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语》 第1章 传闻 八月十五，祭月节 彼时的沧洺山下——霄云城，热闹非凡，喧闹的街道上，人们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夜晚的佳节灯会，此时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却挤满了人，说书人正讲到那惊心动魄的一段，“话说，那沧凌之战可谓是尸横遍野，无人生还呀，沧洺山的无箫长者在那一战中，也是灵力消耗殆尽，魂灭身陨，只可惜无箫师尊就算拼劲全力，也没能灭了那叛徒——骨瑶……” 台下此时响起一阵唏嘘和谩骂声，“那骨瑶真是叛徒，不仅杀死了挚友，连师兄都不放过，真是可恨！” “听闻其实无箫长者的师尊空明大师也是她下毒给害死的，真是个妖女！” “何止呢，那骨瑶暗地里什么勾当都干，知情的人全被她给杀害了，她那手上都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真是个妖女，她怎么就没死！” 言语总能以迅速且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达。 客栈里大家越说越离谱，到最后都是在咒骂着这个妖女，唯独坐在角落里的一女子完全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角落的暗影刚好将她隐藏在那一隅，她依旧在悠哉的品着那有些廉价的茶。 说书人用扇子轻敲三下，客栈随即安静下来，这是大家的共识，扇敲三下，说书继续，说书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听闻在那场大战后不久，有一书生在淮江的一个小城见过那妖女，但是就在不久之后，那书生竟离奇的中毒而亡，就连那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瞧不出来下的是什么毒。” “恐怕就是那妖女所为，书生瞧见了她的模样，她便下毒将其杀死！”台下一个儒生大声说道，言毕，周边皆是应和声。 这时有人说到，“那……那妖女如此可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杀害，若她要来复仇，我们岂不都要遭殃！” “怕什么，这可是在沧洺山下，有沧洺派的保护，有什么好怕的，那妖女来一个我们杀一个！”一个身着天蓝色修士服的男子说道，与他同坐的其他三人皆是同样的服饰。 说书人又敲了三下，继续说，“听传言，那妖女在那场大战之后虽未死，但早已受了重伤，苟活于世……” “铛铛”几声锣响自外面传来，“沧洺派新弟子登山考试于未时一刻开始，请参加考试的学子前往沧洺山门前集合。” 沧洺派依山而名，自建派以来已有百年历史，虽建派年数尚短，但由于门下曾出多名降魔卫道的弟子，更是有沧渊之战无箫长者带领沧洺派众弟子打败凌源派的妖女骨瑶，解救百姓于水火，而深受百姓爱戴，其想加入其中的学子不计其数，而沧洺派每五年便会在八月十五祭月节这天招收新弟子，此时的霄云城更是热闹非凡。 此时，无数青年学子皆鱼贯而出，前往那无数修仙之人皆向往之地——沧洺山。 客栈中，听故事的人也走了许多，不比刚才的喧闹，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旁边那桌的四名蓝袍修士也起身要离开，“廖原师兄，登山考试要开始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其中一个男子对刚才站起的人说到，男子点了点头，便向外面走去。 此时在角落里坐着的女子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心想“果然即便过了五年，走到哪还是能听见这个名字，不过，怎么一个书生的死都要赖在我头上了，真是，一群无知的人”，她伸了伸懒腰，欠了欠身子，便起身将两枚铜钱放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那丑不拉几的剑，也离开了。 彼时，那些要去沧洺山登山拜师的学子们皆鱼贯而出，向那山脚下汇合。 “各位先来我这报名，测试根骨，根骨适宜者方可参加接下来的考试。”说话之人身着沧洺派外门弟子穿的墨绿色服饰，那弟子身旁还坐着一名白发老者，想必便是测试根骨的老者。 沧洺派是众修仙弟子的向往之地，可这大陆之上，疆域辽阔，想要修仙问道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为了门派的发展，沧洺派向来只收十六至二十岁的年轻弟子，而为防止有人谎报年龄，在这登山考试之前，所有人都要先测根骨，年龄符合者，才方可进行考试。 众人闻言后，皆整齐的在那弟子摆好的桌前一一排队。 待快要测试结束时，那名客栈中的女子才慢悠悠的排在了最后面。 此时，身后方的街道处传来声声喧闹，众人回过头，望见一顶飞轿正向山门前而来。 “这莫不是哪个世家大族来登山了？” “想必是了，这飞轿寻常人家可用不起” “今年也没听说有哪个大家子弟来沧洺山拜师学艺的呀！” “人家世家子弟，怎能让你知道他们的行程” …… 已测试完的弟子们纷纷开始小声讨论。 待飞轿落下，纱帘轻启，自轿中走出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子，轻装粉黛，一袭翠绿薄纱在身，缓缓而来。 “真美呀”在场的许多人皆痴迷于其美貌之下。 许是大家子弟的礼教在身，女子闻言，并未说话，只微微一笑。 待她下轿后，身后的轿子及抬轿的四名女子皆已离开，独留下一名贴身侍女，二人往测试处走来，那侍女见前面还有排队的人，嘴角一撇，许是不乐意，于是自身上掏出令牌，“临溪江氏来此参加登山考试，此乃我江氏长女，还不快些开道，让我家小姐通过！” 闻言，那测试的老者看了眼令牌，随后向身旁的弟子瞥了一眼，那弟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欠身走到那二人面前，“原来是临溪江氏的大小姐，竟不知怎么今日才到。” “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到，怎需要告知于你这个外门弟子？”那侍女盛气凌人的说道。 “不需不需，二位随我来。”那弟子欠着身在前领路，“还不快让开！” 群山而立则不倒，这五年间，许多世家大族弟子人才辈出，沧洺派在这大浪潮里也早已改变了原有的独世之姿，与众世家交好，因此为便于各世家子弟前来登山求学，在他们之间自是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登山之日的前一日，众世家子弟会皆数上山，在山上待一日，以行方便之事，至于是暗自与人交流还是如何，皆可行，只要不暴露有损沧洺山颜面之事，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弟子领着二人往测试处而去。 “什么嘛，这便是出身好的福利吗，如今这沧洺派这做法，与其他各派又有何异，真是枉顾了那独世清明之称！”站在客栈女子前面的一名女子说道，说话声音不大，许是怕被当事人听到，若未通过考试，待下山之时，被人暗地算计。 “罢了，大家都是来拜师学艺的莫要徒增事端”，她身后的男子拽了拽她的衣角说道。 而那客栈中的红衣女子，自纱帽遮挡之下，眼睛看了那江氏女子一眼，随后抬眼望向那层层薄云环绕之下的沧洺山，深邃又暗自神伤：如今这般的沧洺派，可还是师兄你想看的沧洺派。 第2章 是亦不是 “你站那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就差你了”，前方弟子的喊叫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女子轻摇了摇头，缓缓而来，抬手将头上的纱帽摘下，随即露出来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她坐在了测试处的桌前，抬起右手置于桌上，那老者像郎中把脉似的推算根骨。 “十八” “好了，你过去吧” 闻言，女子收手向众人走去。 她是最后一个，而其他人早已在等候，他们许多人自是无聊，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闲聊，有的更是科普起了沧洺山的历史趣事，而在此，不乏有人谈论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妖女。 而众人皆不知的是，此时此刻向他们走来的红衣女子便是他们口中的妖女——骨瑶。 而如今她，是她，亦不是她。 三个月前 西郊的一个小村落里 一女子从床榻上猛然惊醒，窗外的光透进屋内，眼前的明亮让她稍感不适，抬手遮了遮光，闭眼再缓缓睁开，方才适应。 眼前是一个略显荒废的屋子，土墙所制，屋子里没有多少家具，一张床，一桌一椅，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药水，想来是昨晚没喝完放在这的。 女子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她已坠落悬崖，理应死了才对，可现在又是如何，难不成没摔死？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映着碗中的药水，她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的脸，就连这身体也并非是她的。 正当奇怪之际，从屋外走进来一名老妇人，一身粗布麻衣，却白布系于腰间，老妇人一进门看见坐在床边的女子，顿时被吓了一跳，十分惊恐的慌忙跑出门去。 女子甚是不解，只听那老妇人边跑边喊：“闹鬼了！闹鬼了!“如此白天哪来的鬼，见这反应，莫非这鬼说的是她？不消片刻， 不消片刻，村中便聚集了一群手持锄头棍棒的村民，为首的正是方才那老妇人。她颤巍巍地指着屋内，声音发抖："就、就在里面！那丫头明明昨日就断了气，今早竟又坐起来了！" 骨瑶听着外头的喧哗，眉头微蹙。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忽然涌入脑海——这个身体的原主名叫阿萝，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常年被村里人欺凌。昨日被人骗去后山禁区，跌落一处地洞后便失去了意识。 "妖孽！滚出来！"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骨瑶冷笑一声，随手扯过床边的粗布外衣披上。推门而出时，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院外围着的村民见她出来，齐齐后退了一步。 "阿萝已经死了。"她平静地说，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你们不是最清楚么？" 人群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壮着胆子吼道："管你是人是鬼，今日非得——" 话音未落，骨瑶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气劲击中那人膝盖。汉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处渗出鲜血。 "我且问你们，"骨瑶缓步向前，所过之处村民纷纷避让，"是谁骗阿萝去后山的？" 一片死寂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突然转身就跑。骨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虚空一抓，那少年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原来是你。"她读取着阿萝的记忆，"去年冬天，就是你带着人把阿萝推进冰窟的。" 少年脸色发紫，双腿乱蹬。老村长终于颤巍巍跪下："仙、仙子饶命！是这孽障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骨瑶眼中闪过一丝红光。正要发力，忽然胸口一阵剧痛，新身体里的灵力运转竟滞涩不畅。她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那少年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这具身体..."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意识到夺舍后的融合尚未完成。强行运功导致反噬，此刻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灼烧。 村民们见状，眼中惧意稍退，又蠢蠢欲动起来。骨瑶强忍剧痛，猛地抬头，眼中血光暴涨："想死的，尽管上前。" 这一声蕴含法力，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趁他们恍惚之际，骨瑶身形一闪，已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村后山林方向。 她在密林中疾行，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微微皱眉，方才强行运功，导致这具身体经脉受损，必须尽快找到安全之处调息。 忽然，她停下脚步，前方树林间隐约可见一处坍塌的地洞，凭着原主的记忆，骨瑶才发现她误打误撞竟来到了阿萝那日跌落的地方。 骨瑶走近地洞，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那股气息中却隐约带着一阵异香，骨瑶瞳孔微缩："这是...引魂香的味道？" 刹那，她早先的疑惑解了一半，原来她能夺舍成功是有人在此处放了引魂香，在她坠崖身死后，魂魄被香气牵引至此，恰逢阿萝濒死，阴差阳错完成了夺舍。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骨瑶猛地回头，原来的是那村里人听着声赶了过来，却不知为何他们手中何时竟多了张符。 骨瑶心中一沉，她夺舍重生不过半日，那众多符连在一起竟是一个法阵，谁给他们留下的法阵，如此想来，这哪里是机缘巧合，分明就是计划好的。 这具身体本就没有修行过，刚刚强行驱动已是逆行而为。 她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嫣然一笑："真没想到还有后手呢"，骨瑶属实是有些想不通这又助她夺舍，却又教他们法阵来镇压，此真是意欲何为呀？ 趁众人一愣之际，骨瑶纵身跃入地洞之中。 下坠过程中，她咬破手指凌空画符。血色符文成型的瞬间，整个地洞突然剧烈震动，上方土石轰然坍塌，将入口彻底封死。 落入那地洞中，周围一片黑暗，骨瑶擦去嘴角血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真是，差一点又死一次了。” 骨瑶早在那群村民来之前就发现这地洞里面暗藏玄机，如今看到深处竟然有通向别处的道，她摸索着向地洞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那引魂香的味道越重，走了近半个时辰，方才看见亮处，没想到，从此处出来竟是一个山洞。 山洞外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许是没啥人来的地方，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立着一座孤坟，那坟上长着不少引魂花。 骨瑶站远些的时候，并未感觉有什么，走近才发现，这坟里竟如此熟悉，直到靠近，才发现，这竟是自己的坟！ 骨瑶摇头苦笑，“莫非，你也在这里？” 只见她右手掐诀，那坟上的土竟然开始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土里要出来似的，却又不出来而发出的哀嚎。 骨瑶扶额叹息，“不是吧！我刚活过来居然就要挖自己的坟啦！” 无奈地朝天呐喊，可周遭荒芜一片，哪里有人听得见。 她双手掐诀，吹去上面盖着的土，方才露出一个棺材，只见那棺材周身被锁链死死捆住，还贴满了符咒。 “这符咒，哪个门派的呀，谁教他的竟然这么用，这引魂符贴在往生符上面！再折腾折腾，我就魂飞魄散了！”骨瑶无力地怒吼，手还不闲着摘取棺材上的符咒。 解开棺材上捆着的锁链，打开棺材盖才看见，那棺材里躺着一副骨头架子，那骨头架子旁边还有一把黑乎乎的剑，剑未出鞘，被黑色的剑鞘包裹。 骨瑶看着棺材里的尸体，不禁皱眉，“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还能看见自己的尸体！也算得上是件奇葩事了。” 她抬手取出那柄黑剑，轻轻拂去它身上的灰尘，“许久未见，想来我跟你呀，都是命不该绝的，也好，也便我带你去找他了。” 她将剑跨在身后，又施法将棺材放回来回去，用土盖住，“先凑合一下吧，待我寻到更好的地方，再将你安置过去。”她将原本坟头上的引魂花也都摘了去，“这玩意可就别再折腾我了，再说也没什么用了。” 三个月后，当骨瑶以全新身份站在沧溟山测试处时，没人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体内，竟藏着的是他们所惧怕的“妖女”。 骨瑶本以为不需要这么早来，可偏巧不巧那黑剑指引的方向正是这。 听着周围弟子对"妖女骨瑶"的种种议论，她当全然无关。 就在这时，一阵骚乱从人群后方传来。“让开！让开！”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避让，只见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少年带着一群随从大摇大摆地走来。 他扫了一眼周围，目光落在骨瑶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这是从哪来的丑八怪，也想来沧洺山？”随从们立刻附和着哄笑起来。 骨瑶此时已经卸去了原本遮挡面容的斗笠，这具身体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依着记忆，是“她”儿时上山挖药材的时候跌落时划伤的，想来省事一些，也便更好认清身份，她就没太在意，也没处理。 见那少年如此说来，骨瑶神色未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少年见状，更加得意，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扯骨瑶的衣服。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骨瑶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从旁边射来，精准地击中他的手。少年惨叫一声，连忙缩回手，怒目看向剑气射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手持长剑，正冷冷地看着他。“沧洺山岂是你撒野的地方。”白衣少年开口道，声音清冷。 骨瑶微微一怔，看向白衣少年，只当看戏般望向他们。而那嚣张少年见势不妙，带着随从灰溜溜地走了。白衣少年看向骨瑶，轻声道：“姑娘莫要在意。”骨瑶点头致谢，心中却在思索，微微摇头，不是他，看来还得进去之后多找找了。 第3章 灵柩花 不多时 随着一声悠长的钟鸣，负责此次入门测试的沧溟山长老——青霄真人踏空而立，袖袍一挥，声音如洪钟般传遍四方： “测试开始！三个时辰内，取得三十颗灵柩果者，方可进入下一轮考核！” 他指尖一点，无数道流光飞入众弟子手中，每人掌心浮现一枚玉质令牌。 “此乃护身令牌，若遇生死危机，捏碎即可传送出山，但同时也意味着淘汰。” 青霄真人目光扫过众人，意味深长道：“灵柩果由灵柩花孕育，但此时花期未至，多数尚未结果，需以法力催熟。此外——”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规则并未禁止争夺。”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骨瑶站在人群边缘，神色淡漠。她对这些小辈的争斗毫无兴趣，只想尽快混入沧溟山，好找人罢了。 此时，就在青霄真人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御风而起，冲向测试山峰，在众人进山之时，她突然察觉到有几道阴冷的目光，正暗中锁定着某些独行的弟子，“看来这场比试并不太平呀！”心想着也进了山。 这测试山峰内古木参天，雾气缭绕，而灵柩花却偏爱生长在隐蔽的岩缝或幽暗的溪涧旁，极难寻觅。 骨瑶早在来之前便舒展了这具身体的经脉，如今运转灵力已不是问题，只见她抬手，灵力汇聚指尖，轻点眉心，便已能看探寻周遭的环境，很快便找到几株灵柩花。 她指尖凝聚灵力，轻轻点在花蕊上，花瓣缓缓舒展，一颗晶莹剔透的灵柩果逐渐成形。 “果然，需要灵力催熟。”她心中了然，继续寻找下一株。 然而，就在她刚摘下几颗灵柩果时，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把灵柩果交出来！” 