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我支持皇女登基了》 第1章 第 1 章 苏晚猝死在堆满报表的公寓里,直到同事报警才被警察发现。 作为服装公司的供应链经理,加班熬夜是苏晚的常态。但这次加班不同,她突发心梗死了。 苏晚对此有点后悔但不多,因为——在她失业后回家差点被“卖掉”的时候,她就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经济独立是生存和尊严的前提。 意识消散前,苏晚唯一庆幸地是,为了避免“家人”从她身上吸血,她提前立下遗嘱,把遗产捐献给了妇女基金。 ****** 意识被强行拽回,苏晚猛地睁开眼。 第一眼,苏晚看到的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和一片鸦雀无声、匍匐在地的身影。 膝盖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她正跪在人群中,身处一个古色古香的大厅,浑身无力。 前方,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正用尖细的声音宣读着: “……咨尔安远伯府三小姐苏玉瑶,柔嘉维则,淑慎性成……特赐婚于皇六子为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臣(妇)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谢恩声在耳边炸响,苏晚被身旁的丫鬟扶着,机械地跟着叩首。 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安远伯府、孤女、寄人篱下、秦氏、苏玉瑶……她,穿越了! 成了这个接旨人群里,看似尊贵、实则命如飘萍的伯府“嫡长大小姐”。 ****** 接旨的喧嚣刚散,苏晚就被强行“请”到了伯夫人秦氏的正院。 秦氏状似亲热地拉着苏晚的手:“晚丫头,玉瑶得了恩典,这是阖府的荣耀。只是......你身为长姐,总不好落在妹妹后头出嫁,让人笑话伯府不懂规矩。” “但你父母......婚事艰难了些。但婶婶心疼你,便替你相看了一门亲事——是我娘家侄儿秦颂,虽不成器,但胜在体贴。” “玉瑶的婚事粗定在明年春日。若你二人出嫁日子相近,婶婶怕你受委屈,因此把日子定在了三个月后。你只管安心绣嫁衣!婶婶必定为你好好操办。” 苏晚还未坐稳,秦氏便是长篇大论。苏晚还有些发蒙的脑袋在听到婚事对象是秦颂时却瞬间清明! 秦颂,表面上没什么大问题,但原身曾不止一次瞧见他调戏丫鬟,甚至手脚不干净! 她一个父母尽去、无亲生兄弟姐妹的孤女,嫁给那个好色贪财的秦颂,岂不是羊入虎口? 苏晚心中一片冰冷,只装作惶恐的样子,“侄女感念婶婶苦心。只侄女一介孤女,哪里能......” 未等苏晚说完,秦氏便打断道,“晚儿莫不是怨婶婶对你不够尽心?” 秦氏话已至此,便没有拒绝的余地,苏晚当机立断——婚事不能拒绝,嫁妆得握紧。 便努力装出羞涩和感激,“婶婶对晚儿的疼爱,晚儿时刻不敢忘。只是......晚儿父母生前曾为侄女备下嫁妆,侄女想清点一下,也好风风光光出嫁,不堕婶婶颜面。” 秦氏听到苏晚同意婚事后绽放的笑容瞬间凝固,声音也冷了下来: “晚丫头,你这是信不过婶婶?伯府养你开销甚大,你那些产业铺子只是勉强维持。你不懂经营,要那些做什么?安心备嫁便是!难道你怀疑婶婶会昧下你的嫁妆不成?”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此事休要再提!” 被秦氏劈头盖脸一顿斥责赶出来后,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婚事不能拒绝,嫁妆也不给。一个拒绝侄女清点嫁妆的婶婶,一个贪财好色的娘家侄儿——真是好一门婚事! 只是伯府内她孤立无援。 