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苟活的日子》 第1章 第 1 章 大火,目之所及皆是火海,家仆四窜,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小姐现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脸上皆是漆黑的印子,就这样一个人躺在倒塌的牌匾旁。 突然,她的手指动了动,家仆一个个跨过牌匾,无人将他扶起,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漠不关心。 竺桢桢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事情不对头,但目前没那么多时间给自己考虑,因为她旁边的木梁就要倒塌。 一动弹,却感到腿上似有千斤重,低头一看,果真是惨烈的一副景象,红艳艳的皮肉裸露在外,隐隐约约能看见森白的骨。 边上的人嘈杂不已,进进出出,竺桢桢支起身子,随便扯了个人,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个甜甜的笑问,“姐姐,能把我也带出去吗?” 竺桢桢看过了,这副身体的衣服绝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的,这些四窜的人,大概率是她的家丁,如果走水了她有什么损失,这些人估计也跑不掉一顿板子。 就在竺桢桢信誓旦旦以为面前会伸出温暖的手时,那人却仿佛见了鬼一样,揪着裙子把她的手甩开,低着头急匆匆的跑了。 竺桢桢震惊了,她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边上木梁隐约发出吱呀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办法,她只能用爬的了。 按照古人的建筑风格,爬出这个牌匾外,应该就是空旷的庭院。 竺桢桢咬咬牙,每爬一步都是煎熬,豆大的汗珠落下来,但速度必须加快,否则那么大一根柱子砸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就她这小身板,直接一命呜呼。 不知过了多久,每分每秒她的腿都在发疼,终于是出去了,就在她出去后几秒钟的时间,整间房屋彻底倒塌。 竺桢桢转身看着这一幕,拍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运气好,运气好,苍天姥爷保佑。”双手合十,念念叨叨。 不远处还有两间房,看起来有点像四合院的构造,只不过更加豪华。 竺桢桢目测了一下,除非运气倒霉到家了,否则那俩屋倒下来的木头绝不会压到自己。 竺桢桢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她是一个为无良组织打工但有职业道德的美少女,就在她睡前,还在和其他组织成员说说笑笑。 李珍和她碰了碰杯,“我说你啥时候退休啊,都被老大压榨三四年了。” 竺桢桢:“走,马上走,我明天就不干。” 虽然组织成员经常这么说,但老大不放人也走不掉。 李珍笑着推了推她:“赶紧走啊,你一走,这分成就轮到我吃了。” 竺桢桢环顾四周,萧瑟的风吹下一片枯叶,叹了口气,双手摊开作无奈状。 两间房子烧倒了一间,还有一间屹立不倒,刚刚看还是火海,现在居然一根柱子没倒,以她做这么多年“梁上君子”,其实就是扒手,一下便知这屋里绝对有好东西,说不定还有留下点药物。 进门前有道门槛子,她左手提起自己的废腿,右手撑在地板上,屁股一翘,另外一只腿一蹬,完美过槛。 这屋子里的装潢真不是一般奢华,就连那柱子都有些许金边,火烧一点没有影响,手一抹,光亮如新。 穿过屏风就是里间,竺桢桢直着身子在里面翻找,得先找药,没药她都走不出去这个府邸。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是让她找到了几瓶看起来像药的玩意,自信一一打开闻了闻。 竺桢桢试毒一般的作风,也是成功找到了金疮药。 竺桢桢看着自己的腿,不得不说,这有钱人家的药就是好用,没两秒就见效了,至少现在能支撑她站起来了。 门外的嘈杂声早就消停了,可按她看这么多年狗血剧,现在绝不能出去,出去了要么被抓走要么被就地正法。 大官人家被放火,竟然没一个人灭火,而是一个个收拾行李往外跑,见到小孩子居然惊恐的跑走,这不是得罪人是什么。 竺桢桢决定,在这边躲一夜再走,她先是紧紧忙忙收拾了些值钱玩意,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把金边扣干净。 竺桢桢这一觉本可以睡得很香,但她总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让她睡不安稳,在第三次听见那动静后,她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叉着腰就走了过去。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竺桢桢又走近了两步,伸出手去,这一下便碰到了毛茸茸的玩意。 竺桢桢大着胆子往下一摸,摸到了挺翘的鼻梁,干裂的唇,确认了这就是个人,还是个小孩。 小孩本没有多重,但以她的身板把他拉上床还是有些困难。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十分不安,竺桢桢摸着小孩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可白天她在这并没有察觉有人。 他是谁?他为什么来这?我又是谁? 一觉睡到天明,没有人来检查这间屋子,这倒是让竺桢桢松了口气。 床上的孩子依旧均匀呼吸着,睡的很香,借着纱窗透出来的光亮,她才发现他的腿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因未做处理,已经流出绿色的脓血,血液已然浸透了身下的床单。 竺桢桢拿着药,手抖着一点点地给他上。 这孩子一出来她便确认了八成,这家人绝对是被寻仇来了,说不定这男孩还是她的弟弟。 