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追上那个冰山!》 第1章 冰山与焰火 夜风裹挟着香槟、香水与一点若有似无的野心,流淌在“云顶”酒吧流光溢彩的空气里。 楚汐斜倚在吧台,指尖捏着一只细长的香槟杯,杯沿印着她饱满唇形留下的暧昧红痕。暗红色吊带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如同她此刻唇边那抹游刃有余的笑意,是这喧嚣名利场里最醒目的猎物——或者说,猎人。 “啧,又是哪个倒霉蛋今晚要睡不着了?”好友林薇凑过来,顺着楚汐的目光望去,吧台另一头,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频频朝这边张望,眼神炽热。 楚汐懒懒地晃了晃杯子,冰块叮当作响,折射出细碎冷光,映着她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无聊。”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那些或倾慕或贪婪的目光,是她早已习惯的背景板,激不起半分涟漪。 直到她的目光,撞上了角落里的那个人。 喧嚣声浪仿佛瞬间被抽离,吧台柔和的射灯也自动聚焦。沈砚独自坐在一张高脚凳上,背脊挺直,侧影清冷得如同一尊切割完美的冰雕。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没系领带,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指间捏着一杯纯净水,冰块沉在杯底,与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一样,干净、疏离、恒温零度。周遭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似乎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偶尔有人试图上前搭讪,她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三两句便将人礼貌而坚决地挡了回去。 “嚯,沈大建筑师!”林薇也看到了,压低声音,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圈里出了名的冰山,油盐不进,据说追她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没一个能让她正眼瞧上三秒的。怎么样,汐姐?这‘项目’够挑战性吧?” 楚汐的视线牢牢锁在沈砚身上。那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投入干柴的一点火星,“轰”地一下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征服欲。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般的兴奋感,顺着脊椎窜上来。她需要一场漂亮的胜利,来驱散心底那点该死的、挥之不去的虚无感。 “无聊透了。”楚汐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慵懒,眼底却燃起狩猎前的精光,“不如……玩点有意思的?”她侧过头,对林薇扬起下巴,笑容魅惑又张扬,像淬了毒的玫瑰,“打个赌?” 林薇眼睛一亮:“赌什么?” “一个月,”楚汐伸出涂着蔻丹的食指,隔空轻轻点了点沈砚的方向,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让那座冰山,”她舌尖吐出那个词,带着点危险的亲昵,“为我融化。” “一个月?沈砚?”林薇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随即被巨大的兴奋取代,“赌!必须赌!赌注老规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热闹的朋友立刻围拢过来,起哄声瞬间拔高。楚汐在一片喧闹中举起酒杯,遥遥对着角落里的沈砚,无声地做了个碰杯的动作,笑容灿烂又挑衅。 沈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那眼神平静得像深秋的湖面,无喜无怒,只在楚汐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仿佛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然后,她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低头抿了一口冰水。那彻底的、近乎漠视的平静,像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楚汐刻意营造的自信气球,带来一丝微妙的刺痛和更强烈的兴奋。 很好。冰山,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周一上午九点整,沈砚位于CBD核心区的高端建筑设计事务所“静界”前台,被一片浓烈到近乎灼人的火红淹没。 九十九朵厄瓜多尔枪炮玫瑰,每一朵都饱满得如同初绽的火焰,嚣张地霸占了整个接待台,浓烈的芬芳几乎盖过了昂贵的香薰。娇嫩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在清晨的阳光里折射出炫目的光晕。 前台小姐显然被这阵仗惊到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花束中央那张烫金卡片。 卡片上是华丽流畅的花体英文:“For my Ice Queen. —— X” 沈砚刚踏出电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路过那片刺目的红时,眼神如同扫过一叠无关紧要的图纸。助理小跑着跟上,手里抱着文件,小心翼翼地问:“沈总监,这花……放您办公室吗?” 沈砚推开门,头也没回:“处理掉。或者,问问保洁阿姨喜不喜欢。” 助理:“……好的,沈总监。” --- 第二天,是法式复古手写信笺,熏着淡淡的鸢尾香,用词华丽旖旎,仿佛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情话轰炸。信被放在沈砚光洁如镜的办公桌中央。 沈砚拿起信,指尖甚至没有沾染上那诱人的香气。她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滚烫的字句,眼神如同在审阅一份技术参数。然后,她拉开右手边最底层的抽屉——那里面整齐码放着待粉碎的废弃文件——将那张散发着香气的信纸,干脆利落地丢了进去。抽屉合上,发出轻微而果断的“咔哒”声。 --- 第三天傍晚,夕阳给冷硬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暖金。沈砚刚走出“静界”大楼,一阵悠扬的木吉他声便流淌过来。楚汐就斜倚在街角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一袭红裙在傍晚的风中摇曳生姿。