他翻了个白眼,朝前走去。 腾长老却眯起眼睛盯着萧时晏,像是看小丑一样冷笑:“萧时晏,就你这熊样还能保护夫人那样绝色的美人?” “当初你是怎么被她踹掉的,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腾长老那只独眼也翻了个白眼,越过他走了。 萧时晏顿时被气得满脸涨红,站在原地直跺脚。 一行人走进城堡之后,腾长老立刻就安排了一辆马车让苏雪容三人坐上,晃晃悠悠朝着最中心的一群建筑物驶去。 苏雪容心里惊讶无比。 从刚才到现在,坐了马车还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抵达城堡最中心位置。 可想而知这座岛屿有多大。 下了马车,苏雪容就看到眼前的这座建筑物,心里十分纳罕。 这传统的徽式建筑竟然建造得美轮美奂,无论是大门还是里面的照壁以及抄手游廊,和江南的园林竟相差不大。 苏雪容看着眼前的庭院,忽然想起了明秀园。 两座庭院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 再看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东黎阁。 苏雪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很是大胆。 腾长老笑眯眯道:“夫人,这是龙王居住的地方,也是整个东黎岛上最好的宅子,您若是不嫌弃的话,暂时住在这里……” “这怎么可以?”一旁的秀春立刻打断了腾长老的邀请,“我家娘娘岂能和一个外男同住一座宅子?” 这要是被萧远知道了,娘娘还能当皇后吗! 腾长老却笑道:“夫人不要误会,龙王这些日子并不在岛上,您安心住下便是。” 他挥挥手,身后走来一群黑衣人。 苏雪容明白了,这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她必须住下。 她拉着秀春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住下再说。” 腾长老满脸欢喜:“来人,请夫人入住欢喜苑。” 苏雪容听到这个名称,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脸颊抽了几下。 旁边立刻走来一群仆妇,规规矩矩道:“夫人,这边请!” 苏雪容顺着长廊往里走,越走越觉得奇怪。 她最初落脚杭州的时候,身份还是葛二郎的萧远就将明秀园借给她全家居住。 她们在那里居住了一个月,对明秀园的各处格局还是很清楚的。 如今来到这天涯海角的东黎岛上,这处园林竟然和明秀园惊人的相似。 她忍不住对为首的一名仆妇道:“请问这东黎阁是何人建造?” 那仆妇规规矩矩回答道:“回夫人,这座宅子是五年前龙王带来的一群工匠所建。” “龙王?”苏雪容忍不住好奇起来,“你们的这位龙王究竟是哪里人?” 那仆妇笑道:“夫人,这老奴就不知了。” 苏雪容见她不愿再透露多的信息,也就没再追问。 很快,她们就被带到了欢喜苑,秀春忍不住“咦”了一声:“娘娘,这里怎么和咱们在杭州时住的一样……” 同样的坐南朝北的位置,同样的格局,要是没有经历过前几日在海上的航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回到了杭州的明秀园。 苏雪容压住心里深深的疑惑道:“先住下再说。” 为首那仆妇姓姚,她有条不紊安排着一切,让苏雪容越看越觉得奇怪。 她的行为举止,很像是接受过严格训练之人,就像是成嬷嬷。 第173章 龙王回来了 媛姐儿看到了熟悉的地方,就没在船上那么紧张了,好奇地看着姚氏带着一群仆妇忙来忙去,也不害怕了,还主动上前问道:“婆婆,我能出去玩儿吗?” 刚才被秀春抱着一路过来,她早已看到了前面的一处花园,花园搭建着凉亭,旁边还有一个秋千。 苏雪容明白女儿的心思,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喜欢被人抱着荡秋千,尤其是萧远在的时候,抱着她荡得老高,她每次都会兴奋地尖叫。 “媛姐儿,这会子大家都很忙,等会儿娘带你去。”苏雪容忙道。 她们又不是来做客的,是来当囚犯的。 没想到姚氏却笑道:“小娘子既然想要去逛逛,老奴先安排几个人陪着她过去,夫人无需担心。” 苏雪容也不敢轻易将女儿交给陌生人,只好道:“不劳烦妈妈了,我带她过去。” 姚氏道:“老奴安排两个人陪着夫人过去。” 秀春也跟着一块儿,又有两个仆妇跟着,苏雪容带着女儿来到了刚才那处凉亭旁。 媛姐儿很快就忘了前两日的不快,兴奋地就朝秋千跑了过去:“娘,抱抱!” 苏雪容硬着头皮抱着她坐在了秋千上,只是轻轻荡了几下,不敢荡得太高。 一来她担心摔了媛姐儿,二来她不清楚这个秋千是否结实。 媛姐儿很快便撅起了小嘴:“娘荡的一点也不好玩儿!还是父皇好!” 苏雪容没好气道:“等以后长大了你自己荡!” 媛姐儿这才想起她和娘此时的遭遇,神色顿时就萎缩了:“娘,父皇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啊?” 苏雪容望着四周看似熟悉却陌生的地方,微微叹了一口气:“快了……” 只希望他能尽快找到东黎岛。 但一想到这大海茫茫,她的希望就有些渺茫。 似乎唯一的出路就是说服腾长老放她回去…… 但她能开出什么条件? 苏雪容带着媛姐儿回去了。 姚氏一行人照顾得非常尽心,一日三餐虽然比不上大内,但也很是营养均衡。 就这样过了三日,腾长老忽然来了。 那日他将她们母女送到东黎阁之后,就再也来过。 甚至连萧时晏也不见了,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腾长老来的时候,神色很是兴奋:“夫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雪容对他所谓的好消息没什么同感。 她反倒希望自己能听到一个对他来说的“坏消息”。 “咱们龙王很快要回岛了!”腾长老一脸兴奋。 苏雪容看着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珠子里闪烁的光芒,心里一沉。 但她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哦?” “这可真是巧了,龙王已经出岛三个多月了,这一回突然回来,定是得知了夫人您的消息!”腾长老毫不掩饰道,“以夫人这般的美貌,应该早就在海岸那边闻名天下,龙王定是冲着您来的。” 苏雪容:“……” 怎么看腾长老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像是一个媒婆啊! 她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干笑两声:“这、这恐怕是个误会……” 腾长老立刻道:“不管是不是,总之这两日夫人得做好准备,龙王随时会回来。” 苏雪容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那我要不要提前搬出东黎阁?” “为何搬走?” “这里不是龙王的宅邸吗?