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入赘的男知青》 第1章 第 1 章 “哐——哐哐——” “哐哐哐——” “五姑公,五姑婆,你们一家睡了没?” 盛夏的夜是蛙叫蝉鸣的主场。 突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木门板在不太明显的月光下微微颤动。惊走了稻田里呱呱叫嚣的青蛙,也惊醒了好梦正酣的季家三口。 “有人喊。” 于半芹睁开眼,推了推身侧的男人,“好像是于兆和的声音。” 季四勇翻了个身。 嘟嘟囔囔:“大半夜的,难道是田里出事了?” 全村的田都在今天掘口子放水,如果接下来老天爷赏点脸,别下雨,稻子很快就能收了。 往年这时节有不讲究的大半夜偷摸割稻子,一株就割一支熟穗儿,很难被发现。今年防得狠是因为村里有两家人,为儿女亲事闹掰了,闹得尤其难看,话赶话就把偷稻的事给抖了出来。 所以季四勇第一反应就是稻子又被偷了。 大脑尚且混沌着,却已经下意识起身穿裤子了。 于半芹却觉得不像。 “田里抓贼,至于深更半夜从村头跑到村尾找我们?怕是别的事。” 他们家就三口人。 她身体不好,老季腿瘸不说,手还使不上大力。于兆和要找人,找的只能是闺女。 她拍拍季四勇自伤后就瘦削不少的胳膊。 下巴往女儿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低声道:“你就别出去了,盯着好妹儿,也不许她出去,我不想……” 妻子温柔的嗓音戛然而止,男人双眼满怀愧疚。 于半芹现下没空安慰丈夫。她三两下穿上外衣,划燃火柴点起煤油灯,灯光照亮下,略有几道细纹的秀气脸庞浮现出一丝忧心忡忡。 “我去看看。” 语落,她捧着煤油灯,迈着细碎步伐走了出去,“是兆和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被唤兆和的男人是本家人。 比于半芹还要大上几岁,但他辈分低。 于半芹在娘家是老小,行五,被不少人喊五姑姑、五姑婆…… 甚至姑祖祖。 “五姑婆,我好姑姑呢?她是不是睡了,赶紧些,把她叫醒,出事了,出大事了。” 于兆和嘴唇干裂起皮,说话时被烟叶熏得发黄的牙齿打着颤:“水利兵团的两个后生带女知青进山,一直没见人回来……” “其他知青怕扣工分,又偷偷摸摸去了两个到山上找人,结果半夜三更,都没回来。” “就怕在山里迷了路,万一再遇到野猪群、毒蛇,不得了不得了,要死人哩。” 他说话时眼睛不断往院里瞟。 于半芹没漏看他脸上的焦急,但她不同意女儿夜半进山:“人丢了就赶紧组织村里壮劳力去找呀。” “好妹儿估计不行。” “她才19岁,对山的了解不比你们丰富多少。她爸,季老四一辈子跟山打交道,还不是心肺受损,废了一条腿……” “五姑婆……” 于兆和不停搓手。 论进山,季好若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于半芹这样讲无非是不想让她女儿去。他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才不好苛责。 于兆和欲言又止,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自责和愧疚。 几次张嘴,又几次闭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憋出一句:“但是……人命关天的事……” 孰料这话反而刺痛了于半芹。 “人命关天?” “哪个的命,哪个的天,反正不是我家好妹儿的!” “你别说我眼界窄,只顾扫门前雪,你看看我家的情况,就好妹儿一个健全人,她爸为救人断了后半辈子,总不能让她也步后尘。” 于半芹便是埋怨,语气依然是细声细气的,仿佛没有攻击力。可她越是温和,还要点脸的人就越是讪然不知道说什么。 于兆和面部肌肉颤了颤。 垂在裤腿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五姑婆……” 两人正僵持着,堂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季好撩开挡蚊虫的草编帘走了出来,她头发规整的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遗传自父亲的双眼皮大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明亮。 身上穿的不是睡觉时的短褂。 是外出的长衣长裤,腰间系好了武装带和装满各种药的麻布包。