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予夏》 第1章 第一章 时宴北和时予夏 今天是时予夏的14岁生日。 他是孟七星系统领元帅时重山的小少爷,这样的日子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他从小就是在父亲和哥哥的手心里长大的,但是因为小少爷的出身不是很明朗,老元帅从来没有给他大操大办过。 今年的生日很特别,除了给时予夏过生日,也是大少爷时宴北从军校毕业回来的日子。 所以老元帅决定大摆宴席一次,邀请的也尽是帝国高层官员和家属。 人人都听说老元帅家有一个视若珍宝的小儿子,但是却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听说老元帅要举办生日宴,各层级官员都蠢蠢欲动起来,元帅只发出了十份请柬,可是最后预定下来登门拜访的有七八十人之多。 甚至听说连帝国皇帝都会亲临。 就是这一天,一切都变了。 据传闻,时予夏的母亲是老元帅养的外宅。老元帅把时予夏领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个不足三个月的婴儿。 时宴北那时候才6岁,躲在母亲的裙子后面,看着父亲小心翼翼捧着一个什么上了楼,他懵懂地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答非所问地自言自语:“他还是这样做了,他还是这样做了...”时宴北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一遍遍重复这个句子,之后母亲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变成了第二天早上一具美丽冰冷的尸体。 在母亲的葬礼上,时宴北哭的很伤心,生长在军人家庭的他知道母亲冰冷地躺在那里意味着什么。老元帅拉着他的手,站在棺木前,接受各色人等的宽慰。在外人看来,老元帅还是像以往那样有着一张钢铁般坚硬的脸庞,没有一丝哀伤的样子更让大家相信,老元帅有外宅的传闻。但是那双一直拉着时宴北的手拉得他生疼,不时会有轻微的颤抖。 老元帅好像一天之间就苍老了。 夜很长很冷,可是父亲自从抱了什么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过。时宴北过去偷偷瞧,居然看到老元帅对着那张他小时候也躺过的婴儿床无声的流泪。 原配夫人去世后的第二个月,老元帅不知怎的也病倒了,从此和帝国皇帝告了病假在家休养。 不少人过来给老元帅说媒,说着各种说辞,有的说老元帅现在也才是40郎当岁的大好年华,再娶一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的说少爷才6岁,不能没有人照顾,有的说家里现在又平添了一个孩子,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顾得来。 一波一波的亲朋好友,吵得老元帅更头疼了,虽然他很讨厌这些管闲事的人,但是有句话确实是对的。家里平添了一个孩子,不能没有人照顾。 老元帅思考了很久,应该由谁来照顾新来的孩子,最后这个任务居然落在了同是孩子的时宴北的身上。 家里的一干奴仆都非常不理解。按理说时家家大业大,老元帅又和皇帝关系匪浅,原配去世之后居然能同意老元帅休假至今就能看出皇帝对老元帅是特殊的,不说娶一个继夫人,就算是单独招一个保姆也是很容易的事,再不放心,家里伺候多年的奴仆也不再少数,哪个都是心腹级别,怎么就不能匀出来一个两个照顾一个小小的婴儿呢。 “这是你的弟弟,他还没有名字。” 老元帅带着时宴北来到那个婴儿床跟前,他看到那个小婴儿睡得正香。 时宴北想到那天母亲的模样,想到母亲可能因为他而死,现在只想掐死这个孩子。 他慢慢挪动脚步靠近婴儿床,伸出手过去,想着怎么才能掐死他。 婴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睁开了眼。 时宴北呆住了,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在房间微弱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黑而长的睫毛加深了眼睛的轮廓,让人的视线更离不开了,一头黑发乌黑浓密,根本不像一个才几个月的婴儿会有的发量,他凑近,甚至发现婴儿是香的,有种让人心里暖暖的甜香。 婴儿的双眸对上他,露出了可以融化整个世界的笑容。 至少是融化了只有6岁的时宴北的整个世界。 老元帅看看时宴北:“看来他很喜欢你啊小北,来我们家这么久,我还没看他笑过。” 时宴北伸出的手停了一秒之后,牵起了婴儿软软的小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时宴北的憎恨完全消失了,他只想把他知道的最美好的词汇都送给这个婴儿。 老元帅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反而眉头微微皱起。 “予夏”时宴北说。 “你说什么?” “落英齐飞雪,凌寒若予夏。弟弟就叫予夏,好不好。” 老元帅点点头,拍拍时宴北幼小的肩膀。时宴北只顾着观察他的弟弟,没有看到背后的父亲 看到时宴北这么快就能接受他做弟弟,眉头紧锁地更加严重了。 几周后,老元帅身体逐渐恢复,帝国皇帝召他重新掌管军政要务,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事业家庭难以两头照顾,也是看到时宴北照顾时予夏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索性完全将时予夏交给时宴北照顾了。 时宴北就这样开始全权负责照顾起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弟弟。他心里因为失去母亲而出现的一片空白被时予夏慢慢填满了。 时予夏第一次独自坐起身,第一次站起来,第一次跌跌撞撞地扑进时宴北的臂弯,第一次咿咿呀呀的嘟囔出“哥哥”,第一次拿起小勺子小铃铛,第一次摘下一朵花交到时宴北的手心...时予夏无数的第一次,都是时宴北见证的。 时宴北去上学的时候,时予夏就乖乖躺在自己的床上乖乖睡觉,要么自己玩小玩具。时宴北回家的时候,总是时予夏扑过去迎他进门,时宴北只要看到时予夏在门口,在学校里有任何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他都好像都开始喜欢起上学了。 他知道家里有他的弟弟正等着他回家,给他一个满怀的拥抱,慢慢地,还会有一个轻点在时宴北脸颊上的亲吻。 老元帅对时予夏也是疼爱异常,到了有些异常的地步。他从来没有带时予夏走出过这个大宅邸,就算他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也是千挑万选的找了老师到家里来上课。 时宴北当然没有异议,他也不放心放弟弟出去上课,时予夏上课的时候有时会哭闹,只有时宴北在才能安静下来集中精神继续上课,索性,时宴北也在家上课了。 时予夏慢慢长大,时光好像等比例放大了他的一切美好,那双金灿灿的眼睛依旧闪着光,齐耳的黑发柔软安静,时宴北每每贴近他,依然能闻到难以察觉的香气,时予夏的四肢逐渐长开,匀称而修长,身上白皙光滑,在时宴北的保护下没有一丝伤痕。 