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之光她有的是手段》 第1章 第 1 章 张秀清也没想到凉煦烟居然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毕竟,凉煦烟可是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山海经神兽之一的冉遗。 这个令她悲痛的消息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凉煦烟的两位老友,金途和连忆白。 但最难受的还是,张秀清在凉煦烟死之前还没有来得及和她告白,或者应该是叫坦白。 她骗了她,而且还骗了她不止一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当初张秀清根本就没有因为发生车祸而记忆错乱,她只是为了治疗自己的失眠,才假意说她们是网恋的女女朋友,她利用了她的善良。 第二件事则是张秀清在发现凉煦烟是自己好友简一心的暗恋对象之后,选择了提前结束她们虚假的网恋,又为了避免凉煦烟找自己纠缠,结束的理由还很没品的倒打一耙给了凉煦烟,她再一次利用了她的善良。 第三件事就是张秀清喜欢凉煦烟的时间其实更早,但她一直故意等她来咬她的钩,她享受凉煦烟为了得到自己而做的努力和挣扎,她真是个极坏的大坏人。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凉煦烟已经死了。 她半卧在床上,只开了盏暗黄的夜灯,眼里的泪珠让灯光更显朦胧,她曾经在无数个失眠夜里,在这个房间拿着手机,听她的叽叽喳喳,听她和自己笑得开怀,听她的不好意思…… 张秀清坐了起来,把抽屉拉到底,里面有包已经开过的女士香烟,名字很文雅,是早就停产的苏州沉香,没有人知道她偶尔会抽烟,包括凉煦烟。 抽了一支出来,大拇指撇开打火机,幽幽的蓝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有些少见的颓废,地上的矿泉水瓶里被丢了六个烟头了。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的这支是第七支,今天是凉煦烟的头七。 她其实不喜欢烟味,只是夜里实在太难捱。 房间里安静得快要把张秀清给吞噬掉,没有一点声音。 窗户大开着,窗帘被夜风撩动,她失神地看向远处,猛吸了一大口,被呛得咳了半天,额前的秀发随身体的抖动掉落到了脸上,沾在湿透的脸颊上,有些不舒服,她往后仰靠在床头,骨节分明的指尖把脸上的头发往后倒了倒,两边别到耳后,轻轻吐出一大口白雾。 透过白雾,透过夜灯,透过窗帘,那里似乎有个漂亮女人在注视着她。 空气里莫名闷热,张秀清有些烦躁,她把真丝睡衣上的纽扣扯开了几颗,白皙的锁骨上还滑着几滴脸颊上刚刚掉下来的泪珠。 正要关掉夜灯,它自己灭了,是短路了吗? 突然,卫生间里“滴答滴答”的声响不断传来,以一种很诡异的节拍,她记得她刚刚明明关好了水龙头。 霎时间房间里就充满了潮气,她跪坐在床边,拿手轻轻抚了一下床单,是湿的,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张秀清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很兴奋,像中了邪一样。 但她肯定是不会中邪的,她是道门新生代中的翘楚,张家的术数在业界也是非常出名的,去哪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她闭上了眼睛,呼吸里都能感受到房间的水汽进入她的身体,在她把自己已经半开的睡衣彻底脱下后,她终于匍匐在床上,像抱着爱人一样贴近湿透的床单,脸上的神情很是满足。 她知道,凉煦烟是冉遗,冉遗又叫冉遗鱼,喜欢水。 “你舍得生我的气吗?”张秀清的声音闷闷的,对着黑漆漆的房间开口。 卫生间里的水滴声突然停顿了几秒,换了一个节拍继续滴落。 张秀清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声音清冷却有些勾人:“那你惩罚我,好不好?” 她乖乖趴在床单上,发尾不知道是汗还是水,顺着蝴蝶骨往下滴,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可怜兮兮。 后腰突然像被海浪拍打了一下,也许开了灯还能看到那里已经红了一片。 张秀清迷恋这种感觉,皮肤被镀上这一点点痛,身体里面剩下的是全是愉悦,像爱人对她的娇嗔,舍不得让她太痛,又气不过她骗了她。 “再抱抱我。”张秀清用命令的语气陈述了她的请求。 没有回应。 她本能地抬起头,光线有些刺眼,是天亮了。 昨晚的景都下了罕见的大暴雨,后半夜才停,她忘记了关窗,房间里的木质地板跟着遭了殃,身上的睡衣湿得完全贴在她的曲线上,床单上已经没有一块是干的。 她醒了。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做的梦真是一点逻辑也没有:冉遗是妖,如果她死了,既不会变成鬼魂,也是没有头七的。 她从一个有些美妙的噩梦里面醒来,将迎接一个三次元里的噩梦:虽然她们俩现在每天都在同一个办公室里面上班,但是凉煦烟已经有10天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了,具体原因她还不清楚。 难道,是以上三件事情被凉煦烟给发现了吗? 看着不像。 张秀清换掉黏腻的内裤,洗了个热水澡,给自己泡了杯感冒灵。 滚烫的热水冲开药剂粉末,药味直往她鼻子里钻,闻起来没有她心里苦,在桌子上放了片刻,她又端去倒掉了。 景都诡案办事处,现在行动组办公室内只有组长张秀清和顾问凉煦烟两人。 坐在角落最里面的张秀清拿了叠卷宗摊开,脸色很差,一边翻一边趴在桌子上打哈欠。 而在张秀清斜对角工位上的凉煦烟则双腿交叠,置于办公桌上的一只手转动着黑色手写笔,脸上的神色不明。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只有翻动卷宗的声音,手写笔掉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以及,张秀清的喷嚏声。 “阿嚏!”张秀清短短五分钟内已经在办公室里打了第六个喷嚏了。 “啪!”凉煦烟把笔放下,走了。 