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联女主穿进虐文》 第1章 第 1 章 “赵主任!警察说不管,他们人手不够!我怎么办啊……赵主任你帮我找找女儿啊求你了!小娟就是因为一天到晚沉迷小说,最近在看那什么《王爷的外室》,不好好学习,被我讲了两句就离家出走,哪也找不到她啊赵主任!” “伯母,别、别担心……”赵闻禾喃喃道,窒息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肺里,让她说话无比艰难:“我、我找到你女儿了……马、马上就……送她回家……” 可路上发生了车祸。 前方行驶的大货车突然失控侧翻,飞速滑向了赵闻禾的车。 而为了找离家出走的小娟,熬了一整夜的赵闻禾闪避不及时,在视线被黑暗彻底吞噬前,她只来得及用身躯护住小娟,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我死了吗?赵闻禾迷迷糊糊地想。 [滴,救赎系统1726小世界投放宿主成功,宿主为原清风市藤河县妇联主任赵闻禾,生前所修功德达标,信念强大且意志坚定,同步报送总部备案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漫长,可能很短暂。 上一秒,赵闻禾身体里那种长期熬夜加班导致的虚脱感尚未散去,下一秒,一股霉味混合着血腥气就蛮横地冲进了鼻腔。 激得她猛然睁开了眼。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缓慢聚焦,周边的环境十分昏暗,只有墙角一盏油灯苟延残喘,豆大的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空气也是又湿又冷,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赵闻禾好像正蹲在某处角落,她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贱人!生不出儿子的废物!还敢顶嘴?!” 炸雷般的咆哮,震得赵闻禾耳膜嗡嗡作响,她循着声音望过去,瞳孔骤然缩紧。 几步开外,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像一堵移动的肉山。 他手里高高抡起的,是一张沉重的榆木方凳。 那凳子带着一股要将人砸碎的恶风,狠狠朝着他身前蜷缩在地的两个身影夯了下去。 “娘——!”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童音尖叫划破空气,赵闻禾惊得捂住了嘴。 “砰!” 沉闷的巨响。 骨头碎裂的声音十分清晰,凳子腿砸在了其中一个身影的头上,发出牙酸的咔嚓声。 那身影剧烈抽搐一下,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瘫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有殷红的血在地面上洇开,形成了一滩血泊。 赵闻禾茫然地看着,身体下意识往角落阴影里躲了躲,那人……好像是个女人,被打死了? “娘!你醒醒!爹!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娘真的没有钱了!都给你了!真的都给你了!”剩下的那个小小身影尖叫道。 她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瘦弱得跟根芦苇似的,就不顾一切地扑在那具瘫软的身体上,用自己幼小的身躯徒劳抵挡着男人的拳头和脚踢。 “苏晚晴!滚!我是你爹!你还敢拦我,我连你一起打!那个贱人就是把钱都花你身上了!”男人依然在咆哮。 苏晚晴……? 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不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平时最爱看的《王爷的外室》小说里的女主? 身为基层妇联主任,在那女孩家长的恳求下,赵闻禾为了搞清楚女孩离家出走的原因,熬大夜读完了这本三百万余字的言情小说。 最后在本书评论区里的一片“虐恋情深”、“女主配不上男主”和“好想嫁给男主”中破口大骂。 什么破书!就知道虐女主,残害青少年心理健康! 女主要不是被虐到斯德哥尔摩了,怎么会对烂黄瓜男主倒贴上门,当外室! 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赵闻禾定睛一看,这还没长开就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这禽兽的父亲、挨打的母亲组成的悲惨童年……好像真是那篇劳什子虐文里的女主苏晚晴? 老天奶!那个被无良作者虐到千疮百孔的女主!还有她刚刚死了的母亲,只知道姓张,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女人…… 赵闻禾意识混乱,又迷迷糊糊地想到,不是,真这么时髦吗?原来死后真的能穿书? 她穿书了,穿进了那本让她忍不住痛骂作者三观不正的虐文里,还穿成了女主苏晚晴身边,那个同样命运悲惨、最后被男主随手杖毙的小婢女…… 早知道她绝对不看那什么狗屁的《王爷的外室》,应该看点《女帝逆袭史》、《特工九皇妃》、《凰傲天之废柴七小姐》……来古代当大女主多好…… “小杂种!