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指南》
第1章 圣地指南
“救命……救命……你究竟是谁?”
夜色吞没了那几乎从肺泡里挤出的充满血腥味的质问,混合着城中村铁皮屋檐上滴下的积水,一股脑的沿着排水渠排向了城市最肮脏的深处。
身材矮小的男人侧目看着出现在小巷尽头的影子,微微勾唇。小心翼翼地用左手从包中取出一本书,虔诚地蹲下,接着刀尖缓缓划开身前人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滚烫的心头血滴落在书的封面。
他面色平静的念着听不懂的密语……
“血液……召唤神的信徒。Tanri…的指引……正义需要我们来审判……”
随后起身,随手将书扔在血泊里,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咔擦”按动火机,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了他那道侧脸口罩都无法挡住的伤疤——暗红色伤疤上凸起的增生都透露着某些不可提的往事。
廉价香烟点燃后,他深吸一口,吐出的尼古丁的白烟消散在城中村的上空。
两三步走到巷口,叼着烟在某个不知名录音笔中留言:【已完成神的惩戒。】
对面很快就回复:【很好】
【下一个来自神正义审判的对象就是……】
录音没有播放完,小巷尽头传出了卷帘门关闭的声响,男人想都没想,迅速关机,一个转身没入阴影处。
一个身着围裙,带着白色口罩一副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背上书包走进了小巷。他很快就走到了刚刚发生凶案的位置,半蹲在地上轻扫一眼墙角死不瞑目的尸体后,一没惊慌失措,二没打电话报警,而是死死盯着地面上的沾满鲜血的书,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道:
“God is justice.”
———神即正义
男人隐蔽在阴影中,香烟已经烧到最后,猩红的火焰灼烧着指尖,他却毫无知觉地看着录音笔,默默倒数着:
“3、”
“2、”
“1。”
雨水倾盆而下,血水被子弹般的雨滴砸的飞溅,血色晕染了书页上的墨迹,浓郁的铁锈味被一丝丝的从泥土缝隙中抽离,汇聚在潮湿的空气里,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水雾笼罩着城中村。
估计不超过四点,就会有人发现这个惨死小巷的可怜人,然而大自然清理了案子留下的所有痕迹,估计到最后又会变成悬案一桩。
闪电从城中村上空掠过,照亮了整个城中村——小巷也不例外,只是在一瞬的闪烁中年轻人的影子却忽然消失……
只留下那本书籍在雨幕中摇曳。
巷口准备离开的男人,看着手上被浇灭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下意识的用脚尖碾灭。
他利落的掰断录音笔,某个杂牌录音笔被抛弃在巷口,彩色的线条在碎裂的屏幕上方乍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录音笔中发出:
【任长青】
·
1998年,成春警校。
一群初出茅庐的警察们身着橄榄绿色的警服,佩戴红色领章,帽徽上的红色国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新警列队面向国旗,高举右手宣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警校上空久久回荡: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忠于中国**,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宣誓仪式结束,中国公安系统的新希望们站在阳光下和父母亲友拥抱,向老师前辈们表达自己对职业使命的牢记和决心。
任长青静静地站在升旗广场的侧边树荫下,望向自己身侧本该站着父母的位置,原先熨烫整齐的警服衣角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呼吸粗重,沉于心底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
七年了。
他终于可以将那间卧室的房门打开,掀开那块尘封已久的黑布,露出背景墙上满是红线连接的关系网和最中心那张被代表仇恨的红叉覆盖到看不清正脸的两寸照片。
是时候将罪犯绳之以法,让他们的英灵得以安息。
章武,该偿还了……
… … … … … …
“我分手了。”
酒吧里的灯光反射在酒杯中,冰块在杯壁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夏涵用手指抚摸着杯口,问道:“是那个打篮球的吗?”
“不是啊,那个早就是过去式了,这个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海归金融男。”
“噢,那我想起来了,就那个藤校毕业,华尔街工作多年,选择回国是因为太想念海底捞的那个海底捞男。”
“这种理由也就你会信。”
“是是是。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的信了这么个滑稽的回国理由呢?”
“所以呢?回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一提到这个我就一肚子火。他知道我经常出差,就趁这个时候,去参加了个恋综,还和一个女生牵手成功了。要不是我表妹关注这类娱乐八卦,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她越说越生气,抱起手边的啤酒瓶一仰头全给喝了,夏涵拦都拦不住。
“后来我…我就拿照片去质问他,他一脸委屈的说自己面试了很多恋综,只有这个录取了他。还美其名曰现在恋综门槛很高,海归只是最低标准。自己也只是想有个机会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才华。”
“我信他个鬼。所以就一气之下分手了呗。”
夏涵刚想好安慰的话,就看见朋友递来手机,问道:“涵涵,来帮我看看哪个比较帅?”
“你?你不难过了?”
“哎,有句话说的很对:忘记前任的最快办法就是快速进入下一段恋情,我这是疗伤。”
“你也别总沉浸在你那个小说的世界里,现代人都是这样的快餐式恋爱,你也该从你的美梦里醒来了。”
夏涵不好评价这个所谓的快餐式恋爱,只能点点头。见朋友与隔壁卡座的人聊得火热,便提出自己要先走。
从酒吧出来,傍晚的南湾还是有些凉。她裹紧了风衣,总觉得四周有人在盯着她,可张望一圈什么也没有。她松了口气,将刚刚的疑神疑鬼归咎于酒吧里的那番谈话而让自己产生的思虑过度:她能理解如今的快节奏生活所导致的人们恋爱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快餐式恋爱已成为了主流,身边的朋友可能几天不见伴侣就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但她似乎就像是这快速发展的洪流里未曾被冲刷走的礁石。一遍遍的被新时代的思想灌输,却任固执地低头感受上个世纪浪潮的余温。
她喜欢文艺,尤其是上个世纪的那股欣欣向荣的朝气。
很凑巧的她生在了南湾这样一个文艺气息很浓的地方。城市的氛围让她感到满足,所以在念完大学后,她才会义无反顾的放弃大城市的高薪工作,回到家乡。
可她发现这个世界永远会变的……
南湾的很多书店和艺术馆因为经营不善而改成了更符合如今潮流的奶茶店或快闪店。以前很多千禧年的霓虹字牌也逐渐消失,包括小时候常去吃的筒仔米糕、丹丹汉堡、凉拌青木瓜都随着外地游客的增多,味道以及价格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城市的变化其实并没有让夏涵感到那么糟糕,毕竟城市规划总要顺应潮流。
而真正让夏涵感到无助的——是身边的朋友。
她惊讶的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真正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人逐渐减少。
23岁一过,即使是同龄人,却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以前高中时经常和自己泡在书店音像店的伙伴,也更愿意我在沙发上刷一整天小视频。
身边人常说:“你这样依靠屏蔽现实所打造的乌托邦迟早会被日后的柴米油盐所打破;你追求的柏拉图式的纯粹爱情,迟早会被金钱和压力所污染……”
“你要尊重时代的变化,你出生在这个时代,就只有顺应时代,没有改变时代这一说法。你总不能穿越回千禧年的老派生活里吧。”
想到这,夏涵顿了下脚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以前常去的那个书店。
书店名字叫淡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老板娘喜欢周杰伦。虽然是个很无厘头的原因,但她就是这么随性的一个人。
这个时间段书店冷清,玻璃门推开,只有门口的铃铛发出声响,屋内昏黄的灯光下,老板娘带着老花镜坐在吧台看书,因为长时间的阅读,她敲了敲自己的后颈,抬头看向门口的夏涵,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了。
夏涵也不觉着奇怪,从这家书店开门以来,老板娘就是这副德行,那时候人不理解,觉得她孤僻。但按现在的话来说,老板娘就是一个典型的i人。不然也不会一家书店开了二十多年。
“前几天有个好心人来书店里捐了好几本旧书,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一直在找的那本 ‘暗|黑|童|话’的首印版,也在那一堆里面,你自己去找找。”
“《圣地指南》啊?现在还能找到首印版也太不容易了吧。”
“对啊,自从Missionary九年前封笔之后,这本书才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里。这本书刚出版的时候,没几个书店愿意进货,毕竟暗黑风格列进儿童读物多少有点不妥,但童话风的叙述大人又嫌幼稚。”
老板娘喝了口茶继续说:“受众群体少,印刷量也少。以至于后来封笔的时候,这本书在二手平台上价格炒的那叫一个高,你猜要多少钱,”她把头探出来,伸出五根手指,“要这个数,还只是普通的,首印版的起码上万。前几天这冤大头直接给捐了,哎,我这么多年积德行善还是很有用的。”
“我知道。那段时间我都不敢把这书拿出来看,不然家门口就坐着一群人等着。都跟着了道似的,不争不抢,一定要花大价钱把书求回去。还称这书叫什么 ‘圣书’,可能是简称吧。”
“那你为什么没卖?”
夏涵反驳道:“我爱财不假,但还没穷到要拿心头好换钱的地步。”
“行行行,你清高。快去后面找找吧,一会儿太晚了我要关门了。”老板娘摆了摆手,坐到了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摇起了蒲扇。
夏涵轻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悄声走到书店后面的货架上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书堆下方漏出了一本深蓝色的封面,
第一次接触这本书,十几岁在城中村挨家挨户要饭时,一个陌生人丢给她的。夏涵最初不想收下,毕竟吃都吃不饱,穿都穿不暖,要书有什么用。直到看见那个人口罩下漏出的伤疤,才低着头颤抖着手收下。回家后,某次闲的无聊打开了这本书,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书里描绘的那些极具年代感的光怪陆离的故事。
她惊喜的抽出,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手指轻抚过书内页,忽然夏涵定睛发现扉页的角落上有一个手写体的字……
“这是什么?……”
未等看清,屋外的路灯开始诡异的闪烁着,街道两旁商铺的装饰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到了天上。书店里的灯也毫不意外的跳闸了,一片漆黑中老板娘“哎呀”了一声,跑出了书店,原来是她的猫咪从门缝里溜了出去。她着急去追,临走时只是叮嘱道:“夏涵,今天这雷暴天来得太突然了。你就在书店里待着,等雨停了再回家哦!”
她叮嘱完便关门离去,门口的铃铛在风中叮叮当当的响着,屋内没有任何回应,夏涵原先待着的地方只剩下一本被翻开的《圣地指南》……
第2章 请回答1999
“夏涵,夏涵。夏涵!”
夏涵轻声答应道:“嗯,知道了,你别吵我。”
“起来了!!上着班呢,老板娘马上就来,你还搁着睡着呢。”
这大嗓门一吼,不醒都难。她睁眼看了看眼前,自己坐在理发椅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不认识的人脸。她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闭上眼,发廊的背景音乐更加印证了如今她所身处的时代。
“所以……我这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东北?还是九十年代的东北?
夏涵吼的这一嗓子,根本没在意眼前还站着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震得丽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像在动物园围观猩猩似的看着虔诚闭上眼的夏涵。
另一边,夏涵在心中默念:“3、2、1,梦醒吧。让我回到我的家。”随后坐直身子,眼神紧盯墙上的挂历,嘴里嘀咕着咒语:“阿瓦达啃大瓜!”试图让挂历上的年份从1999变成2023。
但……什么都没发生。
不仅如此,夏涵还被丽姐确诊了精神疾病。(丽姐原话多少有点不礼貌,就不在此阐述了。)
丽姐骂骂咧咧的推开门,冷风倒灌进屋里,门口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模糊的影子,夏涵不知道那叫什么,只觉得跟以前看过的篝火周围的热浪很像。她没好意思问丽姐,只是整个人缩进毯子里,静静的感受东北的冷空气。
丽姐走的时候叫了夏涵一声,指了指发廊的柜子,说道:“姑娘,把柜子打开,最下面有一箱宏宝莱,拿瓶出来喝,算姐的。”
夏涵拿着一瓶丽姐刚买的宏宝莱花生露,目送屋外单车蹬的飞快回家的丽姐,叹了声气。喝了几口花生露,夏涵感觉自己脑子清晰了不少。心静下来就有空思考如今的现状了。
丽姐说这里是林济省成春市。
——1999年的成春。
夏涵极度沉迷于《圣地指南》时,对故事发生地之一的成春特别感兴趣,因此还翻阅过不少资料,对成春还算有些了解。但这毕竟是1999年的成春,身为00后的夏涵也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到。
眼见自己回不去家,即将露宿街头。夏涵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究竟什么事吗,本来好好看着书呢,怎么忽地一下就到这冰天雪地了呢。到东北就算了,还是1999年的东北,到处是工厂和黑土地。啊!啊!甚至…甚至…我连东北话都不会,出租车司机都要宰客的呀。”
哭着哭着夏涵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并没有跟自己穿过来时,哭得更凶了:“手机也没有来,作为一个21世纪的新青年,没了手机我怎么活啊。”
“我只是喜欢老派的精气神,不代表我喜欢戒网的生活呀。你怎么不给我穿清朝去呢。”突然她闭上嘴,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祸从口出,一个不小心给发配到清朝街上当乞丐了。五分钟后,夏涵才敢轻微的挪动她发麻的腿。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嘴,双手合十,希望上天眷顾,保佑她早点回家。
又在发廊坐了好久,久到已经没有泪水再流出,久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
这个想法出现时把她都给逗笑了——我怎么能睡的着?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个我到底多大,是做什么的,哪里人,就连她到底是不是黑户我都不知道。只知道她跟我同名同姓,长得一样。可这就更吓人了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这么多的无法解释的事情,我又怎么能睡呢?
在做了将近五个小时的思想斗争后,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夏涵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遇事不决找警察,人民警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落街头做乞丐的。要真是黑户被抓了的话,也认了,起码监狱管一日三餐,不至于饿死。
叠好毯子,将发廊收拾妥当后,夏涵推开了大门。夜里降温了,但她丝毫没感觉到冷。只是盯着脚下,感受着自己踩在白花花的雪上。
那一刻,东北的寒冷,让她在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后的第五个小时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
出门走了一阵,就看见一个电话亭。
夏涵暗暗窃喜,觉得看到了希望,心想电话亭虽然已经不怎么用了,但是小时候好歹还是接触过的。刚准备上前投币拨号,一摸口袋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别说是硬币了,连热气都快没了。
夏涵虽然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但依旧不死心的蹲在地上,渴望可以在雪地里找到好心人预料到有人没钱打电话而施舍的硬币。双手在雪里的摸索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连电话亭旁的井盖都细致检查了一遍,或许有硬币卡在井盖的花纹上了呢——但她完完全全低估了东北人对不踩井盖的执念。
最终,夏涵放弃了,搓着早已冻红的手,走在去成春市公安局路上。好在几个小时之前,丽姐损她时提到过公安局的地址。
—— “哟,还没穿回去呢。我教你,现在出门右转,走到头,就到公安局了。咱们这儿就这点好,离公安局近,再那么离奇的事,警察也能给你办妥了。”
虽然东北话夏涵不太能听得懂,但是“出门右转,走到头。”这种重要信息她还是抓得住的。毕竟事关重大,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
顺着丽姐说的那条路一直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栋很大的建筑。屋顶上的警徽夏涵认识,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放松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终于……终于,看到希望了。
一进门,夏涵就在脑子里检索丽姐公安局之后的那半段,她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丽姐说她堂弟就是警察,今天正巧值班,让我进去就去经侦科找……叫什么来着?
“任长青!”夏涵一下没收住声,喊了出来。那一瞬间她觉得整个办事厅里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反正躲也躲不掉了,索性夏涵演出一副无比焦急的模样,到处寻找着。
周围的人们看到夏涵这副模样,热情好客的性子一下显露了出来,手上的事也不做了,帮着她一起喊任长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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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门口。
办事大厅里被呼唤的对象正和同事出去买完晚饭准备回市局,殊不知自己的名字现如今可以媲美唐憎被抓走时猪八戒喊的那声“大师兄”了。
夜色里的任长青毫无准备的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同时在一旁关心道:“任副,最近降温,你天天值班,记得添件衣裳。”
“嗯,我没事。办公室有外套。”任长青礼貌回应。
说话间两人走上了市局大门的楼梯。却越靠近门口里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就越发清晰。
同行的同事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一声嘹亮的“任长青”,瞬间麻溜的闭上嘴,做出了个“请”的姿势,接着就一溜烟的跑去侧门了。
任长青站在玻璃门前向内巡视一周,几个平日里几乎住在市局的辖区热情大爷大妈都在围着一个掩面啜泣的小姑娘,不断安慰着她。女孩像是感受到从远处看过来的视线似的,缓缓抬起了头,通红的双眸含水般看向门外——什么也瞧不见,黑漆漆的夜色隐住了任长青身形和那不太自然的神情。
夜色里,他呼吸一滞,嘴角无意识的上扬,但又很快收敛,轻哼一声:“还挺听话。”便大步推门进入……
玻璃门被推开,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我是任长青,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夏涵回头看到那个传说中的任长青,他站在市局门口,手里提着打包袋,像是刚回来的,身上还裹挟着屋外的寒风,夏涵冷的瑟缩了一下……
任长青皱了皱眉,右手下意识伸出,却又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塞回了口袋里,当然这些小动作,夏涵没有察觉。
她缓了缓后,抬头望向面前的人。皱着眉头的任长青依旧担得起东北人说的周正二字——个高儿,鼻梁挺,眼睛大,皮肤也白。按现在话来说,就是典型的体制内长相,当警察也合理,就该他吃这碗饭。
虽然在暗地里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但表面上夏涵还是唯唯诺诺的和周围的热心群众们道谢,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到任长青面前,“我是丽姐介绍来的,有些怪事,希望你帮帮我。”说着夏涵边将他向走廊尽头里推。
站在一边的值班民警想上手拦,却被任长青无声的制止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随后一个用力,抓住夏涵手腕将她带进了右手边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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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长青将打包袋递给一旁记笔录的民警,让他上楼去刑侦科分一分。接着便拖来就近的椅子,双手抱臂的坐在夏涵对面,拿起桌上的笔录满脸困惑看着。经过一番措辞后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穿越了,然后从2023年回到了1999年,对吗?”
“从台湾穿到了东北。”夏涵见终于有人理会她,激动的坐直了身子,期待的望着他。
任长青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把脸扭到了一边,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所以你不仅进行了时间线上的横跨,还进行了地图版图的跨越。”
“是的是的,我知道这很扯,但是我真的一睁眼就到这里了。我实在是没辙,才想到要来找警察的,”夏涵双手合十,诚心祈求道:“警察叔叔…不!警察同志,作为人民的警察,希望你帮帮我吧。”
任长青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拨打局内热线说是此案复杂,需要先询问一下领导的意思。
他说话间隙,夏涵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值班的警察身上——因为震惊,嘴巴就没闭上过,但是眼神是一下也没向夏涵这儿瞟的。
“他们当警察的真是不容易,遇到这种事,不仅要憋住不笑,还不能看热闹。”心里想着,手不自主的抓挠着刚刚因为在雪地里找硬币而冻伤的手背。
任长青挂完电话后起身绕到夏涵面前,将面前早就冷了的杯子拿去加水。几分钟后,他将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在了桌上,又往她手心里塞了一管红霉素软膏。夏涵疑惑看他,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手背。夏涵了然,对他轻声表示感谢。
任长青刚准备离开,又转身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涵!”回答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小情侣见面啦!!
某人以为的初遇实则暗藏玄机……[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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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请回答1999
第3章 亚热带季风气候
大门口忽然出现一个气势十足的人,穿着公务夹克,手里拿着玻璃杯,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公文包,身边跟着刚刚上楼去送饭的民警。夏涵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脖子,结果就被这个眼睛瞪的像铜铃的人捕捉到了,他说道:“你还知道害怕呢,你来这闹什么呢?”