而能在她的婚事与嫁妆上,与伯府周旋的,只剩下母亲林氏的娘家。 ****** 隆冬的雪粒子敲在疏梅苑的门窗上。屋内,炭烧得正旺,苏晚已不知烧掉了多少废稿。 林家,是个十分重规矩的清流文人家庭。苏晚担心书写过于直白,让看起来有些古板的舅舅认为她忤逆不孝,但文字太过隐晦又无法交待清楚自己的困境,只得字字斟酌。 终于她停下了笔,吩咐这府里唯一忠心耿耿向着自己的青棠偷偷送去林家。 事毕,尚在病中的苏晚就昏睡了过去。 ****** 第二天,苏晚苏醒时,林家的回信就到了,只是信中内容却并不是苏晚想要的。 舅舅的信,措辞客气而疏离。 信上写着伯府抚养其成人,于婚事自有主张。还告诫苏晚当孝敬尊长,不可任性妄为,使家门蒙羞。 字里行间,只有对“规矩”的维护,没有一丝一毫对孤女的庇护之意。 苏晚知道,林家的路走不通了,她得另想法子。 ——律法书!刚穿来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的苏晚,决定先从律法书中寻找答案。 ****** 第二日请安时,苏晚借口想寻些闲书解闷,获得了进书阁的许可。 请安结束后她就来到了伯府书阁。在一排排书架里仔细翻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大胤律疏·户婚篇》。 不敢留下借阅记录,苏晚便在书阁内翻阅。 窗外,天色渐暗。 苏晚按了按太阳穴,律法书实在晦涩难懂,一日下来并无太大进展。 若天黑前没找到线索,便只能明日再来了。 忍住不适,她继续往下看去。 突然,一行小字跳入眼帘: “……女子年十五以上,无夫无子,或夫亡子幼,愿自立门户者,可于官府申告......纳‘独户保证金’……白银一千两……” 一千两!一个天文数字!但苏晚的血液却在瞬间沸腾起来。 立女户!这意味着法律意义上的独立身份!意味着彻底摆脱伯府的控制! 疲惫瞬间一扫而空,苏晚迅速查阅相关记载。 这“独户保证金”制度,源于前朝一位开明女帝为鼓励寡妇自力更生、增加税收而设的“恩典”。 然而,在当下这个男权主导、宗法森严的时代,这政策早已变了味。 一千两的巨额门槛将绝大多数有此意愿和有此需求的女性拒之门外。 如今,它更像一个为权贵阶层提供的“合法”控制特定女性的工具。 但对苏晚而言,这却是唯一的生路。 只是—— 这可是千两白银! 秦氏绝不会让她拿到嫁妆——甚至这笔嫁妆还留下多少都不可知。 而在伯府,她也绝没有赚钱的自由! 看来,她不能再留在伯府,得逃! 逃出伯府,潜入市井,用她在现代的知识去搏她的生机和自由。 但这绝非易事,伯府不会轻易放过她。 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能扼住伯府命门的威胁,让他们不敢宣布她死亡、不敢大张旗鼓追捕、不敢败坏她名声、甚至……不敢立刻杀掉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去赚钱。 苏晚大脑高速运转——伯府最在乎什么?什么最能威胁到伯府? 婚事!苏玉瑶和六皇子的婚事!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冰冷的决心在她眼中凝结。 ****** 机会很快到来。 伯府为庆祝三小姐赐婚,在元宵节当日大宴宾客,府内人来人往,守卫也因喜庆而略有松懈。 苏晚和青棠摸清了府内巡夜换防的间隙和后花园一处矮墙豁口。 是夜,她和青棠换上半旧的粗布袄裙。将仅有的、这些年偷偷攒下的几件小巧金银首饰贴身藏好。 两人凭借着提前规划的路线,避开人群和灯光,移动到后园角落,隐藏在假山石后。 蹲下身拨开矮墙上攀爬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 “姑娘……”青棠的声音带着迟疑和颤抖。 “嘘。”苏晚神情坚定,“伯府容不下我,我一定要逃。” “只是我处境艰难,还不知有无活路,你若愿意跟着我,从今以后我们便以姐妹相称,若是不愿,你就忘记在伯府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不!