我住在这里多不礼貌?” 腾长老一脸不解:“您可是咱们岛上的贵客,自然是要住在这里,否则龙王若是知晓了怕是要责备老夫的!” 苏雪容:“……” 您老这说话颠三倒四的,一点也对不起你这张脸! 苏雪容感到一阵脑仁疼,但也不想得罪他,便只好含糊其辞道:“那就多谢龙王了……” 腾长老又交代了姚氏等人一些话,便又走了。 秀春这几日抽空就以媛姐儿为借口在整个东黎阁逛了一大圈。 “大门口就只有两名侍卫和一个门房,也不像是要拘着咱们的意思,我过去的时候还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压根不担心咱们逃走……”秀春纳闷不已。 苏雪容冷笑道:“他们早就料到,就算咱们从这东黎阁出去了,也出不了城堡,就算能混出城堡,咱们哪来的船离开这里?” 秀春一听便泄气了。 “不急,我觉得想要离开的话,至少要见见那位神秘的东黎龙王才行。”苏雪容道。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处东黎阁有着让她说不出的熟悉感。 而且这位东黎龙王从来不露出他的真面目,永远戴着一个狰狞的龙头面具…… 既然身为东黎岛岛主,却不愿大大方方展现他的真面目。 那么,除了他长相极丑的可能性以外,还有一种可能。 他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苏雪容猛地一震。 当初萧远在宿州一路南下的路上,对她谎称的那个身份! 而明秀园也是那人名下的房产! 葛从安! 苏雪容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激动。 若真是这样,那她们就有救了。 但很快她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葛从安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在杭州,在萧远登基后也没出现在京城,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 东黎岛这样神秘的地方,朝廷一直都不知? 苏雪容的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三日后,东黎龙王回岛了。 整个岛屿民众全都跑来迎接。 “……娘娘,您没瞧见那些岛民激动得跟个什么似的,热泪盈眶啊!”秀春刚从大门口回来,神情激动地比画着,“我担心小公主被人挤着,便赶紧回来了。” 苏雪容神色淡淡道:“这些岛民都要依靠这位龙王生活,当然要把他当成神灵了。” 秀春不由来了一句:“娘娘,你说这东黎龙王莫非是真正的龙王?” 苏雪容忍不住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来的什么龙王?” 真要是龙王的话,天下还会出现大旱和水灾吗? 大家心诚拜一拜不就能够风调雨顺了? 苏雪容不信这些,她更愿意相信这位不愿意露面的东黎龙王是葛从安。 正说这话,就听到外面姚氏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夫人,腾长老让老奴请夫人去一趟前厅。” 苏雪容挑眉:“是龙王回来了?” 姚氏忙点头:“龙王此时正在无忧阁里更衣,说让夫人您先去前厅。” 秀春一脸紧张。 苏雪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放心吧!” 第174章 哪里的龙王 姚氏没急着让苏雪容过去,而是让人重新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 苏雪容看着西洋镜里那身华丽的旋裙,微微皱了皱眉:“这衣裙是何时做的?” 为何她穿上去如此合身? 姚氏笑道:“岛上也有成衣铺,这是夫人刚到那一日老奴目测了夫人的尺寸让人定做的。” 苏雪容很是吃惊:“成衣铺?” 这动作也太快了,她才来不到十日,这么华贵的衣裙这么快就做好,而且绣工丝毫不亚于宫里的绣娘。 这也太奇怪了…… 苏雪容没多想,她很想去见见这位龙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葛从安。 秀春留在了屋子里照顾媛姐儿。 为了让媛姐儿不闹着跟着苏雪容去前厅,姚氏特意安排了几个仆妇陪着小姑娘去荡秋千去了。 苏雪容朝前厅过去的时候,一道雪白的身影却从后面的小路绕了过来。 花园里的秋千处传来小姑娘咯咯直笑的声音。 那道雪白的身影稍稍停顿一下,便拐了弯朝花园深处走去。 媛姐儿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只是催着抱着她的一个壮实仆妇道:“周大娘,你荡高一些!” 周大娘忙道:“我的小祖宗,这可使不得啊,万一您跌下来老奴我可就得受罚了!” 姚氏看上去面容和善,但手段却相当严厉。 她手下的人任凭谁犯了错都得受罚,根本不管平日里的关系到底好不好。 姚氏之前可是特意交代过,说不定这位千娇百媚的苏夫人将来就会是龙王的夫人,那爱屋及乌,她的女儿也绝对不能怠慢。 媛姐儿很是不高兴,这里谁都没有她父皇荡的高! 忽然,她看到了月洞门外走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一身雪白的长袍,身长如玉,衣摆随风摆动时,优美的就像宫里池子里的金鱼尾巴…… 但媛姐儿却被这人的脸震撼住了。 他的脸长得狰狞可怕,青黑的头上竟然还有两只犄角,看上去就像是娘给她说的那些故事里的怪物! 秀春后知后觉回头一看,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这张脸,不对,面具实在是太可怕了! 周大娘等人也看到了来人,顿时吓得抱着媛姐儿下了秋千,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拜见龙王!” 媛姐儿歪着头朝前望去:“你就是龙王?” 这些天她没少听到娘提及这位龙王。 男人缓缓朝前走来,自带一股威压。 秀春跟着跪下去的这一刻,就仿佛回到了宫里拜见萧远的时候。 但这人比萧远更加可怕,尤其是他头上那龙形的面具。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之际,就听到小姑娘奶声奶气道:“我娘说大海里有四大龙王,你是哪里的龙王啊?” 秀春心里暗叫不妙。 刚才娘娘不是被带到前厅去见龙王了,他怎么忽然跑来花园了? 众仆妇都被媛姐儿大胆的询问给吓到了,大气也不敢出。 结果没想到龙王竟然饶有兴味道:“哦?你娘还教了你些什么?” 媛姐儿道:“我娘说龙王应该是住在龙宫里的,你不是龙王!” 秀春听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姑奶奶,这里可不是皇宫,这里是东黎岛,龙王的地盘! 真要惹怒了他,杀了她们三人也没人敢吭声啊! 