夏涵一直没有转过身,因为她觉得这个声音即使带着浓郁的东北味儿,但依旧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她知道自己应该记住这个名字的,但是因为时间淡忘了大部分。
而这个世界上能让她产生这样感觉的,只有她的父母。
一回头,果然如此……
“爸。”夏涵要恨死自己这张嘴了。这一喊自己这穿越的事情就更像编的了。
正懊悔的低下头时,夏明就冲了进来,将夏涵拉了起来。夏涵下意识的闭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巴掌,可等了好一会儿,巴掌也没落在脸上,甚至连责骂的声音都没有。
“闭什么眼睛啊,你爹我敢打你吗?”夏明没好气的说道:“回去你妈会收拾你的,用不着我。赶紧跟人家道歉。”
夏明提溜着夏涵的领子,走到任长青面前。笑了笑道:“任长青,咱们市局最年轻的刑侦副支队长,早年可是拿过二等功的。最最最最最让我自豪的徒弟,小伙子特聪明,涵涵啊,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学学。”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啊?”夏涵刚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自己怎么就这么顺嘴的说出来了呢。可他从来也没跟自己说过啊。
夏明也抓到了这个漏洞,质问道:“哎哎哎,不是穿越吗,穿越怎么还知道我说这么多遍了呢。”
夏涵连忙低头向任长青道谢:“谢谢警察同志的悉心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带我爸回去了。”说完,立马拉起夏明的袖子,朝门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将办公室的大门关上。
门内,一脸为难的民警看着任长青说道:“任副,这个案子怎么写。”
任长青头也没抬地说道:“夏涵穿越案,结案。”
·
坐在车里,夏涵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驾驶座的父亲。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看过他了,长得确实和记忆里一样,证明即使这个世界的夏涵生活的地区和自己不同,但是亲属都是一样的。那就好办很多了,起码和家里人相处起来不算太陌生,也就不容易露馅儿。夏涵在心里想着,头也不自觉的点了点。
车子在等红灯,夏明扭了扭身,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现在终于有机会转头看看了,就看见夏涵面对着自己的脸点头。夏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摸摸自己的下巴,嘀咕着:“脸上也没什么脏吧。”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眯眼问道:“夏涵,我现在是真的觉得当初让你去开什么发廊简直就是错误的选择……”
夏涵听到这个开头以为又会是一顿臭骂,结果……
“我就应该送你去学表演的。你看看你今天这个演技,简直就是封神。爸特别为你骄傲。连长青都快信了。”
夏涵冲他假笑了一番,看他如此沉浸在自己没送女儿去学表演的懊悔中,夏涵也不忍心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小声吐槽:“还‘长青都快信了’?我看他是快把我送精神病院了还差不多。”
“你说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
“但我还是要说说你,这样贸然去影响人家是很不礼貌的。即使再喜欢人家也不行,我们换一种方式去吸引人家……”
本来还在一味点头的夏涵听到她亲爹这画风突变的话语,惊得被自己口水呛着了,她急忙说道:“什么喜欢人家啊,我哪儿有啊?不是!爸!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啊。”
“隔壁邻居的大表哥的三婶说的啊。哎呀,我懂,我都懂。”
“你懂什么啊,你别乱懂啊,爸!!”
一直到回家,夏涵都在跟她爸解释这一切,但夏明全程就是一副我不信,我就听你吹的表情。夏涵看着他这表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俗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所以她爸一定是这么认为的。索性,夏涵直接两手一摊,话题一转:“对,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脑子有病,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傻子,激起对方的治疗欲。”
“哎,你看。实话这不就说出来了吗,咱们东北人,就是要敞亮,喜欢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夏明说完就开门回家了,留下寒风中的一脸疑惑的夏涵。
”他这,我以前在职场玩的选择性耳聋那一套,他这么早就玩的明明白白了。”
叹了声气,夏涵按下把手,走进家门。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厨房传出,“呀,涵涵回来了,快进来,你爸真是的,要上厕所就把你自己关外头。妈在包饺子,腾不出手,就不来迎你了,自己进来去洗手,一会儿就开饭了。”
夏涵瞬间鼻子一酸,不停眨眼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夏涵八岁的时候,父母因为钱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在夏涵十岁时,以离婚收场。两个人在离婚不久后就双双再婚,所以后面直到成年的那八年时间里,她就像个皮球一样,在亲生父母之间被踢来踢去。她从没想感受过温暖,以至于连幻想幸福的梦都没做过。她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感知到幸福,竟是在这个陌生的冰雪世界里。
正伤感着,厕所的门忽然开了,她连忙擦掉眼角的泪珠,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上。
夏明边说边往厨房走去,“阿慧我跟你说,我们家闺女那是真的出息,今天在局里,演的那出戏啊,感情充沛,表情到位。当时真的该送她去学表演的,就我姑娘那脸模子,当个大明星那不还妥妥的啊。”
“哎呀,你有时间在那里贫嘴,不如过来帮我擀饺子皮。”
坐在沙发上的夏涵扭头看着厨房里有说有笑的父母,忽然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不想回去了,如果真的在这个地方回不去了,有父母陪着,也就不怕了。
客厅的白炽灯因为灯丝老化,发出滋滋的声响。夏涵半靠在沙发上,耸了耸肩。
昏黄的白炽灯融化了这几日落在她肩上的大雪,
如今只觉一身轻……
·
吃饱喝足后,夏涵按照进门时细致入微的观察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被夏明接回来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夏涵不仅接受现状,还决定顺着他们说的那样伪装下去。
可能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的缘故,夏涵的适应能力,伪装能力都要比别家孩子强。就像现在,某人已经可以完美的演绎一个在家作威作福,享受二十几年独宠的东北独生女了。
屋内的供暖裹挟着全身,或许是这些天太累了,夏涵躺在床上的下一秒就进入了梦乡。
她这觉睡的不算踏实,期间做了好几次梦,都是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南湾。
梦里最先出现的是一个蹬着老式自行车离去的背影,没有回头,不带一丝眷恋的抽离。
记忆回到2010年的夏天,那个夏季是南湾持续时间最长的雨季,也是她无家可归的第一个雨季。因为就在这个夏天,她的父母由于离婚闹上了法庭。
南湾的这次降雨持续了足足有两个月,而她的父母也一直僵持到夏季结束。十岁的孩子,穿着单薄的衬衣,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屋檐。但生活从不是电影,没有好心人收留她,只是一味的驱赶。只能说夏涵不够幸运,她在的是城中村,一个全是为生活奔波的人聚集的地方,不会有人有空去怜悯他人。
夏涵记忆里,城中村是墨绿色的,像是一个常年没人打理的长满苔藓的池塘,蛇鼠虫蝇都在这个池塘里苟活着。
城中村的夏天比其他季节都要难熬,窄小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哄闹的市井,植物每到夏季就开始疯狂生长,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城中村都被高大的树木遮挡,阳光的价格水涨船高,房东和租客会因为一间朝南的房间吵的不可开交——但一般都是租客妥协,毕竟花钱买阳光,对于城中村的人来说太不划算了。
每到雨季,恐怕连亚马逊丛林都没有城中村如此湿润的环境,小巷的路年久失修,墙上的电线就那样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滋滋冒着火花。政府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城中村早已被政府放弃了——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持续的降雨,导致地面上的缝隙都被泥水填满,每当夏涵站在巷子尽头看着这些咧着嘴的泥泞的水洼时,她都觉得那是在嘲笑自己是没家的孩子。
没有换洗的衣服,雨水浸湿后也只能穿在身上阴干;没钱吃饭,就去讨;没地方睡觉,便在城中村找个狭小的角落,熬过一个个黑夜。
休息的地方从来不是固定的,但唯一不变的是长满苔藓的瓦片和滴水的屋檐。夏涵爱找有树的地方休息,因为小时候没人教过她,雷雨天不能躲在树下,所以她只是本能认为大树可以遮风挡雨。还有那股一直萦绕在身边挥之不去的味道,不知是身上衣物阴干散发出的霉味,还是下水道反上来的臭味。
反正潮湿,阴暗,拥挤,吵闹,闷热,是在她撑过一场又一场的淋湿,得到的对2010年雨季的评价。
大雨持续冲刷着世界,一遍又一遍的浇灭她的童心,带走她的稚嫩。
再到后来,雨季结束了。
夏涵记不太清太阳出来的那天她是什么心情了,她只记得当时的自己想着的是衣服终于可以晒干了,再也不用半夜被冰冷的雨水冻醒了。
和雨季一同结束的还有父母的官司,她被判给了母亲,但母亲转手就将她寄养到了舅舅家。
舅舅舅妈对她还算负责,送她去上学,即使在该上三年级的年龄去了一年级,但因为个头矮,也不会被别人察觉。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夏涵不敢有一丝懈怠。每天除了做饭,她几乎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在表姊妹还在任性胡闹的时候,身边人对她的形容词就只剩下单一的“懂事”了。所以后来初中班里让学生自我介绍时,她才会在缺点那栏写下“懂事”。
——她很早就知道懂事的孩子没糖吃的道理,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可以有机会选择懂事与否的机会的。
十几岁的孩子正值生长发育的时候。
夏涵的十几岁就是一个“青春疼痛文学”,只不过她是生理意义上的疼。
生长痛几乎伴随了她学生时代的全部雨季,每到阴雨天的夜里,与雷电随之而来的便是骨骼之间的阵阵疼痛。似乎是因为那两个月的流浪,导致她比同龄人所忍受的痛苦更多。
她总是安慰着自己,“生长痛么,过了青春就会好。”
但每当夏涵觉得快要痊愈的时候,藏在骨骼里的它就会冷不丁的通过隐隐刺痛,提醒她,那些过去。
青春期的孩子本就敏感。
那段时间夏涵对潮湿、阴冷的雨天的生理性厌恶已经到了连听到淋浴时的水声都害怕的程度。但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因为比起下雨,她更害怕失去避雨的屋檐,要再次回到肮脏的城中村,做只过街老鼠。
南湾的雨季太长太长,长到她的青春洇满了霉斑。
梦中,南湾的大雨又要落下。
整片天空像是末日般漆黑,几声闷雷轰鸣,夏涵不怕打雷,但每当看到舅妈安慰害怕打雷的表妹时,她都下意识的躲进被窝里逃避。因为比起打雷她可能更害怕看到这些。
几道闪电划破天空,整个世界都被短暂的照亮,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雨倾泻而下……
“这个梦怎会如此真实。”
夏涵 小苦瓜[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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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亚热带季风气候
第4章 上班路
夏涵摸了摸脸,似乎有水滴落下,睁开眼,发现是母亲手上没擦干的水渍。睁开眼发现母亲在拉卧室的窗帘。所以窗外根本没有暴雨闪电,只有大雪纷飞的成春。
“刚刚关门的声音吵醒你了吧,我说你爸真的是的,都跟他说多少遍了……”原来那几声闷雷,也不过是父亲开关门的声音。
1999年成春的大雪与2010年的南湾的大雨重合了。
同样因父母而起,一个化作生长痛,永久的卡在骨骼里,让她持久的疼痛;一个却化作拥抱,轻柔的安抚着噩梦中的自己。
那一刻她听到了,听到了自己体内那个十岁的孩子伸出去触碰这场来自1999年的大雪。
一个持续了十三年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只剩雪落下的声音。
大地一片寂静……
夏涵欢欢喜喜的哼着小调晃悠到厨房门口,正准备开口问吃什么,就听到母亲刘慧问道:“涵涵啊,今天请假了吗,怎么没去店里呢?”边说边端着盘子从夏涵身边走过。
夏涵随口说道:“什么店啊……” 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丽姐那天说的,不管自己是失忆还是有精神病明天都得按时到店。
刘慧还在一旁说着:“最近将近年关了,应该很多人去剪头发呀,你们发廊还能给你休假,挺人性化的。”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夏涵已经冲进卫生间洗漱了。
……
站在餐桌旁,夏涵看着墙上的钟,等着刘慧帮她打包早饭。她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刘慧那刀人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夏涵,真不是妈说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没性子呢。你现在怎么办,外面还下着雪呢,家里车也被你爸开走了。”
夏涵在旁一个劲的点头。
刘慧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忽然,她很认真的听着什么声音,然后将手里的塑料袋放下,嘱咐夏涵自己装好,就匆匆跑出了家门。
夏涵不明所以,将两个包子装好后,就走去玄关穿鞋。刚到玄关,就看见自己老妈把脑袋伸在在门外和人家交流着。
好奇心驱使她侧身去看门外站着的人是谁,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与门外那位对视上了,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见证了穿越全过程的任长青。
夏涵无地自容,心想面子总比工资重要,旷一天天,总好过一直丢脸吧,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要是一直被困在这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正思考着呢,刘慧一句“大大方方的,快去吧!”就直接薅住夏涵的后领子将她赶出了家门,还不忘把包子塞进她怀里。
等夏涵再回过神时,她已经换上一脸微笑的叮嘱了:“真是麻烦你了啊,长青。”
身后的的男人开口道:“没事的师母,我上午正好调休。”
两人说话的间隙,夏涵已经转过头看着任长青了。
今天的他穿着藏青色毛衣搭上浅蓝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个简单的黑色棉袄。别说,这个穿搭,即使放到2023年也不过时。只是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摒弃掉他的保温杯呢,好好一个小伙子,硬是给调成工龄二十年的老干部了。
任长青对着紧盯自己的夏涵摇了摇头,从她手中塑料袋里拿走了一个包子,便快步向楼道去。
夏涵没管他拿自己包子,只是跟在身后慢吞吞的走着,然后冷不丁的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比你小两岁。”
夏涵下意识反问:“那我多少岁?”
话刚说完,心里就暗暗想自己怎么就忘记问年龄了呢,昨天在公安局就应该让他们帮查??下个??资料的。
任长青正常的回答道:“你23岁。”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夏涵时不时来的穿越病。
夏涵也很无奈,这种事换成她,可能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任长青这样的都算好的。所以她便不再说话,只祈求这样尴尬的事不要再让自己经历第二遍了。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夏涵站在车旁嘀咕道:“果然符合我对他的刻板印象。”
任长青坐在驾驶座上催促:“嘀咕什么呢,再磨叽你就真迟到了。”
“来了来了。”
上了车后,任长青问道:“你知道发廊在哪儿吗?”
刚喘口气的夏涵一下就给噎住了,但气势不能丢就说道:“就在你们警局那边,你就把我丢公安局就行了,我自己走过去。”
“哟,现在不装穿越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就应该直接说,‘我穿越来的,我怎么会知道发廊在哪里。’”
“你!我确实不知道在哪里。怎么了,我又不会开车,不记路不是正常的吗,”夏涵质问道,“倒是你,你堂姐在哪儿工作你都不知道啊。”
“你说任长春啊?我之前也不住这里,局里分配了房子后,我才搬到这来的。我这堂姐比我大不少岁,也玩不到一起不是吗?”说着,他猛打一个方向,拐弯进了大路。
夏涵伸出手:“打住啊,打住啊。任长春?她不是叫任丽吗?”
“噢,那是她艺名,她说长春这名太土了,不适合搞美容美发,才取了丽字的。但其实我大伯说,是她一开始开发廊被全家人抵制,最后迫不得已换了个名,防止被发现。”
夏涵指了指他:“所以你俩一个长春,一个长青,听得跟亲姐弟似的。”
“我爷给取的,说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叫长春。”
夏涵看着驾驶座上一字一句回答着的任长青,觉得有点陌生。两人之间明明才见过两面,昨晚的第一印象不可能好,夏涵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咋今天就自来熟了呢?难道是成春人都这样?
百思不得其解,夏涵开始回顾刚刚几分钟内发生的所有对话,回顾到一半忽然发现了个问题。
“等等……等下,理发店是她的?” 夏涵脑海浮现出了什么开发廊等字眼。
任长青斜睨她一眼,问道:“发廊名字叫什么?”
夏涵被问的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答道:“夏丽发廊。”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哦哦哦,所以……所以,这店也是我的咯。”
“要不咱俩现在掉头,去泰北大街3188号?”
夏涵疑惑为什么要忽然把地址说出来,“这是哪里?发廊的地址吗?”
“成春第六医院。林济省治精神病最好的医院。带你治病去。”
“任长青!!!” 夏涵气得双手抱胸,头扭了九十度,发誓再也不理这个老古董了。
任长青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气得仿佛脑袋上冒烟的人,轻轻笑了笑,又若无其事的开口:“其实你说话确实不太像成春人,确实蛮像你说的那什么……”
“南湾腔。”夏涵还是没忍住接了话,她一想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坐人家车,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对,所以你说的穿越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毕竟咱们成春话的魔力,染上味儿了可就真不好改过来了。”
“没,这口音是我看湾剧看的,看着看着就学会了。”夏涵已经不想费口舌解释了。
“湾剧我没看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西游记,三国演义这些的,你也可以去看看。记得看86版的西游记,经典。”
闭目养神的夏涵吐槽道:“老古板。25岁的年龄过成了55岁的感觉,真是少走三十多年的弯路啊。以后当了领导都不需要学怎么吐茶叶,信手拈来。”
任长青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些,一直说的不停。
夏涵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不让人家话头落地肯定是成春人的天生的特性使然,跟旁的没关系。
实在不想听孙悟空的英雄事迹,忍无可忍的夏涵说道:“你可别叭叭了。”这句话一出口,夏涵震惊的捂着自己的嘴,不敢想一句成春话怎么就这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呢。
任长青愣了一下,说道:“你看,我就说成春话传播速度快吧。而且还可以治病。说什么南湾腔,就得说咱东北话。你要真心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教教你……”
说着说着,就到了发廊门口,门头上艺术字写着大大的“夏丽发廊”。夏涵扶额,表示对九十年代时尚的尊重,一旁任长青还在说教成春话的事。
夏涵拿好包,下车前回道:“可别整了。我现在东北话蛮好的,10级。”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车,一溜烟就跑到发廊门口,冲任长青弯腰道谢,最后挥了挥手,转身进门。
任长青刚准备挂挡点火,就透过玻璃看见她在招手,笑着拉上手刹,降下车窗,一板一眼地学着她招手。
夏涵乐呵呵的钻进发廊,就看见丽姐站在收银台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夏涵抬头看了眼时钟,表示:“还差一分钟,没迟到。”
“我是不是说今天要来早点,这店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店。”
“对了,我还没来及问你呢。那天叫我起来,为什么要说老板娘来了。我问了你堂弟,咱两可都是老板,哪儿来什么老板娘。”
任丽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要不搬出老板娘唬你,你能起来吗?毕竟你为了逃避工作连穿越这出都能整出来。我肯定要整一些特殊手段来治你啊。”
“对了。他没再跟你说什么了吧。”
“没什么了,任长春。”夏涵说完就跑,生怕被她抓住。
任丽在背后怒吼,给他弟弟打电话:“任长青,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活剥了你。”
夏涵日记:
我就说成春人能安静到哪儿去。刚见面时,以为是个严肃沉默的呢,结果第二天就原形毕露。只是老古板你能不能稍微跟上点时代嘛?
还有我之前都没发现,如果我1999年就23岁了,那我也就是1976年的了。要是按照2023年来算的话,我已经是个将近五十岁的大妈了。没事,老古板比我还大两岁。他也是个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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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上班路
第5章 浓茶
“任长青,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活剥了你。”
任长青在电话另一头回道:“你抽什么疯啊。”
任丽向后望了望,看见夏涵进了换衣间,才低声对着听筒说道:“这不是得演一下吗?你姐我这第一次当特务,没经验。”
“昨天晚上演的可以啊。谢了。”
“弟,跟姐透个底。夏涵这是咋了,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任长青沉默了很久,直到任丽等不及了才开口道:“不,她没变过……”
夏涵从换衣间一出来,任丽急忙说道:“哎哎哎,不跟你瞎扯了。弟,姐知道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但追女孩这事,还是别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尤其是这小姑娘看着脑子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夏涵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你骂过他了?他……”
任长青刚准备听后面的话,就听见一串连续的“嘟嘟”声。
·
十二月底,家属院的汇报厅多了小学生排练汇报演出的声音。由于小学里大多都是市局职工的孩子,所以汇演那天,上边领导都会给家里有孩子的警察批假,让他们有时间去看演出。
夏明自从回到家后,就一脸愁容的坐在沙发上。夏涵靠在厨房门口问了刘慧才知道,原来今年老夏手下的李警官孩子正好上一年级,这次汇演还是领唱。
“这不是好事吗?老夏干嘛还苦着一张脸呢。”
“哎,说你脑袋转不过弯,还真是。你没听说最近城南分局发生了个大案吗,要市局携助侦破,眼见这就要汇演了,你说这事闹的。”
“家里没其他人了吗?孩子妈妈呢。总不能家里一个有空的都没有吧。”
“孩他妈是隔壁初中的班主任,两学校汇演赶在同一天了,根本走不开。”夏明转过头来补充道,“小李父母身体不好,也没法去。唉……”
“小李也是一毕业就跟着你爸的。这孩子对我和你爸照顾的不少,这忙也不知道怎么帮好。”
夏涵听出了父母两唱的双簧,点了点头,佯装思考后,回复道:“我去吧,那孩子应该认识我吧?”