姑娘!奴婢死也要跟着姑娘!”青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苏晚神情十分感动,心里却舒了口气——有青棠这个“本地人”跟着,对她的生存更为有利。 “好!从此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不再多言,苏晚毫不犹豫钻入窄洞。 冰冷的泥土混合着**的落叶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尖锐的石砾硌着她的手肘和膝盖。 她带着对生存和自由的渴望,艰难而坚定地向前挪动。 前方,透来属于街市的光线。苏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洞口外,是紧邻伯府高墙的一条小巷,堆满了杂物和积雪。 确认无人,她猛地钻出,青棠紧随其后。 “走!”苏晚没有丝毫停留,拉起青棠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与伯府喧嚣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两行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风雪覆盖。 ****** 翌日清晨,伯府正院。荣禧堂内,暖香袭人。 苏承志和秦氏正慈爱地慰问准六皇子妃苏玉瑶。 秦氏身后的中年仆妇看到门口丫鬟的慌乱脸色,悄悄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她又急匆匆地回到秦氏身后,借着男主人说话的空隙,附身秦氏耳边低语。 秦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安远伯和苏玉瑶停下交谈。 等苏玉瑶主动告退后,秦氏再也忍不住,“混账!贱人!她怎么敢!!” 此时,看完书信的苏承志也被气得浑身发抖。 苏晚留下了一封信,被疏梅苑的奴仆发现后送来了正院。这封信字字诛心。 书信直言秦氏为谋夺嫁妆,将她强配给娘家纨绔侄子。但这不算什么,真正致命的是: 第2章 第 2 章 真正致命的是——信中详细地描述了苏玉瑶与一位举人私下传递情书之事; 交待了苏晚曾帮忙传递书信并截留原件; 并指责苏承志和秦氏为了促成苏玉瑶与六皇子的婚事,暗中谋害举人,还欺骗苏玉瑶——这位举人为钱背叛两人感情。 最后,信中以冰冷的笔调写道:“……侄女心灰意冷,不愿再苟活于伯府,已自行离去。 只求‘清修’。若得清净,自当守口如瓶…… 然若侄女‘暴毙’、‘失踪’或名声有污,三妹妹昔日情事之详证,必将送达六皇子案前,并传遍京中勋贵......” 秦氏脸色惨白如纸。“毒妇!她竟敢拿玉瑶和六皇子的婚事威胁我们!” 苏承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与皇家的婚事绝不能有失!这关乎伯府的前程。”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对外宣布,就说晚丫头……因父母早亡,心思郁结,听闻三妹妹喜讯,悲喜交加之下旧疾复发,需离府前往京郊白云庵清修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另外,派人立刻出去找!盯紧她!” “老爷!”秦氏听到苏承志的吩咐,不甘道,“难道就让那贱人称心如意?” “急什么,就让她苟活一年,待婚事结束……” 苏承志平静道,“……让她‘病逝’。” ****** 京城南城,天光微熹。 