另一边,时宴北也逐渐成长,冷峻的脸越来越像老元帅,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年龄,但是已经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自己没有发现,他只有对着时予夏才会笑,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眉眼里都是欢喜。 时间不仅拽大了两个孩子,也拖拽着帝国皇帝的生命。帝国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直到一年前,直接把权力下放给二王子陆准,二王子能从十几个兄弟里杀出来,老元帅功不可没,所以在二王子开始监国之后老元帅更忙了,两个孩子见到父亲的日子越来越屈指可数。 时家越来越处于政坛的漩涡中心,时宴北是知道的,老元帅也经常提点他,带他结交军政要员。 有一次,皇宫中不知怎么的传出皇帝身体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消息,那断时间老元帅和时宴北经常会密谈一整夜,有时家里会有好几拨人紧张兮兮地进进出出。宅邸里的空气被人带的乱七八糟,迟迟落不下的灰尘带着土气,弥漫在各处。好在最后关头,皇帝还是留住了一条命。 世界一团乱,时予夏像罐子里小人偶一样,依旧无忧无虑。 时宴北和老元帅将一切风声鹤唳都隔绝在外,就这样给了时予夏乌托邦一样美好的14年时光。 孟七星系的孩子,长到16岁,就是成年人了,都要送到模拟战场学校,进行长达四年的实战演练学习。时宴北也不例外,他看着父亲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才敢露出的疲惫,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要跟随父亲,扛着这个家,扛起这个帝国的一角。他不想离开时予夏,但是他不忍心让弟弟参军,更不希望弟弟以后在复杂的军政关系中浮沉,他想要保护父亲,保护帝国,保护时予夏就这样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 去上学的前一天夜里,老元帅和时宴北谈话谈了一夜。 第二天,时宴北临走也没有告诉时予夏,他偷偷带走了弟弟的一条毯子,一个人在护卫队的保护下坐上了轻便的翠鸟轻型机离开了。 上车后他打开了手腕上通讯设备的一个按钮,出现了一个视频框。眼睛里反射出画面的蓝光,那是他很久之前安在时予夏卧室的隐形摄像头传来的画面。 时予夏那天哭了很久,他头一次在家里发了很大的脾气,摔坏了很多哥哥给他的玩具。 他哭喊着说哥哥不要他了,家里的仆人都哄不好他,直到他自己哭累到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之后,家里又是一阵暴风雨。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把老元帅紧急请了回来。 老元帅不断给时予夏宽心,最后达成的协议,是每周末可以由老元帅的心腹时陵带着出宅邸,在指定范围内游玩。 四年时间,转瞬即逝。时宴北算好了日子,要在时予夏生日之前赶回来,他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因为身份特殊,学校老师自然对他也是特殊对待。得知了时予夏今年的生日和毕业的日子没差多久,老师就提前给时宴北发了毕业证,让他安心回去给弟弟过生日。 时宴北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他虽然日日都能在那个小屏幕里看到时予夏,但是四年了,他实在想念弟弟,他觉得自己有一万句话想和弟弟说。 可是生日这天,一切都变了。 感谢阅读! 慢慢施工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时宴北和时予夏 第2章 第二章 前夜 时宴北虽然天天能“见到”弟弟,可是时予夏却是四年没有见过哥哥了。 老元帅告诉时予夏生日宴会的前一天时宴北会回来的时候,时予夏明亮的眼睛里都是说不出来的开心。他也准备了送给哥哥的礼物。那是在时宴北走之后,时予夏自己收藏的他自己掉的几颗牙齿。时予夏把它们洗的干干净净,串起来做成了手钏。 老元帅和他说把牙齿放在枕头下面,牙仙会来取走牙齿并实现他的一个愿望。时予夏的愿望每次只有一个,就是想快点见到哥哥,可是每次他的牙齿都还是乖乖的躺在枕头下面。时予夏想,珍贵的心愿牙仙不肯收,那就直接送给哥哥好了。 时予夏年近14了,已经是一年一个模样了,身上的衣服没多久就要重新买,身形越发修长,逐渐有了青春期男孩的身形,但是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天真无邪的模样和眼神,一头的黑发略带卷曲,还是像从前一样,时宴北每次都忍不住多摸一会的柔软蓬松。 时宴北没有失约,赶在时予夏生日前夜回到了家。他一进门就被弟弟扑个满怀,还没来得及看清弟弟的模样就被香气包围了。时予夏稍微踮了脚,柔软的头发不停地蹭时宴北的颈窝。时宴北使劲地吸进一口气,弟弟幽微的香气让他很安心,也让他发现有什么心情开始蠢蠢欲动。 “哥哥!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时宴北还没从恍惚中走出来,时予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小袋子,袋口被小蝴蝶结精心扎了起来。 “嗯,不管是什么,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时宴北揉揉弟弟的头发,语调是只有面对弟弟才有的温柔。 他努力克制自己想抱住弟弟不撒手的想法,最后变成落在弟弟头上温柔的一摸。 “小北回来了。”老元帅的声音响起。时宴北马上正了正身,这也是他在军校学到的礼仪。时宴北也是去了军校才知道,自己父亲是何等人物,对于帝国是什么样不可撼动的存在,自然除了身为人子的尊敬,多了一些心向英雄的敬仰。 老元帅看见大儿子身形坚实了,校服下可以看到肌肉的些许轮廓,皮肤也是经过了长年累月锻炼之后变得黝黑了一些,额头上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疤,就知道大儿子在学校没有虚度岁月。 “小北,跟我来。” “是,父亲。” 时予夏紧忙抓住时宴北的手臂不撒手。“哥哥才刚回来,父亲让哥哥休息一下吧。” 时宴北拍拍弟弟的手,“予夏,乖,我也有事和父亲说。”时予夏有点不开心,脸色暗淡了下来。时宴北马上哄着说,“你先回房间等我,你的礼物,我当着你的面拆开,好不好。” 时予夏的眼睛里闪了光芒。 “当然,我也有话想和你说。”时宴北心想,他真的有太多事情想和弟弟说了。 时宴北跟着和老元帅来到书房。房门紧锁之后,时宴北整个人都冷冽起来,从腰带后撕下一张纸条,递给老元帅。 “父亲,这是名单。”他抬眼看向父亲,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无一遗漏。” 老元帅看着名单,有些五味杂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眼。 “先给你弟弟把生日过完吧。好歹...” 时宴北听到弟弟的名字,突然警觉。