“认识,认识。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刘慧连忙应声,像是害怕夏涵会反悔一样。
夏涵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成,明天让爸去跟人家说一声。同意的话,我就下周就去学校。”
“老夏,姑娘问你呢,行不行?”夏明从沙发上起身,像是如释重负般理了理衣服,“有什么不行的,你能去帮忙,你李哥绝对同意。”
星期二,夏涵一早就赶到学校门口,四处张望着寻找小李儿子的身影。一对母子朝夏涵走来,夏涵眼睛一眯,认出了他们,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心中暗自窃喜——好在昨天特意让夏明拿了张小孩的照?片提前看了眼,否则今天还认不出呢。
小李的老婆笑脸盈盈的走来,一手牵着孩子,另一只手上还抱着试卷。整个人虽然笑着,但红色的镜框露着一股杀气,全身的气质妥妥教科书级别的教师。夏涵从小就怕老师,看到她的瞬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小夏啊。你说这事给闹的,真是麻烦你了。来小宝,快叫人。”孩子的小名叫小宝,这也是昨天做功课的成果之一。小宝被她妈妈往前推了几步,整个人低着头,撇着嘴,眼眶红红的,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小夏姨姨”。
夏涵蹲下和小宝平视,抓着小宝的手跟他妈妈道别。小宝还算乖,看妈妈离开后也就没再哭过了。
牵着孩子送去后场准备之后,夏涵便随着人流在报告厅门口等着排队进场。排队的都是些家属院的人,互相也都认识,聚在一起聊孩子,聊教育,聊政治……聊什么都有。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信息化时代的好处,但凡有个手机,夏涵也不至于被夹在人群中百无聊赖的抠手指。
正当她将学校公告栏上的字正着反着看了三十遍的时候,报告厅的门打开了,人群动了起来。夏涵排在队伍的末尾,正往前走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身后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任长青朝她微微颔首,整个人散发着某种说不出,似乎从骨骼深处渗出的悲伤。夏涵这段时间和他一接触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今天好像格外明显。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之前没机会这么仔细的端详他的脸:任长青脸部轮廓清晰,有着城春人天生的高挺的鼻梁,内双的左眼尾处有颗淡淡的痣,给他的眼睛平增了一丝魅惑的味道。这样的特征放在别人脸上本该是魅力四射的,可似乎是因为他身上那冷冽的气质从而完完全全盖住了他原本妖艳的五官,让人不敢对他的脸产生更多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夏涵扭开了头,但内心还在不断回味:“不得不承认,那颗痣真的很好看……”
这个年代的香水本就不普及,更何况是在城春干刑侦的警察。任长青身上的味道大多都是生活沉积下来的本味。保温杯里泡的浓茶的苦涩味混杂着些许墨水的气息。夏涵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好像某段时间的梦里经常能闻到……
而现在似乎还多了些烧过东西后灰烬的味道,夏涵知道这是烧纸钱后留在织物上的味道——城北郊区有个烈士陵园,埋葬着为国捐躯的英烈们,而这林立的墓碑里有一个写着的是任长青父亲的名字。
夏明曾经喝多了之后偶然提过。任长青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察,名叫任亮。与夏明以及汪副局是同时期进的市局,当年的夏明还只是副支队长,跟着刑侦支队长任亮,还有隔壁技侦科室的汪主任一起携手破获过十几起大案要案。被人们亲切的称为“市局三杰”。
夏明当时说完便一口饮下了杯中剩酒,双手捂着脸,一个劲的说着可惜,眼泪更是不争气的从指缝中滑落。
“小任这么多年过的太紧绷了……遇上什么事都一声不吭,手一挥,逞英雄哪。这苦啊,难的全给他一股脑的塞心里了……可你说!他这心就那么大点,只管揣,不管向外吐的,迟早那根弦就得崩了……”
想起前段时间去市局时,听到几个同事的小声议论:“又快到日子了吧。你说任副也真是的,年年把自己一半的工资拿来资助孩子上学。自己却过得紧巴巴的,这是何苦呢?”
“那些都是他父亲生前救下来的孩子,他总得给他们照顾妥帖了不是吗?”
“这么说我倒还能理解,但他每年去看那表演,我是真佩服他,纯找虐,换做平常人经历这种事都得疯,他还能年年去看……”
夏涵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几天听见的零碎片段,却始终也拼凑不出来那个谁也不愿提起的陈年旧案。
“任长青,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跟我说说好吗?”她试图开口将这些话一股脑的摊开在两人之间。
可张开嘴的瞬间,喉咙像是被毒哑般发不出声。
有些话确实开不了口,也不知怎么开口……
想的出神,夏涵跟前面的队伍落下了一大截。任长青也没动,只是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背,说道:“走吧。”
进入汇报厅,前排的位置都被占满了。夏涵和任长青走到最后一排,夏涵刚准备回头询问任长青想坐哪里,就看见任长青找到一个最靠旁边的位置坐下。她想了想,他今天瞧着心情确实不太好,便走到了过道的另一边,几个学校食堂的阿姨坐在这边,夏涵瞧着还挺眼熟,便冲她们笑了笑,隔着个位置坐了下来。
小宝的演出很靠前,表演的是《种太阳》。一群孩子冲到台上,穿着黄色的演出服,头上戴着一个太阳花的帽子,脸上画的像猴子屁股一样红通通的腮红。
夏涵怕小宝看不见自己便直接站起身来朝他挥手,拿着从夏明那儿借来的相机,咔擦咔擦给小宝拍了好多照片。或许是下意识的反应,夏涵转过头看向任长青坐的地方,他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被汇报厅的喜庆的氛围隔绝在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毕竟也不算熟,如果不是自己父亲的身份,想必他们之间或许连招呼都不会打吧。
想着,夏涵抿了抿唇,坐了下去,没再朝他坐的方向看。
小宝的表演结束后就跟着老师坐在了最前排预留的位置,继续看接下来的节目。等到各个年级的全部表演完,夏涵已经昏昏欲睡了。
最后一个节目开始时,整个汇报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的巨幕遮遮掩掩,只能看见里面有人在跑来跑去。大概几分钟的时间,帷幕打开……
舞台的场景设置在了火车站。一个孩子穿着警服,枪口指向对面的逃犯,周围的人群恐慌地看着逃犯用刀抵着孩子的脖颈。
“枪放下,我来替孩子。”
“让开,我说了让开,不然谁也别活。”逃犯因愤怒浑身都在颤抖。
夏涵听见身边的几个阿姨交谈了起来:“呀,又到日子了啊。”
第6章 雪
“是啊,这一年过得太快了。”
阿姨们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任长青,“这孩子,自从老任走了之后,就没怎么放松过了。”
“嗯呢,也是个可怜的。”
夏涵听出了她们是在说任长青,便凑上去询问:“什么意思,这个演的是他父亲的故事吗?”
其中一个阿姨好像认识夏涵,回道:“你是老夏家的吧。这事你爸没跟你说啊?他爸爸91年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孩子,跟逃犯同归于尽了。小任那年也才刚成年……”阿姨叹了声气,“唉,后来他妈好像是受打击太大了,也不愿意留在东北,好像…找了个做生意的,跟着去了南方。”
“怪让人心疼的。十几岁的孩子,一夜之间双亲,死的死,走的走……”
夏涵先前还算有所了解,却还是在听到这些信息时无法接受,她定定地看着舞台,警察追着逃犯,不断的跑啊,跑啊……
忽然,那天的场景跃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任亮一路追着逃犯到了林子里。两人似乎都已经精疲力尽,弯着腰喘着粗气,被挟持的孩子,脖子上的刀痕已经触目惊心了。
任亮举着枪,依旧在劝说着逃犯迷途知返。
“章武,我们都……很清楚你走到今天这步,并不是你本意……但杀人了就是杀人了。你想想你老婆,你闺女。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回头吧,哥替你减刑,出来之后……对吧,好好过日子。”
“哥,我是应该叫你哥,还是任警官呢?从那天我录完口供之后,你就怀疑我了对吧。”
任亮点了点头,正准备解释,就注意到章武持刀的手有了些许松动,他意识这是个机会,便没开口,只是安静的聆听着,眼睛一直紧盯他的手。
“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要不是万不得已,谁他妈会杀人!”说出这话的瞬间,章武因为情绪高涨导致肢体发生连锁动作,在刀离开人质脖颈的瞬间,任亮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扑在他身上。
章武不断挣扎,或许是因为濒死时人的力气会变大,他挣脱了任亮的控制,抓起刀,刀尖像是不受控一般,毫无章法的刺入任亮的身体。任亮忽的吐出一口鲜血,人本能的反应应该松手,但他看着那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时,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死死的压住章武。刀尖刺穿他的身体,鲜血汩汩地流到雪地;里……
紧接着,漫天的大雪,飘落。
任亮抬起头,他眼睛已经对不上焦,只能朝那个孩子大致的方向喊道:“快走……快走!不要回头。”
看到孩子跑远后,他掏出手枪。
“嘣!”
孩子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孱弱的,“不……要回头。”
舞台上,羽毛犹如大雪般,飘落。
帷幕落下时,花白的羽毛中只留下中间那触目惊心的殷红。
“后来,好像老任的尸体和那个犯人的一起滚到山崖下了……这话剧每年都演,他也每年都来看,就当悼念他爸了。”
“小任那时候一心想学文。这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铁了心的要考警校,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继承了他爸的警号……”
“……”
阿姨的声音不断远去,夏涵只是转头盯着远处一言不发的任长青。
没盯一会儿,只见任长青站起身准备离开。夏涵连忙拿起东西,跟一旁的阿姨道别后,追了出去。
在报告厅张望半天也没看见任长青的身影。她无奈,只好回头去接放学的小宝。牵着小宝的手,心不在焉的听着他分享今天的演出,小宝有所察觉,但也没说什么。
一出校门才发现外面竟也下起了大雪,看地上的积雪估计是下了有一会儿了。
“也不知道任长青他带没带伞,穿的也少,会不会给冻坏了呀。”夏涵心想。
旁边的小宝看着从包里拿出雨伞的夏涵,问道:“夏姨姨,为什么下雪天你要打伞啊?”
“嗯?下雪不用打伞的吗?”
“那是,我们成春人下雪怎么能打伞呢?”
夏涵笑了笑,解释道:“阿姨昨天才洗的头发,怕淋湿了不好看。”
“那我也要打伞,我喜欢我脸上的妆,不能被打湿了。”说着便挤到了伞下。
一大一小朝家属院走去。小宝抬头看着夏涵问道:“你今天看到任叔叔了吗?”
“看到了。”
“爸爸说他今天会很伤心,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啊。”
夏涵听到这话,忽然想到这小家伙说不定知道的比自己多,便继续问道:“那我们到哪里找他呢?”
“我记得爸爸告诉我,他喜欢坐在公园那边的游乐场。”
“游乐场?”夏涵想到了前几天路过的那个公园的游乐设施,点了点头,冲小宝竖起了大拇指,“小宝真棒!但我们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
两个身影从小卖部里出来,小宝抓着根红豆雪糕舔着,舌头不小心沾在了雪糕上,怎么也拔不下来;夏涵轻笑着伸出手在伞外接雪,一个完整的雪花随着北风向南飘来,最终落在夏涵掌心,体温慢慢将它融化。
雪越下越大,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势必要抓住风雪里摇摇欲坠的任长青……
站在公园门口,老远就看见跷跷板上任长青落寞的背影。夏涵看着他的的背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他所表现的冷静自持就像是无助的小猫在面对危险世界时炸毛般,让人心生怜惜。
他将外套脱了抱在怀里,弓着腰,单薄的衬杉映出明显的肩胛骨;雪花飘落在肩头,他像是一座石雕般矗立,任由雪花凝结,沾湿衣襟。
——这些年的忌日,他都是这般守在父亲的墓碑前,一遍遍擦拭着被积雪覆盖的石碑,原本烫金的烈士名字也因七八年的沧桑而被风蚀殆尽,只留下暗淡的刻印,就像他的父亲,逐渐消失在时间里,他只能无助的擦拭着,伸手抚摸墓碑上泛黄的照片,逼迫着自己一遍遍回忆起那段无能为力的过往。
心脏像是断了弦般疼痛,他时常能感受到体内的某个部分在断裂,又或是消失。所以他要将这段痛苦刺入骨血,随着循环,通过生理的疼痛迫使大脑一遍遍的记起……
毕竟除了他,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呢?
他就那样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树林——那是他父亲最后离开的地方,这么些年他硬是把自己活得像父亲一般,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他从未离开,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夏涵俯身跟小宝说了些什么,就看着他跑到任长青旁边,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他。任长青摸了摸他脑袋,指了指旁边的滑滑梯,让他去玩。
接着,转过头,透过漫天的大雪,精准找到夏涵。
夏涵原先就没想躲,在视线相对瞬间大步向他走去。离得近了,任长青便把头低了回去,不一会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鞋面,隐约感觉上方的伞面遮盖住了头顶。
瞬间眼前的大雪骤然静止,那忽明忽暗的昏黄路灯洒向夏涵,她的影子被拉长,渐渐与自己的影子重叠。
抬眸,
撞进他眼中的
——只有认真注视着自己,眼眶泛红的夏涵。
任长青试图带动气氛,举起手上的红豆雪糕说道:“大冬天让我吃这个。”
夏涵不应,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他又指了指雨伞说道:“成春人下雪打什么伞啊。”
又是沉默了很久,就当任长青开始想下一个无聊的问题时,夏涵回答了。
“他……应该也不希望你淋湿吧。”
很奇怪的一句话,没头没尾。但任长青就是很没出息的被这句话弄哭了,他低下头,咬着下唇,说道:“我忍了很久,都怪你。”
夏涵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哭完,咱们回家。”
话一出口,她觉得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这个场景好像曾几何时发生过。她看见了,那个在她十几岁时梦中最常出现的画面,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浑身湿透的坐在便利店门口,她撑伞为他避雨。
“那不是梦吗?怎么会?难道是真实发生的。”
夏涵这瞬间的走神被任长青抓住,他唤了声她的名字,夏涵才缓过神来,恢复了正常。
“夏涵。我哭好了,走吧。”
夏涵笑了笑,喊上小宝,三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
汇演结束没几天就是冬至。
在南湾,原先老一辈人对冬至还算重视,但等到夏涵这一辈开始,这个节气也逐渐被淡忘,反倒是每年冬至过后的圣诞节,年轻人反倒会更感兴趣些。
但在东北对冬至的重视程度不亚于过年,俗话说的好,“冬至大如年。”家属院自然也不例外。
夏涵秉持着入乡随俗的理念,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但没怎么包过饺子的夏涵,下进锅里的第一个饺子就惨烈的漏了馅。刘慧女士也顺理成章的将她赶下楼买醋去了。
刚准备出门,就碰到刚值完夜班回家的夏明。夏涵叫了声“爸”之后,就准备往外走,刚拧开门把,就听见夏明嘱咐道:“对了,你出去正好把小任叫来家里吃饺子。他大伯母家今天好像有饭局,估计又是一个人在家。”
听到这话的刘慧在厨房里喊道:“哎呀,冬至一个人过怎么行。涵涵,你动作麻利点,去菜场买醋顺带再买点绞肉回来,小任来的话我得多包点。”夏明看着厨房,接话道:“你可别让她自己去买,到时候再迷路,又要上公安局报警了。”
“那个……那个你叫上任长青一起去,他今天轮休,放心去叫。”
夏涵原本打算晚上偷偷溜出去给任长青送饺子的,如今父母的同时的不信任正巧合了她的意。
她“噔噔噔”地敲响了任长青家的大门,很久屋内都没有人来开门,正当夏涵在心里替他找好理由——他一定是昨天晚上太伤心导致没睡好,干他们这行的有个轮休不容易,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了。
忽然心声被“咯吱”的开门声打断了。
任长青 小苦瓜[爆哭]
两个人都是小苦瓜
没事 相遇后就只剩甜甜啦~^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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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雪
第7章 冬至
任长青睡眼惺忪的推开门,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宽松的灰色长裤,探出门外的脑袋上,头发随意的耷在前额。原本半眯着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
夏涵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嘴:“还是没睡醒时可爱。”
“什么?”
夏涵岔开话题,上下打量着任长青:“既然你…这,反正我就不打扰你了。”
“晚上记得来家里吃饭,我爸让我叫你。不许不来!” 任长青刚准备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就看见夏涵一副猜透了的表情。
“我爸,也就是你师父说了,你大伯一家今天有饭局,你别搁这眼珠骨碌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先走了。”夏涵传达完话之后,就向后退了两步,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关门。
任长青倒是不想让她走了,一把将门推开,大步向夏涵走去,在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下,低头看着夏涵,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夏涵意识到他在纠结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夏涵硬着头皮抬眼看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一米八几身高带来的压迫:抬起头也只能看见某人滚动的喉结。她欲盖弥彰的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看向他。
然后,等到夏涵再次目视前方时发现,某人早已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紧接着,夏涵强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转身准备离开。
任长青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小臂,略带笑意的开口:“脾气真大。不逗你了,那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好吗?”
夏涵下巴轻抬,任长青?刻会意说道:“你在想老夏怎么这么烦,去个菜场还要叫上某个讨厌鬼一起去。对吗?”
——他怎么知道我要去菜场的?
夏涵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的崩裂,却被眼尖的任长青捕捉到了。
刚准备开口问道,就听见头顶再次传来男人那清冽的嗓音:“我猜…你肯定想问我怎么知道你要去菜市场的?”
他紧盯夏涵的微表情,看到她脸上明显的愣神就知道当年警校教的心理课没白上。接着他放开了一直抓着的夏涵的小臂,靠在门上,眼神落在夏涵手里的布包上,慢慢的解释道:“师母每次去买菜都背这个包,我之前值班回来见过几次。”
“毕竟我是学刑侦的,可别小瞧我。”
“我再猜猜,这个包估计是她在你临走前塞进你怀里的。”
夏涵一震,脑海中浮现出在玄关正准备出门时,刘慧女士从柜子里翻出布包塞进自己怀里的情景。
她心里暗暗想,这人还好是走了正道,但凡歪一点老夏都得因为他加好久的班,他目前还没完全秃头的主要功臣就是任长青。
——当然,这些话任长青并没有读出来。
夏涵深呼吸一口,故意撞了下倚在门上任长青,然后潇洒的走进他家,叮嘱道:“十分钟,抓紧收拾收拾。”
她回头望向任长青,嘴里念叨着:“其实,你也没完全猜透……你才不是讨厌鬼。”
她在回应任长青最开始的那句话 ——“……去个菜场还要叫上某个讨厌鬼一起去……”
但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
任长青跟在夏涵身后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家里没有开灯,深灰色的窗帘紧闭着,昏暗的氛围让站在客厅的夏涵不自觉的握紧了衣角,她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不对劲。
自己就这么站在了任长青的家里,还是像入室抢劫般闯进来的。
屋内独属于男人的气息缓慢的,不容拒绝的包围了夏涵……
就像认识他的过程,每一次都是自然而然的接触,却又让夏涵感到像是被人牵着,不断的引她一步一步走进那个名为任长青的世界。
挣脱不开,无法抗拒的……
夏涵极其不自然的搓了搓有些泛红的脸颊,欲盖弥彰的轻咳了声。
刚准备进屋的任长青听见后,说道:“热水瓶里的开水早上才烧的,自己倒点喝,别烫着了。”
夏涵“噢”了一声,慢吞吞的蹭到厨房准备接水,就感受到身后有个人絮絮叨叨的跟过来从自己手里夺去了茶杯。
“还说能自己去菜场,连个水都倒不好……”
夏涵没有听见剩下的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脸,不断调动脑内的记忆,拼命的想要记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最后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每次的回忆都停止在一面满是霓虹雨珠的玻璃上。
——那个每每在午夜梦回时才会出现的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就连夏涵都搞不清了,但她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梦里有他的夜会睡的很熟,如今只要在他身旁就会感到安全。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家里很热吗?”