她急忙朝媛姐儿战战兢兢伸手:“媛姐儿,咱们不玩儿了,回去吧……” 结果她发现龙王竟然朝着她望了过来,一双深邃的眼眸透出冷冷的光。 秀春顿时被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龙王,我家小娘子不懂事,若是惹怒了您,请您高抬贵手……” “你觉得我会和一个小女娃计较?”对面的男人冷笑一声。 他忽然朝媛姐儿走了过来,弯腰看着她:“你想要荡秋千,荡得高高的?” 媛姐儿顿时兴奋地点头:“嗯!” 龙王轻笑一声,抱起媛姐儿就坐在了秋千上,只轻轻用力,秋千便高高荡了起来。 秀春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上前阻止。 一旁的周大娘等人更是不敢动弹,木着脸站在一旁。 媛姐儿丝毫没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威慑力,荡了几荡之后顿时发出兴奋的咯咯笑声。 秋千高高地荡了起来,小不点坐在男人的怀里就像是坐在了她父皇的怀里…… 苏雪容走进月洞门,第一眼看到的画面就是如此。 她甚至恍惚自己回到了京城的皇宫,回到了她熟悉的家里…… 但很快她就被男人转过来的那张脸给吓得回了神! 他不是萧远! 他是东黎龙王! 当龙王抱着媛姐儿从秋千下来的时候,姚氏忙跪在了地上:“老奴见过龙王。” 苏雪容微微皱眉,她没下跪。 她毕竟还是大周一国之后,不能轻易向任何人下跪。 眼前的龙王身长如玉,一身仙风道骨,但那张满是狰狞的青黑色龙头面具却让他这一身打扮大打折扣。 一旁的秀春忙将媛姐儿抱在了怀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龙王慢慢朝着苏雪容走了过来。 在这一刻,苏雪容看着他优雅的脚步,心里却浮现出一抹奇怪的感觉。 她好像认识他! 不对! 她从未见过葛从安,不应该认识他的…… 没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低头看着她。 他的个头很高,苏雪容觉得自己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她很想往后退去,却听到男人从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再往后退就掉下去了……” 说完便大手一拉,扶住了她的腰肢。 苏雪容扭头一看,身后仅仅还有半步的距离便是池塘。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把挥开扶在她腰上的手,从旁边让开几步,厉声道:“我乃大周皇后,你请自重!” 龙王愣了一下,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苏雪容对他此时的态度,意味不明笑了起来:“大周皇后?” “在东黎岛上,从来都不出承认什么大周!” 苏雪容神色一凛。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若是对方对她的身份毫不在意,那么她和女儿、秀春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苏雪容脸上的惊慌没逃过男人犀利的眼眸。 他又慢慢朝她靠近,直将她逼到了围墙边缘,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在东黎岛上,想要当皇后,那就必须成为我的女人!” 第175章 他会怎么选择 苏雪容紧紧盯着眼前的面具男人,透过面具朝他的眼眸望去。 半晌之后她忽然笑了:“这样说起来,你说的似乎也没错……” “阿容!”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声,她扭头一看,就看到萧时晏神色紧张大步跑了过来,拦在了苏雪容的面前,对着龙王厉声道:“她是我妻子!” 苏雪容挑眉看着不知何时来的萧时晏:“你觉得你的这个称呼对吗?谁是你妻子?” 萧时晏忙道:“阿容,这几日我一直都想来找你,可他们却把我关在了其他的地方,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跟着腾长老过来,没想到啊……” 他扭头咬牙切齿狠狠盯着眼前的面具男人:“没想到堂堂东黎龙王,竟然是个好色之徒!” 龙王却慢条斯理道:“你不好色?你在船上的时候自己做了些什么?” 萧时晏:“……” 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但却理直气壮道:“阿容是我妻子!” “那是以前!她如今可是萧远之妻!” “那又如何!阿容还给我生过孩子!” 龙王眯起眼睛盯着眼前傻子一样的萧时晏,忽然笑了:“难怪你会输给萧远,原来这里有问题!” 说着便指了指脑袋。 萧时晏被气炸了,双拳紧紧捏了起来。 就在这时,腾长老带着几个人忙跑了过来:“萧时晏,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让你等在前厅?” 他看到龙王之后,忙毕恭毕敬道:“龙王,是属下大意了,才让他溜进了后花园。” 龙王冷冷道:“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受罚!” 腾长老忙低头:“属下知罪,待会儿就去自罚。” 苏雪容看在眼里,很是疑惑。 这和赵奶娘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谁说这岛上做主的是腾长老? 看来女人的目光的确是短浅得多,压根看不出事情的真相。 腾长老立刻对萧时晏狠狠道:“萧时晏,你最好给我老实些,否则咱们之间的协议作废!” 一听这话,萧时晏顿时傻眼了。 他看了看身后的苏雪容,又看了看眼前神秘的龙王,顿时有些泄气了,转而对苏雪容满脸歉意道:“阿容,我、我此时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 苏雪容心里翻了个白眼。 早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关键时刻直接就可以卖了她。 “哟?刚才你不是很嚣张吗?”龙王讥讽道,“怎么?为了要利用东黎岛对付萧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 萧时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急忙对苏雪容道:“阿容你放心,等我把江山从萧远手里抢回来,我一定会来接你……” “你的话说得太早了!”龙王直接打断了他,“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和萧远对着干,就算你侥幸得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我的王后了!” 说着便伸手搭在了萧时晏的肩膀上。 