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在太平间发喜糖》 第1章 第 1 章 我去看望了葬在公墓的沈槐,一块冰凉的石碑立着,他再次失去了温度。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还在世,叫我要厚葬他,可我却觉得墓碑是困住亡魂的囚笼;是在世之人的执念,把人困在小小的一方土地,那甚至不是家。 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2024年6月23日,梅雨季。 程盛衍于深圳。 荧光灯在头顶发出断续的嗡鸣,林夏把病历夹抱在胸-前,看着电梯楼层显示屏卡在12这个数字上不再跳动。中-央空调出风口呜咽着吐-出冷气,后颈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她是康元的一名实习医生,今天第一次被安排来上夜班。太平间新送去了一位死者,和尸体匹配的档案夹却没有一起送去。 跟她值班的老护士叫她送去,一个未经处事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林夏伸手去按呼叫铃,金属按钮表面结着层冰凉的露水。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轿厢门缓缓张开,在B1层打开了门。 整条走廊的日光灯管同时发出癫痫般的抽搐,明暗交替。林夏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喉管里像是塞了团医用棉球。 走出了电梯,护士鞋胶底在地板上蹭出短促的尖叫。 安全通道的绿光在走廊尽头明明灭灭,林夏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液晶屏亮起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余光里窜了过去,她不敢转头,拇指悬在紧急呼叫键上发-抖。 走廊西侧传来金属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那声音起先很轻,渐渐变得密集如暴雨。林夏猛然看见转角处转出一辆药品推车,镀铬栏杆爬满褐红斑块,橡胶轮每转一圈就在地面留下暗红色辙痕。 陈年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焦糊气息扑面而来。 “有人吗?”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推车,壮着胆子开口。 好一会也没有动静,她又大着胆子继续往太平间走去。 太平间就在B1层的尽头,要走过一扇紧闭的铁门,铁门后面就是长长一段走廊。她在外面敲了敲锈迹斑斑的铁门。 丁愣咣啷的敲击声响起,划破了在这黑暗中的寂静。 “你好,我来送资料,有人吗?” 熟悉的金属轮子声出现在她的身后,林夏敲门的手被吓的一顿,她僵硬缓慢地转回了头。 刚刚在走廊出现的药品推车又诡异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林夏的心跳突然跳的极快,手里的病历本也不自觉的掉在地上,金属卡扣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下意识的后退甚至不敢再睁眼去看,后背撞在了铁门上。 “给我就好。” 一道懒散又熟悉的嗓音传入林夏的耳朵里,她这才敢睁开眼去看。 药品推车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白大褂医生,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怪有文艺范。林夏突然就松了一口气:“程医生,原来你在呀。” 程盛衍扶正了快要从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被叫回来加班的,给我吧。” 林夏这才从地上捡起病例递到他手上问他:“灯是坏了吗?” 程盛衍:“嗯,不久前刚坏的。” 林夏心中生起一丝丝的不安。 程盛衍用拍了拍她的后背提醒道:“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地滑。” 林夏点了点头还笑着说:“程医生,其实你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程盛衍倏然抬眸,林夏赶忙捂住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盛衍早已习惯,从他父亲那辈就是这样的怪胎,父母离异,学生时期就遭受他人的冷眼,还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这才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 高三那年他父亲程蕴和突然去世,他患上也了情感冷漠症。 林夏刚走程盛衍就掏出医用消毒酒精对着自己狂喷,浑身上下连手上的文件夹都没放过。常年跟这些死者打交道让他有了职业病,一天要用上两瓶500M-L的酒精消毒。 推开了太平间的铁门。 门一开就是一阵阴风,搅着一股寒气往人的骨缝里钻。太平间为了保存尸体温度一般都低。程盛衍特意在白大褂里面穿了长袖的高领毛衣,要不即便再年轻也不经冻。 程盛衍大学时就是学的法学专业,但却在这做起了合同工,不是什么大环境不好就业困难而是,他的父亲程蕴和生前就是康元的一名骨科医生。 但这个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入职前他特意模糊了自己的档案。 程蕴和在入职康元以后与家里人失联了一段时间,再见到程蕴和时已经有半年之久。 程盛衍的母亲在那段时间一直不离不弃要等到程蕴和归来,他却在归来时执意要带一家老小搬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即便是受到程盛衍母亲的阻拦他还是没有放弃要离开深圳的念头。 他母亲也是在那个时候选择跟程蕴和离婚。 在那之后的第七年,程蕴和在离家500米外的河道上死亡。警方给出的结果是自杀身亡可程盛衍很轻松的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程蕴和死亡的前四个小时在家中嘱咐他,不能踏出家门半步,程盛衍至今忘不掉父亲紧张严肃的神情,内心总有惶恐预感有事情要发生。 也如他所料,他曾经想提交这些信息却因为证据不足被拒绝了。那之后怪事源源不断,他一-夜之间看见了无数飘荡的鬼魂。 尤其是看见程蕴和的一缕魂魄时他大为震惊,那一晚程蕴和的魂魄就飘在他眼前,似乎是想指引他去找寻什么东西。也是自那之后被当成了精神病, 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放弃过调查,他想知道程盛衍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去了哪,经历了什么,还有那本他遗留下来的笔记本。 