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死对头不能先婚后爱》 第1章 第 1 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刚刚照进院子的时候,詹事府少詹士杨文怀大人家的西厢房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丫头小姐,进进出出,夫人老夫人在里面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给府里的小姐们装扮。正值春三月,是百花开放的时节,前几日皇后娘娘邀了各家适龄女子今日进宫赏花。 杨家大姐素有贤名,皇帝知道杨家还有两个女儿后便表示希望给自己别的儿子再寻一门杨家的亲事。皇后也顺着皇帝的心思,邀请杨家的小姐们参加赏花宴。皇后办这赏花宴是为了给太子寻一个贴心的太子妃,她看不上杨家的女儿做太子妃,但做个侧妃也还凑合,还顺了皇帝的心意,何乐不为? 杨府里有三位小姐,两位都是适龄女子,大姐嫁给了大皇子,做了大皇子的侧妃,两个妹妹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都还未定下亲事。 二姐姐杨雪楹,内秀娴雅,容貌清丽。三妹妹杨雨棠秀外慧中,灵动可爱。当然这是杨家父母对她们的评价。 外人只知道,杨家女容貌不俗,才学优盛,举止端庄,两个妹妹跟大皇子妃杨雪晴颇为神似。 两人被家里人装扮好,就准备跟着杨夫人进宫了! 杨雨棠梳妆好之后偷偷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东西,悄悄揣在怀里。 她不会像姐姐们一样认命嫁给哪个皇子王孙的,大姐姐的日子她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乖乖地重蹈覆辙,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天地之中? 每每想到大姐姐在大皇子府整日被皇子妃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就心痛。大皇子表面深情,实则是个甩手掌柜,杨家门楣不高,天家威严挑战不得。 故而今日,她务必要搅黄这桩事,打消太子纳她入东宫的想法。 二姐姐杨雪楹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无奈叹气,也随她去了!母女三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出了垂花门,坐上轿子,去往皇宫方向。 进到宫里,他们被引到钟美堂,这里是专供皇室设宴的地方,搜罗了天下奇花名草,一年四季收拾得都十分漂亮!她们来得不算早,已经有早来的朝廷命妇带着自家的女孩儿们在跟各宫的公主娘娘们说话。凉亭附近是宸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假山附近是户部和吏部尚书的家眷和元妃娘娘,另外还有些东宫官员的家眷聚在一起,皇后娘娘应当还没有来。 杨夫人带着杨雨棠姐妹二人走到东宫官员家眷那里打起招呼。庆幸今日大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不在,她们不必去打请安。 说来也是,这赏花宴本就是为了给适龄皇子提前相看,大皇子已经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了,淑妃娘娘不来凑这个热闹也正常。 元妃娘娘有二皇子,宸妃娘娘有有四皇子,皇后娘娘有太子。说是相看,其实各位娘娘心中重要的人选差不多都有了,只不过又想让太子和皇子们再看一眼。 杨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跟东宫官员的家眷们打完招呼,那边就通报“皇后娘娘驾到”,众人纷纷给皇后请安。 皇后请众人落座,然后扫了一圈,说:“今日赏花宴,请各位来只为赏花,没别的事,大家随意些,莫要拘谨!” “是。”说是不拘谨,没有一个敢怠慢的。 长公主从小在宫中长大,先皇在时受尽宠爱,当今圣上也就这一个同胞妹妹,更是疼爱,只有她才是真的不拘谨,先开口说:“既然是赏花宴,嫂嫂就先放我们去赏花吧?” 皇后听她这么说,无可奈何笑道:“冠云可真是,行吧,我们都去赏花吧?” 李冠云是公主的名字。 说是求皇后放大家去赏花,长公主却悄悄跑到皇后娘娘身边,悄悄说:“嫂嫂,既然要相看,怎么不见孩子们过来?” “宝华又不是没见过几个哥哥,你作何要这么着急?”皇后打趣她。自从知道长公主并不打算将自己仅有的女儿嫁给太子之后,皇后看她都顺眼了许多。这会儿真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 “我也想知道这些侄儿们的心思。”长公主自然知道皇后的底线是太子,但她并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卷入后宫的争斗中,就算做皇后也一样辛苦。 “待会儿就过来了,刚被被老师拉着检查功课呢!我已经跟太傅大人叮嘱过了,不会留他们太久的。”皇后刚说完这话,那边便来了一群少年。 带头的是太子殿下,两侧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太子十七,二皇子十八,四皇子其实才十五岁,但是宸妃娘娘说马上就十六了,便让他也参与进来。后面还有一个人,是云南王世子沐凤梧,跟太子同岁,也是十七岁。 衣服最华贵的是太子,最高的人是二皇子,一脸孩子气的是四皇子,长相最出众的是云南王世子。 听到宫人们通传,众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他怎么也来了?”长公主十分不想看见这个人。不为何,只因自己的小女儿宝华郡主,十分中意这云南王留在京城的世子。说是留,不如说是为质。圣上忌惮云南王不是一朝一夕的新鲜事了! 这小子打小就不学无术,大闹课堂,气走老师,打架斗殴,跑街溜鸟,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可如今,当年的小纨绔长大后,容貌越发俊美,唇红齿白,睫毛轻翘微微掀动时尽显眉眼间的风情。 像极了他父亲云南王沐晟,这一点长公主李冠云最是清楚,毕竟她当年可是吵着闹着非要嫁给沐晟。宝华的性子跟自己一模一样,长公主决心不让宝华重蹈覆辙。 “圣上说,世子也到年龄了,云南王和王妃不在京中,我们就是他的长辈,该给他选一门婚事了!”长公主当年闹着要嫁沐晟的事情,还在闺中的皇后也有耳闻,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嫂嫂,我想起来了,宝琳说今日要带着孩子回来。反正宝华随时都能进宫,也不差这一次机会。”长公主越听越觉得不妙,转身拉着宝华就走了! 太子刚过来就看见姑姑急匆匆地走了,像是怕看见自己似的。 与几位皇子和世子给皇后见礼之后,便问起:“姑姑怎么走得这么着急,也不等我打声招呼?” 皇后看了眼云南王世子,更觉得长公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嘴上说着:“说你宝琳姐姐今日要回来,她刚想起来,就赶紧回去了!” “母后,叫我们来有何事?”太子明知故问。 皇后白了他一眼说:“赏花,能有何事?看看你们谁能作出今日赏花宴的第一首诗,本宫这边有赏!作不出来的,要罚!” “听到了?各位,谁做出来第一首诗,母后有赏!