上完他的药,竺桢桢再次从他身上撕了一片布下来,也清理好自己的伤口,重新包扎。 男生嘛,不用那么在乎形象的。 才睡醒没多久,竺桢桢就感到有些饿了,这府中的厨房肯定没有吃食,没能量补充的话,大量出血可挺不住,她得出去找点。 就在她出去不久,床上的孩子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装着的东西,是不属于孩童的阴鸷。 第2章 第 2 章 竺桢桢出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点便宜补血的东西吃吃。 集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你来我往地砍着价,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从未停歇。 “哎呦,这世道可真不太平,叫花子越来越多了,刚刚还扯住我不让我走,我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差点吐血。”这人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李兄干得好啊。” 周遭人也有明事理的,问了句:“好歹是个人,不给走就是了,为何伤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兄台,你一旦给了点,他从此可就缠上你了,跟在你后头恼人的很。” 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上,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向了白胖胖的包子,急忙打包算账的摊主并没有发现少了几个包子,周遭人也没发现,但定睛一看,桌上却留了一颗圆润润的珍珠。 同样的,干果店里也多了一颗来路不明的珍珠,就是那堆成小山的红枣和龙眼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块,一阵风吹过,缺口又被抚平,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竺桢桢叼着包子继续往里逛。 补气血,竺桢桢灵光一现,一手握成拳轻敲另一手掌心,《本草纲目》曾记载过,动物肝脏和血液有助于造血。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能直接吃,还是算了吧,再买两份小米粥吃吃得了。 就当竺桢桢准备折返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远离集市,走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巷子里。 竺桢桢拔腿就想跑,古代狗血言情剧经典片段,黑巷子必出事,不是要财就是害命。 她把剩下的包子往衣襟里一塞,裙摆一提,刚迈出两步路就听见微弱的呼喊。 “救…救我。”脆生生的,声音不大但足矣让竺桢桢走不动路。 光天化日在黑巷子里,有一个小孩在呼救,这不得不让竺桢桢想起现代那些人贩子惯用套路——把孩子打个半死扔出来乞讨,或者更糟糕一些,孩子就是和人贩子一伙的,利用过路人的善心骗财。 竺桢桢对小孩子最没有抵抗力了,即使是想到了这些,她也决定上前查看。 她从一旁捡了个巴掌大小的瓦片碎片,握在手心,缓缓靠近发声源。 巷子的尽头就里躺着一个人,瘦瘦小小的,胸口微弱起伏,大睁着眼看着天上缓慢移动的云。 听到动静,陆音努力回头去看,他看不清脸,也说不出话,喉咙一阵生疼,只能看见那花似的裙摆,上面有许多污渍,随着她慢慢靠近,金丝绣线的香囊缓缓晃动,一股清雅淡香扑鼻而来。 随即,那女子将一个包子放在破瓦片上,又丢了点干果在边上。 做完这一切她作势要走,陆音没由来的心慌,许是太久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了,他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想去抓住女子的裙摆,却什么也没抓住,只看见一个玉佩挂在腰间,晃呀晃。 竺桢桢回去时也不过**点的样子,甫一关门,就感受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自己脖子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旁。 手上提溜着的俩包子咕噜噜滚下,沾上了灰。 而床上空荡荡,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小孩已然不见踪影。 竺桢桢翻了个白眼,语气无辜:“我对你没有恶意,昨天晚上我在这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就闯进来,天菩萨,我热心肠还要被杀。” 她面无表情,声音却委委屈屈的,听者见泪。 竺桢桢装了一会,发现身后没有一点声响。 不应该啊,按理说他就算不认识原主,也多多少少应该放下戒心,这么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语气,是竺桢桢惯用伎俩。 竺桢桢挤出泪花,刻意往另一侧倒去,腿“不经意”的踹到了男孩的腿伤。 他疼的瑟缩了一下,收回刀子,任由竺桢桢倒下,连搀扶一把都不肯。 竺桢桢也是个转头就忘的性子,再加上她觉得一个孩子而已,对自己造不成多大伤害。 刚才刀架着就架着了,家里刚经历这种事,有点防备心是好事。 想到这,竺桢桢就把地上的包子捡起来拍了拍灰,放到男孩面前,说:“吃吧,今天一大早出去买的。”说着便拿起自己怀里私藏的包子准备大吃一口。 因放在衣服里,还保有几丝温热。 男孩不言不语,站在那也不动,就一个劲盯着竺桢桢看。 之前这宋桢也不是这个性子,虽大大咧咧但软弱怕事得很,听闻有次抓到了个刺客被父亲就地正法,宋桢恰巧看见,躲在屋子里头三天三夜不见客。 那时他还笑她是个怂包。 