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掠夺者》 第1章 捡到一个大少爷 纸箱被粗暴地撕开时发出刺耳的“嗤啦”声,温沐妍皱了皱眉,心里那点对新电视的期待泡泡,瞬间被这粗暴的开箱方式戳破了大半。她刚搬进这间位于城郊的老式公寓不久,空荡荡的客厅总让人觉得少了点烟火气,这才一咬牙,下单了这台性价比颇高的55寸平板电视。 “放这儿就行,谢谢师傅。”她往旁边让了让,看着两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搬运工把那个硕大得有些过分的纸箱吭哧吭哧地挪到客厅中央。 “好嘞!您签个字!”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师傅抹了把汗,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签收单。 温沐妍快速签好名,送走了风风火火的工人。厚重的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楼道里残留的嘈杂,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遥远的汽车鸣笛。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老旧的玻璃窗透进来,在布满细尘的光柱里懒洋洋地漂浮。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点小雀跃,蹲下身,抓住纸箱边缘的透明胶带用力一扯—— 预想中崭新光洁的电视屏幕并没有出现。 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混杂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猛地冲了出来,霸道地塞满了她的鼻腔。温沐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胃里一阵翻搅。她惊愕地瞪大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纸箱里根本没有电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蜷缩着的、被深色污迹浸透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剪裁考究、但此刻已破烂不堪的黑色丝绒衬衫的年轻男人。他像被抽去了骨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窝在箱底狭小的空间里,长腿被迫蜷曲着,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更让温沐妍头皮发麻的是他脸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凝固的血痂几乎覆盖了他左半边脸,像一张狰狞的面具,将那只眼睛完全封死在下面。血污一路蜿蜒,浸湿了他散乱在额前的几缕黑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温沐妍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末端,让她指尖冰凉,动弹不得。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在过分寂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那团“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温沐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一只修长却沾满污迹的手,颤抖着,摸索着抓住了纸箱的边缘。他似乎在积蓄全身的力气,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微弱而嘶哑的气音。 “……水……”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醒了温沐妍。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厨房,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又因为过度紧张而洒了大半在自己手上。她顾不上擦,几乎是跪爬着回到纸箱边,小心翼翼地把杯沿凑近那人干裂、毫无血色的唇边。 清凉的水润湿了他的唇瓣。他贪婪地汲取着,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几滴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混入衣领上的血污里。喝了几口,他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想抬起头。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温沐妍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 右眼。 那是一只极其漂亮的眼睛。瞳孔是罕见的、近乎透明的浅灰色,像初冬清晨凝结着薄霜的湖面。可此刻,这湖面却破碎不堪,里面盛满了温沐妍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无助。那眼神清澈又脆弱,像一只在暴雨中迷途、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小鹿,湿漉漉的,带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对整个世界的不信任。 温沐妍的心被那眼神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强烈的保护欲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压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惧。 “你……”她刚想开口询问。 他却像是被她的声音惊到,身体剧烈地一颤,那只完好的右眼里恐惧陡然加剧,如同受惊的兔子。他猛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一下子攥住了温沐妍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别……”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破碎不堪,“求……求你……别报警……” 他挣扎着想坐起一点,身体却因剧痛而痉挛,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那只唯一能视物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沐妍,里面的哀求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会……发现我的……会找到我的……”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求你……” 温沐妍被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攫住了。报警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她反手轻轻覆上他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安抚。 “好,我不报警。”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镇定,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力量,“你别怕,别怕。”她重复着,声音放得更柔,像哄一个受惊的孩子,“告诉我,哪里最痛?能动吗?” 他紧绷的身体似乎因为她的话和动作而松懈了一丝丝,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松开了少许,但那浅灰色的眼眸依旧死死锁定着她,里面翻涌着惊疑、试探,以及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腿……还有……眼睛……”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温沐妍的目光再次落在他左眼那片凝固的、暗红色的血痂上,心头狠狠一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扫视了一下他蜷缩在纸箱里的身体。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的锁骨附近似乎也有青紫的瘀伤。当务之急,必须送他去医院。 “别动,坚持一下。”温沐妍迅速起身,环顾自己这个狭小的客厅,目光落在角落那张唯一的长条布艺沙发上。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那些肉眼可见的伤处,试图将他从那个冰冷的纸箱囚笼里转移出来。 他的身体很沉,而且异常僵硬,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他痛得闷哼出声,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温沐妍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抱地,终于将他挪到了那张略显局促的沙发上。仅仅是这短短几步路,就让她累得气喘吁吁,后背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安顿好他,温沐妍立刻冲进卧室,翻出自己那个印着小猫图案的医药箱。她大学时在护理专业旁听过一段时间,基础急救还算懂一点。她拿出干净的纱布、碘伏、生理盐水,又飞快地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 重新蹲在沙发边,温沐妍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她用温热的湿毛巾,一点一点,极其小心地擦拭他脸上、颈上那些尚未凝固的血污。每一次擦拭,都让她看清更多触目惊心的细节——额角一道新鲜的划伤,颧骨处大片的青紫,还有唇角干涸的血迹。她的动作越来越轻,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当毛巾终于靠近他左眼那片厚厚的血痂时,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她轻声说。 他躺在沙发上,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发抖,那只完好的右眼却一直看着她,眼神复杂,有痛楚,有隐忍,还有一丝奇异的专注。听到她的话,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下唇被咬得发白。 温沐妍屏住呼吸,用蘸了生理盐水的棉签,用最轻的力道,尝试着软化、清理那片凝结的血块。过程极其缓慢而煎熬。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每一次因疼痛而绷紧的颤抖,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的吸气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覆盖在左眼上的大部分血污被清理掉了,露出了下面惨不忍睹的真相。 温沐妍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棉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只眼睛……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了。 眼睑严重肿胀变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像熟透后腐烂的葡萄。眼皮下方本该是眼球的位置,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凹陷,被撕裂的、肿胀的皮肉包裹着,边缘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的、碎裂的骨茬。伤口极其狰狞,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仿佛被什么极其粗暴、凶残的力量硬生生砸烂、捣碎。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焦黑色,边缘卷曲,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蛋白质烧焦后的气味。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殴打伤!温沐妍的医学常识在尖叫。这更像是……被某种高能量的东西近距离灼伤、贯穿后又遭到了野蛮的物理破坏!她猛地想起他刚才提到的“眼睛”痛。 巨大的震惊和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她捂住嘴,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惊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你……”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声线抖得不成样子,“你的眼睛……” 沙发上的少年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恐惧和惊骇。他那只完好的右眼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浅灰色的瞳孔里一片死寂般的麻木,仿佛早已接受了这残酷的命运。他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动作牵扯到伤处,让他又是一阵痛苦的痉挛。 “……没用了……”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钝痛,“……看不见了……” 温沐妍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男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下汹涌的情绪。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不行,必须去医院!”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眼睛的事……还有你身上的伤,必须让医生处理!感染了会要命的!”她看着他那条明显不自然扭曲的腿,“腿也必须拍片子!” 听到“医院”两个字,少年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和恐惧,那只完好的右眼猛地睁大,瞳孔急剧收缩。 “不……不能去……”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剧痛而重重跌回沙发,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急促地喘息着,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沐妍,里面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医院……他们会查……会登记……他们会找到我的!求求你……别送我去……” 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温沐妍看着他眼中那种濒临崩溃的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伤成这样,还要像追捕猎物一样穷追不舍? “可是……”她试图说服他。 “求你……”他打断她,那只浅灰色的右眼里蓄满了泪水,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我……我可以忍……别去医院……别让他们找到我……求你了……” 他的哀求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温沐妍的理智。她看着他脸上那狰狞可怖的伤口,看着他因剧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再看看他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最终,那强烈的保护欲再次占了上风。 “……好。”这个字说出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重量。温沐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坚定,“不去医院。但伤口必须处理,感染不是小事。” 她重新拿起药箱。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沉稳。她小心地剪开他左肩和手臂上被血黏住的破烂衬衫布料。当布料被揭开,露出的皮肤让温沐妍的心又是一沉。 除了大片的青紫瘀伤,他左侧锁骨下方和上臂外侧,赫然出现了几处边缘焦黑、呈不规则圆形或条状的可怕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类似电击后的树枝状纹路,中心深陷,皮肉焦糊,散发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 电击伤!