夏涵回了神,避开了注视的目光,拿走了杯子,像逃似的跑出了厨房。
“哎,方向错了,那边是我书房,”任长青快步挡住了夏涵身前那道虚掩着的门,他吞了口口水继续解释,“我……没打扫,很乱,所以才不让你去的。”
话落,他一个转身唰地关紧书房的门,钥匙一拧,又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左手边的卧室,丢下一句“换个衣服”就砰地一声把卧室也关上了。
夏涵绕到客厅沙发前,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阴阳怪气道:“神神秘秘的,怎么?书房里藏着一面墙的暗杀计划呢!怪咖。”
几分钟后,任长青换了一身黑色衬衫从房间里出来,恢复成了平常的任警官。他看着站在一品红前摆弄花叶的夏涵,出声问道:“喜欢?”
夏涵转过头来,“成春也过圣诞节吗?”
“圣诞节?”任长青一时间有点摸不清头脑。
“嗯,不然为什么要买圣诞花。”
“嗨,这不一品红吗,成春过节前都买这玩意啊,红色的喜庆。”
“噢。”夏涵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旋即便消失不见。
任长青靠近了些,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反正我去看师父师母也不能空手去,不如你就把这盆一品红搬回去吧。”
夏涵摇了摇头,向门外走去:“不要……”
任长青原以为她在跟自己客气,直到她下句话出现。
“你家怪冷清的,有盆圣诞花在家里,也能填点儿颜色,别总把自己过的真跟老干部似的了……”
任长青呆愣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强压下心底的酸涩。
——原来,她没有忘记。只是默契的不提起。
“快点,再拖下去,菜场都要关门了。”
汇春菜场。
夏涵抱着盆一品红,整个脸都被遮住。一旁的任长青也没好到哪儿去,两只手上拎的全是袋子,就连手臂上都挂满了,夏母给他们带的布包根本不够装。
夏涵勉强从一品红后把脸露出来,质问道:“不是就来买醋和肉馅的吗?怎么买了这么多呢?”
任长青没看她,只是边往前走边列举道:“金丝糕、油炸糕、老昌红肠、一大袋榛子、一大袋大块糖,还有……”说到一半,任长青忽然站定,唯一剩下的手指指着她怀里抱的一品红,“还有半个小时前死活不要,半个小时后站在花店门前不买就不走的一品红。”
“是圣诞花!”
“成春人不过洋节。”
夏涵眯着眼,凶巴巴地说道:“我花自己钱买的,所以它叫圣诞花,你家那个才叫一品红。”
“行,我说不过你。”
一路走走停停。几百米的距离竟然被夏涵走出了跑马拉松的艰辛,中途停下来休整了三次,才勉强回到了家。
实在是腾不出手拿钥匙,两个人站在门外,等着夏明来开门。一开门,他便招呼着任长青进门,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两大包东西。任长青也自然的弯腰抱起门边夏涵放下的的花盆,大步走了进去。
夏明在后面用眼神询问夏涵,“怎么买这么多?”
夏涵也挤眉弄眼地回复道,“我想吃,还不能买了。”
“花的自己钱?”
夏涵使劲点头,接着又摇头,手指了指厨房。夏明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但还是顺着夏涵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任长青从袋子里拿出了一袋榛菇干递给了刘慧,任长青笑笑说道:“师母,我之前看你买的都是这家,今天跟涵涵去菜场真是赶巧了还有的卖,就给您带了点来。一点心意。”
刘慧赶忙接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是太客气了。下次来家里,师母给你做小鸡炖蘑菇。”
在任长青坐立不安,几度想要帮忙,却惨遭夏母一次次的拒绝后,终于夏明端着最后一盘饺子上了桌。四个人围坐在桌前,餐桌上蓝白花纹的老式盘子里的酸菜水饺散发着香气。夏涵看着一旁聊着天的三个人,手里的筷子不自觉的向饺子靠近,在差零点几厘米就碰到的时候,她呼吸一凝,筷子被刘慧女士投来的眼神吓的瑟缩了回去。夏涵尴尬的舔了舔筷尖。
任长青注意到了夏涵的?动作,提议道:“师父,咱两这些话到时候去局里再聊。再不吃,师母做的饺子就要凉了。”
夏明连忙说道:“噢对对,小任啊,你师母的这个酸菜水饺外面饭店都比不上的……那个…那叫什么——涵涵你之前形容你妈烧的饭好吃的那个……”
“米其林三星主厨。”夏涵望眼欲穿的盯着水饺。
“对对对,”夏明或许是终于注意到了,到嘴边的话全都刹住了,只小声的说了句,“快吃吧,大家!”
夏涵夹起了一个她早就瞄准好的水饺,放在碗里,蘸上些许香醋,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饺皮被咬破,酸菜水饺内的汁儿因为筷子的挤压溢出,她急忙含住,汁水裹挟着酸菜那发酵后的浓郁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刺激的酸味充盈着口腔。那饺子外的香醋在味蕾中与酸菜“遥相呼应”。
用牙齿咬断,内馅的猪肉逐渐占据着味蕾,肥瘦相间的猪肉是酸菜水饺成功的关键,肉馅的调味也需要恰到好处,少许白糖只是提鲜,不能盖住咸味;老抽生抽适量调味,但酸菜和肉的本味也不能被覆盖。那最先加进去腥的葱姜水也在此刻散发了出来,肉类的醇香混合着酸菜菜帮的酸脆爽口,仿佛可以治愈世间所有的烦恼。
终于知道为什么过年要吃饺子了,饺子疗法可以疗愈一整年的不开心,这样新的一年就不会带着去年的不愉快继续过下去了。
她正准备吃第二口时,牙齿之间的硬物让她察觉到了什么——从小就听说过饺子里面塞硬币这种说法,却从来没尝试过。今天不会那么幸运的,第一个就吃到了幸运饺子吧。
她慢慢地将嘴巴里的硬物剔除,舌头感知着它的形状,淡淡的铁锈味和圆圆的形状让她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身边的几个人在看到她放下筷子时,也满脸笑意的注视着她。
直到,夏涵看着手上的一块钱硬币时,激动的站了起来,用另只手拍了拍身边任长青的肩膀,他只是笑着盯着她,眼里容不下其他……
“啊啊啊啊,这是我第一次吃到包硬币的饺子,这是不是证明我之后都会很幸运?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任长青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将因为她激动而撞倒的椅子扶起,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认真的听着她分享。
看着她兴奋地冲进厨房将硬币洗净,任长青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察觉。
写这章时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破折号——
可能有些错误 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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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冬至
第8章 一品红or圣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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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8章 一品红or圣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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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蝴蝶效应
从回忆里抽离,任长青转过头看着日历上1999年12月有一个被标红的日期——那是冬至前的一个傍晚,他看见楼下一蹦一跳从发廊下班回家的夏涵,那天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真好。”他呢喃。
所以第二天任长青一起床便开车去了花市,刚巧赶上摊主开门。摊主满脸困意的盯着已经挑了大半天的任长青,再看了看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区别的一品红,终于忍不住问道:“任警官,真不是我多嘴。你每年冬至前都要买一盆,你说你也不是不会养花的人。买这么多做什么?”
任长青看着一品红,没抬眼看他,解释道:“噢。那几盆放局里了呀。局长办公室放一盆,副局那儿放一盆,刑侦科室放一盆,不就没了。”
“但我现在一定要挑一盆最最最漂亮的。”
“送姑娘啊?”
任长青点点头。
老板更加疑惑了:“哪家姑娘喜欢一品红啊,你不送玫瑰花什么的吗?”
“干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喜欢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不要去干涉人家的喜好。”
“好好好。”
任长青抱着他从十几盆一模一样的一品红挑选出来的冠军带回了家,喜滋滋地幻想着夏涵看见花之后的反应。
虽然后续有点差强人意,但是起码结局是好的。
·
九四年,任长青刚上上警校的时候,选修过哲学。
哲学的第一节课说的便是蝴蝶效应。那时的他昏昏欲睡,去上课纯粹是为了混学分。如今有关这个效应的大多数理论他都记不清了,但当他从南湾被迫穿回成春,无措的坐在雪地里的那一刻,他想起了蝴蝶效应。
“当南湾的凤蝶在雨幕中振翅的瞬间,成春的一场暴雪将会如期而至。”
——南湾雨夜里的一次悸动,引起了接下来几年乃至一辈子的命运纠葛。
当时一直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叫嚣着:“我要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
1999年12月31日,市局。
夏涵坐在汪副局亲自放置在市局食堂的招财猫面前,跟着它摆臂的动作同时摆动着自己的上身。
“你说,这放个招财猫算什么事啊?”
旁边熬了一整个大夜如今在埋头苦吃的任长青抬起头,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肉包子:“辟邪。”
夏涵停下动作,转头看过去:“你们作为人民的警察,不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怎么还搞这套。”
“唉,当你半夜在解剖室门口听见无法解释的声音时;到手的证据不翼而飞时;甚至苦寻半个月的证人被大卸八块丢在水库边泡成巨人观时——你就会发现……什么破无神论者在持续的水逆中都得为它甘拜下风、俯首称臣。”
“……”
夏涵看着碗里腌制过的盐焗鸡腿,嘴角抽搐。不动声色的将鸡腿扔进了任长青的餐盘中。
“早些年,我们敬爱的汪副局长还是一名光荣的刑侦支队长时。一个拖了大半个月的案子,嫌疑人早就抓到了,就差一个关键证据就能结案。可一对人马就差趴在现场的地上摸索了,也没找到可以定罪的证据。这时,用汪副局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肚皮花白,背上有黑色和桔色花纹的三花猫从天而降,脖子上的铃铛指引着他走向了桥洞中找到了那个案子的关键证据——一个带血的石块。”
夏涵听后仔仔细细地盯着面前的招财猫打量了一番,又转头看向任长青,眼神仿佛在说——“这么巧的吗?连铃铛都还原了?”
任长青挑了挑眉:“现在更像,我是指体型。——那天汪副局连夜跑到桥洞把这个大福星请回了家,好吃好喝供着,连局里都不放过,技侦、刑侦办公室,解剖室甚至连食堂都摆放了他家大福星的一比一雕像。而且每只招财猫下方都贴了一张符,上边写着他家大福星的大名……”
任长青故意留点悬念,低下头喝了口粥,余光瞥见原本在招财猫对面的夏涵慢慢向他这边挪过来,最后定在任长青对面,侧着脑袋盯着他,桌下的脚正着急地直跺。
任长青目的达成。抬头时,嘴唇无意的从夏涵脸颊轻轻带过,像是羽毛般撩拨着湖面。
夏涵耳朵刷的变得通红,但面上依旧不显,势必要听到答案。任长青心满意足,终于舍得张开他那张金枝玉叶的贵口:
“钟馗。钟馗保佑。”
说完端起餐桌上自己和夏涵的餐盘转身去了收餐区,留下独自暗暗吐槽这什么鬼名字的夏涵。她忽得觉得背后有阵阴风吹过,仿佛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似的,吓得她立刻缩起脖子,闭眼滑跪,双手合十立于头顶,对着招财猫就是一顿拜。
“小猫大神!小猫老师!小猫仙!我错了我错了。小猫统治宇宙!小猫统治世界!”
目睹一切的任长青在背后憋不住笑出了声,被滑跪在地的夏涵一计眼刀吓得赶紧把剩下的笑声咽了回去。上前扶起她,缓缓开口:“你这么几个月的正常表现都让我忘记了你是有“前科”的了。”
——前科?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夏涵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部七十二集的肥皂剧。难道?难道这一天真的要来了吗?我真的被他们调查出来曾经犯过什么罪了?要把我关进大牢里严刑逼供了吗?那我现在岂不是送上门的猎物吗?跑吗?还跑的掉吗?……
脑门突然被敲了一下,任长青长腿一迈,坐回了夏涵的对面。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无奈道:“夏涵,我有些时候真搞不懂你那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前科说的是你穿越来的这回事……”
夏涵“噌”的从地上爬起,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的把脸埋进了手掌,细微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别再说啦。”
“行,不说了,”任长青收拾起一旁的文件,继续说道,“那我们来说说,你今天来局里做什么?”
夏涵正准备开口搬出夏明,就瞧见任长青冷不丁的抬起头,盯着她打断道:
“别把你爸搬出来挡枪。据我对我师父的了解,放假前一天,他一般十二点多就溜回家了……”
夏涵一时语塞,“……”
任长青捧起一摞资料,又把剩下的几页笔录塞进了夏涵怀里,满脸笑意的嘱咐道:“不着急,慢慢编。我有的是时间。”
夏涵跟在他身后,当真开始在脑子里编理由。忽然发觉不对,小跑到任长青跟前,抬起头,趾高气扬的回答道:“我来局里……陪你啊,你说这跨年夜你还要加班,多可怜。我来陪陪你,你到还不领情了。”
“陪你啊!!——”
任长青听到这话时,身形不稳,脚步虚浮,抬头看向四周,发现人们都匆匆路过,并未在意这边的情景。他下意识抬手,用手背遮住微微泛红的脸颊,似乎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球吓着了,不自然的咳了几声。
夏涵并未发现他的异常,依旧低着头掰手指陈述着市局领导有多不做人,跨年夜这么大的日子,还要上班——后来或许是良心发现,意识到这领导骂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老父亲,才堪堪咽下剩下的难听话。
任长青的沉默让夏涵抬头打量了他。然而十几秒的时间对于一个一线刑警来说,足够调整状态了,任长青一脸淡定的迎上了夏涵的目光。
有些时候,普通人的洞察力本身就比较薄弱,更何况夏涵面对的还是当年初出茅庐第一次参与化装侦查,就游刃有余到被一众同事集体怀疑是否是长期混迹于各大烟花场所的“浪子”的——任副支队。一些细小的细节自然不会被轻易发现,比如都快红透了的耳垂,被攥出褶皱的案情陈述。
夏涵晃着胳膊向前走着,随口问道:“我刚刚看食堂门口的告示牌上写的下午四点多食堂就关门了,要不我去外面帮你买点吃的打包回来。我刚过来时看见市局对面有家饭店,叫什么……章式福音炖锅。”
在听见饭店名字的瞬间,任长青脸上向来保持的镇定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发白的嘴唇。他尽力克制自己脑海里的血色回忆,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厚重地沟油污染的后巷,红色警示牌上清晰的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主干道上的的路灯只能照到警示牌下方,喷溅似的血液滴落进泛着油花的下水道。视线下移,一个和整个场景格格不入的身影正倒在这油污之中,光洁的警服上沾染了鲜血和肮脏的污水,他双手紧握着捅入腹部的水果刀,目光像是染上血色般死死盯着巷口拎着蛋糕盒的少年。
多年生死存亡下的本能反应让他紧紧按住自己的不断流血的腹部,可看到眼前少年时,却像是卸了气一般,手上的力量也随之松开,他开始拼命挪动身体,试图遮挡起那汩汩流血的腹部。
少年几乎是在瞬间丢下手上的蛋糕盒,飞速跑向蜷缩在后巷的人影,他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拼命摇晃面前人的肩膀,两只手慌忙的按着止不住血的伤口,看着指缝中涌出的鲜血,不断呢喃:“怎么……还在流血,怎么办?……”
余光撇见一个匆忙跑走的身影,他瞬间察觉并抬腿准备追上,可刚迈开的右腿被人牢牢的从后面抱住。少年低头望向那只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臂,他任命般蹲下,咽下嗓子里的苦意,紧咬下嘴唇,颤抖的说道:“哥,他就在那儿……为什么要拦住我。”
身后人虚弱充满铁锈味的声音:“危险……你打……不过他的。他是个……练家子……”
这些话早已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话音落下,原先紧抱着少年小腿的手臂也泄气般垂落在地上……
那是第一次。
少年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定追求的文学专业产生了几寸的偏移——自己若是愿意上警校,跟着父亲学过几招几式,有点本事的话,是不是今天元哥就不会……
小猫大神!小猫保佑!小猫仙!小猫统治宇宙!小猫统治世界!(>^ω^
第10章 唯物主义
远处的狂闪的警灯,刺耳警笛声愈发强烈;餐馆的固定电话不厌其烦的震动,叮叮的铃声被系统自动挂断后又紧接着响起……这些色彩和声响不断刺激着少年的大脑皮层,脑海中的理智骤然崩塌——怀里的温度逐渐冷却,怀里的人原先混沌的眼眸在紧闭的瞬间落下一行血泪,顺着苍白的脸侧落在了他垂下的手心。
“哥!——元哥!常元!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少年颤抖的嘴角就连简短的话语都无法顺利表达,他无力的握住那只垂落在身侧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侧,试图用体温融化怀中冰冷的躯体。
明明,只需要简单的测量脉搏便可确认他是否有生命迹象。可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如同千斤重般压的少年抬不起手。他并不是不知道,快二十的人了……这种事情甚至不需要去试,怀里的温度早就告诉了他,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十分钟前还在电话里为自己唱生日歌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如今就只剩下这副冷冰冰的躯体了呢?
“哥……你睁一下眼,好吗?就一下。不开玩笑了,在外面睡觉会着凉的……”
少年痛苦的闭上眼,祈求着上天垂怜,可十几秒的沉默无应答,让他的世界彻底暗淡了……
“会着凉……这是你教我的,你忘了吗?”
·
成春的冬天来的早,十一月初便很冷了。
任长青出生那天成春下了十几年以来的特大暴雪。老一辈的人都迷信,孩子出生要观天象,要算五行。
给任长青起名的任家老爷子请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算命先生来。来人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沉吟道:“此子诞生于暴雪,命带冰花之相,日后必走正道。然五行缺火,恐难抵连年的暴雪……命运多舛啊。”
任亮夫妻两听后急忙问道:“大师,可有化解的办法?”
大师拎起放在一边的包袱,站在病房门留下一段匪夷所思的话:
“阴阳相融,南北贯通,博古通今……”
大师的话也算是应验,任长青自出生以来,每年生日都会遇上暴雪,当然他十九的生日也不例外的下起了暴雪。
雪花大片的落下,穿过层层屏障最终落在了满是血污的地面,血腥气裹挟着刺骨寒风砸在巷口被抬出去的白布上。颠簸间,担架白布下的手露了出来,少年神智不清的想要冲上前制止他们,却被身旁的人死死禁锢住,他低声哀求着:“汪叔,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元哥没死……他没死。”
汪兴紧绷着唇,锢住少年肩头的手指渐渐收紧,他沉声道:“长青,他死了。”被禁锢的少年听到话的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可汪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强硬地掰过少年低垂的头,强迫他看着警戒线内的巷口。
刑侦、技侦都在争分夺秒的寻找着线索,仁亮眼角含泪却依旧在冷静地指挥着众人:“嫌犯作案后离开的位置是在后巷靠左侧的墙角处,小王你带着他们去后面提取嫌犯的脚印、指纹等生物痕迹,然后带回局里让痕检尽快确认身份……老张,你沿着脚印继续走,看看能不能追踪到他最后消失的地点。”
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堆积在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大片的雪花正蓄势待发的准备落下,仁亮急忙喊道:“所有人抓紧,这场雪下下来,明天所有痕迹都会消失。我们现在是在和老天爷抢时间。”
匆忙的脚步声渐渐在远处分散开。
任亮撩起警戒线,走向后厨前的一个死角,技侦找到的现有证据都指向嫌疑人是在左边的巷角处消失的,可三十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潜意识对这个被积雪覆盖的角落感到怀疑。他蹲下身检查,可白茫茫的雪地上瞧不出一丝破绽,正准备自嘲自己这疑心病时,一阵风刮过……
成春这地干燥,冬天刚下的雪就如同面粉一般轻轻附着在地面。风吹过,表面的雪被扬起,露出了积雪覆盖下的深蓝色的一角,任亮瞳孔猛然紧缩……
·
有些记忆就像是不断反上来的胃酸般灼伤着食道,面上的表情自然无处可藏。所以任长青再怎么极力掩饰,悬在他心头十几年的钝刀又开始一寸寸的凌迟着他心口处无法愈合的伤疤……
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不对劲了。夏涵发现身后没有人跟上后,转身发现了任长青的不对劲。她急忙抓着他还在颤抖的胳膊,放缓语气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等他稍微平静些才开口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啊?”