目光游移到她身下,进门时先迈的左腿,右腿拖沓似乎使不上劲,方才往右侧倒下,脸上挂着泪珠凄凄惨惨的表情凝了一瞬,估计右腿有伤。 再忆当年,宋家二百五十三口人只有他一人存活,而宋桢的尸体,是在一个柱子下被发现的,腿被彻底压断了,面容呈青紫色,他的下属告诉他,是被活活憋死的。 刚才宋恒已经出去看过了,此时正是宋家被灭门之时,只不过有些奇怪,这次怎么会提早了许多。 宋桢真是奇怪,还是再多观察观察。 竺桢桢吃了两口也吃不下去了,无奈把男孩揪过来,按着他坐下,把咬了两口的包子塞给他,说:“给你吃,给你吃,唯一一个干净又热乎的包子了,想吃就说,别一个劲盯着我看,你说瘆人不。” 宋恒:“……” 宋恒嫌弃地看着手中的包子,无语至极。 他本不打算吃,但肚子酸水一股股的往上涌,头也越来越晕,最终还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竺桢桢早早就吃完了,撑着脑袋盯着眼前人发呆。 抛开这人刚刚一脸凶狠,平心而论,他还是长的很不错的,小小年纪眉毛浓而不粗,眼睛也大得不像话,长长的睫毛并不上翘,垂下来和眼睛一衬倒更像狗狗眼。 此时垂着眼乖乖吃着饭,倒有那么几分可爱。 她冷不丁发问:“你是谁。” 宋恒进食的动作一僵,抬起头直视竺桢桢,竺桢桢被他看得有些慌,低下头去,眉头都要皱出一个“川”字,难不成以原主和他的关系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 那可就坏了,一朝穿越就被看穿身份,直接被人当孤魂野鬼烧死了。 她刚想张口补充两句,却听见面前的人说:“姐姐,我是阿恒,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之前…”说着说着竟似要哭了一般,“我们之前天天在一起,一起上学堂,姐姐还说…说要一直保护我的…” 狗狗眼盛满了泪,要掉不掉的,很是惹人心疼。 竺桢桢骑驴下马,说道:“阿恒,我好像忘了许多事情,不妨你多和我说说我们以前的相处片段,我好想一想。” “姐姐,是不是撞到脑子了?” 竺桢桢嘴角微抽,只要多套一点这小子的话,她有自信能模仿原主的性格特征到八成。 “头确实是有些疼。” “姐姐,我帮你看看。”说罢,不等竺桢桢拒绝,宋恒就走到她背后,拨开她有些凌乱的发,仔细查看着。 却不着痕迹地掀开被衣物遮挡的脖颈,露出她脖颈后的一处绿叶般的胎记。 宋恒皱了皱眉,这确是本人没错,但刚刚他说的那些没一句是实话,之前宋桢在他面前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她居然一点没反驳,难不成是真撞到脑子了? “没事的姐姐,头上没有伤,可能是伤到脑子里面了,说不定我多和你说说你就记起来了。” 竺桢桢松了口气,幸好宋恒知道还有脑震荡这种东西,暂时给她留了点活路。 突然一颗红枣从衣袖里滚了出来,竺桢桢这才想起,她让宋恒将手臂围成一个圈,就开始抖抖抖,将那衣袖甩出残影了才抖干净。 平常投喂李珍投喂惯了,随便拿起一颗就塞到宋恒嘴边。 宋恒微不可察地往后移了一点,将那颗枣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下,狠狠擦了擦,这才送入口中。 随即,扬起一个十分标准的笑,“姐姐买的就是好吃。” “对了,昨天晚上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竺桢桢掰开龙眼,将晶莹圆润的果送入口中。 宋恒假笑一停,思绪渐渐发散。 宋家被灭门这一天,有一段时间一直是他的噩梦。 白日,宋府如同往常一般安静,宋德忠纳的妾少,拢共也就三个。 那天他使着性子让他母亲去给自己买城北的桂花糕,为的只是让他母亲离开家里,使他好去找别的公子哥玩乐。 临近傍晚,他高高兴兴,拿着新买的字画走回家,越是靠近家越是不对,周遭百姓对自己指指点点也就罢了,他平常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孩子。 但逐渐的,百姓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宋恒意识到了不对。 “这孩子真惨呐。” “这才几岁,就要没了爹妈。” “运气好以后就要吃百家饭,这运气不好…” “他怎么还敢回去?” 一路上收到的都是可怜的目光,宋恒烦极了,怎么可能呢?他父母怎么可能出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们说的不是自己… 回到家,字画从手中脱落,重重砸向地面。 大火,将他的眼睛映得通红。 他看见宋德忠死在了大殿的门口,待他蹲下身时,他早已没了气息。 他还看见她娘亲死在了他的房中,她的身旁,还有一盒倒地的桂花糕。 家仆四散,全都在往门口挤,看见他也不如往常那般唯命是从,他拼命喊着,让他们滚开,结果无一人理会。 却喊来了身着铠甲,手中提着刀的官兵。 “杀!王爷说了,谁提着小崽子的人头回去,重重有赏!” 刀尖反射出一道荧光,宋恒只觉遍体生寒。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开始四处逃窜,慌乱之中,宋恒只觉得腿上冷冰冰的,似有液体顺着小腿滑落。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直往前跑,竟甩开了了身后穷追不舍的官兵。 第3章 第 3 章 宋恒:“这间屋子是我三姨娘的,她偏爱鼓捣药物,我便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止血消毒的药。” 三姨娘,也就是宋桢的母亲,她和宋桢都是被宋德忠捡回家的。 说“捡”也不准确,是她们自己找上门来,敲响了宋府的门,宋德忠一见到人就和失了魂一样。 从那天开始,府里有什么新奇玩意都是先送到三姨娘那处,就连西域进的名贵布料,也是先给她们做衣服。 宋恒的母亲,陆琳,本将她们安置到了一处偏房,没过两日,三姨娘以阴冷潮湿为缘由要求换间屋子,这一搬,就搬到了主屋旁。 陆琳日日哭诉,骂她们是狐狸精变的,骂宋德忠鬼迷心窍。 宋恒心中也有不忿,便常常给她娘俩使绊子,他平常接触不到三姨娘,但自从她们入府后,天天能看见宋桢在府中玩闹。 于是宋桢就成了宋恒的发泄对象。 宋桢不想学女红,宋恒就教她翻墙。 