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 第1章 第一次分离 贺池煜离开的那年苦夏,他才大学毕业两年,公司才做好作文,而他准备在今年向李言求婚,他也才24岁。 贺池煜和李言从小就不对付,但在父母面前还得装,说的也巧,高中他们不在一个班,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两个人经常明争暗斗但归根结底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直到上大学,两人被分到一个小组,不得已相处中却互相看对了眼,快大二那年,贺池煜死皮赖脸的粘着李言,李言全看在眼里,他虽然也喜欢贺池煜,但又觉得太奇怪了,他不好意开这个口。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偷摸在一起了三年,在大学毕业之后跟父母出了柜不过还好两家父母反应不大,他们便不再躲藏。 贺池煜认真工作,想给李言更好的生活,他用父母赞助的费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拼了两年,公司终于做大做强两年来他经常胃痛,贺池煜并没有在意,有时候真的很痛就吃颗止痛药。而贺池煜打算向李言求婚。 在一次体检中贺池煜却查出了胃癌晚期。 后来实在瞒不下去了,贺池煜还是告诉了李言,李言抱着他哭的眼睛都红了。 仅仅不到两个月,贺池煜瘦的不成样子,水都喝不下去,实在是太痛了,他每一次治疗都太痛苦了。 后来贺池煜朝李言说:“言言,我不想治了,太疼了。”而李言低头沉默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头:“你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那就走吧。” 贺池煜离开的那天,连着快一个月没下雨的遂城下起了大雨。李言没有哭,他静静的看着贺池煜,轻轻开口:“睡吧。”贺池煜的父母在旁边泣不成声。 当死亡真正来临时,贺池煜没有想象中的恐惧,被恐惧代替的是对李言,对父母的不舍,是对生活深深的留恋。 贺池煜连抬笔写遗书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最后只给他们留下一句话,贺池煜抬起沉重的眼皮,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勉强发出声音:“言言,爸妈,好好活着。”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被雨声彻底淹没。贺池煜眼皮缓缓合上,眼角一滴泪划过,没入鬓角。 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谁哭泣。 在贺池煜离开后,李言整整半年没有调整过来,整天窝在家里,经常一躺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烟瘾不大的他,经常一抽就是一整盒,他甚至都想一了百了去找贺池煜,一个不爱哭的人,只要想到贺池煜就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没日没夜的想贺池煜。 直到半年后,李言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打算好好生活了,他努力工作,将贺池煜之前的公司接手,快濒临破产的公司,硬是被李言救了回来。 但那时李言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经常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睡不着就会让他不自禁的想起贺池煜。 在贺池煜死后的第二年,李言也悄悄离开了,那是一个雨夜,李言真没想过殉情,但他实在是太想睡一个好觉了,医生开的安眠药也没什么效果,他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他已经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闭上眼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章 大一 追忆回大一刚开学那年。 九月的蝉鸣还在树梢拉锯,李言拖着行李箱碾过梧桐大道,滚轮与石板路碰撞出细碎的声响。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行李箱拉杆被晒得发烫。骄阳依旧浓烈,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校园。李言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好不容易找到了宿舍楼,爬上三楼,推开403寝室的门时,他只觉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仿佛走进了一个蒸笼。 “这什么鬼天气。”李言低声抱怨着,随手把行李箱甩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还没铺床 单的床上,抓起桌上不知是谁的矿泉水就猛灌了一口。 “喂,那是我的水!”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李言抬头,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站在门口,剑眉星目,眼神里满是不悦。男生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却依然难掩帅气。他手里也拎着行李,身后还跟了个帮忙提东西的。再定睛一看,这他妈不就是贺池煜吗? 本想道歉的他立马收了回来:“喝都喝了,至于这么激动?”李言挑了挑眉:“要不然我转你两块?” 贺池煜皱紧眉头,把行李扔在地上,大步走到李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言,你有没有点素质?” “我就没素质怎么着?”李言嗤笑一声:“来寝室还要保镖来帮你提东西,自己没长手啊,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啊?我看我也没像你这样装。” “行了行了。”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生走了进来,他将行李箱扔到一旁,喘着气:“别吵了,怎么刚来就吵成这样,大家以后要在一个寝室相处四年呢。别这么大的火气。” 男生头发已经染成棕黄色,他笑了笑,朝他们说到:“你们好,我叫周明宇。”李言和贺池煜前后给他打了招呼。 贺池煜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李言。李言也不屑地嗤笑一声,重新坐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就这样,李言和贺池煜,两个性格同样倔强、谁也不服谁的大一新生,在这个闷热的夏天,以一种极不愉快的方式再次相遇了,并且成为了同寝室的室友。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的矛盾不断升级。贺池煜每天早上起得很早,洗漱的时候动静很大,总是把还在熟睡的李言吵醒。李言则故意在贺池煜学习的时候大声放音乐,吵得贺池煜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有一次,李言辛苦写了一晚上的论文,存在U盘里,结果第二天发现U盘不翼而飞。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贺池煜,气冲冲地质问贺池煜是不是把他的U盘藏起来了。贺池煜当然不承认,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差点动起手来。最后还是在其他室友的帮助下,在李言的书包夹层里找到了U盘,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变得更加恶劣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户外拓展活动中,李言和贺池煜被分到了同一组。一开始,两人都不愿意配合对方,导致小组在各项任务中都落后。但在一次穿越丛林的任务中,李言不小心踩空,差点摔下山坡,是贺池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交汇,在生死边缘,那些曾经的矛盾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你没事吧?”贺池煜喘着粗气,紧紧抓着李言的手,眼神里难得露出一丝关切。 李言有些发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贺池煜这么紧张的样子。“我……我没事。”他艰难地开口。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会斗嘴,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恶意,偶尔还会互相开开玩笑。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们渐渐发现对方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甚至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快大二的那年夏末的蝉鸣依旧聒噪,炽热的阳光将大学校园的小径烘烤得发烫。贺池煜站在实验楼后的老槐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树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他约了李言在这里见面,为的是理清那些在心底翻涌许久、却始终不敢正视的情感。 曾经学生会竞选、社团活动,甚至是食堂排队打饭,任何小事都能成为他们针锋相对的导火索。李言觉得贺池煜傲慢又固执,贺池煜嫌李言冲动没耐心。可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在一次次的冲突中,他们却又不自觉地开始关注对方。 还有那次贺池煜生病,发着高烧躺在宿舍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敲门,挣扎着起身开门,却看到李言提着药和粥站在门口,脸上是少见的局促。“看你没去上课,问了同学才知道你病了。”李言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却被贺池煜一把拉住。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这些片段在贺池煜脑海中不断闪现,他深吸一口气,等待着李言的到来。