见面前高大的男人借着自己的力气缓缓蹲下时,她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平日里如此内敛的人被刺激成这样,但还是在看见他无助抱住自己后脑时,心脏没来由的跟着颤了一下,紧接着伸手试探性的去顺他的头发。
蹲在地上的任警官似乎对这个顺毛的举动很满意,夏涵也发现了,自然就大胆了起来,左手在他的乌黑的头发上来回游走,心里多少有点幻视之前在南湾的猫咖里撸猫的手感。这还不要钱,多划算。
“撸”任长青多少有点入迷,导致下方连续几次投来的阴测测的目光,她都没能察觉。
直到一声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摸够了吗?”夏涵才如梦初醒般松手退开了好几步。见到她后退了好几步,某些人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平静又带着不容拒绝地开口道:“头发……”
夏涵:“啊?”
“帮我理好。”
“哎,好嘞。”夏涵挪步缓缓蹲在任长青面前,抬起他的头,细心整理着被自己揉乱的头发。被迫抬头与她对视的任长青,正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面前人的眼睛。
太近了!太近了……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夏涵瞳孔处倒映出的自己:充满红血丝的眼球、熬了几个大夜后眼下的乌青、几根不听话依旧直挺挺立着的呆毛。这些处处透露着失败的神态都透过夏涵的眼睛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原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会……忍不住。将近十年的克制和伪装不过是在麻痹自己,实际上弹指之间便可化作齑粉,他昏沉的脑中不断想着。
太懦弱了!这样的我,如何报仇……
任长青试图将自己的脸埋进掌心。可刚低头就被整理头发的人一把薅了起来,“干什么呢?刚整理的头发,低头一会儿又乱了。尊重下别人的劳动结果好吗……?”
任长青眼底仅剩的一丝痛苦被夏涵的话生生压了回去,他在心里嗤笑起自己还有时间伤春悲秋。近十年的锤炼,让他可以很快恢复状态。用双手搓了搓脸,从地上站起来,一气呵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资料,大步噔蹬向楼上办公室走去。
楼梯下方,站在原地的夏涵紧盯消失在楼梯间任长青的背影。夏涵自诩自己不算是好奇心很重的那一类人,即使任长青背后疑点重重,可她愿意等——等任长青开口向她袒露自己的一切。
但是……今天他几乎窒息般的反应以及仓皇离开的步伐,都让夏涵对他的秘密产生了强烈的探索欲。
是。与其被动的等待揭露,不如主动出击探寻。等这“老鳖”跟自己坦白估计得等到下辈子,先查清楚,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多好。她在心底快速的说服了自己,并默默筹划了接下来的计划。
她调整好情绪,紧跟着走上楼梯,把资料放在了任长青的办公桌上,强压下想要直接问出口的好奇,开口说道:“你好好上班,我回去一趟,晚上给你带饺子来吃。”
刚转身出门,就看见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两个脏兮兮的人。程裕手捂着红肿的脸颊,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报告的人,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踌躇了半晌,也没敢把腿迈进来。
夏涵一脸震惊地看向程裕松开手后左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倒吸了口凉气,暗暗对人民警察又多了分敬仰。
身后在看报告的任长青头也没抬,懒懒道:“你们要是再不进来,我不介意多两个人陪我一起值班,毕竟……跨年夜一个人很寂寞的。”紧接着他音量提高了些,“我数三个数,3、”
“2……”
话音未落,就看见两个人影飞速掠过,笔直的站在了办公桌前。其中穿着白大褂的那位双手呈上报告:“刚做的伤情报告,你先过目一遍,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放人了。”
任长青终于放下手里的报告,有空抬头看看面前的人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接过报告后目光落在程裕的脸上,啧了一声,说道:“你……唉,隔壁技侦休息室医药箱里有药膏,待会儿去涂下。”
提起脸程裕就一肚子气没地撒,这一被提起,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师哥,你根本不知道,我这几个小时经历了什么。我和段哥去调解,站在东湖派出所……面前站着的一看就是战斗力爆表的阿姨们,作为一名合格的警察,我当然要选择……自保啦。所以当阿姨那风雨欲来的手臂抬起时,我那极快的反应力促使我向右侧微微倾身以躲过这强大的攻击……”
“可是……阿姨是个左撇子!!!”
“……”
程裕用手轻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脸颊,灰溜溜地出去涂药了。
夏涵在一旁快被憋出内伤,她看着程裕离开的背影,脑海里暗暗记下这个“能说会道”、“添油加醋”的大喇叭。这个人绝对对自己了解任长青的那些事有很大帮助,她在心里琢磨着怎样让大喇叭倒戈向自己。
思考的过程中,任长青已经看完了伤情报告,将它递了回去,表示没什么问题,可以结案了。
穿白大褂的人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准备走了。可刚转身就看见了夏涵,他眉梢一挑,用眼神询问道:“这位是?”
实在是取不出标题了(~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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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唯物主义
第11章 唯心主义
“这是谁?”
任长青极细微的嘴角上扬,回答道:“夏涵。”
听到自己名字,夏涵反应了一瞬,急忙转过身懵懵的表示自己的疑惑。任长青不语,继续低头看资料。
还是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于心不忍,走上前介绍道:“我叫段仟,是市局的法医。”
段仟,长春市局法医刘主任的亲传大弟子,市局最年轻的法医。今天去东湖派出所验伤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
只不过这批打架斗殴的都是之前市局经手的一个绑架案的家属,属于是市局留下的隐患,当然得市局自己解决了。而且家属情绪波动巨大,派出所的民警多少也应付不过来,不然程裕也不至于生生挨了一嘴巴都没吭声。
自己造的孽,还是得自己跟在后面擦屁股。
“你好你好,我叫夏涵……”怕对方不认识自己又介绍道:“夏明的女儿。”
话落,夏涵伸手握住了段仟的手。
余光看见这一幕的任长青皱了皱眉……轻咳了声。
夏涵会错了意,认为任长青是觉得段仟跟自己影响他研究案子了,便拉着段仟去隔壁休息室聊天。
任长青看着远去的两人:“……”
·
休息室内,程裕对镜擦着药,边擦边斯哈斯哈的吸气。段仟坐在一旁忍不住吐槽:“能不能爷们点,还有姑娘在呢?”
程裕抬眼看见夏涵,顿时换上了自认为爷们的表情,但这红肿的脸和不怎么适配的表情,惹得夏涵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才没当面笑出来。
“我叫程裕,外勤刑警。初次见面,有什么问题问我?”程裕开口介绍道。
夏涵没急着立刻开口询问有关任长青的事情,而是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伤成这样?”
程裕和段仟像是平时找不到人诉苦似的,一股脑把苦水全倒了出来,今天上午这些事,夏涵算是弄清楚了。
可能没什么人认真听过他们的艰辛,夏涵的认真聆听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两人开始给夏涵细数市局这些年遇到奇异事件。
“你都不知道,之前我们破获一起盗窃案,那目击证人录笔录,我问他,案发时他在干什么?他跟我说,他在修‘孩子’。我一听急了,这不仅盗窃还拐卖孩子,简直丧心病狂……”程裕捂了捂脸,接着说道,“结果刚铐上,之前出现场的那个同事进来拦住我,跟我说他是四川人不会说普通话,四川那里管‘鞋子’叫‘孩子’。”
夏涵捂嘴偷笑。身旁的段仟放下杯子,忍不住开口:“你这最多算趣事,我们解剖室的事情才称得上离奇。我刚来市局的时候,一个车祸现场的受害者,因为我们找不到死者家属便将他暂时搁置在了停尸柜。然后第二天我照例去检查停尸柜的时候,那原本平躺的尸体,竟微微有些向右侧蜷缩……”
程裕明显是听过这件事的,表情算不上有多大变化。但是夏涵拿着杯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弱弱问道:“然后呢?”
段仟抿了口茶接着说道:“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就是我自己存放的尸体,而且我能确认,当天只有我一个在解剖室里值班。”
“……”
夏涵试图让自己平静,可段仟这讲鬼故事的节奏拿捏的刚刚好,让人既好奇又惊悚。
程裕看不惯段仟这副吊着别人胃口的模样,又或许是心疼几年前听到这个灵异故事后吓得不敢独自进解剖室的自己,恶狠狠地拆台道:“会动的原因是尸体在低温下肌肉产生收缩,你别看咱们段法医现在心平气和,心如止水……”程裕凑到夏涵身边用手挡着悄悄地说,“但其实他白大褂的口袋里有个红颜色的福袋。”
夏涵看向段仟的口袋,想起早些时候任长青跟自己说的那个名叫钟馗的招财猫,调侃道:“难不成福袋里面写着:水逆退散。”
“水逆?”
“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转过头疑惑道。
夏涵愣住,她清晰的记得上午任长青亲口说过的这个词,自己当时还感慨九几年还挺先进。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程裕凑上来的疑惑眼神不像有假,但夏涵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你们真的没听说过吗?”
程裕和段仟摇头。
程裕十分好学的问道:“这是什么专业词汇吗?是国外星座、运势有关的书里提到的吗?我对黄道十二宫颇有感悟,改天咱两探讨探讨。”
夏涵:“……”
见夏涵没应声,摸摸后脑勺道:“不探讨也行。”
夏涵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之前与任长青相处的片段,当时不觉得有问题,如今凑在一起,她产生了一个很不切实际却冥冥之中仿佛正确的答案——
“我是任长青,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哎,方向错了,那边是我书房,”
……
“你就会发现……什么破无神论者在持续的水逆中都得为它甘拜下风、俯首称臣。”
她轻皱眉头。
连成线的大雨从便利店的雨棚上落下,砸在了戴黑色鸭舌帽男人那单薄的肩上。
那个身影再次清晰地出现了……
自青春期过后,夏涵已经许久未梦见这个道不上名的熟悉背影。如今穿越到成春才短短一个月就已经见到了两次,难道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可他究竟是谁?是我想的那个人吗?夏涵在努力回想,梦里的自己也在一步步靠近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千万雨珠在眼前盘旋,每一颗都在瞳孔里放大面前人的脸。
她正在慢慢靠近……
五米、
一米、
零米。
她终于站在了他的身旁,蹲下身强硬的掰过那个瘦削的身影,那张脸上锋利的五官带着几分青涩,脸颊有几道很新的伤,正在向外渗血……
夏涵紧闭上双眼,努力平复胸腔中乱跳的心脏,那个不成熟的想法恐怕要应验了。
她忽然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冲着段仟笑了笑,伸手拽起程裕的胳膊,快速向休息室外走去。
程裕在身后不明所以,但夏涵如今对于真相的求知欲让她的手劲大了不少,程裕还真没能一下挣脱开,给拽到了门口。夏涵伸手推开休息室的门,入目便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浓茶的味道让夏涵不用抬头就确定了眼前的男人便是让自己产生极强好奇心的任长青。
她向后退了几步,依旧低头看地面。
任长青没开口,只是紧紧盯着她抓着程裕胳膊的手。脸上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被他盯着的程裕忽得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抬头与任长青对视上时,他眼底滚烫的占有欲和威胁毫不掩饰表露出来,吓得程裕觉得自己明天会因为脸上的巴掌印而被任副支队长因为影响市局容貌而开除。
他连忙表忠心般想把胳膊抽出,却被夏涵一记眼刀吓得缩了回去。
程裕:“……”
他几度想要张口,却觉得怎么说死的都是自己,只好闭嘴当鹌鹑,防止引火上身。只是可怜了他这张自出生以来二十几年都没闭上过的嘴。
这也恰恰印证了当年他小学老师给的评语:“除非有生命危险,不然这孩子的嘴是不会闭上的。”
空前的安静之后,夏涵丢下了一颗炸弹,砸在了任长青的身上。她深呼吸道:“任副队长,我和程裕要去探讨有关唯心主义和玄学等相关知识,您……这个唯物主义的学院派精英应该不会想听的吧。”
她再次走上前,直视任长青的眼睛。
“那就请您让一下。”
任长青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他静静地看着夏涵眼底的情绪,试图读懂——只可惜这一次他的读心术似乎失效了。
他不得已侧身允许夏涵经过。程裕临走时还在转头用自己无辜的眼神表示着自己的清白。
任长青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间,一如半个小时前夏涵看着任长青上楼逐渐消失在楼梯间那般。他感到没来由的心底空了一块,明明这一切该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可自从夏涵的到来,让他自己都变得不可控了。
段仟慢慢端起杯子起身,从任长青身边经过时还不忘补上一刀:“学院派精英,你得服老,”他拍了拍任长青的肩膀,“你还是跟我聊吧,解剖室随时恭候。”
任长青:“……”
解剖室。
段仟:“俗话说的好,三岁一代沟,你俩这……”段仟在脑子里计算着,嘴上依旧不饶人道:“任长青啊,你可真是不当人啊,零零年的,也就是现在她还没出生。”
任长青:“闭嘴!现在、此刻、now我俩就是差两岁。”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社会年龄确实差的有点多哈,八个半的代沟,快赶上东非大裂谷了吧。”任长青多少有点不自信。
段仟:“你别管,只要记住沟总能填的,精卫都能填海,你堂堂成春市公安局刑侦副支队长还填不上一条你和夏涵之间的代沟吗。”
任同学埋头苦记,十分崇拜的听着;段老师也是越讲越有激情,越讲越觉得自己就是情感大师。两个妥妥东北大光棍,恐怕连姑娘小手都没牵过,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只是苦了站在门外正端着比自己小五岁的媳妇泡的菊花枸杞茶的刘主任,越听越觉得自己这十几年婚姻过得跟梦似的。
完蛋咯 完蛋咯 w(?Д?)w
某些人的小心思要败露了!!
小情侣吵架 受伤的只会是……
程裕:我多冤啊~~(O_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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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唯心主义
第12章 老鼠老板和长臂猿警官
再说另一边,被安排在驾驶座上的程裕看着一言不发的夏涵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真的快被这两人搞得神经衰弱了。他默默地举起手正准备发言,就听见夏涵沉沉开口道:“你确定从来没有听过‘水逆’这个词?”
程裕愣了半晌,他才不信夏涵费这么大功夫把自己薅下来真是为了跟自己探讨玄学的。大脑飞速反应后,他也没拆穿,顺着她的话说道:“确实没听说过,但……之前任副好像有说过,但没人在意,你现在这么一提倒是让我回想起来了。怎么了嘛?”
程裕将问题抛了回去。夏涵便也不准备藏着——是自己低估了,能进市局刑侦队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这点小伎俩蒙个两三分钟最多了。但好在她原先也没想着瞒,只是现在确实得抓紧了,程裕都反应过来了,任长青估计没一会儿也就回过味儿了,得速战速决。
思及此,夏涵开门见山道:“跟我说说吧,对面那家饭店。”
程裕拉下手刹,方向盘一打,了然道:“去现场,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很快站在了饭店门口,红色背景的招牌上写着“章式福音炖锅”,上边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玻璃门上贴着两个封条,岁月蹉跎的已然发黄,甚至有了脱落的迹象,上边写着1991年11月9日。店内没有光源,桌椅胡乱的倒落在四处,地面被灰尘覆盖,就犹如这段回忆一般被灰布遮盖。
“这里曾经死了一个警察。”程裕平静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不知何时,他走到了饭店左边的巷口,看着后厨出口的位置出神。
夏涵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入目便是萧条,荒芜,没有人气的巷子,可远远没有脑海里幻想的那样黑暗,令人恐惧。
她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巷子里,当年的任长青有多无助。
——1991年11月9日。任长青19岁生日,也是那个警察的忌日。
“他叫常元,当年以警校第一的成绩考入的市局,后加入刑侦支队,是任队的徒弟,也是任长青十分敬重的一个哥哥。”程裕转头看向夏涵,面上里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嬉皮笑脸,他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可眼里的悲伤是藏不住的。
“他本该有多美好的人生,多灿烂的前途。都是那个人,一夜之间,全毁了。”
夏涵艰难地开口道:“那个人是谁?跟常警官有仇吗?”
程裕摇了摇头:“仇?”
“那个人叫章武,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因为开在市局对面,我们都经常光顾,也算得上熟客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时有人去店里吃饭,吃完发现包里现金丢了,便报了警。本身现金失窃民警出动就好了,但因为就发生在对面饭店,任队当时就说还是亲自查查,还人家老板一个清白,便把他带来做了口供,本来只是做个过场,但是常警官却觉得这个口供有些自相矛盾,但也只是猜测,便只跟任队汇报了。谁知那人竟还没离开,估计就是那时记恨上的。”
程裕停顿了下接着说:“干我们这行的,多少都会得罪一些人。英勇殉职都算好的,就怕这种死在乱刀下,不明不白。真不是怕死,只是不得善终,谁也不甘心,不是吗?”
夏涵微微抬头,她没当过警察,而距离她成为警属也不过半月。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她没办法、也没立场给出评价。但是就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脑海里没来由的出现了任长青的脸,她问道:“任长青呢?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程裕似乎接受了夏涵思维的跳跃性,回道:“不清楚,但是任副这些年不要命的办案,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得罪的人不会少的。”或许想着调节调节气氛,程裕又说道:“但……任副想要报仇的心可比那些想报复他的人坚定多了,说不定等不到那些人来复仇,任副就因为手刃仇人进去了,进去可就安全了。”
“……”
“不好笑。”夏涵实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能在任长青手下活下来的。她抬脚向巷子深处走去。
身后人继续道:“其实最开始市局里的人都不太服他。二十六七被破例提拔到副处级,身边肯定少不了质疑,觉得他就是靠烈士家属的优待上来的。可他却一声不吭,从不反驳,踏踏实实的办案,做自己该做的事。如今,周围的声音少了很多,所以拿出成绩比辩解一百句都要强。
“这一声声任副支队长是他用那一身伤拼来的,他值得。”
“换做是我,估计在见到那个狗东西的时候,就放下一切跟他同归于尽了,反正什么也没有了。可他呢,竟然能硬生生把这滔天的仇恨咽进肚子里,收集证据,蛰伏着等未来亲手将那人缉拿归案。”
夏涵心道,“正是因为他没有那份冲动才更让人担心。”
面对这种让人家破人亡的仇恨,就算是成年人也绝对会跟凶手鱼死网破了,可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能镇定下来,开始考虑日后的事情。这么多的不正常,只能说明这世界上还有让他放不下的羁绊,拽着他最后一丝理智;要不就是他暗暗谋划了更加缜密、恐怖的报复计划,只等时机成熟可以手刃仇敌人……
夏涵不敢再想下去。那满手鲜血,握着刀柄不断刺入仇人腹部的任长青仿佛正满眼血红的看着自己。
“他不会的!”她没忍住出了声,程裕疑惑问道:“不会什么?”
“哦,我是问他是什么时候报的警校,我记得他之前是想学文科的。”
“对,你口里的那个学院派精英在高中时期可是妥妥的文青,写得一手好字,小诗张口就来,他们那一届语文教科组组长眼里的香饽饽。”
“那后来?”
“就是在他父亲去世,他母亲跟别人跑去南方的时候。当时所有人都在跟着搜救队寻找两个人的尸体,没人注意他,他消失了将近三四个月……”
——对上了,消失的那三四个月就是穿越到了南湾。可他在南湾是遇到了什么才能让他压抑住仇恨,选择继续走下去。夏涵始终没有思路。
“再见到他的时候,就看见他自己默默把志愿改成了警校。”
夏涵向前走去,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蹲下身看着脚下半掩的井盖,微微皱眉,像是察觉到什么,她回头询问道:“这里是案发现场吗?”