张秀清单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看来她真的对自己已经失去了兴趣。 没多久,却见凉煦烟折返回来,扔了一包口罩和一盒感冒灵在她的桌子上。 “怎么?怕我传染给你吗?” 张秀清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现在喉咙还没哑,媲美CV的声音依旧好听,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刚才还不如不说更好。 “嗯。”凉煦烟点头不再说话。 “这个距离不会。”张秀清用她清冷的嗓音一本正经地作着解释,然后去茶水间给自己泡药了,她不想浪费凉煦烟的好意,但错过了凉煦烟的耳尖发红。 她们既没有拥抱,也没有接吻,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传染到感冒? 而且凉煦烟还是山海经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兽,目前诡案办事处里稍微久远一点的材料都是由她来校对和编辑的,尤其是关于妖类的。 第2章 第 2 章 她们的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特别,比较炸裂的应该是那一次,自那一次以后两个人就有点怪怪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凉煦烟怪怪的,毕竟张秀清是“德艺双馨”的“面瘫”。 和昨晚一样,那天也是个暴雨天,雨势倒是比昨天会稍微小那么一点点,但张秀清第二天早上不是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而是在凉煦烟家的沙发上。 当然,最不一样的是,凉煦烟当时也在那个沙发上,而且还在她的怀里。 两人目前是同事关系,在凉煦烟成为诡案办事处的行动组特别顾问之前,明面上的纽带是简一心。 凉煦烟是简一心的大学同学兼暗恋对象,张秀清是简一心的朋友兼同事。 张秀清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泡药的保温杯。 她还记得那天清晨空气里湿润的草木味,她搂着凉煦烟醒来,而且凉煦烟还未着寸缕,感受到怀中人僵直的身子,她先是瞄了一眼自己长长的纯色美甲,又看了一眼对方被剪得平整的光滑指尖,不动声色地勾唇像做了个美梦,继续假寐。 温热的鼻息激得对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有些不忍心,终于是睁开了眼睛,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你压到我了。” 凉煦烟没有办法再装睡,面色通红,起身匆匆穿回了衣服,弓着的背缩着,像个淋了雨的鹌鹑。 “我昨天怎么拉你都拉不住。”张秀清在她穿上衣服后表情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把已经被推起的宽大T恤往下也拉了拉,挡住了满园春色。 凉煦烟闻言很疑惑,但看着对方盯着自己指尖看的手,反应了过来,面上更红:“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如果喝醉了酒,可能根本找不到……地方。” “你强吻了我,还抱着我,”张秀清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开口,“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低头坐了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是不留余地。 望着凉煦烟关上的卧室房门,张秀清表情一如既往平静,指尖轻点在沙发背上。 凉煦烟一个人在房间里考虑了许久,久到差点又睡过去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既新潮又古板。 “咚咚……”张秀清并拢修长的两指,用指关节敲响了卧室的房门,敲了两下后就站在门口没动了,连带呼吸都有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房间内先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再是拖鞋与地板接触的声音,紧接着吱呀一声,门终于被打开了。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你记得喝点醒酒汤。”张秀清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凉煦烟呆呆站在房门内,一道门隔开了两人。 张秀清说的话实在是过于善解人意,让凉煦烟更觉得自己过分,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你如果实在为难,问问你朋友看呢?”说完这句话,张秀清就转身走掉了。 从电梯里出来,她擦了擦额前的汗,脚步有些飘忽,像踩在云上,这比她从前学习术数时还要辛苦,比对付觊觎家产的亲戚还要更麻烦,也比她的新工作要难处理得多,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争取感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刚才还故作体贴地提醒她可以和朋友问些处理这种事情的建议,她猜到她一定会去问简一心。 手段不太光彩,过程也有些麻烦,但很有用。 在收到好友简一心发给自己的消息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简一心和她宣告了她坎坷的暗恋彻底结束在了那个早上。 “你的药要凉了,”简一心拍了拍张秀清的肩膀提醒道,“没睡好吗?” 张秀清点点头,坐在窗边最角落的卡座。 简一心跟着过去了,因为现在办公室里面只有凉煦烟。 她出生在卦师世家,同时还是简家最有天赋的卦师,但她依然算不了自己的姻缘。 在10天之前,凉煦烟每天都要发消息问她怎么才能追到自己的老友张秀清,在办公室里和凉煦烟独处,她始终有一种姐姐不在家,她和姐夫独处的离谱尴尬感,虽然这是她前暗恋对象。 