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李言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在阳光下却显得格外耀眼。 “找我什么事?”李言走到贺池煜面前,笑了笑,语气依平常,可眼神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贺池煜抬头,直视着李言的眼睛,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李言,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讨厌你,讨厌你总是和我作对,讨厌你每次都让我下不来台。”他顿了顿,看到李言的眼神暗了下去,“但后来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是讨厌你,我......我喜欢你。” 贺池煜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空气中炸开了,李言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贺池煜继续说着,声音有些发颤,“那些争吵,那些在意,其实都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经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这很突然,也知道可能会让你觉得奇怪,但是我真的憋不住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说完这些话,贺池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紧张地看着李言,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就在贺池煜快要绝望的时候,李言突然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贺池煜。”李言的声音在贺池煜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贺池煜猛地抬头,看着李言泛红的眼眶,心里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老槐树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 谁也没有想到5年后他们将再也见不到了。 第3章 重回过往 李言再睁开眼,安眠药的苦涩却突然被九月炎热的阳光取代。李言跌坐在新生报到处的台阶上,攥着发烫的录取通知书,指节泛白得像贺池煜最后躺在病床上的手。远处迎新横幅在风中哗啦作响,穿军训服的学长抱着纸箱经过,这鲜活的人间烟火却刺得他眼眶生疼。 行李箱滚轮碾过柏油路的声响让他浑身发抖——那声音和8年前去寝室路上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推开403宿舍门的瞬间,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李言走进去,将行李箱往床边放好,他的手刚触碰到桌上的矿泉水,便又听到同样的喊声:“喂,那是我的水!”李言抬眼望去便是穿着黑色T恤的贺池煜。贺池煜冲过来把矿泉水一把夺过,他愤愤的看着李言:“李言,你不会连瓶水都买不起吧。”同样尖酸刻薄的语气。李言却并没有生气,他觉得贺池煜好幼稚,想笑又想哭。 李言转身的时候膝盖重重磕在床沿,行李箱里的衣物散落一地。李言的喉咙像被术后粘连的纱布死死勒住,酸涩从鼻腔一路漫到眼眶。贺池煜错愕的表情在泪光里晕成模糊的色块,可那双总带着痞气的眼睛,正活生生地撞进视线。 滚烫的泪水砸在行李箱拉杆上,发出细碎的啪嗒声。他慌忙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决堤的情绪。记忆里最后见到的贺池煜,插着氧气管虚弱地蜷缩在病床上,如今却穿着清爽的黑T,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利气息站在眼前。消毒水与消毒酒精的气味突然从嗅觉深处翻涌上来,混着此刻宿舍里清新的薄荷香,在脑海里撕扯出撕裂般的痛。 “喂,你、你别哭啊……”贺池煜的声音里带着无措,笨拙地伸手又收回,“是我刚才说话太冲?”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衫,递到李言面前时袖口扫过他泛红的指尖。李言猛地抓住那截带着体温的布料,像溺水者揪住最后一根浮木,哽咽着把脸埋进还沾着洗衣粉清香的衣料里——这是独属于鲜活生命的味道,是化疗后日渐枯槁的贺池煜再也不会有的气息。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李言在抽噎中听见自己破碎的心跳声。原来命运残忍得如此温柔,让他在重逢的瞬间,必须直面失去挚爱后那两年如坠冰窟的空洞,和此刻重获珍宝的狂喜交织成的,足以将人溺毙的洪流。 李言突然咳嗽起来,喉间仿佛还卡着贺池煜临终前那口浑浊的呼吸。突然意识到掌心没有ICU监护仪的金属质感,后腰也不再有长期守夜落下的酸痛。 蝉鸣突然炸响,混着楼下新生的笑闹撞进耳膜。李言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布料粗糙的触感真实得可怕。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原来命运归还的不只是时光,还有那个永远停在二十四岁的爱人,以及他再也回不去的,带着贺池煜体温的人生。 傍晚的热风裹着操场的塑胶味扑过来时,贺池煜正把篮球往肩上一甩,脚步顿在李言面前。他下颌线绷得很紧,视线瞥向别处,声音硬邦邦的:“晚上……学校后门烧烤,去不去?” 李言还没来得及应声,旁边就窜出个咋咋呼呼的身影。“哟,贺哥请客?算我一个啊!”周明宇胳膊搭在贺池煜肩上,另一只手朝李言挥了挥,“新室友吧?我叫周明宇,那是陈严晴,咱一宿舍的。” 被点名的陈严晴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了笑:“你好,李言。” 贺池煜皱了皱眉,却没反驳,只是梗着脖子补充:“他俩非要跟着。”语气里的不自在像被戳破的气球,飘出点微不可查的窘迫。 日头还没完全落下去,晚霞把天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边缘镶着圈金灿灿的光。烧烤摊支在老槐树下,炭火气混着孜然香在热空气里发酵,老板扇着扇子喊“加辣鸡翅两串”,油星子溅在铁板上,滋啦声里裹着夏夜的燥热。 周明宇正跟陈严晴抢最后一串烤腰子,贺池煜却默默把烤得焦香的五花肉往李言盘子里拨。李言抬头时,正撞见他飞快收回手,耳尖在晚霞的红光里泛着同色的热。冰镇啤酒瓶上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这天也太热了,”周明宇灌了口汽水,打了个嗝,“等下吃完去买冰棒不?” 陈严晴点头时,贺池煜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点:“你能吃辣不?不能就换几串不辣的。” 李言望着他被晚霞映得柔和的侧脸,喉间发紧。前世化疗室惨白的灯光突然和此刻的橘红晚霞重叠,他攥紧了手里的啤酒瓶,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往上爬。 “能吃。”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被热风卷走的叹息。 晚霞正慢慢沉下去,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发烫的地面上轻轻摇晃。贺池煜咬了口鸡翅,辣得嘶了声,眼角沁出点湿意,却偏头看李言,眼神里带着点刻意的挑衅——那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模样,让李言眼眶突然一热。 原来盛夏的晚霞,真的能把人照得发烫。 烧烤摊的烟火气还没散尽,周明宇突然一拍大腿,拽着陈严晴就往岔路跑:“哎陈严晴,刚看见小卖部冰柜进了新出的冰沙!陪我去抢两盒!” 陈严晴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回头冲李言和贺池煜摆摆手,声音被风卷得有些散:“我们等会儿回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拐角,只剩下李言和贺池煜并肩走在路灯初亮的路上。 热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温度,吹得路边树叶沙沙响。刚吃过烧烤的胃里暖融融的,贺池煜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沉默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刚才那鸡翅……你没觉得太辣吧?” 李言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贺池煜脸上,把他下颌线的弧度照得很清晰。 “还好。”李言的声音有点哑。 贺池煜“哦”了一声,又没话了。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随着脚步轻轻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远处篮球场还有拍球声传来,混着零星的笑闹。李言望着贺池煜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后来无数个夜晚,他也是这样跟在贺池煜身后走这条路,只是那时两人的手总会悄悄牵在一起,指尖缠着彼此的温度。 “喂,”贺池煜突然停下,转头看他,路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你……今天为什么哭啊?” 李言的心跳漏了一拍,望着眼前这张年轻鲜活的脸,喉咙突然发紧。晚风吹过,带着远处飘来的栀子花香,和记忆里贺迟遇葬礼上的白菊味,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第4章 。 晨光像融化的蜂蜜,懒洋洋地淌过宿舍楼前的香樟树叶,在地上洇出一片斑驳的金。 李言趿着拖鞋走出卫生间时,贺池煜正对着镜子梳头。他发质偏软,睡了一晚有点乱,手指穿过黑发时,带起细碎的晨光,连耳尖都泛着点暖融融的色泽。 “磨磨蹭蹭干什么?”贺池煜从镜子里瞥他一眼,“再磨蹭包子都卖完了。” 李言没应声,目光落在他后颈——那里没有后来因为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没有狰狞的针眼,只有健康的、泛着细绒毛的皮肤。