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友者说:杀死最好的她》 第1章 雨夜 雨夜,周斯云刚从杨与娇的住处出来,迎面遇上了一位中年女人骂骂咧咧地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没拿伞吧,给你吧。”周斯云把手中的伞微微偏向那个正在开门的中年女人,自己的衣服却被淋湿了半边。 “小姑娘,谢谢啦,不过我也马上到家了,这伞你就留着吧。”那个中年女人推搡着把伞往周斯云的方向去。 “那我为你撑伞到门门口吧。”周斯云笑盈盈地,她个子矮,笑起来更是乖巧。 那个阿姨淋了雨,一路上都在夸周斯云是个善良热心的孩子。 “这是什么?”周斯云看着丢在路边的服装问道。 “哦,这是住在我对面的一对情侣的衣服,最近大家不是都在做自媒体嘛,那对情侣的小女生就天天化妆穿这种衣服拍短视频。不过每一次他们都会把这些东西丢在公共区域,说了好多次也不听。”中年女人说起这件事脸上隐隐带着些许怒气。 “奥,这样啊,住在这里的是我朋友,我今天刚好过来她这边,不过她没在家,我又只好回去了。下次我和她说一声,可能他们两个都挺忙的。”周斯云说起话来总是带着笑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中年女人看着周斯云也很是合眼缘,话也就不自觉多了起来。 “什么忙,那两个就是故意的,前段时间还把我养在这里的花弄死了,我养了一只狗,他们两也是悄悄趁我不在就打我的狗,把我给气死了。”中年女人生气地瞪了104门口一眼。 “这样的人就去死吧,去死最好了。”说完之后她又想起周斯云和104是朋友继而转变了态度:“也是气话了,气话。不过他们马上就要搬走了,听说是赚了钱,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恩,阿姨您消消气,今天挺晚了,你快起洗个热水澡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周斯云说完就准备离开,外面的雨依旧下得很大,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周斯云就那样撑着那一把伞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距离那个雨夜两天之后,是个大晴天,青州的夏天不算热,周斯云正躺在出租屋里赶着她的小说。 她失业已经三个月了,本来靠着那微薄的工资还可以养活一下自己,让自己的生活过得稍微好一些,可是失业后就靠着那一点失业金,她甚至连肉都买不起。 就业形势严峻,每年都有大批学生毕业加入工作,周斯云作为一个民办文科的学生,自然也没有什么竞争力。 工作每隔几个月就换一个,要么就是她觉得不适合,要么就是公司觉得不适合,总之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周斯云有时候也在想,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一直这样反反复复,她还有几十年可活。但她35岁就会找不到工作了,因为所有企业都不会要一个超过三十五岁的女性。 周斯云不明白,如果35岁就会被社会所抛弃,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对,她此刻就已经被抛弃了。 不如一死了之,这样的想法时常在她脑海里浮现,但一想到死亡的那个瞬间,她又会害怕,下不了决心。 在这三个月里周斯云又捡起了以前的旧业,写小说。 周斯云以前在一家编辑社写过短篇小说,那时候也算是她的人生高光时刻。 大学,青春,比起同龄人她甚至还有一份算得上体面的兼职。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学毕业后一切都变了。 找工作四处碰壁,写作遇上瓶颈,找到的工作三四千块钱,付了房租之后只剩下生活费在大城市一点钱都存不下来,这样的生活和她大学时期所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那之后她就没有精力再去写小说,不是在找工作的路上,就是在为房租发愁。 一直到最近她失业在家,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工作,又在一次向那家编辑投稿,没想到居然通过了。 那之后她就靠着那一点稿费生活。 风吹过她白色的窗帘,吹动她正在翻阅的资料,吹动着她的碎发,那一刻她好像得到了另一种安慰,生活似乎还是美好的。 叮咚一 门铃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好,警察办案,问你些问题,现在方便吗?”两名穿着制服的人就这样站在她门前,周斯云一时间竟还有些想不起来最近她有什么事能惊动警察。 她看了看证件上的名字,江自成。 他是一位看起来很符合大众心里警察身份的人,五官端正、剑眉、身上的衣服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另外一位警官是个小姑娘,证件上的名字叫周愈,看起来和周斯云一般大,和周斯云不一样的是,她对现在这份工作充满热情。 “恩,有时间。”周斯云侧身让两位警察进了门。 桌上还是刚才她正在翻阅的资料和写了一半的稿子。 “不好意思,我收拾一下。”周斯云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东西收到一边。 一切弄好之后她才坐下,家中陈设简单,当初为了便宜她特地租了毛坯房,现在就放了个毯子,和小小的茶几。 “你是杨与娇的朋友对吧。”江警察问道。 “恩,是的,我和她是高中同学,我们高中时期曾是好朋友,但大学之后她谈恋爱我们就没有联系了。”周斯云如实相告。 “她去世了。” 听到这句话时周斯云有些震惊,她上星期还打算去她家找她,如今居然就不在了。 “不可能啊,她前天都还让我去她家吃饭的。”周斯云连忙摇头。 “就是前天,6月21日,你说她喊你去吃饭?你们见面了吗?” “没有,当时下雨,她约我七点左右到她家,我本来还因为下雨有点不想去,但她说我们好久不见了,所以我还是去了。我在她家门口等了好久,后面打电话给她,她说还在忙,她不在家,我就回家了。”周斯云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整个城市都因为下雨而变得雾蒙蒙的。 “好,杨与娇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啊,高中时期的她是个很有活力,爱笑,很搞怪的女生,人缘挺好的。大学之后我就不太了解了,我和她最近联系也是因为她知道我和她都在青州打工,就想着找我过去吃一顿饭。” “那天之后你和她有在联系吗?”警察又继续问。 “没有,她挺忙的,我倒是没什么事干,不过我这个人也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聊天的。”周斯云摇头。 警察点点头。 “她男朋友你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本人,只是我们有联系的朋友给我看过他的照片,好像她们从大学就在一起了吧。”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江警察说完起身就准备要离开。 “江警官,她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她在6月23日被邻居发现在家中死亡,煤气泄漏。” 周斯云很识相的没有在问下去,和他们告别之后就匆匆赶到了杨与娇的家中。 门上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她就站在门口,和那个晚上一样。 眼睛不知为何酸酸的,她最好的朋友去世了,就在她们约定好要吃饭的那一天。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周斯云正准备离开时刚巧遇上那个中年女人。 “我来找我朋友。”周斯云苦涩地笑了笑。 “可我听说…..”后面的话那个中年女人没在说出口。 “我先走了。” 走在街上时周斯云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好像身体里每一寸肌肉都在被阳光包裹融化。 在回去的路上周斯云又遇上了周愈。 “周警官。”周斯云率先打了招呼。 “是你哦,你到这来干嘛。”周愈问道。 “我来看看她,对了,她男朋友呢,也….” “她男朋友不见了,我们还正在找,你要是看见他还请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说完周愈扯下一张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恩。”周斯云把那张小纸条放进包里,和周愈告别后回到了家中。 家中的一切和她走时一样,和平常一样,周斯云本以为她不会为此感到难过,毕竟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可事情发生之后她才发现和以前想的不一样。 她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以前,以前的她们是怎么样的呢,为什么生活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叮叮叮— 电话响起,周斯云拿起电话 “喂,请问是春山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恩,是我。” 春山是她往编辑社投稿的笔名。 “你当时那篇短篇小说已经确定出版了,你这个月能完成吗?” “真的吗?可以的,我可以。”周斯云隔着电话也兴奋地点头。 当初那篇短篇投稿时她也没想到能过,还成了那一个月的读者最喜欢小说。编辑社联系她希望她再写一篇中长篇小说可能会出版。 周斯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的也就是这件事。 “阿娇,我的小说要发表了,你看见了吗?”周斯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从今往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第2章 调查 杨与娇死后的第四天,周愈再一次找到了周斯云。 “周警官,你怎么来了。”看见站在门口穿着常服的周愈她还有些诧异。 “方便聊一聊吗?” “恩,方便。”周斯云整理了一下桌子后又给周愈倒了一杯玫瑰花茶。 “还是关于杨与娇的吗?”见周愈迟迟不说话,周斯云抢先开了口。 “恩。” “她是自媒体博主你知道吗?”周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知道呀,我和她在短视频平台上是互相关注的。不过也只能说是知道,我对于她什么时候开始火起来的不太清楚,我不太看朋友发的视频,只是后面我们高中同学告诉我我才去看的。那时候她就已经有几千粉丝了。”周斯云老实答道。 “看起来你和她关系似乎不太好。”