作不出的要罚!”太子对着身边几位说,说“罚”的时候特意对着沐凤梧。 沐凤梧愁眉苦脸,苦苦哀求:“皇后娘娘您就不要难为凤梧了,您知道的,我最不擅长这种舞文弄墨的了,能把字写全就不错了!” 皇后看他这么一张俊俏的脸给自己撒娇,心情也好,打趣他:“这可不行,你父王当年可是文武双全,他把你留在京城,本宫跟圣上就是你的长辈,你连一首诗都做不出来,本宫和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我父王年轻时候怎么样不知道,我从小不是读书的料,他可是知道的!” 太子平日里跟他要好,这会儿也来求情:“母后就饶了他,能作出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然后转身对他说:“你好歹作一首试试,今日这么多小姐夫人,莫要给人轻看了去!” 随即拉着人去赏花,二皇子和四皇子跟皇后娘娘告辞后也跟了上去。 杨雨棠远远就看着太子拉着沐凤梧往海棠林这边走来,本不想与这纨绔见面,但看到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去找各自母妃,难得留太子殿下和那纨绔两人,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当然,如果能不见这人是最好不过了! 要说杨雨棠和沐凤梧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就要从今年的上元佳节说起了! 明明是杨雨棠先看中了一盏灯笼,且猜对了灯谜,店家也理应将灯笼卖给自己,结果被这人横插一杠,跟她一同说出了答案。 店家迫于威势,想要息事宁人,便将这灯笼给了他。气得杨雨棠当场跟他辩驳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抢回灯笼,回家憋闷了好几日。原本再也不想听到这人消息,结果没过几天听到这人的故事越来越多,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什么云南王世子今日在街上跟人抢一只蝈蝈,明日在课堂上打瞌睡让太子殿下做掩护,后日跑马撞坏了马场的围栏,什么大事小事全传进杨雨棠的耳朵里。 如今冤家路窄,偏偏她又不得不迎难而上,杨雨棠绞着手里的帕子,思索着两全之法。 却眼看着沐凤梧要拉着太子殿下离开,杨雨棠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走上前叫住太子。 “小女杨雨棠见过太子殿下。”杨雨棠向太子行礼,然后又不情愿地朝世子福了福身。 “是三小姐啊!”太子颔首,又介绍身边两人认识:“这是詹事府少詹士杨大人家的三小姐,这位是云南王世子沐凤梧。” 杨雨棠的父亲是东宫詹事府的少詹士,太子之前也见过她一次,没想到一下就认出来了! “哦,三小姐有礼。”沐凤梧似乎并不记得她,杨雨棠心里更气了!但是又想到此行目的,觉得这会儿不记得也好,免得彼此尴尬。 杨雨棠直奔主题:“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在寻趁手的字帖,小女这里刚好有前朝王大家的亲笔,想赠予殿下,还望您笑纳。” 她说完,果然观察到太子的表情有些尴尬,嘴唇抖了抖,勉强笑着说:“不,不用了,太傅大人为本宫寻了字帖。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真的是王大家的字帖,您看看?”杨雨棠像是没看到他的尴尬一般,直接打开字帖给他看。 沐凤梧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挑眉说:“要不给我吧?” 太子如遇救星,连忙附和:“给他给他,凤梧这边一直没什么趁手的字帖,本宫这里多得很。” 杨雨棠注意到附近已经有人看过来,也觉得自己目的差不多达到了,为避免多生事端,便顺应太子的话说:“那就送与世子吧!” 沐凤梧爽快接下,眼睛跟随着她俯身行礼,告辞,然后离开。 新文开了,感谢观阅、收藏[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一份字帖而已,殿下不至于吧?”沐凤梧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太子,觉得他有些夸张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最近因为练字的事情被太傅大人天天念叨,有时连夜里做梦都在练字。”现在轮到太子殿下苦瓜脸了! 杨雨棠就是因为探听到太子最近最怕听到的就是“写字”、“字帖”这种事情,才特意寻来字帖送给太子。皇后想什么她管不了,但是太子肯定不想回到自己宫里还被自己的妃子念叨“练字”吧? 沐凤梧目送完杨雨棠之后,心下一动,问道:“这就是那位名动京城的才女,杨雨棠?” 太子殿下又想到她另一重身份,脸上的表情更苦了,说:“是啊,杨家三姐妹的才名,京城无人不知,母后有意将她纳入东宫。” “做正妃?” 太子殿下否认:“当然不是,太子妃人选母后一人做不了主,还要跟父皇商量。” 沐凤梧想起上元节那日的情形,觉得她确实也不适合。世家女子自是要端庄体面,她也就能偶尔装装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暴露本性了! “喏,你未来侧妃给你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沐凤梧私下里跟太子殿下关系好些,相处起来并不拘谨,说起话来也随便些。 太子想碰到什么烫手山芋般将他递过来的字帖又推回去:“不要不要,说给你就是给你了!” “将来要是给人知道了,太子侧妃的东西在我这,我可是有理说不清!” “一份字帖而已,你想多了!”太子不认他这个理由,威胁道:“你不收这个,等下休想让我替你作诗。” “行,到时候你就说是你送的!”沐凤梧无奈妥协。 说到这里,太子依着走廊上的栏杆坐下,沐凤梧站在他一侧,太子扫了眼沐凤梧说:“我倒是觉得三小姐与你倒是般配,都是胆大有主意的人!” 沐凤梧吓得原地跳起:“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 回想起他印象中的杨雨棠评价道:“像她们这种世家贵女平日就弄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没甚的意思。况且我看着杨三小姐长得也不怎么样,让我在家里摆个这样的供着,天天给我装正经,我宁愿不娶,出家当和尚。” 太子惯是知道他爱胡说八道:“你呀,等下次王爷进京你也同他这么说,看打不打断你的腿。” 杨雨棠原本还有一方印鉴忘记送出去,这会儿返回来,正巧听见两人对话。气得差点绞烂手里的帕子,收起印鉴,转身就走。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皇后娘娘在宴席上请各位贵女献才艺。二小姐杨雪楹也献诗一首,三小姐现场写了书法,其余各家小姐舞剑的、抚琴的、作画的都有。 沐凤梧小声对太子说:“看来你这位未来侧妃很喜欢写字啊?” “本宫现在感觉,这位三小姐不太适合在东宫住!” 听到这话,沐凤梧看了看不远处端坐着的三小姐,心想着或许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沐凤梧眼睫微垂,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劝解道:“怎么不合适?我看很合适!等下次太傅再让你写东西,你身边就有人帮你了,这不比你身边那些太监好用?” “倒也是个好主意。”