至于最近为什么凉煦烟不再和她讨论“恋爱秘籍”了,她没好意思问,如果让她去问张秀清,实在太小丑了,张秀清应该至今都不清楚凉煦烟追她的花招全是自己教的。 她的整个暗恋过程只有张秀清知道,凉煦烟自始至终不仅没有看上过她,而且还转头还问了她怎么才能追到自己的“恋爱军师”。 这个“恋爱军师”当然是简一心自己封给张秀清的,实际上张秀清只起到了给她壮胆的作用,虽然也没有什么用,她这如花似玉的脸和癞蛤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两样,同样自怨自艾地窝在井底抬头望天。 那次吃火锅碰到,张秀清拉着她过去打招呼,让她尝试主动一点的建议她一条也不敢用上。 后来三个人一起去钓鱼,她穿得像个花孔雀一样,但直到暴雨结束了这场垂钓,她当时都没好意思和凉煦烟再多说一句话。 那场垂钓的结束,也同时终结了她这场暗恋,她的心真是凉得没边。 张秀清的指尖停下了敲击桌沿的动作,把保温杯里凉透的药剂喝干,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回办公室了。” 简一心望着这个高岭之花的老友,心生感慨:凉煦烟怎么可能会追到她呢?这比之前的我追到凉煦烟的概率还要小吧。 凉煦烟微微侧身,错开迎面走过来的张秀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垃圾桶最上面的袋子还是张秀清刚才撕开的药剂包装。 “你的进展如何了?”简一心走过来,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在放弃暗恋以后,她已经不至于像从前一样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确实很可疑,待会等桑紫过来了,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吧。”凉煦烟假装没有听懂,和她聊起了案子的进展。 桑紫专长祝由术,还对中西医都各有研究,行动组出现场为了避免发现意外,每次都必须带上她。 第3章 第 3 章 案件不算复杂,刘家河社区出现了多起神秘自杀的案件,诡异的是每次都会走访到同一位老人,而这位老人即使正在信鬼神的年纪,居然一点也不害怕,没有一点搬家的打算。 简一心在出现场前,因为临时有事,到底还是没去。 凉煦烟是坐张秀清的那辆黑色保时捷过去的,这是她第二次载她,但是却是凉煦烟第三次和这辆车碰面了。 第一次的碰面是真的“碰面”,两人发生了车祸,无人伤亡,但凉煦烟骑着的那辆小电动车报废了,车轱辘被彻底压扁,当时张秀清亲眼看到她把腿从车下完好无损地拿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张秀清也因为那场车祸,意外知道面前这人,不仅是好友简一心的暗恋对象,还是自己的“网恋对象”。可想要给她打120被阻止了,最后只能转了五万块钱让她先去医院检查,又用另一个号码加上了她,自己打车急着出现场去了。 张秀清现在很想直接开口问她最近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但到底只是扫了一眼副驾上的人没开口,她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 凉煦烟看着车窗外,突然开口:“你的感冒怎么样了?” “喝了药以后好一些了。”张秀清目视前方。 老城区的路况不佳,坑坑洼洼,前面的车饰跟着摇摇晃晃,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泥水飞溅。 刘家河虽然叫“刘家河”,它的附近却并没有河,大多数居民都是随政策搬迁过来的,搬迁前他们住的地方就叫刘家河。 桑紫坐在后排,看了一眼凉煦烟后,继续拿笔在做些什么记录。 张秀清把刹车踩到底,解下安全带,到了。 七月的天气,老人坐在竹编的椅子上,穿着件宝蓝色的旧毛衣,戴着老花眼镜,手里翻动着一本发黄的旧书,沙沙作响。 “阿公,您认识刘大壮吗?” 刘大壮是刘家河最近刚死的一个,比老人也小不了几岁,和他是同一年搬迁来的,卷宗上对刘大壮的相关走访调查结果很积极,总是看着精神烁烁,平时乐于助人,和邻里街坊常常笑眯眯的。 如果卷宗属实,这样的老人家,怎么会被路边的监控拍到在晚上跳楼自杀呢? 老人沉默了,放下手中的书,失神看着大门口,一动不动,也不再和她们喊话。 张秀清打量着房内的装修,贴墙的电视机目测有五六十英寸,在当地应该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家庭。 几人一起枯坐了一会儿,老人突然捂紧腹部,把身子蜷缩了起来,佝偻的身子显得更加驼了。 桑紫赶紧上前蹲下,给老人号了脉。 “脾胃衰败,只能温养。”桑紫给出了寥寥几字的诊断结果。 这一般是由于长期饿肚子,或者是在一段时间内饿狠了,才会导致的。 张秀清赶忙出去买了几个馒头,还带了碗白粥,老人慢慢缓过来了一点。 几人见老人无事,起身准备走了,一直低头捂着胃的老人,却用浑浊的眼珠子看着她们,突然间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像破败的老风箱。 “我们刘家河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在搬迁下来之前,我们村大多是靠卖木材为生,傍晚会一起邀着去砍树,砍个一整夜,第二天上午再回家。有钱能赚,虽然累了一点,但都很开心。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本来就熟悉,常常谈天说地,聊自己家的婆娘,聊家里的母牛生了几只小牛,聊最近的木材行情,什么都聊。 “那天大家的兴致也都很好,从家里带的干粮吃得只剩了一点,留着干完后再打打牙祭就能回家吃上热饭了。 “夜里开始下雨,我们原本以为只是毛毛雨,没有管,继续干,毕竟家里的孩子老人都等着吃饭呢。等雨越下越大,我们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砍的树也没敢扛,一群人还喘着粗气就要跑下山,却发现水已经淹到半山腰,山路过不去了。 “山里常常如此,即使山脚那片下着大暴雨,山上也可能不下雨或者下点小雨,但那天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又往高处走,我们又往山上跑,等着退水,我说我知道有个山洞,带着大家先去里面待着避雨,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加我一起总共是十一人。 “山洞得地势相对高一些,也很隐秘,得踩着一边的树,才能跳上去,平时也没有人注意得到,不过里面也不是特别大,我们各自分靠在两边,里面还有一些我攒的枯柴和一张草席,油灯也有,还有一些书。 “我爸是出了名的……,不说了,总之,我爸不让我看,我经常一边砍树,趁歇息的时候又偷偷过来看会儿书。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我们拿干柴架了个火堆,第二天水就快漫到了洞口,大家早上各自吃掉了身上的干粮,衣服不知道是被体温还是火堆给烘干的,渴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们会去外面接一些雨水喝。 “一开始大家还有力气嫌谁在山洞里面拉得太臭,烦躁和焦虑时不时让我们吵起来,后来就不吵了,因为肚子里也没有了东西,我们拉不出来了。 “村头一直在家里受宠的小儿子刘小强最先受不了了:‘我游出去看看能不能抓点什么来吃。’众人纷纷同意,他哥刘大强也别着把砍刀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但最后是刘大强一个人回来的,浑浊的雨水顺着刀柄滴在了地上,就带了点烂果子回来,而且越吃越饿:‘我和小强分开找的食物,没过多久回头就看到他泡在水里一动不动,我当时正准备过去,才发现上面爬了一条很粗壮的毒蛇,我……’ “没有人有力气怪他。只是大家都不敢再随便出去找东西吃了,更何况也饿得已经没有体力再去游泳。 “我们又把背都靠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低着头闭上眼,想节省些体力,没有人再说话,只要等水都退了,我们就能回家了,还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如果此时哪怕能再吃上一碗霉豆腐拌饭就很好了。 “后来,又沉默了几天。 “分坐两排的人,目露精光地看着各自的对面,依然没有人开口。 “现场的气氛是在夜里被突然打破的,大家已经饿得睡不着了。 “刘大强说:‘我们应该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我和刘水根没有说话,怕一开口就被他们注意到了自己,我们看着明显不如其他人壮实。 “刘大壮当时听到提议,马上回了一句:‘既然你提议了,那你牺牲一下自己,成全大家。’ “刘大强表示了强烈反对:‘我弟已经没了,我们家不能再少人了。’ “人饿狠了,脾气都有些暴,两人有气无力地打了一小会,就又坐下了,却不约而同突然注意到了缩在角落的我俩。 “没有办法,公平只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我们两个瘦瘦小小的打不赢这一群人,最后由我和刘水根猜拳决定。 “我们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再到七局五胜,拖到他们都没有耐心了,才定下了最终的结局:是他输了。 “没有盐,他们连拿雨水冲洗都等不及,只是拿树枝绑住尸块,血溅得山洞里到处都是,和之前留下的粪便融在了一起,但烤了一会儿,空气中闻起来依然很香,少数的油滴落在火堆里溅起了星子,肉看着应该很柴,因为刘水根实在太瘦了,但他们吃得狼吞虎咽,我僵直着身子还是没敢动,腿有些发软,把旁边书上的纸撕了一页下来,塞进嘴里。 “他们刚吃饱,我还在估算还有几天会轮到我了的时候,没想到真的退水了,家里人都找了上来,我们得救了,除了刘水根和刘小强。” 风吹得门“吱呀吱呀”地响,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哑,音量一会大一会小,也不在意她们听不听得清楚,自己一个劲地像倒豆子一样说着。 三人关了出勤记录仪,起身告辞,出门没多久,凉煦烟就捂着嘴差点要吐了出来,腿险些站不住。 总之,三人在听了一段骇人听闻的胃病往事后,一无所获回到单位。 张秀清坐下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桑紫,到数据库里面查一下刘家河发大水那年的县志。” 这一章对后面很重要,但文章基调不是悬疑恐怖的单元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十一人围困,其中,刘小强和刘旺已经遇难,其余九人获救。”桑紫拇指滑动着鼠标,对着电脑屏幕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什么?”办公室内几人同时起身,打开记录仪又重新听了一遍老人的最后一句话,“除了刘水根和刘小强。” 刘水根说得没错,他确实也死了,在她们走后没过多久。 三人又到了刘家河,那户的大门口已经有个中年男子缟素,泛黄的手指夹着支烟,周身被吐出的白雾环绕,那是老人的独生子。 至此,在洪水中获救的九人已全部离世。 请的丧乐乐手刚到位,中年男人上去先递了几支烟,就摆摆手招呼他们进去了,没多久,这个在几小时前还只能听到翻书声的小地方,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后院有杀猪声,惨叫声连连,前屋是唢呐声、镲子声、二胡声、哭丧声,还有往来亲戚邻里的攀谈声…… 几人走了进去,现在还不到封棺的时候,入殓的化妆手法很高超,老人面带微笑,走得很安详。 张秀清开了阴阳眼,老人的魂已经完全散掉了,没有一丝执念。 桑紫拍了几张照片,方便结案归档。 凉煦烟脸色有些差,本就白皙的脸颊显得更白,面无血色。 “咳咳咳……”张秀清戴着口罩,在办公室里又咳了起来。 凉煦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对着窗户边发呆。 桑紫看了眼张秀清桌上的感冒灵,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情,电脑屏幕上铺着密密麻麻的古文,不知道她又在翻什么古籍文献。 简一心还没回来,停车场里她那辆显眼的迈巴赫也开走了。 桑紫起身去茶水间透气了,总感觉办公室的氛围里也很古怪。 “下班的时候,等我一会儿。”张秀清一如往常,笑着看向她。 