“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
夏涵说完后便没再回头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盯着那幽深的下水道,脑海里那个乱糟糟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一只老鼠在下水道城里的夜市摆摊,长臂猿警官追查被盗窃的黄金来到了肮脏不堪的下水道城,遇见正在迎客的老鼠,便照例掏出警证想要进行询问排查,可谁知看到警徽的老鼠,瞬间拿着菜刀刺向长臂猿警官……
《圣地指南》第一章的内容就这样从乱线般的思维里浮现出来,她不可置信的回忆起这个故事,心里喃喃道:“太像了,怎么可能?巧合吧。”
但越是试图说服自己,夏涵越是忍不住在一旁比较:
警察,厨师。相同职业;
菜刀,腹部。统一的杀人手法;
遗失的黄金,丢失的钞票。一样的作案动机;
还有下水道……
她咽了咽口水,尽量镇定的站起身向巷口走去。
现在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猜测罢了,什么都确认不了。即使是……任长青,自己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全盘托出。还是再摸摸清楚,多了解些总没坏处。
长时间的沉默,夏涵只能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巨大的心脏震颤,她十分害怕被程裕听见似的往一边挪了挪。但其实,只要程裕不是听诊器化形而成的妖精就绝对听不见。可她当时全身被心虚占据,即使挪远了也不放心,问道:“所以那些钱真的是他拿的?”
程裕似乎也心不在焉,愣了一下才回答:“嗯,后来去搜他的餐厅发现了一个他当天在数码城买磁带录音笔的发票,600元整正好与那个女士丢失的现金一样。”
“买录音笔做什么?”
程裕摇摇头,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地拉开车门上车,直到车开到大道上,程裕才几度转头欲言又止。夏涵从车窗的倒影看到了全程,没好气的开口:“有话就说,别头转的跟拨浪鼓一样。”
程裕顿了顿说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了吗?”
夏涵挑眉,有点诧异,但还是配合的问道:“你看上去很崇拜你们任副支队?”
听到这个问题,程裕跟没关水闸的水龙头一样一个劲的往外吐他们任副有多勇猛,有多专业。从大学射击比赛第一一路夸到工作后吃饭都严格控制时间。
夏涵也从最开始的不解到后面了然于心,甚至有空修一修这个漏水的水龙头,她接话道:“变态。”
程裕知道她在评价任副支队那变态的自律,忍不住感慨道:“他简直就是个魔鬼,自己自律就算了,还拉着所有人一起执行这套变态到撒旦来了都得认第二的计划。”
“这句绝对是真心的。”夏涵冷不丁的来上一句。
“……”
程裕表示,搞半天自己说了这么久,她就信了这一句。
·
车子稳稳停在夏涵家楼下,夏涵微微点头感谢程裕,便转身上楼。程裕伸长脖子注视着夏涵消失在二楼,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家老姐继承给自己的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解剖室的座机刚响起一秒就被人接起。
程裕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报告任副,代号009任务完成。目标人物已进入指定地点。”
主线逐渐出来了咯~
小程同志表示:要不是身处任副支队长淫威之下不得不低头,谁愿意杵在他们之间当电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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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老鼠老板和长臂猿警官
第13章 Parallel
“少贫嘴,做得不错。你一会儿直接回家吧,辛苦了。”任长青的声音还是平日里那样平稳,完全没有了几十分钟前的那副火冒三丈。
坐在另一边的段仟忍不住摇头,酸唧唧地说道:“我这也是潜心打磨演技,专业开导了这么久,怎么我就不能回家呢。任同学你可别忘了咱两十多分钟的师生情谊啊……”
“撒谎,最多五分钟!”
……
半个小时前。
段老师和任同学的师生情仅仅持续到了刘主任摇着头离开。任长青看见刘主任离开后,立刻把手里的本子推远了些,半倚在靠背上,转动手上的笔。
“决定坦白了?”
“嗯。本来就没准备瞒,只是给她点时间,接受接受。”任长青头也没抬,淡淡回道。
段仟看着他这一脸平静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一个词——“不负责任的渣男”。
“渣男……把人家骗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演人家,多坏啊你?”
任长青没理他的垃圾话,拿着本子,在上面涂涂改改着什么。
段仟瞧见后从一旁走过来,不忘吐槽道:“哟,这么认真呢,段老师我的笔记有那么……”话音戛然而止在他看见白纸上洋洋洒洒的四个大字时,“……这么有计划的。”
任长青点点头,用黑笔把“坦白计划”描了一遍又一遍,标题下方的方正字迹让人怀疑某副支队长每次重要行动后的专项行动报告是用脚趾写出来的。
段仟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的问道:“要全说吗?还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就被打断。
“全说?我还没这勇气。有些事肯定是不能说的。嗐,其实主要看她接受的如何,这一上来给人家扔颗原子弹多冒昧。”
看着任长青嘴角硬扯出的一抹笑,段仟把车钥匙丢给了他,转身去收拾解剖台边上的工具了。
虽说认识不少年了,但段仟对这个只存在于任长青梦境和酒后真言里的名字,并没有太多了解。他只知道一件事,夏涵这个名字在任长青没事就犯病的那几年比镇定剂都好使。
对症下药,当年医学院讲师说的果然没错。
望着拿着钥匙,四肢僵硬着走出解剖室的任长青,他忍不住揭穿:“扯什么看她接受如何,明明就是自己心里没底,还非得逞这个强。”
·
“呼——”
任长青站在楼下,不断偷瞄四楼没拉窗帘的卧室。段仟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他确实心里没底,甚至现在都产生了想掉头逃跑的冲动。
理智和冲动不断叫嚣着,最后还是荷尔蒙压倒性的取得了胜利。
他想见夏涵一面。等不及,现在就想。
“热乎乎的地瓜哎,现烤现吃,皮薄肉甜。”
任长青的视线聚焦到了不远处的烤地瓜摊。于此同时楼上卧室的窗户冒出来了一个同样听见吆喝声的馋猫。
夏涵正准备下楼的脚步在看到一个稳步走去地瓜摊的熟悉背影时顿住了。
“任长青怎么来了?”
她又气鼓鼓地站回窗边,从上空监视任长青与地瓜摊老板交谈并对框内地瓜指指点点,暗暗腹诽道:
“矫情。买个地瓜还挑三拣四的。”
看着任长青买好地瓜转身时,夏涵下意识的蹲下身子,躲在墙背后,可刚一蹲下客厅的座机电话便响了,她又好没出息的走出去接起。
熟悉的嗓音带着比平日正经的音调,从听筒吹向夏涵耳朵:“喂,您好。是我,长青。我想问一下涵涵在家吗?”
某个被叫涵涵的人耳尖肉眼可见的变红,握着电话,强装镇定道:“咳咳,你找涵……夏涵做什么?”
她可不像某些人那样没脸没皮,“涵涵”这两个字在她这儿从明天起就变成禁词了。之所以是明天,因为今天她还挺想听某人叫她涵涵的。
“哦~原来是涵涵呀。当然是来找涵涵道歉的呀。那涵涵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
夏涵咳嗽声更大了,挪步到窗边往下瞧,某个没脸没皮的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忽然抬头与夏涵的视线交汇。他扬起笑脸,冲着夏涵挥了挥手,电话里传来的话让夏涵耳尖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看了我们涵涵已经迫不及待要来见我了。放心,别太着急,我在楼下……”
“我没有,你闭嘴。”她弱弱地回应着。
“好,你没有。那是我着急见你。穿件大棉袄,带好围巾,手套也记得带。”
“任长青,你很啰嗦。我不是小孩子了。”
任长青轻轻嗯了声,听见听筒里传来的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说道:“真乖。我们涵涵小大人……”
话音未落,他略微偏头,躲过了耳边传来的一阵忙音。
“还是这般……不禁逗。”
任长青将手机放回口袋,抚过胸膛,原先急速跳动的心脏,已经变得平缓,他很轻的笑了。
他很喜欢夏涵连名带姓的喊自己名字,无论是在南湾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后生疏地呼唤;还是在城春重逢后,有时气急败坏的责怪,他都愿意照单全收。
简单的三个字用她的声音喊出来,就变得那么婉转动听,让人心潮澎湃却又无端的感到抚慰。
某个任长青的特效药就这样裹成球的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她看见任长青的第一眼,便发现他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塑料袋装的烤地瓜朝自己走来。
她吸了吸鼻子,没接红薯,问道:“不烫吗?”
任长青摇了摇头,掰开她的手,将红薯塞进了夏涵手心。手心感受到烤地瓜传来的温度,在袋子里飘出的雾气中,她没好气的说道:
“自虐狂。”
“嗯?我给你带烤地瓜,你还骂我。”
“骂的就是你……”
“行,骂我就骂我吧,”他顺手将红薯皮撕开,还掏出了个勺子放在了夏涵手里,“太烫了,用勺子挖着吃。哦,这勺子可是我找老板要了好久的,平时我们没勺子用。”
夏涵低下头挖地瓜肉吃,嘀嘀咕咕问道:“你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任长青忽然意识到夏涵是在说上午市局她对自己说重话的事,正准备开始装委屈,就看见面前的人眼睛有些湿润。到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我跟你生什么气,早忘了。”
夏涵撇撇嘴:“软柿子。”
“是,我就当今天一天的软柿子,趁现在抓紧捏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一定全盘托出。”
夏涵想也没想就猜到是程裕告的密,但她没揭穿,往前走了几步,在长椅上坐下。
两人沉默的并排坐着,肩挨着肩,可心似乎始终靠不到一起。就当任长青觉得这次坦白会以失败告终时,身边的人开了口:
“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死在自己怀里时,害怕吗?”
她发声时,胸腔内的共鸣仿佛都在任长青的心底回荡。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般,说不出话,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回答:
“害怕,怕死了。”
下个问题很快传来。
“一个人坐在卧室偷偷改志愿时,难过吗?”
“没有很难过。当时想不到其他的,早被仇恨填满了。”
夏涵又问了很多,任长青都一一作答。
“穿到南湾,举目无亲,无助吗?”
“额……没有很无助吧,这也算得上是我计划内的。而且我不是还遇见你了吗?”
任长青一直在躲避夏涵的视线,可眼前人执着的要与他对视,炽热的目光始终落在任长青身上。
“我这么久都没能记起你,不伤心吗?”
任长青终于抬起眼:“没什么伤心的,记不起来也没关系,那我就再次与你相遇,相知;忘记我也没关系,你就把我们之间每一次的相遇都当做初遇,而我会将它们视作重逢……”
夏涵眯了眯眼:“说实话。”
“实话。但其实更私心的来说,我其实挺庆幸你不记得的。南湾那次遇见你,我肯定很狼狈,六神无主的,很丑……我不想让你看见那样难堪的我。”
夏涵捧起任长青的脸,语气轻快了不少,询问道:“那我现在记起来了,怎么办呢?任长青。”
某些人顺杆子爬的本领相当强大:“记起来多好,那我们认识的时间又早了好久哎,羁绊也就多了很多咯。”
夏涵推开了往自己身边挪的任长青,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别乱打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任长青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意识到该来的还要来。终于艰难的开口道:“其实……淡水书店的那本《圣地指南》是我募捐的……你的穿越是我亲手打造的。”
任长青的脑袋越说越低垂,直到最后想像鸵鸟一样埋进了土里。夏涵依旧一言不发。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无尽的沉默里显得格外恼人,就在任长青思考让心脏停止跳动的可行性时,夏涵开口了:“所以,我……穿越到城春,不是七星连珠,天降异象导致的,而是你……”
任长青始终低着头,嘴里只是念道:“对不起……”
夏涵声音变得颤抖,如果任长青抬头的话就能看见她眼眶里晶莹的泪珠:“为什么呀?任长青。”
一声颤抖的“任长青”如同银针般一根根扎在他的心上……
“我……我想保护你。”
夏涵努力让自己平静,但这句话还是让她忍不住讥讽:“保护我?我在南湾很安全。那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有熟知的朋友,热爱的事业。这里呢?我有什么啊?举目无亲就算了,语言不通也罢了,这个时代都是从未经历过的,这我也认了……可是,你呢?我将你当我的救命恩人,感恩你的理解,同情你的遭遇。没想到……没想到,我这段日子所有苦难的都是这个被我当做是救赎的人所带来的。”
“呵,陷进泥里了不往上爬,还要往里越陷越深的傻子,竟是我。太蠢了,太可悲了……”
任副支队长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第一时间就怀疑到市局坐在技侦办公室的段警官,估计又在背后骂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了?\_(ツ)_/?
不会虐很久的,下章就说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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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Parallel
第14章 Intersection
夏涵的脖子因为情绪持续高亢而变得通红,她大口呼吸着,试图通过鼻腔吸入的冷空气让自己平静。
任长青就是在这时开的口:“1991年年末,常元和我父亲任亮相继离世,其中原委程裕大概都已经告诉你了。在我父亲离世不到半月,我的母亲就因为伤心过度离开了东北,去了南方……具体哪个城市我无从知晓,这些年我们……从未联系过互相。但,我还是想要澄清一下,她并非是跟人跑了,起码当时不是……短短两月,我失去了身边所有亲近的家人,我当时一度产生轻生的念头。就在这时,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父亲——夏明,给了我……”
任长忽的顿住了,他喉咙越发苦涩,到最后心里就只剩一个念头了,干脆就全坦白了吧,将自己**的交到她手上,等待她将自己看穿,等待她当头降下惩戒,等待她决绝的离开。
不就是离开吗?自己有的是办法将她找回来,不是吗。他恶劣的想着。可仅一秒理智就战胜了这股邪念,夏涵的安全又再次压下那恐怖的占有欲回到了首位。
他假借咳嗽做借口,避开了夏涵投来的视线,悄无声息的隐掉了一段,继续说道:“我无意间捡到了一本写着我名字的《圣地指南》,就稀里糊涂的穿越到了南湾,然后遇见了你。”
紧接着他表忠心般说道:“穿越这事很多情况我也没有摸清,但让你一个人待在南湾,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在我成为副支队长的第一时间就将你接来了。我真的……是想保护你,虽然最开始我确实混蛋了些,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随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这段话虽说大体上上圆回来了,但只要仔细考究便能发现漏洞百出,经不起细思。只是现在的夏涵由于脑子里被这些如炸弹般的真相击打的嗡嗡直响,显然抽不出心思去思考这段话的真伪性。但只要回过神来,这些浮于表面的漏洞便很快会被夏涵揪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夏涵咽了咽口水,原先还在气头上,听到他这自揭伤口的解释,顿时火气消下去不少:“不不不。穿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任长青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大致情况,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说着他举起双手平行的放在身前,解释道:“我现在举起的两只胳膊就像是我们两生活的两个世界:一个是1999年的城春,一个是2023年的南湾。这两个世界是平行的,换句话说,他们本不应该相交。而在宇宙中,有成千上万个世界,都以平行的状态向前运动着,我们拥有不同的时间流速,不同的人生轨迹……”
任长青讲得很通俗易懂,夏涵很快就理清了思绪。
原来,当人类每次站在分岔路口进行选择时,每一个选择都会变成一个世界,塑造出不同却又相似的未来。就比如牛顿在选择是否坐在苹果树下时,如果他选择坐在树下,那么就如书上写的那般正巧被苹果砸中,发现了万有引力;如果他没有选择在树下坐着,那么苹果不会砸中他,而在这条岔路背后的世界,万有引力或许还会晚个十几年或是几百年才会被发现,又或许万有引力压根不姓牛了。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平行世界的时间流速包括重大历史事件都有可能不同的原因。
而之所以任长青和夏涵可以穿梭两个世界之间,是由于磁场变化,导致两个平行线产生了交点,而这个交点的形成与微观粒子可以在两个世界拥有相似性的介质时任意穿梭有关。当交点产生时,某些特殊体制的人类因为某种物质的刺激从而导致时空穿越的发生。
“所以我们俩算得上是特殊体质的人类。”夏涵问道。
“目前看来是的。但……我不能确定是否存在别的穿越者。”任长青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拥有特殊体质并不代表可以穿越……只有知道机制,并接触到那个刺激性的物质才可以。”
夏涵眉心跳动,隐隐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但仍觉得不可思议,直到任长青开口,果然与自己想的一样:“《圣地指南》”
任长青继续说道:“在《圣地指南》的第一页上写上穿越者的姓名,咳咳……等穿越者触碰时即可穿越。但这对书籍的要求很高,必须是首印的版本,其次就是穿越者一定是体制特殊的人……咳咳”
“外面太冷了,要不要回去。”夏涵注意到任长青说话时咳了几声,再往下看,可能是出门急就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没围围巾,也没带手套。
任长青站起身,摇了摇头:“我不冷……我还想跟你说个事情。”
夏涵没理会他的话,蹙眉看着他发白的嘴唇,转身朝向楼房。
任长青弱弱在背后问道:“或者……你要是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听到声后夏涵转头,看见他低垂的头,就大概猜到在他心里估计又演了一出被弃养的剧情,摇了摇头,抓住他的袖口,往楼内走去。
“我不冷,但你冷了。跟我回去……”
“可还有话要讲……”
夏涵打断:“进去说。”
任长青沉默的被夏涵拉到楼梯口,她松开了拽着任长青袖子的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低头不语的任长青。
成春冬天的晚上,四点多钟基本就日落了。夏涵看着被单元楼铁门分割的残阳,主动开口道:“不是有话要说吗?你要再不说,我就问了。”
她也没等任长青回答便接着说道:“穿越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任长青似是有些惊讶,夏涵的问题竟然与自己要说的一模一样,不禁调侃道:“我两真是心有灵犀,我要跟你说的也是这个。”
接着他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目前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今天你见到的段仟和程裕之外就只剩我师父了。”
听到师父两字,夏涵怔了怔,问道:“他们知道多少?”
“段仟知道全部,他跟我从小学就同班,之后到市局也在一起共事,他……我没法瞒,也不想瞒,他值得信任。程裕知道大部分吧,他一直是我师弟,很巧的是,我穿越到南湾的那段时间他正巧在找我……消失这么久,不好不解释。但没全说,怕把孩子吓到。”
“我师父。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但我可以肯定,他知道的只会比我多……”
听到这话的夏涵再也忍不住了,她抿紧下唇,久久才问道:“那我爸妈……他们从我穿越来就知道我不是他女儿。”
这是一个陈述句,夏涵心里清楚这个答案,但她依旧忍不住再次询问。
任长青叹气道:“我不清楚师父是如何同师母解释的,但起初我准备去淡水书店募捐《圣地指南》时,师父便很支持……”
“为什么?”夏涵的声音已然染上哭腔。
“其实,在这个世界里,师父师母并没有孩子。我当时从南湾回来时,告诉师父我遇到了一个叫做夏涵的女孩,说长得很像师母。他很震惊,同我说当年他们结婚时畅想过以后的女儿名字就叫夏涵。”
“他那天拉着我聊了很久。问了你的长相,问了你过得怎样。我跟他说到你那对不作为的父母时,他红了眼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哭,给我吓得一晚上的没睡好。”
夏涵听出了任长青在试图缓解悲伤的氛围,忍不住破涕为笑,锤了锤他肩膀,笑骂道:“正经点。”
“好好好,我正经。”他正色继续说道:“后来第二天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之后也没再提起过。直到……我两个月前,想要再次前往南湾时,他来找了我,跟我商量演那出戏并让我将你送到他家……我才知道,他从听过你的消息后,就无法不在意你。”
“他当时跟我说: ‘她在那个世界这些年受的委屈和苦楚太多太多了,更何况她就是我的孩子。她的那里的父母没能给予的爱,我和你师娘会弥补给她。必须把她接来……她本就该幸福。’所以夏涵啊,你是在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不是突兀的闯入者,你是好久不见的家人。”
夏涵早已溃不成军,哽咽道:“可……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有身份呢?”
