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乖小狗但》 第1章 腹肌 “灾星!” 明亮的火把点亮怀夕沾满泪痕的面容。 “她爹娘为了她去赤练山采摘润春果,结果死在山里头。” “此乃不祥之兆,我们村子里留不得这样的灾星。”说这话的是村里很有威望的村长,他背手走来,神情凝重,“沉塘吧。” 有人抱起了怀夕瘦小的身躯。 她睁着迷蒙的大眼睛,被人带往河边,不知自己就要被溺死了。 “我想见我娘亲。”她茫然道,“我娘亲昵?” “你爹娘被你害死了,你不知道吗?”抱着她的那个人冷声道。 怀夕小小的身子哆嗦一下,泪珠啪塔啪塔往下掉,固执道:“你骗我,我要见我娘……” “哼。”那人发出一声冷笑,正要再说话,一个妇人猛然冲过来,夺下小姑娘。 “不能沉!” “老周他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 妇人双目含泪,“老白两口子在世时帮衬了村里多少事,等人死了,你们就这样对待他们的女儿吗!” 原本神情激愤的村民忽的沉默下来。 村长却神情坚定,“老周他媳妇儿,古道热肠的白氏夫妇就是被这个小灾星给害死的,不除去她,我心难安啊!” 妇人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姑娘,咬牙道:“赤练山里本就险象环生,您何故怪罪到一个稚童身上?村长大人,你说她是灾星,好,今后我便收养下她,我倒要看看,到底谁的命更硬。” “你!”村长赤红了脸,“行,休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可以收养这灾星,但不准叫她出门半步,你做得到吗?” 妇人瞪他一眼,抱着怀夕,往家走去,“我们走。” 村民们的身影逐渐远去。 小姑娘依靠在妇人宽阔的肩头,她望着那一道道黑色身影,眼里满是悲戚。 她的爹娘,真的是她害死的吗? —— 十三年后。 少女口中哼的是一首民谣,这首民谣没有歌词,只有模糊的声调。 她哼唱得唇角飞扬,十分入迷,某一刻忽的抬头,瞧见泛白的天际,意识到时间已晚。 心突突直跳,她赶紧扔掉手中的锄头,弯腰把那株东倒西歪的草药放到身后的背篓。 这是一片草木葱茏的草药地,排列整齐,药材的种类很多,每株草药在清晨的微风里摇曳,生机勃勃。 从周家搬出去后,怀夕便独居在父母的故居里,以买卖草药为生。 她把略显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快步往前方的屋舍走去。 前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挺拔芦苇,一抹白衣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着急去集市,并没有注意。 鲜血爬上青年修长如玉的手指,透过芦苇的缝隙流淌逶迤,源源不绝,浸湿了一大片土壤。 怀夕穿过屋舍,来到前院。小狗扬起玻璃珠似的狗眼,叼着油光发亮的饭盆,冲她摇尾巴。 这条小黄狗她养了五年了,活泼又粘人,她很喜欢。 “小黄,你真贪吃。”怀夕嗔怪道,走了几步,没忍住弯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要等晚上再吃下一顿,乖乖的,姐姐出去赚钱养你了。” 逗了逗小黄,她带着清晨采摘的药材,拿去京城的集市卖。 怀夕家住京城以西赤练山脚下的红泥村,去京城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 她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步履不停,一路往东走。 卯时,集市的人还不多。她在往常相同的摊位摆好药材,仰头望向人来人往的百姓。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低头瞧她一眼。 大概是怀夕长了一张极具亲和力的漂亮脸蛋,她的脸型和眼睛都偏圆,眼睛似大黑葡萄般坠在肉感的脸上,雪白双腮上泛着粉红,唇瓣饱满红润,很讨喜。 卖药材不比卖菜,买菜总是转瞬哄抢一空。卖药材则不同,一日之中偶尔来那么几个,没有规律。怀夕的出摊时间偏长,一般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才收摊。 她也会有提早收摊的时候,在那一天,怀夕会特地买一根糖葫芦,坐在说书先生那里听上一段故事。她很喜欢听故事。 今日的生意显然不好,午时日头高照,她的额角汗湿了,低头掏出怀中的干粮,小口小口,细嚼慢咽。 没吃两口,一阵喧嚣马蹄声传来,十几名官兵飞驰而过,掀起带有碎石的尘土,她赶忙后撤两步,保护住干粮。 “这是纪昭大人吧?”隔壁摊位买蔬菜的大婶小声道。 怀夕抬头,望向为首的那个男人的背影。 “纪昭大人和那位……关系匪浅,平日里极少出门,今日是怎么了,这般着急,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大家面露惊恐。 人尽皆知,“那位”一旦有动作,便是一场腥风血雨,死伤无数。 怀夕知道他们说得“那位”是谁,当今首辅廉霁寒,因行事冷酷暴虐,没人敢提起他的名讳。 他原是忠信侯唯一的嫡子,十二岁那年做了前首辅大人的走狗。 前任首辅权倾朝野,也不是什么好人,廉霁寒则是他手中一把丧尽天良的厉刃,忠诚、狠毒,杀人如麻,京城笼罩在他的阴霾之下。 几年后,廉霁寒更是背信弃义,踹了主子,自己上位,成为新任首辅,权势与手腕比之前者有之过而无不及。 大景王朝从未有过二十四岁的首辅,除却能力的桎梏,也是各方相互制衡的结果。 这意味着廉霁寒已视皇权于无物,玩弄权柄。这首辅之位,就是他耀武扬威的战利品。 此乃妖异之兆,百姓风声鹤唳,无数人为之丢了性命。 在人多的地方,怀夕向来沉默。 她养成了倾听的习惯,听八卦,听故事。 李家丢了鸡,张家的寻寡妇偷.情,丁家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孩子,她全部一清二楚。 自然也清楚首辅大人这些年作下的种种恶行。 她很怕他,有段时间夜夜做噩梦,梦见廉霁寒野终于杀来了红泥村。 高大的青年站在她家门口,手中的刀刃流淌鲜血,一步一步朝小黄走去。 要是他明天死掉就好了,怀夕很难过,甚至产生了这种恶毒的念头。 此刻望向官兵们背光疾驰的身影,她忽的蹙眉。 这是去往赤练山的方向。 少女咀嚼的动作硬生生停下,吃不下去了。 她满目惊慌,猛然揽过草药,凌乱地堆在背篓里,简单收拾后便飞快往回家的方向跑。 “嘶,这孩子着急忙慌去哪呢,平日里可勤快了,日头快下山了才舍得收摊回家。” “谁知道,小姑娘不爱说话,咱们不好意思问啊。” 