宋桢不想学礼仪,宋恒就教她骑马。 宋恒多少次“不经意的”让宋桢从墙上翻下来,从马背上掉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的也不肯扶一把,只有当她实在是起不来时才伸出手去。 于是在外人看来,宋恒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大度从容,十分在乎宋桢,关起门来才知道,宋桢常常被宋德忠训斥,顶着四处都是伤的腿还要跪着挨骂。 有时,一跪就是一夜。 所以,三姨娘的屋里常常备着各种药,跌打损伤的占多数。 竺桢桢把一个蓝色的包裹放在桌上,行囊系法有些奇怪,两角一扯就扯开来。 白白黄黄的金银之物一下子闪瞎了宋恒的眼。 而且…这金色的怎么越看越像柱子上的装饰物? 竺桢桢在里面翻翻找找,“你运气真好。”她将金疮药递给宋恒,“这间屋里确实有药,还很好用,这是我昨天给你上的。” 宋恒接过一闻,的确是三姨娘常给宋桢用的那种。 腿上蓦地一凉,宋恒低下头去,就看到一个黑黑的脑袋对着自己。 宋恒很讨厌有人离他这么近。 宋恒条件反射地踹出腿,腿刚一发力,却连伸长都做不到,反而把腿往前送了送,直得干巴巴地发问:“你要干嘛?” 竺桢桢头也没抬:“给你换药。”她慢慢把布条解开,“做姐姐的还是要多照顾照顾弟弟。” 不等宋恒反应,竺桢桢又发问:“我们爹娘是不是都不在了?” 竺桢桢想的很简单,半夜宋恒闯入,现在也找到了药,却一点不着急去找家里人,想来就是在路上见过他们的尸体了。 伤口沾到药,那处就像火烧一般,疼的宋恒手指抽了抽。 宋家,二百五十三口人,烧的面目全非的共有四十八人,其中就包括了他爹娘。 竺桢桢蓦地握住他的手,将他紧握着的手摊开来。 宋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深陷掌心留下的凹痕轻微刺痛。 宋恒一时间竟忘记甩开她,经历过两世,他仍旧这样在意么。 手背上不断传来热度,“阿恒,你放心,还有姐姐在。” 既接管了原主身体,那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竺桢桢搜刮了半袋的珠宝,而在宋恒的指导下,竺桢桢又填上了些许银子。 江湖规矩,怀揣着金银财宝跑路,必须畏畏缩缩,畏手畏脚,做到让别人捂着鼻子躲的时候就没人认为你有钱。 “腰再弯一些。” “再往下压一些。” “诶诶,对味了。” 竺桢桢一遍遍指导着宋恒,就他这样式的公子哥,往那一站就像棵松树,不好好“改造”一番,出去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再来点灰。”竺桢桢说着就往他脸上糊土,“衣服也换一套。”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套衣服,上头全然是补丁,甚至分辨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宋恒凑近闻了闻,不出所料地闻到了一股馊味。 两眼一黑。 正午时分,街上出现了两个瘦瘦小小的叫花子,二人腿皆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你一步我一步。 宋恒压低声音:“一定要这样走路吗?我的腿好像要抽筋了。” 竺桢桢用气音回复:“当然了,你看街上谁看见我们不避着走。” 街上过于嘈杂,宋恒没听清竺桢桢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竺桢桢躲开边上的鱼篓,微微提高了点声音:“我说他们都避着我们走。” 包子铺的声音着实大声,盖过了竺桢桢的声音,“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哟。” 宋恒又问了一次。 竺桢桢转过头,扯着宋恒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我说他们都是傻子,不知道我们超有钱。” “我们…难道很有钱吗?”宋恒大睁着眼,看向竺桢桢。 竺桢桢信誓旦旦,说:“当然。” 宋恒回忆起那行囊里的物件,加起来都买不起他当年随意买下的那幅画。 “嘭—”竺桢桢鼻子一酸,差点留下泪来,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先是看见了水桶般粗的腰身,顺着水桶往上看,松弛的双下巴,肥大的鼻,耷拉的眼袋,组合在一起怪恶心的。 “你不长眼是不是?”眼前的庞然大物一开口,整条街都安静了。 能收摊的收摊,收不了摊的人,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个。 这人边上还有一个瘦马猴,他上前一步站在胖子身前,操着尖细的声音,说:“是不是不长眼睛,这料子是那西域新进贡的新品,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瘦猴拍了拍虚胖子身上的灰,接着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大人,每月中旬第一天,我家大人准时来收银子,懂事的就快快拿些银子交出来。”老鼠一般的眼看向周围的人。 竺桢桢反应很快,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小的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乞丐,在您面前平白脏了大人的眼。” 宋恒脑子里过了一圈,没有回忆起这人的有关信息。 眼下青黑,脚步虚浮,是个不入流的喽啰。 但宋恒也没打算出言帮衬,在一旁默默看起戏来。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瘦猴笑眯眯的。 “布料脏污,罚钱一百两,冲撞了我家大人,罚钱一百两,共计二百两,这钱是给现金呢,还是你卖身来府上当奴的好?” 二百两?抢劫呢这是?无论竺桢桢怎么眯眼睛都看不到脏污,还要精神损失费呢,死胖子本就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看周围摊主害怕的神色,这种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 钱,是没有的,偷,也偷不了二百两。 “大人,我身无分文,求求您带我走吧。”竺桢桢潸然泪下,“我娘说我当牛做马也没人要,但大人不一样,我不是没人要。” 这一转变太过突然,瘦猴没反应过来,宋恒也脑袋宕机了一瞬,他记得,三姨娘不是最疼她女儿了吗?怎会说出如此的话。 下一瞬竺桢桢的脸转了过来,泪珠不要钱的往下落,“阿恒,我终于可以攒钱给你治病了。” 她颤着音,猛地抓住宋恒的腿:“阿恒,你的肺痨有救了,等我去这大人府上做事,赚够了钱就给你看病,好吗?” 众人一看这弟弟脸色发白,微张着口似喘不过气来,一瞬间她的话信了八成。 竺桢桢转过身,张口欲言,下一秒捂住口鼻,肩膀不停耸动,唇齿间透出咳嗽声。 众人不敢吱声,任谁来都看得出这是肺病发作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竟咳出来血来。 唇边依旧流着血迹,她“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两步,扯住瘦马猴的衣襟,“大人,大人快帮帮我。” 瘦马猴回过神来,猛地一踹竺桢桢,直飞二里地,啐了一口唾沫,“晦气,竟和这病痨鬼说这么多话。” 没过多久俩人离开。 这主角一个倒地一个退场,众人也逐渐散开,没人会去关心一个没钱没势的叫花子。 没过多久,叫卖声重新响起,集市恢复热络,似什么也没发生。 宋恒慢慢悠悠地走,在竺桢桢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竺桢桢比刚离府时狼狈多了。 二七年华,虽未完全长开,却和三姨娘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祸国妖民的货色。 唇边血迹未干,一直延身到衣襟里,腹部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鞋印,腿上欲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 人都这样了还能笑嘻嘻地找他开心:“你姐姐我聪不聪明,省了二百两呢。” 竺桢桢看不清宋恒的脸,伸出手去,说:“扶我一把。” 宋恒将竺桢桢扶起,眼睛盯着她:“那血呢,怎么来的?” 宋恒实在有点好奇,竺桢桢的戏演的再流畅不过,现在他的腿仍旧隐隐作痛。 竺桢桢点了点唇,笑着说:“咬破点皮,不碍事。” 要流出那样的血量,一点皮可是不够破的,不过既然竺桢桢这么说了,他也不多嘴了。 月亮爬上屋檐,银光倾泄而下。 一处客栈里,竺桢桢正与店小二激烈拉扯。 “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短住还是长住?” “长住。” 店小二眼睛一弯,这是大客户来了。 “客人要上房,中房还是下房?” 竺桢桢斩钉截铁:“中房。” 她可是了解了,中房单人单间足矣,上房独门独院过于奢侈,下房就是一大通铺。 店小二拿着笔墨做着记录,“麻烦将客人信息告知鄙人,客官姓名为何,家住何方,如若不是本地人,通行凭证麻烦给我检查一下。” 通行凭证需通过官府下发,上刻着本地印章,每地印章各不相同,算是身份认证的一种方式。 这东西要获得说简单也简单,只需去官府报名,官府便派下人去家中查看,再等个三五日便下来了。 宋恒和竺桢桢都有,但这东西已经不能用了,离府的那日他们已将衣服换给两具题型差不多的面容全毁的尸体,伪造成已经死亡的假象。 竺桢桢堆砌一个笑容:“若是没有通行凭证呢?” 店小二:“那可不成,这通行凭证乃王爷向圣上进谏的法子,推广后,百姓都说犯罪率减少了…” “…社会和谐了,三教九流之人无法肆无忌惮了,天下马上就要太平了。”竺桢桢接过话茬,倒背如流,越背白眼越往上翻。 第4章 第 4 章 店小二面露难色:“这…客人你也懂,没有通行凭证这住店是万万不可的…麻烦客人还是问问别家吧。” 客栈大门再一次在他俩面前关上。 这已经是第十五所客栈了,竺桢桢带着宋恒挨家挨户地问楼馆客栈,从白日问到月夜,竟无一所敢收容他们。 竺桢桢叹口气:“恒啊,咱今天收拾收拾去睡破庙,就是还得走个几里,咬咬牙就过去了。” 宋恒:“……” 夜深人静,风吹动屋檐下的灯笼,带来一阵萧瑟之感。 大多数店都关门了,极少数有店还在开着,其中大多都是花楼。 竺桢桢叹了口气,要不是带着一个小男孩,她高低去里头开个包厢,莺莺燕燕,左拥右抱,再香香的睡上一觉。 竺桢桢艰难将视线拉回,抬头望天,别人穿越金手指,异空间开启那是随随便便,手拿把掐,而到她这里,天崩开局,一条命,一个孩子,勇闯天涯。 她心好痛。 蓦地,竺桢桢衣袖被扯了一下,随即听见宋恒软绵绵的声音:“姐姐,我刚刚看见一个浑身穿黑衣服的人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顺着宋恒指的地方,那是一家仍在营业的客栈。 “有多黑?”竺桢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是那种浑身漆黑看起来不像好人那种,还是浑身漆黑看起来像好人那种?” 宋恒一噎,浅浅翻了个白眼,但嘴上依旧引导,“姐姐,我们进去看看嘛,这么大晚上还在营业,想必是不忍心过路人风餐露宿,应该是个大善人呢。” 竺桢桢已然一副死尸状,还是宋恒生拉硬拽才把她扯进去。 不等店小二开口,竺桢桢语速飞快:“住店长住,中房,无通行凭证。” 店小二刚要张口,竺桢桢已经把宋恒拉到门口了,腿刚迈出一步,后头传来声音,“客官,有钱就行。” 竺桢桢充耳不闻,还在对宋恒说,“一会睡破庙,你睡外头,我睡里头,年纪大了晚上风大会得老寒腿的……” 宋恒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扯着,竺桢桢体型不大力气还不小。 “…姐姐等等,他说让我们住。”宋恒甩开竺桢桢的手。 竺桢桢惊讶。 她重新走了进去,“真让住吗?” 店小二一直是微笑着的,看起来亲切极了,说:“当然了,只不过一间上房一晚上是二十两银子,中房减半,十两。” 竺桢桢倒吸一口气,这么贵,黑店吧,之前所有客栈一晚上都只是几十文到几百文而已。 