因为那本笔记本才让他有了寻找的线索,上面记录了很多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执念。 今年是程盛衍入职康元的第二年,也是因为那本笔记本让他意外发展了“引渡人”这个副业。 每一位送进太平间的死者多多少少都有些生前没有完成的心愿或执念,程盛衍的副业就是帮助这些鬼魂投胎。 程蕴和的笔记本上还记载到很多他得出的结论:魂魄记忆以"执念结晶"形式存在;超度失败会引发"怨气污染",被污染者出现对应亡者的死亡特征等。 而最重要的还是在笔记本记载的最后一页留下的残页上写到的: 往生会十二地支未羊,戌狗找寻红莲第一转世…… 停尸间的灯打开了,他要去看看新来那位——沈槐。 手里的报告已经看完了,戴上手套去打开停放沈槐尸体的七号柜,将他的尸体拉出来,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程盛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惨白的脸映入眼帘,但即使是如此却也难掩他原本的美貌。骨相优越,体型削瘦,苍白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脉络,还有一头显眼挑染的藏蓝色头发。 报告上并没有沈槐的具体死因,有的只是一些基本信息,其他都是模糊的。 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死亡时间是前天的晚上11点他成人礼的前夕。那这么说……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程盛衍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拿起了解剖刀,用酒精喷在刀刃上消毒,拿沾了碘伏的棉球在沈槐的胸-前消毒。 刀刃还没落下程盛衍头顶的八号柜突然弹开了,差点打到他。里面空无一物,程盛衍放下手里的刀去关门,再拿起时又需要重新消毒。 还没等到他下刀,停尸间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随后吱呀吱呀的拍在了墙上。像是被风吹的,但这里没有一出是透风的,连个窗户都没有。 在这将近凌晨的时间实在太过诡异。 像是通常恐怖片里老套的剧情,现在出去就是必死。 程盛衍再次放下了解剖刀有点不耐烦了,去关上了铁门。 还未等他回去,脖颈就被缠上了一双若隐若现的鬼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要将他置于死地,头顶的灯也在高频的闪着。 程盛衍看见了鬼手手臂上藏在袖口里的红色印记,再一垂眸看见了身后的一双小白鞋,他当即从袖口扯出一张符咒反手贴了上去。 嘴里振振有词道,那东西就动不得了。旋身挣脱了鬼手的束缚一脚踹去,那东西吃痛的叫了一声直直的跌在地上。 程盛衍转身把自己浑身上下都用酒精消了一遍毒,四周弥漫着呛人的酒精味,倒在地下的鬼被呛的直咳嗦。 “咳咳……你家酒精不要钱吗?!” 程盛衍神情冷淡,墙上瓷砖映出的是他冷峻的脸庞和那反光的金丝框眼镜。只是俯视的看了他一眼就抽回脚往七号柜走。 地上的鬼却着急了:“去哪啊!不管我了?!” 程盛衍拿来沈槐尸体旁摆放的小半瓶酒精,全部倒在了地上。酒精-液体一直流到了那男鬼身边,最后程盛衍把手里燃烧的火柴扔到地上点燃酒精。 霎时,原本昏暗的房间燃起熊熊烈火,房间的气温从四度飙升到了十几度。程盛衍的镜片上反射出的是舞起的火焰,他把沈槐的尸体推回了铁里。 而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鬼开始慌张的大叫:“啊啊啊啊!你这个疯子!” 程盛衍只是面无表情的靠在冷藏柜前听着他大叫,但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哭腔。 “呜呜……我就是想吓吓你没想杀你……。” 他哭的稀里哗啦,程盛衍依旧无动于衷。 “呜啊啊!” 他越哭越大声,火越烧越小一直到地上的酒精被烤干火也灭了他还闭着眼鬼哭狼嚎,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三分钟后了。 程盛衍又去柜子里拆了一瓶新的消毒酒精,蹲到他跟前往他身上喷了点,呛的人直咳嗽。 “咳咳咳……你别喷了行吗?你戴着口罩我没有。” 程盛衍用金属镊子把他身上的黄符揭了,但他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程盛衍保持安全距离,飞快的爬到墙角。 程盛衍缓缓站起来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为什么刚刚不出来?” 沈槐吸了吸鼻子靠在墙角,说到这他就委屈了:“是你没看见我,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搭理我。” 程盛衍隐约发现不对:“你偷袭我-干什么?” 沈槐:“我只是想吓吓你,我都不认识你……你你拿刀要解剖我。” 程盛衍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蹲过去打算开始干正事。可一靠近他程盛衍就发现了不对,沈槐身上没有执念结晶的气息,他更像是一具空洞的傀儡,连魂魄都是透明的。 程盛衍还是尝试了一下,果然,沈槐的体内并没有办法取出执念结晶。 沈槐只是呆呆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程盛衍收回手用消毒纸巾擦拭手指,反问他:“你的结晶那?” 沈槐愣住了,活着的时候就听别人常说什么牛头马面,什么阴曹地府,现在是一个都没见着,只瞧见个比阎王爷还可怕的男人。 还问自己要什么结晶。 第2章 第 2 章 沈槐试探性的摇摇头。 程盛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能夹死一只苍蝇。 沈槐伸手扯着他的衣角晃了晃:“那个……执念结晶有什么用。” 程盛衍站起来俯视他:“帮助你投胎转世的东西” 沈槐:“没有不能投胎吗?” 程盛衍:“可以这么理解,人死后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遗憾或是未完成的心愿,这就算是执念。”程盛衍跟他对视上继续道:“有些人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需要有人帮助他寻找。” 程盛衍声线平稳,垂眸注视着缩在墙角的沈槐。 沈槐觉得他冷漠极了。 “他完成了心愿会自愿去投胎的,只要剥离他的结晶就能转世了。” 沈槐轻咬下-唇:“那我这么办?” 程盛衍微微后仰:“不知道。” 沈槐:“你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我为什么会没有记忆?” 