赔钱货!跟你那贱人娘一样碍眼!”女主的父亲苏洪文,又是一脚踹在了苏晚晴的小腹上。 他就是书里那个家道中落后,郁郁不得志以至于暴虐成性、嗜赌如命的父亲。 唉好赌的爸早死的妈破碎的她……赵闻禾在心里重重叹气,即使知道这只是为了戏剧性冲突写出来的小说人物,她在书外对女主十分怒其不争,可现在她已经身临其境,对女主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那小女孩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被父亲踹得翻滚出去,撞在了墙壁上,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连哭都哭不出声了,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的破碎抽气。 现在虽然死不了,但也是受尽折磨。 赵闻禾见状,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她生前的妇联工作就让她经常见到这样一幕,简直是对此恨得牙痒痒。 以前走访基层时,赵闻禾见多了这种家暴的父亲,表面高大威猛,实际上内心懦弱至极,在外一事无成,背地里只会对家里弱小的妇女儿童动手……报警关进去拘留几天就老实了! 可紧接着,赵闻禾的一腔热血又冻结成冰。 这是古代,看这家人的服饰,男粗布短衣,女短袄褶裙,具体看不出来什么朝代,但绝对不是能打个电话就喊来警察的时候。 苏晚晴的母亲已经没了气息,一条人命生生死在眼前,赵闻禾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才勉强压下要扑上去的冲动。 她全身的骨头好像被大货车碾过,钻心地疼,但因为职业本能,她都没顾上刚从死亡中挣扎出来的自己,就开始迅速思索着:如何解救苏晚晴?这小女孩看起来最多十岁,就是从小被爹家暴,才导致性格卑微,最后对渣渣男主言听计从,既然她看到了,可不能放任下去。 作为职责之一是保护儿童的妇联主任,赵闻禾很明白,必须从娃娃时期教好女主! 可跟苏洪文硬碰硬肯定是送死,赵闻禾这具身体也只是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冲上去只能多添一条冤魂。 但是……古代也有官府吧?赵闻禾想,她要报官,解救女主。 那边,苏洪文喘着粗气,像头刚结束杀戮的野兽,浑浊的眼珠看着地上无声无息的女人,啐了一口浓痰:“晦气,死了倒干净!看老子不把你的钱全翻出来,娶个新媳妇。” 言辞之间,完全没把妻子当成个人,打死就打死了,一点后悔的情绪都没有。 苏洪文踢了踢女人的尸体,确认真的没气了,他弯下腰,像拖一条破麻袋般抓住女人脚踝,粗暴地往院子里拖去。 女人的尸体摩擦着地面,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简直畜生!赵闻禾咬住了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还有你,”苏洪文回头,恶狠狠瞪着墙角的苏晚晴,“给老子滚柴房去待着!再敢嚎一声,老子连你一起埋了!” 说着,他拎小鸡一样,抓住苏晚晴的后领,将她拖向了屋外。 赵闻禾一直没出声,好在穿进来前,原来的赵闻禾就是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苏洪文一时还没发现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赵闻禾生前已经超负荷加班很久了,没想到死了以后连一秒都休息不了,又要投身到解救妇女儿童的事业里。 可想到女主长大后对渣男上赶着倒贴成外室的样子……赵闻禾咬咬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穿越了都要加班。 赵闻禾屏着呼吸,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浓重的血腥味和男人身上散发的酒臭味混合起来,熏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拼命忍住不适。 苏洪文的脚步声和拖拽声渐渐远去了,带着苏晚晴消失在了屋后的方向,那是柴房? 就是现在,解救苏晚晴! 赵闻禾手脚并用地从角落里爬出来,名为“不能看着孩子这么受苦”的怒火在身体里激烈冲撞。 职业病,都是干妇联的职业病。 赵闻禾蹑手蹑脚地走到通往柴房的小门边,门虚掩着。 透过门缝,借着惨淡的月光,赵闻禾看到苏洪文把苏晚晴掼进柴房,那地方堆满枯草和杂物,苏洪文哐当一声就落了锁,又骂了几句赔钱货,才摇摇晃晃朝院子走去。 大概是去处理那具尸体了,这男人现在酒精上头,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柴房那一片死寂,只有微弱的抽气声断断续续传来。 女主现在才是个孩子啊……赵闻禾心疼地看着,她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钻出小门,来到柴房那一扇破旧木窗前。 窗棂腐朽,糊的纸破烂不堪。