凉煦烟下意识点头,继续看着远处发呆。 也就是这个点头,让她在下班后被张秀清锁在工位上,还是没戴口罩的张秀清。 张秀清强吻了她,现在凉煦烟只能佝着身子缩在她的两臂中间。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张秀清哑着嗓子说。 “没有。”凉煦烟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独属于张秀清身上的香气再次逼近,她又被强吻了一次。 力气异常大的山海经神兽,在这一刻失去所有的手段和力气,任张秀清胡作非为,上次她真的能对张秀清做什么吗? “你喜欢我亲你。”张秀清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语气平淡地掀开她心里的一角,像游刃有余把已经沸腾的锅盖拿了下来。 “所以呢?”凉煦烟推开她,站起身反问。 张秀清的手掌依然撑在桌子上没动,俯身仰头看着她,突然笑了:“做吗?” 这是凉煦烟第二次带张秀清回自己的家,第一次她早上起来身上不着寸缕,第二次直接就带进了卧室。 张秀清没有急着马上洗澡,她在给自己剪指甲,修剪的声音很脆,一下一下,外面的凉煦烟被压上刑场之前,好像听到了刽子手在磨刀。 “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凉煦烟不小心把床头柜上忘记放回去的半瓶红酒撞倒了。 “怎么啦?”张秀清停下手里的动作,在浴室里关切地问。 “没事。”凉煦烟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懒得起来收拾。 浴室镜子上朦胧一片,张秀清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但只要她擦干就能看清镜子里自己眼底浓重的欲色,她确实想真正的得到她,或者把自己送给她。 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凉煦烟却已经睡过去了,最近这些天凉煦烟也没有休息好。 张秀清穿着上次来时她给的那件宽大卡通T恤,在客厅打量她的酒柜。好友简一心也爱喝葡萄酒,耳濡目染下,她对葡萄酒也能略知一二聊个四五六出来。 在酒柜最外面一排好拿取的位置放的是有些甜口的加强型葡萄酒,波特、雪莉、马德拉……位置越往里的年份就越久,最角落里应该是珍藏了很久的拉菲。凉煦烟还没有一个很充分的理由,让自己去享受那瓶好酒。 今天周六不用上班,张秀清此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坐得没有往常那么直,她现在腰有些酸,昨夜她真是出了大力气。 凉煦烟是在八点半闹钟响的时候醒来的,这次没有在张秀清的怀里。起床后她还以为自己昨天根本就没有带张秀清回家,一切照旧,除了家里实在干净得太反常,以及桌子上备好的早餐。 她们什么都没有做,凉煦烟睡得很安稳,在她给她煮完了早餐后都没有醒过来。她在凉煦烟家收拾了一夜的卫生,先是把卧室地上打碎的红酒瓶收拾干净,又连带着客厅一起打扫了一遍,衣物该洗的也都洗完挂好了,家具也给通通擦了一遍…… 张秀清这次依然和那天早上一样没有得到什么答案,但是她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她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对她的追求,也没有真的和她发生什么不可说的关系,只是去她家,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顺便把自己的心事一并打扫干净,她就这么把自己安抚好了。 昨天亲吻的触感,她印象很深刻,她像吃了一块小蛋糕一样开心,暖暖的,又软软的,和凉煦烟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平时话其实不太多,但此刻张秀清真的很想把车停下来,贴罚单也无所谓,她想帮路边遛狗的妹妹也遛一遛她的小金毛,她想和这只小金毛聊聊天,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天空看着很干净,有一点微风,路过的树轻轻摇摇绿叶子和她打招呼,她开了车窗,朝外面大喊:“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是在她家睡的呢?” 耳麦里突然床来电话铃声。 “师妹?”是师妹宋雨打来的电话,她已经请了好几天假没去行动组办公室了。 “师父回来了。”和往常一样甜美的声音,但语调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师妹也感冒了吗? 宋雨话音刚落,就听到师姐那边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 “砰!”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拐弯处借道。 这是一场非常严重的车祸,张秀清的黑色保时捷车头完全凹了下去,车窗在巨大的冲击下出现无数裂缝,光照在上面会反光,车上的白色安全气囊全部弹出。 车内的女人一动不动,头发完全遮盖掉脸,陷入了严重的昏迷。 第5章 第 5 章 张秀清是在医院的VIP病房里醒来的,头有些痛,缠在头上的绷带还有点细碎的白线,嘴巴干得有些不舒服。 入目是一片的白,她的情绪现在有些激荡,天妒英才的传说听得太多了,她有些紧张,先是小心翼翼摸了一下被子下面,没被截肢,很好,又轻轻挪了一下腿,没有知觉? 怎么会没有知觉了呢? “师姐,你在干嘛?”宋雨红着眼眶,憔悴地看着她,似乎是伤心狠了,眼底还有些疑问探究。 “没事。”她故作镇定,颤着声音回答,不想让师妹担心,一个人呆呆望着天花板。 病床边是各种果篮和花束,有单位慰问的,有业界同行送的,有一些上流社会攀关系的…… 阳光有些刺眼,张秀清闭上眼睛像死了一眼。 “小雨,帮我把果篮和花束祝词都念一下吧。” 空旷的病房里回荡着各式的人情往来,张秀清听得很仔细,却感觉总像漏了个人,是谁呢? 幽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空气里陷入一片死寂。 “师姐,我带你去下面走走吧,你已经躺了好久了。”宋雨递了杯温水给她。 “走走?”张秀清还是没忍住,泄露出一丝难受的情绪。 “噢,我忘记了,医生说你的脚被打了麻醉,等药效过了应该会很痛。”宋雨拍了下自己脑袋,声音里透着些懊恼,她最近精神有些恍惚,来回忙活实在太累了。 张秀清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她刚才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她的腿原来没事。 “师姐?你怎么了?”宋雨朝她面前挥了挥手。 “额……没事。”张秀清收回脱缰的思绪,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面瘫脸,又是宋雨熟悉的那个很稳重可靠的师姐。 “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吧,我没事,有事再给你打电话。”张秀清望着师妹的憔悴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师妹之前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 “嗯。”宋雨点头,师姐在VIP病房,有专门送餐和帮忙的护工,她得赶紧回去给师父煎药了。 她升起病床,半卧着翻手机,打了个电话:“你女朋友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你怎么都不知道来看看呢?” 凉煦烟沉默了半晌,她哪来的女朋友? 她实在没想明白她是什么时候和她成为了女女朋友的关系,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宋雨不是说她师姐在医院没有大碍吗?嗯? 医院不远,她的电动车骑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等凉煦烟赶到的时候,张秀清正躺在床上优哉悠哉地吃苹果,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敲击冰凉的床沿。 “你来啦?”声音熟稔得仿佛已经交往多年的爱人。 她看着张秀清头上被缠满的绷带,就知道自己的猜想完全正确了,张秀清脑袋真的被撞坏了,可能出现记忆错乱的症状了。 “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会自行恢复的,但暂时不要去纠正她的记忆,很容易诱发精神类疾病。”医生和凉煦烟交待了医嘱。 “阿烟,我想回家了。”张秀清只是头被撞击,没有什么大碍,按时来换纱布就行。 凉煦烟给宋雨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你是说,”宋雨在厨房过滤药渣,看了眼客厅,又压低了声音,“你是说,我师姐脑子坏了,还说你是她女朋友,要和你回家?” “嘶……”宋雨的手背不小心直接接触到了滚烫的砂锅。 师父张明玉是张秀清的母亲,宋雨不清楚如果张秀清的事情被师父知道会怎么样,一向很省心的“别人家的孩子”突然谈了个女朋友,或者说以后会谈女朋友。 “你师姐怎么样了?”张明玉半卧在客厅沙发上朝厨房发问,听起来还有些苍老和虚弱。 宋雨打开了水龙头,冲洗自己刚才不小心被砂锅烫伤的手,刚好掩饰掉声音里的不自然。 “师姐没事,头上的伤只要换换纱布就行了,”她先说了句实话,又补了句半真半假的,“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快回来。” 张秀清被凉煦烟扶着坐在沙发上。 客厅装修得像金碧辉煌的KTV,坐在这里就感觉到了热闹,即使现在天还没黑,即使天花板上的氛围灯也没有打开。 在这种热闹里,好像又窥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她揉了揉眼睛,试图看得更真切一些,又可能会以为刚才只是错觉。 也许是某个深夜里,可能天还下着雨,雨水迎着风轻轻叩响了她透明的窗户,告诉她此刻只有外面的路灯还在陪她。客厅里的氛围灯啪地一下被突然打开,五光十色好不精彩,她穿着修身的吊带黑裙,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双腿交叠,什么颜色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就是什么颜色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卡在杯身五分之二的位置,她慢慢晃动着酒杯,液体沿着杯壁,随她手上的动作上升又回落,电视早就被调到KTV模式,正在播放的是王菲的那首《百年孤独》。 张秀清想探究她杯子里的液体属于酒柜里的哪一瓶,是不是又是放在最外排好拿取的那些酒精型加强葡萄酒,打开后也能放好多天,入口微微甜,还带着些氧化味。 凉煦烟紧急按掉了一个电话,是金途打来的,就住在她的对面房子,估摸着是听到了张秀清可能会在她家住一段时间才打过来的。 金途是九尾狐,天生五感强大,楼下粉面店的滋油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哪怕她已经在家做了很严密的隔音,金途还是能听到她家客厅的动静。 凉煦烟提着垃圾出门了,然后进了对门那户。 “你又准备再被女人骗一次吗?”金途躺在连忆白的腿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是从我这里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头部被撞击,记忆出现了错乱。”凉煦烟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开口,也许是自己和连秀清接触太多,倒霉属性也传染给了她。 连忆白帮金途捋了捋脸上的头发,言简意赅,清冷的声音里还透着关切:“保护好自己。” 对于凉煦烟来说,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去,如果不是老友连忆白和金途及时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6章 第 6 章 “阿烟,我今天请你吃荔枝膏水。” 