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低矮的铺面,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支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喧嚣,充满了令苏晚和青棠心安的烟火气。 南城,平民与小富之家多聚居于此。 这里远离勋贵云集的城北,在伯府看来是“下等人”的地方,反而成了苏晚和青棠暂时的避风港。 苏晚和青棠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用头巾将半张脸遮住。 一夜的逃亡和寒冷几乎耗尽了两人的力气。 “姑娘,我们......我们去哪落脚?”青棠疲惫而迷茫,眼前喧嚣混乱的南城,与伯府后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苏晚的目光扫过那些挂着褪色布幡的简陋客栈,心里摇了摇头,客栈人员混杂,她们两个女子入住并不安全,还太过显眼。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一个刻着“柳条巷”三个大字的木牌上,上面贴着张告示,“赁房”两字略有些模糊。 苏晚扯下告示,正欲沿着告示上简易的指示图前行,却被青棠拦住,“等等。” 青棠从包袱里翻出白绢系好,“姑娘,咱们扮作新寡的姐妹吧。这年头,只有身为寡妇的女子单独外出才不容易引人怀疑。” 苏晚点了点头,再次强调道,“别喊姑娘了,叫我姐姐吧。” 青棠迟疑地答应了。 两人往巷子里走去,直到一处被竹篱笆围着三间土胚房的小院落,“是这家。” 两人叩门后,开门的是个老妇人。 “老人家,我们看到了您赁房的告示。” “两个妇道人家?” 老妇人迟疑地下,“前儿官府刚清查过流民,你们不会惹麻烦吧。” 苏晚屈膝福了福身,努力挤出眼泪,声音带着哽咽:“奴家丈夫半月前病逝,族中叔伯要将我们发卖,只好带着妹子逃出来……” 老妇人看着垂泪的姐妹俩,面露不忍,叹息着侧身,“西厢房许久没人住了,漏雨的地方拿茅草堵过,凑合着用。灶房可以用,调料需自己单独买,其他厨具只要爱惜些不要弄坏就行。” “多谢您,”苏晚和青棠赶紧从袖中掏出碎银递给老妇人,“婆婆,这是租金。” 老妇人看着姐妹二人身上有些脏污的粗布衣裳和疲惫迷茫的神色,叹息着将碎银推回,“等月底再给吧。” 西厢房确实许久没人住了——屋内一股霉味,内里只有一张落满了灰的木床。 苏晚和青棠粗粗收拾了木床,将稻草铺好后,便再也支撑不下,沉沉地睡去。 更深漏断时,屋外传来婴儿的啼哭,还有男人醉酒的呵斥声。 苏晚从稻草上醒来,身侧的青棠也睁开了眼。 带着市井气的嘈杂,让她们意识到,她们已经离开了伯府,在南城安顿了下来。房东婆婆是个心善慈悲的人,只有个女儿,就嫁在柳条巷内,住得不远。她们二人租住在这里,倒是相对安全些。 但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巨大的生存压力重重压下来。 青棠想起白天老妇人的好意提醒:“明日卯时去米市,兴许能揽些浆洗衣物的活计。” 便同苏晚说,“姑......阿姊,我明日去米市找些活计。” 苏晚自然明白青棠的想法,但浆洗衣服并不在她的计划中。 一千两! 苏晚想立女户,需要一千两保证金。而她们只有一年时间! 苏玉瑶与皇子婚期暂定于明年春日,两人成婚前,苏承志和秦氏不敢去赌丑闻爆出后皇家的反应,只能答应她的要求。 但婚事结束后,她们就不再有顾忌——毕竟那时候曝出丑闻,不用她们出手,皇家就不会放过苏晚。 一年一千两!苏晚开始冷静地思考——在现代,她擅长的是整合优化庞大复杂的供应链,而在这里...... 苏晚的目光扫过她们带来的可怜巴巴的几件东西,最终落在青棠做女红剩下的彩色丝线上。 一个成本低、启动快、且能最大限度利用女子手工能力的方案在她脑中浮现。 “不,我们不去浆洗。我们做花。”苏晚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花?”