而且是多次、近距离的强力电击! 温沐妍握着镊子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进行下去。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认知中普通斗殴的范畴。这分明是酷刑!是蓄意的、残忍的折磨! “忍着点,必须消毒。”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用碘伏棉球,极其轻柔地擦拭那些可怕的伤口边缘。 每一次棉球接触焦黑的皮肉,他身体都会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一下,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汗水瞬间浸透了他额前凌乱的黑发,顺着苍白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入沙发粗糙的布料里。 温沐妍的心也跟着他的每一次抽搐而狠狠揪紧。她只能加快动作,尽量将痛苦的时间缩短。处理完肩膀和手臂的伤,她小心地剪开他左腿裤管。 小腿的情况同样糟糕。胫骨位置有明显的、不自然的凸起和肿胀,皮肤绷紧发亮,颜色青紫。骨折的可能性极高。 她找来几块硬纸板和干净的布条,笨拙但尽量轻柔地帮他做了个简易固定。整个过程,他痛得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那只完好的右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粘在一起,微微颤动。但他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 做完这一切,温沐妍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她瘫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边缘,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暮色四合,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沉了下去。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那些狰狞伤口的细节,却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药味更加清晰。 一片沉寂中,只有少年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温沐妍疲惫地侧过头,看向沙发上那个安静下来的身影。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轮廓显得异常柔和,褪去了清醒时的惊惧和痛苦,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沾着未干的泪痕。他蜷缩着,像一只寻求庇护的、伤痕累累的小动物。 “你……”温沐妍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你叫什么名字?” 沙发上的人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只浅灰色的右眼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朦胧,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深深的疲惫。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权衡什么。 “……砚。”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迟砚。” 名字很特别,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与他此刻脆弱的样子形成奇异的反差。 “温沐妍。”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温和,“这里暂时安全,你安心休息。需要什么就叫我。” 迟砚那只浅灰色的右眼静静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茫然,无法消弭的恐惧,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感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然后疲惫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客厅再次陷入沉寂。 温沐妍没有起身开灯。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清醒。迟砚……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无声地滚动。他身上的伤,尤其是那只彻底毁掉的眼睛和那些可怕的电击痕迹,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对一个少年下如此毒手? 无数个疑问在黑暗中沉浮,找不到出口。她侧耳听着沙发上迟砚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一颗心却无法真正安定下来。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嗡——嗡——嗡—— 温沐妍被惊得浑身一颤,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上面跳动着“江如”的名字,还配着一个夸张的、挤眉弄眼的卡通笑脸。 糟糕!温沐妍心里咯噔一下。她完全忘了这茬!按照惯例,今天是她和江如的“闺蜜吐槽大会”日,通常是视频连线,互相汇报一周奇葩见闻,外加疯狂八卦。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迟砚。铃声显然也惊动了他。他猛地睁开眼,那只完好的右眼中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惊疑,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温沐妍甚至能听到他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嘘——别怕,是我朋友,没事的。”温沐妍立刻压低声音安抚,同时飞快地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毫不犹豫地切换成了语音通话模式,把视频请求扼杀在了摇篮里。 “喂?沐妍!干嘛呢磨磨蹭蹭的!快开视频!让我看看你新租的狗窝啥样了!还有你那个破电视到了没?”江如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瞬间从听筒里炸开,带着她一贯的活力四射和八卦热情,震得温沐妍耳朵嗡嗡响。 “喂?如如啊……”温沐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轻松,她捂着话筒,声音压得更低,“电视……呃,还没到呢!物流说有点问题,可能要晚几天。”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用眼角余光瞟着沙发上的迟砚。他依旧紧绷着身体,那只浅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地锁定着她和她的手机,像一头随时准备应对危险的幼兽。 “啊?又出幺蛾子?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江如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随即又兴奋起来,“诶,对了对了!我跟你说个惊天大八卦!绝对震撼你三观!你还记得我们大学时隔壁学院那个高冷男神迟川吗?就是那个走路带风,眼神能冻死人的那个!迟氏集团的大少爷!” 迟……川? 温沐妍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和迟砚……仅仅一字之差!是巧合吗?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记得啊,怎么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普通的感兴趣。 “惊天大新闻!”江如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好几度,“他那个宝贝弟弟,迟家那个传说中身体不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少爷——迟砚!失踪了!” 轰——! 