“明天会有很多人到场,他的安全我会全权负责。” 老元帅想起他们四年前的那一夜的长谈,语气突然严厉,“幼稚!去军校4年,以为你会转性,结果还是在想着怎么能保住那个祸根!” “父亲...” 不等时宴北说话,老元帅继续输出。“你忘了你母亲因为他才...!” 老元帅说不下去了。 事实就是,老元帅根本没有外宅,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偷走了不得了的东西。对于老元帅来说,那东西是个诅咒,如果再不处理掉,就会害死时家所有人,或许更坏,是帝国的所有人。 “他活不过明天,我实话和你说了吧。” 时宴北没有太过惊讶,他早就知道,那是他们之前就谈过的计划。但是听到这句话他还是开始发抖,他非常紧张,想要争取一些变化,4年了,原本的计划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变动的余地吗?他准备了很多方案,但是在说出来之前又不自信地一一被自己否决了。 半晌,时宴北试探性地开口。 “但是,父亲...我还是想试试。” 时宴北的语气带着颤抖,他不确定,但是还是想尽力一试。 “或许,予夏可以有其他的用处...” 老元帅不知为何突然怒吼“用处?!他的用处就是在明天,在所有人眼前消失!” 时宴北面无表情,只是看父亲。 “他和我一样,他很爱您,他也是您的儿子。” 时宴北知道,自己在做着徒劳的劝说。没有实质性的方案,只是打感情牌,实在是比下下策还要烂的办法。感情牌如果有用,就不会有眼前这位在帝国屹立不倒的铁血元帅了。 “我们养了他14年,让他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我们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老元帅转过身,坐在他惯用的软椅上,面朝阳台。 “或许,我带你看他的那天,你就应该掐死他。” 时宴北突然浑身冰凉,他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父亲了。难道父亲那天,甚至在期待着他直接掐死时予夏吗? “没有给他起名字,就是怕有什么牵绊,人和宠物一样,有了名字,就放不下了。” 老元帅的声音就像一盆盆冷水浇在时宴北头上。 “明天的计划照常进行,这一刻所有人都等的太久了。时予夏......明天正好是夏至,就把他还给夏天吧。” 时宴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父亲的书房中挪动脚步出来的,他像被冻住一样浑身的血都是凉的。他害怕,不愿意面对今天就是他和弟弟最后在一起的日子。 时宴北推开弟弟的房门,弟弟趴在阳台旁的圆桌上睡着了。窗子的夕阳余辉照进来,给时予夏身上盖上了橙色的毯子,包裹着这个小家伙的短暂安眠。时宴北就这样在房门盯着看了很久,他一直暗藏心底的什么东西又开始躁动起来。好一会,时宴北走过去,半跪下来,轻轻推时予夏的肩膀。“予夏,是我,我们来拆礼物吧。” 时予夏懵懵懂懂揉揉眼,给时宴北了一个半睡半醒状态下的微笑。 “哥哥,你还走吗?” 时宴北愣了一拍,握紧弟弟的手,“不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时予夏开心坏了,紧紧搂住了哥哥的脖子。带着哭腔,“哥哥,我想你。父亲在你走了之后,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也不怎么陪我,只留了时陵哥跟着我。” 时予夏说的委屈,时宴北听的心疼。 他知道弟弟对于父亲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这样的父慈子孝终究是演不了长久了。 时宴北拉着弟弟坐到床边,自己还是半跪在地上扬起脸看着他。 “时陵,他很可靠,是我们时家的王牌护卫。” “我知道,哥哥,我知道,可是,他比不上哥哥。” 时予夏突然伸手去摸时宴北头上的伤疤。 时宴北的额头现在并不是完全干燥的,他才书房下的冷汗还没看有完全干透,时予夏感到指尖是湿润的,时宴北感到额头那一小块是暖的。 “哥哥,我也长大了,有朝一日,我也能像哥哥一样上战场,和哥哥并肩作战。” 时宴北温柔地点头,享受着弟弟在额头的细碎抚摸。 “好,哥哥等着那一天。” 时宴北掏出那一个小袋子,“那,我要开始拆礼物了。” “嗯!” 说实话,时宴北没有想到弟弟的礼物这么惊悚。 他打开袋子的时候,期待的表情都凝固了,费了点劲才忍住了没有露出丝毫惊恐。他不懂时予夏一个像花朵一样明朗的孩子为什么送了一条看着像是牙齿但是实际好像也是牙齿做的一条手链。 “哥哥,这些都是我的牙,哥哥走了之后我掉的牙。” 时宴北当然不聋,他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弟弟说的话,手上的物件因为制作者的解释变得更清晰了。他拿出毕生的演技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二话不说就戴在了手上。 “这是属于予夏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很特别,我不会摘下来的。” 时宴北摩挲了这个特殊的手链,有些硌得慌,而且有些牙齿的边缘很尖,硌得慌的同时还有点疼。 时予夏把哥哥扶起来,拉他在自己身边躺下,自己把身子一横,躺在了时宴北的肚子上。他以前经常这样躺。 “予夏,明天,哥哥会给你一件很重要的礼物,但是哥哥还没决定好具体哪个时间给你,所以,明天你一步都不要离开哥哥,听到了吗?” 时宴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严肃,不那么紧张。 “哥哥已经给了我很重要的礼物了。” 时予夏轱辘了一圈,正好轱辘到额头贴在时宴北的下巴上。“哥哥能回来,我就什么都不需要了,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一夜,时宴北搂着时予夏,他希望每一秒都能无限拉长,他头一次那么痛恨初升的太阳。 第3章 第三章 巨变 第一个登门拜访的是老元帅的头号政敌,帝国的八王子陆离。 八王子是大王子陆峥的同胞兄弟,同是王后所生,大王子为人宽和,可惜没能熬过老皇帝,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了。当年,大王子是帝国继承人的最大热门,门下积攒了不少的追随者,大王子一走,门下的人基本上一窝蜂的奔向了同是王后所生的八王子。可是八王子为人狠辣,和大哥简直不像一个母亲生养出来的,因为大哥没了才找到他的一批人,在陆离的“测试筛选”之后,也已经没了大半,所以剩下的都是陆离看得上的,使唤的惯的,同样狠辣的人。 但是,陆离手里没有兵。 就像无聊的人类历史中一遍遍上演的故事一样,没有兵,手下只是一群动嘴皮子的人,很难走到最后那一步。 而二王子陆准,背后正是以时家为首的帝国重器。 陆离登门的时候,时予夏和时宴北还在床上。时予夏久违的和哥哥睡了一夜,自然是日上三竿都不愿意起床。时宴北早就醒了,那是他在军校就养成的固定生物钟。但是他就是不想动也不想离开。兄弟俩就这么团在丝绸面的被子里。 “少爷。”时陵轻敲门。 “是八王子。” 时宴北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蹑手蹑脚下了床,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拿了外套出了门。 “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时陵点头,轻带上门。 时宴北来到会客厅的时候,陆离正在给老元帅介绍他带来的厚礼。那是一把用最远东星系采的彩虹晶矿打磨出来的一把剑。时宴北远远就看到那把剑在日光下闪烁,闪得他轻微的眯了眼睛。 “早就听说时家小少爷生的如珍似宝,不似寻常军武人家的孩子。”陆离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是实际的夸赞。 “这把剑我可是盯着工匠打磨出来的,锋利自不必说,只是这个重量...” 陆离握住剑柄,开始掂量起来,只是他和元帅的距离太近。 时宴北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半个身子挡住老元帅。 “谢殿下费心,这把剑实在不是平凡物件,我想,要是弟弟拿不起来,直接打碎了做一些小玩具,弟弟也会很欢喜的。” 陆离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轻笑一声,把剑放回身后的盒子。 “时宴北,我听说了你在军校的优异表现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接替你父亲的位置了吧。” “殿下有点多虑了,父帅年富力强,帝国也在皇帝和王子们的治理下如日中天,我资历尚浅,还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时宴北轻微鞠躬,多少表示了尊敬。 老元帅抬了一下手,下人就上前接过了盒子。盒子确实不轻。 “想必殿下挑选礼物之前是深思熟虑过了,本帅代小儿谢谢殿下。花园里摆好了茶点,殿下可以先行享用。” 陆离环视屋内,点点头。“好,我还是头一次有口福品尝时家的手艺。” 老元帅看着八王子离去的身影,轻声问, “时予夏呢。” “还没起。” 老元帅叹了一口气。“也好,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候,就让他多睡会吧。” 时宴北眉头紧皱,“父亲,我可以先去陪着弟弟吗,直到...” 不等时宴北说完,老元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截断了他的话。 “去吧。” 时宴北浅浅欠了身子,转身往时予夏房间走去。 可就在距离时予夏卧室的两个走廊之外,就看到一向冷静的时陵,带着一个噩耗着急地走过来。 “小少爷不见了。” 时宴北的心脏和脑子同时嗡的一下,浑身血液震荡。 他飞快地跑进卧室,香气还在。窗户大开着,窗帘乱飘。 弟弟今天就要死了和现在突然消失了,时宴北实在不敢说哪个情形更好。 时宴北冲到窗边,窗外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样。时予夏的卧室在二层,距离地面也不能说是近的距离,距离楼顶更是隔着两层,时宴北上下左右的搜寻,恨不得能看穿一切景物,也想不到时予夏是怎么不见的。 “屋子里我也搜过了,确实没看到小少爷。” 时陵焦急的语气更放大了时宴北的恐惧。 “不能声张,客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就你和我,偷偷找。” “那...主人那边...” “先瞒着,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阵子,先找。” 时陵点头。 “你去,找一架黄蜂,扩大范围,我在家里找。一定要...一定不能...” 时宴北逐渐哽咽,豆大的汗从下巴上滴下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时宴北和时陵简直已经要把宅邸内外区域搜地底朝天了,还是一无所获。 元帅几次派人让时宴北带着时予夏去中厅,时宴北都用弟弟还没准备好,他还需要再嘱咐一些事情而推脱了。 时宴北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这么大,来来回回转了很多圈,转的他头昏脑涨,急的他脸色惨白。 屋外响起了皇家乐队的声音,是皇帝陛下亲临了。 如果皇帝陛下要见时予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脱了。 时宴北脑子已经开始混乱,一边想着时予夏到底在哪,一边想着怎么说他不见了,一边想着后续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的对策。 器乐声越来越近,时宴北越来越觉得呼吸不畅。 突然,器乐声被枪声,武器摩擦声,和人群的尖叫声所取代。 时宴北现在正在宅邸四楼西角的走廊,他往外看去,看到各个小色块混乱地往外跑。 一个仆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老爷...老爷他...” 时宴北盯着那个仆人,已经无比紧绷的精神听到的每一个声音对他都变成了一把锤子,胡乱撞击他的呼吸。 他预感父亲出事了,他好怕仆人说出“老爷被杀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糟。 “老爷...老爷刺杀了皇帝陛下!!!” 时宴北没有发觉,在他慌乱地寻找弟弟的时候,那条手钏在他手腕上已经划出了很多细碎的小口子,有的甚至渗出了血珠。 第4章 第四章 重山 20年前的那场黑城之战,结束了长达11年的生灵涂炭。 时重山年仅25,是当时还是三王子的老皇帝的近卫。 据星系年表记载,时重山在最后关头扮成了三王子后引开了敌军,让真正的三王子逃出生天,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酝酿出了伟大的总进攻。 结束了11年的战争,三王子自然被拥戴成了星系英雄,毋庸置疑地继承了皇帝位,他在加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时重山他能给的一切荣华富贵,将位高权重的帝**总元帅的职位给了他,时重山成了帝国年表里最年轻的总元帅。 史书年表,寥寥数字而已。 时重山生下来便被人送到了育婴堂,再没有人来看他。他的脚底有一块有点月牙形状的血红色胎记。老一辈人说这极为不详,育婴堂的人为了对冲掉这份“不详”,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吉利。 小吉利的成长过程中,确实带着点不详的气息。先后有三对夫妇领养他。第一对夫妇外出时飞船驾驶员操作失误导致飞船和太空垃圾相撞,无一生还。第二对夫妇收养他的时候已经是双双高龄了,领养了不到一年,新妈妈因病去世,新爸爸跟着殉情而去。第三对夫妇是条件最好的,也是小吉利待的时间最长的家庭,这是一个准将的家庭,小吉利在准将家中生活了6年。 好景不长,开战了。 小吉利在准将家里认识了与他年龄相仿的三王子陆时。 三王子天生是兔唇,这样的基因类疾病就算是到了科技发达的现在也依然是有概率会发生的,同样没有因为科技进步而得以彻底治愈的还有人们的偏见和恶意。 三王子的成长环境自不必说,虽说事事不是完全看脸,但也不是完全不看脸。他自小就开始了在兄弟姐妹中边缘化的生活。