太子被他这个说辞劝得心动。 另一边杨雪楹轻声问妹妹:“这就是你的办法?你明知道太子殿下最近正因为这事发愁,你就不怕他看你写字不错反而更中意你?” 杨雪楹刚刚不在,并不知道妹妹已经送过太子殿下一本字帖,并不认为她写个字就能打消太子殿下选她的想法。 “姐姐瞧着吧,肯定不会选我的!”杨雨棠心里得意洋洋,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那边太子殿下瞧着这边聊天的姐妹俩却突然说了句:“本宫倒是觉得如果有一位侧妃能陪着一起作诗,也是个十分风雅的事。” 又听见太子说:“姐妹俩一同入东宫,不失为一段佳话。” 沐凤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杨家两位姐妹,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 结束后,皇后一一夸赞了各位小姐,然后提到杨二小姐的诗写得很好,又请太子皇子和世子也作诗供大家赏阅。 有传闻皇后娘娘中意户部尚书之女赵锦瑟,但却自始至终没提到她。杨雨棠觉得奇怪,这不是为了相看太子妃办的宴席吗?还是说皇后临时改了心意? 另一边二皇子已经开始念他作的诗了,中规中矩,勉强看得过去。紧接着是太子,有可取之处,但索然无味。太子之后是五皇子,也还说得过去。 剩最后一个沐凤梧,杨雨棠似笑非笑看着他,听说这人惯是会在课堂上捣乱,不知能做出什么花来?她本不是喜欢看人笑话的人,但这人实在讨厌,不嘲讽两句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沐凤梧那边,太子殿下好作诗,也乐得替他作一首,甚至贴心地替他作了一首不那么高明的小诗,以免被人看出来。毕竟沐世子疏于功课的名声在外,诗作得太好,一下就漏了破绽。 原本在一旁一边假装无聊喝茶,一边竖起耳朵的杨雨棠在听到“三月春风红海棠”的时候意识到不对劲。沐凤梧自己也觉得怪怪的,顿了一下,但是想到他听到这些人作诗从来都觉得别扭,便接着念下去。 太子原本也在欣赏自己的佳作,沐凤梧这一停顿,他发现下面的贵女们看过来,有些心虚? 难道他们发现这不是沐凤梧写的诗了?不应该啊?这首明明不如自己刚刚念的那首诗。 结束后,众人也很配合地夸赞,只有杨雨棠一人表情怪怪的。太子来了兴致,便问起:“听说杨三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就请三小姐也点评一二如何?” 户部尚书的女儿赵锦瑟轻“嗤”一声,十分不服气。她与杨雨棠向来不和,这会儿见太子专门提到了她,又醋又酸。坐在首位的皇后时刻关注这位赵小姐,此刻一举一动均被皇后收入眼底。 杨雨棠嘴角一勾,想到除了沐凤梧还能气到一个人,心情就格外愉悦。 “太子殿下抬爱,小女受宠若惊,小女觉得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和世子作的诗各有特色,小女自叹不如。”十分得体的一句话,皇后和各位娘娘都满意,杨夫人听了也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只有杨雪楹不敢松懈,她太了解自己妹妹了,她既然开口,简单夸夸人是不可能的,一定要说些让人惊或者让人叹的话出来不可。 果然,听她接着又说:“只是沐世子诗中一句‘三月春风红海棠’的‘红’字,有些不妥。” 听到“不妥”两个字,杨夫人和杨雪楹纷纷看向了她。杨雪楹轻轻提醒道:“谨慎些,这是宫里。” 杨雨棠在桌子下拍拍她的手,接着说:“这个‘红’字虽说与王文公‘春风又绿江南岸’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红’字容易让人觉得艳俗。小女认为改成“染”或许好些,‘三月春风染海棠’,或者‘三月春风催海棠’。若是结合上下行文,小女认为‘三月春风醉海棠’最为合适。” “妙啊!”太子殿下听完激动得直拍手,夸赞道:“果然是才女!” 沐凤梧冷笑一声,别人都不说,故意挑自己的说,认为她就是故意的,更看不惯她在这卖弄。 “杨三小姐说艳俗?本世子可担不起这两个字。不过世人都知,我云南王府武将世家,确实不擅长舞文弄墨,比不上杨三小姐日日在家钻营这些。”钻营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对面小姐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只是看到沐凤梧明显生气,赵锦瑟心里却很得意,杨雪楹则拼命拉着身边的人。在场许多人都被沐凤梧“钻营”这两个字重伤,早知道云南王世子不学无术,如今怎么好意思说她们“钻营”? 杨雨棠脱开姐姐的手,冷笑一声,对着沐凤梧说:“‘钻营’?我朝盛行诗文,小女听闻云南王当年也是文韬武略皆为上乘,一首边塞诗引得京城多少文人志士奉读,世子不学无术,就莫要说别人钻营!” “雨棠,住口!”杨夫人觉得自己不开口实在不行,便当众呵斥了她。太子也赶紧将人拉开,小声劝说:“你可别说话了,一句话得罪所有人!她说的是我作的诗又不是你作的,你生什么气?” “哼”,沐凤梧冷哼一声,顺着太子给的台阶,坐下不再与她争执。 “雨棠冒犯,请皇后娘娘责罚。”杨雨棠离开位置,规规矩矩向皇后娘娘行了大礼告罪。 皇后笑了笑,安慰道:“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年轻人难免争辩几句,都是讨论诗文,莫要生气。世子,莫要当真?” 沐凤梧起身出列也给皇后行了大礼说:“娘娘恕罪,凤梧确实不擅长读书作诗,刚刚失言,请娘娘赎罪。” “都是好孩子,起来吧!赏花宴,咱们聚在一块儿就是高兴高兴,不要太较真。” “谢皇后娘娘!”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第3章 第 3 章 晚上杨雨棠坐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张面具突然掉了出来,是一张凶神类的傩面具。前几年的上元节,京城十分流行戴各式各样的傩面具上街游玩,杨雨棠也觉得十分有趣,曾参与其中。 只是前年上元节发生了些变故,凶徒借助面具躲过追捕,甚至因此发生了命案。自那之后,京城便再也不许大规模佩戴面具的行为。仅允许一些在官府登记在册的人在规定的场合佩戴。 也是那年上元节她差点被人群冲走,当时碰见了同样带着面具的人将她带离人群,送到安全地方。可惜的是,还没来得感谢,他就离开了! “棠儿,在看什么?”杨雪楹过来看她,发现她蹲在地上瞧一个面具,便问:“你不会因为这个人,才不愿意成为太子侧妃的吧?” “姐姐胡说什么?我连他什么样都没见过,又怎么谈得上为了他呢?”杨雨棠觉得二姐这种想法十分荒唐,说:“我只是突然又看见了这个面具,又想起前年那场变故,心有余悸。” 杨雪楹点头,当时她与家人失散,自己找不到妹妹,心里害怕极了,现在想起来仍是怕极了,庆幸她没出事。 “而且,姐姐,你难道想走大姐的老路吗?”杨雨棠认真问她。 杨雪楹听她这么问,眼睛却看向别处,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给她听:“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爹爹是东宫少詹士,嫁给太子比嫁给别的皇子好太多,况且太子殿下为人敦和,礼贤下士,仪表堂堂,无论哪方面论都是人中龙凤。” 杨父是东宫少詹士,杨家大小姐却是大皇子侧妃。如果真的有一天太子与大皇子针锋相对,杨家要如何自处? 