程盛衍:“人不行怪路不平?没见过有谁拉不出屎还怪屁/股的。” 沈槐欲言又止,嘴张半天才吐-出一句:“这是一回事吗?” 程盛衍不语。 沈槐妥协:“那我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 程盛衍:“办法是有的。” 沈槐燃起一丝丝希望,程盛衍:“但我不知道。”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灭了他刚燃起的一颗小心脏。沈槐心里苦,但是不敢说。 程盛衍轻咳了一声:“我会帮你恢复记忆的,但你先把衣服脱了。” 沈槐把自己裹紧了点,往墙角缩了缩:“我不卖身的。” 程盛衍:“不叫你卖身,把衬衫脱了。” 沈槐无动于衷,他缩在角落里莫名的叫人觉得命苦。 程盛衍解释:“我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 沈槐半信半疑的把身上的蓝白格子衫解开,露出里面透明的皮肤。他身上有印记不假,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程盛衍要看的,而且好像只有手腕有那么一点。 沈槐:“不在身上,在手腕上。” 程盛衍:“你脱什么衣服?” 沈槐:“你叫我脱的。” 沈槐大敞着衣裳又把袖子挽起来,把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朱砂红红莲印记给他看。 程盛衍看见他手上的印记想起程蕴和笔记本上记载的“红莲” 旋即问他:“不是纹身?” 沈槐系扣子的手一顿道:“应该不是,我那具肉/体上没有,而且这是刚刚碰到你后才显现的。”地上太凉他站了起来,“出现的时候还有灼烧感。” 沈槐没说谎,刚刚检查他肉/体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红莲印记。 程盛衍琢磨道:“红莲第一转世……。” 沈槐无聊的靠在墙上:“什么红莲第一转世,红莲是个什么东西。” 墙上的钟表刚好指向1点,程盛衍兜里的手机闹铃响起,他摸索出来关上了。 “不知道,往生会在找的东西。” 程盛衍拿了沈槐的档案要出去,但转头就看见了沈槐杵在那,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叫他跟上。沈槐无动于衷:“我出不去。” “什么?”程盛衍不太确定他说了什么。 沈槐重复道:“我出不去,你没来之前我就试过,我出不去的。” 程盛衍眉头微皱,目光深邃似有所思的盯着他看。 沈槐以为他不信,打算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拉开停尸间的门跑出去不出所料,不到一秒的时间哐嘡一声被吸回到七号柜,铁皮都好似弯下去点。 听这响声应该很疼。 沈槐哎呀呀的叫唤:“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我之前出去都只是被传送回来,不是被吸回来,好痛啊啊啊。” 沈槐五官快拧成苦瓜,下嘴唇发-抖,手撑在腰上身体没有支撑的往下滑。程盛衍看不下去,伸手把人捞了起来。 “磕哪了?” 沈槐泪眼汪汪的:“整个后背。” 程盛衍撩开他后背的衬衫,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去按压他的背部,“这痛吗?” “痛啊。” 程盛衍推开他,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造成二次创伤。 程盛衍扔掉手套,脱掉被他碰过的白大褂往身上喷酒精消毒,“骨头没坏。” 沈槐撑着腰:“可是好疼。” 程盛衍已经戴上新的乳胶手套拿起档案夹往外走。 沈槐见他又要不管自己心急之下踏出了门槛:“你要去哪?”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拽着程盛衍的衣服出了停尸间,“唉?我出来了?” 程盛衍听见动静也停下了脚步看他。 沈槐正在欢喜的一蹦一跳,从门外跳进去再跳出去,像是吃云南菌子中了毒。 程盛衍往回走了几步,回到太平间,原本还在往外一蹦一蹦的沈槐瞬间被拉回到七号柜前,两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槐不信邪,还试图往外走几步,却像是被粘了吸铁石一样被牢牢的吸在七号柜,动弹不得。 程盛衍走到他面前,沈槐吸了吸鼻子:“那个……别扔下我行吗?” 程盛衍是察觉到了,沈槐似乎只有跟在自己身边才能走出这太平间。既然他跟红莲有关不如将他留在身边,程盛衍用夹子拍了拍他的脑袋:“老实点,跟我走。” 沈槐活动了下发酸的后背赶忙跟了上去,胆颤心惊的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没什么反应后才敢大步的跟上去。 沈槐:“去哪啊。” “交档案。” 程盛衍大步朝电梯走出,沈槐一出太平间冷的浑身打颤颤却害怕被吸回去紧跟这程盛衍,好奇的环顾四周。康元的太平间建在b1也是停车场,这个时候没有几辆车,整个地下室空荡荡的只有电梯着是亮着绿灯的。 沈槐转头一看,突然瞧见远处的顶梁柱后闪过一个人影似的东西,缩了缩脖子往程盛衍身边凑了凑。 “你们这医院不干净吧……。” 程盛衍用像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都出来了还能多干净。” “对哦。” 沈槐突然就有了底气挺直腰板,但还没神气多久身后就一闪而过个东西,他吓的钻进了程盛衍怀里。 程盛衍盯着胳膊下的蓝色毛茸茸的一颗头,不解道:“你干什么?” 沈槐支支吾吾:“我害怕。” 程盛衍推开他,撕开消毒湿巾擦拭手臂:“你怕什么?” 沈槐正要伸手指脚底就蹿过去只老鼠,程盛衍挑眉:“一个老鼠怕成这样?” 沈槐有口难辩:“不是啊……。” 沈槐刚试图解释远处一束光就照在了他和程盛衍身上,吓的他又往后退了退。 “程医生,还没下班那。” 程盛衍转头一瞧是康元保卫科的许老头,许钱。 “没,刚想上去交档案,您也没回去。” 许钱是个佝偻着背快退休的老头,满头白发只有鬓角有那么一小撮黑发,好像还是他自己染的。 许钱:“我巡逻顺便溜达一圈。” 叮——电梯刚好到。 程盛衍进去按住电梯门:“我先上去了。” 许钱招招手,拿着手电筒往左拐了。沈槐一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回神,程盛衍见他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沈槐摇摇头:“看他有些眼熟。” 程盛衍不见怪:“估计他推你进的太平间吧。” 沈槐没放心上,打了个哈欠困的不行:“程医生……你交完档案我们去哪?” 程盛衍看着手机屏幕亮起的时间:“回家。” 沈槐困的摇摇晃晃最后撑在他身上,“我哪?” 叮——电梯在一楼停下。 程盛衍走出电梯沈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你回太平间。” 沈槐立马清醒:“什么?!