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进□□怀里后》 第1章 第 1 章 烟头的猩红在指尖明明灭灭,像垂死挣扎的鬼火。 夏知遇背靠教学楼冰凉的瓷砖墙,初秋的风卷着凉意钻进单薄的T恤。 手机紧贴着耳廓,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比这穿堂风更刺骨。 “小知,再给叔叔五万,就五万!” 夏建国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混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 “叔叔求你了……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他们要打死我啊!你忍心看夏琳没爹吗?” 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夏琳”,像根毒刺,精准地扎进夏知遇最柔软的软肋。 “钱!赶紧要!不然现在就废了他!” 一个粗粝凶狠的陌生男声骤然炸响,背景音里清晰地传来拳头砸在□□上的闷响,以及夏建国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夏知遇闭上眼,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灼烧着肺叶,却压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妈的“最后一次”? 这话术简直跟夏建国烂赌的德行一样,毫无新意。十次?恐怕二十次都不止了。 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用夏琳当筹码。 可他能怎么办? 真让那个才八岁、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小丫头彻底没了爹? 哪怕这个所谓的“爹”,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吸血鬼,只会榨干他们兄妹最后一点价值?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夏知遇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的荒芜。 “卡号。” 他打断电话那头夏建国即将开始的、毫无价值的感恩戴德和空洞保证,声音冷硬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好!好!我就知道小知你最……” 夏建国如蒙大赦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夏知遇没等他说完,干脆利落地掐断了通话。几秒后,一条短信挤进屏幕,一串冰冷的银行卡数字。 指尖悬在支付APP的确认键上方,那微小的菱形区域,仿佛重若千钧。 五万块,是他省吃俭用、在油烟熏天的后厨站了无数个小时,一点点攒下来给夏琳预备的医药费和下学期学费。指尖微微发颤,就在即将按下的瞬间—— “咚…咚…咚…” 沉重、规律、如同小型坦克碾压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正从走廊另一头逼近。 教导主任李飞! 夏知遇瞳孔骤缩。整个南市一中,能把走路走出这种毁天灭地气势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眼神一凛,反应快如闪电。 指间的烟头被狠狠摁熄在墙角,火星瞬间湮灭。身体如同绷紧后释放的弓弦,猛地弹射出去,朝着与脚步声相反的方向疾驰。 “刚开学就抽烟?!无法无天了!” 李飞标志性的怒吼伴随着他庞大的身躯冲进墙角拐弯处,只看到地上一个尚带余温的烟屁股,气得他那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原地跳脚,浑身的肥肉都在愤怒地颤抖。 “别让我逮着你个小兔崽子!” 夏知遇将李飞的咆哮远远甩在身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刚冲出通往东侧楼梯的转角,眼前光线猛地一暗—— 砰! 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堵温热的、极具韧性的“墙”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摔个狗啃泥的狼狈没有发生。 一条有力的手臂闪电般环住了他的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他踉跄前扑的身体。 那手臂坚实,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和灼热的体温。 稳住身形的本能压过了惊愕,夏知遇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伸手一推,想要拉开距离。 掌心却猝不及防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一片紧实、饱满、充满惊人弹性的……胸肌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夏知遇的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描绘出布料下那壁垒分明肌肉的轮廓,感受到其下蕴含的蓬勃生命力和微微起伏的韵律。 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唯有颅内弹幕疯狂刷屏:卧槽?!这触感……这硬度……这弹性……是真实存在于人类身上的吗?!健身房海报都不敢这么P! “同学,” 一个低沉悦耳、带着点金属质感,此刻又浸染着明显玩味的声音,在头顶懒洋洋地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小钩子,轻易穿透了夏知遇宕机的思维屏障,“你的手,能从我胸上移开吗?” 夏知遇触电般猛地缩回手,像是被那惊人的触感烫到。 一股热意“噌”地窜上耳根,迅速蔓延到脸颊。他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里。 眼前的男生身量极高,穿着和他一样的蓝白校服,却硬生生穿出了顶级男模的气场。 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如小白杨。略长的碎发垂在额前,衬得脸部轮廓越发分明利落。 气质是冷的,带着点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偏偏嘴角又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探究般的笑意。 “抱、抱歉!” 