如果二女儿是东宫侧妃,至少杨父在东宫的日子会好过些,来日太子登基,别人也不敢轻慢杨雪晴。妹妹不愿意嫁,但她可以,她无所谓嫁给谁。赏花宴前打听到太子殿下好诗文,今日才特意选择作诗。 “太子殿下为人确实不错,我今日给他送字帖,他都没发脾气。”杨雨棠想起今天他明明很尴尬,却还是客客气气地说话。 “字帖?”杨雪楹没想到还有这件事,又想到她离家前鬼鬼祟祟的样子,被她逗笑,点点她的鼻子,无奈道:“你呀,怎么想的?居然给太子殿下送字帖。幸好啊,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不与你计较!但凡你换成别人,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你做这种戳人心窝子的事,他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雨棠有些心虚,她就是断定太子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计较,顶多训斥两句。但是没想到连训斥都没有,就让她走了! “爹爹只是个从四品的官,杨家在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圣上也就随口说说,皇后也不一定看得上咱们。” “只是自从去年诗会上,我们俩一人一首诗,被人冠以才女的名声,就注定难逃京城这樊笼!但是那些人只想要才女的名气来装点门面,并不是真想把你娶回家作诗的,你可晓得?莫要被这些噱头搞昏了头脑。”杨雪楹在京城待得久些,也比她大一岁,心里希望她永远像个孩子般开心,却又忍不住叮嘱她谨慎些。 杨雨棠点头,表示记下了。 沐凤梧在宫里待了一天,晚上回到云南王府在京城的宅邸,十分疲惫地躺在后花园的躺椅上。 专门照看花园的四娘看到他,便催促道:“天冷,世子喝了酒不要躺在这里睡。” 他半眯着眼,盯着满院子的刚抽了新芽的树枝和开得正旺的海棠,没有应答。少年眉眼低垂,张扬明艳的一张脸上堆满了倦怠。 四娘无奈,从屋里拿了厚厚的毯子给他盖上。 “刚从宫里回来?”每次他如此神态,都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拉了拉四娘给他盖在身上的毯子,然后抬眼看她:“还去如意坊喝了点酒。” 说完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一双修长有力的腿,随意搭在一起,悠哉地晃着,靴子上的红绳也跟着荡秋千。 “今日喝的什么?哪位姑娘服侍的?”四娘打趣他。 “醉山红,柳絮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嘴角扬起,似是在回味。 四娘叹了口气,说:“要不你把人家收了吧,天天去听,怪花钱的!” 沐凤梧又失神盯着远处的海棠,缓了一会儿说:“跟着我做什么,有今天没明天的?” “胡说,圣上不是说,等你及冠了,放你回云南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上缓兵之策,他就是个牵制云南王的质子,云南王反了他就死,云南王不反,他就老实待在京城。 偏偏家里还有个后娘是个不省心的。 “今日,皇后给太子皇子相看世家贵女,把我也喊了过去!”沐凤梧打破了她的幻想。 四娘并不想让他沉溺在无尽的绝望中,假装没读懂其中的含义:“那,那是好事,你也不小了,该有个知心人了!” 又问:“你有看中的吗?” “没有,一群人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沐凤梧回忆起今日的赏花宴及各位极力展现才艺的贵女,觉得甚是无趣,接着嘲讽,“你看哪家娘娘夫人成亲后是要弹琴作画的?不过是供人挑选时的装点罢了!哎,你可知,今日还有两位小姐作诗和写字的,真是有意思。” 四娘笑他:“你不喜欢,不代表皇子们不喜欢。你不是说过,太子殿下最喜欢作诗?人家不过是投其所好,有什么不对?” “还真被你说着了,太子殿下确实对那个作诗的小姐感兴趣,那个写字的嘛?”说到这里,沐凤梧笑出了声。 四娘不明所以,就听见他接着说:“她今日一本正经地给太子送了一本字帖,太子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不能吧?”普天之下有几人敢故意得罪太子?她想不到一个闺阁小姐为什么敢这么做。 “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说来也巧,我们还见过。”沐凤梧想起今年上元节,跟他当街抢灯笼的女子。京城里跟他当众对呛的公子少爷不少,小姐还就这一个。当时嘴巴利得像刀子,得理不饶人,今日在赏花宴上却又装模作样。 沐凤梧觉得她就是碍于权势,要不然像她这样眼高于顶,自诩才女的人,绝对不会巴巴去讨好太子殿下。说不定早就打听好了太子字写得不好,才特意送的字帖,好教太子讨厌她。 “你们见过?哪家小姐?”四娘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他接触的女子可多了,不过世家贵女却是没几个。 “一个东宫四品文官的小女儿,眼高于顶,怕是太子她都看不上。” “看不上太子殿下?不正说明她不慕权贵,为何你还这样讥讽?”四娘越听越觉得他对人家有偏见,又说:“你是不是跟她有旧怨?” 沐凤梧极力否认:“怎么可能?我跟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旧怨?顶多是看不上那些一身的花花架子没有一点儿实干的富贵公子和小姐们,哪像我们云南小伙子和姑娘们?而且他们这些人,人前装模作样,人后狗眼看人低!” 四娘笑他太年轻,催促他早日找个知心人陪伴左右,也不用天天出去找人喝酒。 沐凤梧又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侧脸,一双好看的眼眸,深邃又明亮,此时带着点醉意,分外多情。调整好姿势,问身边的人:“四娘,你说我娶一尊装模作样的菩萨放在家里做什么?还不如柳絮姑娘说话好听!” “柳絮姑娘说话好听,难道不是因为你付了钱?”四娘无情拆穿他给自己搭建的温暖幻想。 “我花钱,姑娘挣钱,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对?不比那些弯弯绕绕的强?” 知道他厌烦透了京城的一切,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愿意觉得柳絮好就柳絮好吧,四娘不想再与他争辩,从屋里拿出一条湿毛巾糊在他脸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嘶!哎,又没说你,怎么还生气了呢?”沐凤梧被这冷毛巾弄得一激灵,不明白她气什么。 “懒得跟你掰扯!”四娘在拐角处丢给他一句。 沐凤梧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清醒许多,然后又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悠哉悠哉地躺在院子里赏花赏月。 这园子里的花草一直都是四娘在侍弄,有好多都是一样样从云南运过来的,每一样都是为了缓解他的思乡苦,每一朵却又都能唤起他的思乡情。 “也不知道给我温点酒喝喝?”沐凤梧嘴里念叨着,屋内并没有人应答,他早已习惯。府里的人得了云南王的令,严格控制他每日饮酒的量,能不能喝都是四娘说了算。 晃了一会儿,沐凤梧兴致缺缺地回屋休息,进屋便看见那盏上元节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灯笼。