三天两头被欺负的浑身是伤,皇帝一开始还调和一下孩子们的关系,后来也是没有那个耐心了,索性,以让准将教导三王子为名,直接让三王子寄养在了皇宫外准将的家里。 三王子自小唯唯诺诺,被兄弟姐妹欺负的时候也只是一味的挨打,并不还手。不是说没有反抗过,是因为几次反抗都无果,所以才彻底的放弃了。 准将家里没有孩子,夫妇俩很开心三王子住进这座不算太大的房子,准将并不嫌弃他的外貌,也没有因为他是王子就卑躬屈膝,夫妇俩真的将三王子当自己的孩子养,过了段时间,他们觉得三王子自己一个人很孤单,所以又去育婴堂领养了小吉利。 小吉利和三王子两个人一开始总是打架,相处非常不顺利, 小吉利看不惯三王子事事退而求其次,从不争抢的柔弱态度,三王子又不喜欢小吉利敏感多疑,事事尽可能做到最周全的圆滑事故。 小吉利来到家里的三天内就推测出了三王子是一个“被放逐的王子”,所以自然而然会有些小心翼翼,他不能确定这个同龄人是真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是实在隐藏的太深,等着秋后算账。 三王子开始就对小吉利有些抵触,因为他原本就生活在兄弟姐妹一大堆的环境里,对父母的独一无二的爱是非常渴求的,结果现在多了一个孩子,他又回想起了他曾经的经历,他觉得小吉利会分走夫妇俩的爱,然后又落入住在皇宫里的噩梦般的日子。 两个孩子不对付的日子,因为三王子的一场大病而结束了。 三王子的兔唇是基因缺陷,除了这个表征,他自己的抵抗力也很低。没有原因的,他突然发起了高烧。准将夫妇自不必说,着急上火,连着请了好几位大夫来,开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药,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连着好几天也不见好转。小吉利一直跟着忙前忙后,无微不至地照顾三王子。药太苦,三王子吃不下,也是小吉利连哄带骗夹着吓唬,让三王子喝下去了。 小吉利知道自己能来准将家是因为陪伴三王子,所以他不能死。 三王子知道小吉利因为自己的身份才照顾自己,但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同龄人这样好的待他。 自此之后,虽然各怀心思,两个孩子的关系缓和起来,慢慢地,像平常家庭的孩子一样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小吉利,你记得你的生日吗?” 小吉利摇摇头。 “嗯...那这样吧,你比我后来的这个家,你就是我弟弟了。” “得了吧,你可是王子,我是你弟弟,皇帝可不让。”小吉利不以为意地说。 三王子眼神黯淡了一会,“这辈子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父王了,而且这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这个名字...做我弟弟的话,这个名字可不行。”三王子开玩笑地说。 小吉利送了一个标准的白眼。 “小吉利,你有什么梦想吗?” 小吉利对上三王子纯净的眼神,随口一说,“跟你一起平安长大,过完这狗屁人生,就行。” 三王子一楞,他知道身为王子,“平安”的过一生是最没有出息的。但是觉得和这个兄弟一起体验一下这条没有出息的路也挺好的。 “你呢?王子殿下。” “和你一样,平安就好。” “什么啊,这么没意思。我要是你,我就说继承这个帝国!” 三王子没有搭话,而是岔开了话题。 “或许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增强一□□质,我可不想总是病恹恹的。”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7分假中3分真,但也不耽误他们开始交心了。 开战后,准将把两个孩子带在了身边。三王子虽然是皇室成员,但是皇帝没有把他上战场当回事,准将上报之后马上给了全权交给准将决定的批复。整个星系都处于战时状态,王子上战场再正常也不过了。更何况,这次战事紧急,皇家成员平时都长在安乐窝里,谁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天堂,正好三王子去了,皇室乐得给三王子树立成了典型,说他是代表皇室,身先士卒。 日复一日,兄弟俩互补的性格和默契居然在战场上吃的很开。跟在准将身边的时候,三王子性格温润,同理心极高,非常会安慰将士。而小吉利心思敏捷,经常能给准将出谋划策,想到一些出其不意的战术。 渐渐地,两个人在军中声名鹊起。 两星系开战后第10年,准将战死。 所有人都认为,接任的应该是小吉利,三王子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再者也是他的性格实在不适宜带兵。但是小吉利却一定要让三王子继任做将军,自己坚持身居贴身护卫辅佐他。 这个组合直到彻底战胜的那天,两个人在战场上,不是你护我,就是我救你,来来回回不知道从鬼门关将彼此拉回来了多少次。 小吉利最后决定扮成三王子引开敌军的时候,三王子说:“若我们都能平安,就算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小吉利,你以后就叫重山吧,姓时。” 时间实在紧张,小吉利一边张望着四周,一边想都没想就立马答应下来“你说什么是什么,快,我给你埋起来。” 三王子被小吉利埋在层层尸体下,听见外面追击的飞船引擎声逐渐远去。 “重山”三王子心想,“一定要有机会让我喊你这个新名字啊,小吉利。” 加冕典礼上,三王子身披星砂石点缀的玄色斗篷,头顶是孟七星系流传近千年的帝国王冠,每一任国王都会在上面镶嵌上一颗独属于自己的宝石,三王子镶嵌的是一颗古老的鸽子血。 “你看,新王殿下的嘴,好像不太正常呢。” “我和你说啊,那是他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好像是被一个武器碎屑扫到了,但是竟然能大难不死。” “那不就是新王殿下的军功章了!” 臣民议论纷纷,这些神奇的传说当然是出自新王殿下的好弟弟。 “我将任命我的贴身护卫,时重山,为帝国统领元帅!” “谢陛下。” 在人群的喝彩声中,小吉利成了时重山,他接过新王殿下赐予的宝剑,抬头对上那个熟悉的纯净的眼神。 他想起那个随口一说的答案。“一起平安长大。”时重山想着想着有些无奈,“下次应该说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干就有花不完的钱。” 连着三天的庆典让新王殿下累的骨头要散架子了,一切活动都结束了之后,新王四仰八叉的往沙发上一躺。 时重山的军靴声响起,不轻不重地进了屋。新王没有理会他,他太累了。 时重山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花花绿绿的人群。回头又看看沙发上的一滩。 “这么多年在战场上都没看你累成这样过。” 新王摆摆手,示意停止你的挖苦。 “轻舟已过万重山...”时重山嘟囔起来,转回身靠在窗边,问新王, “你怎么想的。” 新王殿下半天没有声音,时重山放弃了,起身正要往外走,新王开了口。 “重山,我要和你开辟新的时代,创造新的帝国利器,你就是这个利器的主人。” 第5章 第五章 后事 时宴北被闯进来的卫队一路“护送”到了宅邸的中庭,他飞快看了眼四周,确认时陵不在这里,稍微安心了些,至少还有人去找弟弟。 