夏知遇难得地舌头打结,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几乎是落荒而逃,把那顶级胸肌的触感连同男生玩味的目光,一股脑地抛在了身后灼人的空气里。 回到闹哄哄的教室,午间练的数学卷子已经发下来了,安静中透着无形的压力。 夏知遇强行压下心头的兵荒马乱,刚坐下,就看到班主任老杨站在教室最后排,对他招了招手。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裤袋,确认烟盒没带——那是他最后的底线——才起身走过去。 “知遇啊,” 老杨把他拉到走廊角落,压低声音,那张总是带着点疲惫的脸上难得有几分郑重,“午练结束来趟办公室,有事跟你说。”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夏知遇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眉头习惯性地皱起。 “明天,校服穿好。” 夏知遇心里“啧”了一声。校服?那玩意儿正湿哒哒地挂在家里的旧衣架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活像一幅名为《妹妹的爱心》的抽象派行为艺术。 夏琳那丫头昨晚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帮他洗校服,结果……喜提今日“校服违规”。 “知道了,杨老师。” 他应了一声,语气平淡。 数学卷子难度适中,对夏知遇而言更像热身。他笔走龙蛇,提前二十分钟搞定,起身交卷。 站在老杨那间堆满试卷和参考书的办公室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混合着油墨和陈年茶叶的味道钻进鼻腔。 每次踏进这里,都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个他极力想逃避的现实。 果然,几句关于上次月考成绩不咸不淡的开场后,老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切入正题。 “知遇,学校下个月要搞个‘创新班’,集中全年级前六十的尖子生,配最好的师资,目标就是冲刺顶尖高校。” 他顿了顿,观察着夏知遇的反应,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是吧……这个班放学时间比其他班要晚一个半小时,周六也得补课……” 夏知遇秒懂。 他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打断,声音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老师,我放弃。要打工,妹妹没人照顾。” 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老杨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祭出早已准备好的方案,语速加快,带着点推销员的急切。 “别急别急!学校有政策!助学金我给你申请最高档!而且这次同步设立奖学金,年级前十稳拿!凭你的实力绝对没问题!”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拍了下桌子,“至于你妹妹夏琳,我跟其他老师都商量过了!放学你把她接到教师办公室来!老师们轮流看着,让她在这写作业等你!地方宽敞又安全!你看怎么样?”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被岁月磨砺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充满了殷切的期盼,像两盏探照灯,牢牢锁定夏知遇。 夏知遇看着老杨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真诚和关心,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 学校那点杯水车薪的助学金和奖学金,够夏琳一个月的药费吗?他不在餐厅打工,房租水电生活费从哪里来?他垂下眼睫,避开老杨灼热的目光,声音低了些,却依然坚定:“谢谢老师,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安排好。” 老杨眼底的光亮黯了黯,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拍了拍夏知遇的肩膀。 “……行吧。你再考虑考虑,这事也不急。创新班正式启动还得段时间。先回班吧。” 那叹息里,有惋惜,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 夏知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身后,老杨的叹息仿佛还黏在空气里。 班里早已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班考炸开了锅。焦虑、期待、八卦,各种情绪像沸腾的开水泡泡。 “夏哥哥~” 同桌成连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桌上,扭成一根人形麻花,掐着嗓子,夹子音腻得能齁死人。 “帮帮人家嘛!人家想和班长大人分到一个班啦!没有班长的盛世美颜照耀,人家会枯萎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支按动笔在桌上“咔哒、咔哒”地制造着令人烦躁的噪音污染,活像只求偶不成的啄木鸟。 前排的林清妍忍无可忍,“唰”地转过身,一个白眼翻得气势磅礴。 “成连你闭嘴行不行!夏知遇就算把答案刻你脑门上,你也摸不到创新班的门槛!忘了你高一期末历史卷上写的啥?‘美国炸了珍珠港’!千古奇闻!载入史册!你搁这儿碰瓷班长呢?” “林清妍!” 成连瞬间破功,脸涨得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那……那是看岔了!题目问的是珍珠港事件!我看岔了行不行!谁还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他梗着脖子强辩,底气明显不足。 “眼瞎趁早捐了!” 林清妍嗤笑一声,火力全开,“省得留着祸害试卷!这双招子跟着你,真是暴殄天物!” 说完,潇洒地一甩马尾辫,转了回去,留下成连在原地气得直哆嗦,对着空气无能狂怒地挥了两拳。 夏知遇自动屏蔽掉这对活宝的日常相声,心思早已飘到了两天后的分班考上。 他需要钱,需要稳定,更需要时间照顾夏琳。那个所谓的创新班,与他的人生轨迹背道而驰。 他破天荒地给打工的“好味来”餐厅老板发了条请假信息。 傍晚,推开油腻腻的餐厅后厨小门,秃顶的老板王叔正叼着烟指挥配菜。 看到夏知遇,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小夏?稀客啊!请假?行!没问题!你小子是该好好读书!”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夏知遇背上,拍得他一个趔趄,“好好考!