凉煦烟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碰到慕秀了,她没有问她到底是哪位官宦之家的女郎,一个凡人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因和她一样,常女扮男装出来游玩,碰面的次数多了,两人就渐渐混熟了。 两人聊天的间隙,一个乾道在店中角落坐下,也要了一份荔枝膏水。 “我想找些女孩间撒娇的书册。”凉煦烟端着竹筒喝了一口,把自己的递给了慕秀尝尝。 慕秀身子一僵,接过小口浅尝,才开口:“为什么?” “有用。”凉煦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金途的事情,这是那个狐狸精要的东西,金途说要学习如何向连忆白撒娇。目的只是为了多吃一条鱼,她莫名觉得说出来会有点丢脸。 她抬手接回了竹筒,望着另一边留下的淡淡口脂红,也不拘小节,提醒道:“你下次不要再涂口脂了,破绽太多。” 慕秀心里五味杂陈,今日特意化的妆,花了她许久的时间,终究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小姐,老爷在找你!”留在家里放风的贴身侍女气喘吁吁找了过来。 “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爹已经给你定了门好亲事,安心出嫁吧。”父亲撩下这一句话就把她的小院落了锁。 慕秀被看管了起来,锁在高门大院里绣嫁衣,为了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做准备。 “你不是回家了吗?”凉煦烟好奇地看着眼前突然回来的慕秀。 “不管我爹,我们先玩尽兴了再说。”慕秀笑着开口,又再叫了两杯荔枝膏水,递了其中一杯给凉煦烟。 慕秀端着小口小口地抿,竹筒壁这次没有留下口脂红。 “我前两天发现个好看的景儿,一会儿一起去赏吗?”她放下竹筒,提议道。 凉煦烟有些犹豫,她是背着连忆白从莲花台溜出来的,金途在给自己打掩护。 “我待会要回家了,太晚了不好,”过了会儿又觉得可惜,这是自己新交的好友,“那就去看一小会儿吧。” 马车出了城,她掀起帷幔?朝外看了一眼,一路莺飞草长,居然已经到了半山腰。 “下次再来看吧,我有事先走了。”说着就要下马车,她察觉出这个慕秀的奇怪了。 不料,此刻自己早就浑身无力,那杯荔枝膏水有问题! 最终她被拖着扔到了山中某个屋顶破漏的小木屋,这个木屋似乎对她有奇怪的限制,里面写满了符箓,四角挂着她不知道名字的法器。 她被绳子勒住了喉咙,连呼救都喊不出来。 “嘶!”慕秀的指尖又被扎出了血珠,她坐在院子里没日没夜地绣嫁衣,指尖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了。 凉煦烟心如死灰,慕秀把她抓上山来就不见了,她连质疑都没有机会。 第二天来的是个臭道士,他二话不说,上手先割了她一把头发,煮了一碗乱七八糟的汤,一饮而尽。 “呕……”她要把前两天喝的荔枝膏水都要吐出来了,碰到变态了。 “慕秀呢?”她颓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臭道士冷笑一声,依旧不说话,心里却嫌恶:这个蠢货,没看出先前那个是他假扮出来的吗? 她被化作了冉遗的原型放在一口水缸中,鱼身、蛇首、六足,淌出的血水和缸中的溪水混合在一起,炎热的酷暑让她闻起来腥臭异常。 凉煦烟度日如年,这道士每日都要来一趟,用小刀剐出她的一小块肉,似乎是不舍得洗,直接就这血丝吃下,还要舔舔刀面,癫狂异常,血肉的咀嚼声听得她犯恶心。 月亮从破烂的屋顶漏了进来,绳子依然捆得很紧,凉煦烟的蛇首没有力气抬起,鱼身的骨头已经裸露了出来,每日只能低头数映照在水面的月亮,这已经是她在林中看的第四十八个月亮,四十八天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这道士似乎很高兴,叫囔着:“走大运喽,以后都要走大运喽!” 吃了冉遗的血肉可以避祸,四十九事成。 “嘭!”烟花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木屋一瞬,这又是哪户达官显贵的大手笔,好热闹。 城里此刻除了在放烟花,还锣鼓喧天,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又出嫁了,以前凉煦烟从莲花台溜出来时也总爱去凑这种热闹。 寂静的山林里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人一狐,金色的狐狸和额前有莲花标记的白衣女子。 “阿烟就在这间木屋里。”金途用狐狸真身站在连忆白的肩头,再次耸了耸鼻子细嗅,确定了凉煦烟的位置。 她们在最后一天,终于赶来,救走了凉煦烟。 伤情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冉遗的血肉再生能力很强,哪怕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只要好好养着也能长全,但连忆白却说她没有完全好。 凉煦烟有了心病,不仅失去了避祸的能力,偶尔还有些被反噬的淡淡倒霉。 三个月后,她乔装成了另一个人,又去了那家冰饮肆。 她得逮住她,当面同她问清楚,为什么要伤害她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从前的那些笑脸欢乐都是假的吗? 但她一连去了数月,给金途买的话本子都多得要藏不住了,还是未见到她。 “嗡嗡……”手机突然一阵异动,是张秀清打电话过来了。 “喝不喝奶茶吗?有一家很好喝,我给你点个招牌尝尝。” “嗯,谢谢。”说完,凉煦烟在两位老友的注视下挂掉了电话。 连忆白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又是熟悉的对话内容,虽然已跨越了千年。 “你喝喝看好不好喝,好喝的话给我也推荐一下。”金途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凉煦烟坐在沙发上喝牛油果甘露,确实和张秀清说得一样,蛮好喝的,很适合夏天。 她的头脑也随着冰饮冷静了下来:“你睡主卧,我睡客房,要不然我会碰到你的伤口。” 张秀清用手托着下巴,受伤的脑袋小幅度点了点头。 凉煦烟刚在心里松了口气,就听到她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咚咚咚地捶着她的心还有回响:“分房睡觉,如果我,或者你有需求怎么办?” 