赵闻禾小心翼翼地伸手进窗缝里摸索着,指尖触到锁扣,害怕被苏洪文发现,只能一点一点去抠动那生锈的铁丝。 汗水浸透了赵闻禾的鬓发,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女主后来动不动就吐血,肯定也是这时候落下来的病根……多可怜的孩子啊。 “咔哒。” 一声轻响,插销松开了。 赵闻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缓缓推开窗户,腐朽的木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吟。 赵闻禾压低声音,对着里面那团蜷缩的黑影唤道:“晚晴!小姐!快!爬出来!快!” 里面的抽气声停顿了一下,那道小小的身影开始更剧烈的发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懵了。 “小姐别怕!我是赵……我是春禾!来救你的!快!”赵闻禾的声音又急又低,她殷切劝道:“小姐,夫人没了!再不走,小姐你也会死在这里,快出来!” 原书里,女主母亲曾是大家闺秀,春禾是她的陪嫁丫鬟,苏洪文家道中落后,女主母亲将下人几乎都遣散了,因为春禾年龄小,所以即使日子愈发艰难,女主母亲也没舍得让春禾走。 春禾好像比女主大个五六岁,从小照顾女主长大,但因为胆小如鼠,女主被家暴时也是有心无力……赵闻禾艰难地回忆着原书剧情。 恶心的是,原书春禾没连带着被打,是因为姿色尚可,苏洪文早就看中了她,因为女主母亲护着,才没让春禾被苏洪文纳为小妾。 “快过来啊,小姐,夫人没了,我带你逃走!”赵闻禾急道:“别让你娘白死了!” 也许是“娘没了”这几个字刺醒了女孩,柴草堆一阵窸窣,一个瘦小的身影颤抖着,慢慢挪向了窗口。 月光下,那张小脸布满青紫肿胀,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一双大眼里盛满了惊惶和绝望,但在看到赵闻禾急切的脸时,里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春禾……春禾姐姐,我娘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没走呢?你快走啊!”苏晚晴哭着说道。 赵闻禾一愣,来不及细想,她探进大半个身子,双手穿过女孩腋下,将她往外拖。 女孩轻得吓人,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枯叶,骨头很硌人。 赵闻禾刚把女孩完全拖出窗外,院子那就传来苏洪文一铲子下去,开始挖土的声音,他大概是准备埋尸。 “走,我们去报官!给夫人伸冤!”赵闻禾低声说,一把将苏晚晴瘦小的身体背到自己同样单薄的背上。 “报……报官?”苏晚晴呼吸微弱。 女孩冰冷的脸颊贴着脖颈,赵闻禾没有时间犹豫,深吸一口气,迈开腿就朝着柴房后面最矮的一道院墙冲去。 背上是一个残烛般的生命,赵闻禾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里,去报官! 去找能救这孩子的人!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有一股力量,从酸软的骨头深处,从疲惫不堪的肺腑之间迸发出来…… 赵闻禾脚底发力,踩着块砖头,一下跳过了院墙。 [滴,1726宿主赵闻禾,因生前走访基层步数达十亿步,允许开启''很能走''金手指]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但现在的赵闻禾也来不及注意,她抓了把头发,晃晃脑袋忽视了过去。 应该是太累了。 生前,她虽然是在妇联里当主任,可也确实最癫的那个,很多同事背地里喊她“疯子”、“泼妇”。 想到什么就干什么,行事风风火火的,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只有赵闻禾能解决好。 无数个日夜里,为了调解东家长西家短,为了一个受家暴妇女的庇护所,为了一个失学女童的复学机会,赵闻禾顶着烈日、冒着风雨,走遍了基层每一个犄角旮旯。 [''很能走''金手指装载成功。] 第2章 第 2 章 生前走访基层磨出的脚力,在赵闻禾这具瘦弱的身体里激发到了极限。 也不知道赵闻禾那一刻是怎么想的,院墙在眼前,她瞅见块砖头,就踩上去奋力一跃—— 竟真跳了过去。 噗通!不算轻的落地声,脚踝传来剧疼。 害……以前在单位搞运动会我也是跨栏冠军呢。赵闻禾回头看了眼,心想,可这墙好像也不矮,但腿在刚刚突然变得特别有劲,才让她一下跃了过去。 “谁?!谁跳出去了?!”苏洪文警觉的咆哮从正屋方向传来。 赵闻禾魂飞魄散,赶紧背着苏晚晴一头扎进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她不敢回头,只能在惨淡的月光下,凭着原主记忆中对苏家村外道路的模糊印象,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进城要连翻三座山……赵闻禾闭了闭眼,来自原主记忆里的一张地图在脑中慢慢勾勒。 走就是了!她们干妇联的就是特别能走! 第一座山,杂草丛生,荆棘密布,赵闻禾将苏晚晴护好,把裤脚挽起来,闷头就往里头冲,冰凉露水浸过鞋袜,脚底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部。 [滴,''很能走''金手指发动(1/3)] 嗯……?这么快就到山顶了?赵闻禾揉揉眼睛,她也没走多久啊,这山这么矮? 不管了,背着小女主狂奔吧! 月色中,一个瘦弱女子从山顶飞速掠了下去,她速度太快,跟枚火箭似的,以至于惊鸟四起。 第二座山,赵闻禾身体的疲惫已经沉重无比,可那双脚却仿佛被灌了钢铁,她居然一路无视着肌肉的哀鸣和骨头的酸楚,只是一步不停地向前、向上、再向下。 [滴,''很能走''金手指发动(2/3)] “小姐,晚晴,别害怕!我们去报官!给你娘报仇!”滚到第二座山山脚,赵闻禾扯着嗓子给背上的女孩打气。 苏晚晴没说话,只有一丝带着血腥气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山路在脚下延伸,黑暗无边无际,就这么来到了第三座山,远处的天泛起了抹鱼肚白。 赵闻禾跑到了块岩石上,回头望去,苏家村那片低矮的屋舍早已隐没在夜色里,被层层叠叠的山峦遮住。 她转过身,大口喘着粗气,继续闷头向上爬去。 [滴,''很能走''金手指发动(3/3)] “春禾姐姐……”背上传来苏晚晴气若游丝的呼唤,小女孩醒了一会儿,轻轻地问赵闻禾:“报官……真的有用吗?娘是爹的妻子,会不会……县令不管……” “有用!”赵闻禾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定有用!你爹杀了人,不管杀了谁,都触犯了王法!无非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罢了,我们去报官,县令老爷会为我们做主的。” 赵闻禾托了托背上的女孩,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污,再次迈开脚步,朝着更深、更陡峭的山冲下去。 第三座山过了…… 天光渐渐放亮,山间的雾气弥漫。赵闻禾瞪大眼睛看路,她嘴唇干裂,喉咙里全是血腥味,鞋子不知道啥时候跑掉了,赤着的脚早已麻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背上苏晚晴的气息几乎感觉不到起伏,可进城了才能给这孩子医治。赵闻禾心急如焚,咬紧牙榨干身体里的力量,再次加快脚步。 她背着苏晚晴,如同两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影,踉跄着冲出最后一片密林,一座古城终于撞入眼帘。 是城门! 城墙在晨光中显露出青灰色的轮廓,两扇厚重的城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早起的樵夫和菜贩正推着独轮车,稀稀拉拉往里走。 “到了……晚晴……我们到了!”赵闻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狂喜着说。 她就知道她特别能走!一夜连翻三座山!都是小意思! 要是能回到现代……高低得拿个职工运动会的竞走冠军啊。 赵闻禾朝着那洞开的城门奔去,冲进城门的瞬间,喧嚣的人气扑面而来,她却像聋了瞎了,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城中那座最高最威严的建筑。 县衙。 赵闻禾背着苏晚晴,在清晨尚且不算拥挤的街道上狂奔,赤着的、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脚板踩在青石板上,引来无数惊愕的目光。 这疯女人哪来的? “让开!人命关天!”赵闻禾不停喊着,喉咙破锣一样,在街上边撒泼边狂奔。 没人敢拦这个疯子,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赵闻禾眼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清瘦男子,正睡眼惺忪地走在街上,手里抛玩着几颗花生米,在半道上遇见了赵闻禾与苏晚晴。 他面露诡异之色,跟在了两人身后,但因为男人脚步轻巧,没被赵闻禾察觉。 清瘦男子发现自己跟到了县衙,随意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停在赵闻禾身后端详着两人。 而那两扇钉着兽首铜环的朱红大门,还有门前一面蒙尘的鸣冤鼓,终于出现在了赵闻禾视野尽头。 “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赵闻禾扶着膝盖,把气喘匀,轻轻将背上气息微弱的小女孩放在石阶上,然后扑向那面鸣冤鼓。 电视剧里怎么演的来着?大喊一声请苍天辩忠奸? 赵闻禾满是血泡和裂口的手掌抓起旁边的鼓槌,也来不及背台词了,直接开始狂敲。 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的巨响,炸开在清晨寂静的县衙上空,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鸟雀,也震碎了不远处街市的嘈杂。 “杀人啦!”赵闻禾的声音撕裂了空气,她喊道:“杀人啦!苏家村苏洪文!活活打死了结发妻子!还虐待自己的女儿!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救救我们小姐啊!” 鼓声的余音在衙前回荡,朱红色的大门打开道缝,一个揉着眼睛的衙役探出头来,满脸被扰清梦的不耐烦:“敲什么敲!