怀夕一溜烟不见人影。 回到村子时,少女的身上被捂出一层薄汗,雪白脸庞嫣红。 一辆牛车从她身旁驶过,眼前的麦田一望无际,淹没了耕种的农民,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平静悠闲,官兵没有来,大概只是恰好往东面走。 怀夕仍旧惴惴不安。 眼前骤然布满猩红血色,百姓哀鸿遍野,她脸色煞白,快步往回走去。 院子里的小黄狗一瞬不瞬盯着她,吐着舌头狂摇尾巴。 她弯腰,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又想那个视人命如草荠的廉霁寒。 “小黄,要是那个大坏蛋真的杀来了红泥村。”她咬唇,坚毅道,“我马上带着你逃跑!” 这些年,她听过首辅大人太多事迹,自觉对此人了如指掌。 据说他长得奇丑无比,犹如鬼煞,身子壮得像一头牛蛙。 如此鲜明的特征,她一定可以一眼认出。 想到这里,少女松了一口气,放下小狗,干脆去后院照料起那一片草药。 提起沉甸甸的水桶往草药上泼,嫩草苍翠欲滴,生机勃勃,她弯唇,把水桶灌满水,继续灌溉。 蝉鸣声不绝于耳,刺目的光线里,不远处那片芦苇葱葱茏茏。 她一扫而过,没做停留,拎着水桶往前走了几步。 半个时辰过去,草药灌溉了一大半,怀夕抹去脖颈上的汗水,准备回屋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忽的凝住。 因为位置的移动,此刻她距离芦苇地十分近,而那一片挺拔的芦苇底下,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未知的鲜红水渍,面积已然很大了。 是血? 抱着困惑的心情,怀夕放下木桶缓步靠近,看见了芦苇之后,竟躺了一个青年。 他约莫二十四岁,身高腿长,身上穿着的汉白玉锦袍已然被血水浸透,显然伤势很重。 怀夕紧蹙眉头,这个陌生男人为何会出现在她家后院,此处再往外一圈就是赤练山了。 赤练山幽深隐秘,怀夕没去过几次。此人来路不明,很危险。 要救吗? 孤身一人的怀夕比任何人都要对危险产生警觉。她蹲在他身侧,左右为难。 可很快,她望着这片草地,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这里是…… 少女脸色变得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起身把一旁的木板车推过来,将青年扛上去。 走入屋舍内,小黄警惕地盯着木板车上的青年,发出一阵阵低吼。 “小黄,别怕,他死得差不多了。”怀夕柔声安慰。 此人气息微弱,失血过多,她甚至不能保证救活他。 少女转身往屋舍内走,没看见青年爬满血痕的手指诡异地动了动。 这一幕落入了小黄的狗眼中,他更是龇牙咧嘴,“汪”一声狗叫响彻山间。 怀夕一无所知。 她把青年搬到过去爹娘睡的床上,行动时二人靠得太近,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脸上。 这是一张难得一见的俊俏面容。骨相深刻,五官清冷,似一朵孤峭的高山雪莲,距离遥远,难以触及。 好俊,怀夕心想。 欣赏片刻,少女去解青年的衣衫,这时,她发现衣衫里藏有一把短刀和一根皮鞭。 短刀上刻有精致的花纹,怀夕心里闪过一丝寒意。 此人随身携带凶.器,饶是她这般孤僻之人,也猜到此人不是良善之辈。 可是,她脑海中又浮现了那片芦苇地。 思及那件往事,她心里隐隐作痛,咬牙继续救治他。 至于旁的,此人身受重伤,若醒后企图对她图谋不轨。 一个孱弱的青年,怀夕虽孤身一人,但也足以应付。 她拿起刀和皮鞭,放在不远处的桌几上。 这是她自小就有的习惯,家里所有东西都要摆放得整整齐齐,就算是在睡梦中忽然想起有什么东西没放好,她也要强迫睁开双眼,起床把它摆放到指定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解开青年沾满血垢的衣衫,这时她发现,青年的身材也很好。 少女雪白肉感的脸蛋迅速浮现两朵红晕。 她心虚地收回视线,不再观摩,拿起草药、帕子等,为青年处理伤口。少女眼神认真,鼻尖溢出几颗汗珠。 不多时,伤口上好了药,她拿出布帛,为他包扎。 做完这一切,怀夕擦干净鼻头汗珠,长舒一口气,休息时,视线不可避免地再度落在了青年的身体上。 室内安静片刻,无端浮现一缕微妙的燥热,待她反应过来时,细嫩的指尖已然落在他的腹肌上。 原来她这么色,不太接触外男的怀夕红着脸蛋想。 指尖轻盈地落在布列整齐的腹肌,向上滑动。 怀夕默默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她救了他,他理应支付一些报酬。 她垂眸,开始用手指认真收取报酬。 一下、两下、三下……她一共收了八次报酬。 腹肌上留下了工整又严谨的八个灰扑扑的指印,怀夕的视线再度上移,那是两块形状健美饱满的胸肌。 少女细嫩的手指悬在空中,颤了颤,此刻,她脸蛋已然艳如熟透的果实。 她呜咽一声,不好意思再收取报酬。 青年的伤势太重,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怀夕做好了久留他的准备。 处理完伤口,她拿起一块湿帕子,咬唇望向青年腹肌上灰不溜秋的指印,正待毁尸灭迹,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的狗叫。 小黄正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它无意看见昏迷的廉霁寒手指快速活动了一下,浑身的毛全竖了起来,口中发出警告地低鸣。 怀夕却感到不解,她缓缓蹙眉,不得不扔掉帕子,朝小黄走去。 那一团黢黑指印就这么明晃晃地留在了腹肌上,清晰可见。 少女朝小黄弯下腰,说道:“要乖哦,等他病好了,我立马赶他走!” 小黄充耳不闻,警惕地望着躺着床上重伤昏迷的青年,猛然发出一声凶狠的狗叫,“汪!” 仿佛她身后有什么恶鬼正注视着她,随时把她一口吞下,狼吞虎咽。 为何性格温顺的小狗今日如此暴躁呢?怀夕无奈,把狗抱了出了屋子。 就在她背对床榻时,身后昏迷不醒的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生了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清冷疏淡,黑白分明。眼珠子黝黑,静止般嵌眼眶里,似一潭死水。 这份不同常人的漠然平静,让人感到诡异悚然。 廉霁寒缓缓转动眼珠子,打量这间狭窄的屋舍,目光在碧衫少女的背影上凝住,片刻后平静移开,缓缓垂眸,似在寻找什么。 