我不要回去!” 临近两点连护士站的几个护士都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程盛衍旁若无人的跟他闲聊:“爱回不回。” “你不能带我回家吗?” 程盛衍把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林夏叫醒,把档案给她,最后在打卡记录仪上打卡下班。更衣室脱下白大褂换回自己的大衣打车。 沈槐还在不停的缠着他:“你们医院那太平间冷冰冰的,我会睡不好的~我要跟你回家。” 太平间是给死人的能舒服才怪。 “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我不随便带人回家。” 沈槐猛然抬头,“带我回去怎么能是随便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程盛衍把他往外推了推,沈槐抱的更紧了。 “不是,我没有朋友。” “哎呀,现在有了~程医生,求你了~你就那么忍心看一个天生丽质、美若天仙、英俊潇洒、貌美如花、红绡映雪、玉面绛唇、紫陌金辉、玄檀染月的帅哥跟一堆死人睡在一起吗?” 沈槐差点没气了,说完深深吸了一口。 程盛衍早早的打好了车,揣着东西到了医院门口跟许钱打了照面等车去了。沈槐奋力的抓住最后的机会,死缠着他:“就收留我一晚……就一晚。” 甚至还抱上了他的胳膊。 程盛衍透过反光的镜片看他,“就一晚。” 沈槐立马点头:“就一晚!” 程盛衍妥协带他回了家。 程盛衍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平时的工资仅仅够他日常生活,没有闲钱去买房子租房子。不过幸好他父亲过世前留给他了在老城区的一套小房子,虽然小但还是足够叫他生活。 程盛衍掏出随身携带的消毒酒精,对着沈槐喷了几下,呛的沈槐直咳嗽。 “想进去先消毒,否则你去睡大街。” 沈槐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好好好。” 但沈槐还是受不了这刺鼻的味道,胃里犯恶心,差点吐-出来。 “吐完了再进来。” 程盛衍要关门,沈槐强忍恶心扒上了门框。 “不吐了,不吐了。” 程盛衍扔给了他一双一次性拖鞋,沈槐立马换上。自来熟的往沙发上一躺,跟没长骨头似的。程盛衍又扔给他个枕头,“今晚你睡沙发,不许进卧室。” 沈槐对他眨了眨眼,“真的不可以吗?” 程盛衍已经摘掉了眼镜,他的长相不比沈槐差,甚至还因为没有像沈槐那样张扬的发色,看上去更加干净。 “不可以。” “行吧,行吧,晚安程医生~” 沈槐已经很知足了。 程盛衍累了许久,眼底都有点发青,一头扎进了床褥里。 沈槐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闯入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但沈槐的出现也叫他燃起了一丝丝希望。 无意间瞟见了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心里有点烦躁。 月光从窗户处投进来,他的手半掩在眼皮上。眼球仿佛浸泡在砂纸里,每次眨眼都能摩-擦出细碎火花。他只想像现在这样,沉沉地睡去,不再睁开眼。 第3章 第 3 章 两人这一觉都睡的好好的,十二点多的时候程盛衍定的闹钟响了,他爬起来去摸索眼镜戴上关闹钟。 从床上坐起来被什么东西踢到了,转头一看沈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他床上来了。从他那边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头发乱糟糟的,衣领大敞着。 程盛衍揉了揉紧锁的眉头,戳了戳沈槐伸过来的脚。 沈槐睡的太死一点反应没有。 程盛衍套上衣服下床拉开了窗帘沈槐才有点动静:“把窗帘拉上好不好,我还没睡醒。” 沈槐声音软绵绵的,转头翻了个身躲避了阳光的直射。 “起来。” 沈槐没动静,程盛衍不管他了出去热了一杯牛奶当早餐,手上的手机刚好收到一条工作信息。 一位死者等待被送进太平间。程盛衍看了发来的尸检报告,死者是一个27岁的女性,叫龚阳阳死亡原因是心源性猝死,生前遭受过重大创伤情绪起伏过大,肾上腺素激增导致心肌耗氧剧增死亡。 程盛衍咬了一口面包,吃个早餐的功夫手里的报告看完了,他端着杯子洗了一下。沈槐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衣领依旧大敞着。 “程医生……我好饿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程盛衍从快递盒里扔给他个面包:“还有牛奶,要喝自己温。” 沈槐拆开面包包装咬了一口眼还没睁开,靠在门框上差点又睡过去。 程盛衍把衣服换上了,白西装黑西裤标准的打工人套装,出来的时候见他还没吃完开口提醒:“去医院,抓紧走。” 沈槐这才清醒点,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随便用水洗洗脸,理了理头发跟他出门。出租车上沈槐困的东倒西歪的,差点倒程盛衍肩膀上,程盛衍一把将人打到了对面。 到了康元门口,刚进医院大门从远处就瞧见住院部大楼门口有一堆人,走进了一听还都在鬼哭狼嚎。 程盛衍丝毫不在乎,连看都没看一眼从旁边绕了过去。倒是沈槐仅仅只是在原地愣了几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到了程盛衍身边。 沈槐好奇的在程盛衍身边转悠:“程医生,你就那么冷漠?不好奇吗?” 程盛衍直径走到了护士站拿尸检报告,旁若无人的回答他:“不想浪费时间。” 这却被护士站的小-护-士误会了,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找东西。 “程医生,不好意思麻烦您等一下。” 程盛衍拿了东西要走的,转头又碰上了来交班的林夏,她急忙叫住了。 “程医生!您等一下,这是我给您带的咖啡。” 程盛衍想拒绝她但无意间又看见了里面还夹带着一张名片,程盛衍疑惑的看了一眼,不解的跟她对视。 林夏磕磕巴巴的解释:“那个……程医生我有个朋友……是精神科医生。” 程盛衍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反倒是沈槐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靠在墙上猛捶墙:“哈哈哈哈程盛衍你真应该好好去看看。” “谢谢,不用。” 最终程盛衍还是压着心中的怒火婉拒了林夏,随后就一脚踢在沈槐的尾椎骨。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就被程盛衍拽着衣领走了。 在护士站的小-护-士一脸疑惑,在她眼里就是程盛衍莫名其妙的踢了一脚墙根,又抓着空气走了。 林夏拍了拍那小-护-士,“别看了,等会护士长要来查班了。” 太平间的七号柜还是大敞着的,沈槐一下子就凑了上去。 “你怎么没关我柜门?” “关了,估计是设施老旧滑出来了,你再推回去。” 沈槐啧了一声,转头就看见自己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躺在那还挺别扭:“唉,你们这医院也太不尊重逝者了,就不能换点好的设备?” “连活人都不尊重,你还能指望?” 程盛衍刚翻开尸检报告的第一页沈槐那边就突然没了动静,程盛衍觉得奇怪抬头一看,他正在东张西望的不知道找什么。 “沈槐,你找什么?” “找人啊,你不是来超度的吗?怎么没看见?” 程盛衍:“有些亡魂是看不到。” 沈槐来了兴致:“怎么会?” “亡魂一般分为两种状态,一种看得见摸得着,能够自主说出未完成的心愿的自主亡魂。”程盛衍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种因为执念太深被困在自己的记忆里,不断的重复生前的记忆的被动亡魂。” “那我属于哪一种,自主吗?” 程盛衍故作正经:“你属于另类。” 沈槐似乎是不满意他这么说自己,但又觉得他说的确实有点道理,是无力反驳了。 程盛衍做好消毒戴上手套把放尸体的冷藏柜打开了。 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女尸,脸上的皮肤发青,已经出现了尸斑。 程盛衍轻轻触碰了一下龚阳阳的额头,从她的肉/体中分离出一块形似晶石,色乳白的石头。 在程盛衍的手里还若有若无的发着亮光,在这个昏暗的太平间里能起到不小的照明作用,程盛衍的镜片反射出光芒。 沈槐第一次见这东西,感觉还挺神奇的:“这就是执念结晶?” 程盛衍推了推眼镜应了一声,拿着晶石走到桌案边,固定在了桌面上的一个木匣子里面。 “既然看不到魂魄要怎么帮她轮回?” “进去找她。” “啊?”沈槐没有听明白。 “被困在记忆里当然是去他的记忆里寻找她,带出啊。” 沈槐貌似听懂了:“意思就是要去她的记忆里把她拽出来,然后扔掉是吗?” 程盛衍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沈槐不太能理解,就像一个人在做美梦不想从梦中醒来,然后他们就像地痞流-氓一样进入梦境把人摇醒,真的好过分,但他还是选择尊重。 “你要怎么进去?” “简单。” 程盛衍就直接拿刀割破了他的手指,捏着往上面滴了一滴血。松开,沈槐立马把手抽回来。 “你干什么?” “带你一起,省得你产生怨气污染。” 说完程盛衍也把自己的血液滴在了晶石上面,不出一秒,晶石就吸收了两人的血液,随后它身上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直到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沈槐突然感受到一股失重感,对周围环境的无知和失重感让他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还把手伸了出去想抓程盛衍的胳膊。 可惜的是原本还站在自己身边的程盛衍现在已经不知所踪,沈槐的胳膊伸直了在周围扑腾也没能碰到程盛衍。 一直到一声礼炮声响起沈槐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周围的环境让他感受到陌生,原本应该待的太平间现在变成了酒店的中式婚礼现场。环视一圈,没有找到程盛衍但看到了不少参加婚礼的宾客,下面乌泱泱的一群人要找程盛衍估计会是个大工程。 正当他盘算着要怎么去找程盛衍时,台上司仪突然开始讲话了,沈槐仔细看了看那司仪是没有脸的——没有五官。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是龚阳阳的记忆片段,结婚嘛应该不会去特意记司仪长什么样。 “我相信,此时此刻我们的新郎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掌声有请新郎登场,完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相遇。” 沈槐本想靠在一边看会戏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两条腿突然不受控制的往台子上走,再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身红马卦,胸-前正别着新郎两个字的胸花,他顿时就不镇定了。 没说找人还要当NPC的啊喂! 沈槐在聚光灯下四肢十分不协调的走向了台子上,他被程盛衍坑了,坑惨了!程盛衍绝对是故意的,否则为什么偏偏要拉着自己一起? 沈槐站在台子上一点都不自在,下面是无数个没有五官的人正在盯着他,光是想想都会毛骨悚然的地步。 不过沈槐心里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一心想找到程盛衍好好跟他算算账。 司仪接着开始了后面的流程,“请问新郎今天站上这个幸福的舞台,此刻你有什么感想吗?” 司仪把麦克风递到了沈槐嘴边,沈槐勉强的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额……我那个,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动呵,额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 他凭借着吃了几十年席的经验吭哧瘪肚的吐-出几句话。 “相信此时此时新郎一定心怀感激各位的到来,但此时他一定是更加感激,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孩。” 沈槐此时的内心十分复杂,他连活着的新娘都没见过哪来的感激,还有这司仪废话也太多了。他现在只想一心找到龚阳阳和程盛衍。 “此刻,让我们把目光汇聚在入场处。美丽的新娘和她的父亲正款款向我们走来,步入这神圣的殿堂。” 门打开后是一个穿西装没有五官的老父亲牵着身边一袭红色喜服的新娘,还放了激-情澎湃的BGM,整个场面极度的不和谐。 司仪有种没文化装有文化的感觉,婚礼现场也说不上是什么风格,中式婚礼司仪跟父亲又都穿的西装,西式婚礼那新娘像女鬼一样,穿着绣花鞋盖着红盖头。 沈槐站在一边都快睡了,这婚礼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都到了这一步沈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程盛衍说进来把龚阳阳拽出去,结果没看见程盛衍人龚阳阳倒是快到手了,抓了她然后呢? 往哪跑也没告诉自己啊。 那新娘离自己越来越近,沈槐才发现不对。这新娘怎么比自己还高?得有一米八往上了吧,可他明明记得龚阳阳身高也才一米六七左右啊。 沈槐疑惑的盯着她看,若隐若无的红纱盖头下是朦胧的脸,不符合的身形和五官,这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龚阳阳啊。 