肩上扛的也不是平日用的猎枪,而是民兵团发的退役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妈妈,” 她眼尾上挑,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于半芹,“柴刀放哪了,堂屋门后没找着。” 于半芹抿嘴:…… 这季四勇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叫他盯住闺女,结果人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调理丈夫,季四勇拄着拐棍出来了,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好妹儿不听我的。” 于半芹瞪他。 除了瞪季四勇,还想训季好几句。 只是考虑到有于兆和这个外人在场,当爹妈的得给孩子留面子,于半芹才忍住了。 她深吸两口气,变了副脸孔。 笑得很温柔:“你爸白天发神经,劈了点柴,刀在偏厦。” 躺着也捱枪子的季四勇默默夹起肩膀,降低存在感。 季好忍笑:“哦~” 她三两步到偏厦找到柴刀,利落地往腰上一别,随后半蹲系紧绑腿,动作有着不符合外表的干净老练。 一看就是山林熟手。 “夜里的大山太危险了。” “现在半夜一两点,不如等天亮了再去。” 于半芹很担心。 一担心吧,就忍不住要埋怨知青们不干人事:“村里早说晚也说,广播吼多少遍,在不结队无组织的情况下不能往山里跑,就是不听。” “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就算了,出事还要人给他们擦屁股,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队里管他们做什么?” “还有你,好妹儿……我这辈子真是摊上了你们父女,个个都不省心……” 季好噘起嘴巴:“只有爸爸不省心,我最省心了。” 季四勇:“……” 季好揽住母亲,一派轻松的模样,低声劝慰:“妈,我是民兵团的一员,有人在山里迷路我肯定得去啊,不然怎么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团里发的枪?是不是?” “放心,你就放心嘛。” “山里我最熟,找几个跑丢的冒失鬼而已,还不是手拿把掐!” 于半芹没好气:“还手拿把掐,那江里淹死的还都是会游水的哩。” “嘿嘿,我哪有那么笨。” 季好半偏着头,乖乖让妈妈拧了两下,于半芹这气一下子就生不起来了。 “兆和,你们安排了几个人,靠不靠谱?不能让好妹儿一个人去找,还有啊,回来时一定一定要点人数,不能漏了人。” 六八年,大暴雨。 几个调皮娃娃到山里打麻雀撵野鸡,同样人没回来,当时季四勇带队进山,回来时遇上泥石流。 他为了救于先宏家的二跳子摔下坡,右腿当场被滚落的石块砸个正着,大半截身体被黄泥沙浆掩埋。 那天的雨太凶了。 同行人谁都没听到他的呼救,也没有注意到他掉队。被救的二跳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没跟人讲。 次日,家里到大队部问,大家才知道人没回来。 后来侥幸找到,躺床上养了大半年才勉强能喘匀气。 于半芹怎么可能不介怀? 尤其是村里有些人变脸太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让人心寒。 四勇腿刚废就提议取消他的狩猎资格证,还盘算着榨干他。 让他带徒弟,教生产队推荐上来的人。 教他们如何辨识山里的可食用植物、草药,怎样应对山里天气,设置陷阱,要怎么辨别动物粪便和巢穴位置这一系列技能。 话当然还说得很好听—— 教一天就给他算一天满工分,可那点工分有什么用? 一家三口是养不活的。 最后是闺女站出来。 说她来接她爸的担子,那年她十四岁,刚拿到初中毕业证。 现在又要让她进山找人,就算丫头熟悉山里情况,那不还有万一吗? 万一遇到意外呢? 于半芹能不担心吗? 于兆和明白她的心情。 同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松动,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连忙表示:“五姑婆你放心,这次喊了十二个人,先敬叔、先秋叔也在,他们先到山脚下等着了。” “大队长说,这次参与找人的社员加二十工分,好姑姑担子重,进了林子主要得靠她,她加三十。” 工分打动不了于半芹。 听到大哥、三哥的儿子在,她才放心了些,拉着闺女好一番叮嘱。 一旁等着的于兆和急得嘴巴起泡。 偏也不敢催,只能拼命给季好使眼色,季好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妈妈,我记得的,救人之前先确定自己的安全嘛。