她指尖拨动琴弦,唱着一首慵懒性感的爵士老歌,烟视媚行,目光精准地落在沈砚身上,带着钩子般的笑意。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沈砚脚步顿了顿。她看到了楚汐,也听到了那歌声。夕阳的金光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难以捉摸,像是平静冰面下极深处掠过的一丝微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只是微微侧了下头,目光在楚汐脸上停留了比前两次略长的两秒钟,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噪音源的位置。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利落地坐了进去。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吉他声和那道灼人的红色身影。 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后视镜里,楚汐抱着吉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沈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左手腕内侧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出来的旧痕,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在等待什么填补。 --- “怎么样怎么样?有进展吗?”林薇的电话迫不及待地追过来。 楚汐刚卸掉脸上精致的妆容,镜子里映出一张素净却掩不住疲惫的脸。眼下的淡淡青黑,是酒精和失眠的勋章。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眼神锐利、光芒四射的“女王”似乎短暂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有些空洞的影子。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花收了,虽然转手送人。”楚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重新拿起手机时,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腔调又回来了,“信也收了,虽然进了碎纸机。歌也听了,虽然只赏了我两秒的眼神。”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你说,她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电话那头的林薇还在叽叽喳喳地分析着那“两秒眼神”的重大意义,楚汐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平时极少触碰的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陈旧的、积了层薄灰的松木小盒子。盒子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 指尖在冰凉的锁扣上停留片刻,楚汐最终还是将它推回了抽屉深处。她需要的是征服的快感,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而不是沉湎于那些早已被时间尘封、泛着霉味的旧物。那只会让她软弱。 她转身走向巨大的衣帽间,目光扫过一排排华服,最终落在一件设计感极强的酒红色丝绒长裙上。就是它了。明晚,“云顶”有个艺术慈善拍卖预热酒会,沈砚作为新锐建筑师,必然在受邀之列。 冰山,游戏才刚刚开始。这一次,我亲自送到你面前。 --- 周五晚,“云顶”顶层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璀璨夺目,将衣香鬓影映照得如同流动的星河。楚汐是这片星河中最耀眼的存在。酒红色丝绒长裙完美勾勒着她的身形,像一捧流动的醇酒,慵懒地倚在吧台边,与几位画廊老板谈笑风生,眼波流转间,轻易就成为了全场视线的焦点。她享受着这种掌控感,如同女王巡视她的疆土。 然而,她的视线如同精准的雷达,始终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特定的频率。 沈砚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色调比上次更沉,接近墨蓝,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她正与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交谈——楚汐认出那是业界泰斗级的建筑评论家。沈砚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偶尔回应几句,姿态从容而疏离,自成一方不容打扰的气场。 楚汐端起一杯香槟,如同最优雅的猎豹,迈着无声而充满韵律的步伐,穿过人群。高跟鞋敲击光洁地面的声音,在她走近沈砚身后时恰到好处地停顿。 “沈总监。”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熟稔,如同香槟杯中细密上升的气泡,清甜又带着微醺的醉意。 沈砚和那位老者的交谈被打断。老者看向楚汐,眼中带着欣赏的笑意。沈砚转过身。 这是楚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沈砚。近到能看清她纤长浓密的睫毛,看清她瞳孔深处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极深的、近乎墨蓝的色泽,像沉静无波的深海。她的气息很干净,带着点清冽的雪松和纸张的味道,与这浮华场中的香水格格不入。 “楚小姐。”沈砚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的声音比楚汐预想的要低一些,质感清冷,如同玉石相击,听不出任何情绪。那眼神平静无波,落在楚汐精心描画的眉眼和那身夺目的红裙上,没有惊艳,没有反感,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只是……平静。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楚汐精心准备的台词卡了一下壳。她迅速调整,笑容无懈可击:“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沈总监。上次在酒吧,就觉得沈总监气质独特,一直想找机会认识。您的‘静界’,最近滨水博物馆那个项目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她将话题自然地引向沈砚的专业领域,试图撬开一丝缝隙。 