考好了叔给你加个硬菜!红烧肉管够!” 接夏琳回家,是夏知遇一天中最放松、也最柔软的时光。 推开王奶奶家的院门,小丫头就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仰起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第一句话永远不变:“雪糕!” 夏知遇变魔术似的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支裹着保温袋的甜筒。 夏琳的眼睛瞬间弯成了小月牙,欢呼着接过去,熟练地撕开包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奶油沾在鼻尖上,满足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夏知遇笑着替她擦掉鼻尖的奶油,从背包里拿出一盒中老年营养粉,轻轻放在王奶奶家的小方桌上:“谢谢奶奶,夏琳我先接走了。” “哎,小知你太客气了,每次都……” 王奶奶话没说完,夏知遇已经牵起夏琳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融入了暮色。 “晚上姗姗姐姐来帮你洗澡,要乖乖听话,好不好?” 夏知遇揉了揉妹妹细软的头发。 夏琳用力点头,小嘴被雪糕塞得鼓鼓囊囊:“嗯!乖!” 晚上八点,江姗姗如约而至。她话不多,只是对夏知遇点点头,就熟门熟路地带着夏琳进了卫生间。 等夏知遇终于从一堆函数和受力分析图中抬起头,揉着发酸的脖颈走出房间时,就看到夏琳穿着毛茸茸的小熊睡衣,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娃娃,像个门神一样堵在他房门口,小嘴抿得紧紧的。 “夏琳,姐姐给你吹头发。” 江姗姗拿着吹风机,语气温和地哄道。 夏琳却像没听见,小炮弹一样冲进夏知遇的房间,躲到他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固执地重复:“哥哥吹!” 江姗姗有些无奈地看向夏知遇。夏知遇蹲下身,视线与夏琳齐平,温声道:“让哥哥先送姗姗姐姐回家好不好?外面天黑了,姐姐一个人不安全。哥哥很快就回来,回来就给你吹头发。你先看会儿动画片,等哥哥?” 他指了指客厅里正在播放《小猪佩奇》的旧电视机。 夏琳看看哥哥,又看看电视里蹦跳的粉红小猪,大眼睛眨了眨,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了凉意。夏知遇和江姗姗并肩走在老旧小区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沉默了片刻,江姗姗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听王奶奶说,你们快分班考试了?” “嗯,后天。” 夏知遇双手插在裤兜里,目视前方。 “这几天……要不把夏琳放我那儿吧?” 江姗姗停下脚步,侧头看他,路灯的光在她清秀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花店最近不忙,我帮你看着她,你安心复习考试。” 夏知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不用了,姗姗姐。太麻烦你了。我能安排好。”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 江姗姗高中毕业就在街角那家“馨语花坊”打工,这些年明里暗里帮衬他们兄妹太多,送吃的,帮忙照看夏琳,甚至偷偷往他书包里塞钱。 这份情,太重了,他不想再欠更多。 江姗姗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那上面有着超越年龄的疲惫和固执。 她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小区中段,她再次停下脚步,瘦削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快回吧,夏琳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不等夏知遇回答,她已经转过身,快步朝着花店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夏知遇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心里沉甸甸的。他转身,走向回家的必经之路——那条狭窄、老旧、路灯坏了大半的胡同。 刚拐进胡同口,一股异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空气里不再是熟悉的潮湿霉味,而是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和……暴戾的气息。 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痛苦的闷哼,还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咒骂,清晰地从胡同深处传来。 麻烦。 夏知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放轻脚步,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向前潜行。 目光快速扫视地面和墙角,寻找着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半块砖头,一根粗点的木棍……可惜,除了几个空饮料瓶和随风打转的塑料袋,一无所获。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昏暗的光线下,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青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痛苦呻吟。 唯一还站着的那个,正被一个身材魁梧、剃着板寸、满脸横肉的平头男揪着衣领,砂锅大的拳头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狠狠砸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被揪着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侧过头。 四目相对。 夏知遇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胡同深处昏暗光线下的那张脸,赫然是白天那个被他“非礼”了胸肌的转校生!沈思年!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夏知遇清晰地看到沈思年脸上沾着尘土,额角似乎有擦伤,嘴角也破了,渗着血丝。 