中庭里,老皇帝的尸体就那样躺在几节台阶之间,胸口一片胡乱的血红,从后背流出的血蜿蜒到草地上,成了黑糊糊的一片。 那具尸体周围,有护卫,有法医,有几位王子。 就是没有老元帅。 时宴北没有办法相信,一心扑在帝国的安宁,和老皇帝颇有交情的父亲会居然会行刺。 八王子表现的非常激动,上前要一把抓住时宴北,被一旁的二王子陆准拦在身前。 “二哥,这就是你的好恩师,干出来的好事!!!” “八弟慎言,当时老元帅上前迎接父王,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还不能说就是时帅。” “你还护着时重山!好,你说不是他,那他跑什么!他人呢!啊!?” “已经派紧急小队出动了,等找到时帅再细细查问也不迟。” 陆准和陆离两个人的声音,再加上一些细碎的哭声,再加上周围人忙乱的处理后事的来往脚步声,时宴北觉得要吐了。 怎么回事,弟弟还没找到,父亲怎么也... 时宴北根本没有听两个王子的唇枪舌战,突然向着陆准单膝跪下。 “二殿下,还请以国事为重,继位为新王。” 时宴北的声音就像一枚炮弹落在中庭炸开,所有人都受到了静音攻击,现场突然没有一丝声音。 “什...什么!?时宴北你...!” 八王子简直要气疯了,下意识的伸手去袖口翻东西,但是摸索了几下都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 “八弟是在找这个吗?” 陆准手里是一把及其轻巧的食指枪。枪身不足手掌大且单手单指就能操作,陆准像展示玩具一样拿在手里给陆离看。 陆离一下变了脸色。 “本次生日宴因为有皇室成员出席,门口设了三道关卡防止任何人携带私武。连父王的卫队都卸下了随身的激光枪。八弟这把食指枪是怎么夹带进来的我不想多问,只是,居心到底是什么呢。” 陆离想了想,今天本来来参加宴会的就都是时重山的人,也就是二王子的人,自己在这里本来就不讨好,何况还被人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当时八弟距离父王,也不远。” 陆准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陆离一下子害怕起来。因为他确确实实本来有这样的计划,但是不是想刺杀父王,而是时重山。 陆准扶起还跪着的时宴北,继续沉着冷静地看着冷汗直流的陆离。“比起现在没有在现场的时帅,八弟,你的嫌疑可是大多了。” “你...你疯了,我怎么会伤害父王!” “呵,你说是时帅杀了父王,我才觉得是你疯了。” 时宴北真的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让他去找父亲也好,找时予夏也好,总比在这里听兄弟阋墙要好。 这时,有人恰好给陆准递上了刚刚擦拭完毕的王冠,上面的各色宝石依旧闪光,那颗鸽子血尤为显眼。 陆准看着王冠没有动。“先把父王的圣体运回王宫。召集所有A级以上官员,到北京大厅议事。” “小北,你先待在家里,时帅还没有找到,能不能先拜托你接管军队,现在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各基地,你自己决定用什么说辞,总之,我不说是凶手是时帅就谁都不能给他定罪。” “二哥你真是疯了,居然还相信时宴北!父王出事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在场,他两个儿子都没在,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父子里应外合。” 时宴北已经头昏脑涨了,他们的的声音对他来说不是太清晰,没有过多争辩,先答应了陆准的请求。他想回绝,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架住了他。 陆准好像想起了什么,环视四周,“对了,你弟弟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听到“你弟弟”这三个字,时宴北身形稍微晃动了一下。 时宴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还是打算继续瞒下去,他不想把整件事变得更复杂了,尽管其实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弟弟还在楼上,在特殊的隔间里,因为父亲...父亲之前交代,没有特殊的信号之前他还不能出来...” 陆准和陆离都有些狐疑,但一心想着回王宫议论王位归属,二人都没有继续追究。 “那好,军队的事拜托你了,密钥你应该有,保持联系。” 尸体从时宴北身边经过,他看到老皇帝的遗容,感觉他走的很坦然。虽然身上殷红一片,但是面容却像安然入睡一样平和。 浩浩荡荡的人从时家离开了。中厅只剩下时家的几位仆人,一地的狼藉,还有站在原地回不过神的时宴北。 他挪到台阶上,坐在那一滩血迹的旁边,眼珠机械地转动,环视中厅的一切。 他伸手去抹眼泪,牙齿手钏发出吱嘎的声响。他神情麻木,冰冷,尖锐,又带着不知所措。他觉得他爱的人都抛弃了他,留下了一个烂穿地心的摊子给他。他捻了一小撮带血的土,在鼻子前闻了闻,土腥味,血腥味,逼着他一遍遍地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幻象。 他想起四年前父亲和他长谈的那一夜,他想起父亲说的种种,总以为都是天方夜谭,觉得是父亲编造的一系列故事,是在做一些距离很远的未来预测。 没想到一切都来的这么快。 “当时,到底怎么了。” 周围的仆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 “你们不和我说,是准备和死刑执行队的人说吗?” 仆人扑啦啦跪了一地。“大少爷,我们真的不清楚,上一秒钟皇帝殿下从花车上下来,主人上前去迎,然后就是一道特别强的光,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对对对,然后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声音和一股烧焦的味道。” “等我们睁开眼,皇帝已经倒在台阶那里了,主人已经不在现场了。” “二王子呢,当时离父亲距离怎么样。” “额...我记得挺近的。” “二王子好像就挨着主人。” 时宴北双眼紧闭地听完,深呼吸了一口气。 父亲,这就是你和我说那些话的原因吗。 这时,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起来。上面显示了一行字。 是一个坐标,附着留言。 “小少爷在这里。” 第6章 第六章 深渊 时陵发出消息后的10分钟内,时宴北亲自开着一架翠鸟机赶到了。 这里是一片荒废了有近百年的建筑,楼体残缺不全,依稀存留了一楼半的样子,各种植被野蛮生长,把墙体捆的乱七八糟,楼体内部的难以被侵蚀的钢筋水泥七扭八歪的暴露着,像一张张血盆大口外凌乱的牙齿。 时陵躲在一面墙后,紧紧地盯着一个点位。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时陵回头,甚至要不认识时宴北了,他比几十分钟前更憔悴了,眼皮重的快抬不起来,嘴唇干裂带着血痕,汗浸湿的发丝紧贴额头,衬衫领口也已经湿透,呼吸急促但是却没有太大的声音。他像个被猎人追杀了三天三夜的野兽,整个人都是筋疲力尽和硬撑。 “少...少爷。” “父亲刺杀了皇帝之后消失了。” 