他喉结动了动,快步走过去,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他们去了学校旁边的大学城里,蒸汽裹着豆浆油条的香气扑面而来。贺池煜熟门熟路地选了两笼肉包,两碗小米粥,把其中一碗推到李言面前:“喏。” 李言看着这一幕愣住了,说俗点,就是觉得太美好了。 “看什么?”贺迟遇咬了口包子,油汁沾在嘴角,“不饿?” 李言低下头,舀了一勺小米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得让他眼眶发酸。他抬眼时,正撞见贺迟遇抬手擦嘴角,指尖沾着点油光,在晨光里亮晶晶的。 “贺池煜。” “嗯?” “没什么。”李言笑了笑,夹起一个包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贺迟遇挑眉,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算你有点良心。”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李言看着贺池煜认真吃东西的侧脸,突然觉得,原来重新来过的感觉,是这样踏实。 下午的两节课像是在温水里泡着,李言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总忍不住往斜前方飘——贺池煜坐他前桌,笔在笔记本上转得飞快,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挺直的背上,连带着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都泛着浅淡的光泽。李言盯着那处看了半节课,直到老师点他回答问题,才猛地回神,磕磕巴巴说了个答案,引来贺池煜回头时那记带着戏谑的眼刀。 “走神什么呢?”下课铃一响,贺池煜就转过来,手里转着的笔停在他眼前,“魂被勾走了?” “要你管。”李言别过脸,耳尖却有点发烫。他想起上辈子这时候,两人还在为了抢课堂笔记互不相让,贺池煜总爱趁他不注意,把他记了半节课的重点划得乱七八糟。 可现在,他看着贺池煜指尖那支黑色水笔,突然觉得,就算被划花了笔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晚上宿舍四人约着去吃火锅。锅底刚烧开,红油翻滚着冒起泡泡,辣椒的香气瞬间漫了满桌。周明宇和陈正忙着抢毛肚,李言夹起一片肥牛,在锅里涮了两下,下意识就往贺池煜碗里送。 动作做完才反应过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干嘛?”贺池煜挑眉,眼底却没什么反感。 “……多出来的。”李言硬着头皮说,假装是手滑,“你不吃我扔了。” 贺池煜笑了笑,没戳穿他,夹起肥牛塞进嘴里:“还行。” 李言松了口气,低头给自己涮肉,心跳却比锅里的红油还沸腾。他偷偷抬眼,看见贺池煜正把煮好的虾滑往他碗里堆,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发什么呆?”贺池煜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虾滑要老了。” “哦。”李言应着,夹起虾滑塞进嘴里,烫得舌尖发麻,心里却甜得发慌。 窗外夜色渐浓,火锅店的灯光暖融融的。李岩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贺池煜,突然觉得,这辈子的时间好像变得很慢,慢到足够他把所有亏欠都补上,慢到能和这个人,好好走很久很久。 后半夜的宿舍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李言陷在混沌的梦里,眼前又是那片刺目的白——医院的天花板,贺池煜身上的床单,连空气里都飘着化不开的、冰冷的消毒水味。 贺池煜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身上几乎没什么起伏,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手背上还留着输液的针孔。他看见李言进来,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声。 “哭什么……”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还没死呢。” 李言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凉得像冰,瘦得能摸到突出的骨节。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贺池煜手背上。 “李言……”贺迟遇用气音说,“别难过啊……” 他想说很多话,想骂他为什么不早点说生病,想怪他为什么要自己扛着,可最后只剩下哽咽。他只能更紧地握住那只手,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然后,梦突然碎了。 李言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宿舍里一片漆黑,他喘着气转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贺迟遇就躺在隔壁床,呼吸均匀,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贺池煜的样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连说话都要喘半天,却还笑着说“李言,别哭啊,难看死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李言狼狈地别过脸,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 “你哭了?”贺池煜刚上完厕所回来,语气里带着点困惑,“李言,你怎么了?” 李言没说话,只是猛地伸出手,用力抱住了他。 贺池煜浑身一僵,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肩膀微微耸动,呼吸滚烫地喷在他颈窝,带着浓重的、压抑的哽咽。 “你……”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迟疑地抬起手,轻轻放在李言背上,“李言,到底怎么了?” “贺池煜。”李言的声音埋在他衬衫里,闷得发哑,“你还在。” “我不在这儿在哪儿?”贺池煜困惑的说:“做噩梦了?” 李言抱得更紧了,像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骨血里。五年相伴,两年思念,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他闻着贺池煜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那是独属于少年时代的、干净的味道,不是消毒水,不是药膏味。 “没什么。”过了很久,李言才松开手,眼睛红红的,却强装镇定地别过脸,“就是做了个梦。” 贺池煜盯着他泛红的眼角,沉默了几秒,但并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那你好好睡吧,我先上床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贺池煜从他生命里离开了。 绝不。 第5章 周末 周末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李言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视线总忍不住往厨房飘——贺池煜正被他妈指挥着择菜,背影挺拔,动作却有些笨拙,惹得两个妈妈在旁边笑个不停。 “小言,发什么呆呢?”黎亭推了杯果汁到他面前,“跟小煜在学校没吵架吧?” “谁跟他吵架。”李言撇嘴,目光却黏在贺池煜身上没移开。他想起上辈子,两家也是这样常聚,只是后来贺池煜病了,饭桌上的笑声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沉默和叹息。 “你俩从小就掐,现在成了室友,也是缘分。”贺池煜爸爸放下报纸,笑着看向他,“小煜脾气倔,你多担待点。” “叔叔,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李言刚说完,就见贺池煜从厨房探出头,冲他比了个中指,嘴角还沾着点青菜叶。 李言心里一软,嘴上却不饶人:“看你那傻样。” 饭桌上更是热闹。黎亭不停给贺池煜夹菜,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刘思思则把炖得软烂的排骨往李言碗里堆,说:“小言正长身体”。两个爸爸碰着酒杯,聊起他俩小时候的糗事——贺池煜偷藏李言的奖状,李言把贺池煜的游戏机藏进床底,最后两人打了一架,哭着被家长拎回家。 “那时候谁知道他俩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啊。”刘思思感慨,“说不定以后还能一起读研、工作呢。” 李言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上辈子,他们虽没有读研,但在一起生活,甚至规划好了未来的家,可命运偏要在最圆满的时候,扯断那根线。 “吃你的。”贺池煜突然往他碗里放了块鱼腹,刺已经挑得干干净净,“想什么呢,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李言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落在贺池煜睫毛上,像镀了层金,眼底的鲜活和温度,是他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拼命想抓住的光。 “没什么。”他低下头,把那块鱼塞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烫的暖意,“挺好吃的。” 饭后,大人们在客厅聊天,李言和贺池煜被打发去楼下买水果。两人并肩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落叶被踩得沙沙响。 “你爸妈今天怎么回事,跟推销似的。”贺池煜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语气里带着点不自在。 “你爸妈不也一样。”李言笑了,“好像我俩是什么稀世珍宝。” 贺池煜转头看他,夕阳把他的侧脸轮廓描得很柔和。他突然伸手,揉了揉李岩的头发:“李言,其实……” “嗯?” “没什么。”贺池煜收回手,插进口袋里, 耳根有点红,“快走,买完水果回去了。” 李言看着他快步往前走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追上去,故意撞了下贺池煜的肩膀:“喂,等等我。”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跳跃。