没等萧时晏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然后“扑通”一声就被扔到了旁边的池塘里! 苏雪容如此近距离都没看清楚龙王是怎么动的手,萧时晏整个人就变成了落汤鸡,在池塘里双手扑腾着狼狈不堪。 腾长老忙让人将萧时晏打捞上来,退出了花园。 而这时,苏雪容也后知后觉发现,不知何时,刚才还在秋千旁的一行人全都不见了。 难怪她没听到女儿的声音。 整个花园里只剩下了她和龙王二人。 龙王慢慢朝她靠近,苏雪容忽然感到紧张起来,身子往后靠了靠,咽了咽唾沫道:“你、你可别乱来啊……” 她瞅准一个空挡就想要往他身旁跑,可是腰肢却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整个人便动弹不得。 苏雪容顿时浑身僵硬无比,失声大叫:“葛从安,我知道是你!” 身后的男人一愣,动作有些僵硬。 半晌之后,他才冷冷问道:“你认识他?” 苏雪容感觉到他身子的变化,惊慌失措道:“葛从安,你若真是萧远的人,此时就该放了我!” 龙王忽然冷笑起来:“你怎知我是萧远的人?“ “你弟弟不是他的亲信吗?” 刚才透过面具,她看到了隐藏在里面的那双眼眸,虽说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感觉…… 她的确没见过葛从安,但却很熟悉葛淮安。 兄弟之间的眼睛相似也应该说得过去。 大概是被苏雪容猜出了真实的身份,龙王松开了手。 苏雪容忙逃得远远的,神色惊慌道:“你既然和萧远是旧识,就该找船送我们回去!” 龙王却抱起了双臂嘲讽道:“你又从何得知我和萧远是旧识?” “难道没有一种可能,我和他其实……是仇家?” 苏雪容惊呆了:“不可能!” 葛淮安对萧远忠心耿耿,当初萧远也以葛从安的身边诓骗过她。 他们怎么可能是仇家? “信不信随你!”龙王冷冷看着她,“你这女人实在是有些无趣!” “我就要让你看看,你认为的那个好夫君到底会不会为了你跑来救你!” 苏雪容皱眉:“你这是何意?” “实话告诉你吧!你之所以会被萧时晏骗来,实际上只是我的一个局而已!”龙王冷笑不已,“就在你被带上我的船之时,京城那边也出事了,有人想要趁着萧远南巡之际篡位!” 苏雪容惊愕无比。 “你说萧远会怎么选择?” 龙王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她:“你说他会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跑来救你呢,还是会丢下一个名声早已败坏的皇后回京?” 苏雪容忽然厉声道:“京城之事是你策划的?” “哈哈哈,你猜得没错!”龙王大笑道,“要不咱们俩打个赌?你猜萧远最终的选择究竟是什么,你和前夫的女儿,还是他的皇位?” 苏雪容脸色铁青无比,死死盯着眼前狰狞丑陋的面具男人:“无耻!” “你要怪只能怪你那个没用的渣前夫,要不是他收买的人把你也诓骗到窑洞,我的人也不会把你带走!” 苏雪容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和萧时晏一口咬死! “别生气了!”龙王缓缓走近了她,“要是萧远选择了他的皇位放弃了你,你不如改嫁于我,如何?” 第176章 猜出了他是谁? 看着苏雪容那惊愕的神色,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萧远还珍惜你这位皇后,现在就该动用大周水师来这片海域寻你了,可时至今日你可曾听闻有军队靠近?” 苏雪容咬着牙道:“你这东黎岛根本不在大周海域,他就算要寻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你错了!”男人打断了她,“东黎岛距离泉州海域并不远,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大周海师的确很窝囊,但萧远这几年私底下培养的一只秘密海师可不简单!”男人口气中带着嘲讽,“带你来东黎岛的这艘客船不小,压根就逃不过他那只秘密海师的耳目!” 苏雪容只感到浑身一凉。 “所以,萧远并不是不知道你在何处,他只是在权衡利弊,看你是否比他的皇位还要重要?” 龙王说完,紧紧盯着眼前女子的表情。 他心里有些忐忑,这会不会玩得有点过了? 苏雪容脸色变了又变,忽然抬头紧紧盯着他:“取下你的面具!” 龙王缓缓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苏雪容眯起眼睛盯着他:“你是我认识的人!” “但我从未见过葛从安,你不是他!” “还有,你的声音是刻意变换过的,应该也是怕被人听到才如此!” 她冷冷盯着他:“你不需要防备这个岛上的岛民,而是在防备新上岛的人,比如萧时晏,比如我!” 龙王盯着她没吭声。 苏雪容脸上的惊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讥讽:“你说萧远几年前就开始训练一只秘密海师,既然是秘密所为,你又如何得知?” “萧远在杭州的聚贤堂有着一群天下高人,但我却只见过葛淮安一人,你在见到我之后却一直在刻意隐瞒你真实的身份,刚才我让你取下面具的那一刻,你很明显慌张了……” “东黎岛上的岛民们,莫不就是萧远这只秘密的海师?”苏雪容红唇微微一勾,“所以,你该是我认识的谁呢?” 她缓缓朝龙王靠近,忽然伸手去摸那张狰狞的面具,眼前的人却忽然闪身转到了她的后背,再次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苏雪容怒道:“无耻!” 若真被她猜中,她绝不原谅这狗东西! 龙王直接连同她的双臂紧紧抱住,将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透过面具道:“你这是不是在故意投怀送抱,看来你对萧远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要不然这一路上竟然还和萧时晏勾勾搭搭?” 苏雪容被他抱着像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却开始感受男人的身体…… 忽然她不挣扎了,扭头妩媚一笑:“龙王,既然你这么想要得到我,那要不你先把萧远杀了?” 男人身子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苏雪容趁势挣脱了他的怀抱,抬手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发髻:“你不是要帮着萧时晏对付萧远吗?” “萧时晏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成为你的合作伙伴,你应该是想要利用他得到他手中很重要的东西……” 她低头又想了想:“如果你真正的敌人是萧远,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杀了他,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到他所有的一切……包括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朝他望去,似笑非笑满脸讥讽。 