周愈好几次都想问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不是不好,只是我不太能经营好一段关系。我曾经也有很多好朋友的,只是后面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分开之后就没再联系了。” “高中时期我们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朋友,我们是同桌,我们甚至…还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说完周斯云又苦涩地笑了笑。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她又何尝不是呢,曾经玩得好的朋友都不再联系,到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那她最近总有人骚扰她,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不过我提醒过她,保护好自己的信息,我老爱刷到有些博主说自己被一些粉丝找上门。” 周愈点了点头。 “不过,阿娇她最近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为什么?”周愈好奇问道。 “那天我去找她时遇上了住在她隔壁的阿姨,说她总是把一些衣服丢在楼道,那个阿姨说她,她还把阿姨的花弄死了,还有阿姨的狗,也经常被他们两个欺负。”周斯云把那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周愈点头,这些和她在103那里了解的一样。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她人很好的,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不过人都是会变的,我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恩,你方便说说那天具体都去做了什么吗?” “白天我就呆在家里写小说,到了差不多的约定时间我就出发去她家了。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出地铁站时鞋子都湿了。” “本来说到她家换个鞋子,结果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发消息不回,敲门没人应,我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才接的。结果她接电话之后居然让我回去,说她今天突然有事,不能和我吃饭了。我当时好生气,不过想着生气也没什么用,我就打算回家了。” “我才出门就遇上了103的阿姨,她没带伞,我就打算把伞给她,可是她没要。我就把她送到了家门口,结果她抱怨了我朋友半天,说他们就应该死了算了。我说我后面会和阿娇说的,让她先消消气,后面我就离开了。回到家的时候都九点过了,那时候我还有些生气,也没有再给她发消息,洗完澡我就睡了。”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周斯云轻轻地敲着桌子,眼睛微微半阖着,看上去很是难过。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一些你们高中玩得好的同学联系方式。” “恩,可以。” 周斯云在通讯录里翻了好久才找到了几个电话,约莫五六个,都是高中时期和杨与娇玩得好的人。 周愈问完和周斯云告别便离开。 回警局的路上时周愈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本来应该是个挺简单的案件,但她就是觉得还有好多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杨与娇的那个小区,那是老小区,大多都是老年人在住,不过很安静,环境也很好。 周愈又遇到了103的那个阿姨,想起她和周斯云都说过杨与娇和她男朋友会伤害小狗,她便走上前去。 “阿姨。”周愈半蹲下来准备摸一摸那条小狗,但她一伸手那小狗就往后退,还不停发出声音,看起来很是可怜。 周愈看看小狗尾部有一处伤口,又站起来问了那个阿姨:“这个伤口怎么弄的啊。” “那个104的姑娘啊,用尖棍子戳了小白一下,到现在还没好。”那个中年女人说起来这个就很是生气。 “那后面呢,你们是怎么协商的?” “她说不是故意的,后面也赔了全部的医药费,那我也没在说什么,我只说如果后面再犯的话,肯定会报警的。” 周愈点点头。 “阿姨,您觉得那个杨与娇是个什么样的人?” “挺讨厌的,当时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还过来和我打招呼了,那时候觉得他们人还挺好的,后面就变了一个样子,今天乱丢垃圾,明天又把我养的花扯掉,后天又欺负我的小狗。我真的是受不了他们,闹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说会改,结果后面还会再犯,不过后来他们说要搬家了,想着这样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忍忍也就过去了,这谁知道她突然就…..”那个阿姨叹了口气,她倒是经常说着死了算了之类的话,可事情真正发生了,她也觉得可惜。 “那她的男朋友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们感情好吗?” “小情侣嘛,总是会吵架的,不过他们吵架的次数还挺少的,那个男生长得不怎么好看,其他的我也不怎么清楚。” “好,谢谢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周愈一个人慢悠悠地往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这几天江自成一直在四处走访,她作为新手警察,一般都是跟着打下手,分不到太多任务。 从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杨与娇生前服用过量的安眠药。家里的门窗也都是用胶条封住,整个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也没有破坏。 但江自成在门窗处发现了些许泥土,这几天青州一直在下雨,那泥土不是翻花盆弄出来的。 这个小区是老小区,住的几乎都是老年人,剩下的人就是和杨与娇一样租房的年轻人,不过占比不多,监控死角比较多,他们调了监控,没有发现行迹特别可疑的人。 最近又发生了一个更恶劣的案子,江自成去负责那个案子,把杨与娇案件全部交给了周愈。 回到警局之后周愈发现江自成又出门去了,她拿出了周斯云给的那张小纸条,里面是杨与娇朋友的联系方式。 她拨通了第一个联系方式,是一个叫做黄婧婧的女生。 滴滴—— 电话响了好几声之后才被接起:“喂,是谁。” “你好,我是青州警察局的周愈,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请问现在有时间吗?” “恩,你问吧。”黄婧婧答。 “杨与娇过世了,你知道吗?”周愈开门见山地问道。 “恩,她家里人在朋友圈发了讣告。”那头黄婧婧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了些。 “请问你和周斯云、杨与娇是高中同学吗?” “是啊,我们是朋友?” “杨与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黄婧婧思考了片刻才开口:“挺好的,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那时候我们几个虽说学习中等,但每天都很开心。阿娇她很开朗,我们几个都还挺搞怪的,所以性格都差不多,很合得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正在怀念自己的青春时光。 “周斯云呢?” “也一样呀,周斯云人缘也很好,当时大家对她都很好。”黄婧婧理所当然的说道。 “听说她们两个高中时期喜欢过同一个人,是谁呢?”周愈突然想起当时周斯云说她们两玩得很不错,甚至喜欢上同一个人。 “奥,他呀,叫罗旻鑫,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周斯云先喜欢上了罗旻鑫,后来不知怎么杨与娇也喜欢了罗旻鑫。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我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和她们两个一起玩的。”黄婧婧思考了半天才想起当时有关罗旻鑫的事情。 “她们两个有矛盾吗?”周愈又继续问道。 “没有吧,当时我才和杨与娇吵架过,我有点嫉妒周斯云,明明是我先和杨与娇在一起的,可是她们两个却玩得更好,我生气了好一段时间,后面又和好了,在我的印象里,她们两个没有矛盾过。”黄婧婧似乎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许幼稚,说着说着便笑出了声。 “毕业后你们还有联系吗?”周愈又问道。 “很少,我和周斯云还有周荣荣经常联系,杨与娇她大学之后就很少和我们联系了。” “好,今天麻烦你了。”周愈觉得问得差不多了打算问下一个人。 挂断电话后周愈又做了简单的整理,几乎所有杨与娇的朋友都说她是个很好的人,但那个中年女人却很讨厌杨与娇,甚至说出让她去死的话。 周愈又拨通了下一个电话,是黄婧婧口中那个叫周荣荣的人。 但得到的信息和黄婧婧口中几乎差不多,剩下的几个电话她也拨打了,都是一样的话,周愈觉得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新线索,于是打开了杨与娇的短视频账号。 第3章 网暴 周愈翻看了杨与娇的视频,都是以最近流行的手势舞为主,近期才开始疯狂涨粉丝,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些负面评论。 其中有好几条评论尤为刺眼。 【一个虐狗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虐狗的人该死】 【不知道怎么火起来的】 一连好几个评论都是这样的评论,周愈摇摇头:“现在网上真是什么人都有,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人定义了。” 周愈越看越生气,把手机关上丢在了桌子上。 想起周斯云说过她在编辑社投稿,她又翻了一下那家杂志社,找到了周斯云写的那篇小说。 小说很短,大概写的就是一个情侣因爱反目成仇的故事,故事虽然很平常,但被周斯云设置得很有起伏,也反应了当下女性在恋爱关系中的不平等。 周愈觉得小说里的主角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之后才猛然发现,那和杨与娇陈沉的遭遇差不多。 —— 今天是周斯云和编辑社签约详谈的日子,依旧是一个大晴天。 她穿着淡蓝色的短袖和一条休闲裤走在街上,因为签约了,她觉得路上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短时间内她不用再操心房租的问题,也不用害怕没有肉吃。 在准备坐上十一号地铁时,他看见了杨与娇的男朋友:“陈沉。” “你是?”男生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停下了脚步。 “我叫周斯云,是杨与娇的朋友。” “哦,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沉看到周斯云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一下她,然后故作镇静地说道。 “杨与娇她.....”周斯云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陈沉就先抢先开口。 “我知道,她过世了,我看见她家人发的讣告了。”陈沉平淡地说着,好像死的人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周斯云有些无奈。 但他们也在一起好几年了,最后却以这种方式收场,周斯云不禁有些唏嘘,说什么一辈子在一起,到头来也就这样。 “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一个月前就已经分手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周斯云不想再和陈沉纠缠下去,拨通了周愈的电话。 没过多久周愈就感到了地铁站,他们找了一家咖啡厅休息。 “你好,青州警察局警察,有事要问你。” “恩。”陈沉低着头。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回家了,我妈妈生病了,我回去看她。”陈沉老实回答。 “你和杨与娇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她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我没上过大学,和她也不是一个城市的。” “最近你们有吵架吗?” “我们都分手了,一个月前,吵架也就一个月前分手那次。” “因为什么原因吵架。” “我觉得她不爱我了,我害怕她离开我,但她却不耐烦,说不会的,不会的。可是短视频那边那么多人私信她,夸她,我没什么安全感。后面我们就因为这件事越吵越厉害,一气之下我就提出了分手,她居然同意了。第二天我家里打电话来说我妈妈生病了,我就回老家了,我也是看到她过世的消息才打算回来的。”陈沉说话的声音不大,说起话来总是有意识地低着头,看起来没什么自信。 “最近她被网络上的人骚扰辱骂,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这一个月一直在忙,没时间关注短视频平台。”陈沉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低着头的。 “103的住户说你们警察虐待她的狗,还弄死了她养的花,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们没有,都是不小心的,103的阿姨经常说我们的东西都堆在门口,看起来不好看。但那是公共区域,她也在那里养花呀,只是因为我们是租户她就各种刁难我们。她的狗只是阿娇准备丢拍摄道具的时候不小心戳伤了。” “真的吗?”周愈眼睛直直地望着陈沉。 几分钟之后陈沉才继续说:“是真的,我和她确实是因为那个阿姨太过分了,才欺负她的狗的。它总是来门口大小便还不清理,后面虽然好了一点,但我们还是很不喜欢103。后面想着要不就搬走算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就比以前更过分一点了。” “你是不是动手打过杨与娇?”周愈又继续问道。 陈沉这才慢慢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周愈,随后又低下头:“我只是一时生气,但也只有那一次。” “我说了不让她拍视频,但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明明所有的设备都是我买的,现在她却想一脚踢开我,换做是你,你不生气吗?” “阿娇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周斯云敲了一下桌子怒道。 “你了解她吗?你们有多少年没有联系了。””陈沉说完又继续低着头。 “我不了解她,但你打人就对吗?就是你害死了阿娇,就是你。”周斯云有些激动地和陈沉拉扯起来。 陈沉倒是也不反抗,就任由周斯云的打骂。 “好了,别影响办案。”周愈拉住周斯云在她耳边低语。 周愈又继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大概也和当初问周斯云的一样。 杨与娇的朋友似乎都没有真正了解她,但人本来就是两面性的,谁又能一直像以前一样。周愈这样想着结束了这一次问询。 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有嫌疑。 和周愈他们分别后周斯云一个人回到了家,桌上的是她写完的初稿,她也没想到确认签约会来得这么快。 这本小说她一直写了三个月,灵感似乎不会枯竭似的,支撑着她快速写完了一本小说。 “阿娇,我的书要出版了,你开心吗?”