他是断不会承认自己抢的,灯谜他答了,钱他也付了,只能怪对方手慢。 灯笼没什么特殊,只不过上面画了一场傩面具表演。前年圣上下令限制戴面具的活动之后,上元节上便很少看见这种傩面具,刚好只有这个灯笼上画了,他觉得有意思便也想要。谁知道对方一根筋,偏要说自己抢了她的东西。 原本是小事儿,是她说话难听自己才势在必得。 沐凤梧摇头,觉得自己当初行为有点幼稚,一个面具而已。 第4章 第 4 章 杨府位于京城南锣鼓巷靠近东大街的位置,杨文怀出身江南商户,永昌二年的进士,如今已经是永昌十七年。杨雨棠出生在父亲中进士的那年,一直被视作家中福星,受全家疼爱。幼年时,父母不忍她来回颠簸,让她一直跟随祖母养在苏州老家。 苏州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无论文人还是商户都时兴让家中女儿念书,琴棋书画都会涉及。杨雨棠小时候,杨文怀便请了自己家中困苦的同窗好友教她识字习文。 苏州商户人家又不比京城官宦人家规矩多,杨雨棠从小便喜欢跟着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们游山戏水,日子过得逍遥。 十岁那年,杨家在京城站稳脚跟,大女儿定下亲事,杨文怀夫妇才想起住在老家的小女儿将来说亲要看门第,要看教养环境。这才赶紧将杨雨棠接到京城,收一收她跳脱的性子。 经过几年的管束,杨文怀自认为颇有成效,小女儿自小聪慧又有主见,什么都学得快。杨家女儿在京城慢慢积累了些名声,也不担心他们将来婚嫁。不知是不是名声太过,皇帝十分满意杨雪晴这个儿媳,便又想着杨文怀家里另外两个女儿,全然不管别人是否愿意与他做亲家。 准备听天由命的杨家夫妇大概不知,三个女儿只是在他们面前乖巧,实则一个赛一个地有主意。在这场权利旋涡里面,她们各自有自己的不得已,也有自己的解决之道,绝不是坐以待毙的弱者。 杨雨棠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收拾自己的园子,里面每一样都是她们姐妹悉心培育的,尤其是那几株牡丹。正值三月,大多花草还没抽芽,只有牡丹的枯枝隐隐地长出了芽苞,待到四五月份便能开出硕大的牡丹来。 杨雪楹没有跟她一起蹲在园子里,摆了桌椅在一旁做女红。 “二小姐,三小姐,出大事了!”丫鬟小铃从外面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杨雪楹身边。 “作何这么慌张?”杨雪楹嗔她一句。 “大小姐,大小姐昨日,被大皇子妃,立规矩,差点小产了!”小铃一边喘息一边将关键消息说给两位小姐听。 埋在枯草丛中的杨雨棠听见“大小姐”三个字的时候蓦然抬头,又听到“大皇子妃”和“小产”,一时间不知道先为哪个消息忧心。 “大姐姐人没事吧?”杨雪楹听完十分担忧,“小产”两个字把她吓得不轻,去年有位侯爵家的儿媳就是小产亏了身子,然后郁郁而终的。这事儿不光彩,尽管瞒的严实,他们还是听说了些。 “大皇子今天差人请夫人过去看望大小姐,大皇子府的人如今还在前厅。” 杨雨棠听罢,立马从花草丛中跳出来,回屋换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去前厅。 “你别弄得跟要去算账一样?”杨雪楹跟在她后面劝导着。 “大皇子嘴上说得深情,却整日让大姐姐被欺负。”如果不是皇家的身份在那摆着,她真恨不得冲进他府里将人打一顿。 最后杨雨棠和杨雪楹跟着杨母来到大皇子府。按规矩大皇子妃要先见一见,今日却不见出来,都是大皇子派的人过来接待。杨家人猜测是大皇子有心安排,刻意让两方避开。 “多谢公公引路,春日里还有些凉,这些请公公吃些酒暖暖身子。”说着杨夫人给他塞了些银子。 “杨夫人客气了!”秦公公悄悄收下,脸上带着笑说:“杨妃娘娘好福气,这事也算虚惊一场,好在人和孩子都没事。圣上知道甚是上心,来日诞下麟儿,就是圣上第一个孙儿,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借您吉言,公公是大皇子的身边人,平日里辛苦公公照拂一二。”杨夫人再三拜托、感谢。 杨雨棠在旁边听他们寒暄,默不作声,皇家的人将子嗣之事看得比天大,全然不把孩子娘看在眼里。能生孩子就是好媳妇儿,平日里大皇子妃仗势欺人的事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皇子妃的姑姑是淑妃娘娘,她算是大皇子的正经表姐,如今亲上加亲,平日里自然向着自己外甥女。 终于到了杨雪晴的院子里,她已经收拾好坐在外间的塌上,恭候母亲妹妹们的到来。 他们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给身为皇子侧妃的杨雪晴行礼,行礼之后杨母才伸出手拉着自己的大女儿仔细打量。 “太医怎么说?”杨母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女儿没事,娘别忧心。昨日的事确为意外,女儿糊涂,竟不知有了身孕。”杨雪晴说着,低头抚了抚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既然知道了,就好生养着。”杨夫人拍拍她的手,轻轻安抚。 “女儿知道了!”杨雪晴答应着,又看向两个妹妹,说:“我听说三妹在宫里闯祸了?” “姐姐你没去怎的知道?”杨雨棠看她转移话题,也顺着她来。 杨雪晴伸手捏捏她的脸说:“你呀,作何让沐世子难堪?” “哎呦,姐姐,多日不见,怎的第一件事就教训我呢?”杨雨棠吃痛,又不敢挣扎,只是小声抱怨。 “她呀,怕是还记着上元节夜沐世子抢她的那盏灯笼。”杨雪楹在一旁拆穿她。 “还有这事?”三姐妹长久没见面,杨雪晴不知道两人还有这段旧怨,又想到昨日听来的事说:“这下好了,你可是把沐世子得罪了!不知道太子听了沐世子说的什么话,有意将你们两人都纳进东宫做侧妃。” 杨雨棠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事,十分惊愕:“什么?我们两个?他怎么好意思?” 杨家虽说祖上是商贾,但到杨文怀这代已经是正经的文官,也算得上是清流人家。如果两个妹妹都成为太子侧妃就是一门三女均为侧室,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杨雪晴猜测着:“或许是你们两个当日都做了诗,太子殿下最是爱吟诗作对。你若是不多嘴点评沐世子那一句,倒没你什么事了!” 杨雨棠忍不住嘲讽:“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爱吟诗作对?我看太子殿下那诗作得也不怎么样啊?” “慎言。”杨雪晴环顾左右,呵斥她。 杨雨棠耸了耸鼻子,没有接着说。 杨雪楹倒是没那么紧张,反而笑她:“你那么爱珍馐美味,怎么不见你下过几次厨房啊?” 杨雨棠转了转眼珠,想了想也是。 “况且太子殿下整日费心思学的是治国之道,诗文偶尔习之作为消遣而已,自是不必精通。”杨雪楹跟她解释。 “是啊,倒是你,怎么能妄议储君,被人听了去,可是大罪。”杨雪晴继续警告。 杨夫人在一旁催促她,多听大姐姐的话,谨言慎行。 杨雨棠“哦”了一声算是答应。又想到大姐姐说的事情,不明白东宫私下的谈话怎么传到她耳朵里,便问:“大姐姐如何知道此事?” 杨雪晴回忆着说,大皇子的奶娘下面有个小宫女,小宫女有个关系好的公公在宫里当值,这个公公有个同乡在东宫当值,恰好这位在东宫当值的公公有位师父是太子身边的人,所以这消息兜兜转转便到了她这里。 两位小姐被这兜兜绕绕的关系差点绕晕,杨夫人听罢也跟着笑起来。 “消息这么传来传去,靠谱吗?”杨雨棠皱眉问道。 