怀夕上药时,解开了他的衣衫,此刻,腰间革带不知所踪,衣领大敞,柔软宽大的锦衣堪堪盖住腹部外缘,胸腹肌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并不在意裸露,但很快,青年的视线落在八块劲瘦冷白的腹肌上面那一团黢黑的脏东西。 诡异的形状,像某种弱小又严谨的动物作下的标记。 他的视线猛然停顿住,一动不动,眼珠子越发黝黑,显得很危险。 注:为防错误引导,文中价值连城的草药多为杜撰,致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腹肌 第2章 抚摸(小修) 把小黄抱出去后,怀夕关上门,缓缓回头,徒然撞入一双眼睛。 她瞳孔骤缩,整个人后退紧贴门板,肌肤汗液粘腻,“啊!” 这人的伤势分明很严重,居然醒了? 裸露在外的脖颈浮现一层鸡皮疙瘩,怀夕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脑海中忽的浮现青年强健的躯体,少女表情古怪,面颊泛红。 难道是因为他体格比常人好? 可体格再好,也不可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怀夕心中疑云密布,抬眸,恰好与廉霁寒对视,便快速移开双眼,双手紧紧交握。 她不常与人说话,难免感到局促。 不想和他说话。 可是同在屋檐下,还要照顾他一段时间,又不能一直不说话。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怀夕再度望向廉霁寒,纤长的眼睫扑闪。 青年也正望向她。 她才发现他的眼睛和常人差异极大。像一颗剔透的玻璃珠,静止般嵌在眼眶里。黝黑眼瞳泛着一抹亮色,视线直直射到她身上,坦荡直接。 怀夕心头一跳,徒然感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这个人的眼睛好像狗的眼睛。 她直愣愣盯着廉霁寒,忽然想起把他救回来的原因。 在小黄之前,她还养过一条狗,是小黄的娘亲叫大黄。 她也是在芦苇地后发现了大黄。彼时大黄奄奄一息,虚弱地舔舐伤口,怀夕把它捡回了家。 五年前,大黄死了。 怀夕成日以泪洗面。她是灾星,是她害死了大黄。 方才,看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倒在芦苇地后,她没办法不管。 她要救他,要救活他。 “你醒得真快,身上可还有哪处不舒服的?”怀夕不再局促不安,起身朝青年走去。 廉霁寒没有说话。 怀夕走到床边那张交椅坐下,话里带着几分亲昵,“你从哪来,家住何处,为什么会昏倒在我的院子里?” 走近了,青年的双目澄澈无害,视线自始至终跟随她的脚步移动,更像……狗了。 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怀夕默了默,他是哑巴吗? 她望向他,嗓音细细的,像小溪,“不必担忧,我颇通医理,这段时间你可以待在我家好好养伤,我会照顾你。” 廉霁寒望着她,眨了眨眼睫。他的睫毛似乎很柔软,掀起温和的风。 怀夕翘起唇角,不禁对他心生好感,忽一顿,道:“哦对了。”她回头望一眼不远处的桌几,说道,“你的刀,还有鞭子,我都帮你放好了,哝,在那儿,走几步就可以拿到手,很方便哦。” 青年一顿,动了动脖颈,侧目望去。 桌几上,刀刃泛着冰冷的光泽,它是个嗜血贪吃的玩意。廉霁寒盯着它,眼珠子一动不动,眼球愈发黝黑、炙热,似能把人烫伤。 因为重伤未愈,他没有走过去。 而是收回视线,垂眸,目光落在了腹肌上那团黢黑的脏东西,眼底闪过几不可查的杀意。 怀夕没有看见,她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脸唰一下红透了。 “这、这个……”她快速躲开视线,手指甲扣来扣去,指尖泛白,咬住唇瓣,红得滴血,简直要羞愤欲死了。 她居然忘记擦掉了。 半晌,少女语气忽然带上些许困惑,“这个是什么啊?” 廉霁寒掀起薄白的眼皮,望向她。 怀夕的眼睫快速扇动,尽量让眼睛显得茫然,抬手挠了挠脸,“好奇怪啊,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可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呼吸急促,满目紧张。 仿佛在脸上写了几个大字,我在说谎。 第一次撒谎,怀夕很心虚,也深深自我谴责,可她实在无法面对这一切...... 廉霁寒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他的眼眸纯净、无辜。 也很直白。 怀夕有种被看穿一切的错觉,仿佛他已然洞悉她的所有想法。 在他面前,她浑身赤.裸。 怀夕羞耻了一瞬,又很快认为,这只是她的错觉。 如果他知道她撒谎,为什么不生气、不质问? 她不由松一口气,立马起身,说道:“我帮你擦干净。” 她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挤干,再次靠近他。 她才俯身,便察觉到对方强烈的抵触。虽然他什么都没做,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 但怀夕却能感觉到,他应当厌恶她帮他擦拭身体。 甚至她在靠近他的那一瞬,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脖颈处迅速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外面日头正盛,她遍体身寒。 怀夕不由抬眸望了一眼青年,他的眼眸黝黑洁净。 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 她顿了顿,想到了小黄,小黄也不喜欢沾水。 每当她抱它去洗香香,它就和这个青年一样,用肢体行为表达它的抗拒,厌恶。 因这份熟悉感,怀夕心中的惊惧消散而去,并像哄狗一样,哄道:“我动作很快,马上就好了哦。” 她伸手,隔着一方薄帕子,覆上去,感受到青年腹部硌起的肌肉纹路,劲瘦、结实,蕴含强大的力量。 怀夕的脸蛋无声地升温,并且发现,他和小黄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给小黄洗香香,不会脸红,不会想逃。 少女的脸蛋很快红透了,她紧闭双眼,睫毛轻颤,动作快速地擦拭腹肌上的污垢。 “好了。”片刻后,怀夕紧咬唇瓣,睁开了双眼。 青年望向她的眼神古怪。 自捡回来后,他的面部表情没有过任何变化,无论怀夕说什么,他永远静默不语,似乎是哑巴。 按理说,受了重伤,他的伤口很疼。而这个人仿佛感知不到痛苦,神情自始至终平静到诡异。 此刻却露出了一个堪称激烈的表情。 