周斯云握住那厚厚的一打纸喃喃道。 她打算为这本小说改名为《朋友》,这是她送给杨与娇的礼物。 —— 另一边周愈回到警局又继续看了一些杨与娇的账号,评论愈发的不可收拾,几乎一边倒的都在骂她。 “要是这些人知道他们骂的人已经死了,会是什么想法呢,肯定也是无所谓吧。”周愈觉得烦闷又放下了手机。 因为网络暴力而自杀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这年网络风气依旧没有变化,即便说出去一句轻飘飘的话有可能会致人抑郁甚至自杀,但却不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 “周斯云。”周愈总觉得周斯云有点奇怪,但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正常。 在案发时她也没有到过杨与娇的住处,说到底一切都是她的感觉,但是办案需要的是证据。 “小愈,有新线索。”一个年轻警员突然推门而入。 “什么。” “骂杨与娇的第一条评论,是在她去世前一个月,那个账号几乎每一天都会到杨与娇的视频底下说她虐狗,并且说她高中时期抢别人的男朋友之类的话。”警员把技术部恢复的那些评论和那个账号递给了周愈。 “并且她还受到过很多举报,但平台没有给出实质性的惩罚,判定是举报的那些条目不成立。” 周愈看了那些账号,几乎全都注销了,看起来像是有预谋的。 “这都是有人花钱买的吧,骂完就注销,引导舆论走向,你去查查背后的人是谁。” “好,还有之前让查的周斯云她们几个人大学时期的事情,也有新线索了。” “周斯云她居然有一个孩子,据说是大二的时候生下的,休学了一年,现在估计五岁了。但因为她的户口是在她大伯家的,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户口又登在了她父母那边,一开始没细查的时候也没想到。” “她大伯和她爸爸在大三那一年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她一个堂哥,周斯云原本的家庭剩下她妈妈和弟弟。” “好,你继续去办那个账号的事情,另外盯一下那个陈沉,他很奇怪,我去一趟周斯云那边。” 周愈说完就匆匆往周斯云住处那边赶去,周斯云看起来也才25岁左右,如果有孩子,那么那个孩子生下的时候她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她的脑海里闪过周斯云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疲倦感,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 “她不像是会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要孩子的人。” 开了十多分钟的车后周愈总算到达了周斯云的家。 敲门之后很快周斯云就来开门。 “周警官。” “又有什么事吗?”周斯云侧身让周愈进门后继续说。 “哦,我是还有一些事要问。” “问吧。”周斯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有一个孩子,对吗?”周愈拿出笔记之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周斯云正泡茶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是啊,和案件有关吗?” “无关,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大学时生下一个孩子,据你所说,你毕业后的生活似乎也不是很好,养一个孩子似乎有些困难。” “我不是很想谈起那件事,不过我有其他东西,你看了就能知道了。”周斯云把那份日记放到了周愈面前。 “今天还请周警官先离开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周愈看着那份日记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先回警局。 回到警局后周愈才抽出时间准备看一下周斯云给她的那本日记,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那是一本她自己的经历写出的回忆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网暴 第4章 过去 我的家乡是一个落后的小村庄,村子里的人都是务农为生,但我出生那几年收成不好,好多年轻人都往外走,去外省打工。 我也是那时候被我爸妈丢下的。 我是在大伯家长大的,爸妈从小就出门打工,把我过继给了大伯,他们都让我喊我大伯叫爸爸,可我喊不出口。 爸妈回到村里是我上初中后,他们从外省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弟弟,但我清楚,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我是大伯的孩子,即使我没有喊大伯爸爸,我也是他的孩子。 初中时因为我性格内向,总是被人骂,上课时还被那些人用铁棍敲我的头,但我不敢和任何人说,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 老师害怕麻烦,总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好像这句话放在所有地方都受用,特别是对于女生。 