骨瑶循声望去，只见三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修士正围住一名瘦弱少年，其中一人手持长剑，冷笑道：“不想吃苦头，就乖乖把令牌和灵柩果都交出来！” 那少年脸色苍白，咬牙道：“你们……你们这是作弊！” “呵，规则可没说不能抢！”为首的华服修士狞笑一声，伸手就要去夺少年腰间的储物袋。 骨瑶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偏偏就在这时，那少年猛地挣脱束缚，朝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嘴里大喊：“师姐！救我！” “？！” 骨瑶眼神一冷，还未等她反应，那三名修士已经齐刷刷地盯上了她。 “哟，还有个落单的。”为首的修士阴冷一笑，“既然撞上了，那就一起收拾！” 骨瑶心中冷笑。她本想低调行事，可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主动招惹她？ 那瘦弱少年躲到她身后，颤声道：“师姐，他们……他们想抢我的灵柩果……” 骨瑶淡淡瞥了他一眼，“谁是你师姐！”。 那人一听这话，有些慌了神，本来拽着她衣袖的手，也悄悄落下，可依旧躲在她身后，未曾离去。 对面三人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修士上下打量她，嗤笑道：“长得平平无奇，修为估计也不怎么样，识相的就自己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骨瑶缓缓抬眸，“你们要抢他的？” 为首那人，点头道，“是，怎么？你也想要？” 骨瑶摇了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你们请便” 说罢，转身就要走，可那人一听这话，原本放下的手又抓住了她的衣袖，“师姐，你别走，救救我” 骨瑶看了他一眼，用力扯回袖子，“我不是你师姐，再说，他们抢你的又不抢我的，我为何要帮你。” 那人见骨瑶真的要走，有些怒气，连忙跟那三人说，“我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不抢我令牌就行，你们把她的夺了去，我就把我摘的送给你们。” 那三人一听，竟绝有些可笑，本来他们谁都不打算放走的，可现在这出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为首那男子笑道，“行” 骨瑶看着他们竟打了这样的主意，“你们确定要抢我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那男子见她竟丝毫不觉得害怕，可看着她又没什么能力，脸上还有道刀疤，“装神弄鬼！”说罢，一剑斩来！ 骨瑶站在原地，连躲都没躲，只是轻轻抬起手—— “砰！” 剑锋距离她三寸之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难寸进！ 那人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骨瑶五指一握—— “咔嚓！” 长剑瞬间崩碎！ “什么？！” 三人脸色大变。 骨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缓步向前。 “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下一秒，她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再出现时，已站在那为首修士身后，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后心—— “噗！” 那修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树干上，昏死过去。 剩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骨瑶却只是轻轻一挥手—— “轰！”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住二人脚踝，将他们倒吊在半空！ “饶、饶命！”两人惊恐大叫。 骨瑶神色淡漠，指尖一挑，他们腰间的储物袋便飞入她手中。 “滚。” 她冷冷吐出一个字，藤蔓猛地一甩，将二人扔出数十丈远，重重摔进灌木丛里。 同时两张符咒贴上，法力进入他们的脑中，让他们忘记这段记忆，骨瑶也没想到以前无聊时所学的遗忘符竟然会在这用到，同时将他们手中令牌启动，直接将二人送了出去。 至于这人，那瘦弱少年早已看呆了，跌坐在地上，一步步地向后撤，想要逃跑，却被无形中的灵力推了回来，他啪一下跪在地上，连忙磕头，“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错了……” 骨瑶扫了他一眼，却淡淡道：“话真多。” 收了他的储物袋，也照样抹掉他的记忆，将人送了出去。 她转身离去，继续寻找灵柩花。 好在就那一次小插曲，之后的采摘过程都十分顺利，尽管又遇到过几次他人抢夺的事件，但未免过多的接触，都一一避开了，再者她带的遗忘符可不多，老浪费在他们身上也不大行。 三个时辰后，悠远的钟声再次响起，回荡在山峰之间。 青霄真人立于山巅，俯瞰着陆续归来的弟子们，声音肃然： “时辰已到，未集齐三十颗灵柩果者，淘汰！” 原本浩浩荡荡的测试队伍，此刻仅剩下十几人。骨瑶站在人群中，神色平静，手中储物袋里的灵柩果刚刚好三十颗。 青霄真人扫视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袖袍一挥，道：“随我入山，拜见诸位长老！” 众人跟随青霄真人踏入沧溟山内门，云雾缭绕间，仙阁楼台若隐若现，灵禽飞舞，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骨瑶目光微动，心中冷笑——五年前，她曾以“妖女”之名血洗此地，如今却以新弟子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踏入山门，真是讽刺。 大殿之上，数位长老端坐高位，目光如炬，审视着这批新弟子。骨瑶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并未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的师兄，沧洺山大长老，无霄长者——萧云寒，如今在殿上也全无熟悉的面孔了。 世人都传闻萧无寒已魂消，可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死呢！于他而言，替身多的是。 她心中微松，却又隐隐有一丝复杂的情绪。若萧云寒在此，以他的修为和敏锐，可能知道她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亦或者这引魂夺舍之事本就是他的计谋？ 骨瑶也想不通，可却也不曾深思，她这次来，可没有什么要给往事算账的道理，寻到人，自然就会离去，毕竟好赖重活了一次，再去追忆又有何用，那本就是个死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中多了一丝哀思。 而如今他不在这殿中，倒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听过那冗长的门派介绍。 长老们开始挑选弟子，按照灵根天赋分配至各峰修行。天赋卓越者自然备受青睐，很快便被几位强势的长老争抢。 而骨瑶这具身体的根骨平平，相貌普通，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竟无一位长老主动开口要她。 青霄真人见状，微微皱眉，最终道：“既如此，你便入凌峰山吧。” 凌峰山，沧溟山七十二峰之一，灵气稀薄，峰主清忧真人常年闭关，门下弟子稀少，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对于骨瑶来说，倒是正合心意——低调，不起眼，正适合她暗中恢复实力，也方便她去找人。 与骨瑶一同被分到凌峰山的，还有四人——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少女眉眼灵动，一见到骨瑶，便眼睛一亮，凑了过来。 “是你！”她笑嘻嘻地说道，“测试根骨时我排在你前面，记得吗？” 骨瑶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应。 少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叫柳青儿，你呢？” 骨瑶沉默一瞬，随口道：“夜萝。” “夜萝？” 柳青儿眨了眨眼，笑道，“名字真好听！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啦！” 骨瑶没有接话，目光扫过另外三人——一名面容冷峻的少年，一名神情怯懦的少女，以及一个看起来懒懒散散的男子。 冷峻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冷冷瞥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而那怯懦少女则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至于那懒散男子，则靠在柱子上，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很快，一名灰袍弟子前来引路，带着五人前往凌峰山。 凌峰山地势偏僻，山路崎岖，灵气稀薄，甚至连守山弟子都寥寥无几。 灰袍执事将他们带到一座简陋的院落前，淡淡道：“峰主闭关，暂由我代管。你们自行挑选住处，明日辰时，到此集合，门中令牌衣袍已放在住处，自行领取便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连一句多余的交代都没有。 柳青儿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这也太敷衍了吧……” 骨瑶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一间屋子。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她随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房间，隔绝外界窥探。 