杨雪晴一脸无奈:“说不上,原本听说皇后娘娘属意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做太子妃,如今也没什么消息不是?但万一呢?” 杨夫人也觉得谨慎为好,嘱咐道:“你们两个最近少冒头。” 转念想,杨夫人又觉得不大可能,就算太子有此想法,圣上未必允准,一门三女均为侧室,其中两个还嫁给一个丈夫,实在荒唐。但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想着借此警告她们一番也好,小门小户的女子在京城这种地方风头不宜太盛。 “母亲不必忧心,经过女儿这一遭,也算是提醒圣上我在大皇子府的处境。如今我与大皇子妃的事情闹得满宫皆知,圣上不会不顾及,皇后或许比我们害怕。”杨雪晴宽慰母亲,这一出也是她得了消息之后费心策划的,只是没想到自己有身孕了!好在事情算是事半功倍。 杨夫人点点两个小的说:“瞧瞧你大姐姐日日为你们两个考虑,日后更得谨言慎行!” 两个妹妹乖巧答应后,杨夫人才算心满意足。老天爷虽然没有赐给她一个儿子,却有三个乖巧伶俐的女儿,她心里感恩,也祈祷她们日后顺遂。杨雨棠心里更是记恨沐凤梧,认定他就是这么坏,定然是他说了什么才让太子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与他光明正大一较高下。 晚饭时候沐凤梧回到家中,今天难得的没有喝酒,牵了一只小毛驴回来。 那小毛驴被沐凤梧牵着满院子遛,他似乎喜欢得不得了!很快到四娘的院子里,上去就开始啃食开得正好的海棠花。 “做什么?”四娘正在跟院子里的仆妇边嗑瓜子边唠家常,扭头就看见这么个玩意儿在啃她的花,气冲冲地跑过来赶人赶驴。 “小黑,走,往这边,四娘生气咯!”沐凤梧笑着哄着拉走驴子,接着遛。 听见他这么说,四娘两眼一黑,无情问道:“哪弄来的犟驴子?还嫌自己不够犟,牵个回来跟你比着犟?还有,你这动不动就跟畜生起名字的习惯要长多大才肯改?” “嘘,说什么呢?这可是新朋友!据说马走不了的崎岖山路,它都能走!”沐凤梧颇为自豪地介绍。 四娘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只求他牵着那头驴赶紧走了才好。 “哎,你刚跟刘婶说什么呢?”沐凤梧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竟然起了闲心思关心她们聊的闲话。 “能有什么?不过是些宅院妇人们的事情,你今个儿喜欢听这个?” 沐凤梧笑着顺着毛驴的脖子,问她:“说说呗,有什么好玩的没?” “没什么,还不是那大皇子妃苛待侧妃,让人当场晕倒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杨妃娘娘竟然诊出有了身孕,就是这么巧。”看他今日心情不错,四娘也跟他念叨起来,手里接着嗑起刚刚没吃完的瓜子。 “哦。”沐凤梧一听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大皇子那一家鸡飞狗跳已经不是新鲜事了,觉得自己多余问了。 四娘白他一眼,问的人是你,嫌无趣的人也是你,大少爷真是难伺候。想到什么,又神秘兮兮跟他说:“你可知,那侧妃娘娘是哪家的姑娘?” “我哪知道?”沐凤梧发现毛驴身上有点脏,准备一会儿带它去水井边上美美洗个澡,并不关心谁的侧妃,谁的女儿。 “听说是东宫詹事府少詹士家的女儿。”四娘以为听到太子相关的事情,他会想知道些。 “嗯。”沐凤梧心不在焉地点头,接着检查毛驴还有什么地方要养护。 “嗨,跟你说这个干嘛!”看他那个反应,四娘的分享欲瞬间消失殆尽,想自己真是昏了脑子才跟他闲聊这些,转头离开,找乐意聊的人聊。 沐凤梧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等会儿?哪家?” “詹事府少詹士。”四娘因为格外爱跟人聊天,所以熟知京城大大小小门户,甚至各家秘辛都了若指掌。 “杨大人家的?”沐凤梧问。 “是啊!你认识?” 沐凤梧脸色怪怪的,说:“听说过,不知道原来他家女儿竟然是大皇子的侧妃。” 心里明白了她那日为何要送太子字帖,又猜测她指出诗中的不足或许是猜到那诗本就是太子所作。原本太子已经因为那字帖一事打消让她入东宫的念头,却因为自己一句话重新考虑。 “啊呀,小黑,别再啃这海棠花了!”沐凤梧一个不留神,小毛驴又在糟蹋开得正盛的海棠。 四娘闻言过来,气得就差拿着鞋底子抽人了,训斥道:“带着你那头犟驴,滚远点!” 吓得一人一驴,赶紧离开这院子。 第5章 第 5 章 原本二月就应该开始的选秀,被一推再推到七月。 但是“选秀”这两个字仍然像一把刀一样悬在杨家两姐妹头上,原本各家只需有一个女儿在名单上面,但圣上金口玉言,有人把他们的名字都加上,杨家也无可奈何。 三月底的时候,长平侯府夫人办了一场马球赛,邀请各家公子小姐来参加,还设置许多好玩有意思的规则和礼品。 杨雨棠和杨雪楹自然在受邀之列,只是难得的是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云南王世子沐凤梧竟然也来了。 京中的人都知道他的作风,背地里看不上,明面上却不敢得罪。不说他身份在那里摆着,但就说他能日日出入皇宫,陪在太子左右,一般人高攀还来不及,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送到他面前。 沐凤梧盯着不远处坐着的杨氏姐妹,有些心虚。若不是答应了太子,他今日定不会来这种地方。 若不是因为前几日自己多嘴,让太子动了娶杨雨棠的心思,他也不会拐弯抹角地讨好太子。为了讨好太子,他才答应他来这马球会上替他取一个好彩头。 “世子,你说太子殿下要什么没有?非要这马球会上的第一个彩头做什么?”身边的小厮春归看着台上摆好的彩头,连他这个云南王府的人都看不上,太子怎么会看得上呢?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问他家世子。 “我怎么知道?闲的吧!宫里的生活太无聊了,让我替他找点乐子。”沐凤梧表情冷冷的,假装没有看见周围人投来的各种视线。 因为要帮太子夺取第一个彩头,沐凤梧早早地向长平侯夫人申请了上场。有想要攀附世子的人也一窝蜂地赶过来要跟世子一队,却没人想做沐凤梧的对手。 长平侯夫人一瞧,这第一轮怎么能凑不齐人呢?便挨个儿催几个人上场,结果三催四请的仍旧是没人愿意。 到杨家这里,杨雨棠一听说对面是云南王世子,原本坚决不上场的心思便松动了,但嘴上不饶人。 “不是还有好些人吗?都没人愿意跟世子一起玩吗?”杨雨棠知道各位怎么想,故意说出来,盼望着这话最好传到沐凤梧耳朵里,让他知道大家多不喜欢他。 杨雪楹怕她又跟沐世子闹起来,赶紧拒绝说:“我们姐妹二人不擅长马球,今个儿来就是凑热闹的。” 长平侯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奇怪道:“怎么今日没见杨夫人?” “过些日子苏州老家那边有几位堂兄要来京城,准备科举。我娘在家为兄长们准备住的地方。”说是杨夫人准备,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只是她亲自盯着方显诚意。 “哎哟,这可是好事儿啊,那我先恭祝各位少爷高中,想想雨棠进京那会儿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长平侯夫人说起来还颇为感慨。 杨雨棠一听提到自己也客气起来:“是啊,雨棠还记得当时长平侯夫人还送了我好些东西,那只玉镯子,我还经常戴呢!” “是啊,我也是真真喜欢你,把你当自己孩子心疼,才忍不住送你东西。