那段日子我总是很害怕上学,借口生病我在家躺了几天,大伯不在家,也没人管,只有堂哥周川会来看我。 我开始有些依赖周川,慢慢地我把学校里的事情都告诉了周川,他很生气,告诉了大伯给我办理转学。 转到新学校时我已经初三,各方面都跟不上,周川是大学生,他周末就会回家给我补习,我觉得堂哥是个好人。 高二那一年我喜欢上了我们年级三班的罗旻鑫,青春懵懂,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的高中经历就像一本青春小说。 我们有四个朋友一起玩,我、杨与娇、罗荣荣还要黄婧婧。但罗荣荣和黄婧婧是后面才加入的,一开始只有我和杨与娇的。所以我和杨与娇那时候是最好的朋友,几乎所有的秘密都是她第一个知道。 我期待着和她分享我的喜悦,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直到有一天杨与娇告诉我,她也喜欢罗旻鑫。 我没办法接受,但她告诉我说,你也没和他在一起,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我和你,就和你和喜欢他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我们公平竞争,那时候的杨与娇是这样说的。 我不明白这样对不对,我只知道我很难过,于是我又让周川给我请了一星期的假,我没办法面对杨与娇,我更没办法面对我自己。 周川依旧和初中时那样一放学就回家照顾我,我把学校发生的一切都和他说了。 我记得他那时候很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阿云也很好,他不喜欢你还有我喜欢你。” 一星期后我正常去上学了,看见杨与娇也不像以前那样难过,或许就和她说的一样,我们应该公平竞争,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不应该为了一个男生撕破脸。 因为这件事我和杨与娇的关系甚至更好了,周围的人都不理解,我有时候也想不通,但或许这就是青春呢,就这样想着,我们到了高二。 那一年周川大学毕业了,大伯很高兴,说他一毕业就进了国企工作,以后家里负担也会轻一点了。 我也很高兴,哥哥对我很好,看见他好,我也感到高兴。 大伯请了好多人来家里吃饭,包括我爸妈也来了,他们看见我跟看见陌生人一样,我早就释怀了,在大伯家也很好。 我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小雨,但屋子里还是很热闹,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就和大伯说先去睡觉,他也同意了。 我的房间是家里最小的房间,以前是个杂物间,后面我住进来之后慢慢收拾,我喜欢温暖明亮的黄色,所以我的房间大部分都是黄色调,我还攒钱买了自己喜欢的明星海报还有喜欢看的小说,变成了如今这样温馨的样子。 我的桌子上放着我喜欢的小玩偶,书架上全是我喜欢看的小说,每一次难过的时候只要看着这些我就会觉得很满足,只要待在我的房间我就觉得很快乐了。 外面下着雨,我躺在小小的床上,想起在学校的烦心事,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罗旻鑫的□□空间还有我和他的聊天记录。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最后我还是放下了手机,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和他说的。 门被敲响,我慢悠悠地爬起来去开门,一开门就闻到了酒味还有烟味,堂哥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把我推进了房间,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顺势坐在了床上,这样的时刻在我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也有过。他就像以往那样先是站在门口看着我,过一会儿才慢慢走进房间问我怎么样了。 堂哥喊我的名字,我也乖巧地应了他的话。我一直问他有什么事,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门口,好像很纠结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我准备站起来时他突然扑向了我,把我扑倒在了床上,我被吓了一跳,他身上也没有酒味。 我喊他堂哥,我喊他的名字,可他就是不回答我的话。 外面是亲戚说话谈笑的声音,我温馨的房间内却只有我的小声哭泣的声音。 我好痛,不是身体的痛,是心里的痛。 堂哥他明明对我最好了。 第二天周川却和没事人一样站在我面前,他问我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论了。 他的未来大好前途正在等着他,可我呢? 我问他,我说你不怕我报警吗? 他却笑着说:“阿云不是最喜欢堂哥了吗?怎么会报警呢?” 他说得对,我不敢报警的,我也不会报警。 我沉浸在自己以往对周川的美好幻想被撕裂的巨大悲痛中去了学校。 杨与娇也是在那一天和罗旻鑫告白了,我就站在教室门口,俯瞰着他们两人在楼下有说有笑。 喜欢有什么用呢,我决定不再喜欢罗旻鑫了。 我要让我的人生往另一条路上走,一条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走的路,我不再需要任何一个人。 