任长青笑了笑,抬手轻抚她瘦削的背脊帮她顺气,轻声回道:“这个世界是有夏涵的,只不过不是师父和师母女儿罢了。她只是夏丽发廊和任长春合伙开店的一个姑娘。跟你长相、性格都完全不一样。”
“等一下。”夏涵忽然抬头看向任长青,“那也就是说丽姐也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我只告诉她从你来的那天开始,夏涵就会跟换了个人一样,我让她千万别声张,就当两个夏涵一模一样。或许是以为我在做任务吧,她发挥的很超常。哎呀,没事她好糊弄得很。”。
夏涵的眼泪还蓄在眼眶,朦胧间只看见任长青一挥手,表示什么都是小意思,忍不住逗他:“我明天就打电话给丽姐,让她把你拖去理发店当洗头小哥。”
任长青被逗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哟,那我们两一个小妹,一个小哥,倒是挺般配的。我喜欢。”
夏涵抹掉眼角的泪水,回呛道:“谁跟你小哥小妹啊,我是老板。”
“好,老板好。”
“对了,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们都会相信你呢,我一个亲身经历过得人都不愿意相信,他们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呢?”
任长青想了想开口道:“他们或许相信的从不是真相,而是我们……”
注:有关本章所有穿越方面的知识纯属瞎编 请勿模仿!
所以不存在穿越到过去,而是平行世界之间的穿梭。
第一次写穿越小说,笔力可能不够,望见谅~
如果对这个穿越机制有任何疑问,欢迎大家踊跃留言[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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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Intersection
第15章 怪咖
两个人在闭塞的楼梯间互相对视着,彼此的体温通过空气传播到脸颊,渐渐变红……
泛红的眼角、粉嫩的脸颊,无一不刺激着任长青。原先涌上心头的恶劣想法,在此刻进化的更加恶劣——他还是想坦白,只不过不是那些事了。
他想诉说这些年的苦楚。虽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已经很久没回忆过了,但是为了她,他愿意再拾起一次。
他太想看见夏涵听到这些事时,因为心疼落下的泪。他想让她心疼自己,想让她为自己落泪。
这些想法在脑内逐渐成型,却被迟来的理智打断。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深吸了口气,抬头掩饰般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些人以及我,都是你可以依靠的。涵涵,你现在很安全,你可以任性,可以顽皮,可以把没能叛逆的青春重新来一遍。”
话语从最开始的掩饰,到后面变得越来越郑重。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夏涵的眼睛,试图通过目光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夏涵默默低下了头,用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传出:“说什么呢?都多大了呀,早过叛逆期了。”
“你在我这永远是小孩,”任长青忽得顿住,向下走了一个台阶,弯腰透过指缝与夏涵对视,笑道:“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太俗套了!我要告诉你的是:夏涵,你即使是大人也可以叛逆,可以任性,我会陪你一起的,不必觉得尴尬。”
夏涵看过很多俗套的爱情小说,报刊亭几块大甩卖的盗印书。这些爱情小说,字里行间都漂浮着一股廉价的味道,但那就是她对爱情的启蒙。霸总站在高位看着身穿白裙受尽委屈的姑娘,霸气宣言着,要将她宠成小孩。
她不是没思考过,这个情况下是否有更好的回答,但始终没有得到。
十七岁的夏涵没有思考出的答案在二十三岁得到了。
——面前的少年,迈下台阶,站在比她矮的位置。抬头注视她,告诉她:任性、叛逆不仅仅是孩子的特权。只要你想,我愿意陪着你成为那个躺在大马路上,被人们指指点点的怪咖。
·
夏涵噔噔噔上了楼,从楼梯缝隙中往下喊道:“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任长青点点头,站在楼下用鞋尖在扬尘的地面上画圈。不一会儿,他仰头看向高处,像是预料到什么般,轻声倒数着。数到一时,“咔哒”一声门开了,夏涵提着两个大保温桶快步走下来。
她将两个保温桶塞进任长青怀里,嘴角带笑地说道:“当当当当,过年吃饺子,东北传统。红色的那个是给你的,上次来家里,我看你挺喜欢吃芹菜猪肉馅的,便让我妈多包了些给你装着。但是你也不能挑食,我还给你装了点韭菜鸡蛋馅儿的,还有我最喜欢的酸菜饺子。”
边说她边举高另一个保温桶:“我还给段法医还有程警官也带了些,别到时候他们抢你的吃。”
任长青掂了掂手里的两个保温桶,声音也染上了笑意。仿佛刚刚的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也确实,人与人之间有些事聊通了,谈妥了便会默契地不再提起。
“唉。那我们小程警官是没这口福了。他因为办事有功被我奖励回家了。只能便宜隔壁技侦的同事们了。”他说到办事有功的时候还特地挑眉看向夏涵。
夏涵被他这一弄,忘记下面要讲什么,张着嘴,皱眉思考着。这幅摸样看得某些人心里乐滋滋的道:“感谢小夏同志对人民警察的关怀,人民警察要回去为人民服务了。”
看着任长青离开的背影,她忽然想起要说什么,叫住了他:“任长青,现在几点。”
任长青转身,虽疑惑但还是配合地抬手腕看表,道:“五点二十。”
夏涵笑了笑,抬着手臂一副准备发表重大言论的样子。接着,她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是1999年12月31日下午5点20分。还有七个小时四十分钟全世界的人们都将迈入千禧年,新世纪的光将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而我现在将厚脸皮的说出这句话:任长青,我代表21世纪热烈欢迎你来到这个充满希望的年代。”
“我由衷地感谢这场穿越,让我有机会看到了这个素未谋面却十分向往的时代;让我有机会与全世界的人们一起迎接这个弥漫着蓬勃朝气的千禧年;让我看到了意气风发的你……”
“所以,任长青。新年快乐!往后每一天都要快乐!”
任长青就这样站在那儿。老旧居民楼的地面扬起尘埃,生锈的绿色栅栏门缝隙里透过几缕夕阳,扬尘在光中起舞,看得不真切……
任长青的声音穿过层层被光照的灰尘,相隔的岁月,亿万光年,最终落在夏涵心底。
他说:“谢谢你。”
那一刻,夏涵想到了很多年前看的一部影片《千禧曼波》,内容早已记不清了,但其中的一句话却记忆犹新:
“那是2001年,全世界都在迎接21世纪,庆祝千禧年。”
她的灵魂常常与这个未曾谋面的时代共振,却与身处的现代社会格格不入。如今心愿达成,她站在这个旧世纪和新世纪的交汇点,切身与全世界的人们一起迎接这个充满希望的千禧年。
这本是她写在日记本扉页的终极梦想,可真的实现时,心底却产生了另一个心愿超过这个梦想。
她短暂的闭上了眼睛,一双晦涩难懂的眼眸如往常般静静地凝望着她。
“你又来了……”
这段日子里,这个棕黑色瞳孔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潜意识似乎对这双眼无比熟悉,可大脑皮层却时常无法分清这究竟是梦魇还是好梦一场,以至于每天清晨起床眼下都青黑一片。
她无法忘记这双眼,便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她想要读懂这双眼里饱含的泪水的滋味,想要伸手轻轻拂去蒙住这双眼的尘,漏出那清亮的眼底。
霓虹雨的倒影,雪夜里的重逢、尘埃中的回望……
“我又怎么会忘记你的眼睛呢?”
她睁开眼,出神的注视着20世纪最后的日落,塞北的残阳消失在天际线,城春陷入黑夜……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等到21世纪的第一缕朝阳出来时,一切都有了希望。夏涵的眼睛倒映着日落,晶莹的泪珠仿佛使眼前的一切成了镜像,原先落下的红日,在她的眼睛里从东方升起了。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明明来自未来,明明知道明天之后发生的所有,却依旧会相信“希望”二字,永远对日落后即将来临的黎明抱有幻想。
很盲目,很自大的向阳性……
便是人类本质。
·
夏涵站在家门口深呼吸平复心情,手握拳伸在空中却不敢敲门。她低下头听着屋内父母的交谈声,感到胆怯。
这种胆怯并非来自谎言被揭穿的羞恼和害怕,毕竟这个谎言很快就会被戳破,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而如今她的胆怯是因为没有了谎言的掩饰,她开始意识到父母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意真的是给予自己的。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爱,所以只得无措的站在家门口。
人总是在面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情感时,感到迷茫。
一门之隔的喧闹声,她不敢回应;梦里时常望向自己的目光,她也试图逃避。
她后退一步,站回了楼道的阴影处,回到了自己最常身处的注定痛苦的世界。而就在这刻,面前的大门打开了,夏明举着满是面粉的手,皱眉看着夏涵:“不进来干啥?涵涵,逃避干活是不是?”
夏涵咬着嘴唇一个劲的摇头,夏明笑出了声:“快进来,没让你干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夏涵拖动着仿佛灌了铅的腿,一步也挪动不了。
她发现自己不敢靠近幸福。刚来时迟疑的不愿融入这个世界,她会悲观的想着,自己这个假身份何时会被揭穿;如今身份被揭穿,她又开始迟疑,思考这段偷来的时光多久会消散。
倒霉久了,痛苦惯了的人,在遇到幸福时,总会先计算幸福背后的代价。
她在内心耻笑自己的愚蠢:“像我这般悲观的人,总归是会被人嫌弃的吧。”
忽然一个大力将她拽进了门,夏涵呆愣地看着手腕上的面粉残余,而罪魁祸首站在餐桌前,手舞足蹈的说道:“媳妇,咱姑娘最近是咋了,犹犹豫豫,拖泥带水,腿脚好像也不大利索了。这可咋办呢?”
刘慧抬头看了看站在玄关的夏涵,摇了摇头,端着一盘刚包好的饺子进了厨房。
夏涵低头又发现了食指上残留的地瓜瓤。呼吸在这瞬间停滞,脑海里的那双眼睛跨越了梦境来到现实,却依旧坚定地注视她。
某个胆小鬼认输了。
换了鞋一步步走进温暖的家里,大声地冲餐厅喊道:“我告诉你,老夏。我耳朵好着呢!全听着了。”
饭后。
一家人挤在客厅的沙发,看着电视里热热闹闹的元旦联欢晚会。夏涵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爸,我发现最近我膝盖都不咋疼了,以前一到下雨天就隐隐作痛。”
她说完便看着身旁夏明的反应。夏明先是一愣,随机立刻反应过来,坐直身子打趣道:“嘿,这种病你在城春根本就不可能犯。瞧这天干的,一天喝八百遍水都没用。要还是疼,去澡堂蒸一蒸,包你药到病除。”
或许是为了隐藏,夏明特地没有询问她膝盖疼的原因。但也因此夏涵再次证实了——他确实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其实再次验证也不过是希望把最后退向黑暗的路给堵死。这一次,她想要勇敢地面对这份自己从未拥有过的情感——幸福。
即使会消失,也要尽兴。
幸福与遗憾等重,但,遗憾也并非坏事。
夏明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便自顾自说着:“城春养人得很。多待待总会好的……”
夏涵低着头,却听到了母亲小声地啜泣。她也在心底念道:“是啊,所有人都知道离开是一件必然的事……但总归希望相处的时间长点。”
忽然她很认真的抬起头,看着父母说道:“爸妈,我今天不想涂药了。”
前段时间气温骤降,夏涵出门没带手套以至于手上生了冻疮,夏父夏母每天都提醒她要擦药。
但或许是因为伴随了十多年的生长痛终于离开了,她似乎把一切都看开了,生的冻疮就当是城春送给自己的特产。
说完便自己傻乐着回了房间,留下沙发上一脸懵的父母。
入夜,夏涵感受到手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眯眼看见房门悄悄合上的光缝,空气里弥漫的中药味都带着香甜的气息……
心理学上称,夏涵这种情况叫做Cherophobia“幸福恐惧症”
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我们越来越不能纯粹的享受幸福了,我们总是在衡量幸福背后的成本,以及预测这个幸福何时会消失。
我们总相信乐极生悲,幸福往往带来的是更多的遗憾
但是……我觉得遗憾是常有,我们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享受无限的幸福,这样等到幸福离开的时候,有足够的爱意支撑我们渡过遗憾。[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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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怪咖
第16章 烟花
因为这段插曲,夏涵与父母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除了发廊有事要出门外,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陪着母亲。
靠近年关,中铁路、公路客运的客流量都比平常多的多,犯罪分子更是趁着这段时间作威作福。为维护春运期间的安全,市局带头加入到春运交通的安保工作中,全力保障人民群众的平安出行。
任长青这几日更是带着好几个警察在火车站、客运站监督、排查,也因此夏涵已经很久没和他见过面了。
而发廊越靠近除夕客流也越来越少,每天来发廊的顾客寥寥无几,还有的大爷大妈是来找任丽聊天的。任丽每天都聊得口干舌燥,结果收银台的现金却少的可怜。索性任丽大手一挥,决定提前一周放假。
最后一天夏涵拿着扫帚漫无目的地扫着瓷砖上的头发,眼神几次三番的瞥向收银台算账的任丽。
任丽“咚”的放下手里账本,看着夏涵说道:“你放心吧,钱少不了你的,别看了。”
夏涵原先以为自己的那点小九九被拆穿了所以不敢抬头,见她理解错了意,便开口解释道:“我相信你,我只是问问你,你春节什么打算?”
“没什么事啊,就跟往年一样,去……”
任丽狐疑地挑了下眉,道:“不对,不对。夏涵,你不是问我吧?我春节去哪儿,你怎么会关注?”
夏涵欲盖弥彰的说:“我问……问你不行吗,关心合作对象是礼貌。”
任丽呵呵冷笑:“合作对象?我看你是关心你对象。放心,长青大年三十跟我们回他爷爷奶奶家,饿不着。”
夏涵很没气势的回道:“没人问他。”心里却暗暗想,大年三十也见不到他了,挺可惜的。
任丽把她手里的扫帚夺过去,单手将包、围巾、手套一股脑的挂在她脖子上,然后推着夏涵到了发廊门口。
“你下班吧,钱年后再来拿。我这里不欢迎思春的人来打扫卫生。”
“我之前还说我弟那追人方式对一般小姑娘容易适得其反,但现在……姐承认,是我孤陋寡闻了,你确实不是一般小姑娘……”
话音一落,夏涵如同刚来时一样,站在发廊门口呆愣着,只是如今处境不一样了,她缩了缩脖子,用下巴蹭了蹭母亲新织的围巾,把手塞进了任长青送的手套里。站在电话亭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拨打了父亲的电话,让他早点来接自己。
任丽站在单向玻璃后,看着蹲在路边吃烤地瓜的夏涵。想到了几天前任长青的那通电话。
“姐。”
任丽听到“姐”就知道准没好事,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没喊过几声姐,如今让他低头认姐,绝对有事相求。
果不其然,任长青开口道:“今年回去,我最多吃个年夜饭。你帮我顶这点,我到时候从后门溜走。”
“干嘛?一年好不容易聚一次的。局里有事?”
任长青叹气:“局里要是有事,我就直接说了。私事。”
明显不想坦白。任丽端起姐姐的架子,轻笑道:“你不说,我也不帮你。挂了。”
“我说。我这最近忙得就差住市局了,也没时间跟夏涵见面。她肯定想见我了。我也就只有大年三十放假,只好……帮一下呗,姐。为了你老弟的幸福。”
“你能不往你脸上贴金了吗?还‘她肯定想见我了’。”
“她肯定会旁敲侧击地问,你别告诉她,想给她个惊喜。”
“行行行。我忙呢,挂了。”
任丽现在想想他还真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任长青也不是那种爱吹牛的性格,从小就不说虚话。他能这么笃定肯定是对夏涵十分了解了。也好,什么锅配什么盖,古人诚不欺我。
大年三十当晚。
吃过年夜饭的夏涵,坐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看着大人们打麻将,电视里小品的声音弄得她昏昏欲睡。忽然一道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她下意识转头看见了窗外的黑夜里的烟花。
她起身走到阳台,抬头看着天上绽放的烟花,接着像是有心灵感应般透过夜色与楼下的抬头仰望的人对视。那双眼睛她永远记得。是千百次午夜梦回时,让她蓦然回首的眼神。
噔噔噔——
“任长青!”
夏涵张开双臂冲上去。站在原地的任长青动了动脚步,本能的想要接住她,可又克制的在相隔几米的时候,伸手拽住了夏涵的手臂。
夏涵没在意他的动作,只是仰头问道:“你怎么来了?丽姐不是说你今天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吗?”
“嗯,吃完来的。”
夏涵听到回答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专门赶来……见我的。”
任长青点点头。
夏涵还准备再问:“那这……”
未说出口的话顺着吞咽的动作回了肚子里,她瞪大双眼,看着附在唇上的双指。食指、中指上细微的疤痕和粗糙的枪茧无意识的摩擦着自己柔软的唇部。男人的体温传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感到呼吸困难,嘴唇干燥的渴望被舔舐滋润。
想到这,她呼吸都加重了几分,打在任长青的手指上。惊得他以触电般的速度抽回手,插入口袋。然后咽了口口水,欲盖弥彰的开口道:“坐这。来看烟花。”
坐在长椅上,夏涵依旧不老实的将目光投向任长青的脸上。任长青在不经意间已经调整了不下二十个姿势,却怎么也压不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无奈道:“看烟花。”
夏涵回道:“我在看呢。”
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夏涵明目张胆的目光:“我脸上有烟花?”
夏涵明显被噎住,但还是好脾气的回道:“你眼里有。”
任长青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眼里倒映的烟花太小,看久了对眼睛不好。你还是转过头来看天上的,转播哪儿有现场好看呢。”
“……”夏涵敬他是个木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看烟花。
可余光瞄见某人计谋得逞般的笑容,更生气了,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任长青没吭声,只是几声轻笑忍不住从齿缝中漏出。夏涵气鼓鼓地不再理他,任长青也静静看着天空,谁也没说话。
就在最后一朵紫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后坠落,夏涵才蓦然意识到两人今天的相处时间结束了。
她有些后悔,却又不好表达,正欲离开,就感受到身旁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下意识慌忙摸了摸脸。身边人啧了声,明显是她会错了意。夏涵脾气又上来了,觉得这人咋这样,该哑巴的时候不哑巴,现在要他讲话了,开始装哑巴。
被吐槽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忽地握住她的肩膀,强硬的将她掰过来。任长青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落在夏涵的唇上,视线滚烫,仿佛就要灼伤夏涵的嘴唇,她下意识舔了舔唇。
这时,粗重的呼吸再也克制不住的靠近,从脸庞慢慢挪到了嘴角,最后堪堪停在嘴唇前。
夏涵不敢轻举妄动,过近的距离让她吓得不知如何动作。但她还是鼓足勇气极小声的说道:“你……烟花结束了,你在看什么?”
“我没在看烟花。”
说着话,任长青忽然抬眸,伸出一只手,附在了她的眼睛上,几乎使用气音说道:“闭眼。”
夏涵配合的闭上了眼,无数次夜晚梦到的睫毛轻轻撩过他的掌心,胸腔里积压的蝴蝶因为剧烈震荡,从而不受控地振翅而出。
他无法解释现在的行为,完全在尊崇本心的去寻找那处柔软,感受到了唇齿间温度的交汇,和怀中人下意识的哼唧,他卑劣的加深了探寻的动作,想在唇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一声惊呼,任长青如愿尝到了一丝腥甜。他感到诧异,明明从那时起自己对血几乎产生了应激反应,为何现在会如此渴望呢。
大抵是病了。
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而她的血或许是解药。
“我在亲吻我的烟花。”他嗫嚅道。
生命中最为绚烂的烟花。
怀里的人开始了挣扎,双手开始推他。他却搂的更深,几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无论怀里的任何挣扎,他都不肯放手。
“不要推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颤抖着,毫无章法地渴望通过接吻来证明自己的爱意。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自己嘴角的咬痕,疼痛促使他的五感渐渐回笼。口袋里的电话铃声让他松开了怀里的夏涵。
原来她不是推开我,只是因为电话响了。意识到的瞬间,他一边帮被亲的快窒息的夏涵顺气,一遍接通了电话。
“喂。”声音里透露着一股明显被打断的厌烦。
电话那端的小警员,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开口:“任副支队,汪副局……让……”
任长青听着这结巴的声音,更加不耐烦。把手机拿远了些,正准备挂断就听见汪兴的声音传了出来:“任长青,两个小时前,局里收到威胁信,声称在火车站、医院、舞厅、客运站等公众场所防止炸弹,真伪有待核实。但……这些地方均为人流密集处,如果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二十分钟后我要在会议室看到支队的所有人。”
听到后面时,任长青已然站起了身。
夏涵也缓了过来,看着面色沉重的任长青,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局里有急事,”或许是看见夏涵红润的唇,他有些急切地开口道:“等……等这阵子忙完,我有话对你说。你千万要等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便打着电话跑走了。留下夏涵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艹,亲吻烟花?不烫死他的。”夏涵对着空气来了一组组合拳。
心中暗自腹诽:“啊啊啊啊啊。初吻就这样没了?!什么表示也没有,就让我等他?我凭什么等他啊?他谁啊他?”