店小二看着竺桢桢呆滞的眼神,接着说:“这不要通关凭证就要冒着被官府抄家的风险,一不小心人头落地,自是更贵。” 那也就是说,这间客栈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对他们来说也更为安全。 竺桢桢咬咬牙,大手一挥,把包里的银钱都拿了出来,说:“来一间房。” 店小二拨弄着算盘,仔细数着银两,说:“算好了客官,这些够住五日,五日后若补不上银钱,就要请客人离开了哦。” 一进房间,竺桢桢就瘫成一个大字形,话也不说了,宋恒也不理了,整一个尸体的模样。 日月客栈是江湖之人的手笔,不问过去不问来路,给钱就能住下,并且这处鱼目混珠,打听消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世匆匆而过,都未深探江湖之事,馆中老板神出鬼没,传闻具有易容之术,无处不在,不知真假。 床上人叮叮当当地把首饰都抖出来,一件一件摆放好,嘴里嘟嘟囔囔的好似神棍,“这哪丑了,为什么不要…”竺桢桢拿起一根发簪,竟然咬了一口,“纯金的,这都不要,真不识货。” “难道…这个世界黄金不是硬通货?”竺桢桢撑着下巴,“不应该啊…这古时候不还男儿膝下有黄金呢。” 宋恒乖乖巧巧坐在一旁,说:“姐姐,这些贵重首饰,官府那边都有记录,不出两日,上头就会派人去宋府清点,若被发现拿出去典当,必要被审问一番。” 贵重?能有多贵重。竺桢桢把手中钗子往前一比划,问:“这多少钱?” 宋恒乖乖巧巧:“这是累丝嵌红玛瑙鸾钗,不算工艺四百两,算上工艺费七百两。” 竺桢桢手一抖,又拿出一个纯白的玉镯,普普通通的,这就不值钱了吧? 宋恒:“云釉含烟镯,五百两。” 竺桢桢又拿,宋恒回:“瑞祥丰年佩,八百两。” “墨玉鎏金璃首戒,八百两。” “点翠嵌宝珊瑚簪,六百两。” 竺桢桢:“……” “所以我算有钱人?”宋恒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竺桢桢不可置信,“但我没钱花?” 这下宋恒重重点了点头。 竺桢桢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太监逛青楼——心有力而余不足。 在日月客栈休息了两日,竺桢桢决定出门看看有什么门路能赚到钱,她感觉每在酒楼呼出的一口气,都是几文钱。 客栈黑是黑,但饭菜还是不错的。 酒楼大厅。 “嘿,你听说没,那李佳东病的可不轻。” 竺桢桢动着筷,不停的往嘴里塞菜,多吃些才能回本。 “李佳东?”一人停顿了一下,“不认识。” 竺桢桢就坐在他们正后方,正竖着耳朵听,这里的八卦可比外头市集上有趣多了,更劲爆更炸裂,她这两天已经听到四起家族秘辛,三起无媒苟合,两起断袖之癖。 竺桢桢坐直了身体,咀嚼动作轻微,生怕错过一点。 一人停下碗筷,“就是那个仗着王爷搜刮民脂民膏的。” “想起来了,他如何了?” “听说…”这人压低声音,说:“他得病了,这病还不一般,是那人人避之不及的肺痨。” “嚯,我寻思他会先得花柳病呢,那强抢民女的事不少干,青楼也没少去。” “我也听说过一事,传闻这一进了这李家,便连尸体都找不着。” 竺桢桢顿觉不对。 “那病是一乞丐传给他的,现在李佳东正派人去寻,赏金足有千两。” “李佳东害人不浅不假,可这赏金也是实打实的,出去的时候多多留意,说不定这钱就到怀里了。” 竺桢桢宛如天打雷劈,她随口捏造的病怎么会传染?言出法随也不是这样玩的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宋恒睡熟,竺桢桢就动身前往李家。 竺桢桢别的本事不大,但溜进有钱人家里这种事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她路过卧房,看见李佳东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又极快地找到了书房所在地,好家伙,别人书房都是重中之重,到李佳东这竟连一个看守都没有,倒是极为省事。 进去之后也堪堪只有三排书架,一张桌子,架子上头摆放的书籍基本上全是灰尘。 明明空间极大,却将那书桌与架子靠的极近。 有翻阅痕迹的也都是些医书,就如《本草纲目》、《本草图经》、《十药神书》和《医学心悟》。 竺桢桢一本本地翻,这些医书都有些治疗肺痨的方子,上头还用朱砂圈圈画画了许多处。 看来是真得了肺痨不假。 不过到底是谁传染给他的? 她将书放回摆正,一转身就碰到了桌子,笔架晃了晃,像摇钱树似的掉下一根笔来。 竺桢桢条件反射伸手一捞,接住是接住了,却不小心沾了满手墨。 又俯身在桌上翻翻找找,除了几张练过的字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竺桢桢直起身活动筋骨,眼睛再次扫视了屋内,无暗格无密室,难不成重要物什不藏在这? 蓦地,她眼神一凝,看向桌上物件。 宣纸上的字都已经干了许久,但砚台上的墨未干,笔架上的紫毫笔还挂着墨汁。 紫毫笔,江南山兔背颈部的弹性极佳的硬毛,每只兔仅可取少量。 连名贵毛笔都未做清洗,想必是急于离开。 竺桢桢捻了捻手指,浓稠的墨晕黑瓷白的手指。 李佳东在这写了信?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可是他方才明明就在床上,怎么会来写信? 难道不是李佳东?可如果不是李佳东,为什么要在李佳东的书房写信?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刻意蹑手蹑脚。 竺桢桢躲在书架后,从架子上的缝隙刚好可以看到正门。 “——吱呀。” 木门缓缓合上,屋内未点烛火,只勉强看清一个人影。 身材瘦削,绝不是李佳东。 近了,又近了,这人在竺桢桢藏身的书架前抽了一本书,然后站定。 过了许久,这人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书都没有翻一页,竺桢桢顿觉奇怪。大晚上不睡觉来看书?屋子里黑漆漆的烛火都不点亮能看清什么? 月高挂空中,透过窗将她的影子映射出来,连带着那人一起,此时那影子缓缓动作着,蹲下身,影子也糊成一团。 