李岩看着身边这个鲜活的、健康的爱人,看着不远处窗子里透出的、属于两家的温暖灯光,心里默默念着: 这辈子,一定要让这画面久一点,再久一点。 两人实在不想听父母的调侃,干脆回到贺池煜房间玩游戏 贺池煜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习题册,墙上贴着篮球明星海报,角落里的电竞椅陷下去一块,显然是被主人磨旧的。 “赶紧的,输了可别赖账。”贺池煜把游戏手柄塞给李言,自己坐在床上。 李言接过手柄,指尖触到熟悉的磨砂质感,忽然想起高中时总跑到贺池煜家打游戏的日子。那时候两人为了抢一个角色能吵到脸红脖子粗,最后往往以贺池煜故意让他赢一局收尾,嘴上还硬邦邦地说“看你菜得可怜”。 游戏加载的间隙,李言瞥了眼贺池煜。他正低头调试耳机,下颌线绷得很紧,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他侧脸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这样鲜活的、带着少年气的模样,比记忆里病床上那副孱弱的样子,要刺眼得多——刺得他眼眶发酸。 “看什么?”贺池煜推了他一把,“开局了。” 游戏里厮杀正酣,李言操控着角色往前冲,却被对方偷袭得手。“靠!”他低骂一声,贺池煜已经操纵着角色绕后,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敌人,耳机里传来他带点得意的笑:“笨死了,掩护都不会。” “要你管。”李言嘴上反驳,手指却下意识地配合着他的走位。多年的默契早就刻进骨子里,哪怕隔了一世,也依然精准。 打了两局,贺池煜去倒水,回来时手里多了罐冰可乐,“啪”地放在李言手边。“谢了。”李言拉开拉环,气泡“滋啦”冒出来,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很。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贺池煜突然开口,视线落在他脸上,“从早上起就老盯着我看,干嘛?” 李言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谁、谁看你了?我看海报呢。” 贺池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上的海报,嗤笑一声:“眼光真差。”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点,“是不是……还在气昨天我抢了你洗发水?” “不是。”李言小声说。 他只是突然很怕,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怕这房间里的阳光、游戏的音效、贺池煜眼里的笑,都会像泡沫一样碎掉,最后还是只剩下医院的消毒水味。 怕这一切,都只是梦一场。 “喂。”贺池煜伸手,用指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指尖的温度很烫,李言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脖子。“别碰我。”他嘟囔着,脸颊却悄悄红了。 贺池煜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没再追问,重新拿起手柄:“再来一局,输了的洗一周袜子。” “谁怕你!”李言立刻竖起斗志,手指按在按键上,眼神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窗外的阳光慢慢西斜,房间里回荡着游戏的音效和少年人的笑骂声。李言看着屏幕上并肩作战的两个角色,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管它什么上辈子下辈子,至少现在,贺迟遇就在身边,呼吸温热,眼神明亮。这就够了。 第6章 游乐园 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时,李言低头看了眼身边的温林,又忍不住往隔壁座舱瞥——贺池煜正被夏望和纪白羽挤在中间,一脸嫌弃地推搡着,嘴角却勾着藏不住的笑。阳光落在他发梢,亮得晃眼。 “看什么呢?”温林戳了戳他胳膊,“魂都被贺池煜勾走了。” “胡说什么。”李言收回视线,耳根有点发烫。他今天约温林来游乐园,本想躲开贺池煜清静一天,没料到刚进大门就撞见那三人,夏望还一把勾住他脖子:“这么巧?一起玩啊!”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贺池煜抢了先:“正好缺个人凑数,走了。” 于是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扎进了游乐园。温林和纪白羽聊得投缘,俩人均是话痨体质,从过山车聊到棉花糖;夏望则忙着给贺池煜使绊子,刚怂恿他去坐跳楼机,转头就抢了他手里的冰淇淋。 “贺池煜,你行不行啊?”夏望举着冰淇淋跑远,“不敢坐就说一声!” 贺池煜挑眉,几步追上去把人按住,手往他脸上一抹,沾了满手奶油:“谁不敢?待会儿看谁叫得像杀猪。” 李言站在原地看着,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陌生——上辈子他和贺池煜在一起后,圈子渐渐重合,却很少见贺池煜和夏望他们这样疯闹。后来贺池煜病了,夏望和纪白羽来探望时,总是小心翼翼的,连说话都放轻了音量。 “干嘛呢?”温林拉了他一把,“去坐海盗船不?” 刚走到海盗船入口,就见贺池煜几人也在排队。夏望眼尖,挥手喊:“李言!这边!” 海盗船荡到最高点时,风声在耳边呼啸。李言抓紧栏杆,余光瞥见贺池煜正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下一秒,船身猛地往下坠,李言没忍住低呼一声,再睁眼时,发现贺池煜的手正悬在他手边,像是随时准备拉他一把。 “怕了?”船身平稳下来时,贺池煜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谁怕了。”李言嘴硬,指尖却悄悄蜷了蜷。 中午在游乐园餐厅吃饭,几个人闹哄哄地抢最后一块炸鸡。贺池煜夹起炸鸡,在夏望和季白宇期待的目光里,转手放进了李言碗里。 “你干嘛?”李言愣住。 “看你刚才叫得最凶,补补。”贺池煜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夏望“啧”了一声,冲纪白羽挤眉弄眼:“我就说他俩不对劲。” 李言的脸瞬间烧起来,埋头扒饭假装没听见。温林在旁边偷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行啊你,贺池煜对你够意思。” 下午去玩鬼屋时,李言走在中间,刚被突然窜出来的“鬼怪”吓了一跳,手腕就被人攥住了。他回头,撞进贺池煜的眼睛里,对方眉头微蹙,语气却很稳:“走快点,别掉队。”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很烫,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李言“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心跳比刚才被吓到时还要快。 出鬼屋时夕阳正浓,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夏望和纪白羽要去买纪念品,拉着温林跑了。李岩和贺迟遇走在后面,影子被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今天……还行。”贺池煜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 “嗯。”李言应着,侧头看他,“没你朋友吵的话,会更好。” 贺池煜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不带他们。” 指尖的触感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李岩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辈子的时光好像真的变慢了,慢到足够让他把所有遗憾都填满,慢到能和这个人,从游乐园的夕阳里,一直走到很久很久以后。 第7章 巷子 傍晚时分,李言出校门买东西。 进入一个小巷子,巷子里的风带着股馊味,刮得李言后颈发凉。他攥紧手里的购物袋,盯着眼前叼着烟的混混,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你想干嘛?” 上周就是这人在校门口堵那个女生,被他撞见吼了一句,当时混混骂骂咧咧地走了,没想到现在找上门来。 “小子,挺横啊。”混混吐掉烟蒂,一步步逼近,“多管闲事的滋味怎么样?” 李言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斑驳的墙。他不是怕,但对方人高马大,手里还晃着根甩棍,硬碰硬显然不划算。他正盘算着怎么脱身,手腕突然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松开!”他挣扎着,购物袋掉在地上,里面的零食滚了一地。 “松?等老子揍你一顿再说——” 混混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冷喝打断:“放开他。” 李言猛地抬头,看见贺池煜站在巷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手里还捏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几步就冲了过来。 “贺池煜?”李言愣住。 混混显然没把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放在眼里,嗤笑一声:“又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话音未落,贺池煜已经扬手将矿泉水瓶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在混混脸上。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他一把将李言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眼神冷得像冰:“滚。” “你他妈——”混混恼羞成怒,挥着甩棍就冲过来。 贺池煜打架比李言狠多了,侧身躲开攻击,抬手就往对方肋下揍了一拳。混混闷哼一声,贺池煜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抓住他手腕一拧,甩棍“哐当”落地。动作干脆利落,看得李言一愣一愣的。 “还不走?”贺池煜踹了对方一脚,声音里带着戾气。 混混大概是被打怕了,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跑了。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贺池煜转身,目光落在李言被攥红的手腕上,眉头瞬间拧成一团,伸手就想碰。 “没事。”李言下意识缩回手,心跳得飞快。他看着贺池煜额角的薄汗,还有紧抿的唇线,突然想起上辈子贺池煜化疗后虚弱的样子——那时的他连走路都费劲,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挡在他身前打架了。 “怎么了?”贺池煜皱眉,语气缓和了些,“吓傻了?” “谁吓傻了。”李言弯腰去捡地上的零食,声音有点闷,“谢了。” 贺池煜没说话,蹲下来帮他一起捡。手指不经意碰到一起,李言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却看见贺池煜耳尖悄悄红了。 “你怎么会来?”李言没话找话。 “周明宇说看见你进了这条巷子,不太放心。”贺池煜把最后一包薯片扔进袋子里,递给李言,“以后别一个人走这种地方。” “知道了。”李言接过袋子,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没躲。 两人并肩走出巷子,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李言偷偷看贺池煜,他侧脸线条紧绷,像是还在生气,却又忍不住往他这边靠了靠,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 “贺池煜。”李言突然开口,“你刚才打架挺帅的。” 贺池煜脚步一顿,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勾起嘴角:“那是,也不看是谁。” 李言笑了,心里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那些暗藏的情绪都晒得明朗起来。他想,这辈子真好,贺池煜还能这样鲜活地站在他身边,会为他打架,会跟他拌嘴,会把所有温柔都藏在别扭的关心背后。 第8章 喜欢你 KTV包厢里的灯光晃得人眼晕,震耳欲聋的音乐裹着酒气扑面而来。夏望正举着话筒嘶吼,纪白羽在旁边跟着乱舞,温林笑得直不起腰,拍着李言的肩膀:“你看贺池煜,喝傻了都。” 李言转头,就看见贺池煜靠在沙发角落,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摇摇欲坠。他面前的空酒瓶倒了一排,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有点发直,显然是喝多了。 “贺池煜,别喝了。”李言走过去,想把他手里的烟抢下来,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李言……”贺池煜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酒气,眼神蒙眬地看着他,像只没睡醒的猫。 李言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被夏望喊去切蛋糕。等他忙完回来,贺池煜已经躺在沙发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得,醉成这样。”夏望挠挠头,“李言,你跟他顺路,帮忙送回去呗?” “我……”李言看了眼贺迟遇熟睡的侧脸,没忍住点头,“行。” 扶着贺池煜走出KTV时,晚风一吹,李言打了个寒颤。贺池煜个子高,浑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呼吸滚烫地喷在他颈窝,带着淡淡的酒气和薄荷味的须后水味。 “贺池煜,醒醒,自己走。”李言拽了拽他,对方却哼唧一声,搂得更紧了。 没办法,李言只能半扶半抱地拖着他往贺池煜家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贺迟遇的头时不时撞在他肩上,像只黏人的大型犬。 “李言……”快到小区门口时,贺池煜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些,直勾勾地盯着他。 “干嘛?”李言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躲开,却被他按住肩膀。 “我喜欢你。” 贺池煜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李言耳边炸开。他愣住了,看着贺池煜泛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平时的戏谑和散漫,只有一片滚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认真。 “你……你喝醉了。”李言别过脸,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我没醉。”贺池煜固执地扳过他的脸,指尖冰凉,眼神却烫得惊人,“李言,我喜欢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带着点委屈:“我跟你抢第一,跟你争名额,就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李言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上辈子,贺池煜直到病床上才敢说这些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遗憾。而现在,这个鲜活的、带着酒气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笨拙又真诚地袒露心意。 “贺池煜……”李岩的声音有点抖。 “你别回答。”贺池煜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又蒙眬起来,大概是酒劲又上来了,“我就是……想说给你听。” 他说完,转身就想往小区里走,脚步却踉跄了一下。李言连忙冲上去扶住他,从背后紧紧抱住。 “贺池煜,”李言把脸埋在他后背,声音闷得发哑,“我也喜欢你。” 贺池煜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言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抬手,擦掉贺池煜脸上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的水渍,认真地重复:“我说,我也喜欢你。” 晚风很温柔,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贺池煜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然后一头栽进他怀里,嘟囔着:“我就知道……” 李言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人,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眼眶里的泪是甜的。上辈子的遗憾太多,这辈子,他终于能在对的时间,抓住这个喝醉了酒、却勇敢说出喜欢的少年。 “傻子。”李言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满是柔软,“回家了。” 隔天他们又一起约了午饭。 温林第N次偷偷往纪白羽那边瞟时,李言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眼珠子快粘人身上了。” “嘘——”温林慌忙收回视线,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你小声点!” 此时几人正坐在火锅店里吃午饭,纪白羽正和贺池煜讨论着什么,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着,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温林的目光黏在他身上,连筷子戳歪了米饭都没察觉。 “你不是说纪白羽是你理想型吗?”李言压低声音,“喜欢就去追啊,跟个偷窥狂似的。” “我哪敢啊。”温林垮下脸,扒拉着米饭,“你看他那样,清清冷冷的,说不定喜欢女生呢?而且……”他偷偷瞥了眼纪白羽:“他跟贺迟遇他们玩得那么好,万一说了被讨厌怎么办?” 李言挑眉,想起上次在游乐园,温林和纪白羽聊得热火朝天,纪白羽虽然话不多,却总是耐心听着,眼底带着笑意;还有夏望生日那天,温林不小心把饮料洒在衣服上,是纪白羽递了纸巾,还细心地帮他找了干净的外套。 “我看他对你不反感。”李言戳了戳他的饭盒,“至少不讨厌。” “真的?”温林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可我看上他了……他要是直的,我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喜欢就去试试,大不了被拒绝。”李言想起贺池煜那晚醉酒的告白,嘴角忍不住上扬,“总比藏在心里后悔强。” 话音刚落,就见纪白羽端着毛肚走了过来,在他们对面坐下:“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温林吓得差点把筷子掉地上,脸颊“唰”地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纪白羽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把刚买的草莓牛奶推到他面前:“刚看到的,买一送一,给你。” “谢、谢谢!”温林双手接过牛奶,指尖都在发抖。 李言在旁边看得直乐,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纪白羽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了然,随即又转向温林,语气自然地开口:“下午有节选修课,你选了吗?” “选、选了!”温林立刻来了精神,“是《电影鉴赏》!” “巧了,我也是。”纪白羽嘴角弯了弯,“到时候一起?” “好!”温林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李言看着温林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又看了看纪白羽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贺池煜,对方像是感应到什么,也正好望过来,四目相对,贺池煜冲他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 李言心里一暖,低头笑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不管是谁,都藏不住啊。 第9章 初雪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年初。 年初雪下得细碎,像揉碎的盐粒撒在窗棂上。