她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那柄早已被她放入储物袋中的黑剑早在她上山开始便按耐不住了。 骨瑶自储物袋中取出，用灵力安抚，“别急，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第4章 寻找 黑剑在储物袋中不安地震颤着，骨瑶指尖轻抚剑身，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 三个月了，她几乎翻遍了沧溟山七十二峰中的六十三峰，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见它有些怨气，“别急"，骨瑶低声安抚着躁动的剑灵，"他这么机敏发人，怎能轻易让人找到。" 此时，窗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骨瑶迅速将黑剑收回储物袋。几乎是同一时刻，房门被轻轻叩响。 "夜萝师姐！我给你带了灵果！"柳青儿清脆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木门。 "有何事？" "师姐，这可是我从后山好不容易找到的紫灵果，对修炼很有帮助的！"柳青儿不死心地继续道，"师姐你整天闷在房里，也该出来透透气..." 骨瑶见女子竟如此能说，想必她不出来，柳青儿便不会罢休的。 她猛地拉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柳青儿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扬起笑脸，献宝似的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紫色果实。 "看，多漂亮！我特意给师姐留了最大的一个！" 骨瑶盯着那颗灵果，没有接过去，反而问她“有何事？” 柳青儿连忙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见师姐总是待在屋里，来看看。” 这略显笨拙的演技，一看便知道这是在撒谎，骨瑶依旧盯着她。 柳青儿见骨瑶那冷冷的眼神，也自知自己是瞒不住的，“好吧，师姐，我那日在入门测试时看到你打那三个夺果子的坏人了，可真是厉害，我这不是想讨好师姐嘛” 骨瑶听她说完一愣，竟漏了一个，可她明明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周围还有别人呀，此时，她看向柳青儿的眼神又沉了一分。 而柳青儿却依旧捧着那灵果，一副不接受就不走的样子。 骨瑶见此，有些许无奈，只好接了过去，刚要说什么，还未等她说出口。 柳青儿就惊喜地睁大眼睛，做出来噤声的动作，“师姐放心，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骨瑶此时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看她时带着些许探究，看来得观察一番了。 思考之后，见她还未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 "师姐..." "我要修炼。"骨瑶言道，便重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柳青儿失落的叹息声，脚步声渐渐远去。骨瑶看着桌上的灵果，指尖凝聚一丝灵力探查，确认无毒后才稍稍放松。这个柳青儿...未免太过热情了些，还有些奇怪，竟让她看见了。 骨瑶拿起案几上的纸，剪出一个小人，并在上面注入法力，那小纸人竟像活了一般，顺着门缝去找柳青儿去了。 既然知道这是为何，还是为防止她将事情说出去，引来猜疑，还是先监视起来比较好。 她重新盘膝而坐，黑剑再次出现在膝头。剑身上的暗纹如同血管般微微发亮，仿佛在呼吸，此剑曾是他的配剑，亦是多年好友，按理说只要靠近一定范围就能感应到。可三个月过去，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难道他真的不在沧溟山了？"骨瑶喃喃自语，随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又过了几日，苦寻无果。 此时，院外却传来嘈杂的议论声。骨瑶收起黑剑，推门而出，只见几名凌峰山弟子正围坐在石桌旁，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骨瑶坐在离另一旁的石桌处，离得还是比较远，只得用法力强化耳朵的听力。 "...听说这次半年测评的前十名可以直接进入内峰修行！"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有机会拜入青霄长老门下？" "做梦吧你！能进前三十就不错了..." 骨瑶眸光微闪。半年测评？这倒是个机会。沧溟山表面上不分内外门，实则核心传承都藏在几座主峰之中。若那个人还在山中，最可能就是在那些地方。 "师姐！"柳青儿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 那几人见有人来了，不好说下去，都离开了。 柳青儿此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骨瑶，"你也对测评感兴趣吗？" 骨瑶没有回答，转身欲走，却被柳青儿一把拉住衣袖。 "师姐别走嘛！我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哦！"柳青儿压低声音，"听说这次测评不只看修为，还要考察对沧溟山功法的领悟。我这里有份《沧溟心经》的注解，师姐要不要一起参详？" 骨瑶被柳青儿拽着衣袖，硬是按在了石凳上。少女的手出奇地有力，骨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在看到对方纯真的笑容时打消了疑虑。 "师姐你看！"柳青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云纹的小本子，献宝似的翻开，"我都记在这里啦！" 骨瑶垂眸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字迹间还画着几个可爱的笑脸。柳青儿凑近了些，发间淡淡的茉莉香飘来。 "首先是最重要的心法测评，"她指着第一页，眼睛亮晶晶的，"据说会由青霄长老亲自坐镇，要当场演示《沧溟心经》的第三重运转..." 骨瑶指尖微动。第三重？那正是当年萧云寒亲手教她的部分。 "然后是实战考核，"柳青儿翻到下一页，"要在''千机幻境''中坚持一炷香时间。我听陈师兄说，去年这关刷掉了七成弟子呢！" 她说着打了个寒颤，又很快振作起来："不过师姐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 骨瑶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却掀起波澜。 "最后是..."柳青儿突然压低声音，左右张望后凑到骨瑶耳边，"听说前十名会被带去''云阁''参悟三日！那可是只有亲传弟子才能去的地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骨瑶身体微僵。 "你从哪听来的？"骨瑶终于开口，警惕地看着她。 柳青儿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膳堂的刘婶告诉我的！她儿子是内门执事呢！"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对了师姐，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清心丹，测评时能用上..." 骨瑶看着少女掌心躺着的三颗青色丹药，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灵力探入，经脉中流转的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筑基期修为，毫无伪装痕迹。 "师、师姐？"柳青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吓得结巴起来，脸颊泛起红晕。 骨瑶松开手，沉默片刻后道："为何帮我？" 柳青儿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师姐是第一个不嫌我烦的人呀！其他人都说我话多，只有师姐..."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总是不理我，但也没赶我走...而且师姐这么厉害，我在这山里也没有认识的，若是受了欺负，师姐定会罩着我的。" 骨瑶听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怎知我不会利用你，反而会罩着你？” 柳青儿双手抓住她的手腕，“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再者，若是师姐日后利用我，也是我自己识人不清。” 闻言，骨瑶轻抬双眸未语，思绪被拉回曾经，那时也曾又一人这样告诉她，可惜她未曾记住罢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石桌上，将少女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明日寅时，"她站起身，声音依旧冷淡，"后山瀑布。" 柳青儿一愣又突然明了，随即跳起来一把抱住骨瑶的手臂："师姐！" 骨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却在转身时听到柳青儿小声嘀咕："师姐的手好凉啊...明天得带件披风来..." 回到房中，骨瑶施法唤回了派去监视柳青儿的小纸人，纸人爬上他的肩头，凑近耳朵，将柳青儿这几日的行踪一一告知，并未有什么异常，反而与她白日里说的一般无二。 骨瑶心中疑惑，这个柳青儿...太干净了，看来还是得再看看。 骨瑶将纸人又派了回去，继续盯着她。 寅时的后山瀑布水声轰鸣，柳青儿果然抱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早早等候。见骨瑶现身，她立刻雀跃地挥舞着手臂："师姐！这里！" 骨瑶扫了眼那件披风，没有伸手去接，她径直走到一块平整的岩石前坐下，淡淡道："注解给我看看。" 柳青儿连忙掏出那本小册子，献宝似的递过去。骨瑶假装认真翻阅，实则暗中观察少女的神情。