难道… 竺桢桢一抬头,正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 她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得马上从这里离开,且不说她就是当日那个“传染源”,就单单这私闯民宅的罪名也够她喝一壶的。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竺桢桢的天赋点不在打斗上,而是在躲避。 她再一次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躲开一记掌风,站稳后位置却离窗口更近了。 虽然表面上她打不过,但她能跑啊,她逃跑有一套的。 腰已经靠上了窗台,身后那人已经知道她逃跑的意图,突然暴起冲上来想揭开她的面具,手已经摸到了面具边缘,只需轻轻发力便能轻松揭下。 竺桢桢面具下的眉头一皱,高抬着腿格挡,用尽全力使他的手不能进一步动作,一手撑着窗台暗暗发力,另一手扶着面具,意图翻出。 她半个身子已经在窗户外,就差一步就能逃出这,突然腿上一紧。 竺桢桢心凉了半截,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最后使出吃奶的劲用另一条腿踹着他紧紧抓着的手。 不管她怎么踹都不为所动,血条都不带降的。 逆天匹配机制,成年人VS初中牲。 本来都逃跑失败了,已经感觉到她在慢慢地被扯回去,没想到他突然松了手,竺桢桢大喜过望,顾不得思考不对劲,捂着屁股灰溜溜地跑了。 竺桢桢回头,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赫然就是当天那瘦马猴。 五根银针插在窗台边,上还附着黑色液体,正闪着凛凛寒光。 一回到客栈,竺桢桢就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清丽可人的小脸蛋。 她把裤子一掀,果然又裂开了。 竺桢桢扶额苦笑。 竺桢桢一边上药一边思考,瘦马猴不能随意进出书房,如果他有权限来去自由,喊一声,那今天晚上她就真插翅也难飞了。 这具身体太过弱小了,体力上限就只有这么多,根本不够用的。过段时间要好好强身健体才行。 第5章 第 5 章 翌日,竺桢桢足足睡到午时三刻才起,一起来就发现宋恒不在,不过她也不担心,刚见面就敢拿刀威胁的孩子能是省心的主吗。 出去了也不怕惹乱子,反正他们现在早就是亡命之徒了。 她打了个哈欠,下楼吃午饭,店小二将菜摆好,竺桢桢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时,就听到他说:“客人,明晚就是第五日了,请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哦。” “……”竺桢桢瞬间觉得大肘子不香了,脑子里关于李什么东东也忘到天边去了。 “不收点首饰么?一件足足八百两呢。” “不收哦,亲。” “…可小刀” “……” 没钱,吃饭都成问题;没钱,还查什么李什么东;没钱,说不定明天就被官爷抓走去吃大牢饭。 宋恒一回来就看竺桢桢撑着脑袋,手拿着一根红彤彤的肘子,也不吃,就在那里晃啊晃。 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恒坐下来,“是饭菜不爱吃么,让他们换一道就行。” 竺桢桢摇了摇头说:“我是在想我们明天晚上就要睡破庙了。” 现在他们又穷,又小,作苦力都没人要,哪里来的赚钱法子,到时连吃饭都成问题。 思及此,又叹出一口气。 竺桢桢随便吃了几口,便扯着宋恒出去购置物件,还剩二两银子,购置点衣物薄被好抵御夜晚的寒冷。 她在市集上东瞧瞧西看看,眼神毒辣,砍价砍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不亦乐于,一两银子叫她拿下了三两银子的物件。 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宋恒顶着比人还高的物件,十分吃力,他从来都没有像下人一样帮过这么多东西。 方才叫竺桢桢拿一些,她竟充耳不闻,装聋作哑,依旧往小山上垒东西,再这样下去,宋恒年纪轻轻腰先废了。 罪魁祸首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看表演。 竺桢桢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自从网络世界发达,现实生活里就很少见到这种才艺表演,胸口碎大石更是只在小说里听过。 百闻不如一见,这种还是要亲眼见来得震撼。 很快就表演完了,表演者双手握拳,细 密的汗珠流过眼睛,“父老乡亲们,平常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今儿个,有钱的也只要捧个人场就行!” “好!”观众热烈的鼓起掌来。 “这再过一旬,每年一次的民间才艺选举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去京城的父老乡亲们请多多支持!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恳请指正!” 周遭如烧得通红的铁丢入水中一般沸腾。 “才艺选举,这可是每年的大事,据说啊这拿了头筹,可有二百两赢钱呢。” “二百两?”看客倒吸一口气,“难怪现在不用钱,精上加精才是最主要的。” 没过多久,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 竺桢桢退出人群,想找宋恒问一问才艺选举的事,可她左顾右盼都找不着人。 “阿恒,阿恒,你在哪?”竺桢桢踮起脚找。 “…我在这。”宋恒声音又小又弱。 “哪?”转了一圈没找着。 “你低头看看呢。” 竺桢桢乖乖低头一看,只见他岔着腿坐在地上,撑着额头眉头紧锁。 “怎么了这是,来来,站起身来,随地大小坐也不嫌脏。” “别碰我,我走累了缓缓。”宋恒避开她的视线。腰闪了,他刚想正骨竺桢桢就出来了。 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何时,绝不能让人发现腰有问题,这是男人的尊严。 宋恒试图转移注意力,他指着表演说:“刚刚看表演想不到我。”又指向自己,:“现在想起我了?” 