你放心,我还要照顾你和爸爸,肯定不会莽撞行事。” “你们回屋睡觉去吧。” “要实在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就揉个面,我过生那回你蒸的腊肉干笋包太好吃了……” 边说边吸溜口水。 于半芹还能不清楚她那点小心思,“我给你吃斑竹条条,你吃不吃?” “赶紧去,早去早回。” “……” **** “来了,来了。” “兆和叔回来了,季好也来了。” 季好一出现,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进的哪座山?” “啊?” “……那些莽子。” “说是进的斑鸠岭。” 季好皱着的秀眉瞬间松缓,哼了声:“~~~这么勇,怎么没去龙吼山?” 怪腔怪调,阴阳怪气。 一看就是得了她妈的真传。 于兆和枯瘦脸上皱纹舒展开:“本地人都不敢进龙吼山,他们哪里敢?” “还不是前几天你在斑鸠岭打了野猪,他们眼热心大,觉得容易得很,就带女知青进去装相。” 后面这句是大表哥于先敬调侃说的。 季好哟呵一声,“还怪起我了呀?” “不怪你怪哪个。你一个妹娃儿打猎那么凶,回回进山不空手,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就觉得他们上他们也行。” “不开玩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哪个又不是~~” 走丢的都是外人,还是不听劝告的外人。 有季好这个活地图在,不至于找人不成反受困,因此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凝重。 但大家也只是嘴上轻松,脚下步子抡得飞快。 “照我讲,就该让他们自负生死。” “说得轻松,知青如果出了事,大队要捱批评,捱批评就评不了优秀,育种、化肥都容易被卡,到时候求爷爷告奶奶,吃亏的是村里头所有人。” “嗐。” “白天累得腿打颤颤,大半夜还要找这些天老爷。”配着吐唾沫的呸声:“年轻娃娃不懂事,真嘞脑壳瓦特了。” 季好嘴角撇了撇。 说实话,她也烦。 但在外人面前有“年少稳重”这个包袱在,不好跟着大伙儿骂人,于是忍啊忍,忍得实在难受。 终于—— 她逮到了插嘴的机会:“带头的不是水利兵团的人吗?他们就没来人找?” 众人愣住。 脚下步子齐刷刷停了。 “诶哟,坏事了,没通知他们。” 新文又来练感情线了。 好吧,我承认在屡败屡战中[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那现在……去个人通知?” “通知有球用。他们如果进了小福山,喊水利兵团搜山确实是好办法,但斑鸠岭,兵团的人怕是不行。” 这是大实话。 大于村位于江河汇流处,背靠三座大山。 村尾右面连接着斑鸠岭狭长山脊的北端,左面是比斑鸠岭更高大更危险的龙吼山,斑鸠岭再往右才是小福山。 三山形似趴卧的羊头,又被称作三羊头。 三山间流淌着北硐河和驮娃江,其中小福山海拔最低。 村里人的确常到小福山采木耳、菌子等山货,但这不意味着它完全安全,无非是大家对小福山熟悉罢了。 要说清楚这点还得说回糟心的清末。 那会儿世道混乱,大于村还不叫大于村,叫羊头寨,寨里都是昌蛮族。 后来,四面八方在打仗,哪哪都抓壮丁。羊头寨离遵匀县不到十公里,彼时县里驻扎着百来号八旗兵,族长担心寨子里的人被八旗老爷们抓去填炮,当机立断带着人躲进了小福山。 这一躲就是几十年。 建国后,国家让大家迁出来搞生产建设,羊头寨就又迁回来了。 这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个新问题: 昌蛮族搬进山后军阀割据混战,一些逃难的人路过此地,看到有空屋、有能开荒的土地,部分人选择在这儿安家。 其中就有她爸和她爷。 两拨人民族不同,习惯不同,闹出不少纷争,起初因争地甚至出过人命官司。涉及不同民族,当地干部束手束脚,工作也难做。多次调解,试图打破昌蛮族铁板一块的局面。 政策优待、思想课都上了,效果几乎忽略不计。 最后采取了朴素的老办法—— 直接迁近百户人过来,平衡当地昌、汉人数。 又因汉、昌中姓于的多,索性改名大于村,淡化彼此之间的差别。 当然,效果也立竿见影。 经过二十年的混居嫁娶,尽管小范围存在摩擦对立,大方向上却没毛病。 大家取长补短。 加之昌蛮族这个名儿没得到□□认可,被划入隔壁省大量聚居的爱伲族中,而不是划到本省就有的苗族。 是以虽然大家还自称昌蛮。 其实心里的民族之分已经悄无声息被打破了。 而今小福山不再仅仅是昌蛮族人熟悉的区域,而是所有大于村人的福地。 不同时节,大山都有不同的馈赠。 但斑鸠岭…… 大于村生产大队总共两千多号人,足足十个生产小队,有本事独自穿梭斑鸠岭深处,活着进、活着出的,数来数去不超过一只手。 