给我写爽了(写刑警不写枪茧,浪费 [坏笑]
初吻!初吻!初吻!又幸福了,任副支队长。
后面会有一个案子。
但……目前还没写完。
所以请一天假 (>人<;)sorr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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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烟花
第17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1
夏涵摸着嘴唇,跟喝多了似的,她真的觉得自己醉了,不然怎么会满心、满眼都是跟任长青接吻时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循环播放。难不成任长青其实是苗疆少年,会通过唇齿相贴的形式下蛊。
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想下去。夏涵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刚推开门,便迎面撞上了着急出门的夏明。夏明明显也是一愣,看到抬头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问道:“任长青在楼下吧。”
夏涵下意识隐瞒:“不在。我……我下楼散步的。”
夏明“啊”了一声,什么散步能让嘴巴不仅肿了还破了皮啊,难道?去跟流浪狗搏斗,然后被打了?
夏明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夏涵更是心虚的不停找补:“我下去散步,我真散步。没遇上任长青,他估计……不在这儿。他……他姐姐跟我说,今天他们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
夏明觉得自己女儿觉得被狗狗传染了狂犬病,不然这话咋回的如此疯疯癫癫,这些事……也没人问啊?
电话这是忽然响起,夏明开了免提,就听见任长青说道:“师父,我在你家楼下,刚刚正好跟夏涵在一起。我开车的,你直接下来就好。”
“……”
夏涵现在想直接扛个大炮把任长青一炮轰死,但又忽然觉得这算不算谋杀亲夫。接着又骂自己怎么这么不矜持,人家也没表白,就往上凑。
这样复杂的情绪让夏涵捂着脑袋跑回了房间,咚的关上了房门。留下一客厅疑惑的亲戚们。
任长青挂断电话,正巧夏明上了车。任长青点头喊了声师傅后,便发动车子。夏明转头打量自己徒弟,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个破了皮的伤口,嘴唇也异常的红润。
实在憋不住的夏明,急切地开口询问:“小任啊,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任长青打断,他单手操控方向盘,用拇指擦去嘴角渗出的血珠,开口道:“师傅我知道你着急。汪副局应该跟你通过电话了,大致情况你已经了解。我刚刚给程裕打过电话,一些细节上的情况,我在跟你汇报一遍。”
提到案子,夏明刚刚那些好奇心早被抛在了身后。
“火车站、医院、客运站、KTV这些人流密集的场所都有安装监控,但是由于监控视角的局限性,无法确定嫌疑人。汪副局已经派人去调前几天的监控内容了,嫌疑人肯定会踩点的,到时候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炸弹找出来了没?”
“武警已经分批前往各个地方进行排查和疏散人群了,防爆大队也紧随其后。放心,人群都已疏散来了。”
“嗯。这个案子得早点破。”他仿佛是在对自己说的。
看着面色红润,嘴角挂彩的任长青一本正经的说出要早点破案子,夏明就有点憋不住,点点头示意他好好开车。
一进市局,程裕便迎面走来,将资料分发到任长青和夏明手上,边简单陈述案件进度,边稳步带着二人前往会议室。
“刘主任已经带着现勘去现场了。各个地区的防爆大队已经找到了可疑的行李,现在正在一一排查中。估计没多久,就有结果了。”
任长青阅读速很快,纸页在他手里翻得刷刷作响,这些年的刑警经历,培养出了可以一目十行提取关键词的能力。更别提身后看了三十多年刑警的夏明了。三人走到会议室时,夏明和任长青已经合起了资料。
简单示意后,便落了座。汪副局长见人员都到齐了,便开始讲话:“大家应该都了解了大致情况,我也就不做过多介绍了。这个案子,不光魏局亲自盯,省里也同样关注,毕竟对城春的交通枢纽造成了严重影响。”
话落,有人凑到汪副局耳边低语了些什么,汪副局听完后,点点头:“现场有新的进展,小沙,你跟大家伙儿说一下。”
“目前,KTV的炸弹已确认为简陋的电线和闹钟制成的假炸弹包,但是现场并没有放松警惕。”
任长青抬头接话:“因为这只是嫌疑人制造的业余犯罪者的假象。目的是让我们放松警惕。”
“对。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打电话联系了客运站那边,证实了这一猜测。嫌疑人安排了几人在客运站内散播有行李里有炸弹这个消息,导致人群骚乱。”
程裕道:“这倒是比之前那个高明些。”
小沙警官摇了摇头:“但也没用,这些手段还是太过拙劣,估计他也没想靠这个拖住我们。只是这种恶趣味也够恶心人的了。
“那几个散播不实信息引起骚乱的小喽啰已经给抓了。但也问不出来,估计连嫌疑人都没见过。”
“火车站目前发现一枚自制□□,这回是真的了。现在正在疏散人群,防爆组也在拆解中。”
夏明若有所思道:“虽然威力不大,但是毕竟是发生在火车站,让现场还是严阵以待,不能出现疏漏。”
“医院那边,由于大多都是住院的患者,有的行动不便,有的还需要仪器维持。不好疏散,所以目前尚未找到炸弹。”
汪副局点点头,示意他落座。接着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任长青沉声开口:“我还有一个疑问。从最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要等到春运结束才动手。如果嫌疑人赶在春运时动手,我们的警力是大大不如平常的。他当然可以浑水摸鱼,逃之夭夭。”
程裕开口:“那就只能说明,他有什么不得不在现在做的理由。”
“或许,他并不只是想要制造一场恐怖活动。”
“而是他想要借此报复什么人。”任长青忽然站起身。
众人听到这话,一阵交头接耳。
毕竟如果真按任长青所说,这是一起报复性犯罪的话,那与现在所调查的恐怖活动犯罪完全是两个方向。虽说刑事犯罪不分主次,但是在目前对嫌疑人以及受害者完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报复性犯罪的受害者很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人命关天,谁也当然不愿意看到有人命丧。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沉默,就连刚刚站着的任长青也一言不发的坐下了。嫌疑人无法确认就算了,甚至连受害者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简直就是前所未闻。罕见程度大概与任长青某天突然放弃工作,决定浪迹天涯差不多。
但汪副局长还是第一时间稳住大局,道:“不管怎么样,提前行动,哪怕只是一点线索,也是在给受害者争取一线机会。”
“小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任长青思考半晌,带有枪茧的中指一下下的叩着桌面:“我有些很不好的猜测,但目前没有证据。小张警官,监控视频调出来后,让段仟第一时间来找我。跟现场说,再多添些人手在医院,尽可能疏散人群。我认为医院这么平静觉得有问题,估计憋着什么招呢。”
他一摊手,道:“就这些了,我这些发言都只是猜测。接下来的安排还是看汪副局长和夏队。”
“……”
汪副局长指了指任长青,看着夏明示意他: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徒弟。
夏明在一旁不与他对视,轻咳一声。紧接着低头看表:“九点,医院和舞厅的两名行李所有者来市局做笔录,任长青你带着程裕……不。你带着西西去做笔录,这两都是姑娘,有女警在场会放松很多。”
范希西,与程裕同届的警察。那年警校的第一名,程裕不仅理论考不过人家,甚至连射击都比人家差。
这时,范希西将资料分发到每个人里,接着说:“肖娟,24岁,城春京剧团的花旦,盛银人。自制□□是在行李是在火车站安检处发现的。目前受害者受到惊吓,情绪不太稳定;王宁,30岁,城春本地人,城春管弦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KTV的假炸弹包被发现在她的小提琴盒里。目前受害者由于摄入过量酒精,意识不太清醒。”
众人看向任长青和范希西的表情里又带有同情。但看两人的神情都挺淡定的就没再说什么,纷纷起身行动。
十五分钟后,市局刑侦支队的调解室。
一名女子掩面哭泣,把整个身体缩在角落,身上披着毯子;另一个则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呼呼大睡。
任长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示意几名民警可以离开后,坐在了离她们稍远的地方,拿起笔准备记笔录。范希西则是主动靠近掩面哭泣的女子,轻声开口道:“你就是肖娟是吗?没事了,现在很安全。喝点水,平复一下心情,我们想向你了解下情况。”
肖娟接过纸杯,渐渐止住了哭声。范希西继续说道:“麻烦您能否跟我说下,你这个行李是否遗失过?”
问这个问题是为了确保嫌疑人的行动轨迹,如果没有遗失过,那就证明嫌疑人必定进出过肖娟的家或工作场所,这样被人目击的概率也大大提升。
“没有。”
范希西平静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好。那下一个问题,你的行李一般都是放在哪里?”
“这个行李箱,我一直是放在舞台后场的更衣室的,除了今天,我基本都没拿出来过。”
她又接着问道:“我看见资料上说,你是盛银人,为什么除夕才回家?”
肖娟脸上似乎有些失落:“别提了,我们唱京剧的一般都要成春的春晚,他们有的人看不上那点加班费便早早就走了。我们没钱的,加班费怎么能放过呢,所以就只有春晚结束后才能回家。”
“我已经十年没回去过了,今天本来可以回去的,结果遇上这事……”
“警官,你们可一定要抓住那个不做人的东西哈。”
任长青和范希西都尬笑两声,点头答应着。
任长青见对方似乎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问道:“你们舞台后场有监控吗?”
“没有。换衣间哪儿能有监控啊?”
线索断了,任长青也不气馁,继续问道:“那能麻烦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见过或者听别人说过,什么陌生人进过舞台后场?”??
时间过了好久,肖娟才若有所思的开口:“我记得我有次排练晚了……出门时,看见过放行李的那个房间,漏出过一只带着胶制手套的手,但是因为天太黑了,我没敢认,只当是看错了,现在想来估计是有问题。”
憋了两天,憋出来3000字,我真的没有了,刑侦太烧脑了=(
明天如果更了就证明我憋出来3000字了,如果没更,那就是p也没憋出来。
不好意思啦!(??ì _ 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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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1
第18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2
“手套?”范希西回头看了眼任长青,任长青示意她继续。
随后又问了些问题,范希西便起身将肖娟送出了市局。
“范警官,之后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我回去也再想想。”
“行,谢谢配合。你不回老家了?”
肖娟摇摇头,叹气道:“这都大年初一了,我们初五又开工了,回去也待不了几天。”
范希西目送肖娟上了出租车,转身上楼。推开调解室的门,就看见任长青双目无神的靠在椅背上。
她小声喊了句:“任副?”
任长青没理会她。
“你这是被妖精吸了精气。”
任长青轻笑:“呵,妖精都比她善良。这个……西西啊,明天去跟隔壁禁毒大队的说,把酒精也给我划分在毒品里。我任则徐要城春销酒。”
“……”
原来,范希西送肖娟下楼的功夫,王宁酒醒了大半。任长青为了抓紧速度,薅了一个路过调解室的小女警,就开始询问了。结果就是王宁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问什么,都是那句话:“你给我喝,十五,二十,开。”
小女警被王宁抓着欲哭无泪,任长青最后看不下去,挥挥手,示意把她送走。
任长青翻了翻手里的笔录:“五分钟后,刑侦支队会议室集合。就把程裕还有组里其他几个不忙的喊来,对了,再叫一个图侦那儿的人来。”
五分钟后,刑侦支队办公室。
任长青坐在主位,用笔一下一下敲在笔录上,面色实在不好看。
程裕小心翼翼地用胳膊撞了撞范希西,问道:“任副怎么啦?”
范希西也小声地回道:“被酒鬼缠上了。”
“啧,酒鬼美吗?”
范希西抬头看他:“我要没记错,那次帮你任哥演戏的事夏涵还没找你算账吧。”
“你怎么知道夏涵的?”
“还我怎么知道的。你个大嘴巴,我都不需要去打听,大学的时候你不就告诉我了吗,说夏涵是任副的初恋,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爱人。”范希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看见图侦的人拿着东西跑进来。任长青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火车站和KTV的监控都拷贝过来了吧。”
图侦那儿过来的警察说道:“是,从一月二十八号一直到二月三号火车站、KTV附近的路段的监控全部拷贝过来了。”
程裕蹙眉:“怎么才一周的啊?”
“监控只能储存一周的,能不能专业点。但一周的足够了。辛苦你跑一趟,回去后代我跟刘主任说声谢谢。”
“西西,把刚刚做笔录时的发现跟大家说一下。”
范希西点点头:“我们先询问了肖娟,她告诉我们,一周之前看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后台,由于当时环境太黑,她只注意到身影的一个特点,手上带着一个胶质手套。但目前依旧没有准确证据指向这个身影就是嫌疑人。”
“此外,王宁由于喝多了,她的口供没有什么价值,任副便让她先回家,明天一早再来做一次笔录。”
任长青叹了声气,像是想到了什么:“虽说王宁的思路和意识都几乎等于没有,但是我在她大量的胡言乱语中找到了微量的有价值的话。她提到过一个黑色的手套。作为小提琴小提琴手,她的琴盒应该是不离身的,所以嫌疑人要想将假炸弹包安置在她的琴盒里,一定会被她察觉。所以我认为她提出的黑色手套就是对嫌疑人的描述。”
程裕忍不住开口:“手套!两个人的描述都有这个共性。任副可以啊。”
任长青没理会他的马屁,继续说道:“两个人同时提出的手套,我不觉得是巧合。所以今天晚上辛苦大家留下来加班。我们一帧一帧的看监控,就找手上带黑色胶质手套并长期出入这两地的人。”
距离案发已过去四个小时了,众人听到来之不易的线索都干劲十足,随时准备行动。
任长青起身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挂断后,嘱咐道:
“程裕你和老詹去看火车站的,旺旺你和小李哥去看KTV的。还有我刚跟刘主任通过电话,客运站和剧院附近路段的监控,他们拷贝完,大概一个小时后,会给我们送来。”
“各位辛苦了。等这案子结束,我请大家下馆子。”
“好!”
翌日。
整个刑侦办公室都弥漫着一股过夜方便面和浓烈香烟混杂的味道。任长青坐在副支队办公室里,手边茶杯里泡的浓到发黑的茶叶早已见底。“啪”他摁下暂停,面前的监控录像停止,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队人盯着监控看了一夜,竟然一点收获也没有,范围太广,目标太多,嫌疑人必然是注意到这点才敢肆意的在带有监控的公共场合作案。一晚上,光是出入火车站和KTV超过四五次的人就有不下十个。
程裕忍不住吐槽道:“不是我说,那个脑残会在一个星期内跑火车站四五次啊?”
任长青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后的警察们都抬头看向他,疲惫的摇了摇头。任长青抿唇,拍了拍手,发话道:“各位都回去休整休整,马上快八点了,换班的人一会儿就来了。”
见各位都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任长青莞尔道:“不是我说啊,平时喊你们加班一个个跟要你们命一样的,现在竟然还想留下来。都给我回去睡觉。查监控这种事,看了一夜都没看出花,再看多久都是没用的,不如换点新眼睛,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呢。”
说到这,下面的警察们才关上电脑,灰溜溜地离开,走之前小李问道:“任副,你呢?不回去吗?”
任长青边翻资料,边摆了摆手:“我一会儿回去,你们先走吧。”
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掌,任长青下意识以为是哪个不听话的还没走,便教训道:“说了让你们回家,你再这么犟……”一回头身后赫然是来上班的夏明,他音量降低解释道,“师父。我以为是程裕呢。”
“噢,说别人说的到起劲,遇上自己就啥也不管了。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别人犟,我看就属你最犟。”
“师父,昨天我真的发现了点什么。虽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我”
夏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来的时候,小段已经跟我说过了。做得很好,先回家,剩下的交给我。”
这时任长青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段仟,穿着白大褂,靠在门上,挑了挑眉道:“夏队,你拦不住他的,让他说完吧,他的话说不定还能减轻减轻我们的负担。”
夏明也深知任长青的犟脾气,瞟了段仟一眼,段仟连忙拉了个凳子给他坐下。
“随便你吧。好话赖话都分不清。”
任长青隔空跟段仟碰了个拳,绕到黑板前,说道:“之前的发现你们也都知道了。目前这一晚上,我们找到了13个在这星期内出入过火车站以及KTV的人,其中有5个戴黑色手套。由于监控镜头无法捕捉清楚,无法辨认材质。”
任长青忽然转身直勾勾盯着段仟,道:“还有……我就不理解了,没事下带什么黑色手套,大大影响了我的办案速度。”
段仟“啧”了一声:“我发现你这几天特猴急,上赶着投胎呢?”
“……”
夏明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打断道:“别贫。小任继续说。你应该有解决办法了吧。”
任长青打了个响指:“是。按照目前这些案发地点嫌疑人布置机关的拙劣,我推断,或许他真正的目标是——医院。”见面前两人毫不惊讶的神情,他感到一丝疑惑,但是继续说道:“我不认为一个赶火车的人或者时常出入KTV的人会频繁进入医院,所以目标人物会大大减少。而且,医院相对来说安保措施完善,嫌疑人安排人伪装的概率也会减少。”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查这一个星期以来的……”
“医院监控录像。”段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挂在食指上绕。
任长青看看段仟又看看夏明,问道:“什么意思?你们早就知道了?”
段仟回答道:“今早,夏队来技侦找我的时候,告诉我说你肯定会要医院监控的,让我提前拷贝好。”
任长青摇摇头,准备上手抢过,就被夏明从身后按住。
“哎!”
“我跟小段一起看。你回家。”
任长青还在坚持:“我不。案子已经有眉目了,我现在走像什么话。”
“涵涵给你做了早餐放在你家门口了,你要再不回去早餐就凉了。她的一片心意就废了。”
夏明这一长串话说完,就看见刑侦办公室门口任长青正在跟他们挥手告别:“师父,段仟。辛苦了。结果出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回家吃饭了。”
夏明,段仟:“……”
·
任长青一路压着限速疾驰回家,到家门口时,大老远就看见一个黄色饭盒放在鞋柜上。
任长青的嘴角根本压不下。黄色的饭盒上贴着一个小猫的便利贴,他看着上面的话仿佛夏涵就在眼前说一样。
“任长青!你又熬了一个通宵。别急着否认。老夏都告诉我了。熬夜查案你是厉害了,身体呢?送别人了?”
任长青想象着她喊自己名字时的语气,自顾自回道:“错了错了。”
“饭盒里是卤肉饭和猪肉粉条。卤肉饭是我做的,我只会做这个。你一定要吃完!”
“好!”挖了一勺卤肉饭,咸甜的口感跟夏涵很像。
“有意见记得提(就写便利贴,别来找我,我是怕你忙,可不是不敢见你)”
“躲我就直说,嘴硬。”他莞尔,“案子结束,我一定跟你表白,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你给我记得你还有话要对我说的,咱俩这账没算完,不许英年早逝。”
快速吃完饭,从书房抽屉里翻吃了一张黄色便签,小心翼翼写好后,送到了夏涵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之后,立刻跑到墙角后蹲着。
隔了几分钟,夏涵才跟做贼般探出头来,四周都看了看,才捡起饭盒。
看见上边的便签,她轻笑:“还挺上道。”
便签上写着:“成春下次下大雪,我俩就见面好吗?”
看见夏涵哼着歌关上了门,任长青才敢从墙角后出来。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刚睡下手机铃声就响了。任长青几乎是弹射起床的,看见备注是段仟,边用肩膀夹着:“喂?”边拿起钥匙向外走。
电话里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任长青耳朵里,急的他就差把脚踩进油门里了。
又过了一会儿,段仟才气喘吁吁地说道:“找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
哎呀妈呀 憋死我了 才憋出3000字……
大概再来个一两章,这个案子就能结。
然后就表白了^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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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2
第19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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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9章 二零四·城春恐怖活动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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