男人惊呆了:“他、他不是你夫君吗?你竟然要我杀了他?” 苏雪容朝他露出了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胸口,还若有似无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声音也变得婉转娇媚:“要是你等不及也行,反正我如今是你砧板上的鱼肉,你想怎样就怎样,那还不如好好享受……” 男人面具下的脸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像是要喷火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苏雪容:“你这个女人简直是……”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往下说。 苏雪容却接过话头道:“我是什么?水性杨花?” “哟,你也知道我已经嫁过两次男人了,我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也没有必要在你面前装天真,既然你这么想要我,我答应便是,但前提是你得亲手杀了萧远那个该死的浑蛋!” 她特意将“该死的浑蛋”几个字咬得重重的,还顺势磨了磨牙。 男人的脸颊抽搐了几下,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苏雪容好像猜出他是谁了…… 忽然,他脸上的面具被苏雪容猝不及防一把拉住—— 苏雪容惊住了。 这什么面具,竟然像是长在了他脑袋上,她怎么也拉不下来! 她拉了一下没拉下来,便伸手绕过他的后脑勺去摸脑后的带子,忽然整个人天旋地转被男人一把扛在了肩膀上。 紧接着,她的臀部传来一声重重的拍打声! 他打她! 打的还是那个地方! 苏雪容简直了! 被翻转的身体倒吊着,一张娇美的俏脸蛋顿时充了血,越发娇艳欲滴。 苏雪容都还没能发出惊呼和怒骂声,就看到男人快步扛着她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庭院。 无忧阁里还有一些小厮和仆妇,忽然看到眼前的画面,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龙王竟然扛着一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女人……好像是前几日才刚刚上岛的苏夫人!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砸的声音,然后传来龙王的一声压抑的吼声:“全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逃也似的跑出了无忧阁。 苏雪容被重重摔在了榻上,被硬邦邦的床榻砸得生疼。 她此时有些慌了。 就算她猜出对面的男人是谁,但万一不是呢? 她刚才那番“勾引”的举动会不会引火烧身? 男人看到苏雪容脸上的惊慌,顿时就笑了,欺身就扑了上来,抓住了她正要逃下床的两只脚。 苏雪容刚才挣扎的时候,一双绣鞋早已不知去向,此时被男人紧紧抓在手里,身下的裙摆也被高高掀起,露出了里面月牙白的裤子。 “嘶拉——”一声,她眼睁睁看着裤子和裙子像是纸片一般在男人手里变成了碎片,她一双雪白的大长腿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第177章 认出他了 苏雪容脑子“轰”的一下炸裂开了! 要是眼前的男人不是她所想的,那她可真是自讨苦吃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手脚不听使唤了。 男人还想继续撕开她身上的短衫,却抬眼看到了她苍白的面容和不知何时流下来的眼泪。 他心头狠狠一缩,有些慌了,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别哭,我不是故意……” 忽然,眼前的女人扑了过来,奋力地撕扯着他的外衫。 男人怔住了:“你、你……” 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坏了,还想要安慰她几句,结果她来了这么一出。 很快,他身上雪白的长衫被解开,苏雪容又手忙脚乱将他的中衣一一解开,露出了他浑身结实又紧致的肌肉。 苏雪容忽然停下了动作,目光死死盯着他腰间上的一块熟悉的疤痕,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男人心头一软,她认出自己了。 他立刻就将无声哭泣的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刚才就是看到萧时晏忽然冲过来一副爱妻心切的模样,又早已得知他在船上想要对她动手,他心里才憋了一口闷气。 苏雪容泪流满面抬起头来,厉声道:“解开!” 男人只好乖乖将手伸到脑后,解开了那个暗藏在发髻里的活扣,将面具摘了下来。 一张雌雄莫辨俊美如谪仙般的面容出现在苏雪容的眼前。 “啪!”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了这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 床帐里静谧了须臾,苏雪容顿时放声大哭:“你真是该死!你骗我!” 萧远忙抱着她安慰道:“别哭别哭,我刚才真没想那样对你……” 我就是见不得萧时晏出现在你身边! 苏雪容对萧远又抓又打又哭,持续了小半刻钟后才渐渐冷静下来,看到了他脸上几道狼狈的印子。 活该!自找的! 她止住了委屈的哭泣,哽咽道:“我这下没脸见人了。” 谁都知道她被龙王带上床榻了。 萧远道:“你是我妻!” “可外面的人谁知道你是谁?”苏雪容越想越来气,又狠狠朝他胸前挠了一下。 萧远忙抱着她亲了一下:“管别人呢,反正你现在是龙王的妻子了……” 苏雪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你戴着面具反正不要脸,那我呢?” 她忽然想起了女儿,脸色一白:“刚才媛姐儿有没有看到你抱我……” 刚才在花园的时候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不知道女儿和其他的仆妇什么时候离开的? 萧远忍不住捏了捏她哭红了的鼻子:“就你笨!” 小丫头在被他抱着上了秋千之后就认出了他,悄悄凑到他耳边叫了一声父皇。 他立刻就让小丫头不要告诉别人,说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苏雪容愣住了:“她、她认出你了?” 难怪刚才小丫头一声不吭!竟然不告诉她! 