一个是季四勇; 一个是季好那搞封建迷信的四舅; 另一个叫党浩; 最后一个便是得了季四勇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季好。 季四勇不用讲,腿废了。 于开源则是神经兮兮,上工不勤快,下工不归屋,不是睡在哪个山洞就是睡在哪个老坟里。 言之凿凿这是修行,轻易找不到他的踪迹。 也得亏国家对少数民族的习俗普遍宽容,不然公然搞迷信,早被拖出去再教育。 至于党浩…… 他是采药人,前些天陪媳妇孩子回娘家帮小舅子盖新屋去了。 好嘛,只剩下季好了。 这会儿若去通知水利兵团,是不是还得原地等他们? 一个季好可没法分成两半。 若不等,水利兵团有巡山的好手吗? 万一贸贸然进山,也深陷斑鸠岭呢?最后还得捞他们。 “算球,不通知了,赶紧把人找到要紧,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于兆和说话时眼神询问般扫向季好。 季好点了点头,她没异议。 一行十三人,五束电筒光,渐渐没入暗不见天日的森林里。 ******* “咔嚓——” “……” “什么声音?” 像是树枝被踩断的脆响,几人齐刷刷僵住,呼吸下意识放轻。 竖着耳朵听了听,又没了。 “别自己吓自己,哪有什么声音?都说动物怕火,咱们这么大一个火堆呢,只要撑到天亮,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其中一个男知青故作轻松。 可老天仿佛故意捉弄般,话音刚落,欻欻声再次躁动起来。 “!!!” “……是蛇,还是什么?”有人哆嗦着道。 没人回答。 六人原是围坐在火堆前,眼前亮堂,四周就显得愈发幽黑。 此时大家好像心灵相通的多胞胎。 不约而同做出了挪到一块的动作,一个个眼睛瞪老大,死死盯着可能传出声音的方向。 夜半的林子,经不起联想。 吹着风。 沙沙,沙沙! 像是有东西贴着耳朵说话,周围顿时有种又吵又静得可怕的割裂感,让人忍不住脑补发出声音的究竟是什么。 “哗啦——”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清晰,更近,大家胸腔里都在咚咚打鼓。 “靠!” “有本事就出来,躲着吓人算什么英雄?” 寸头绿军装受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咒骂了一嗓子。 齐耳短发的女同志抖着嗓儿提醒:“你小点——”话未说完,黑暗里渐渐浮现出绿莹莹的光,浮在半空,忽明忽暗,像是…… “狼啊!!” 齐耳短发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尖叫出声。 众人被高亢尖锐的嗓子吓得身体一僵。 “是、是狼。” “是狼,就是狼。” 其他人不约而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哪还有什么绿光! 可尽管如此。 大家还是瞬间宛如受惊的小鸡仔紧紧贴一块。 只有梳着两条油亮大辫子,辫子上还扎着红绳的姑娘吓傻了,下意识扭头要跑。 却慌不择路,被堆在旁边的枯树枝绊倒了。 脸直直朝地面撞去。 随后便是“啊”一声惨叫。 短发姑娘抖着手忙把人扶起。 就见对方原本俏丽的脸蛋多了好几道刮痕,其中一道皮都绽开了,一粒粒血珠冒了出来。 她吞了吞口水,脸上闪过一抹不忍。 强装镇定:“没事的,下山咱们就去找于大娘,她的医术十里八乡公认的好,指定不留疤。” 不说还好,一安慰对方直接崩溃大哭。 此时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忽然拔高的哭声宛若一柄锥子在每个人脑袋里搅啊搅。 搅得人暴躁不安。 “别哭了!” “什么时候了还哭,命都快交代在这儿了,脸烂不烂有区别吗?” 哭声骤停,还打了个嗝儿。 “那……那怎么办?” “邵礼垚、安永良,你们俩说进林子跟进自家后院差不多,快想想办法啊——” “我不想死,我想回城,想见我爸妈,呜呜呜~~~” 两个女同志互相搀扶依偎,眼眶里的泪花子默默狂飙。 被点名的两名男同志脸色没强到哪儿去。 喉咙干得厉害。 留着寸头、肱二头肌壮硕的男人想说两句壮声势的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也不知道这座山跟小福山区别那么大……” “但是……” “但是,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或许你看错了,不是狼,是萤火虫,又或者是什么发光的植物,老邵,你说是不是?” 被人用“救命稻草”似的殷切眼神望着,戴眼镜、样貌斯文的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浑身被冷汗浸湿了。 