李言缩在贺池煜家客厅的暖气片旁,看着玻璃上凝结的白雾被贺池煜用指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幼稚。”他嗤了一声,却没移开视线。 贺池煜转过来,鼻尖冻得发红,手里还攥着刚从外面堆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总比某人抱着暖气片不放强,老年人作息。” 两家父母在厨房忙着包饺子,蒸汽顺着门缝涌出来,混着肉香和笑声。李言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和贺池煜还在为谁先动筷子拌嘴,那时总觉得日子长着呢,长到可以把所有刻薄话都变成往后的笑料。 “李言。”贺池煜忽然凑过来,羽绒服上带着雪的寒气,“下学期的选修课,你报了天体物理没?” 李言心头一紧。上一世贺池煜就是在那门课上第一次咳血,被他骂着“装什么林黛玉”拖去校医院,却没等来好结果。 “不报,”他声音有点哑,“那课太无聊,不如报篮球裁判。” 贺池煜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你?吹黑哨把自己罚下场那次还没吸取教训?” 李言伸手揉乱他的头发,雪水沾到指尖,冰凉的触感却让眼眶发烫。他想说很多话,想告诉他要按时吃饭,想提醒他少熬夜画图,想把未来五年该做的事都在这个雪天里说清楚。 但最终只是闷闷道:“这次不会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路灯的光晕晕成一团暖黄。贺池煜没再追问,只是挨着他坐下,肩膀轻轻碰到一起。厨房里传来妈妈们的招呼声,说饺子熟了。 李言深吸一口气,闻到贺池煜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上一世临终前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完全不同。 没过多久,温林,纪白羽和夏望也来拜年了。 除夕夜的烟火在窗外炸开时,客厅里正闹成一团。温林举着手机追着拍贺池煜被夏望抹了一脸奶油的狼狈样,纪白羽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扑克牌撒了一地。 “李言你管管你家贺池煜啊!”夏望一边躲贺池煜的反击,一边嚷嚷,“他刚才出老千还不认账!” 李言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水汽,看贺池煜跳起来去挠夏望的痒,额发被汗打湿。 贺池煜忽然凑过来,脸上还沾着点奶油,“该你摸牌了。” 李言抬手,用指腹擦掉他脸颊上的奶油,触感温热柔软。贺池煜僵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别过脸去抢温林手里的薯片:“干嘛呢你,动手动脚的。” 温林“哟”了一声,冲李言挤眉弄眼。李言没理他,只是把自己杯里温好的牛奶塞给贺池煜:“少喝可乐,等会儿吃年夜饭该没胃口了。” “知道了李少爷。”贺池煜嘟囔着,却乖乖把牛奶喝了大半。 窗外的烟花又响起来,照亮了每个人年轻的脸。纪白羽突然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转了几圈,稳稳停在贺池煜面前。 “真心话,”夏望坏笑着挑眉,“你是不是偷偷喜欢谁了?” 贺池煜的脸“腾”地红了,眼神下意识往李言这边瞟。李言的心猛地跳起来,上一世这个问题,贺池煜含糊其辞地混了过去,后来他才知道,那天贺池煜原本想说的名字,是他。 “才没有!”贺池煜梗着脖子反驳,却被纪白羽抓着胳膊晃,“快说快说!” 李言忽然开口:“大冒险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言迎上贺池煜惊讶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坚定:“去阳台对着烟花喊,‘我贺池煜这辈子肯定长命百岁’。” 贺池煜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笑得眼里像落了星星。他推开阳台门,冷风卷着烟火气涌进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漫天璀璨大声喊:“我贺池煜!这辈子肯定长命百岁——!” 声音被烟花声盖过,却清晰地钻进李言耳朵里。他看着贺池煜冻得发红的侧脸,在心里跟着默念:对,一定。 客厅里传来温林和夏望的起哄声,贺池煜跑回来时,鼻尖冻得通红,却兴奋地拍着李言的肩膀:“还是你懂我!” 李言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第一次觉得,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改写什么惊天动地的剧情,只是想在这样琐碎的时刻,让他多笑一次,再多相信一次。 年夜饭的香味飘过来,妈妈们在餐厅喊着“开饭啦”,五个人闹哄哄地往餐桌跑。李岩走在最后,看着贺迟遇被夏望勾着脖子往前拽,忽然觉得,这样的人间烟火,他想和这个人一起,多尝几遍。 楼道里还残留着年夜饭的酒气和饺子香,五个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踩着没化的残雪往小区空地跑。温林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大袋烟花,拆开包装时,引线的硫磺味混着冷空气钻进鼻子。 “喏,这个给你。”贺池煜塞过来一根手持烟花,塑料柄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小心点,别烧着头发。” 李言接过时指尖碰在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记得上一世贺池煜最后一次放烟花,是在住院前的跨年夜,那时他已经很虚弱了,举着烟花的手都在抖,却笑着说“你看,像不像星星掉下来了”。 “点火点火!”夏望举着打火机蹦跶,纪白羽已经拆开了一个“孔雀开屏”,蹲在雪地里摆弄。温林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却总往李言和贺池煜这边偏。 “咔嚓”一声,李言手里的烟花被点燃,金色的火花簌簌往下掉,映得贺池煜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也举着自己那根,两人站得很近,火花偶尔溅到羽绒服上,烫出细微的白痕,谁都没在意。 “哎,你们看这个!”纪白羽点燃了一个冲天炮,引线嘶嘶作响,突然“咻”地窜上天,炸开一团绚烂的蓝紫色光花。贺池煜下意识往李言身边靠了靠,肩膀撞在一起,李言能感觉到他羽绒服下的心跳。 “胆小鬼。”李言低声说,却悄悄往他那边挪了半步,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贺池煜没反驳,只是举着烟花转了个圈,火花在雪地上画出模糊的光圈。“李言你看,像不像我们上次在操场跑圈?”他笑得开怀,呼出的白气和烟花的白烟混在一起,“那回你非要跟我比谁跑得快,结果摔了个狗吃屎。” “闭嘴。”李言耳尖发烫,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上一世他总觉得贺迟遇的笑声吵,直到后来在病房里听惯了仪器的滴答声,才知道那声音有多珍贵。 温林突然喊:“快看!大的来了!” 夏望点燃了最大的那个烟花,引线烧到尽头,第一簇火光猛地冲上夜空,炸开无数金红色的光点,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五个人都仰着头,雪落在睫毛上,冰凉的,却盖不住眼里的光。 “许愿!”纪白羽大喊着闭上眼睛。 李言没闭眼,他看着贺池煜被光映亮的侧脸,看着他虔诚合掌的样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用许愿,这一次,我会把所有好运都攒给你。 烟花一簇接一簇地炸开,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贺池煜许完愿睁开眼,正好对上李言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看我干嘛?”他问,声音被烟花声盖得有点模糊。 李言摇摇头,举高手里快燃尽的烟花,让最后的火花照亮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燃尽的烟花纸上,滋滋地融成小水洼。温林还在碎碎念着刚才录的视频,夏望和纪白羽在抢最后一个烟花,而李言和贺池煜并肩站在雪地里,听着彼此的呼吸混在新年的喧闹里,像一首未完的歌。 第10章 开学 大二开学的那天,阳光好得晃眼。李言帮贺池煜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拖进宿舍时,正撞见贺池煜踮着脚够上铺的书架,衣服后领被汗浸出一小片深色。 “够不着就说一声,逞什么能。”李言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抬手就把那本厚厚的建筑史论扔了上去。 贺池煜转过身,额角还挂着汗珠,却笑得狡黠:“故意的,看你会不会像上学期一样骂我废物。” 李言噎了一下。上一世这个时候,他确实会翻着白眼骂“废物”,然后把对方的书一股脑全塞进柜子最上层。可现在看着贺池煜眼里的光,那些刻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剩喉咙发紧。 “幼稚。”他最终还是这句,却伸手帮贺池煜理了理皱掉的衣领。 宿舍门被推开,周明宇和陈严晴肩搭背地进来,手里还拎着刚买的冰汽水。“哟,模范室友又开始互相关爱了?”周明宇怪声怪气,“李言,听说你寒假把贺池煜家冰箱的草莓全偷吃了?夏望都跟我说了。” 贺池煜脸一红,踹了周明宇一脚:“胡说什么!” 李言没否认。他记得上一世贺池煜后期总想吃草莓,可化疗后肠胃虚弱,只能看着他把草莓榨成汁,再兑上温水一点点喂。这一世寒假,他见贺池煜家冰箱堆着新鲜草莓,没忍住就多吃了几颗——他想知道,健康的贺池煜每天吃到的,是不是这个味道。 “想吃再买就是了。”李言拿起一瓶常温汽水,拧开递给贺池煜,“少喝冰的,你胃不好。” 贺池煜接过来的手顿了顿,随即扬起下巴:“知道了李妈妈。” 周明宇凑过来搭住两人肩膀:“晚上聚餐啊?庆祝咱们贺大设计师寒假拿了竞赛奖!” 李言心里一动。上一世贺池煜就是为了赶这个竞赛的图,熬了三个通宵,回来就发起了高烧,埋下了隐患。他看向贺池煜,对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显然还不知道未来的代价。 “聚餐可以,”李言开口,语气不容置疑,“但今晚谁都不许熬夜,尤其是你。”他盯着贺池煜,“竞赛奖拿了就够了,身体搞垮了有什么用。” 贺池煜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里像落了碎光:“知道啦,听你的。” 