柳青儿盘腿坐在对面，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活像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第三重心法关键在于气海与灵台的共鸣。"骨瑶指尖凝聚一丝灵力，在空中勾勒出简单的运行路线，"青霄长老应该只教到这里。" 柳青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长老说这部分要自行参悟三个月呢！" 骨瑶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继续画出更复杂的灵力轨迹："但实际上，还需要配合足少阳经的逆向运转。"她刻意将真正的要诀隐藏在几处错误中，若柳青儿真有问题，定会露出破绽。 "原来是这样！"柳青儿恍然大悟，立刻闭目尝试。片刻后她惊喜地睁开眼："师姐好厉害！我感觉灵力运转顺畅多了！" 骨瑶眯起眼睛。少女的灵力运行轨迹完美避开了她设下的陷阱，要么是真的天赋异禀，要么...就是早已精通此法。 晨光渐亮时，柳青儿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师姐饿不饿？我带了桂花糕！" 甜腻的香气在晨雾中弥漫开来，骨瑶看着递到眼前的糕点。 "不必。"她起身拂袖，"明日此时，继续。" 第5章 千机演武 接下来的三个月，骨瑶借着指导柳青儿的名义，几乎走遍了外峰所有禁地。藏书阁的密室、药园的暗室、甚至惩戒堂的地牢...她以各种理由探查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却始终找不到他。 "师姐最近好像在找什么？"某日练功时，柳青儿突然问道。 骨瑶手中黑剑一滞，剑气在岩石上划出深深的裂痕："多事。" 柳青儿吐了吐舌头，识相地没再追问，只是从那天起，她总会"偶然"发现一些隐秘的通道或密室，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骨瑶去"探险"。 测评前三日，整个凌峰山突然热闹起来。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们纷纷祭出各种法宝，一时间山道上流光溢彩。 "看！那是林家的''九转玲珑塔''！"柳青儿拽着骨瑶的袖子，指着远处一个被众星拱月的华服少年。 骨瑶冷眼旁观，这些靠着家族底蕴的纨绔子弟，临阵磨枪的样子着实可笑。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几座主峰，若那人还在沧溟山，必定就在其中。 "师姐不用担心，"柳青儿突然凑过来小声道，"我打听过了，测评时法宝限用三件，他们带再多也没用。" 骨瑶不置可否，她摩挲着袖中的黑剑，剑身正发出细微的震颤。这三日来，每当她望向主峰方向，剑灵就会异常躁动。 "对了师姐，"柳青儿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青玉符，"这是我娘求来的护身符，给你..." 骨瑶正要拒绝，突然瞳孔一缩。那玉符上的云纹，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从何处得来？"骨瑶询问道。 柳青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家里祖传的..." 骨瑶死死盯着少女的样子，恍惚间才觉得她的面容总觉得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比试之日 晨钟响彻沧溟山时，七十二峰笼罩在淡金色的朝霞中。薄雾如纱，缠绕着嶙峋山石和苍翠古木，却掩不住试炼场四周人声鼎沸的热浪。 骨瑶站在场边一块凸起的黑岩上。 她周身仿佛自带一圈无形的寒意，将喧嚣隔开，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扫视着那些或紧张、或兴奋、或故作镇定的面孔。 “师姐！”柳青儿像只灵巧的雀鸟，从人缝里钻了出来，气喘吁吁，额发被晨露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她小脸通红，带着打探到秘密的兴奋，“我打听到了！第一场是‘千机演武’！就在那边最大的‘伏龙坪’上！” 也不等骨瑶回应，就自顾自地如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听说伏龙坪的地面刻着上古阵法，能模拟出各种险恶环境，沼泽、流沙、烈焰、寒冰……随机出现！而且，场地里会升起一百零八根‘试炼石柱’，每根柱子顶端都嵌着一枚‘玄晶令’！考核的内容就是，在阵法变化和同场竞技者的干扰下，尽可能多地获取玄晶令！限时一炷香！规则嘛……不得故意致人重伤或死亡，法宝限用三件，掉落场外或主动认输则淘汰！” 柳青儿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骨瑶。她总觉得师姐周身的气息好像更冷了。 骨瑶听完，眼神微动。 “千机演武”……考验应变、身法、以及对环境的适应力，还有……如何在混战中自保并夺取目标。简单，直接，也足够残酷。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柳青儿的情报。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浑厚的钟鸣再次响起，压过了所有喧哗。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凭空出现在伏龙坪中央的高台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时辰已到，第一场测评，‘千机演武’，启！” 话音落下的瞬间，占地极广的伏龙坪地面猛地亮起繁复的符文，光芒流转。原本平整的青石地面瞬间变得虚幻，下一刻，景象骤变！大片区域化作翻滚着气泡、散发着恶臭的泥泞沼泽；另一片区域则覆盖上厚厚的坚冰，寒气四溢；还有区域凭空燃起熊熊烈火，热浪扭曲了空气；更有尖锐的石笋破土而出，犬牙交错。 与此同时，一百零八根两人合抱粗、高达数丈的石柱轰隆隆地从场地各处升起，柱顶镶嵌的玄晶令在朝霞和阵法光芒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七彩光华。 “冲啊！” “玄晶令是我的！” “小心流沙！” 数百名年轻修士，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各施手段冲向离自己最近的石柱。 一时间，流光溢彩，法宝争辉，有人祭出飞梭，贴着沼泽水面疾驰；有人脚踏冰晶滑板，在冰面上灵活穿梭；更有世家子弟，直接祭出护身法宝，硬顶着火焰或石笋的侵袭强行突进。 骨瑶没有立刻动，冷眼看着这片混乱的战场，倒有些似那日的模样，嘴角不免勾出一抹冷笑。 远看，林家那位华服少年果然引人注目，他头顶悬浮着那尊缩小版的“九转玲珑塔”，垂下一道道柔和的光幕，将他牢牢护住。无论是沼泽的吸力还是烈焰的灼烧，都被光幕轻松隔绝，他身边还簇拥着几个跟班，替他开路清障，他本人则好整以暇地伸手去摘取石柱顶端的玄晶令。 柳青儿见骨瑶未动，便站在她旁边，也没有动。 未过多久，骨瑶动了，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宝，身形如一道贴着地面的黑色闪电，骤然射出。她的目标并非边缘那些唾手可得的石柱，而是伏龙坪中心区域，一根孤零零矗立在熊熊火海正中的石柱！那里火焰温度极高，赤红色的火舌疯狂舔舐着空气，将石柱映得通红，周围几乎无人敢轻易靠近。 “找死吗？那可是‘地肺真火’区域！” “还是个女修！她连护身法宝都不用？” 惊呼声从看台边缘传来。 骨瑶置若罔闻，她体内灵力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运转，身法轨迹飘忽不定，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踩在火焰相对薄弱、或是阵法能量流动的间隙处。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烤干，她裸露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汗水还未渗出就被蒸发。但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速度丝毫不减！ 柳青儿跟在她身后，却不敢如她那般直接冲上去，看见她这般，不免地担心惊呼，“师姐！” 就在她即将冲入火海核心，离那根石柱仅有数丈之遥时，异变陡生！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自身侧袭来！伴随着一声傲慢的冷哼：“哼，贱婢也敢觊觎中心令？” 是林家那华服少年！他不知何时也盯上了这根位置关键、玄晶令光泽似乎也更为浓郁的柱子。 他见骨瑶身法诡异，竟能无宝护身直闯火海，心中妒恨交加，他屈指一弹，一道金光从他袖中激射而出，赫然是一枚雕刻着龙纹的金梭！金梭撕裂火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骨瑶后心！狠辣无比，显然是想将她直接打落火海，甚至重伤！ “卑鄙！”远处的柳青儿瞥见这一幕，失声惊呼，想要救援却鞭长莫及。 骨瑶在金光袭来的瞬间便已察觉，她眼中寒芒暴涨，没有回头，身形却如同鬼魅般违背常理地一个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金梭的致命一击。金梭擦着她的衣角飞过，没入火海深处，激起更高的火焰浪潮。 然而，林家少年一击不中，脸上戾气更盛，他头顶的九转玲珑塔光芒一闪，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束，后发先至，如同审判之矛，瞬间封锁了骨瑶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直刺她丹田气海！ 这一击，比刚才的金梭更快、更狠、更致命！他要彻底废了这个碍眼又让他感到一丝威胁的对手！ 生死一线！ 骨瑶瞳孔骤然收缩！这光束太快，范围太广，在火海干扰下，她已避无可避！丹田是修士根本，若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袖中那柄震颤不休的黑剑，仿佛被这绝境和浓烈的杀意彻底点燃！ “锵——！！！” 第6章 云霓 一声震彻云霄、饱含无尽凶戾与古老愤怒的剑鸣，悍然爆发！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带着斩断一切束缚的决绝，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嘈杂！ 