但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甚至在对上夏知遇视线的刹那,那平静的冰面下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错愕?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对视间,平头男蓄满力量的拳头,毫无花哨地、带着残忍的破空声,朝着沈思年的颧骨狠狠砸去! 沈思年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几乎是凭借本能极限闪避! 呼! 拳头擦着他颧骨边缘的皮肤狠狠掠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一道细长的血痕立刻浮现。 夏知遇的脑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的状况,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肾上腺素疯狂飙升,驱散了所有犹豫!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从藏身的阴影里猛地窜出,借着冲刺的惯性,右腿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出,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精准无比地踹在平头男那毫无防备、正撅起对准他的、圆滚滚的屁股上!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划破了胡同的死寂!平头男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屁股上传来,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个被大力抽射的皮球,以一种极其不雅、充满喜剧效果的狗吃屎姿势,脸朝下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鼻梁骨与地面亲密接触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夏知遇看都没看地上那个捂着鼻子和屁股、疼得直抽抽的倒霉蛋。 他一秒都没耽搁,趁着其他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沈思年的胳膊,入手是结实紧绷的小臂肌肉,触感清晰。他低喝一声:“走!” 拽着还有些发懵的沈思年,转身就朝着胡同口发足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隐约传来叫骂和混乱的脚步声。 夏知遇不管不顾,只死死抓着沈思年的胳膊,拉着他一路冲出昏暗的胡同,冲过路灯昏黄的街道,直到跑回自家楼下单元门口,才猛地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你……你没事吧?” 夏知遇喘着粗气,抬起头,看向被他一路拽过来的沈思年。 月光下,对方颧骨上那道被拳头擦破的血痕格外显眼,正缓缓渗出血珠。让夏知遇有些意外的是,沈思年的气息居然还挺平稳,只是呼吸略快,远没有他自己这么狼狈。 沈思年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颧骨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他看向夏知遇,眼神复杂,带着点审视,又似乎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点犹豫,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能……麻烦你帮我处理下吗?看着好像有点……破相了。” 他指了指自己颧骨上的伤。 夏知遇对上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无辜”和“脆弱”的眼睛,白天撞胸肌的尴尬、刚才那记精准的“屁股飞踹”、以及此刻对方脸上那道因自己“救援”而显得更狼狈的伤口……各种画面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他认命般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进来吧。” 他侧身,打开了单元门。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夏琳抱着她的小熊娃娃,蜷缩在旧沙发上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夏知遇示意沈思年随便坐,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抱起来,送回她的小房间,盖好被子。 从自己房间的柜子里翻出那个半旧的塑料医药箱,夏知遇坐回沈思年旁边的旧沙发凳上。拿出碘伏、棉签和一小卷纱布。 “忍着点,可能有点刺激。” 夏知遇用镊子夹起一团棉花,蘸饱了棕褐色的碘伏溶液。 沈思年立刻配合地闭上眼,仰起脸,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即将奔赴刑场、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 夏知遇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想到白天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反差太大,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他强行压下嘴角,拿着棉签凑近伤口。 “怕疼的话,可以说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 夏知遇好心建议道,试图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 沈思年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沉默了两秒,就在棉签即将碰到伤口的瞬间,一个低沉、带着点莫名委屈和控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早上……为什么摸我胸?” “嘶——!” 夏知遇的手猛地一抖!蘸满了碘伏的棉签狠狠蹭过沈思年颧骨的伤口! “……” 夏知遇动作僵住,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蹦跶了两下。他无语凝噎,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这人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窘迫和想骂人的冲动,不再说话,加快手上动作,动作略显粗暴但还算精准地清理伤口,贴上纱布,最后用胶带固定好。