时宴北轻描淡写的说完了这几个字,时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唇张开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时宴北。 “予夏呢”时宴北的气还没喘匀,着急的抓住时陵的胳膊。 时陵朝身后9点方向看去,“在里面,我没敢打草惊蛇,不确定有多少人。” “什么意思” “掳走小少爷的,不止一个人。” “走吧,一起进去。” 两个人蹑手蹑脚,脚踩在瓦砾上走不稳,沙土不断掉下来,非常呛但是两个人几次都拼命忍住了没有咳嗽。 不远处,听见了几个人不堪的笑声。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次吃的这么好。” “还是大哥仗义,吃的好了也没忘了弟兄们。让弟兄们也开了荤了。” “哈哈哈哈哈是啊!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还以为是个姑娘,没想到也是个带把的!” “还真别说,他跪着的时候那就是个姑娘!” “真不一样啊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么一会,已经有好几个不同音色的声音响起,但都是一样邪恶不堪。 是一群小混混。时宴北这样判断着,这些不堪的话不断加深时宴北和时陵眼里的杀意,时宴北忍不了了,大步流星就往前走。 还没等时陵回头和时宴北商量计划,时宴北已经从时陵身边窜出去了。时陵只好跟上去,尽可能地他想走在时宴北前面,保护他的安全。 两个人距离声源只隔着一面乱石堆砌的墙堆,时陵拦住时宴北。“少爷,我知道您生气,但是,眼下,不能伤人性命。” 时宴北看了时陵一眼, “小少爷...可能也在他们旁边...” “别废话了。” 时陵慢慢把手放下,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轻型散弹枪的威力对于这面墙来说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里面的人听到一声巨响,还能没看清炸开的墙面发生了什么,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厉鬼。 时陵根本没有给所有人惊讶的机会,几个人接连被一道风撂倒。时陵拳拳到肉,所有人都是在没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捂着肚子捂着腿地躺了一片。刚才放肆下流的笑声全变成了不断地“哎呦哎呦”。 这时,从一堆瓦砾后面传来微弱的呜咽声,时宴北听出了那是谁。 时宴北慢慢从他们中走过去,脸色铁青,用眼神搜寻一片瓦砾中他熟悉的人影。 突然,他停下脚步。 他被眼前的一幕钉在了原地。 时予夏嘴里堵着一团破布,眼睛也被破布给遮住了,手被捆在身后,一只脚上环着镣铐,另一头铐在一截露出来的管道上,另一只脚的脚腕和大腿绑在了一起,他发出破碎的呜咽声,扭动着颤抖的身体,一会儿又反弓起来,想解脱掉什么,也想吐出些什么。 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视觉,嗅觉,听觉一起刺激着时宴北的大脑。 被精心养大的洋娃娃一样的弟弟,被拆的凌乱了一地。 时宴北走过去,他蹲下身,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拯救弟弟,手伸在半空,等待着大脑进一步的指示一样不知所措。时予夏痛苦的呜咽催促着时宴北,时宴北心疼,但是又必须赶紧动手,时宴北的心疼难以言喻,他没有理会这些,他去拿下时予夏嘴里的污秽,漏出了一声接一声轻弱的“不要”。 时宴北闭上双眼,回想起和父亲那夜的“天方夜谭”,他知道,时予夏的“开关”已经被打开了,他接下来面对的人生,不会再快乐了。而时宴北,必须狠下心来,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事。 时陵身边已经没有人能再站得起来,而且也没有人能动了。他对肉身伤害的程度从来拿捏的很准,但是这次也是实在气愤到直接踹断了所有人的一条腿,也踹碎了所有人的命根子。 他朝时宴北走过去,准备救出小少爷。 结果,他看到时宴北在摘下小少爷头上的什么东西之后,不顾小少爷看到哥哥之后那种终于得救了的眼神,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用无比冷冽的声音对着时予夏说,“擦干净。” 时陵看到地上像个破娃娃一样乱七八糟的小少爷,白皙的皮肤上磨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一边大口喘着气,脸上汗液,泪水,口水,根本就看不出是家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时陵看到眼前的两个人,不管是谁,都陌生到了极点。 时予夏不敢相信,他大口喘息着,想要更多氧气给到大脑让他能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他看到哥哥来了,开心的表情马上就要挂在脸上了,他以为哥哥会马上解救他。 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只顾得上大口的呼吸,减轻快感带来的痛苦。他撇到时宴北的表情,那眼神就像在看着及其污秽的垃圾一样,没有一丝从前的温柔和关心。 时予夏强忍着,他恨自己。 半天,时予夏没有动。 下一秒,时宴北一脚踩过来。粗糙的地面刮的他皮肤生疼,但是时予夏还是觉得心里的疼更是钻心。 他蹭到鞋边,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 嘴里最多的还是眼泪的咸味和血的腥味。 时宴北还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脚下,确认好鞋已经干净了。他转过身和时陵说,“给他简单收拾下,回家。”然后就向外走去。 时陵慌乱地回答了一句“是”,快步走到小少爷跟前,恨不得自己长出四只手,快速的解开。时予夏抱住时陵的胳膊一动不敢动,闷声都堵在了时陵的怀里。时陵拍拍他的后背,说别怕。 时予夏整个人终于放松了,成了泄气的气球,搭在时陵的怀里。 今天开始,就是时予夏落入深渊的开始。 他可能还没有彻底意识到,那个温柔又疼爱他的哥哥已经不在了。 第7章 第七章 千里江陵一日还 时陵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裹住时予夏,怀里的人像一具尸体,没有一丝生气。 路过地上的横七竖八的时候,一个个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人体实在让时陵反胃,看到怀里毫无生气的小少爷,更是眼里不断涌出杀意。他咬着牙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做的太轻了。他轻碰了一下脖子侧面的一个按钮,说道“时江,带着你的人过来,有几个尸体要处理。” 时宴北坐在翠鸟机里闭目养神,他一点点回想起和父亲那一夜的谈话,下定了决心,他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起码时予夏不用死了。 那就可以了。 