青棠一愣。 “对!我们做绒花。”苏晚拿起丝线,“原料便宜,只要丝线、铜丝;工具简单,有剪刀、镊子即可;全靠手工,启动成本低。 “我们启动资金少,初期可以先不雇人,自己做,试试水,若能成再扩大经营,通过房东婆婆雇佣附近的妇人。” 苏晚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原料采购渠道、工时估算、产品定位、定价策略…… 供应链管理的精髓,被她浓缩到了这方寸之地的绒花作坊里。 这只是第一步。 苏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破败的墙壁,看到了更远的未来:丝线、刺绣、成衣、布匹…… 她迟早能挣到一千两,得到自己想要的生存、尊严和自由! ****** 几乎在苏晚成功逃出安远伯府的同时,密报便送至靖安侯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靖安侯萧珩的侧脸。 他身着玄色常服,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和历经沙场的凛冽气息。 听完心腹下属关于“安远伯府大小姐苏晚疑似出逃,伯府暗探已秘密出动”的禀报,萧珩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苏晚…… 是她? 数年前,萧珩父母刚意外身亡,他被大伯和族人以“守孝”之名,强硬送往塞北老家。 前途晦暗,世态炎凉。 却不想,安远伯府同样年幼失怙、处境艰难的孤女苏晚,会借口先人有旧,私下送来程仪。 这份雪中送炭的纯粹善意,让他印象深刻,也帮助他度过了最无措的一段时间。 这些年,他于塞北倾尽所有,助潜龙成功夺嫡,以命相搏换来了如今的靖安侯之位,掌京畿戍卫。 他奉命监控京城上下,也听说她在伯府过得如履薄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万全法子回报当年赠金之恩,就收到了她逃离伯府的消息。 “安远伯……” 萧珩语气讥诮。 他太清楚这些所谓“亲人”的嘴脸,正如他当年的大伯。 他放下笔:“吩咐下去,给伯府的探子们指几条‘明路’。南城方向,处理干净。” “是!侯爷!” 心腹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萧珩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 “逃吧。” 他低声自语,“是危机,说不定也是转机。” ****** 逃出伯府的第二天,正月十七。 苏晚青衣布裙扮作小户寡妇,青棠则背着粗布褡裢,两人同房东李婆婆问好后,离开了柳条巷。 南城百纳街,专做纺织相关的买卖。只要与“丝线”“布料”有关的东西,都能在百纳街找到。 苏晚神情坚定地站在街口,看着人流如织的百纳街,对着身后的青棠说道,“走吧!”随后,便像滴水一般汇入了人群。 ****** “陈记丝行”柜台前,布商捏着账单青筋暴起。 “上等湖丝一两二钱也就罢了,染个红竟要加一钱?茜草市价不过二十文一斤!” 丝行掌柜算盘珠子摔得噼啪响:“一缸丝耗茜草五斤,柴火八十斤,两个伙计盯三时辰——您当染料自个儿蹦进锅里?” 他忽然指向檐下晒着的染废丝线:“嫌贵买那个去!五十文一袋,够你做十床被面!” 苏晚的炭笔在桑皮纸本上疾走如飞——成本:丝线、染色成本占比过高,废丝价格低廉。 ****** 街角的绒花摊弥漫着劣质浆糊的酸味。苏晚蹲身佯装挑选花簪,瞳孔里倒映着摊主的操作: 1.铜丝拧骨架 ;2.丝线密绕成实心圆片 ;3.浆糊黏贴叠压;4.晒干定型。 全程依赖经验,一炷香仅成三朵,花瓣厚如铜钱。 “婆婆,这杏花怎没花蕊?” “添蕊子得多费半柱香工夫!五文钱而已谁卖得起?”老人啐道。 苏晚在纸上勾出流程图—— 传统绒花工艺:材料利用率低(剪裁浪费30%) 工时冗长(20分钟/朵);人力密集型,拒绝复杂设计。 ****** “玲珑阁”的琉璃橱窗刺痛了苏晚的眼睛。 一朵海棠绒花簪标价三钱银子,堪比贫户半月口粮。 伙计鼻孔朝天地介绍:“这可是江南运来的高档货!” 而隔壁杂货摊的绒花,褪色的红粉花瓣粘在铁丝上,三朵捆卖十文钱。 青棠低语:“这还不如咱自己做的…” 苏晚盯住中间地带——那些穿着细棉布裙的富户丫鬟、乐坊杂役女子。 她们在杂货摊前犹豫许久,还是放下了手中标价十文的绒花,又在“玲珑阁”前驻足犹豫,最终只能空手离开。 价格锚点分析——低端品(5文1朵,15文3朵):品质粗劣;高端品(100-300文):脱离民生。蓝海——中端市场真空! ****** “染布?小娘子莫说笑!”染料铺掌柜像驱赶苍蝇,“没人担保、不入行会,没人敢收你布?” 他指向墙角麻袋:“碎丝线要吗?染废的,五十文一袋!” 苏晚指尖捻开一撮废丝,脑中数据炸裂—— 布匹染色成本高 行会垄断,没有背景最好不要踏入;废丝染色自用,既可降低成本,又不显眼,正好她知道几个废物利用的染色方子。 在掌柜看疯子的眼神中,她丢下一百文,与青棠各扛走一袋废丝,并让掌柜搭了半袋染料渣。 ****** 又走访了药铺和铜店,苏晚回到堆满东西显得十分逼仄的西厢房内,摊开桑皮纸,用炭笔理清思路,定下战略: 原料端:收购染坊废丝(成本降至正统丝线1/10) 收购“染料渣”和便宜药材(染色成本大幅度下降,甚至可忽略不计) 生产端:用铜丝凹出枝干和花蕊曲线,废丝直接裹缠(增添设计感、低成本、省工时) 拆分设计图、成批制作绒条(增加熟练度、省工时) 染色端:茜草 乌梅汁=樱桃色;靛蓝渣 槐米渣=烟紫色;靛蓝渣 馊豆浆=宝蓝色 定价锚点:约五十文/朵(碾压低端品质感,价格低于高端品,面向中端人群) 苏晚合上桑皮纸本。思路已经缕清,一切只待明日验证。 第3章 第 3 章 心里惦记着事,逃出伯府的第三天,正月十八,苏晚和青棠天刚亮便醒了过来。 “阿姊,我们......从哪里开始。”望着堆在厢房的“废料”,青棠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做一朵绒花。 “绒花原料——蚕丝和铜丝。”苏晚一边将“废料”分类放好,一边解释,“刘记铜线铺专做铜丝,价格公道,这方面很难做文章。” “因此,我们想要降本增效,就要从丝线上下功夫。” “生丝价格高,染色成本更高,但染废的丝线便宜,若能变废为宝,我们的成本就要比旁人低上许多。” “降本有了法子,至于增效——如今市场上售卖的绒花,不是便宜但过于粗糙,就是精致却太过昂贵,中端市场空缺。” “我们要比低端绒花精美,但又不能像玲珑阁的绒花那般重工,不然成本高、工时长,售卖也困难。” “正好我知道几个染色法子,我们可以在颜色上下功夫。倒不必过于追求繁复。” “你瞧,”苏晚说着,翻开了自己的桑皮纸本,上面画个几个花样子,“这是我昨日画的,一共5个款式,把它们拆分,就只有这6种绒条,我们成批成批地搓绒条,就能节约工时。” 青棠接过桑皮纸本,细细地看着苏晚画好的示意图,一边看一边点头,只是有些担心,“5种款式是否太少了。” “颜色搭配不同,便可成一新样式。这5种款式,不知能搭配出多少样式来。” 苏晚指着她刚刚整理好的废丝和料渣,“因此,这颜色便是重中之重。我们秘诀就在这里。这些等会儿再细说。现在,我们先把废丝按照颜色分好。” 这些染坏后被贱卖的废丝,看起来颜色杂乱,但并非毫无规律。 按照它们原本想要染成的颜色,大致可以分为——红色调(多为茜草染色)、蓝色调(靛蓝染色)、褐色调(苏木染色)、黄色调(栀子)、绿色调(多为矿物染色)。 其中,绿、黄、褐,正好一一对应绿叶、花蕊、枝条,这些只做点缀,颜色不均并不影响绒花整体效果,搭配好了甚至有奇效。因此苏晚并不打算改色。 剩下的红色调和蓝色调废丝,不仅数量最多,还是苏晚要改造的重点。 ****** 午饭过后,灶台成了临时染坊,4口陶缸腾起雾气,苏晚挽起袖口,仿佛做化学实验一般在陶缸前调配。 1号缸中茜草根皮正在沸水中翻滚,缸中液体逐渐变为深红棕色。 