今个儿我这做婶婶实在是有着难处,咱们雨棠可不能看着不管啊!”长平侯夫人不比杨雪晴大上几岁,这事儿原本也不大。但她都这么说了,谁还真敢抹了她的面子? “哎哟夫人,您可真能打算,绕这么大个弯子,我们不上场倒是我们姐妹的不是了!”杨雨棠也不跟她见外,直接戳破她。 长平侯夫人一瞧有戏,便紧追不舍:“哎呀,,好丫头,你来嘛,我们俩上场,我再找个人,不让场面太难看就好。” “行吧行吧,就依夫人的意思,谁让我拿人手短呢?”杨雨棠笑着答应她。 离开杨雨棠姐妹俩,长平侯夫人直奔常宁郡主家,她揣着势在必得地心思找上常宁郡主的小孙子周元奇,问他来不来。 那小子一看对方是沐凤梧,也不愿上场,后有听说杨雨棠在,话锋一转又答应了! “怎么?一听雨棠在,就改主意了?”长平侯夫人打趣他。 他急忙解释:“没,都是听说婶婶也在,我想这局我们肯定赢啊!那侄儿还犹豫什么?” 这周元奇刚十六,正是藏不住事儿的年纪,嘴上这么说着,耳根子已经红透了!周家跟长平侯府往上数两代是亲家,周元奇喊一句婶婶也没毛病。 这边组好队之后,比赛很快就开始了!第一场比赛的彩头是一支金镶玉的沉香木球杆,是长平侯夫人刚找人换上去的,想着一定要让刚刚没上场的人后悔。 果然台下一片惊呼,说长平侯府人掏出了压箱底的宝贝。众人都知道世子爱极了蹴鞠,甚少出现在马球场上,这一局要是赢了他,似乎并不难。 杨雨棠对这马球杆也不感兴趣,一心只想赢了沐凤梧。想到因为他在太子面前乱嚼舌根,害自己计划落空她就恨不得把他扔出球场打一顿。 沐凤梧一看杨雨棠在对面,十分不解。他好心好意,费尽心思帮她解决问题,这小丫头倒好,居然给他当起了对手。心想她最好祈祷着这个彩头落在他手里,要不然选秀的事情就自求多福吧! 比赛开始,长平侯府人与对方抢球失败,他们把球传给沐凤梧。 沐凤梧虽然马骑得好,但他却不擅长控球,别人把球传到他这里属实有些浪费,但谁让他是这里面身份最尊贵的呢?多的是人想巴结。 杨雨棠轻嗤一声策马过去,与他相争,两人驾着马你来我往地赶着球,球在两人之间来回滚动。终于两三番较量之后,沐凤梧挥动球杆将球打飞,杨雨棠连忙去阻止,结果球杆在半空中与沐凤梧的球杆挂在一起。 “杨雨棠,你做什么?”沐凤梧明显感觉这丫头在跟自己作对,咬着后槽牙问她。 “打球啊!”杨雨棠十分无辜地回答他,一点没有捣乱的心虚,手上的球杆却一直勾着他的球杆不放开。 眼看着球被长平侯夫人抢走,快要送进球门了,沐凤梧几个队友像一群傻子一样跟在后面,他急得用力去扯手里的球杆。杨雨棠等的就是这一刻,直接松手,自己手里的球杆被沐凤梧带走。 一个大趔趄,沐凤梧身体歪向一侧堪堪要立在地上,脚却踩到石头上险些滑倒。 “世子!”沐凤梧身边的春归赶忙跑过来,看到地上的石头:“大喊,谁打扫的马球场,这么大个石头没看见吗?” “算了,春归。没什么大碍,把这石头扔出去!”沐凤梧拦住他。 结果被春归急切的声音打断:“怎么没事,你看脚都崴了,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肿了!” 那边长平侯夫人已经把球打进去了,听到这边的声音赶忙往这边赶。杨雨棠也听到了,没想到这么巧,这石头竟刚刚好让他踩到,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世子怎么了?可有受伤?”长平侯府人下马,走过来询问。 “小事,下马没站稳罢了!”沐凤梧摆手,表示并没有大事。 长平侯夫人看见春归愤愤不平的表情,和手里攥着的石头,心下明白,转身吩咐:“是谁打扫的马球场,让他自己去领罚吧!” “夫人,小事,不必如此。”沐凤梧清楚这样的小事压到一个普通奴才身上是怎样的重担,不想因此过于苛责他人。 长平侯夫人笑着说:“世子体恤他们,我替家里下人谢过。只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须得让他们长长记性才避免闯下更大的祸事。” 长平侯夫人坚持,沐凤梧也不好说什么。杨雨棠看在眼里,发现这人与上元节跟他抢花灯的那个人全然不同,有些糊涂,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第一场比赛的彩头沐凤梧没拿到,他盯着杨雨棠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可是她自作自受,也怪不得自己不帮她。 看到对方输了,杨雨棠倒是没有很开心。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输赢,还平白让自己多生出一分愧疚,真是可恶。她这样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刚坐下就被杨雪楹苦口婆心的声音淹没:“妹妹,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偏偏要与那沐世子不对付呢?你看不惯他,躲着就好了,你也知道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杨雪楹觉得她最近碰见沐凤梧就有些不正常,担心她继续如此,会引祸上身。沐凤梧再怎么样有云南王府在,到时候吃亏的是妹妹。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让我那么多努力白费,还搭上一本王大家的真迹。”杨雨棠每每想到原本太子都已经放弃让她入东宫的想法,结果被沐凤梧横插一杠,让他们姐妹俩都得入宫侍奉。 想到这里,觉得沐凤梧刚刚那一下太轻了,让他断腿都不为过。 “那又怎样?京城这种地方本就如此,我们看来天大的事情,权贵们一句话而已。” 第6章 牡丹 杨雨棠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就是气不过,扔下二姐一个人自己出去透气,一脸不高兴地说:“我去那边走走!谁都别跟着。” 小铃看了看杨雪楹,杨雪楹点头:“看着她点。” 小铃点头,追了上去。 杨雨棠沿着小路一直走到河边,天气已经很暖和了,花香柳绿,河水汤汤,鸟叫虫鸣,正正适合游玩的舒爽日子!但想到逃不了的选秀,她此刻没有一点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 小铃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仅是因为沐世子,更是因为选秀的事情。劝慰道:“小姐,还有几个月,一切都还未定,说不定老爷有办法?” “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沐凤梧那个混蛋,白费我一番努力!”杨雨棠拿起河边的石头,无聊地往水里扔着。 “怎么好好的?三小姐在背地里骂人?刚刚可是你先坏了本世子的好事,我都还没说什么?”沐凤梧半倚着柳树,冷笑着看她。 杨雨棠这会儿看他这样事不关己、丝毫不心虚的模样更是来气,捡起河边的土块就往他身上扔。 “嘶!”沐凤梧及时躲开。 原本她只是发泄,土块也没多硬,偏偏沐凤梧躲开的时候用到刚刚崴到脚,此刻隐隐作痛。 “你装什么无辜?难道不是你跟太子说了什么他才起了心思那我入东宫的吗?”杨雨棠看他躲开,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姐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没必要因小失大,得罪这个混不吝。 沐凤梧听罢有些心虚,确实多少跟他有些关系,又奇怪为何她能知道。 这传来传去的话,杨雨棠原本并不十分确定,这会儿看他的表情,便笃定是他从中作梗,刚刚害他掉下马去的一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哼!”