翠鸟机虽小,也是五脏俱全。驾驶舱的右后方是一个单人睡眠舱大小的简易医疗舱。时陵将时予夏放进去,医疗舱扫描了一下之后,诊断结果左一个右一个地蹦出来,时陵大概扫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后座的时宴北,时宴北还在闭目养神。 时陵转身坐上驾驶舱,看到面前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医疗舱给出的检查报告。“少爷,这架轻型机的医疗舱对于治疗小少爷的伤还远远不够,回去之后需不需要叫任医生紧急来一趟?” 时陵回头,额头正好对上了冰凉的枪口。 “你还关心他的伤势?可笑。” 时宴北手里按了一个小遥控器,那是整个轻型机的监控设备。就算是时家私用的轻型机,监控信息也是会实时上传到“指挥大脑”的,时宴北手里的遥控器,是去军校前,老元帅给他的,本意是让时宴北在校期间暗中行动用的,回家之后应该还给老元帅的,可惜现在也没法还了。 时陵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少爷...” 时宴北往前探了身子,彻底将枪口狠狠顶住他,开始了“拷问”。 “予夏当时是被你藏在卧室里了吧。” 时陵呼吸一顿,没想到他就这样问了出来。 “我进卧室的时候,予夏应该被藏在了某个地方,等我走了,你再把予夏带走。” 冷若冰霜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 “带去我父亲那,对吗?” 时陵没有接话。 “我想,今天的计划本来应该是父亲和予夏一同消失。予夏出现在这,以及遇到这群渣滓,都不在你们计划中。” 时陵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他本来想着装傻混过去,却对上时宴北带着杀意的眼神。他突然想起刚才他对小少爷的冷血,时陵放弃了插科打诨。 “你不用瞒我,父亲和我交代过了,还有你们之前都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任务,我也都知道了。” “...” “没想到,时家居然养着你们这样的人。” “少爷” “我不是少爷。” 时陵反应过来,时宴北已经是新的时家家主,而且接下来很有可能是这个帝**队的总元帅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让时宴北突然人格都转变了,他本来是一个刚从军校回来的少年人,没想到竟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变成另外一个人。时陵不知道是今天的巨变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还是现在时宴北才是真实的他,以前其实一直都被小心地隐藏起来了。 时陵改口“...主人。”他顿了顿,他不确定时宴北是不是在诓他。 “主人,我不明白您说的组织,如您所知,我就是老元帅,未来也是您的,心腹而已。老元帅之前有什么吩咐,我确实是从不过问只管执行的。如果说有什么组织,可能就只是...” “千里江陵一日还。” 时陵睁大了眼睛看他。 “我真不明白,父亲到底许诺了你们什么,能这样驱使你们为他所用。” “是吧,神州星人。” 神州星,这个名字太遥远了。 那是遥远的人类历法中,在第一次核爆战争之前,一颗叫做“地球”的行星,被粉碎前最后的名字。 神州星,距离孟七星系有上百光年。孟七星系和神州星在当今的宇宙镜像系统中,基本是处于东北角和西南角。据传说,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内战之后的神州星人都是锐不可当的战士。他们经历过数次大大小小的核能战争,当时向地外星移民的风潮已经开启,但是有一批人不愿离开故土,硬是熬过了几十代人。他们利用科技和一批批甘愿为实验牺牲的人,才将极具伤害性的辐射转化成基因中的“重组”和“敏捷”。这是极古老的人类,和极发达的人类才拥有的极致能力。 因为几次战争后,能走的想走的基本都走了,最后剩下的人都是有能力和手腕在神州行立足的人了,他们放弃了各立门户,所以神州星上最后没有国家之分。他们极具智慧,秉着“天下处处是神州”的古言,将地球更名为神州星。 相传,神州星最后是被一次极强的太阳风暴产生的粒子群击中,以至于整颗星球连太空垃圾都没有留下,完全变成了连遗迹都没有的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之所以现在还有关于神州星的只言片语,完全是因为当时的神州人在几次核能战争中居然能够触底反弹,成了整个宇宙中最可怕的存在这样的事情,被原来的地球居民一番添油加醋地口口相传。 很多人背井离乡,去到各个其他星球定居,对于原来的家乡,心情是很复杂的。有些人因为花了大价钱,总觉得自己的钱不能白花,就想方设法地泼家乡的脏水,表明“我的选择是对的,我的钱花对了地方。”有的人觉得自己这么难才逃出来,你们没逃出来的人怎么能过的比我们还好,比我们还强呢。最后提起神州星,总是愤恨,嫌弃,大于怀念的。 就像人们总是提起的原生家庭。过的好了,不一定会想起原生家庭曾经的支持和温馨。过的不好,一定会说起起原生家庭的种种压迫。 仍然是据传说,神州星人跟着神州星也已经消失了,当时各大星系也都陆陆续续派了无数艘侦查飞船,明里暗里地围着神州星可能的废墟点来来回回地调查,所有人的调查结果都是确实是连渣都不剩了。 因为所有星系的共识,是但凡还剩一个神州星人,他们对于整个世界都是一大祸患。 自此,镜像宇宙再无神州星人,所有人都高枕无忧了。 时陵听到时宴北说起“神州星”,确实让他意外,他没想到时重山已经和儿子说了这么多了。 时宴北对着他的枪口已经没有放下,也没有放下的意思。时陵虽然意外,却没有太过惊慌。他知道时家的权利迟早要转移到时宴北的手上。 “主人,正如您所说,今天很多事情,都出了意外。但是,现在至少,小少爷还活着。” “那就还有转机。”时陵和时宴北都这么想。 时宴北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父亲不见了,他手下的这些“心腹”也好“武器”也罢,会不会为自己所用呢。 父亲到底和神州星人交往多深,这件事帝国皇帝知道吗,还是说他也有参与。 现在这些神州星人都在哪,还有多少,真的就只有那一首诗吗? 时陵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这次的意外实在太严重了,时予夏不能死,是元帅走之前下的死命令。老元帅到底和时宴北说了多少,说到了哪里。 现在看来时宴北还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貌,当他知道一切,会不会用时予夏拿去做交换,时重山再也不能现身了,时宴北他能接过所有使命吗,能像时重山一样用人不疑吗。 两个人心里都有想问又不能问的话,互相在各自的心理领地里不断度着步。 此时医疗舱正好开始发出警报声,一些紧要的药物见底了。 两个人同时看向医疗舱,接着时宴北收回了枪,“我知道,这种小玩具根本威胁不了你,但是,现在看来,父亲不在了,你也还没有走,整个组织应该也还没有散,估计是有什么还能制衡你们的吧。” 时陵没有做声。 “先回家,这架轻型机如果没有坠毁在途中,我想我们有许多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