他强撑着冷笑:“呵,看你们怕的那样儿……胆小!” “现在离天亮没多久,生产队肯定发现你们不见了的事,还能不来找?” 虽语气难听。 但这番话让大家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 “如果我们出事,生产队也逃不脱责任,大队长和书记的官帽都别想戴了。” “大于村有专门的猎户,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他们不敢不找的,不敢不找……” 也不知是说服其他人,还是说服自己,念着念着竟有些魔怔了。 连眼镜男都忍不住心生期待。 “……不管怎么样,拖也要拖到天亮。” “这样子,我保护两个女同志。” “你们三个壮一点,跑得比我快,负责拿烧火棒子探周围的灌木,确定一下绿光究竟是什么。”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责任重大一般捡了根木棒退到两名女知青旁边,三人紧靠火堆,仿佛这里有安全结界似的。 安永良没什么反应。 他的确比邵礼垚壮硕很多,平时遇上费体力的事也是他来,邵礼垚一般负责出主意。 换句话讲,他已经习惯邵礼垚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作派了。 但另外两个男知青便有些目瞪口呆,直想骂人了。 邵礼垚好意思说保护!! 先前说话那么冲、那么大义凛然以为多牛逼,要以身作则呢,结果是个猪鼻子插大葱的伪君子、怕死鬼。 不等他们开骂,就瞥到女同志脸上感激、安心的表情。 两人瞬间跟生吞了苍蝇差不多。 “凭什么由你安——”排? “算了,安全了再说!”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除了搏一搏,没有别的办法。三人顶着恐惧,硬着头皮,慢慢,慢慢朝灌木丛走…… 空气沉寂了几秒,或是几分钟。 记不清了。 半晌,就听一道发涩凝滞的声音说:“……真的是狼。” 还不止一只。 ………………………… 同一时间。 季好一行人跨过斑鸠岭边缘,进入林子深处。 “好妹儿,再往前就到小猫坳,过了小猫坳就要到落鹰崖,如果落鹰崖还找不到人,只能先回去,等召多些人再来。” 季好“嗯”了下。 目光快速掠过视野所能到达的整个区域,捕捉周围环境中任何一点异常。 蓦地,她眸光顿住,固定在某一个小点。 几步上前,半蹲下身体。 握着手电筒射向山崖边的白茅根部,那里有一坨夹杂着毛发、碎骨,粗如成人手腕的灰白色屎块。 “发现什么了?” 季好表情微凝,心情沉重:“狼粪。” 她闭上眼嗅了嗅,闻到了风中隐隐约约的腥臊味,再次肯定:“附近有狼。” 众人闻言,心惊肉跳:“好妹儿,大概在多少米范围?” “只有三杆枪,独狼还好,如果是狼群,不知道搞不搞得过。” “今天要是能安全回家,队上不处理这几个灾舅子,我绝对大闹天宫!” 没人怀疑季好的判断。 村里老一辈都说,像季好这种对气味敏感又有一双堪比鹰眼的人是天生的猎人。 跟她一块进山,不想找死就得听她的。 “顺风,最远三百米左右。” “立秋哥,你们拿手电筒的注意了,一旦遇上狼群立马用强光照它脑袋,其他人拿刀敲铜锣,它们怕金属撞击声。” 随后又递给赵洪一个小铁罐:“里面是混了辣椒末的硫磺粉,我让点你就点燃举着。” “兆和叔,你箭头挂的煤油布头干了没?干了记得加。” “没问题,好姑姑。” 一个顺着年龄喊叔,一个按辈分喊姑,各论各的。 季好条理清晰安排好大家的分工,继续往前。 待翻过一道山梁往下时,在半塌的杂草和小路交接处的泥上,她发现了明显杂乱的鞋印:“没找错,他们应该是晕头转向了,以为出现下坡路,顺着走就能回村里。” 不妙的是鞋印边出现了小镰刀似的爪印。 一旁灌木还有一滴半干的黏液。 显然,狼就是跟着他们走的。 “从步幅和爪印大小判断,大概三~五头,有母狼幼狼,走得很悠闲。” 有人好奇:“奇了,只看脚印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问完,他立刻意识到问题太过唐突。 这些是猎户的独门技巧,轻易不跟外人讲的。问话的人讪讪笑了笑,连连摆手:“好妹儿你不用管我,我自言自语。” 季好没想那么多。 “狼的足迹很规律,呈直线型,成年狼的步距比母狼小狼大,小跑时接近80~100公分,刚刚看到的是平行脚印,没有杂乱重叠,我觉得是小型狼群。” “不过有的狼很狡猾,会故意走重叠路线迷惑猎人,所以不能单凭脚印这一项作判断,还得观察附近的粪便、杂草形状……” 突然,“嗷——” 一声示威性的狼嚎撕碎夜空。 像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在大家的神经上。 