窗外的蝉鸣已经有了夏天的势头,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板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李言看着贺池煜和周明宇他们笑闹的背影,忽然觉得,重生回来最幸运的事,不是预知了未来,而是有机会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把“别太累”换成“我陪你”,把“无所谓”换成“我在乎”。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新生拖着行李箱奔波的身影,像看到了刚入学的自己。那时总觉得日子漫长,争吵和冷战都像磨人的砂纸,却不知道那些被打磨过的时光,后来会变成心口最珍贵的痂。 “李言,发什么呆呢?”贺池煜走过来,手里拿着刚削好的苹果,“给你,甜的。” 李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他看着贺池煜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梢,突然笑了。 第11章 某人的生日 贺池煜生日前一周,李言在专业课的草稿本背面画了不下十个蛋糕。有奶油堆成小山的,有插满机械零件的,他记得贺池煜说过想自己开公司。还有个被画得歪歪扭扭、插着篮球形状蜡烛的,那是上一世他偷偷准备却没送出去的样式。 “画什么呢?”贺池煜突然凑过来,下巴差点磕到李言肩上。草稿本被猛地合上,李言耳尖发烫:“没什么,算题。” “唬谁呢,”贺池煜戳了戳他胳膊,“你算题能把铅笔芯戳断?说起来,我生日那天想去吃学校后门那家寿喜烧,听说新出了和牛套餐。” 李言心里咯噔一下。上一世贺池煜生日确实去了那家店,回来就闹了急性肠胃炎,后来才知道,那时他的肠胃已经因为潜在的病症变得格外脆弱。 “不去,”他压下喉咙里的涩意,“那店油太大,我知道有家私房菜,汤熬得特别好。” 贺池煜挑眉:“你什么时候研究起养生了?” “总比某些人吃坏肚子强。”李言翻开课本,假装专心看例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贺池煜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敲下“私房菜”三个字,嘴角还偷偷翘着。 温林来找李言时,正撞见他对着电脑屏幕里的手工教程皱眉。“大少爷,你居然在学织围巾?”温林拿起桌上那团歪七扭八的灰色毛线,“这针法,狗看了都摇头。” “我还在练嘛。”李言抢回来,指尖被毛线勒出红痕。上一世他送了贺池煜一块限量版篮球手环,对方戴了整整五年,直到最后住院还攥在手里。但这一次,他想做点不一样的——柔软的,暖和的,能贴在皮肤上的东西。 “贺池煜说生日想跟咱们几个去露营,”温林盘腿坐在椅子上,“夏望和纪白羽都没意见,你呢?” 李言手一顿。他记得上一世的露营,贺池煜半夜发了低烧,却硬撑着说没事,第二天回来咳得更厉害了。 “不去野外,”他想了想,“去城郊的星空观测站,那边有住宿,还能看星星。” 温林愣了愣:“你不是最嫌看星星无聊吗?” 李言没说话。他只是想起贺池煜临终前,望着病房窗外被高楼挡住的天空,轻声说“好久没看到星星了”。 生日前一天,李言把织了拆、拆了织的围巾藏进衣柜最深处。贺池煜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问:“明天到底有什么安排?神神秘秘的。” “到了就知道。”李言看着他发梢滴落的水珠,递过去一条干毛巾,“快点擦干,别着凉。” 贺池煜忽然笑了,凑得很近,呼吸里带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李言,你最近好像……对我太好了点。” 台灯的光晕落在贺池煜眼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李言喉结滚了滚,没说出“因为怕来不及”,只低声道:“寿星最大,不行吗?” 贺池煜没再追问,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爬上床时,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李言坐在书桌前,看着衣柜门的缝隙,那里藏着他笨拙的心意,和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愿望——想陪你过很多很多个生日,从青涩到白头,一个都不能少。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贺池煜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上。李言轻手轻脚走过去,替他把被子拉好,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皮肤,温热的,鲜活的。他要让这份温热,久到能把所有的冬天都焐热。 贺池煜生日当天,天刚亮就被夏望的连环call吵醒。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纪白羽抢过手机喊的声音:“寿星快起床!我们在你宿舍楼下买了豆浆油条——” 话没说完就被李言的声音打断:“让他再睡会儿,早饭我带了。” 贺池煜挂了电话,看着天花板笑了半天。他翻身坐起来,正对上李言拿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泡沫沾在嘴角:“醒了?赶紧洗漱,别让他们等急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贺池煜套着毛衣往床边挪,脚刚沾地就被李言塞过来的棉拖裹住,毛茸茸的,还是他去年丢在李言柜子里忘了拿的那双。 “时间差不多,”李言漱了口,声音含糊,“多睡会儿怎么了。” 楼下果然站着三个冻得搓手的人。温林举着个包装花哨的礼盒,见他们下来就喊:“贺池煜!看看我给你带的进口巧克力!” 夏望立刻拆台:“别听他的,是他姐从国外带回来的,他自己不爱吃才送你。” 纪白羽手里拎着个长条形盒子,神秘兮兮地往贺池煜怀里塞:“我的礼物最实用,保证你喜欢。” 贺池煜刚要拆,就被李言推着往前走:“先去吃饭,礼物回去再拆。” 私房菜馆的包间暖融融的,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李言点的菜很快端上来,砂锅炖的老鸭汤冒着热气,清蒸鲈鱼卧在翠绿的葱丝里,连贺池煜最爱的炸物都换成了软嫩的虾滑。 “你点的这桌,像给我爷爷庆生。”贺池煜夹起一块鱼肉,却先放进李言碗里,“不过……味道真不错。” 李言看着他满足的笑脸,心里松了口气。上一世这时候,贺池煜正抱着肠胃炎的药皱眉头,而现在,他可以放心地让对方吃掉一整碗汤泡饭。 吃到一半,纪白羽突然站起来,举着果汁杯:“祝我们贺大设计师生日快乐!明年拿个国际大奖!” “还有,”温林跟着起哄,“早日追到心上人!” 贺池煜的脸“腾”地红了,偷偷瞟了李言一眼,见对方正低头喝汤,才小声嘟囔:“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李言把最后一块鱼腹肉夹给他,声音不高不低:“吃饭都堵不上嘴。” 饭后去星空观测站的路上,贺池煜坐在副驾拆礼物。温林的巧克力包装精美,夏望送了个最新款的游戏手柄,纪白羽的长盒子里装着一把设计精巧的美工刀——“你画图不是总说刀片不够锋利吗?” 最后剩下李言那个没署名的袋子,里面是个灰扑扑的针织围巾,针脚歪歪扭扭,还有几处明显的线头。 “这是……你织的?”贺池煜举着围巾,眼睛亮得像星星。 温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李言?就你那手笨得连鞋带都系不利索的样?” 李言耳尖发烫,别过脸看窗外:“随便买的,看你冬天总冻脖子。” 贺池煜却没听他的,立刻解下自己的围巾,把这条灰扑扑的围了上去。毛线蹭到下巴,带着点粗糙的暖意,他对着车窗玻璃照了照,笑得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挺好看的,我喜欢。” 观测站的天台能看到整片星空。工作人员打开观测仪,猎户座的星云清晰地映在屏幕上。贺池煜趴在栏杆上,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李言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用肩膀替他挡住点风。 “你看那颗最亮的,”贺池煜指着夜空,“是不是像我上次画的设计图里的灯泡?” “不像,”李言说,“像你熬夜赶图时,台灯照在你脸上的光。” 贺池煜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远处传来夏望和纪白羽的打闹声,温林举着手机拍星空,快门声轻轻脆脆。 “李言,”贺池煜忽然说,声音很轻,“谢谢你。” 李言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贺池煜抓着栏杆的手。对方的手指冰凉,却在被握住的瞬间,轻轻蜷缩了一下,回握过来。 星空在头顶旋转,像打翻了的碎钻盒子。李岩看着身边人被星光映亮的侧脸,他要让所有的祝福都不落空,让所有的喜欢都有回应,让这个生日,成为无数个美好日子的序章。 第12章 毕业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苦夏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2章 毕业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13章 第 13 章 贺池煜把公司执照挂在办公室墙上那天,李言正在给他收拾新买的别墅。浅灰色的沙发刚拆完包装,他伸手按了按坐垫,又把抱枕摆得整整齐齐。 “你这也太强迫症了。”贺池煜推开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打印好的招聘启事,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被笔杆磨出的薄茧,“我这是工作室,又不是样板间。” 李言没理他,从厨房端出温好的小米粥:“先把粥喝了,你早上就啃了个面包。” 贺池煜乖乖接过来,勺子碰着碗沿叮当作响:“今天面试了个实习生,小姑娘画图比我还拼,熬了两个通宵改方案。” 李言正擦桌子的手顿了顿。上一世贺池煜也是这样,总说“趁年轻多拼拼”,客户一个电话就能从被窝里爬起来改图,三餐凑合一包泡面,直到疼得直不起腰才去医院,那时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让她明天别来了。”李言声音有点硬,“咱们招人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卖命的。” 贺池煜笑了:“你这助理比老板还凶。”他喝了口粥,忽然凑过来,“晚上请你吃饭?庆祝工作室开张。” “不去,”李言从冰箱里拿出保鲜盒,里面是切好的水果,“我带了菜,回去做。” 工作室渐渐走上正轨,贺池煜却还是改不了熬夜的习惯。李言每天下班都会绕过去,有时是拎着刚买的热汤,有时是直接把人从电脑前拽起来。 “李言,这个方案真的急……” “急也得睡觉。”李言把他的电脑合上,“你胃要是疼起来,躺床上能画吗?” 