萧远看着苏雪容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下?”他伸手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以她最熟悉的姿势环抱着她躺下。 苏雪容将头窝在他肩膀上,手指在他胸口又一圈一圈画着:“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 “谁说我不担心你?在得知你被萧时晏带走之后,我当晚就追了过来……但我不能在其他人的面前暴露身份,才在岛外转了几日。” 苏雪容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腾长老不是你的人?” “没错!”萧远道,“他手上有半张宝藏的地图,萧时晏也有半张!” 苏雪容恍然:“你才故意在几年前装成了龙王,是想要找到他手里的宝藏图?” “不是装,而是和腾长老合作!”萧远冷笑道,“他也需要一个可以让岛民深信不疑的傀儡。” 苏雪容沉默了:“那你在京城的那些时日,谁在这里伪装龙王?” 萧远低头看着她,在她的唇上轻轻抚了抚:“你猜出来了,是葛从安。” 苏雪容脸颊猛抽。 这两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没等她再问出其他的问题,嘴唇就被堵住了。 萧远的动作有些急促。 他今天很是恼火。 萧时晏不说了,苏雪容竟然会觉得他是葛从安! 莫名其妙就想要将葛从安扔到海里去! 苏雪容被他扣住后脑勺紧紧吻着,感受到他和往日不一样的急躁,忍不住轻轻低吟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是被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一般,瞬间把萧远燃爆了…… 腾长老一脸阴笑站在无忧阁外,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女人隐忍的声音,那只独眼闪烁着惊喜的光。 看来龙王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不过遇到苏雪容这样绝色的女人,任凭哪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这下好了,龙王强占了萧远的女人,他们俩之间的导火索已经被点燃,这场战争不想打也得打了! 只有大周不断地爆发内战,他的那些偷偷藏在暗处的武器才能顺利地卖给双方,银子才能源源不断进入他的腰包…… 什么宝藏,他偷偷安置在大周各个隐秘处的那些地下武器铺,才是真正的宝藏! 萧时晏和龙王这两个蠢货,都被他骗了! 腾长老一脸得意离开了。 苏雪容和萧远分别了几日,小别胜新婚,又经历了被绑架的过程,身心都需要安慰,也就任由萧远为所欲为……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等醒来之后才发现天早已黑了。 “醒了?”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苏雪容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才发现腰酸得不行。 “饿了?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进来!”萧远缓缓起身,将枕边的那个龙头面具小心戴上,才伸手拉了拉床帐旁的一根绳子,外面立刻传来一阵阵铃声。 很快有人进来了,站在外间小心翼翼问道:“龙王,有何吩咐?” “去给夫人煮一些好克化的膳食送来!” “是!”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热腾腾的膳食。 姚氏也带着人过来,亲自侍候着苏雪容起身沐浴更衣。 苏雪容只觉得脸颊烧得慌。 她忍不住朝萧远狠狠瞪了一眼。 萧远轻笑一声,伸手帮她捋了捋垂在脸颊一侧的发丝,声音再次变得陌生:“夫人,从今日起你再也不是什么大周的皇后,而是东黎龙王的王后了!” 第178章 阴谋 萧时晏死死盯着眼前戴面具的男人,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掐死他!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在昨日,他被龙王单手就扔到了池塘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可就在今日,他才从腾长老口中得知,苏雪容昨晚竟然、竟然……是宿在龙王的无忧阁! 无耻! 腾长老看着萧时晏盯着龙王的神色,忍不住低声道:“你给我收敛先!” 萧时晏愤恨不已,额头爆出了青筋,双拳紧紧握住。 腾长老脸颊抽搐不已。 他这副模样,就好像真的戴了绿帽子一样。 可苏氏明明早已和他和离嫁给了萧远了。 要气也该是萧远生气才对…… 龙王就像是对萧时晏的表情视而不见,冷冷道:“萧先生考虑得如何了?” 萧时晏狠狠咬牙:“我暂时看不出东黎岛的诚意,如何考虑?” 龙王轻笑一声:“我的人帮你把女儿带来给你,你还要什么诚意?” 萧时晏猛地一拍案桌:“你趁人之危,抢占了我的妻子,这怎么解释?” “你—的—妻—子?”龙王仔细重复了这四个字,缓缓从主位上走了下来。 “我怎么记得,苏夫人来东黎岛之前,好像是嫁给了萧远?” 萧时晏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怒不可遏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强占了她!” 龙王歪着头看着他,笑得肆无忌惮:“你凭什么说我强占了她?难道不是她心甘情愿?” 苏雪容真不愿意,他不会强迫。 昨日分明是两人分别已久,她又有劫后重生的感觉,才任由他胡来的。 只不过晚上的时候她的确是累了,倒有些不情不愿…… 这是夫妻间的小情趣,什么强占? 萧时晏被气得双眼血红:“你……” 腾长老急忙起身将他按着坐下:“萧先生这是作甚?你若是和东黎岛合作,还怕日后找不到美人?” 苏氏的确是很美,但却是嫁过两次的妇人,还和前后两个夫君都生过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哪里值得萧时晏如此动怒?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萧时晏心有不甘,但此时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必须要配合腾长老潜回京城找到昔日忠诚于萧成的部下,暗中和东黎岛内外勾结,打萧远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萧远应该急忙赶往京城,我们的人早已在京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若是刺杀萧远成功,你必须要及时出现,让你的人拥护你重夺帝位……”腾长老对他交代着早已策划好的一切。 