竺桢桢也顺着他的手看去,就在此时,宋恒一手扶住腰,一发力将腰椎推了回去。天衣无缝。 宋恒刚要站起来,竺桢桢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说:“对不住,阿恒,我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民间表演可有意思了。” 没见过?那竺桢桢十一岁来宋府时是谁带她去看的? 面上却不显,只道:“姐姐脑子还没好全么,这种表演如何没看过。” 竺桢桢却没应他这句话,只自顾自的说:“找到赚钱的法子了,他们说才艺表演得先去京城,也不知京城有多远,一旬不知道够不够脚程。” 宋恒接过话茬:“不远,一旬绰绰有余。” 才艺选拔层层递进,头筹还有进宫面圣的机会,这不仅是一个简单的才艺表演,更多的是能与圣上接触,届时与圣上共处一室,抒发自己的见解,有实力的说不定还能混个九品芝麻官。 所以,官家也会派人去参加选拔,成了日后说不定能增长羽翼。 可… 竺桢桢有什么才艺? 傍晚,竺桢桢刚躺上床,门猛地被打开,她甚至感觉整栋楼都抖了两抖。 一转头就看见宋恒在笑。 这种笑容很熟悉,皮笑肉不笑的,和她搞砸任务之后找老大解释时一模一样。 “姐姐,你是喜欢小猫呢还是小狗?” “…我喜欢猫”竺桢桢狐疑,“你带回来一只猫?” 竺桢桢探头在宋恒背后找着,什么都没看见。 “如果我带回一只猫,你会不让我养吗?”宋恒语气软软,给竺桢桢心都说化了。 原来是想养猫,估计在宋府时不给他养,可怜的孩子,以为养只猫是天大的事。 “当然不会了,来吧,把猫抱过来我看看,只要它不跑就能养。” 宋恒呼出一口气,拍拍手,“进来吧。” 嚯,聪明小猫居然已经听得懂指令了吗?竺桢桢更加期待了。 “——喵喵喵。”一声绝不是由动物发出来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她沉默了。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读者绝对能看见从竺桢桢头上掉下来的黑线。 屋里头的空气凝滞,一瞬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橘猫白猫黑猫狸花猫什么都行,来一只小野猫实在是没想到。 那小野猫,不不,陆音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过去,他张张嘴说:“这…这开场白是我在…”他咽了口唾沫,“在街上听人这么说很有意思,我想…有意思一点应该不会被赶走。” “我能留下来么,宋桢姐姐。”陆音眼神躲闪。 竺桢桢依旧呆滞,“喔…哦。” 陆音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敢看向床。 他低着头,声弱小如蚊,“我叫陆音,光怪陆离的陆,音容笑貌的音。” 宋恒也感觉站立难安,怎么三年前的陆音是这个样子。 宋恒还记得第一世与陆音相识时,他早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商。 那年刚满二十,陆音和宋恒同岁,宋恒在京中的眼线折损一半,据点被一锅端,他无奈之下逃回汴城 ,却因急于发展势力,导致风声走漏,被正在追杀他的王爷知晓,再次派人追捕。 宋恒到汴城没有休息几日,就再次迎来追逐战,甚至已经闻名到连日月客栈都不敢收留他。 那段日子宋恒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生怕一眨眼就被追上。 汴城有一河,称作鸳鸯河,传闻只要在七夕佳节与相爱之人共放花灯,感情就能长长久久。 宋恒本打算隔日就离开汴城,换个地方继续躲藏,不料,在他刚收拾好行李时,官兵破门而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猫鼠大战。 恰逢七夕佳节,宋恒专挑人多的地方跑,便一下跑到了鸳鸯河,河上既有花灯也有游船,正是男男女女互诉心意之时。 他随便上了一艘船,撩开帘子,竟空无一人随即靠在一旁闭着眼小憇。 岸上官兵暂时没有让人停船检查,船舱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隔绝嘈杂让人安心不已,原本只打算小憩,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宋恒迷迷糊糊之时,闻到一阵茶香,如雨后新竹般青冽,沁人心脾。 茶水潺潺流出,杯中沁满热气,眼前人拿起一杯,吹了吹,热气四散,小抿一口,复又放下。 一袭白衣,脱尘如画,温润如玉。 宋恒一下子缓过神来,眼神一厉道:“你是何人,上船时,为何我未醒?”他倾身向前,弄翻了摆在他面前的茶水,茶香四溢,袖中刀滑入手中,抵在白衣人的脖子上,逼问:“说,是不是熏香里放安神药了?” 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还全然无惧,只拿起手中的茶,又吹了吹,说:“若是我有意迷晕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吗?” 白衣人唇角一勾,“只怕不是在那天牢里度过余生。”他饮尽杯中茶,“你说对吗,宋公子。” 宋恒将刀收回,坐回原处,“那你为何不将我送于那官兵?为何要帮我?” 他只笑了笑,不做回答,反而问:“宋公子难道就不好奇我是谁么?” 宋恒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便脱口而出:“传闻有一公子极为爱玉,曾花万两金去寻一块玉佩,可那玉品质不过中等,却能让江南富商陆音天天挂于腰间,很是喜爱。” 他顿了顿,主动拿起茶壶,手腕微转,斟满了茶,“而这玉佩的纹样,可是和公子块这别无二致。” 陆音笑笑,说:“正是。” 这不解缘由的一帮,便是四年。 他们从素不相识,变为知己,再变为出生入死的伙伴。 他们也曾把酒言欢互诉衷肠。 所以第二世,他重活在十三岁,一醒来就去寻陆音,将他带在身边,共同进步。 这一世,他重活在十岁,虽说时间又往前移,但他仍旧不会抛下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