我依旧和她们几个玩得最好,我每一天都很开心,即使周川还是会进我的房间,但我谁都不恨了。 周川说得对,就当我喜欢他吧,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罗旻鑫和杨与娇在一起是高三那一年的事情,杨与娇担心我会不开心一直和我说对不起,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不难过,一点都不。 比起好朋友和喜欢的男生在一起这种小事,还有更让我觉得重要的事情。 我努力学习,高三那一年起早贪黑,最后却高考失利,去读了一个文科的民办三本。 与此同时,周川升职了,大伯又再一次请亲戚到家里来吃饭。 和那天晚上一样,周川依旧跑到了我的房间,我已经习惯了。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杨与娇邀请我到她家玩。 她家也不大,甚至比大伯家还要小,她的爸妈很恩爱,她也有一个哥哥,在我到她家的时候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杨与娇好幸福啊,那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我们四人一起去了南州毕业旅行,去南州的前夕我还在杨与娇家,她只是平淡地说出了她想要和同学一起去旅行,她的爸妈还有哥哥就各自给了她钱。这个房间里有好多好多的爱,杨与娇不仅拥有罗旻鑫,还拥有那样好的家人和哥哥,可我就像一直阴暗的老鼠在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那天晚上罗旻鑫还打电话给她,他们两人聊了很久,就是情侣之间会说的那些小事。 我就躺在她身边玩着手机,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我的感受。 第二天我就回家了,和杨与娇分别的时候她说期待明天见面,我点头。 回到家时大伯又不在家,周川已经把饭做好等我回家,在饭桌上我实在没法开口说要去毕业旅行的事情。 可是转念一想,我答应大家要去了。 我扭扭捏捏地说我想出去玩,要去南州,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着我。 我看着他停下筷子,笑盈盈地看着我说:“去啊,哥给你钱,我上班了,有钱让阿云出去玩的。” 他敲了敲桌子又看向我的房间,我似乎了解他想要干什么了,我低下头吃着饭,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没法反抗呢?为什么我要逆来顺受呢? 我问自己很多个为什么都想不出答案,于是最后我知道了,或许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爸妈把我丢下的时候我没有哭闹,只是顺着他们的意思住到了大伯家,他们回来时我也没有去质问他们为何丢下我,毕竟谁会为一个根本不值钱的女孩和大伯闹翻呢。 所以我对哥哥也只能如此,我没法反抗的,我就是天生的软骨头。 我感到悲哀,我感到痛苦,我感到无能为力。 吃完饭后我去洗澡,安安静静地等着周川,他肯定是爱我的,我这样想着。如果不这样想我甚至没办法活下去,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周川是爱我的。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问他,我说我这样和用身体换钱有什么区别。 周川告诉我这不是钱,这是爱,他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 我没法理解,在我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爱,如果这是爱的话,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呢。 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了南州,那里风景很好,许多人说南州的明月湖是世上最圣洁的地方,在那里触摸过经幡的人都会得到好运。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经幡,心想好运真的会降临吗? 后面录取通知出来之后我又回到了南州上学,或许这个地方和我有缘吧。 上了大学后我拼命找兼职,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去,无论多苦多累我都去,我就是害怕再向周川要钱。 后来我开始往杂志社投稿,我居然发现了我擅长的事情,在编辑社写小说的兼职很轻松,也足够我生活。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我甚至以为人生开始变得好起来了。 我开始买新衣服,开始享受属于我的大学生活,我特意把学校都报在了外省,离周川越远越好。 我的朋友都在青州,大学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放假回家时偶尔见一面。 我本想以寒暑假要打工为由不回家的,但周川说让我必须回家,他说家里又不是没钱让我吃饭。 家里是有钱,可家里的钱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二那一年我发现我越来越嗜睡,什么都吃不下,我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