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沉默而高效。 “跑太急,撞上了,不是故意。” 包扎完毕,夏知遇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硬邦邦地丢出解释,语气生硬得像块石头。 “嗯,我信。” 沈思年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知遇收拾东西的手,目光坦荡得让夏知遇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他忽然开口,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天气:“我叫沈思年。” “夏知遇。” 夏知遇拉上医药箱拉链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他知道我的名字?白天在走廊他好像没自报家门? “我知道。” 沈思年答得理所当然,随即站起身,神情自若地问,“厕所在哪?有点……内急。” 夏知遇心头猛地一跳。他知道?他真的知道我的名字?他压下疑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走廊尽头:“那边。” 沈思年点点头,迈着长腿走向卫生间,反手关上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门内,沈思年脸上那点“委屈”、“无辜”、“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退潮的沙滩,只剩下冰冷坚硬的礁石。 他走到狭窄的卫生间中央,像个巡视领地的君王,目光冷静地扫过贴着旧瓷砖的墙壁、有些锈迹的水龙头、以及角落里放着的廉价洗衣粉和夏琳的小黄鸭澡盆。 熟悉环境,这是他的本能。 确认这个临时避难所的安全性和私密性后,他才慢条斯理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冷白的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编辑短信: 「钱已到账。多出的是医药费。」 「管好嘴。别节外生枝。」 发送。 收件人:刚才那个平头男的号码。 他静静地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在胡同里“被围殴”的人不是他。 然后,他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冲洗双手,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指缝。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颧骨上那块白色的纱布有些刺眼,他伸出食指,隔着纱布轻轻按了按伤口,一丝真实的刺痛传来。他扯了扯嘴角,镜中人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有些玩味。 他抬手,拨了拨额前略长的碎发,将最后一丝外露的情绪也彻底收敛干净,恢复成那个带着点疏离感的平静模样。 打开门,沈思年走出来,脸上已经挂上了那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感激的笑容,真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谢了,夏知遇。” 他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动作自然,“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夏知遇把他送到单元门口。沈思年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栋拐角的阴影里。 关上家门,反锁。 客厅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第2章 第 2 章 南市一中的空气黏得能拧出水。分班考试的阴云压在每个学生头顶,低气压盘旋不去,把走廊都染成了铅灰色。 “宝——!”林清妍的哀嚎撕裂了沉闷,八爪鱼似的缠在章悦身上,眼泪鼻涕糊了对方一身蓝白校服,“你走了谁给我接烫嘴的开水啊!那水温,杀猪都够用!” 章悦一脸麻木地拍她后背:“你每次灌完不都给我竖大拇指?我以为你爱喝滚水。” “我那是在夸你手稳!稳得跟食堂阿姨抖勺一样精准!”林清妍嚎得更惨绝人寰,活像被抢了骨头的哈士奇。 讲台上,“啪”一声脆响。老杨把一沓试卷拍在桌上,粉笔灰簌簌落下:“收!《喜羊羊与灰太狼》真人版海选不在这屋。”他眼皮都没抬,反手把一张座位表甩给班长,“贴前面,自己看,麻溜的。” 夏知遇靠在后排窗边,指尖转着一支黑色水笔。阳光穿过玻璃,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隔绝了前排的兵荒马乱。全校都知道,学神的专属考场在走廊尽头那间——高二(一)班,金字塔尖的固定席位。 成连撅着屁股,脑袋几乎要拱进墙里,在名单最底下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名字。“知遇!”他猛地回头,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你果然在一班!稳如老狗啊兄弟!” 斜前方,林清妍的白眼直接翻出银河系:“成连,考试前能不能先给你那脑子充个值?夏知遇哪次掉出一班过?常识呢?被狗吃了?” 成连被噎得直瞪眼,可怜巴巴望向夏知遇。夏知遇笔尖一顿,唇角勾起个极浅的弧度,声音懒洋洋的:“嗯,下次努努力,争取考去二班体验生活。” 下午,考场肃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像蚕在啃食桑叶。成连对着数学卷子上一堆扭曲的符号和几何图形,额头沁出细汗,眼神悲壮得像要就义。为了回家不被亲妈做成“皮带炖肉”,他拿出了毕生演技,眉头紧锁,下笔如有神——尽管写的啥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收卷铃响,成连拖着脚步挪出教室,一张脸拉得比驴还长,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别来烦我”的怨气。 “呦,这谁家的驴跑出来了?” 林清妍叼着根棒棒糖,靠在走廊栏杆上,精准补刀。 成连连瞪她的力气都没了,蔫头耷脑地钻进他妈停在路边的车。车子绝尘而去,只留下两缕尾气和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瑟。夏知遇看着那车屁股,难得好奇:“他这又是唱的哪出?” 林清妍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糖,精准预言:“还能有啥?老剧本了呗——作文没写完。