最吓人的是此刻他们位于山坳。 第一声狼嚎还没消散,北面立刻传来两声急促的应和,接着东面又浮起一串颤抖的长音。 整个林子四面八方仿佛都有狼,大家恍惚间有种被狼群包围了的错觉。 所有人不自觉握紧了武器。 “注意些啊,很近了。”于兆和握着柴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季好估算好范围,当即命令赵洪:“点硫磺。” 第3章 第 3 章 赵洪怔愣两秒,“哦、哦哦。” 手忙脚乱,总算把铁罐里的引线捋了出来。 季好在引线之下铺了一层松针。 赵洪轻易就点燃了。 很快,一股尖锐的金属铁锈味儿伴随着干燥的呛辣、**鸡蛋的腥臊,萦绕在众人四周,片刻后,混合成了类似硝烟加腐烂辣椒酱的独特臭味。 就像臭鼬边放屁边往人眼里撒辣椒面。 大家不清楚猎户们做出来的各种玩意儿,毫无心理准备,被熏得直呼要了老命。 季好闻惯了,面不改色,“跟上。” 就听又有两声狼嚎传来。 其他人不敢吱声,肃着脸,握紧了武器。 于先秋是第一次经历,当下膝盖发软开始不受控制地磕碰,牙齿都在咯咯打架:“好妹儿,你要把哥哥们安全带回去哦……” 季好白了他一眼:“你废话真多。”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会绕到下风口,免得暴露气息被狼群发现。 现在不用绕。 最重要的是也没时间绕。 老话讲,听嚎防三,见影就撤。 说的是头狼先嚎,其他狼跟着,两到三遍或嚎叫声从长变短就要发动攻击。 现在是隔了时间的第二遍,声音尚算悠长,显然在对峙期。 等头狼确定危险度低,才会进攻围困。 当然,也有例外。 季好希望今天遇到的不是例外。 她示意带锣的敲起来。 “铛!” 敲锣的人化害怕为力量,这一刀敲下去…… 大家耳朵要被震聋了。 “铛——” “铛铛——” 第一声锣声响起,董婷觉得自己产生幻觉耳鸣了,“你们……听见了吗?” 她抬头问同伴们。 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有锣声,有人来了。” “嗯,听见了。” “有人来救我们了。”几人喜极而泣。 这一激动,提着的那股劲儿就不免松懈了。还没轻松两秒,后颈汗毛再次立了起来。 围困他们的四头狼仅仅退后两步后又同步向前迈了几步。 狼爪碾碎地上枯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下,一下,叫人头皮发麻。 这一刻,几人好像看懂了这群畜生的用意: ——恐惧锣声却更不想放过他们。 绝望之际,董婷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我们在这儿,有人吗?有人能听到吗?”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够大,一定能传出去。 实则不然。 两队人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可林子的路弯弯绕绕,忽上忽下,董婷的声音只传出一小段距离,就被密密麻麻的树木消解了。 而跟几头狼对峙了近半小时,这几人心中的那根弦已绷到了极致。 原本几个男知青举着火星子四冒的棍子,死盯狼群形成了一种威慑,狼只敢围不敢贸然进攻。 董婷这一喊却起到了泄势的效果。 大家心里恐惧再也压不住,破栅而出,都跟着嘶吼大喊。 偏偏狼是敏锐的动物。 它们能清晰察觉到“猎物”的恐慌程度。 就见最前面那头尾巴突然水平绷直,前肢下压,以惊雷之势腾空飞起。 “啊!!” 董婷的尖叫声刚冲出嗓子眼,头狼的獠牙已逼近她的喉咙。 她下意识抬手挡。 又是一声惨叫,小臂上的肉都被撕掉了一块。 另外几人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毫无章法地挥挥舞木棒,时不时传出吃痛声。 一头狼直奔眼镜男的胳膊。 他趔趄后退,却撞到了站在他身后,呆若木鸡的辫子女同志。歪打正着,悄悄绕到侧翼要她咬脖子的另一头狼扑了个空。 就在大家以为真完蛋时,缠斗不休的几头狼咬人动作突然停了。体型最大的那头鼻头动了动,不知在嗅什么。 随后撒开嘴,“嗷!!”了一声。 几头狼便咻地一下放开了到嘴的猎物,迅速蹿入东面林子。 季好等人转过又一个遮挡视线的山坡,终于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只是心一直悬着—— 方才出现了第三次狼嚎,知青们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众人向火光处小跑。 边跑边敲锣,心里沉甸甸的。只能不断在心里祈福,望老天保佑,找到的千万得是活的。 