2号缸中乌梅干也即将煮好,呈现深棕色,酸味明显。苏晚自言自语,“没有pH试纸,之后要先按照不同比例添加,调配出合适的pH值。” 3号缸中,正煮着苏晚昨日买废丝时要掌柜搭上的靛蓝渣,靛蓝渣混合大量草木灰,加水小火熬煮,不断搅拌,液体颜色越来越深。 剩下的4号缸中,槐米在沸水中翻滚,黄色素正充分溶出。 “准备好的馊豆浆,也过滤一下。”苏晚一边做着一边碎碎念。 等靛蓝染液、槐米染液、馊豆浆、茜草染液、乌梅液都处理好时,青棠一边捋好自己的袖卷,一边从外间走进了灶房。 “阿姊,废丝都按照你说的清洗好了,今天难得的好天气,明日便能干了。” 苏晚这才从忙碌中惊醒,发现下午已过半。 看着晾满院子的废丝,摆满灶台的染液,苏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些从前世带来的知识,必能为她博取自由和尊严。 ****** 逃出伯府的第四天,正月十九,幸运的又是个大晴天。 等待红蓝废丝晾干的上午,苏晚和青棠合力将剩下的三色调废丝按照颜色深浅再次分好,以方便后续取用。 午饭后,灶房再次“沦陷”。 苏晚开始了自己的染色工作。青棠相信了苏晚所说的从书上看到的说法,在旁边打下手。 苏晚将一部分蓝色系废丝放入槐米染液中,一边搅拌一边把握好废丝染色的深浅,到达想要的程度后取出,用清水冲洗干净后再次晾晒到院子里。 然后再将另一部分浸泡于馊豆浆近半个时辰的蓝色系废丝取出,无需漂洗,直接放入靛蓝染液中,小小火加热至染液微微烫手,期间青棠不断搅拌确保染色均匀。 苏晚则将红色系废丝放入茜草染液中,同样加热并不断翻动,半个时辰后便将废丝取出,用清水快速漂洗,然后放入乌梅液中。 苏晚仔细地关注着废丝的颜色,一旦红色偏暗,就补充少量乌梅液,直至废丝成为苏晚想要的颜色后,再放入茜草染液中,直至丝线的颜色变得暖红带有细微光泽。 中间苏晚还调整了乌梅液的用量,多尝试了几个比例,打算看看哪种比例效果更佳。 樱桃红丝线染成后,用温水漂洗,悬挂于阴凉通风之处等待晾干。随后,蓝色系丝线也到了进行下一步的时间。 苏晚将槐米染液中已经变成绿色的丝线取出,放入靛蓝染液中套染,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取出。同样分批进行,得出最佳的时间。取出后用清水洗净,晾在院子中。 与此同时,青棠按照苏晚的指导,将泡在馊豆浆里的废丝放入靛蓝染液中小火加热,不断搅拌。 等到苏晚晾好已经变成烟紫色的丝线后,青棠这边的蓝色系丝线也在染缸里慢慢加深了颜色,呈现出高饱和度、略带冷调蓝紫光的宝蓝色。 天光渐渐暗去,烟紫色、宝蓝色、樱桃红色的丝线在暮色中交相辉映,将这方小小的院子,装点成了色彩斑斓的梦境。 李婆婆和来看望母亲的王娘子,望着晾满了院子的鲜亮丝线,终于放下了心——看来苏娘子说的夫家做染布生意并没有作假。有了这门手艺,这对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可怜姐妹也算是有了依靠,那早死鬼也多少有些用处。 ****** 逃出伯府的第五天,正月二十,天气小雪。 屋外的院子和篱笆逐渐染白,屋内,李婆婆体谅苏娘子和苏小娘子新寡逃命、生计暂艰,主动将两人叫来正屋,以便为两人节省些木柴开销,同时正屋采光和空间都更好些。 苏晚之前共设计了五款绒花,分别是: 踏雪寻梅,以樱桃红水滴瓣构建红梅,烟紫色尖瓣模拟冰凌,黄丝缠绕铜丝作为花蕊,棕丝制作枝干。 宝蓝映月:宝蓝色桶状瓣层层堆叠如绣球,点缀樱桃红花蕊,其下用墨绿色锯齿长条制作叶托。 紫气东来:主体由烟紫色鳞片堆叠成牡丹,宝蓝色绒球作为花心,绿色绒条作为底托。 三色堇:宝蓝色水滴瓣居上,烟紫色锯齿瓣为侧,樱桃红桶状瓣作为下瓣,黄丝做花蕊,绿丝成枝叶。 冬青浆果:樱桃红绒球做浆果,绿色长条作为冬青叶,棕丝缠绕铜丝作为枝干。 这五种款式,既能体现出染色优势,又各有特点,利于差异化竞争,同时,绒条种类重合,实际只需制作6种基础绒条,再通过颜色变化组合出多样性,有利于降低生产复杂度,实现模块化生产。 