大清早的,号丧啊!什么案子……” 他的眼睛扫过石阶上蜷缩着的小女孩,苏晚晴气息奄奄、脸上身上都伤痕累累,再落到赵闻禾身上,一个浑身泥泞、赤着双脚、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状如疯妇的女子。 哪跑出来的疯女人? 赵闻禾脸上糊满泥浆和泪痕,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衙役愣了愣,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她要干嘛呢这是…… “差爷!”赵闻禾咬咬牙,心想古代是不是都要跪地见官的?入乡随俗,她跪!双膝就扑通跪倒在了石阶上重重磕下。 赵闻禾仰起头,流下来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泥污,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 “苏家村苏洪文,昨夜醉酒,因钱财口角,用家中方凳活活打死了他的结发妻子张氏,尸体现应埋在自家后院!奴婢春禾,乃张氏婢女,亲眼所见,求青天大老爷开恩!速速派人捉拿凶徒!救救我们小姐!被她爹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求求您!”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赵闻禾疯狂回忆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犹豫一下磕了个响头。 衙役拍拍自己的脸,睡意全无,他看着地上那生死不知的小女孩,又看看眼前这个状若疯魔却条理清晰的女子。 “活活打死”、“埋在自家后院”、“唯一的活口”……哎呀这是,杀人案? 衙役脸色变了变,但赵闻禾的样子太疯,他面露犹疑之色。 那名跟着赵闻禾到县衙的清瘦男子,背起手绕过两个女孩,上前与衙役耳语几句,衙役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江少卿,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禀报大人。” “你们等着。”衙役缩回头,也带着清瘦男子入内,大门在两人身后合上。 赵闻禾的身体抖了一下,抬头只来得及看到那道清瘦身影离去,她怔了怔,伸手抓住了旁边苏晚晴的小手紧紧攥住。 苏晚晴微弱的脉搏传来,是赵闻禾此刻的慰藉,女主还好好活着呢,这孩子命硬,以后怎么被虐都不死…… 不知那衙役要禀报多久,天色渐亮,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好奇、探究、指指点点的视线投了过来,赵闻禾充耳不闻,她在妇联从二十五干到三十五,早就从黄花闺女熬成了没脸没皮的赵主任,更不会把古人的议论当回事。 “咚——!”一声悠长的云板声自衙门深处传来。 “升——堂——!” 伴着衙役拖长了腔调的呼喝,衙门正门被完全打开,两排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鱼贯而出,分立两侧,面容肃杀。 阳光照进大堂,照亮了堂上的“明镜高悬”匾额,还有端坐于公案之后、身着青色七品官服的县令。 县令约莫四十多岁,面皮白净,留着短须,此刻眉头紧锁地看向跪在堂外的两个身影。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报来!”县令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堂前。 这古代的法官好生威武…… 赵闻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抱起苏晚晴,走进了古代象征公正的县衙大堂。 “奴婢春禾,状告苏家村村民苏洪文,昨夜行凶,用重物击打其妻张氏头部,致其当场身亡,并虐打其女苏晚晴,求青天大老爷明察!”赵闻禾将苏晚晴安置在旁,然后再次跪下,深深叩首。 苏洪文,你等着!别以为在封建社会就没王法了,我赵主任照样喊警察抓你去! 第3章 第 3 章 赵闻禾不畏不惧,落地有声,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县令垂眼扫过地上伤痕累累的小女孩,眉头锁得更紧,他沉声道:“春禾,你所述夫杀妻之事,简直骇人听闻。你可有凭据?细细说来!” “回……回大老爷。”赵闻禾怕自己说错话,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抬起头直视着堂上的县令,心想,称呼什么的先不管了,重要的是气势。 先把泼撒起来! “奴婢昨夜就在苏家帮佣,亲眼所见,苏洪文醉酒归家,因向张氏索要钱财未果,遂抄起家中方凳猛击张氏头部,张氏当场毙命,苏洪文将张氏尸身拖入院子,奴婢亲耳听见掘土之声。随后,他又将重伤的苏晚晴锁入柴房!奴婢趁其不备,撬窗救出苏晚晴,连夜翻山越岭,方才赶到县衙,为夫人伸冤!” 赵闻禾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将昨夜的一幕幕用最简练的语言复述出来。 一句句的,文拽得还挺像,感谢《xx传》,感谢《xx格格》…… 总之夫杀妻,再虐子,事实也简单。 “你说昨夜……?从苏家村到这可要翻三座山,寻常人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七天,你这疯妇可莫要胡言乱语。”县令手指敲击着桌面,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堂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算了,这女童,还能言语否?” 那是因为她特别能走!赵闻禾嘴上一滞,刚想开口说明情况,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戏谑,从大堂上方的房梁阴影处传来: “哎哟,大清早的,真是吵得人脑仁疼……张大人,我来您这月余,第一回见您这堂上这么热闹啊?” 众人愕然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但领口歪歪斜斜着,不成正形的年轻男子,头发随意用根木簪挽着,正翘着二郎腿,无比悠闲地坐在堂顶一根房梁上。 一副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混混模样。 县令紧绷的嘴角一抽:“江少卿刚还……怎么又跑房梁上了,这公堂之下,少卿快下来吧。” 见江予安指尖一抬,还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县令眉毛一竖:“臭小子,不成体统,还不下来!” “老师别凶,下来就下来。”江予安撇撇嘴,动作倒是利落,一个翻身就轻巧落地。 拍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他晃晃悠悠走到堂前,目光掠过跪在地上抱着苏晚晴的赵闻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啧啧,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啊?背着个半死的小鬼,跑这儿来告主家杀人?”江予安蹲下身,凑近赵闻禾,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以及……一些恶劣的戏弄之意。 “你说你看见什么了?”江予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笑着说:“黑灯瞎火的,看得清吗?别是做了噩梦吧?” 赵闻禾被他轻佻的态度激怒,抬头怒视:“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小姐身上伤痕就是铁证,大人一验便知,后院埋尸之处,民女可带路!大人为何不查?难道要纵容凶徒逍遥法外吗?” “这么横?”江予安挑眉,觉得更有趣了,他伸手,竟想去捏赵禾的下巴,轻声说:“让我看看,长得不错,这小嘴也挺能说……” “住手!”赵闻禾偏头躲开,眼中怒火更盛。 这男的谁啊?古代法院什么登徒子都能进? 而且,怎么县衙的人都喊他少卿?什么少卿?? 江予安被赵闻禾怒视,耸耸肩收回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混不吝的笑容。 他走到气息微弱的苏晚晴身边蹲下,似乎想查看,脸上的笑突然僵住。 苏晚晴破烂的衣襟微微敞开了一线,露出了锁骨下方一片狰狞的、指印明显的青紫伤痕。 这绝不是普通的磕碰,只有成年男人的暴力掐扼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江予安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缓缓收起,而此时的赵闻禾也是又急又怒,肿痛的喉咙好像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但现在又是必须据理力争的时刻。 县令还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对抗,他在高堂上捋着短须,对赵闻禾道:“春禾,你所述之事,虽有人证,但物证何在?那苏洪文杀妻埋尸,皆是你一面之词。空口无凭,本官如何信你?焉知不是你这婢女心怀怨恨,诬告主家?” “大人!”赵闻禾更急眼了,被县令质疑,她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能录音录像留下证据的东西,却只摸到一角粗布衣料。 县令冷冷看着赵闻禾,古代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赵闻禾只有自己和昏迷的苏晚晴。 赵闻禾只能急切地辩解:“大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那苏洪文嗜赌成性,家产早已败光,全靠张氏典当嫁妆维持,昨夜他定是又输光了钱,回来索要,张氏实在拿不出,才遭此毒手,后院埋尸之处一挖便知,还有小姐身上的伤,就是铁证!” “哼,刁婢!”县令似乎对赵闻禾的急切态度不满,一拍惊堂木怒喝道:“你说埋尸就埋尸?你说伤痕就是虐待?焉知不是她自己弄出来诬陷好人家的?再者,你一个卑贱婢女,深夜窥视主家私事,又私自带走小姐,已是犯上!本官看你形迹可疑,言语激烈,倒像是来搅扰公堂的!来人啊!” “在!”