并非骨瑶催动，而是剑灵被那主峰方向的吸引和此刻的致命威胁彻底激醒！ 尽管依旧未曾出鞘，可它的威力足以让人见它不俗，黑剑立于骨瑶身侧，吞噬了周围的光线，连炽热的火焰都被它逼退三尺。 那道威势惊人的金色光束，在黑剑突兀爆发的威力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连一瞬都未能阻挡，便“啵”的一声，寸寸碎裂，湮灭无踪！ 这股威力去势不减，带着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意志，直冲林家少年和他头顶的九转玲珑塔！ “什么？！”林家少年脸上的得意和狠辣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取代！ 他疯狂催动九转玲珑塔，宝塔光芒大放，层层叠叠的防御光幕瞬间叠加到极致！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轰——！！！” 黑芒与玲珑塔的护体神光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被强行撕裂的“滋啦”声！那号称防御无双的玲珑塔神光，在黑芒的冲击下，如同沸汤泼雪，一层层飞速消融、崩解！ 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 “噗！”林家少年如遭重锤猛击，狂喷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头顶的玲珑塔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黯淡，剧烈摇晃着缩小飞回他体内。而他本人，更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出去，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向场地边缘一根尖锐的石笋！ “少主！”他的跟班们魂飞魄散，拼命想要救援，却哪里来得及？ 眼看那华服少年就要被石笋穿个透心凉，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降临，精准地裹住倒飞的林家少年，将他险之又险地从石笋尖上拉开，轻轻放到场边安全地带。少年面如金纸，气息萎靡，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九转玲珑塔也受损不轻，暂时无法使用了。 整个伏龙坪，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并非来自高台长老，而是源自场地边缘！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场边，素手轻抬，指尖还萦绕着未散的淡金色灵光。 骨瑶在火海石柱上站稳身形，方才看清出手之人——正是那日登山测试时，乘坐华丽车辇、以金铃清道、视周遭寒门子弟如无物的锦衣少女！ 她今日换了一身月白云纹锦袍，衣料在晨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发髻间只簪了一支通体无瑕的白玉凤簪，却更衬得她气质清冷孤高，仿佛云端俯瞰尘寰的仙葩。 少女的目光并未在林家少年身上停留太久，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她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精准地越过混乱的场地，牢牢钉在了骨瑶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了骨瑶手中那柄依旧嗡鸣震颤、戾气未消的黑剑之上。 整个伏龙坪的死寂被一种更加压抑的气氛取代。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玄袍长老，都下意识地在这位突然现身、身份显然非同小可的少女和场中持剑的骨瑶之间来回逡巡。 高台上，玄袍长老眉头微蹙，显然认出了少女的身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哼。”一声极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冷哼，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是那锦衣少女发出的，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区区凡铁，戾气冲天，竟也配染指我沧溟仙山？”她的声音清越，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方才若非长老及时出手，林家那废物怕是已被你手中这凶物殃及，死得不明不白。如此凶兵，持于你这等心性不稳之人手中，便是祸端！” 她这番话，直接盖过了玄袍长老之前的质问，更是将骨瑶与黑剑定性为“祸端”，将林家少年重伤的责任全数推给了骨瑶“心性不稳”和“凶兵戾气”，将自己方才的出手描绘成了阻止更大惨剧的义举。 其颠倒黑白、偏袒世家、视寒门如草芥的姿态，展露无遗。 骨瑶握着黑剑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袖中的青玉符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和黑剑的躁动，传来一阵柔和之感。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剑灵的躁动，抬眸，迎向那锦衣少女冰冷的目光。 她的眼神依旧如古井寒潭，深不见底，却多了一丝针锋相对的锐利。 骨瑶一跃坐在那石柱之上，看着那“正义凛然”的少女，轻笑道：“我的剑，只斩该斩之人。方才谁先出手偷袭，谁欲置人于死地，在场诸位有目共睹。阁下如此颠倒黑白，莫非是想仗势欺人？” “放肆！”锦衣少女身后一名老妪厉声呵斥，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骤然压向骨瑶。 骨瑶表面未露惊色，仿佛这威亚就如一阵清风于她身边拂过，反而是她座下坚硬的石柱竟被踩出细微裂痕，灼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在这股威亚下，就连远处的测试弟子都感觉到了压力。 那锦衣女子见骨瑶竟未感到任何压力，如此轻松，眉头一皱。 “云霓小姐面前，岂容你狡辩！”站在云霓身旁的另一名老妪也冷声开口，目光如电，锁死骨瑶。 骨瑶此时强压□□内的不适，表面轻松地看着她们。 云霓抬手，止住了老妪的威压。她看着骨瑶在威压下仍能挺直脊梁的样子，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更深的厌恶和……一丝被冒犯的冰冷。 “仗势？欺人？”云霓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线条，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我云家行事，何须‘仗势’？再者，我作为内门嫡系弟子，维护沧溟清誉，清除你这种身怀凶戾、不知天高地厚的隐患，不过是本分。” 她目光扫过全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蝼蚁在泥潭里挣扎：“至于你口中所谓的‘公平’、‘有目共睹’？呵，在这力量为尊的修真界，弱者的‘目’与‘睹’，何曾真正有过分量？方才若非你那黑剑侥幸爆发，此刻你早已化为飞灰，连在此处与我辩驳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话语冰冷而残酷，**裸地撕开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本质，在她之下，许多寒门弟子闻言，脸色苍白，眼中流露出屈辱和不甘，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玄袍长老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云霓如此直白地践踏测评规则感到不满，但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干预，若是她几月前未入门时，单单一个云家的分量，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她偏偏成了内阁那位长老的嫡传弟子。 云霓不再看骨瑶，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她的眼，她转向高台，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的命令式口吻：“周长老，测评继续。此女手中凶兵戾气难控，极易伤及无辜，更可能扰乱测评秩序。依我看，要么让她即刻弃剑，要么……便请她离场。”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要剥夺骨瑶使用黑剑的权利，甚至可能直接取消她的测评资格！ “云霓小姐，这……”周长老面露难色。骨瑶方才展现的实力和那柄神秘黑剑，都让他觉得此女不凡，直接剥夺资格，于理不合。 “怎么？周长老觉得不妥？”云霓微微侧目，眼神平淡无波，却让周长老心头一凛。 “不…不敢。”周长老暗叹一声，知道今日这面子必须给，“骨瑶，方才你手中兵刃威力失控，险些酿成大祸。为公平和安全计，你可愿暂时收起此剑，仅凭自身修为和另外两件法宝完成后续测评？若不愿，或无法控制此剑，则视为自动放弃本轮资格。” 这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是逼骨瑶就范！收起黑剑，等于自断一臂；若无法控制，则直接淘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骨瑶。 柳青儿在场边急得直跺脚，却又无能为力。 骨瑶在燃烧的石柱顶端站定，烈焰在她周身翻腾，映照着她冰冷而倔强的侧脸。 她低头，看着手中漆黑如墨、仿佛连通着深渊的长剑。弃剑？不可能。离场？更不可能。 “我的剑，”骨瑶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火焰的噼啪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只随我心。