瞧他那衰样儿,跟他家金毛偷吃被发现时一模一样。” 第二天,数学考试刚啃到第三十分钟。教室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老杨带着一身热风和焦急闯了进来,目光精准锁定夏知遇。“知遇!”他声音压着,却像颗小炸弹,“刚你邻居王奶奶电话打到我这儿了,说夏琳……” “丢了?!” 夏知遇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后面老杨那句“别急,老师帮你找”被呼啸而过的风声彻底撕碎。他像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冲出了教室,冲下了楼梯,把老杨无奈的叹息和监考老师愕然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 校门口,出租车堵在早高峰的钢铁洪流里,寸步难行,喇叭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烦躁的海洋。计价器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夏知遇看着前方纹丝不动的车龙,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师傅,就这儿下!”他扫码付钱,推开车门,一头扎进蒸腾着尾气和暑热的车流缝隙。他身形灵活得像尾泥鳅,在停滞的车辆和焦躁的人群中快速穿梭、闪避、挤压,汗水瞬间浸透了T恤后背,额发黏在额角。世界成了模糊晃动的背景板,只有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和“夏琳”两个字无比清晰。 终于冲到熟悉的老旧居民楼下,王奶奶正六神无主地搓着手,原地打转。“小知!哎哟你可回来了!”老太太看见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奶奶就出去倒了趟垃圾,前后脚功夫,回来就……就找不见琳琳了!这可怎么办啊!” 夏知遇大口喘着粗气,喉咙火烧火燎,根本没心思听老人家的自责。他目光急扫,像雷达一样掠过楼道口、花坛边、歪斜的自行车……突然,墙角阴影里,一根孤零零躺着的雪糕棍刺入眼帘——和昨天给夏琳买的是同一个牌子,巧克力味的包装纸还粘在棍子上。 冰激凌车! 那个总在街角出现的、花花绿绿还自带幼稚儿歌的流动冰激凌车! 夏知遇拔腿就往街角跑,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转过弯,喧闹的街景瞬间涌入视野。那辆熟悉的小车果然停在那里,车顶的卡通图案在阳光下有些褪色。而车旁的小塑料椅上,夏琳正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手里举着一个堆得老高的巧克力甜筒,吃得满嘴奶油胡子,小脸上全是满足。 她旁边,站着一个人。 白衬衫,深色长裤,身姿挺拔得像棵小白杨。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发梢都像镀了层浅金。沈思年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冰激凌车的柜台上,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夏知遇。” 沈思年先看到了他,牵着夏琳的小手走过来。夏琳也发现了他,立刻扬起沾满巧克力的脸,含糊地喊:“哥哥!” 沈思年微微挑眉,目光扫过夏知遇汗湿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考试……逃课?” 那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调侃。 夏知遇一把将妹妹拉到自己身边,警惕又疑惑地盯着沈思年:“老杨说夏琳走丢了。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怎么会在这儿?你没参加考试?” “哦,” 沈思年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不用参加。正好路过,”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看见这小家伙蹲在冰激凌车旁边,口水都快流成河了,怕她被人拐跑,就……顺手看着点,等你来呗。” 那“等你来”三个字,被他念得有点意味深长。 夏知遇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触到的只有空荡的布料。糟了!书包还在教室!他眉头拧紧,看向沈思年:“冰激凌多少钱?我……” 他卡住了,拿什么付? 沈思年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短促又悦耳。“不用,” 他摆摆手,目光落在夏琳身上,带着点夏知遇看不懂的柔和,“我请她吃的。” 夏琳立刻用力点头,小脑袋像小鸡啄米:“哥哥!给的!” 巧克力酱蹭在嘴角,显得傻乎乎的。 夏知遇心里那点感激瞬间被一种“自家小白菜太好骗”的无力感淹没。一个甜筒,就把这戒备心极强的小丫头收买了?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拉起夏琳的手:“走了,回家。今天谢谢了。” 一拉,没拉动。夏知遇低头,对上妹妹仰起的、写满执拗的小脸。她另一只小手,正死死攥着沈思年衬衫的下摆,指关节都泛白了。 “哥哥走。” 夏琳固执地说,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夏知遇额角青筋跳了一下,耐着性子轻轻拍开她的小爪子:“这个哥哥要回他自己的家,我们也得回家了。” “不走!” 夏琳更用力地揪紧了那片衣角,小身子都往后缩,“哥哥走!” 大有一种要跟沈思年私奔的架势。 夏知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女儿大了留不住”的悲凉预感。他无奈地看向沈思年,语气带着点破罐破摔:“那个……沈思年,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到家门口?就几步路。” 他几乎能预见到对方礼貌又疏离的拒绝。 “行啊。” 沈思年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愉悦。他极其自然地反手牵起夏琳的小手,迈开长腿,“走吧。” 夏知遇:“……” 看着自家妹妹被沈思年牵着,蹦蹦跳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夏知遇跟在后面,心塞得像被塞了一吨柠檬。这丫头平时对陌生人警惕得像只小刺猬,今天倒好,一个甜筒就缴械投降,还主动引狼入室!他仿佛已经看到十几年后,某个臭小子拿着根破冰棍就把人拐跑,自己这个老父亲只能抱着相框哭晕在墙角的悲惨未来。 好不容易到了家楼下,沈思年功成身退准备告辞。夏琳却彻底化身强力小牛皮糖,抱着沈思年的腿不撒手,眼泪汪汪,小奶音带着哭腔:“哥哥不走!哥哥买糖糖!” 