萧时晏渐渐被重新点燃了斗志,似乎已经看见京城的龙椅在向他招手…… “三日后,我带你出发!”腾长老一脸阴笑朝萧时晏望去。 蠢货! 而他没注意到,他在挑唆萧时晏的时候,旁边有一个闷声不响的汉子不时盯着他,眼里透出一抹深深的恨意。 三日后,腾长老带着萧时晏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航船。 这艘航船表面看上去是一艘普通的客船,但暗藏在船底的火炮却足可以摧毁任何一艘大周战船。 龙王以极其隆重的仪式欢送了腾长老。 腾长老跪在地上一脸忠心耿耿:“龙王,老夫这一去定要将泉州纳入咱们东黎岛麾下,定不负众望。” 龙王点点头:“腾长老您一定要小心,若是这一次能够顺利返航回来,您将作为东黎岛上的英雄永垂不朽!” 腾长老:“……”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呢? 一旁的苏雪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却看到萧时晏的目光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死死盯着她,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龙王不着痕迹挡住了前面的视线,笑道:“萧先生这一次返京,希望能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我定会将萧远那叛贼的项上人头给你们取来,你们可不能食言!”萧时晏大声道,眯起眼睛望向被龙王挡住的苏雪容。 没看到她有任何反应。 这个贱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 “准备启航!” 腾长老带着萧时晏,和他一群心腹登上了航船,朝着泉州方向驶去。 腾长老看着东黎岛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萧时晏在一旁感到莫名其妙。 藤长老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啊,龙王才能被除掉!” 萧时晏愣怔片刻:“你说什么?” 腾长老一脸冷笑:“你,萧时晏当年假死逃过一劫,和东黎岛的海寇勾结,绑架了当今皇后和公主,最终和龙王鱼死网破,于是在逃离东黎岛之前在岛上暗中在岛上布下了无数的火油和硝弹,将东黎岛炸成了一片废墟……岛上居民无一人生还,包括大周皇后和公主!” “所以,日后萧远要追究起来,你萧时晏是罪魁祸首!” 萧时晏听得目瞪口呆:“你、你在胡说什么?” 腾长老忽然拍拍手,甲板一侧缓步走来一个人。 萧时晏看着这男人走来,乍一看有点面熟,很快他的脸色一僵,难以置信:“你、你、你是何人?” 这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腾长老让那人转了一个圈,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半个月能做出这样一张以假乱真的面具,很是厉害。” 萧时晏惊呆了:“你、你让人做了我的面容?你、你要做什么?” 难怪这半个月他被带到一处奇怪的地方,每晚一吃完晚饭就昏昏欲睡到天亮。 没想到是被人拿去做了面具模子。 腾长老似笑非笑用那只独眼看着他:“你以为老夫稀罕你那张假宝藏图?” 那不过是当年他编造出来诓骗先皇的借口,要不然怎么能将裘家直接按死? 萧时晏顿时就慌了:“你、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夺帝位?” 看到眼前这个以假乱真的假货,他还能不明白? 自己的命危矣。 腾长老的独眼发出冷冷的光:“老夫要的是你这个身份,本以为你失去了一切会乖乖听话,可你为了一个女人方寸大乱,老夫岂还能留你?” “不不不!腾长老!”萧时晏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我、我以后一定听您老的话,决不再意气用事了!” 腾长老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的怂样,鄙夷无比:“要是萧老头子看到他孙子像个奴才一样跪在老夫面前求饶,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陵寝里跳起来?” 第179章 终章 萧时晏脸颊猛抽:“您、您老认识我皇祖父?” “那个过河拆桥老东西,当年老夫替他暗中铲除了多少反对的朝臣,他竟然一脚就将老夫给踹了!” 萧时晏一头雾水。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独眼老头究竟是当年的谁? “他是当年父皇身边的大黄门滕镇,为了把持朝政一直在给父皇下毒,待父皇发现他的阴谋之际,人已经不行了……” 东黎岛岸边的一处悬崖上,一身白衣的萧远早已脱下脸上的面具,拉着苏雪容的手静静望向远处慢慢远离的航船。 苏雪容惊讶不已。 “朝中无数大臣被他陷害致死,裘太师就是其中之一。” 苏雪容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潜伏在东黎岛上?你是早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抓了金隐之后才知道了他的存在,金隐当年和滕镇本也勾搭过,但金隐为了女儿只能向我投诚。” 苏雪容恍然:“所以,你当年是‘故意’被这个滕镇当成傀儡带上东黎岛的?” “可以这么说……”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陛下,整个东黎岛上被暗藏的所有火油和硝弹全都被找到并已经处置妥当!” 苏雪容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当看到他的相貌时,她微微一愣。 能和葛淮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只有葛从安了。 “见过皇后娘娘!”葛从安道。 苏雪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比葛淮安看上去多了几分儒雅和沉稳…… 萧远轻咳一声:“裘城已经和滕镇上了船了?” 葛从安道:“是!若是陛下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子应该差不多了……” 苏雪容顿感惊讶:“裘城?他是你的人?” 萧远朝她微微一笑:“要不然你觉得那日岳劲把赵宁带走之际,他为何也消失了?” 