紧接着司仪递给他一根桃木棍叫他去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沈槐有点抗拒,这氛围实在是太诡异了,底下是没有五官的人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既然这红盖头下的人不是龚阳阳,谁知道还会蹦出来个什么,他是真的害怕。 第4章 第 4 章 沈槐拿秤杆的手臂都有点发-抖。 “是我,别抖了。” 周围的音乐开的特别大,这道声音几乎是只有沈槐可以听到,一下子就听出这是程盛衍。他下意识的去找程盛衍的身影,却再次被警告:“别找了,等会被他们发现异常就出不去了,快掀盖头。” 这一掀开,盖头下面的人就让他愣了一瞬。程盛衍抹了艳红的嘴唇,脑后是用金簪盘起的头发,连这一身土土的喜服在他身上都颇有风范。 沈槐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身边的司仪和台下宾客都纷纷投来诡异的目光。程盛衍掐了他一把,沈槐吃痛但还没出声就被程盛衍捂住了嘴,笑声戛然而止。 那些诡异的目光才从两人的身上离开。 两个人贴的极近,程盛衍示意他噤声。沈槐连忙点头答应着,这才松开了他,拉着他胳膊重新在台上站好。一切又恢复正常,台下好似傀儡的宾客重新开始说说笑笑,那司仪也继续念开了稿子。 “接下来请新娘新郎喝交杯酒。” 伴娘端着两个酒杯向他们走去,沈槐不敢擅自妄动,只等程盛衍拿了酒杯自己才跟着一起拿了。 “先碰杯再挽手,有请新郎新娘为爱干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幸福到天长地老。” 清脆酒杯碰撞的声音响起,程盛衍主动挽起了沈槐的手,把手里的酒杯送到自己嘴边仰头喝了下去。沈槐跟上程盛衍的动作仰头一起喝了。 酒杯里是真的白酒,一口入喉辣的沈槐直咳嗽。 最后头顶的灯光打下,两人这场婚礼算是谢幕了,在司仪的台词下去了换衣室。 沈槐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讨个说法,一转头却发现程盛衍在换衣服,上半身已经脱干净了肌肉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沈槐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你干嘛一声不吭就脱-衣服!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结婚的怎么是你?龚阳阳呢?!” 程盛衍不理会他的嚎叫,自顾自的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换成了伴郎服。 “跟我结婚你不乐意?” 沈槐从手指细缝里看到他换好衣服才放心的睁开眼,“什么跟什么啊,不是进来找龚阳阳的嘛,怎么新娘成你了!” 程盛衍顺手扯了张湿纸巾把脸上的妆和假发摘了。 “我只说来抓龚阳阳,我没说龚阳阳就是新娘啊。” 沈槐一脸无语:“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 程盛衍:“谁跟你玩游戏,是你自己曲解我的意思。” 沈槐来气了:“我不管,我要回去不要待在这了!” 程盛衍戴上眼镜刚要说什么,沈槐身后的门就被敲响了。 “龙良平快点出来敬酒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沈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程盛衍在他身后阻挡住了他的脚步,沈槐的后背也贴在了他身上。 “龙良平是谁?”沈槐问。 “你。” 沈槐心中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程盛衍拿了酒杯塞到他手里就把人推出去了。 “干什么?!” 沈槐尽量的压低了声音,不让身后那群无脸人发现异常。 “去敬酒,说不定等会龚阳阳就出现了。” 沈槐一把拦下了他要关上的门,“凭什么是我去?!你不是新娘吗?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 “不嫁了,抓紧,要不谁都出不去。” 说完程盛衍就啪的一声甩上了门,沈槐气不过狠狠的踢了一脚门:“谁稀罕,我呸。” 话音刚落,沈槐的肩头就搭上了一只手,沈槐头发都直挺挺的站立起来了,一阵酥麻从颈椎到尾骨传遍全身。他被吓的差点魂飞魄散。 “你还愣这干嘛?” 这人穿着一身和程盛衍身上一样的伴郎服,听声音应该是刚刚在门外叫他出去敬酒的伴郎。 沈槐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什么眼睛里流血,嘴里说着可怕话的鬼东西。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吓人啊!没有嘴,就像一团面团在跟你说话,恐怖谷效应拉满了! 沈槐自己在心里做了一万次深呼吸,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到最后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那个……我刚刚找酒杯了,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那团面——伴郎,突然没了动静。没有五官看不到他的表情,这让沈槐有点害怕,一阵热源贯穿到全身上下,生怕露出破绽会手撕了自己。 幸好,他只是沉默了一会。 “哦,你去吧。” 沈槐吓出一身冷汗,同手同脚的拿着杯子敬酒去了。可到敬酒的时候沈槐才知道难,刚到第一个圆桌前举起酒杯,还不等说几句话就有人出言打断他。 “良平啊,还晓得我是谁不?”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裤腰带都没系好的老头。沈槐实在是无语,苦笑着说出一个称呼试图蒙混过关:“那个……叔,我敬你。” “哎哎哎!这可不对。” 沈槐觉得自己命苦极了,被程盛衍在地上拖拽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命苦,他现在特别想哭。 那老头道:“我是你侄子啊,舅。” 沈槐愣了一瞬,随后突然无奈的笑了,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行行行,侄子舅敬你一杯。” 这一桌是敬完了,但沈槐是一点都不敢歇息继续去敬下一桌。除了刚刚的小插曲都还挺正常,可当到最后一桌的时候再次出了点意外,这次还是无可挽回的局面。 这最后一桌是新郎新娘的父母,沈槐更加的紧张了,生怕他们认出自己不是他们儿子。于是他开始尽量的少说话,只是举了一下酒杯示意。 长辈这边也是十分的配合都喝掉了杯中的酒,只是喝法实在是诡异,酒水顺着他们的脸颊都撒在了身上,但他们都还像没事人一样。 沈槐尴尬的看着只想快点完事离开,但这一路上却还没看见龚阳阳。 长辈一一把酒喝完沈槐就打算离开,却不成想被新娘父亲叫住。 “小龙,菲菲呢?” 