夏知遇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最后祭出杀手锏:“琳琳乖,这个哥哥是去给你买更大、更好吃的冰激凌了!买完就回来!” 才勉强掰开她的小爪子,把一步三回头、脸上写着“我信你才怪”的沈思年送出了门。 楼道口,沈思年停下脚步,回头。楼道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一半清晰,一半模糊。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像带着钩子:“那说好了,下次我来送冰激凌,这小祖宗不会生我气吧?” 夏知遇看着他那张招摇过市的脸,没好气道:“放心,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酸。 “那就好。” 沈思年笑意加深,抬手随意地挥了挥,“走了。” 他转身,干净利落。走了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侧过头,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钻进夏知遇耳朵里: “明天见。” 夏知遇站在楼道阴影里,看着沈思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那句“明天见”像颗小石子,在他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圈涟漪。明天见?什么意思?在学校见?还是……他甩甩头,把这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开,带着满腹狐疑和一身的疲惫回了家。 上午的数学考试是铁定泡汤了。下午,夏知遇顶着老杨欲言又止、饱含同情的目光走进校门。 “妹妹找到了?” 老杨问。 “嗯。” 夏知遇点头。 “上午的数学……估计得算零分了。” 老杨拍拍他的肩,语气沉重,“下午两门,好好考,别有负担。” “知道了,谢谢老师。” 夏知遇扯出个笑,心里却沉甸甸的。零分?那总分…… 煎熬的等待终于结束。几天后,老杨捏着那张决定无数人命运(至少是他们自认为的命运)的A4纸走进教室时,空气都凝固了。 “成绩出来了,” 老杨把纸递给班长,目光扫过底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的“望分石”,“自己看吧。分班名单明天出,趁这会儿,赶紧跟你们的‘好基友’们道个别,虽然大概率还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清妍立刻戏精附体,一把抓住章悦的手,深情款款:“悦啊!别难过!姐妹情深,天涯若比邻!以后厕所、小卖部、八卦集散地,我永远为你留个VIP座!” 说着还用手背假模假式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旁边的成连看得嘴角抽搐,忍不住吐槽:“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这么……” 后面的话被林清妍一个“死亡凝视”硬生生瞪了回去。 成连果断转移目标,凑到夏知遇旁边,一脸八卦加同情:“知遇,你那天……数学是不是就写了个名字?” 夏知遇眼皮都没抬:“嗯。” 班长默默把成绩单贴在教室前方的公告栏。人群瞬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啊啊啊!让开让开!我看看我第几!” 成连凭借体型优势(主要是脸皮厚度),硬生生从人缝里挤到最前面。他目光在名单上飞速扫过,掠过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排位时只是嘴角抽了抽,然后一路往上……再往上…… “卧槽!卧槽槽槽!知遇!” 成连猛地回头,眼珠子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向榜单最顶端,“你……你年级第二!牛X大发了兄弟!第一……第一还是班长那个刷题永动机!” 他敬畏地看向教室角落那个岿然不动、仿佛置身事外继续刷题的班长背影。 林清妍也惊得转过了身,看夏知遇的眼神像看外星生物:“夏知遇!你数学都缺考了,还能考第二?!你是考场规则粉碎机吗?!” 夏知遇自己也愣住了。零分?第二?他下意识看向讲台边的老杨。老杨正板着脸维持秩序,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子,你以为老师是吃干饭的? 一股暖流悄然淌过心间。这个总穿着半永久衬衫的老班,又一次,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分班的效率快得惊人。第二天,名单就贴了出来。夏知遇拒绝进那个传说中的“创新班”地狱,顺理成章被“发配”到了高二(三)班。 三班门口,冤家路窄。成连看着名单上自己和林清妍紧挨着的名字,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我去!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啊!” 林清妍双手环胸,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看他:“呵,嫌我碍眼?有本事你考进创新班啊!谁稀罕跟你一个班似的!” 夏知遇走过来,一手一个,拍了拍这对活宝的肩膀,语气带着点看戏的悠闲:“二位,门在这,不进去准备占座?” 成连这才注意到夏知遇也在名单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卧槽!兄弟!你也三班?你不去创新班当人上人,跑这儿跟我们混啥?” 他看夏知遇的眼神充满了“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夏知遇只是耸耸肩,一脸“你管我”的无所谓。 教室里,老杨穿着他那件万年不变的灰蓝色衬衫,背着手踱步进来,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满意地点点头。“都是老熟人,客套话就免了。”他清清嗓子,目光投向教室门口,带着点神秘的意味,“不过呢,咱们班今天要添个新丁,大家呱唧呱唧,欢迎一下。” 全班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 一只穿着限量版球鞋的脚迈了进来,包裹在合身校裤里的长腿线条流畅有力。随即,沈思年整个人出现在门口。他身形挺拔,肩宽腿长,简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T台模特的效果。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他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扫过教室,却在掠过某一点时,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夏知遇的瞳孔瞬间收缩。沈思年?