他视线紧锁在她身上,黝黑的眼珠子很明亮,热烈,有点像是渴了,或是饿了。 怀夕愣怔在原地。 由于青年之前表现得很厌恶,此刻不同寻常的兴奋,她心里浮现困惑。 他的眼神太直白,存在感极强,怀夕仿若浑身赤.裸,她咬住唇瓣,羞涩地回避视线。 她睫毛扑闪,而廉霁寒完全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直白地盯着她。 在这样难以抵挡、无法躲避的注视里,怀夕脑海中浮现一个怪异的想法。 他被摸爽了? 她以前抚摸小黄时,小黄会半眯着双眼,表现得很享受。 他也像狗一样,喜欢被她抚摸? 她愣了愣,试探问道:“……舒服吗?” 就像之前抚摸小黄时的那样。 青年仍旧没有选择开口说话,但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他想她再摸一次。 是了,他喜欢她的抚摸。可为什么之前表现得厌恶她的触碰,现在又如此渴求? 怀夕还是想不明白。 来路不明的俊俏郎君,不寻常的请求,不同常人的行事作风,她觉得很怪,说不上来的怪。 眨了眨睫毛,她应他所求,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他劲瘦的腹肌。 很快,又红着脸快速收回了手。 眼前的画面活色深香,她意识到他不是小黄,而是一个成熟健壮的男性。 之前他昏过去了,怀夕敢伸手偷摸,并且摸得很快乐。 而现在他醒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热烈直白。 她控制不住地脸红,想逃,想捂住脸。 怀夕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 “下、下次吧,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拿起一旁的捣药臼、帕子等等,转身离去。 简陋的木门被合上,廉霁寒的眼球褪色,炙热慢慢降温。 那只没来得及拦住她的手臂也缓缓放下。 可他眼底平静不再,而是浮现着骇人的烦躁。 尚可移动的左手又一次在衣袖里寻找什么。 在他左手衣袖内,原本贴身放置一枚释迦结,乃廉霁寒自幼随身携带。 他醒来后,便不见踪迹。 黝黑的眼底浮现浓浓的杀意。 若是谁敢碰他的绳结…… 空荡荡的左手猛然攥紧,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似在模拟把玩绳结的动作。 廉霁寒的眼珠子望向窗外泄入的温柔日光,眼底诡异森然。 * 家中多了一个人,怀夕比平时忙碌一些,除却采药卖药,还得腾出时间照顾病患。 照顾病患,无非就是喂他吃饭,换药,擦身什么的。 擦身……?怀夕的脸蛋又红透了。 她正在后院给草药浇水,温柔的夕阳落在她雪白的脸上。 陌生的郎君已在家中住了两日有余,怀夕几番观察,发现他不止样貌好,也是个性格温顺的男子。 早晨她为去京城赶集,起得早,动静大了会把他吵醒。 被吵醒的青年靠在床头,安静地望着她整理行囊。 会用已然可以活动的左手,接过她临走前递来的卷饼,乖顺地食用。 有时候她赶时间,忘记为他做卷饼,回来时,饿了一天的廉霁寒,也只会用那双黝黑、澄澈的双眼,静静注视她,乖乖地等她再为他做一顿新鲜热乎的晚饭。 当然,她还得扶他去如厕。可青年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体格又大,很沉。 有一回,她没扶稳,廉霁寒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俊脸被甩得灰扑扑,他仰头专注地盯着她,顺从地等她将他扶起来,没有表露过一丝抱怨和恼怒。 说实在的,怀夕挺喜欢他的。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不懂事、成日嚷嚷,还会故意尿在厨房里的小黄。 她叹息一声,要是小黄能和他一样乖就好了。 少女缓缓起身,揉了揉后腰,她微微眯眸,打量远方的天际,晚霞如同上天随手一笔作下的画,很美。 不远处,一株洁白的花朵撞入她的视野中,怀夕一喜,快步走近。 花瓣洁白,花蕊呈现嫩黄色,她在医书上见过,叫杏田草①。 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草,功效非凡,价值连城。 如今出现在怀夕的院子里,但她并不意外。 时至今日,怀夕在她的院子里遇见过的珍贵草药不下百株。 在这方面,她似乎格外幸运,若是把草药卖出去,或许怀夕已经成为一个小富婆了呢。 但是她没有卖过,怀夕把草药小心拿在手上,打算下个月月初送去隔壁周家。 她每个月都要送一株过去。 她继续浇灌草药,没一会儿,来到了药地的边缘。 一条小溪自赤练山蜿蜒而下,水深潺潺。 怀夕的脚缓缓挪动,脚底忽然搁到一个凸起的不明物体,蹙眉望去。 挪开脚,赫然看见一枚编织精美的绳结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怀夕的眼睫扑闪,忍不住拿起绳结,拎在指尖来回打量,兴趣十足。 编法略复杂,绳结磨损严重,可见其主人极爱把玩,十分喜欢。 她也喜欢。 怀夕圆润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可很快,又暗淡下来。 这是别人的。 绳结触感湿润,显然是顺着溪水冲下来,搁浅在她的院子里。 这条小溪贯穿了半个红泥村,很难确认失主,就算知道是谁的,怀夕也不敢主动找上门。 因为她大概率会被赶出来。 她是灾星呢。 她又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 失主会自己找上门吧? 显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怀夕蹲在草地上,眼巴巴地盯着它,不知在想什么。 ①杏田草:为作者杜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抚摸(小修) 第3章 绳结 这是廉霁寒住在这间木屋的第三日。 肩膀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他也烦透了这种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摆布的生活。 青年面无表情地望向窗棂,他有一双澄澈、无害的眼睛。 无人知晓他此刻心底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还有一点,他的释迦结①不见了。 自出生起便随身携带的释迦结,入睡后也不曾离手,那日与冯尽无之流在赤练山周旋时,忽然从袖口滑落出来,不知所踪。 