不知道菲菲是谁,但预感应该是程盛衍扮演的新娘。 “那个……她……她在更衣室……有点不舒服。” 新娘父亲脸上的眉骨突然变得分明,沈槐惊奇,他们虽然没有五官脸部却还有骨骼。但这也意味着,这新娘父亲不满意了。 “她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可能感冒了,您放心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沈槐正要转身却觉得背后一凉,有一道赤-裸裸的视线正在盯着他瞧。他猛然回头就瞧见在墙角站了一个女的,穿着中式苏绣喜服,脚底是一双绣花鞋,两只眼睛黑的没有眼白。 嘴唇上涂抹的口红抹的全脸都是,原本应该精致的妆容也像是被浸-透后花了妆。 沈槐跟她对视上了,对方的视线丝毫不避讳,盯得沈槐一身鸡皮疙瘩,但同时他惊讶的发现这位新娘居然有五官! 原本寻常的事情,放在一堆面团里面就显得极其特殊。 沈槐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就又认出她就是龚阳阳。 和太平间停尸台上的女尸穿着一样的喜服,绣花鞋,身高体型特征都能对上。 但还不等沈槐将这消息告诉程盛衍,他就惊恐的发现周围原本热闹的声音在一瞬间停止了,他去看周围的人,他们就像被控制的傀儡端坐在那。 沈槐环视一圈,龚阳阳却不见了。 沈槐脚底虚浮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碰上了一个人。 “你不是龙良平。” 沈槐如坠冰窖,浑身上下都被寒气渗透。听这声音是叫自己来敬酒的伴郎,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不等他开口狡辩,周围的人纷纷将那没有五官的脑袋转来面对他,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一道寒意直冲心底,沈槐手里的酒杯不慎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场面的寂静。 他身后那伴郎没有五官的脸开始融化,周围的人也纷纷都站起来走向他,要将他围起来。 沈槐的腿几乎是软的,在最后一个缝隙被填满时他跑出了人群,向着更衣室疯狂奔去。 他顾不上去看身后的一群人有没有跟过来,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他一心想跑走,离开这个地方。 终于,跑到了更衣室的门口,程盛衍听到动静从里面打开了门。 程盛衍还来不及反应,沈槐就直冲过去抱住了他,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但当看到他身后那一群快追过来的伪人时以最快的速度甩上了门,往门上甩了道黄符阻挡住了破门。 一套流程下来沈槐还挂在他身上,程盛衍累的大汗淋漓。 “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沈槐像只树懒一样死活不从他身上下去,整个人抱着他就是一顿爆哭,“呜呜呜呜!程盛衍你没良心骗我两次,还差点把我扔外面喂鱼!” 沈槐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没,程盛衍快膈应死了。 “我怎么就骗你了!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 程盛衍尝试着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却一点效果没有,沈槐像是涂了502胶水沾他身上了。 “你别哭了。” 程盛衍拿他没辙,抱着又太累,一点点退到椅子上坐下。门外还不断的传来咚咚的砸门声,沈槐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被吓了,抖个不停。 “你别哭了。” 第5章 第 5 章 沈槐一头挑染的蓝发在他面前不停的动着,他很想拿酒精往自己身上喷喷。 沈槐越哭声音越大,程盛衍本来停在半空中的手也开始慢慢的搭在他后背上轻拍。 “别哭了,又不是真不要你,出事我肯定会把你弄出来啊。” “你放屁!凭什么偏偏叫我去,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 沈槐像是炸了毛的刺猬,扯着程盛衍的领子就要讨个说法。 程盛衍抓住他的手腕:“谁知道你那么笨,这是消除执念最简单的部分了。” 此话不假,不管是对已故之人消除执念还是放生魂魄,只有沈槐做的这部分才是最简单的。 只要他安安稳稳的扮演角色就行,反观程盛衍在更衣室捣鼓了布阵的道具,早就累的不行现在还要来哄孩子。 “你还嫌我笨!” 这要是正常人早就应该被安慰好了,不正常人根本就不会直接扑到他身上抱着他哭,但关键就在于沈槐并不是正常人,他是一个脑回路清奇的鬼! “没有,我的错行了吧?” 沈槐这才从他身上下来,哭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程盛衍看着他就来气,把身上被弄脏的白大褂甩到他身上。 满脸怨气:“拿着,扔了。” 沈槐:“我有那么脏吗?” 程盛衍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用酒精喷了个遍。 沈槐随手把衣服一放觉得热了开始脱自己身上的红马卦,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吐槽着,看不出刚刚有多委屈。 “都快夏天了婚服还是冬季的款式,这两口子也不在乎。” 沈槐解扣子的手顿了顿,想起正经事:“话说,龚阳阳为什么不是新娘?” 沈槐在龚阳阳的执念结晶中扮演的是龙良平,按道理来讲跟他结婚的应该是龚阳阳,而不是程盛衍扮演的新娘。 但第一次提出疑问时程盛衍告诉他龚阳阳并非是龙良平的新娘,他疑惑。 程盛衍往桌子上一靠:“我读取了龚阳阳的记忆,龙良平是她男朋友不假,可最后跟龙良平结婚的是另外一个女的。” “龚阳阳跟龙良平是从高中到大学的情侣,两人都商量好了大学毕业就结婚,彩礼龚阳阳都帮龙良平攒好了。”程盛衍说着抬手扯下了门上的黄符,“但就在毕业前一天龙良平提了分手,把钱都还回去了不说,还把对方拉黑了,两人就没再有联系了。” 符咒被扯下的瞬间外面的一群人破门而入,沈槐吓了一跳,大骂程盛衍有毛病。 程盛衍却有自己的想法,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堆银针夹在手指间,一股气全甩了出去。银针纷纷插-入那群来者的身上,仅用一秒他们就被腐蚀殆尽。 沈槐这才缓过来:“你下次干什么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这样真的很吓人。” 程盛衍到他面前叫他闭眼,沈槐疑惑:“又是要干什么?” “去下一个记忆点,龚阳阳已经离开这个记忆点了。” 沈槐奇怪正要跟他讲:“你怎么知道。” 程盛衍:“只有主人走了这些存在与记忆中的傀儡才会攻击人,眼睛闭上。” 