江如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温沐妍的脑子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凿进她的意识里。迟砚……迟家……小少爷……失踪…… 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停止的心跳,然后又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撞击着胸腔。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沙发上的迟砚身上! 昏暗的光线下,迟砚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比之前失血时更加骇人!那只完好的浅灰色右眼骤然睁到最大,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成针尖大小!他身体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却因为腿上的固定而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沐妍的手机,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随时会吞噬他的深渊巨口。 “沐妍?喂?沐妍你在听吗?信号不好?”江如还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整个圈子都炸锅了!迟家跟疯了一样在找人,悬赏高得吓死人!你说怪不怪,一个养在深宅大院的小少爷,怎么突然就人间蒸发了?还有传言说他可能……”江如的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恐怖感,“……是被绑架了!搞不好已经……” “够了!如如!”温沐妍猛地打断她,声音因为过度震惊和紧张而显得异常尖利刺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信号也不好!回头再打给你!” 不等江如反应,她几乎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慌乱,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嘟——” 忙音响起。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但这一次的寂静,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似乎都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温沐妍握着依旧残留着江如声音余温的手机,僵硬地转过身,看向沙发。 迟砚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他那只浅灰色的右眼,此刻完全被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恐惧所占据,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从那只眼睛里滚落,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迅速滑下,砸在沙发粗糙的布料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死死咬着下唇,用力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如同濒死呜咽般的喘息。 他整个人,像一张被拉到极致、随时会崩断的弓弦,又像一盏在狂风中摇曳、随时会熄灭的残烛。那份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将整个房间冻结。 温沐妍看着他无声流泪、濒临崩溃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碎。迟砚……迟家的小少爷……失踪……绑架……江如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说什么?问他是不是那个迟砚?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问他口中的“他们”是不是……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清晰、沉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不疾不徐,却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在温沐妍紧绷的神经上,也敲在迟砚那根即将崩断的心弦上! 温沐妍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惊恐地看向门口,又猛地扭头看向沙发上的迟砚! 迟砚的反应比她更剧烈!在听到敲门声的瞬间,他那只完好的右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极致的、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般的恐惧!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剧烈痉挛,试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躲藏,却因为腿伤和剧痛而重重跌回沙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惊恐万状地瞪着那扇薄薄的、此刻却如同生死之门般的防盗门,浅灰色的瞳孔里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绝望!仿佛门外站着的不是人,而是索命的死神! “谁……谁?”温沐妍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明显的颤音,朝着门口问了一句。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门外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低沉、冰冷、带着一种金属般质感的男声,毫无情绪地穿透门板传了进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砸落地面: “温小姐,开门。” “迟川。” 迟川!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冰棱的箭矢,瞬间穿透了死寂的空气,狠狠钉入温沐妍的心脏!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彻底凝固,四肢百骸都被冻僵了。迟川!迟砚的哥哥!他竟然……真的找上门来了?这么快?! 沙发上的迟砚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那只完好的浅灰色右眼中,原本的绝望和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窒息的惊骇所取代。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将自己彻底藏起来,却因为身体的剧痛和腿上的固定而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他那只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倒映着温沐妍同样惨白惊惶的脸。 “温小姐,”门外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我知道他在里面。开门。”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温沐妍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江如刚才在电话里那些关于“绑架”、“搞不好已经……”的恐怖猜测,此刻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思维。她看着沙发上迟砚那副惊骇欲绝、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如同冰与火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 他不能开门!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声音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迟……迟先生?