同一时刻,身下的马匹猛然受惊暴走,敌人乘虚而入,扬臂砍他一刀,鲜血四溅。 他自马背上滚落下来,失去了意识。 冯尽无已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企图行刺是他一早便知道的事。他们处心积虑把他引来隐秘无人的赤练山,却不知道此地已是廉霁寒为他们准备的坟墓。 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右肩上的布帛包扎工整,传来剧烈的痛感。青年神情平静,仿佛感知不到痛觉。 不知道多少年没受过伤,这一切都源于那枚诡异的释迦结,廉霁寒难得地寻回了对它的兴趣。 听闻,这绳结是他生母所赠,当然,他的生母并不是侯府里那个看见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女人。 幼时,他看见这枚绳结的第一眼,一种敏锐的、类似于野兽的直觉告诉他,他不能离开这绳结,自小便贴身携带。 那日的经历,坐实这一猜想。 这枚绳结威力好大啊。廉霁寒靠着床头,弯唇微笑。 释迦结丢了,他迟早会找到。 但若是这几日,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碰它……青年黝黑的眼底闪过冷然的杀意。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怀夕手里端着托盘走进卧房,今日廉霁寒该换药了。 青年落在窗棂外的视线转移过来,双目澄澈,安静地等待她走过来。 他的眼睛很像小动物,纯净、无辜。 与之相配的躯体却充满攻击性,精壮结实,肌肉纹理清晰有力。 怀夕不知所措地站在卧房门口。 卧房内有两张床,一张是她的,靠近窗棂,另一张紧贴东侧墙壁,过去她爹娘睡这里,此刻,躺着一个**精瘦上半身的俊俏郎君。 家贫,这两日他们睡同一卧房,廉霁寒始终保持赤.裸上身的状态。 期间怀夕太害羞,问过他要不要穿上衣裳。 但廉霁寒似乎并不在意裸.露,他认为这样更好养伤,拒绝了她。 怀夕没有再勉强。可是每回路过廉霁寒床前,她都羞涩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此刻,她手中端着托盘,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朝他走了一步。 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了五步。 视野里,青年**的上半身避无可避,清冷而强健。 怀夕看得呼吸急促,闭上眼鼓起勇气,又往前走一步。 很快,少女的脸蛋迅速变红,快速后退五步。 往前走一步,又往后退五步。 ……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的后背紧紧贴住了门框,再往后走一步就能出去了。 ……怎么办啊?怀夕抬手捂住脸。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耳边忽的传来一道痛苦的闷哼。 她眨了眨眼,立马抬起头。 方才还神态自若的青年忽的紧皱眉头,漂亮的眼睫轻颤,唇色发白,很是柔弱的样子。 怀夕愣住了,放下手臂,顿时抛却了羞涩,不禁想,他的伤口在痛吗? 少女眼睫扑闪,面露担忧,不由自主地抬腿朝他走去。 “我、我来帮你换药。”她放下托盘,深吸一口气,坚强地朝他伸出两只手臂。 廉霁寒望向她,乖顺地点头。 缓缓的,细白手指靠近了他光.裸的上半身,可少女的指尖开始颤抖,脸也越发红,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你、你再等我一下!”她徒然站起身,转身往房门跑,门砰一声被她自外面关上。 廉霁寒:“……” 怀夕跑出去后,捂住脸面壁思过,缓了好一阵子,才从方才香艳的画面中抽离出来。 怎么办啊,她真的不好意思给他换药。 可不给他换药,他的伤口会溃烂,会发热。 然后死掉。 怀夕不忍心他死了。 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乖巧温顺的青年是大黄的转世,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她秀眉紧蹙,缓缓咬唇。 思忖片刻后,眼神坚毅地走出了院子。 距离她家不远,还有一口人家,屋舍比她家的大许多。 怀夕站在这户人家门口,满目犹豫,最终敲响了门。 “哒哒哒。” 很快,屋舍的门被推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郎探出头,看见她后,眉开眼笑,”小夕,你来找谁啊?” 怀夕小声道:“曲姐姐,周季哥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周曲道:“他在准备今年的乡试,这几日都泡在学堂里,没空回来。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替你转答。” 怀夕立刻道:“不用了,他不在,就算了。” 周曲柔声道:“到底是什么事啊,不想和姐姐说呀?” 怀夕喉咙动了动。 她确实不好意思说。 她来周家,是想找个人替那郎君换药。毕竟周家姐弟是她唯一熟悉一些的人了。 但周曲姐三年前就嫁人,嫁给了同村的蔡寻,偶尔会回来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 她得和男人避嫌。 怀夕只好道:“那等周季哥回来了,让他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可以吗?” 周曲点头应下,又问:“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咱们好久不曾聊闲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低声补充道:“我娘不在家。” 怀夕一僵,连忙摇头,语气生疏:“不了。” 说完,她立刻垂头,不敢看周曲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的视线,转身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怀夕紧绷颤栗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郎君还在屋里躺着。 没有人帮她,时间紧迫,她不得不亲自为他换药。 怀夕再度来到了卧房外,深吸一口气,一番心理建设后,推开了门。 