待走近一看,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太惨了。 地上好几滩血,狼毛,狼指甲,暗红色的血肉…… 知青们负伤严重,死里逃生后木呆呆的,只能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呻|吟。 有的肩膀撕开裂口,皮肉翻卷;有的锁骨挨了几爪;最严重的是短发女同志,手臂肌肉裂开,腰间衣服被爪子划开,腹部血肉模糊。 人满头大汗,似乎痛晕过去了。 于兆和担心死人。 额头急出了好几道皱纹,又不敢拍他们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只能蹲旁边问:“还清醒不,看得清人吗?” “别怕,我们来救你们了。” “嘶——” “来得这么晚还说救我们,嗷,啊!” “老子几个自己把狼打跑的,你们就是不重视知青,不把我们的命当回事……” 叫谷军的男知青骂骂咧咧。 骂村里民兵队是摆设,是废物,骂动作太慢害他们差一点就葬身狼腹,骂不负责任,没有保护好人民…… 即便痛到五官扭曲,也没停嘴。 村里人被骂得肝火狂烧。 怨这怨那,怎么不怨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乱闯? 看着这群年轻人浑身撕扯伤,实在惨不忍睹,才忍下不反驳。 可季好也年轻啊。 甚至比知青们还要年轻,年轻人,火气就旺。 那是一点儿不惯着:“虽然没有活蹦乱跳,但还可以吱哇乱叫。吔,精神很足呀,看来没伤得多严重嘛。” “兆和叔,我们还是来太早了。” 她说话是那种笑笑的调调。 仿佛跟人打趣儿似的,但每个断句最后一个字的语调总会拉长、拐弯,出来的味道就满满的不对劲儿。 回完嘴,就懒得管怨愤转嫁的知青什么反应。季好扭头:“兆和叔,你们帮男知青处理伤口,我负责她们俩。” 她将随身布包里带着的小瓶白酒和止血药递了一份给于兆和。 “先用酒冲洗伤口,狼的口水有毒,不冲干净很容易得恐水病①。上完药晾一晾,不要立刻包扎。” 一行人里没有赤脚大夫,用的是猎人遇到危险,在缺乏各种药物的前提下不得不用的紧急手段。 处理完董婷的伤,季好发现六人里有一人的伤轻得叫人感到诧异。 是那个叫贺巧珍的知青。 除了衣服脏辫子乱、脸上几道划痕,外加吓得懵怔恍惚,四肢是唯一全乎的。 属实幸运。 简单处理完大家的伤,民兵队的小伙子们砍树砍藤,用最短的时间做了几个临时担架。 贺巧珍腿软,走两步身体东倒西歪。 于兆和只得安排了于先秋背她。 进山用了快两个小时,回程时季好改走另一侧。那条由采药人踩出的小路比来时短了三分之二。 直到晨光熹微,村子的轮廓出现了。 ******** “又翻墙!” “嘘~” “爸爸,你小点声!” 季好蹑手蹑脚进屋,端起搪瓷缸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盅水。 看到地上编到一半的藤席,她很不高兴:“都说了我会安全为先的,你还熬夜等,哼,一点也不相信你女儿的本事。” “相信,哪里不相信?” “我女儿最厉害了,但是爸爸还是担心你噻。” 别看季四勇浓眉大眼,相貌粗犷,脸上还有一道占据半张脸的刀疤,看起来不好相与。 其实他是一个性情很敦厚,待外善良,待内温柔的人。 “跑了一夜,肯定饿得心慌了。锅里蒸了包子,快去吃。” 季好嘿嘿笑,小模样得意得很。 如果有尾巴,这会儿指定翘上天了:“昨晚妈妈还吓唬我,说给我吃竹笋板板,哼哼,就知道她口是心非。” 季四勇冲闺女挤挤眼:“可不就是嘛,你妈那个人呀,就是口是心非。” 木制墙的隔音…… 隔了,又好像没隔。 左屋的于半芹向来觉浅,一醒就听到爷俩在背后说她小话,互相告状,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故意把被子抖得“噗啪”响,堂屋顿时鸦雀无声。 等她不紧不慢趿拉着草鞋出来,爷俩一个埋头编席子,一个蹲门槛上啃包子啃得正欢,还假装看天色呢。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大姑娘蹲门槛上吃东西,你还好小哦~~~” 季好差点被包子噎着:“妈妈,你就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手痛腰痛脚痛吗?也不问问人找到没?” 于半芹拿起葫芦瓢。 给围着院墙种的两垄菜浇水,眼皮都不抬:“那找到没嘛?” 敷衍,太敷衍了。 不过不妨碍季好吹牛的热情:“我出马,那必须找得到。” 她站起身。 一条腿踩门槛上,另一条腿站门外。 把最后一个包子咽进肚,双手往腰上一叉:“要不是我们到得及时,他们估计成狼的口粮了。” “就是,我们好妹儿厉害得很。” 季四勇在吹捧闺女上头经验老道,但说完感觉哪儿不对,手上的活儿停突然停了。 “你们遇到狼了?” 