杨雨棠冷哼一声便离开,小铃也跟在后面“哼”他。 “三小姐。”沐凤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雨棠并不想听他说什么,径直往前走。 “是,我承认那日说错了话,但是我本来已经在找弥补的办法了,太子也答应我取了今日的彩头便答应我一个条件。但是这唯一的机会,被三小姐打掉了!” 听到此,杨雨棠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也正无奈看着自己。 杨雨棠抿唇,质问:“你刚刚为什么不与我说清楚?是不是就想看我自己搞砸,然后事后告诉我让我后悔?” 沐凤梧一脸疑惑,不知为何她会这样想,他掐腰一站,深吸一口气,摆手冷笑:“随便你怎么想吧!” “世子,药拿来了!”春归拿了药过来,就看见沐凤梧跟杨雨棠两人又杠上了,斜眼看了她们主仆两人一眼,越过她们去扶沐凤梧。 杨雨棠扫了眼他手里的药,对方并没有理她们,春归将人扶着坐下准备给人上药。 沐凤梧见杨雨棠还在,阴阳怪气道:“三小姐还不走?可别让人知道三小姐盯着男人脱鞋涂药,污了三小姐的声誉。” 又想到什么,勾唇说:“到时候你就不用嫁到东宫,改嫁到我们王府了!” 杨雨棠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指着他:“你,你个登徒子,凭你这张嘴在这里胡说八道,脑子被那些个龌龊想法腌透了!想让我嫁给你,再投一次胎吧!小铃,我们走,在这多待一刻我都嫌恶心。” 沐凤梧目送她们离开,在后面叫喊着:“不考虑考虑?反正你也不想嫁给太子,我去求亲,圣上肯定会应了我的!” 杨雨棠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要真去求亲,这亲事基本就板上钉钉了,根本没有杨家反抗的机会。这会儿真切体会到姐姐说的,自己不应该招惹他的。 临近傍晚,杨雨棠和杨雪楹才回府,回到院子里发现她悉心栽培刚长满了叶子结了花苞的牡丹没有了,问她院里的丫头秋菊:“牡丹怎么少了两盆?” “夫人今日给大爷家的公子布置院子的时候说缺点花卉装点,想到小姐这里有现成的牡丹,便着人搬了过去。”秋菊小心应答,她再清楚不过那牡丹花三小姐平日里有多珍爱,如今快开花了被夫人搬走了,指定要不高兴。 “你没跟她说这是我最珍爱的牡丹吗?不是,她没想着说先跟我说一声就直接搬走我的东西吗?”杨雨棠没想到她娘平日里那么讲规矩一个人,怎么今日一声招呼不打就挪走她的东西?原本被沐凤梧搅乱的心情,此刻更糟糕了! “说了,夫人说改日让人去花行再给小姐买两盆。”秋菊越说声音越小。 杨雨棠看她害怕成这个样子,也没难为她,忍着气转身去爹娘的院子里找人。结果下人说夫人还在少爷的院子里,杨雨棠又转身去另一个院子。 进了院门就看见她那两盆牡丹支棱在角落里,十分委屈。 “还缺几个像样的花瓶,让我想想啊!”杨夫人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嘴巴上还念叨着要添些什么东西。 “不如娘去祖母那里看看?祖母那里好看的花瓶子最多了!”杨雨棠看着她说,表情却冷冷的。 “哎!”杨夫人一拍手,但又想到什么说:“不行不行,你祖母不喜欢大伯家的人,不会同意的。” 杨雨棠走过去,扶她坐下:“娘也知道哥哥们是大伯家的?自己的女儿不是亲女儿?别人的儿子是亲儿子?” “胡说什么?”杨夫人斥责她,又说:“不就是搬了你两盆花,就值得你这样生气?” 杨雨棠知道她娘心里想的什么,但此刻心里不高兴,便有话直说,懒得敷衍:“首先,娘拿了我的东西应该先问我是否同意;其次,哥哥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游玩的,您太过殷勤了!” “你的东西,还不是家里的东西?跟娘还分得这样清楚?”杨夫人不理解她的话。 杨雨棠叹口气,耐心跟她解释:“你的东西将来留给我跟姐姐,那我跟姐姐能去你屋里随意拿你的东西吗?爹今年送您的簪子?去年送您的镯子和步摇,我们能随意拿不告诉您吗?” 杨夫人顺着她的意思说:“那不能,但那就是两盆花啊?” “那是我最珍爱的两盆花,多少支簪子镯子我都不换的。娘想给他们,让人去再买,别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让你哥哥们知道了,也知道是你一份心意。” “娘!”杨雨棠十分无奈地叫着她,给出新的提议:“实在不行,我屋里有几本珍藏的书籍,到时候送给哥哥们。” “哎,这也行,还是你想的周到。”杨夫人终于松口,杨雨棠赶紧搬着自己的花回去了! 结果回去便不高兴了,好好的花,搬来搬去折断了一根侧枝。杨雨棠盯着断掉的侧枝和上面将要开花的花骨朵,十分心疼。想起上次在花行碰见的养花行家给她说的办法,她进屋取了工具,又让人弄了草木灰和黄泥来,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将侧枝重新接好。 好在第二日,侧枝上的叶子没有完全蔫儿掉,还是有希望。又过了几日,那支断掉的侧枝又渐渐恢复最初的模样,杨雨棠心里万分感谢那日教她的娘子。 转眼间,老家的两位堂哥和一位堂弟便到了京城杨府。 几位少爷进府之后发现这宅邸比苏州老家小上不少,颇有些失望。大少爷杨才英开口抱怨:“这京城也不比苏州好多少,这宅院也太小气了些。” 二少爷杨才哲接话:“听说京城寸土寸金,或许内里有乾坤?” 门口迎接的奴仆听他们说这话,十分不悦,心里嘲笑他们是小地方来的土财主,不知深浅。京城这种地界儿,最是讲究规矩,杨家就算有万贯家财,杨大人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官,怎可太过张扬? 话音刚落,杨夫人便从里面出来迎接他们:“还以为你们要等下午才到呢,舟车劳顿辛苦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三位少爷给杨夫人见礼,说:“见过婶婶,不辛苦,劳婶婶惦记。” 杨夫人笑着看他们,十分满意,说:“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先进去吧!” 刚一进屋就察觉出与苏州的不同,家具摆设无一不精致典雅,光是屏风上绢布都是平日做衣服都舍不得穿的好料子。 杨夫人看他们表情便知道这屋子布置到他们心坎上了,笑着说:“你们二叔在当值,你们先歇息一会儿,午饭时候再去见祖母和两位妹妹也不迟。” “有劳婶婶。”三位少爷齐声应答。 送走杨夫人后,杨才英舒服地靠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十分惬意地感慨:“母亲说的对,咱们杨家就咱们三个男儿,二叔如今在京城做官,来时还是要依仗我们兄弟为他装点门楣,做几个姐妹的娘家依靠。婶婶把好东西拿出来给我们,自然是应当应分的。” 二少爷杨才哲拿着上等官窑青瓷摆件,这是寻常百姓家里不能有的宝贝,如今在这里只是摆件。苏州杨家有再多钱财,不敢明目张胆地违制,这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这样的话哥哥以后莫要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伤和气。”三弟杨才佳听完十分不悦地反驳。 “你懂什么?”杨才英斥责他,这个三弟是父亲侍妾生的,他本来就看不上,能让他跟着来京城已经是恩赐,居然也敢在这里说三道四。 杨才佳点到为止,不与他争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