沈砚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半秒。那眼神依旧平静,但楚汐莫名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了然?还是别的什么? “过奖。”沈砚的回答简洁得吝啬,“职责所在。”她甚至没有顺着楚汐的话头展开的意图,态度礼貌而疏离,无形的屏障再次竖起。 那位老者适时地开口寒暄了几句,巧妙地化解了短暂的冷场。楚汐维持着完美的社交笑容,又与老者交谈了几句,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沈砚。沈砚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偶尔回应老者的话,目光却像是穿透了眼前的热闹,落向某个虚无的远方。 正当楚汐准备再寻话题时,沈砚的视线忽然毫无预兆地,越过老者的肩头,精准地落回了楚汐脸上。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平静的掠过,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专注的凝视。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缓慢地、一寸寸地扫过楚汐的眼睛、鼻梁、嘴唇……像是在仔细描摹一件值得研究的艺术品,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早已存在的信息。 楚汐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那目光太深,太静。它不像那些追逐她的男人眼中**的**,也不像嫉妒她的女人眼中的评判。它更像一种无声的探询,一种沉静的解析,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耐心。仿佛她精心描画的笑靥、她眼波流转的风情、她身上这件昂贵的战袍,在这目光下都成了透明的幕布,轻易就能被掀开,暴露出幕布后面某些她极力隐藏的东西。 一丝冰凉的不安,毫无征兆地顺着楚汐的脊椎爬上来。像一滴冰水,落进了她因酒精和征服欲而滚烫的血液里。 她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女王”堡垒,被这深海般沉静的一瞥,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有什么东西,似乎正从那缝隙里无声地窥视着她。 第2章 失控的罗盘 沈砚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如同深海探测器缓慢扫过海床,一寸寸描摹过楚汐精心构筑的每一寸防线。那目光穿透力太强,楚汐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了层层华服的伪装,暴露在某种冰冷而精准的X光线下。她精心维持的、如同第二层皮肤般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僵硬,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凝固在冰点。 那瞬间的失态,在楚汐过往无往不利的狩猎史中堪称耻辱。她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全身的社交细胞,强迫那僵硬重新化为流动的风情。她微微侧过头,一缕微卷的发丝恰到好处地滑落颊边,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只余下更深的、仿佛带着水光的笑意看向老者。 “周老您太会开玩笑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清亮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轻易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艺术是感性的表达,建筑是理性的凝固,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的,才是真正的大师。沈总监的滨水博物馆,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她再次将球抛回给沈砚,同时用余光紧紧锁住沈砚的反应。 沈砚的目光终于从楚汐脸上移开,重新落回周老身上。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平稳:“周老过誉。平衡是建筑师永恒的课题。”她并未接楚汐的话茬,也没有再看楚汐一眼,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凝视从未发生。 周老显然对沈砚的谦逊颇为受用,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几个国际前沿的跨界艺术项目。楚汐挂着完美的微笑,适时点头附和,心思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荡开无法平息的涟漪。沈砚的平静,沈砚的忽略,沈砚那深海般的眼神……一切都脱离了楚汐熟悉的剧本。她像是一个被突然剥夺了台词的演员,站在聚光灯下,第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的茫然和……一丝被看穿的恐慌。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更甚的征服欲猛地攫住了她。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必须重新掌控节奏。 “说到跨界灵感,”楚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不容忽视的活力,打断了周老关于某个光影装置的论述。她从精巧的手包里取出一张设计感十足的名片,指尖捏着,以一种优雅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姿态,递向沈砚。“沈总监,我对建筑与空间美学一直很有兴趣,尤其欣赏您作品中那种独特的‘寂静感’。过几天我画廊有个小型装置艺术展,主题是‘解构与重生’,或许能找到些有趣的共鸣点?希望您能拨冗莅临,给些专业的意见?”她的笑容明媚,眼神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挑战意味。 沈砚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那张递过来的名片上。深蓝色的卡纸,边缘烫着极细的金线,上面只有简洁的“楚汐”二字和一串私人号码。她的视线在名片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抬起,重新对上楚汐的眼睛。 这一次,楚汐做好了准备。