苏晚和青棠目前本钱不多,带出来的少量银钱在购买原料和必须的生活用品后已经所剩不多,难以支撑雇工的开销,因此初期只能两人自己生产。 劳动力不足的时候,如果款式过于繁杂,只会降低效率。 苏晚计划先共同制作一部分绒条后,由更手巧的青棠开始组装制作绒花,苏晚继续生产绒条。 原本还需要先整理丝线,但李婆婆闲来无事,主动出口承担了整理丝线的活计,苏晚提出支付工钱被李婆婆严词拒绝了,只好承诺做好绒花后送几朵给李婆婆作为答谢,李婆婆这才同意。 有了李婆婆的帮忙,苏晚和青棠更为从容。 选好相应的颜色,通过深浅的搭配实现渐变。将搭配好的蚕丝平铺,一端固定于木板上,再用猪鬃刷梳通纤维。 等到蚕丝完全梳开,变得蓬松柔顺,将铜丝对折夹住熟绒,稍稍捻几圈,按照需要的尺寸,在长条的熟绒上间隔捻转铜丝,直至熟绒上布满铜丝后,用剪刀剪开。再借助细木板、反向捻转每一根铜丝两端,裹住熟绒,形成了一个个圆柱形的绒条。这一步便是勾条。 再按照之前的设计,对绒条进行修型,这一步又叫打尖。 青棠递上剪刀。苏晚左手匀速捻转绒条,右手剪刃斜切入柱体——45°角削向末端,绒条断口绽出尖锥形。 “打尖分三型。”苏晚指尖划过桑皮纸图谱,“圆瓣打钝角,翘瓣削锐角,翻瓣破中脊。” 碎绒雪片般飘落。青棠忽然惊呼:“糟了!”打尖过度的绒条断成两截。苏晚却道:“这正好做点蕊料。”略一勾将其搓成朱红绒粒,“别担心,废料是放错位置的零件,怎么都不会浪费。” 不到半个上午,苏晚和青棠便勾条、打尖做出了一小批各色绒条——水滴瓣、桶状瓣、锯齿瓣、鳞片、绒球和叶脉长条,并通过深浅染色实现多种视觉效果。再加上制作好的花蕊,绒花的基本元件便完成了,剩下的枝干只需在攒花时完成即可。 有了一小批绒条储备,青棠便开始攒花。 青棠决定先开始制作冬青浆果发梳——用深棕色的铜丝扭成鹿角枝形,棕色丝线缠绕,间或缠入墨绿色叶条,并将樱桃红绒球点缀于枝杈,其中不断用棕色丝线缠绕绒条将其堆叠固定。 不多时,冬青浆果便完成了,再将其用丝线紧紧缠绕在小巧发梳上,第一把冬青浆果发梳便做好。 李婆婆看着欢喜,笑着围了过来,“这真好看,颜色鲜亮,款式也美,苏娘子,你欲作作价几何?” “百纳街里,街边绒花摊上3朵小花缠成一把,一般作价十到十五文,店铺里花朵更大设计更繁复些,还会点缀些细小珍珠与宝石,一般作价一到三钱。我欲取二者中间,作价五十文上下。李婆婆,您老阅历深,觉得这样作价可好?” “其他人不论,我便很是愿意买上一支。”李婆婆接过这把冬青浆果发梳,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鲜亮的颜色可不多见,做工也好,虽我只是普通人家,经不起日日购买,但若只是买上一支,当做节日点缀,却是很划算的。” 苏晚和青棠对视一眼,李婆婆的夸赞十分真诚,把玩着绒花喜爱的神情也不似作伪,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两人的信心。 只是...... “李婆婆喜欢,原是该把这绒花发梳送于您,只我总觉得这绒花看起来有些......”不知怎么描述,苏晚有些纠结,“......应该是......有些呆板?” 青棠听到苏晚的话后,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通,确有所感,但却不知问题出到了哪里。 李婆婆毕竟年纪更大,阅历也深,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发现了端倪,“你们制作绒条时,已然注意到了要深浅搭配,以使绒花更为逼真。 只是这枝干,虽深深浅浅,却全是棕色,看着单调呆板些,不如加些绿色丝线进去,看着像是附着的苔藓,更为自然野趣些。 还有这绿叶,深浅不一的绿色中,原还混着更偏黄色的叶脉,只是这黄色叶脉,我却想不出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