两旁衙役齐声应诺,水火棍重重顿地。 “先将这疯疯癫癫的婢女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待她清醒些再问话!至于这女童……”县令瞥了眼地上的苏晚晴,说:“先找个郎中看看,别死在堂上。” “大人!冤枉!奴婢冤枉啊!”赵闻禾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这古人办案怎么不讲道理? 衙役已经凶神恶煞地疾步过来,这古代法院居然黑暗至此?连一个杀人埋尸的案子都不愿深究? 赵闻禾连忙扑向地上的苏晚晴,想用身体护住她,这孩子无亲无故地被她带到这,谁都靠不住,绝不能离开她身边! [滴,1726宿主赵闻禾,因生前调解家长里短达三万个小时,允许开启''很能说''金手指] 这次,赵闻禾清晰地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机械音,她只感觉喉间似乎被清泉滑过,再张嘴,说的字字句句都十分流畅: “大人容禀:其一,奴婢春禾,背负重伤幼主连夜翻山而来,其行虽有不妥,但其心切切,皆为主仆情义、伸张冤屈!若只为诬告,何至于此?其二,奴婢幼主苏晚晴,遍体鳞伤,皆是新伤,且伤势沉重,绝非伪装!大人明鉴,一个十岁女童,如何自残至此?其三,奴婢所述案发细节清晰,时间、地点、凶器、动机、埋尸之处,皆可查证!大人只需遣一队衙役,快马前往苏家村,掘地验尸,是非曲直,立见分晓!其四……” [滴,''很能说''金手指发动(1/1)] 赵闻禾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眼神灼灼地看向县令:“大人!此案乃是夫杀妻、父虐女的人伦惨剧,凶徒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若因一时草率,就使凶徒逍遥法外,使冤魂不得昭雪,使我可怜幼主再陷虎口……大人!这‘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岂容此等滔天罪恶?百姓又将如何看待我官府法度?” 她语速极快又字字铿锵,逻辑严密又层层递进,尤其是最后那几句,直指县令最在意的民间名声和法度威严。 整个大堂都安静下来,那些准备动手的衙役愣在原地,县令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被赵闻禾这番连珠炮似的陈情震住了。 这疯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说? 堂上静默半响,蹲在赵闻禾跟前的江予安先是发出哈哈大笑,眼里快速闪过一道锐芒,他手里抛着的花生米已经捏碎,但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 江予安站起身,拍拍手,掸掉花生碎屑,转向县令,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语气:“张大人,我看这小丫头虽然莽撞了点,但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指了指地上的苏晚晴,“瞧这可怜伤的,啧啧,看着都疼。” “还有她……”江予安又指向赵闻禾,“看她这脚,都磨烂了,血糊糊的,从苏家村翻山过来,几十里地呢,没点‘真凭实据’和‘深仇大恨’,谁受这罪?诬告?图啥啊?图挨您二十板子?” 江予安话锋一转,又随意道:“再说了,老师,这杀妻埋尸……听着就瘆得慌。要真有其事,传出去,说咱们这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人伦惨案,您这父母官的清名……可就真要如这婢女春禾所说,嘿嘿。” 他故意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堂前,对着县令躬身一揖:“老师,学生以为,此案尚有诸多疑点,不宜草率处置。” 县令受了江予安这一礼,也真被他和赵闻禾高高架了起来,面露无奈,捋着短须道:“行了,你江少卿说什么,本官能不应么?”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 “在!” “速点一队精干衙役,即刻前往苏家村苏洪文家!封锁现场,掘地验尸!仔细查验有无伤痕凶器!将这婢女春禾和苏晚晴暂且收监……”县令看了一眼旁边依旧笑嘻嘻的江予安,“不,把她们安置在偏院,找大夫给那女童看看,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是!”衙役领命。 赵闻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她抱着苏晚晴,简直热泪盈眶。 苏晚晴,你这个虐文女主有救了! “咳咳,”江予安转过身,莫名其妙地,冲着赵闻禾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他低声道:“春禾,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本少卿?” 赵闻禾瞬间冷下脸,扭过头对着县令道:“大人,请重惩苏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