屋内安静地出奇,床榻上,青年双睫紧闭,光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清冷俊美。 他居然睡着了。 换药的难度大大降低,怀夕猛然松了一口气,她立马关好门,脚步轻盈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绑在青年肩头布帛。 望着青年赤.裸的躯体,她耳根不自觉发烫。 但好在,廉霁寒睡过去了,她尚且可以继续下去。 可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 如果今后换药之前给他喂一点致昏迷的草药就好了,给他换药的时候就不会再害羞退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怀夕浑身僵住了。 呸呸呸,她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念头。 白怀夕,不准再想了! 她低头,全身心投入到正事中。换药的过程进展得很顺利,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药换好了。 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怀夕长吐一口气。 可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再次落到了青年的身上。 眼前的男性躯体健壮又清冷,活色生香,怀夕忽然有些头晕,缓缓伸手,失去理智地又在胸肌上捏了两下。 细白指尖覆在紧实饱满的胸肌上,一寸一寸,感受到廉霁寒体内充盈强悍的力量。 做完这些,她如梦初醒,并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雪白肉感的脸庞爆红。 ……白怀夕,你在干什么! 少女羞愧地捂住脸,被针扎了一般收回手,正要进行一番自我谴责,忽的一愣,她往上抬眸。 床上的青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他黝黑的眼底清醒冷静,没有半点睡意。 怀夕瞪圆双目,背脊处迅速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真的睡了吗? 还是说他是在装睡,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顺利帮他换药? 少女呼吸急促,一阵心悸,可很快,她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廉霁寒这几日表现得实在是太乖了。 他对她简直说得上逆来顺受,脾气柔软得仿若没有一丝攻击性,从不吵不闹。 他还有一双像小动物的眼睛,清澈又单纯。 怀夕下意识觉得,他不会是那种很有心机、很会伪装的人。 “我又把你吵醒了吗?”少女表示抱歉,“对不住,你继续睡,我出去了。” 她起身,往外走。 突然,廉霁寒伸出左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两日的体力恢复,他的左手已然活动自如,敏捷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顺利制止她的离开。 怀夕脚步一顿,错愕地回过头。 青年望向她,黝黑澄澈的瞳孔带着炙热。 他不想睡觉,而想她留下来。 而且这眼神很熟悉,怀夕觉得他可能又想她摸他。 她咬住唇瓣,羞赧地躲避视线。 他怎么会有这种癖好? 虽说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他当小狗一样养着,但说到底,他是个成熟健壮的男性。男女有别,怎么能老要求她摸他呢? 其次,怀夕实在弄不懂一个本不喜欢被旁人触碰身体的人,为何突然这么喜欢她摸他。 青年的眼中没有任何低.俗的欲.望。 好像,只是纯粹喜欢她触碰他。 怀夕心里浮现一抹难解的困惑,想了想,她在床边坐下。 廉霁寒依旧紧握她的手腕,力道很大。 怀夕不好意思摸他,但也纵容他握住手腕,随口道:“我见你时常望向窗外,是不是想出门了?” 廉霁寒的视线自始至终落在她脸上,双目清澈纯净,叫人心生好感。 他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检查过你的伤口,恢复得很快,过不了几日就能站起来,到时候,就可以离开,去找你的家人。” 廉霁寒望着她,不语。 怀夕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不行,廉霁寒淡淡想。 青年清澈无辜的眼底缓缓浮现困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痛苦的模样。 怀夕愣愣望着他,倒吸一口气,竟然迅速领悟了他的意思,问道:“你失忆了?” 廉霁寒虚弱地点头。 怀夕的心顿时一抽,有些难过,反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别伤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记忆。” 廉霁寒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而怀夕已然想到了别处去,“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不等青年回应,少女眼睛一亮,“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她自顾自道:”就叫你小白,好吗?”她说得太快了,仿佛早就在心里念了千百遍。 青年双目平静,望着她。他的眼珠子黝黑,静止般嵌眼眶里,似一潭死水。 这份不同常人的漠然平静,让人感到诡异悚然。 少女望向他,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开心,弯唇道:“小白,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 * 三日过去,青年的伤势恢复速度堪称惊人,他已然可以下床走路,不过怀夕还是建议他不要剧烈运动。 少女这几日心情很不错,暂时忘却了那个随时会对红泥村下手的冷血首辅廉霁寒。 这日她照例照料后院的草药地,很快又来到了草药地的边缘,那条小溪附近。 视线便不自觉往下移。 她已不知第几次看见这枚绳结。 如她所料,没有失主找上门。从她第一次看见这枚绳结,已经过去了五天。 怀夕觉得,它应该找不回自己的主人了。 