季好正得意呢,想也没想就应声:“昂!” 葫芦瓢“咣当”丢水缸里。 于半芹进屋,湿漉漉的手往季好后背一拍:“昂,昂?” 这一巴掌带着井水的凉意,啪地印在季好背上,激得她打了个激灵。 她下意识脖子一缩。 老妈的手就像扫雷似的在她身上拍打起来——从肩膀到胳膊,从后腰到膝盖弯儿。 “妈妈,妈,别急。“ 这会儿没外人在,季好可不敢躲,“那狼没跟我们打照面就被烟熏走了。“ 确定女儿果真半根毛都没伤着,于半芹重重哼了声,斜了一眼。 手突然停在她耳朵上。 季好顿时龇牙咧嘴:“诶,诶诶,痛痛痛。” “还知道痛?” 于半芹冷笑:“昨天我还没说几句,你衣服就穿好了。喲,还知道玩先斩后奏。” “要不是于兆和在,当时我就给你来个风车车!” 季好嘿嘿,冲她讨好一笑。 赶紧把耳朵从老妈的铁砂掌里解救出来,瞬间跳开一米远,跳到她打不到的地方才理直气壮反驳:“我是民兵团的女兵,怎么可能不去?” 她下巴抬得老高。 眼睛明亮,活像宣传画上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女兵:“再说,就算我老老实实睡觉,那也逃不开。” 不是为顶嘴而顶嘴。 季好有正经理由:“能上山的就这么几个人,兆和叔如果喊不到我,不出半小时,嘎公就来给你做思想工作了。” “拖拖拉拉后,还是得去。” “如果成功把人全乎着找回来还好,但凡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拖延时间的责任就全落咱家头上。” 知青不能出事,尤其在高考刚结束的节点。否则肯定出现居心不良的人给村里扣一个对政策不满的帽子。 等轮到买秋种、交公粮、评先进时,这一茬就是抨击大于村生产队的凭证。 社员们切身利益受损,自然要找人出气。自家不就成众矢之的了吗? 嘎公又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哼! 当然,最后一句季好只在心里嘀咕。一旦说出口,就太伤妈妈的心了。 可就算不说,于半芹能不知道吗? 当年季四勇出事,作为大队书记的老岳父不仅不帮忙争取补偿和奖励,还在旁边敲边鼓劝季四勇收徒弟。 集体利益高于一切、勇于奉献的道理他们也懂啊。 还一直在践行。 可是做出牺牲的明明是季四勇,最后却成了于克光的勋功章。 外人说起来,只说他这个书记当得好,大公无私,教得女儿女婿也是好的。 季四勇的功劳则一点一点黯淡无光。 连稍有迟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收徒这点都成了一些人嘴里的“自私”。 正因为知道得太清楚,于半芹昨晚才没强行阻拦,却也更心疼女儿。 “好妹儿,苦了你了。” “你投到我肚子里,从小精灵又听话,我和你爸爸对不起你,不能让你过好日子不说,还让你这么早就扛起一个家……” “嗯,爸爸妈妈确实对不起你。” 季四勇是个憨厚感性的人,听媳妇儿声音发颤,他那一双牛眼也包着泪。 季好愣了愣。 哭笑不得:“……我一点儿不觉得苦。能提前给你们养老,我很开心呀。” 这句话她说得真心实意。 她记得发高烧时爸爸连夜带她到县里看大夫,回来摔到河里;记得每个雨天,妈妈会带着蓑衣特地到学校接她…… 她不觉得自己委屈。 季好掰着手指数:“我以前过得比秋芬他们都要好……” 这种好不在于吃穿优于其他人,而是在于她想要什么,但凡家里有能力,就会满足她。 好比念书…… 大多数同龄人念到三四年级就不念了,她一直念到了初中。 再好比她身体好后就爱往山里蹿。 他们没有一味拦着,而是给她讲述山林相关的知识,教她辨草药、认兽踪,专程给她做了小弓,改了猎枪。 “……才没有对不起我呢。” 季好眨眨眼。 轻快地蹦回于半芹身边,故意把脑袋往母亲肩头一歪,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不过,你非觉得对不住我,那就……” “以后少说我两句噻。”她伸出两根手指,在于半芹眼前晃了晃,又迅速缩回一根,“还有……” “把风车车打入冷宫。” “耳朵拧多了就要变成招风耳了,多难看啊。” 于半芹:…… 张了张嘴,最后只伸手在季好额头上轻轻一戳:“鬼灵精!” 见母女俩雨转晴,乐呵呵的,季四勇也忍不住“嘿嘿”笑出声。 忽然—— 于半芹想起昨天三嫂旁敲侧击的那些话,脸上笑容淡了淡:“你最近跟卫华通信没?” 季好摇头。 “是你没写,还是他没寄?” 季好眼睛眨了眨,最近又是掰苞谷,又是给稻子追肥断水,哪来时间?她回忆了一遍上次通信的时间,随口答了一句:“上封信大概在二月份。” 于半芹最后一点笑容撑不住了。 处个对象半年不通信,这正常吗? 再瞥瞥一点儿没觉得不对劲的闺女,哎哟,头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