他怎么会是转学生?他一直以为他是本校的!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想起——对啊,沈思年这种级别的“发光体”,要是本校的,早被成连和林清妍这两大“校园八卦基站”扒得底裤都不剩了,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大家好,我叫沈思年。” 讲台上,沈思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教室每个角落,带着一种天然的磁性,“希望接下来,能和大家愉快相处。” 他的目光似乎很自然地扫过全班,但夏知遇却有种强烈的、挥之不去的错觉——那目光的终点,好像一直牢牢钉在自己身上。他立刻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夏知遇,少自作多情! “行,下去找个空位坐吧。” 老杨大手一挥。 沈思年迈开步子,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夏知遇的方向走来。他停在夏知遇旁边的过道——那是成连的座位。成连正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同学,” 沈思年微微俯身,脸上挂着一个堪称温和礼貌的微笑,声音也放得低缓,“能跟你换个座位吗?我想坐这里。” 明明用的是询问句,语气也无可挑剔,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成连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兜头罩下,后背汗毛“唰”地立了起来。那感觉,像被某种大型掠食动物盯上了,本能地只想逃离。 “啊?哦!行行行!没问题!” 成连几乎是弹射起步,手脚麻利地抓起书包,抱在怀里,一溜烟蹿到后面一个空位上,动作快得像后面有鬼在追。 沈思年极其自然地拉开成连的椅子,在夏知遇身边坐下。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位置天生就是他的。 夏知遇看着身边多出来的、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新同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速度……也太顺理成章了点?他压下心头的异样,收回目光。 老杨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牛顿定律。夏知遇正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那堆公式上,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唤,带着气音。 “夏知遇。” 夏知遇偏过头,视线撞进沈思年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里。对方微微歪着头,眼神清澈无辜得像林间小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有事?” 夏知遇用口型问。 沈思年嘴角弯起一个纯良无害的弧度,同样用气声,清晰地说:“今晚……一起回家?” 那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是认识十年的老友。 夏知遇满脑子问号。大哥,我们很熟吗?算上撞胸肌、踹屁股、看小孩、送回家,满打满算也就四面之缘吧?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回了一个字:“……为什么?” 沈思年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的真诚:“不是答应了你妹妹,要给她送冰激凌吗?做人要讲信用,对吧?” 那表情,仿佛在履行什么神圣的契约。 夏知遇一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行吧。” 就在他转回头看向黑板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沈思年脸上那副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像潮水般褪去,一抹极快、极深、带着点得逞意味的狡黠笑意,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瞬间被收拾书包的嘈杂声填满。夏知遇却卡在最后一道物理大题上,眉头拧成了疙瘩,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 沈思年早已收拾妥当。他没催,也没走,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单手支着下巴,侧着脸,目光落在夏知遇因专注而微抿的唇线和低垂的、浓密的睫毛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夏知遇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教室门口,几个别班的女生悄悄探头探脑,兴奋的窃窃私语像小虫子一样钻进来: “快看快看!那就是沈思年!听说咱们校长亲自去实验高中挖来的学神!” “他旁边那个是夏知遇吧?这次分班考缺考一门还第二的那个?!” “我的天!两个顶级学霸坐一起!这画面!太养眼了吧!有点好磕怎么回事……” “对对对!年级第一和第二!强强联合!锁死锁死!” 沈思年像是被门口的动静惊扰,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门口那几个探头探脑的女生。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嘴角极其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甚至还对着她们的方向,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啊——!” 门口传来短促压抑的惊呼,几颗脑袋瞬间缩了回去,伴随着一阵慌乱的小跑声和压低的、兴奋的尖叫:“他看我了!”“不对!他是在看我!”“啊啊啊他笑了!” 沈思年收回目光,眼底那点微末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恢复成一潭深水。他重新看向身边刚放下笔、正揉着眉心的夏知遇。 夏知遇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动作干脆利落。他站起身,拎起书包带,转头看向沈思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丝解题后的疲惫: “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