沈槐照做闭上了眼,只听一件铃铛似的东西响起,沈槐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别处。 一阵阴风从祠堂镂花窗棂里钻进来,缠着褪色绸花的烛火突然蹿起半尺高。供桌上并排摆放的两具黑漆棺材,沈槐喉间泛起一股铁锈味。 "吉时到——" 满屋纸扎人偶突然齐声高唱,拖着长音的唱喏刺得人耳膜生疼。 四肢和缠在腰上上的墨斗线突然收紧,扯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描金棺椁里渗出暗红汁液,顺着棺底龙纹缓缓漫过青砖,浸-湿了他脚底的一双布鞋,沈槐还穿着方才的红马卦。 "一拜天地——" 后颈传来针刺般的寒意,墨线勒进皮肉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沈槐被迫弯下腰的瞬间,偏头看见了身边的新娘,被红盖头蒙着看不清脸,沈槐却很轻松的就看出那不是程盛衍。 程盛衍再一次抛弃他,不知道去了哪,沈槐开始猜猜程盛衍这次又会是什么。 "二拜高堂——" 右侧棺材突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沈槐盯着那描金棺椁看了会又被突如其来的高唱声打断。 “夫妻对拜——” 那墨线像是要硬生生的勒进他的皮肉里,沈槐被扯着转过身,跟那新娘拜了高堂。 “送入洞房——” 沈槐不淡定了,但轮不到他反抗就被一堆纸人推进了旁边的房间,被死死按在床上。月光泼在雕花拔步床上时,一股腐烂的胭脂香钻入鼻腔,叫人直犯恶心。 房间里的装修像是一堆古董,窗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竖了一个跟外面一样的描金棺椁。屋顶缠着黄符红线,床上四角挂着四串纸钱,看的沈槐毛骨悚然。 "吱呀——" 缠枝牡丹屏风后转出个身影,金线绣的并蒂莲在她胸口腐烂成窟窿。盖头下传来湿-漉-漉的水声,像是泡胀的尸体在说话:"郎君,该喝合卺酒了。" 沈槐想后退,却发现床幔上密密麻麻缝着人脸皮,每张人皮嘴角都用红线扯出诡异的笑。那女鬼青紫的手指捏着白瓷酒杯。 女鬼的盖头被阴风掀起。终于看清那张脸——脸色白的令人心悸。 龚阳阳把手里的酒杯塞进他手里,触碰到的皮肤时被冻的一激灵,龚阳阳的手比冻在冰箱里几年的冰块还要冷。 沈槐盯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劝自己喝酒,有一种喝了就会饮恨西北的恍惚。龚阳阳率先仰起头把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沈槐犹豫了一会也选择把酒喝了。 龚阳阳高兴的看着他,浮肿的皮肤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沈槐心里发毛,尤其是坐在一张张人脸绣成的床榻上,面对一个死尸一般的新娘。 龚阳阳把两人手中的酒放到八仙桌上,回头就把沈槐推-倒在床上,沈槐吓的差点惊声尖叫。 但还是克制住了,颤颤巍巍的问:“你干什么?” 龚阳阳娇-羞的回答,“哼,郎君洞房啊。” 说着还上手解他的衣扣,沈槐彻底崩溃了大喊:“等会等会!” 龚阳阳出乎意料的停下了:“郎君还有什么事?” 沈槐找准时机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支支吾吾的找借口:“额……洞房不都讲究一个吉时嘛,还没到时间那。” 沈槐说着把她放在自己胸-前像是要随时挖出自己心脏的手放了下去。希望能够糊弄过去,至少要拖延点时间等待程盛衍出场啊! 龚阳阳信了真的端坐在床沿:“要等到什么时候?” “额……两个半小时后。” “好久,不过为了郎君我可以等。” 沈槐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他记得程盛衍之前提起过这执念结晶的事,龚阳阳和原先那群伪人之所以把他当成龙良平,是因为在执念结晶里他们会对外来者产生一层滤镜。 他看到的是阴森诡异不符合常理的环境,而龚阳阳看到的或许是温馨喜庆的洞房花烛夜。 总之,这是龚阳阳的记忆点就是她朝思暮想的。 但沈槐就不一样了,看到的可是实实切切的女鬼,他恳求程盛衍快点出场抢婚!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梳妆台上的火烛都烧了大半,却迟迟不见程盛衍。沈槐越来越慌,煎熬的坐在床上,浑身热的不行。 最后一秒过去什么奇迹都没出现,沈槐心快要死了。 这一转头又与龚阳阳对视上,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龚阳阳却十分兴奋的再次把人给推到了,沈槐接触到黏黏黏黏人的皮肤时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窗外一阵阵冷风吹来,吹起了床帘。又是一阵悉悉索索指甲挠木头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沈槐身上的衣服已经快被龚阳阳扒光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还想找什么借口拖延一下时间。 结果龚阳阳把他扒的只剩一件衣服了,他愣是连个屁都没放出去。龚阳阳快要把他最后一件衣服扒走了,沈槐才抓住她的手腕。 “那个你等等。” 龚阳阳没什么耐心了:“还要等什么?!” “额……。” 沈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什么,龚阳阳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上衣彻底敞开她又去扒裤子。沈槐慌的不行,开始大叫:“等会啊!等会!” 沈槐身上一圈的墨线又紧紧的把他困住,他觉得今晚清白要保不住,却在慌乱之中听见那靠窗的棺材里又发出声音,这次不是指甲挠的声音了,这次是沉闷的撞击声。 沈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但龚阳阳已经扒掉了他的裤子,露出了屁-股蛋。 沈槐瞬间惊叫出声,竭力的吼着:“woc!别!别!程盛衍救我!” 沈槐危机之下说漏了嘴,龚阳阳一愣,同时靠在窗边的棺材盖啪的一声炸裂开砸在地上。 程盛衍一脚从里面踹开了棺材盖,就看见了这一幕,沈槐脸上还挂着泪珠白-花-花的屁-股蛋漏在外面。 沈槐吸了吸鼻子转头又对上龚阳阳那怨恨的眼神,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谁?!” 龚阳阳一改刚刚的温柔与娇-羞,明显的听出现在语气里包含的怨气。 沈槐一哆嗦:“他……他是我老公。” 这话说出去程盛衍都没耳听。 龚阳阳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放屁!你当骗鬼那。” 沈槐被呛的直咳嗽,脸憋的通红却还不要脸的说:“没骗你,他真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