它若失控，自有我来承担后果。” 云霓闻言，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冥顽不灵。既如此，后果自负。” 她不再看骨瑶，仿佛已经给她判了结局，转而将目光投向场地其他区域，仿佛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周长老无奈地摇摇头，朗声道：“测评继续！骨瑶，你好自为之！” 第7章 踏雪无痕 香已燃半。 骨瑶不再理会场外的纷扰，她的目光锁定了寒冰区域一根被数名修士争夺的石柱。此前那石柱早已被震碎，如今更是狼多肉少。 她身形一动，如离弦之箭，悍然冲入了那片刺骨的冰寒之中！ 与灼热火海的酷烈不同，这里的冷是渗透骨髓的，连呼出的气息都在瞬间化作白霜。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滑不留足的坚冰，四周耸立着犬牙交错的巨大冰棱，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雾。 她锁定的那根石柱，此刻正被五名修士激烈争夺。石柱本身在之前的混乱中已被震裂，顶端镶嵌的玄晶令摇摇欲坠，更显得珍贵。 这五人显然临时结盟，又各怀鬼胎，法术与法宝的光华在冰雾中碰撞、炸裂，冰屑四溅。 骨瑶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沸腾的油锅。 “拦住她！” “是那个用黑剑的煞星！” “别让她靠近玄晶令！” 惊呼和厉喝声响起。这五人虽忌惮骨瑶之前展现的恐怖实力和那柄凶兵，但玄晶令的诱惑压过了恐惧，更有人眼神闪烁，瞥向场边云霓的方向——若能借此机会表现一番，攀上云家的高枝，测试结束后还有望能成为嫡系子弟…… 瞬间，三道攻击几乎同时袭向骨瑶！ 左侧，一名手持冰晶长鞭的女修手腕一抖，鞭梢炸开数十道尖锐的冰锥，如同毒蜂群般攒射而来，覆盖范围极广。 右侧，一个壮硕男修咆哮一声，双拳裹挟着厚重的土黄色灵力，狠狠砸向冰面。轰隆一声，骨瑶前方的冰层猛然拱起、碎裂，形成一片嶙峋的冰刺陷阱，阻挡去路。 正面，一名气息阴冷的修士无声无息地祭出三枚细如牛毛的幽蓝冰针，速度奇快，角度刁钻，直取骨瑶双膝和丹田！这赫然是极其阴毒的暗算手段！ 面对这全方位的围攻，骨瑶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她没有丝毫减速，甚至没有动用黑剑！ 只见她足尖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猛地一旋，以一种如同鬼魅般的身形游走。 射来的密集冰锥大部分擦着她的衣角呼啸而过，少数几枚即将及体的，被她屈指连弹，精准地击打在锥体侧面，改变了轨迹，反而撞向旁边拱起的冰刺陷阱，引发一阵碎裂。 电光火石间，她已穿过三重封锁，逼近了玄晶令！ “好厉害的身法！” “她没用那凶剑！” 围攻的五人又惊又怒。骨瑶展现出的游走身法，竟让他们看的着实头疼。 “一起上！别让她得手！”那阴冷修士厉喝，手中多了一面寒气森森的骨幡，猛力摇动，无数怨魂般的冰寒之气呼啸而出，卷向骨瑶。 其他四人也咬牙催动全力，众多攻击一应而下！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一次，骨瑶避无可避！ 就在五人以为即将得手之际，骨瑶眼中寒芒一闪，一直按在剑柄上的左手终于动了！ “锵——！” 黑剑并未出鞘，只是被她连鞘带剑，如同挥动一根沉重的黑色铁棍，悍然横扫！ 一股沉重、凝练、带着镇压之意的沛然巨力袭来！ “轰！咔嚓！” 以力破力！ 一时间所有的攻击都纷纷消散。 骨瑶借着横扫的反震之力，再次加速，直射向那根布满裂痕的石柱顶端！她的目标，是那块在混乱中几乎要被震落的玄晶令！ “休想！”距离石柱最近的一名黄袍修士目眦欲裂，他放弃了攻击骨瑶，猛地扑向玄晶令，想要抢先摘下。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玄晶令的瞬。 骨瑶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竟已此前施展过的鬼魅身法，直接出现在石柱侧面！ “滚！” 一声冰冷的低喝伴随着凌厉的腿风！骨瑶一记鞭腿，精准狠辣地抽在黄袍修士的腰肋！ “噗！”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整个人惨叫着如同破麻袋般横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冰棱上，昏死过去。 骨瑶看也不看，伸手便抓向那块七彩流转的玄晶令。 “住手！”剩余四人惊怒交加，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各种攻击倾泻而出，甚至不顾是否会波及石柱本身！ 骨瑶直接抓住了那玄晶令，并借着黑剑将那攻击一一挡住，稳稳地落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此时，场外的云霓眼中凶狠之气现出，“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进入内门的！”云霓愤然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微弱、却仿佛穿透了所有喧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骨瑶敏锐地抬头，望向感知传来的方向——那是远处一座高耸入云、被薄雾笼罩的观礼台侧翼。一个身着灰布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平静地注视着场中，目光深邃如古井。 老者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看那口型，分明是：“踏雪无痕……” 这正是骨瑶方才在寒冰区域，无惧冰面湿滑、闪转腾挪如履平地所施展的精妙身法！ 老者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那激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便迅速沉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探究。 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骨瑶冰冷的外壳，看清她灵魂深处的烙印。 “流云步……”老者心中无声地低语，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确认，“你究竟是谁？” 第一场“千机演武”的硝烟尚未散尽，第二场测评紧随而至。地点则换到了沧溟山腹地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千幻窟。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被无数天然发光的晶石和人为布置的阵盘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异香。 数百名通过第一轮测评的修士被分散引入其中。 “第二场，‘符阵推演·幻心迷城’！”主持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修，“此窟天然蕴含迷幻之力，更布设了三百六十处‘惑心阵’、‘困灵阵’、‘幻杀阵’节点。尔等需在三个时辰内，找出并破解至少九处阵法核心节点，同时寻得一枚‘定神玉符’作为通关凭证。此场考验神识强度、阵法造诣、以及心志定力！法宝不限，但阵法节点需以自身灵力或符箓破解，外力强攻无效！迷失其中或超时未出者，淘汰！” 规则宣读完毕，众人立刻四散开来，身影很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晶石通道和迷离的光影之中。 骨瑶踏入其中，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侵扰她的心神，眼前的景物也微微扭曲。 她运转心法，灵台保持一丝清明，袖中的青玉符传来温和的暖意，竟能有效驱散那惑心异香的影响，让她的神智格外清晰。 “师…师姐！”一个带着几分慌乱又强自镇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青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小脸在迷离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好…好险，我也通过了！这里好诡异啊，师姐我能跟着你吗？”她眼中带着恳求和依赖。 方才第一场，她几乎是靠着运气和骨瑶吸引走了大部分火力，才勉强摘到一枚边缘的玄晶令。 骨瑶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让她跟在身边，兴许能发现些什么。 “太好了！谢谢师姐！”柳青儿松了口气，赶紧亦步亦趋地跟在骨瑶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扭曲的光影。 骨瑶闭上双眼，将神识如同蛛网般铺开。她能隐约感知到空气中灵力流转的异常节点——兴许那便是阵法的核心所在。 同时，还有掺杂了几道不怀好意的神识，如同毒蛇般悄悄锁定了她们二人，显然是云霓留下的“关照”。 骨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来了便好好玩玩吧。 她故意朝着一个感知中灵力波动异常剧烈、显然布置了强大幻杀阵的区域——“七情炼心阵”走去。 “跟上！她进了‘七情炼心阵’！那阵凶险异常，正好借刀杀人！”暗中尾随的几人低声交流，眼中闪过狠色。 骨瑶踏入那片区域，眼前景象骤然剧变！七情六欲化作实质的幻象，爱恨嗔痴如同怒涛般冲击着她的心神。喜时花团锦簇，怒时尸山血海，哀时肝肠寸断…… “啊！”柳青儿紧随其后，刚一踏入，就被一股强烈的“哀”之幻象击中，眼前仿佛看到至亲离世的场景，瞬间泪流满面，心神失守，脚步踉跄，眼看就要被幻象吞噬！ 骨瑶眉头微蹙。她可以无视这些幻象，但柳青儿显然不行。就在柳青儿即将沉沦的瞬间，骨瑶反手一指点在柳青儿后心，一股冰冷灵力强行贯入，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打断了她的悲伤情绪！ 第8章 小师叔 “紧守心神！跟紧我！”骨瑶说道。 