几日的溪水冲刷下,那条红色的绳结褪色,颜色变得很浅,也更加陈旧。 怀夕再次拾起它,抚摸着精致的绳结。 心里浮现起一个很早就就有的念头。 她要把它拿回去,编织一个一模一样,再放回来。 然后当做她从未来过。 她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可是她真的、真的太喜欢了。 揣怀着复杂的心情,怀夕拿走了绳结,往家走去。 她才跨入门槛,小黄狗咧着舌头朝她跑过来。 怀夕笑着蹲下身,接住了它。 “等会儿,等会儿陪你玩!” 她满口抱怨,眉眼却都是笑意。 小黄狗不断拿脑袋蹭她,顶她,忽的,少女的掌心传来一种拉扯之感。 她转头看过去。 小黄尾巴狂甩,狗嘴叼着红色绳结不放。 怀夕面露诧异,试探着问道:“你喜欢?” 小黄嘴里嘤嘤叫,狗眼亮晶晶的。 怀夕颇有些有些左右为难。 在她保守的思想中,她不该拿走别人的东西,还给狗玩。 可是,对于一个陪伴她走过孤独的五年的小狗,她没办法拒绝它。 怀夕以为她会犹豫很久,可她几乎没有思考几息,就在等不来的失主,和爱宠之间做出了选择。 “小黄,接着。”少女抛出了手中的绳结。 小黄狗发疯似地跳起来,接住了那枚红色的释迦结。 它兴奋地口水直流,屁颠屁颠地把绳结叼回狗窝,不停地打滚。 在小黄的撕咬中,释迦结很快沾满泥土,被狗嘴叼得湿哒哒的。 ①释迦结: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寓意。 看到这里来了还不点个收藏吗[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绳结 第4章 做菜 “所以说,路边的昏迷男子千万不要捡!” 说书先生说完这话,停下饮了一口茶。 布棚下围了不少人,皆热汗满面,乐呵呵望向听说书先生,盼望他能再说出一些有趣的情节。 怀夕也是其中之一,但她笑不出来了。 手里的糖葫芦在日光下散发娇嫩欲滴的光泽,她的嘴唇却微微僵硬,没舔这根好不容易买来的糖葫芦。 绣鞋里,十根脚趾偷偷抓地,她左右扫视,总觉得有刺目的视线钉在她身上。 她好不容易寻到时间,扣扣搜搜买了根糖葫芦,光顾说书先生的布棚,便听见这么一段,仿佛在点她似的。 故事讲的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姑娘,把路边昏迷的郎君捡回家,对他关照有加,待郎君回去后,却把他们村子里的人都杀光了。 怀夕坐立难安。 这时,说书先生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种仪表堂堂,面如冠玉的俊俏郎,更是不能捡!” 少女浑身一僵,缓缓起身,拿着那根糖葫芦,心情复杂地往家里走。 脑海中浮现与那陌生郎君相处的温馨画面,她脸色苍白,行至家门口,瞧见一个高瘦挺拔的青衣男子站那儿。 此人面孔陌生,怀夕不太和村里的村民来往,见状踌躇不前。 那青衣男子朝她快步走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姑娘,小生有件事想拜托一下姑娘。” 怀夕上下打量他,轻声问道:“什么事啊?” 青衣男子道:“前几日我去赤练山,山路崎岖,不慎掉落了一件重要物品,似乎滚落到了姑娘家的后院,此物甚是珍贵,可否让我进去找找?” 东西? 怀夕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那个被小黄咬得脏兮兮的绳结,磕磕巴巴问道:“……是什么东西呢?” “一个玉佩。” 怀夕猛然松了一口气,她望向青衣男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帮你找。” 青衣男子抬手拦住她,温声道:“姑娘不知那玉佩的形状,可否让小生亲自进去找?找到便会离开,不会打扰姑娘的。” 怀夕安静地望着他,摇头道:“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好吗,我进去帮你找。” 说罢,她抬腿走入屋舍内,没再管青衣男子,似乎并不怕他硬闯。 怀夕穿过屋舍,走到了后院里。 橘黄色的余晖笼罩这片草药地,温柔而圣洁,她低头仔细寻找,可这草药地被她日日打理,委实没见着什么玉佩。 约莫一刻钟,她回到家门口。 青衣男子仍旧站在那里,只是脸色莫名难看,视线恰好从某个方向收回来。 怀夕愣了愣,说道:“我没有找到玉佩,你是不是弄错了?” 青衣男子摇头道:“没弄错,就丢在姑娘那里了,要不这样,我回去画一副玉佩的图样,姑娘对照图样找。” 怀夕点头,“好的。” “待我画好了画就回来。” 那人离去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她收回视线,透露着几分思忖。 走入屋舍内,东边的房门敞开,廉霁寒高大的身影立在门框边缘,正抬起长腿往外走。 青年走路时仪态散发一股自内而外的优雅高贵,似乎说明着他的身份不一般。 怀夕的脑海中顿时浮现那说书先生的话,字字珠玑,她抿了抿唇,难以压制心中异样的感受,但还是走上前,扶住青年的胳膊,说道:“你怎么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呀。” 然而一向表现温顺的廉霁寒今日却很有想法,大手反握住她的掌心,步履沉稳,往外走。 青年的手掌干燥而宽阔,包裹住她细柔的手。 少女为他这理所当然的亲密感到不知所措,颤了颤睫毛,轻声问道:“你要去哪?” 廉霁寒带着她径直走向后院的草药地,黝黑的眼珠子缓缓转动,审视这片草药地。 他的释迦结…… 青年打量片刻,即刻抬腿下了台阶。 下一刻,少女的身影冲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怀夕脆声道:“不可以!天已经黑了,看不清这里的路,你现在下去,会有危险的。” 廉霁寒脚步倏然停住,垂眸打量她。 半晌,不知是不是觉得怀夕说得有道理,亦或是别的缘故,他真的没有再往下走。 不过,青年歪头,黝黑纯净的目光在她脸上凝住,快速得出一个结论。 今日她在疏远他。 为什么? 那个行事鬼祟的青衣男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澄澈无害的眼眸浮现一抹杀意。 莫非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向这农女透露了什么? 他心中冷嗤一声,收回思绪。 青年朝怀夕乖顺地点点头,模样温和柔软。 少女便拉起他的手,往回走,没走几步,后背一沉,青年高大的身影压上来,下巴抵住她窄瘦的肩膀,滚烫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根,染红了雪白肌肤。 