您……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我不认识您要找的人……”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身体微微前倾,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沙发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隔开迟砚与那扇门。 门外的迟川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那声音隔着门板,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和刺骨的寒意。 “温沐妍,”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全名,冰冷的语调如同手术刀划过皮肤,“城北大学护理专业肄业,上周刚搬入这间位于金林路17号嘉禾公寓B座301室的出租屋。网购记录显示你昨天下午三点四十七分下单了一台55寸的‘星辉’品牌平板电视,物流信息显示今早十点零五分由‘速达通’物流公司完成配送签收。” 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准确,将温沐妍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温沐妍的心上,让她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现在,”那冰冷的声音带着最后通牒般的压力,“开门。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温沐妍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迟川……他什么都知道了!物流!他一定是通过物流查到了这里!她太大意了!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压力而微微颤抖。开?还是不开?开门的后果是什么?迟川会怎样对待迟砚?那个把弟弟伤成这样的“他们”……和迟川有没有关系?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闪现。 就在她陷入天人交战,几乎要被那巨大的压力压垮的瞬间—— 沙发上的迟砚,那只完好的右眼死死盯着她颤抖的背影。他看到了她试图保护他的姿态,看到了她因为恐惧而绷紧的肩膀。他那只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弱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唇瓣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像是绝望的哀求,又像是彻底的认命。 温沐妍捕捉到了他那个细微的动作和口型。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她的鼻尖,眼眶瞬间发热。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把他交出去!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扇隔绝着外面冰冷世界的门,胸腔里翻涌着一股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甚至带上了一点强装的镇定: “迟先生,我……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电视确实送到了,但……但送来的是坏的!屏幕都碎了!我刚联系了客服,他们说是配送出了问题,可能送错了地址,现在正在紧急核查呢!”她语速飞快,努力让自己的谎言听起来更可信一些,“您要找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您……您请回吧!” 门外的迟川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窒息。温沐妍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等待着最后的宣判。每一秒的寂静都被无限拉长,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铅块,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一面催命的鼓。 沙发上的迟砚,那只完好的眼睛也死死盯着门口,身体紧绷到了极限,连呼吸都屏住了。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门外再次响起了迟川的声音。那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送错了地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如同冰锥刺穿了凝固的空气。 “温小姐,”他冰冷的语调没有丝毫改变,却带着更深的、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我给你十分钟。” “十分钟后,我要见到你。” “亲自。” “在楼下。”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清晰地穿透门板,砸在死寂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寒气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似乎是迟川的手掌,或者是指节,最后敲击了一下门板,作为他命令的终结符。然后,门外响起了沉稳、规律、毫不拖泥带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道深处。 脚步声消失的刹那,客厅里紧绷到极致的空气仿佛被猛地抽空,留下一种真空般的死寂。 温沐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双腿一软,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腻冰冷。 沙发上,迟砚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脚步声消失的瞬间骤然松懈下来,如同断线的木偶。他那只完好的浅灰色右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迟川最后那句“十分钟后,我要见到你”而变得更加深重。他猛地看向温沐妍,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而急促的喘息,那只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哀求,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不要去! 温沐妍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快要炸开的心脏。她看着迟砚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无声的哀求,看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他那条被简陋固定的腿……迟川冰冷的声音和强大的压迫感还在耳边回响。 去?还是不去? 不去?后果是什么?迟川那句“后果你承担不起”绝非空言恫吓。以迟家的能量,碾碎她这样的小人物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去?把迟砚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会害怕成什么样子?迟川会怎么对他?那个把他眼睛弄瞎、身上留下电击伤痕的“他们”……是不是就是迟川?或者,是迟川指使的?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激烈碰撞。她猛地甩了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恐慌中抽离出来。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尽管依旧带着无法完全控制的颤抖:“迟砚,你听着。”她直视着他那只充满惊惶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坚定,“我下楼去见他。你留在这里,锁好门,无论如何,不要出声,也不要开门给任何人,明白吗?” 迟砚那只浅灰色的右眼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更深的恐惧。他猛地摇头,动作因为激动而牵扯到伤口,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却依旧挣扎着想要表达强烈的反对。 “不……不行……别去……”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他……他会……他会伤害你……他会……”后面的话似乎被巨大的恐惧堵住,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会!”温沐妍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只是要见我,问清楚情况。这里是居民区,他不敢乱来。”她顿了顿,看着迟砚惨白惊惶的脸,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些,“你安心待着,等我回来。相信我,好吗?” “相信我”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迟砚那只浅灰色的右眼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恐惧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他。但或许是温沐妍眼中那份强装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坚决起到了一丝作用,又或许是“相信我”那三个字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极度脆弱的角落。他剧烈颤抖的身体似乎微微平复了一丝丝,攥紧沙发套的手指关节也稍稍松开了一点。他不再激烈地反对,只是依旧死死地看着她,那只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不安和无声的恳求,像一只被独自留在暴风雨巢穴中的雏鸟。 温沐妍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勇气会瞬间溃散。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门口。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时,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最后的力量,然后,猛地拉开了门—— 楼道里感应灯昏黄的光线涌了进来,照亮了一小片区域。空无一人。只有迟川离去时留下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雪后松林般冷冽的气息,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中。 温沐妍反手,“咔哒”一声,将门从外面锁死。 隔绝了门内那个惊惶脆弱的少年,也隔绝了她自己最后一丝犹豫。 她站在光线昏暗的楼道口,下方是盘旋而下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楼梯。迟川就在下面等着她。 十分钟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开始了无声的滴答作响。每一步踏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越往下走,那股无形的、来自迟川的冰冷压迫感就越发清晰,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楼道里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忽明忽灭,将她踌躇而孤独的身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拉长又缩短,如同她此刻飘摇不定的心绪。 终于,踏下最后一级台阶。 公寓楼那扇沉重的老式单元铁门虚掩着,外面是沉沉的夜色和小区里稀疏昏黄的路灯光晕。 温沐妍的手心全是冰凉的汗。她咬了咬牙,用力推开了那扇铁门。 “吱呀——” 生锈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门外,夜色浓稠如墨。 一辆线条冷硬流畅、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黑色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停在公寓楼前狭窄逼仄的路边,与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车灯熄灭着,像巨兽闭合的眼睛。 车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公寓门的方向,静静地伫立在昏黄的路灯下。 男人穿着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黑色大衣,肩线平直宽阔。仅仅是这样一个沉默的背影,就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对面居民楼零星亮起的灯火,又似乎只是在感受这冬夜的寒意。 听到身后铁门开启的声响,他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转过了身。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 温沐妍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滞。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脸。五官轮廓深邃如同雕刻,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狭长、深邃,瞳孔是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墨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冻结的漠然和审视。他的目光像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精准地锁定了站在单元门口、显得渺小而局促的温沐妍。 四目相对的刹那,温沐妍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西伯利亚的冰原,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衫,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铁门上,才勉强稳住发软的身体。 迟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将她所有的伪装和恐惧都看得一清二楚。然后,他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掠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最终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手上。 他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弧度冰冷而刻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洞悉。 “温沐妍?”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冰水一样浇在温沐妍的头顶,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和寒意。 “……是。”温沐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尽管那目光让她感觉如同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迟川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股强大的、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暴涨!温沐妍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粘稠,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温沐妍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昂贵的木质调香水味。这种距离,让她感觉自己如同被猛兽锁定的猎物,毫无反抗之力。 他微微低下头,墨色的眼眸如同深渊,牢牢攫住温沐妍惊慌失措的眼睛。 “我弟弟,”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温沐妍的额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迟砚,他在哪里?”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温沐妍紧绷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