于此同时，骨瑶神识扫过所有幻象，精准地捕捉到隐藏在“哀”之幻象深处、一处不断汲取情绪之力维持阵法的核心符文节点！ 她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黑色灵力疾射而出，精准地点在那符文最关键的连接点上！ “嗤啦！” 阵法破碎！幻象消失！ 柳青儿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看向骨瑶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谢…谢谢师姐！刚才好可怕！” 骨瑶没理她，目光扫过刚刚恢复的通道，确认了尾随者的位置。她带着柳青儿，主动冲向下一处阵法节点——一处隐匿在光影交错中的“困灵阵”。 同时，触发了附近几个她早已感知到、却未破解的小型“幻杀阵”！ “不好！” “啊！是幻象！” “救我！” 惨叫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响起，那几个尾随者猝不及防，瞬间被触发的幻杀阵卷入，陷入各自的心魔幻境，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骨瑶带着柳青儿来到困灵阵前。此阵能禁锢修士灵力运转，极为麻烦。 “师姐，这个阵…我好像在家里的古书上见过类似的…”柳青儿开口道，仔细辨认着阵法的灵力流动轨迹，“它的弱点好像在那个不断闪烁的菱形节点上？需要用水系柔力或者特殊的破禁符箓冲击那里？” 骨瑶有些意外地看了柳青儿一眼。这丫头虽然修为不高，胆子也小，但在阵法辨识上似乎有点家学渊源的天赋。 骨瑶从怀中取出一枚自己闲暇时绘制的的黑色符箓！ “去！” 黑符化作一道幽光，精准地刺入柳青儿所指的菱形节点！ 阵法光芒一黯，禁锢之力消失！第二处核心节点，破！ “哇！师姐好厉害！”柳青儿由衷赞叹，眼中闪着崇拜的小星星，她感觉自己跟着师姐真是太明智了。 凭借青玉符守护心神、柳青儿意外的阵法辨识辅助、骨瑶自身强大的神识和对力量的精准掌控，两人在迷幻的洞窟中配合得意外顺畅。 骨瑶负责主攻破阵和规避危险，柳青儿则凭借家学渊源，在旁辅助辨识阵法类型和可能的弱点，偶尔还能用一些低阶的辅助性符箓帮忙干扰小型幻阵。 三个时辰未到，她们已破解了远超要求的十二处核心节点。 最后，骨瑶的神识锁定了深处被“九幽噬魂阵”守护的定神玉符祭坛。那至阴至邪的噬魂之力让柳青儿小脸煞白，瑟瑟发抖，“师姐”，柳青儿停在原地，骨瑶看着她，那神情仿佛远处的噬魂阵恐怖万分。 见她一步都迈不出去，也并未多想，只当是她法力不够，害怕了罢。 于是，骨瑶便让柳青儿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待在此处，固守心神，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她独自踏入阵中。恐怖的怨魂冲击和神魂攻击再次袭来。 方才还能隐约感知到的洞窟晶石、扭曲光影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笼罩在血色与灰烬之中的焦土。 刺鼻的硝烟、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那撕心裂肺、永无止境的哀嚎……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那原本被压得极深，灵魂深处最惨烈、最不愿触碰的记忆碎片，被这至阴至邪的噬魂之阵无限放大。 倒塌的山门，残破的匾额上，“沧洺派”三个字被鲜血浸透。 遍地伏尸，那些熟悉的、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表情的面孔，她所敬重的师兄，一起嬉闹的师妹，严厉却护短的师伯……皆在其中。 而在尸山血海的中心，站着一个身影——她的师父。 她伸手想要拉住师父，可身体却突然急速下坠。 “嘭！”一声巨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方才发现这里竟是师父的住处，骨瑶一愣，看向门外，一如那日，静谧黑夜，就连月亮也被乌云遮盖。 骨瑶猛地一回头，发现师父正捧着那碗她送去的汤药，她急忙制止，“别喝！” 可师父却像是未听见她说的话，一饮而尽。 只瞬间可见，师父的道袍满是血迹，原本清癯慈和的面容此刻扭曲着极致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怨恨！他指着骨瑶，声音嘶哑： “孽徒！骨瑶！你为何要下此毒手？！宗门待你如亲生，师兄弟视你如手足！你…你为何要欺师灭祖，屠戮满门？！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不…不是我！”骨瑶想要呐喊，喉咙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日的惨烈景象如同万把钢刀，在她心上来回剐蹭。 昔日的师门皆化作虚烟散去，周遭一片昏暗。 那些原本倒下的人，挣扎着抬起头，发出诅咒般的憎恨： “叛徒…骨瑶…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张张熟悉而此刻充满怨毒的脸在眼前放大，一声声锥心刺骨的质问在耳边轰鸣。她试图解释，试图找出真相的碎片，但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被憎恨的孤寂感，如同冰水般将她从头浇到脚，冻彻心扉！ 她感觉自己正被这无边的怨恨和孤寂吞噬、同化。 黑剑在袖中剧烈震颤，发出痛苦而暴戾的嗡鸣，仿佛也沉浸在这片毁灭的记忆中，剑鞘冰冷刺骨，几乎要冻伤她的手臂。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要沉沦在这片由自身罪孽和痛苦构筑的血色泥沼里，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她的心神即将被彻底撕裂、沉沦之际—— 她并不知，此时站在阵法外的柳青儿双手合十，口中不知念着什么，一道青色的法术光芒穿过迷阵，落在了骨瑶袖中那枚青玉符中。 青玉符突然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这股温热并非炽热，而是一种久违的、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温和之感。 这股感觉如此熟悉，轻轻扶平了骨瑶原本因痛苦而紧紧皱着的眉头，那感觉也瞬间穿透了冰冷的怨恨和血腥的幻境！ 紧接着，一个清朗温润、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的年轻男子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轻轻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阿瑶……醒过来……这不是你的错……” 小师叔！ 这个声音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炸响！尘封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撬开一角！那个总是带着和煦笑容，偷偷给她塞糖丸，在她练剑受伤时细心包扎，总说“我们阿瑶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孩子”的小师叔！ 幻境中，师父和同门们怨毒的面容仿佛模糊了一瞬。那萦绕不散的孤寂感，被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温暖撕开了一道缝隙！ “小师叔……”骨瑶在心底无声地呼唤，眼角滑下一滴温热的泪。 骨瑶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厉芒，“滚开——！” 她猛地握紧了震颤的黑剑剑柄！ 轰！ 识海之中，仿佛有惊雷劈落！ 那抓摄而来的巨大怨魂鬼爪，被这由内而外爆发的决绝意志和黑剑凝聚的煞气狠狠劈中！ “嗤啦——” 巨大的鬼爪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瞬间溃散成漫天黑烟。 笼罩着她的血色焦土、怨恨的师父、诅咒的同门……所有的心魔幻象，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镜面，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骨瑶的身影重新清晰地出现在祭坛边缘。她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缕血丝，呼吸急促，但眼神却锐利如刚刚淬火的刀锋，冰冷而清明。 骨瑶擦去嘴角的血丝，清亮的眸子直盯那因阵法核心力量反噬被破而彻底暴露出来的阵眼—悬浮在祭坛底部漆黑魂石。 骨瑶并指如剑，精准无比地轰击在九颗魂石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能量链接节点上，“给我……破！”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 九颗魂石应声而碎，化作粉末！ 笼罩着整个祭坛的“九幽噬魂阵”，如同失去了心脏的巨兽，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阵法结构寸寸崩解，阴森恐怖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祭坛中央，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定神玉符，再无阻碍，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骨瑶一步踏出，稳稳地落在祭坛中央，伸手握住了那枚带着清凉气息的玉符。 她站在祭坛上，微微喘息，低头看了一眼袖中安静下来的黑剑，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枚已恢复常温的青玉符。 刚才那关键的一缕暖流……那声小师叔的呼唤……还有柳青儿这枚与她过去似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玉符…… 骨瑶目光深处，对柳青儿这个人本身，以及这枚玉符，再次升起了一阵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