第7章 第 7 章 凉煦烟差点石化在当场,现在张秀清爱吃甜品的漂亮小嘴巴像被夺舍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仿佛两人是真正的女女朋友关系一样回答:“如果你有需要。” 张秀清如愿躺进了凉煦烟家里的主卧,床上四件套是浅黄色的,和她本人一样可以让别人能轻易感受到温暖,枕头上还能闻到属于她的淡淡香气,墙壁上挂着的艺术照也很漂亮。 望着凉煦烟的艺术照,突然就有了感觉,她觉得她现在就有需要了,她需要她,需要得快不能呼吸。 凉煦烟望着客房上面洁白的吊顶,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最后发展成了这样,她拒绝不了她,任何意义上都不能,哪怕是张秀清在下班后对她提出的荒唐要求。 她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晚安酒,还是微甜的雪莉,酒体是深褐色的,很陈旧的样子,但这种加强型葡萄酒在开瓶后能多放一些日子,很像她,也很适合她。 但一个人喝完一瓶酒,总是容易错过最佳赏味期,这是独属于她的孤独,往常她总是能很好的享受这种非百分百正向的情绪,这于她来说更像漫长岁月里积攒下来的礼物,不管这个礼物她喜不喜欢,至少够特别。 站在客房的窗户边,她又抿了一口,在这间客房做深夜寂寞女人有点施展不开,客房装的不是主卧的那种落地窗,夜色吞噬不进来,氛围感还是差了一点。 “秀清,你睡了吗?”凉煦烟端着红酒在主卧紧闭的房门前站定,想邀她陪自己喝一杯。 这个羞耻的称呼还是张秀清强制让她喊的,要不然就得叫她清清,亦或者宝贝。她平日虽然看着爱插科打诨地口嗨,真到这种时候又像水泥糊住了喉咙,她像个真正的老古板一样实在喊不出口。 房内的细微的动静传来,是很轻微的呻吟声,但站在门口她听不真切,张秀清缠了绷带的头是不是在晚上会痛? 凉煦烟加大了音量:“秀清,你头痛吗?” 隔了几秒,张秀清的声音才突然传来:“我没事,准备睡了。” 声音蒙着一层面纱,迷迷糊糊的,好像她是真的困了。 房内女人的喘息却越来越急促,伴随着凉煦烟远去的趿拖鞋声,张秀清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下面越发的黏腻,片刻后,她又用另一只手扯过这充满香气的被子,在把自己整个盖住后,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在心跳逐渐平稳后,她才把被子掀开,泛红的眼睛突然看着墙上的艺术照傻笑。刚才这样好像凉煦烟就在这间房内盯着她探索自己,有一种别样的刺激感,尤其还是在凉煦烟睡过的卧室。 她舔了舔唇,感觉自己好像又渴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自己探索自己了,除了凉煦烟以外,她们都以为她应该是个眼里只有天天向上的老古板,。 她应该是不苟言笑的、无趣的,她从前应该做个学习机器,现在她应该是个工作机器,努力得到同僚、道友、家族的认可,作为年轻一代的翘楚做好道门所谓的标杆。 但那只是应该,她有她自己的样子,她就是桀骜不驯,自由地像随时都会找个好日子走掉,但这个日子现在却不是她自己找的,有点不爽。 刚才在浴室里洗澡,粉色的香薰蜡烛摆在白瓷台面,已经被用到只剩半截的,她眼底的**就比浴室里的水汽还有氤氲。 如果是在漆黑一片的夜晚,只点几盏烛光,她们两人的影子就会交叠在一起,要是动作再激烈一些,也许烛火还会时不时晃动两下。 她抽出桌上的湿巾,擦拭掉身上的黏腻,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她知道,她的演技其实有些拙劣,只是凉煦烟一直在允许她的靠近,哪怕是这段时间冷着脸也没有说过不,刚才如果她打开了门,她说做,她们应该也就做了。 但张秀清不会,她为自己之前还没有来得及和她做些什么而庆幸,一旦进入过彼此的生命里,那会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在车祸醒来后,她的生命诡异地进入了倒计时,七天倒计时。 也是,那么严重的车祸,她居然只是昏迷了过去,身上连一处骨折都没有,本身就不太科学,也许她真的命不久已了,毕竟医生检查了两次也没有办法检查出什么异常。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身子有些发麻,又翻了个身,继续回忆自己的前半生,假如这是她最后的生命,她应该做些什么呢? 母亲过于地了解自己,如果回家多待两天就要露馅了,她想缩短大家的不愉快。她会和凉煦烟渡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刻,再找个她能够相信的理由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现在只剩下不到六天,每一秒都会闪动一次,像催命符。 “咦?怎么错乱了?”张秀清顾不上酸软,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脑海里面的倒计时依然再自动减去,但却突然凭空比刚才多了一天。 怎么回事,难道她的生命倒计时还有续命的办法? 张秀清又将手探回了被窝下面,月色透过落地窗投射出窗帘的阴影,像吞噬她灵魂的恶魔张牙舞爪。 她唯一一个和自己对外人设比较符合的爱好大概就是钓鱼,她有的是耐心调漂、打窝、下饵,不管鱼情好坏,多多少少都有收获。 床单上都是汗渍,她像钓上来后扔在鱼护里面挣扎的鱼,暂时地活着只是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捞起来带走。 她甩着自己酸胀的手腕,发现她的生命倒计时居然真的多了半天,怎么加的时间变少了? 再验证一次,确实如此,这个机制会对相同的行为脱敏。 思考片刻后,她拿出手机连夜下单了一些大人吃的“甜品”。 她的脑海里还有无数种凉煦烟可以对她的“好”,如果这种办法真的有用的话,她可以活下来,还能让凉煦烟真的拥有自己。 另一个房间内,凉煦烟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好看的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