苏雪容这才想起赵宁这人:“赵宁呢?” “岳劲被我的人杀了,但临死前他掐死了赵宁。” “他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昔日在杭州之事,他只想给我添堵,想要让我放弃赵宥这个得力助手,才借着这个机会把赵宁卷了进来。” 苏雪容愣住了。 但她却并不同情那个姑娘。 要不是她既蠢又坏,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那肖红和海峰他们呢?” 苏雪容想起当时东黎岛的黑衣人和那群暗卫短兵相接的情形。 “肖红受了重伤,海峰和暗卫们没事。”萧远不由微微皱眉,“你怎么不想想我,在你直接跑出行宫去窑洞的时候,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苏雪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葛从安神色有些尴尬。 “砰!”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苏雪容扭头望去,就看到了航船此时正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大火从船舱的底部窜起,瞬间吞没了航船。 滕镇脸色大变,来不及处置萧时晏,急忙转身大叫道:“发生何事了?” 有人从浓烟中跑了出来:“腾长老不好了,舱底的火炮走火了,烧起来了!” 滕镇脸色铁青:“不可能!那些火炮是老夫亲自检查过的,怎么会走火?” 那人忙道:“腾长老,此时来不及了,赶紧放下小船逃命吧!” 滕镇额头狠狠跳着青筋,他处心积虑的火炮岂能就这么没了? 这些可是龙王从海外给他带来的,要是没有了这些杀伤力的火炮,他又如何能够让大周成为地狱? 不! 陆续有人开始放下救生小船,争先恐后要上船。 结果没想到有人刚跳下逃生小船,便惨叫一声:“不好了,这些救生船是漏的!” 所有的救生小船全都被人从船底凿开了几处大窟窿。 跳下船的人顿时就随着破船大叫着沉下了海底。 有人慌不择路开始游泳逃离,但很快船舱底部渗出了大量的火油,一瞬间火焰蔓延过去,吞噬了那些逃生的人。 滕镇眼睁睁看着他精心培养起来的杀手全军覆没,气得声嘶力竭吼道:“老天想要亡我,没这么容易……” 有个精壮的汉子跑了过来,腾长老用拐杖拦住了他,下令道:“快,背着我跳下去!” 那汉子朝他看了看,默默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滕镇立刻准备朝他跨坐上去,忽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神阙穴! 滕镇眼眸狠狠一缩,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汉子:“你、你是何人?” 裘城慢慢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他真实的面容,冷冷看着滕镇:“滕镇,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 滕镇看到了昔日裘太师的面容,眼前的年轻人和裘太师如出一辙,但眼神里却多了无尽的沧桑和悲痛。 “你、你是他孙子?”滕镇尖叫道。 他真是没想到,他在泉州精挑细选的杀手,竟然混进了裘家的后人。 裘城一把将插进他神阙穴的匕首抽了出来,狠狠朝着他的脖颈划去—— 滕镇连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就怒睁着那只独眼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一旁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萧时晏被飞溅出来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整个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 裘城将匕首在滕镇的尸体上擦了擦,鄙夷无比朝萧时晏瞥了一眼,转身猛地跳下了燃烧着火焰的海面! 萧时晏手脚发软爬起来,想要模仿刚才那汉子跳下去,但看到海面上那燃烧的大火,顿时又胆怯了。 但大火很快便蔓延了整座船只,船体正在慢慢倾斜下沉。 萧时晏一脸绝望跌坐在了甲板上…… 苏雪容看着远处渐渐沉没的航船,忍不住问道:“裘城还能活着逃出来吗?” 萧远道:“这是他在我面前立下的生死状,不管滕镇是否死亡,他都没打算活着……” 苏雪容心里顿时悲哀不已:“那……云儿怎么办?” 那姑娘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喜欢之人,就这么错过了? 萧远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裘城自投诚之后就没想过成家,他也不想连累任何姑娘……云儿将来会忘了他的。” 苏雪容靠在了他的怀里轻声道:“可我还是替她感到惋惜……” 海面上的大火渐渐燃烧殆尽,整座航船完全沉入了水底。 …… 三个月后。 泉州的一座慈幼院里,一身朴素打扮的崔云儿正在教孩子们写字,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将院门推开。 她忍不住转身冷声道:“我正在给孩子们上课呢……” 她的声音忽然就哑了,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男人。 三个月前苏雪容母女被萧远安全地从东黎岛带回了泉州,本是一件好事,但苏雪容却神色沉痛地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 裘城死了。 崔云儿大哭了三日,怎么也不愿跟着苏雪容他们返回京城,留在了泉州,专门给慈幼院的孩子教书认字,因为这里也是裘城长大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男人不是裘城又是谁? 裘城大步上前,一把将呆若木鸡的女子紧紧抱在了怀里:“云儿,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远在京城的苏雪容收到了崔云儿的书信,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 “看什么?”身后的男人伸出手搂住她,轻轻抚着她那纤细的腰肢,“以后那些大喜大悲的书信就别看了。” 苏雪容神色无奈盯着自己的小腹,她怎么这么容易受孕? 这个孩子是在东黎岛的那些日子有的。 萧远还乐滋滋说,这个孩子将来可以继续去东黎岛当龙王…… 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身后男人的手臂:“说好了,生了这一个我以后不生了!” 萧远宠溺无比答应道:“好!好!” 可谁又能控制得住孩子的出生?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