怀夕呼吸急促,羞涩地推开他,转身面向廉霁寒,贝齿咬了一下红润的唇,才仰头,脸红扑扑地同他商量,嗓音很细很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虽说他只是单纯喜欢挨着她,没有任何低俗的想法。 但男女有别,他们不能老靠这么近。 廉霁寒恍若未闻,他眉心紧蹙,黝黑的双眸充斥着痛苦,大手握住少女的一侧肩膀,手背青筋虬起,那处的肌肤大抵留下了一道红印。 怀夕眨了眨睫毛,无意识地张圆双眼,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廉霁寒不答,视野里是少女小心试探的眼睛。 痛苦脆弱的皮囊之下,是他冷静审视的目光。 很快,青年缓缓摇了摇头,眼睫低垂,神态虚弱。 怀夕的视线便在他脸上盘旋,继续试探:“一点点都没有吗?” 他猛然伸出手,环住少女的腰肢,整个人倾身而来,紧贴住她的身躯。 他头颅低垂,犹如惊慌不安的幼兽,铺洒在她头顶的呼吸急促,颤栗。 怀夕浑身一震,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咬了咬唇瓣,抬手自上而下抚摸他的背脊,轻声道:“别害怕,我不会抛弃你。” 少女的安抚似乎让他冷静下来,乖巧地依赖着她。 因此怀夕没注意到廉霁寒在借此机会延长拥抱她的时间。 “小白。”她到底还是唤出了这个自进门后她刻意回避,代表着信任和亲昵的称呼。 廉霁寒阴沉沉的眼底倏然拨云见日。 他满心漠然,这个农女竟这么快就放松了警惕。 少女嗓音温柔,“小白,如果你一直想不起来,可以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廉霁寒不语,安静地享受这骗来的拥抱。 不过很快,怀夕就红着脸挣脱开了,嘴里说道:“不、不要抱了。” “我去做晚饭。”她抬腿往灶房内走。 今晚怀夕打算打个鱼汤,再弄一碗清炒时蔬。 她揭开大铁锅,又蹲下来,把灶台的火烧汪。 起身后,便看见一人一狗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她。 怀夕已经习惯了。 小黄是饿了,在眼巴巴她手里的食物,这没什么。 可小白是在眼巴巴她……只要她在家,小白就爱黏着她,并找到机会就理所当然地抱上来。 怀夕整个上半身都麻麻的,她仍然为此感到不自在,有时她会想,这会不会是一种雏鸟情结? 小白醒来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也只记得她,所以才会对她过分依赖。 她不明白。 可正是因为小白对她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依赖和需要,如同她养在身侧的小狗,她才对他心生亲昵,也不觉得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那个说书先生的话被她抛之脑后。 怀夕先炒好了时蔬,起锅之前用筷子夹了一片豆角,正要张嘴尝一口,动作却倏然停下。 她思忖片刻,拿着筷子走到门边,倾身递到青年的薄唇一侧,柔声道:“张嘴。” 原本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的廉霁寒明显愣住。 少女仰头望向他,语气认真:“你尝一下咸淡,我再装盘呀。” 青年黝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终于缓缓张唇,把丝瓜含入口中,细嚼慢咽,极具存在感的视线黏在她的脸上,一寸不离,他喉结动了动,咽下去了。 怀夕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咬唇,问:“怎么样?” 廉霁寒的视线仍旧黏在她的脸上,有些瘆人,他平静地点头。 “真的吗?”她瞪圆双眼,又问了一遍。 青年一顿,眼中徒然迸发出满足,含笑颔首。 怀夕弯起唇角,她把时蔬装盘,然后自然而然地递给对方,语气轻快,“去放到饭桌上。” 这时,一旁的小黄发出一声狗叫,表达抗议,似乎在不满主人厚此薄彼的行为。 怀夕叹息一声,走到橱柜前,拿起出一根骨头,“接着,小黄。” 小黄张嘴接住,狗叫一声,随即趴在地上啃得不亦乐乎。 廉霁寒对此视若无睹,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盘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抬腿走到饭桌前,放下盘子。 炒完时蔬后,怀夕对着这条活蹦乱跳的鱼束手无策。 这条鱼,是她抓回来为廉霁寒补身子的。但家中不常做荤菜,她并不会处理鱼肉。 一不留神,鱼从她手中滑脱,在地上蹦来蹦去,无从掌控。 怀夕惊慌地追逐它,半天抓不住,苦恼道:“它好滑啊。” 忽然,眼前出现两根修长的手指,猛然扣进鱼头里,牢牢控住它。 廉霁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抓住鱼,走过去用力甩在菜板上,冲水洗净,拿过一旁的菜刀,平静地剖鱼。 怀夕瞪圆双眼。 过去几日,廉霁寒再爱亲近她,也从未踏入过灶房,她猜测他以前大抵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嫌弃灶房脏,不愿意进来。 可此刻,廉霁寒垂眸拿起刀,处理鱼头,刮鳞片,改刀,每一步毫无犹豫,冷静干脆。 很快,青年停下动作,把处理干净的鱼扔给她。 怀夕还在发愣,廉霁寒打量她片刻,目光烫了烫,便理所当然地靠过来,企图抱住她。 少女猛然反应过来,害臊地推开他,说道:”我要做菜了。” 她走到灶台前,起锅烧油,又把鱼放下锅。 煎鱼的经验实在贫瘠,此刻火势太旺,少女手忙脚乱地给鱼翻面。 她光洁的额头溢出几粒汗珠,伸手翻炒着锅里的鱼,着急地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要烧焦了。 很快,裙裾一沉,廉霁寒在她脚边蹲下,洞口处,他拿起了火钳搬弄木炭。 火势渐渐变小,怀夕才得以喘.息,用锅铲认真翻面。 待差不多的时候,又往锅里倒了一勺水,顿时白烟四起,她拿起一旁的锅盖盖好,“好啦,大功告成!” 这是一碗齐心协力做好的鱼汤,她下意识低头去找青年的身影。 廉霁寒也正恰好抬头看她。 单膝蹲在她腿侧的青年高大健壮,气质清冷,此刻仰头望着她,眼珠子黝黑澄澈,莫名有种求表扬的意图。 怀夕忽而一笑,主动伸出手,细白的手指擦过他俊美的脸颊。 廉霁寒愣住。 少女朝他亮出指腹上灰色的印记,目含笑容:“弄到脸上了。” 她嗓音又软又甜,“小白,你好笨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