贺池煜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没了脾气。他知道李言是担心他,就像上次他随口说胃有点胀,第二天李言就跑遍全城买了个恒温杯,逼着他每天喝温水。 有次夏望来工作室参观,正好撞见李言在给贺迟遇贴暖宝宝。“你们俩这日子过得,比我爸妈还养生。”夏望啧啧称奇,“贺池煜,你以前不是最烦别人管着你吗?” 贺池煜正咬着李言递过来的苏打饼干,含混不清地说:“他不一样。” 李言的耳尖悄悄红了,却故意板着脸:“吃你的,堵不上嘴。” 那天晚上,贺池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言就躺在旁边看书。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贺池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说:“李言,你是不是总怕我出事?” 书页翻动的声音停了。李言转过身,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是。” 贺池煜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人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我知道了。”贺池煜的声音很轻,“以后不熬夜了,按时吃饭,还不行吗?” 李言伸手,往他往怀里钻了钻,头埋在他的胸膛:“嗯。” 他知道改变习惯很难,知道未来还有无数个需要熬夜的瞬间,但他不怕。上一世他没能护住的人,这一世他要一点点攥在手里,把那些透支的健康,把那些错过的关怀,都一点点补回来。 窗外的路灯亮了一夜,像守护着什么珍贵的秘密。贺池煜抱着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李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要让这个人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地陪他走很久很久的路。 李言开始执行“盯梢计划”时,贺池煜总说他像个揣着怀表的管家。 每天早上七点,李言的消息准时弹进对话框:“早饭在冰箱,热三分钟再吃,别喝冰美式。”附带一张煎蛋吐司的照片,蛋黄流心的程度都和贺池煜喜欢的分毫不差。 贺池煜有时起晚了想糊弄,刚咬了口路边买的包子,就撞见李言站在公司楼下,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扔了。”李言语气平平,却把保温桶往他怀里塞,“小米粥,养胃。” 晚上十点,李言的视频电话雷打不动会打过来。镜头里他通常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却盯着贺池煜的电脑屏幕:“你那个图的阴影角度不对,明天再改,现在关电脑。” “你怎么比我妈还能念叨。”贺池煜嘴上抱怨,手指却诚实地点了保存。他看着屏幕里李言认真的脸,忽然觉得这样被管着,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有次贺池煜为了赶个急单,故意关了手机。凌晨两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出来,却看见李言坐在公司大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他上次落下的外套,眼睛闭着,眉头却皱着。 “李言?”贺池煜的声音有点抖。 李言猛地睁开眼,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手机没电了?” “不是……” “跟你说了别熬夜。”李言站起来,腿麻得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先去摸贺池煜的胃,“疼不疼?” 贺池煜没说话,突然伸手把他抱住。工作室的灯光在身后亮着,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对不起。”他闷闷地说,“以后不这样了。” 李言的手僵在半空,过了会儿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知道就好。” 从那以后,贺池煜的作息变得规律起来。早上会乖乖吃李言准备的早饭,晚上到点就关电脑,甚至学会了在办公室备个小煮锅,饿了就煮点面条,拍照发给李言“交作业”。 夏望来送文件时,看着贺池煜捧着保温杯喝蜂蜜水,差点把文件掉在地上:“你这是被李言下了降头?” 贺池煜笑了,眼角的弧度柔和得很:“他是为我好。” 李言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他把手里的体检报告放在桌上——上周硬拉着贺池煜去做的,各项指标都正常。 “看什么?”他故意板着脸,“还不赶紧画图。” 贺池煜拿起报告,指尖划过“胃部未见异常”几个字,抬头时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李言,”他忽然说,“晚上回家包饺子吧,我想吃你包的。” 李言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改变很难,未来或许还会有松懈的时刻,但没关系,他会一直在这里,像闹钟一样准时,像暖阳一样执着,把那些可能伤害到贺池煜的东西,都挡在时光外面。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摊开的设计图上,也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这一次,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日子过成该有的样子——认真工作,好好吃饭,慢慢相爱,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第14章 我也不知道该取什么标题 拿到体检报告那天,外面下着小雨。李言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指几乎要把边缘攥出褶皱,直到反复确认“胃部未见异常”“各项指标正常”那几行字,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松口气。 上辈子的这天,贺池煜查出了胃癌晚期。 贺池煜在旁边的走廊长椅上坐着,手里转着体检中心的笔,见他出来就站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查出我有‘工作狂综合征’?” 李言把报告拍在他怀里,声音还有点发颤:“自己看。” 贺池煜低头去翻,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医学术语,直到看到最后医生手写的“健康状态良好,建议保持作息”,才愣了愣,随即抬头看向李言,眼里像落了雨后天晴的光。 “看来本老板的身体,比你想象中结实。”他故意扬起下巴,却没忍住笑,嘴角的梨涡深深陷下去。 李言看着他笑,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烫。“傻笑什么。”李言别过脸,用手背蹭了蹭眼角,“走了,请你吃火锅。” 火锅店的牛油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汤翻滚着烫熟了贺池煜最爱的毛肚。李言没像往常一样限制他,只是把煮好的蔬菜往他碗里堆:“多吃点素的,平衡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贺池煜咬着毛肚含糊道,“是不是怕我查出什么,良心不安?” “是怕你太健康,以后没人给我洗衣服。”李言夹起一块肥牛,在香油蒜泥里滚了滚,递到他嘴边,“张嘴。” 贺池煜下意识张开嘴,嚼着肉眼睛瞪得圆圆的:“李言,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太温柔了,”贺池煜凑近了些,火锅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像知道了什么大好事。” 李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确实知道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们避开了那条通往绝境的路,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来不及说的告别,都被挡在了这一世的门外。 “是挺高兴的,”他看着贺池煜被热气熏得发红的脸颊,认真地说,“高兴你没事。” 那天晚上,两人沿着河边散步回家。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贺池煜会下意识往李言身边靠。 “说起来,”贺池煜忽然开口,“我爸妈昨天打电话,说想看看你。” 李言脚步顿了顿:“看我干嘛?” “还能干嘛,”贺池煜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有点含糊,“就……聊聊我们以后的事。” 李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贺池煜说的“以后”是什么意思,是租在一起的公寓,是上下班同行的路,是把男朋友变成爱人的余生。上一世他们直到贺池煜住院,才敢把藏了多年的话说出口,那时只剩下眼泪和遗憾。 “好啊,”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贺池煜,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什么时候?” 贺池煜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愣才笑:“这周末?我妈说要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行。”李言伸手,轻轻握住了贺池煜的手。对方的手指微凉,却在被握住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回握过来,力道很紧,像要攥住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河水在脚下缓缓流着,倒映着岸边的灯火,像一条铺满星光的路。李言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清楚,这只是漫长人生里的一个节点,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恐惧和遗憾都可以放下了。 他有足够的时间,陪贺池煜慢慢走,走过春秋冬夏,走过柴米油盐,走过所有平凡又珍贵的日子。 “走吧,”李言握紧了贺池煜的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