她调动起全身的演技,将眼底所有的试探、不安、征服欲都深深掩藏,只留下纯粹的、带着期待和一点点仰慕(至少看起来如此)的笑意。来吧,冰山,看看这次你怎么接招。是拒绝?是敷衍?还是…… 沈砚伸出了手。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没有涂任何颜色,透着一种健康的淡粉色。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指尖轻轻捏住了名片的一角。 楚汐的心跳,在她指尖触碰到名片的瞬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一种荒谬的、类似触电般的微麻感从指尖窜上。 沈砚并未立刻收回手,也没有道谢。她捏着那张名片,深海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楚汐,那目光似乎比刚才在周老旁边时更深邃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在无声地衡量着眼前这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和她递出这张名片背后的所有意图。 时间仿佛被拉长。周围的喧嚣——水晶杯的碰撞声、人群的谈笑声、悠扬的背景音乐——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楚汐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所有的社交辞令、精心准备的说辞,都在沈砚这无声的凝视下蒸发殆尽。她只能维持着递出名片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就在楚汐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准备强笑着再说点什么打破僵局时,沈砚终于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近乎优雅地收回了手。那张深蓝色的名片被她捏在指尖。她没有看,也没有收进西装口袋,只是随意地、用两根手指夹着它,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便签纸。 然后,她微微侧身,朝向周老,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周老,关于您刚才提到的‘城市记忆’项目,我有些初步的想法,或许可以再占用您一点时间详谈?” 她的姿态、她的语气,都在清晰地传达一个信息:与楚汐的对话,结束了。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周老欣然应允。沈砚对周老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自然地转身,朝着宴会厅另一侧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走去。从头到尾,沈砚没有再看楚汐一眼,也没有对那张名片做任何表态。 她就像拂去一粒尘埃般,轻易地、彻底地,将楚汐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楚汐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名片被抽离时那微凉的触感。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然后一点一点,如同碎裂的冰面般剥落。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楚汐清晰地感觉到脸颊在发烫,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巨大难堪和愤怒的火焰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她,楚汐,社交场上无往不利的女王,竟然被当众如此彻底地、轻描淡写地无视了!像一件被随手丢弃的垃圾! 她猛地收回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怒火和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慌乱。她看着沈砚和周老走远的背影,那挺直清冷的背影在璀璨灯火下显得如此遥远,如此不可触及。 林薇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担忧和没压下去的兴奋:“汐姐……你还好吧?这冰山……也太硬核了吧?当众甩脸子啊这是!”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汐的脸色。 楚汐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拿起旁边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香槟,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暂时浇熄了心头的火焰,却留下更深的、冰冷的空洞感。 “甩脸子?”楚汐的声音带着一丝被香槟气泡刺激后的沙哑,她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那也得她有脸可甩才行。”她盯着沈砚消失的方向,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笑意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执拗的火焰在燃烧。“欲擒故纵玩到这种地步?呵……” 她不信。她绝不相信沈砚真的无动于衷。那眼神,那该死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绝不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该有的!沈砚一定是在伪装,在用更高明的手段反制她! “等着瞧。”楚汐将空杯重重放回侍者的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挺直脊背,重新扬起下巴,像一株被狂风骤雨击打后依旧倔强挺立的红玫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艳丽和决心。“一个月,还剩二十七天。这场游戏,她玩不起也得玩!” --- 接下来的几天,楚汐的攻势更加密集,却也带上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躁。 昂贵的、带着异域风情的兰花代替了玫瑰,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静界”的前台。手写的情书变成了更加私密、带着点文艺腔调的短诗,用词不再华丽空洞,反而透出一种刻意营造的、仿佛触及灵魂的脆弱感。她甚至“偶遇”了沈砚常去的那家会员制书店,隔着高高的书架,用低柔的嗓音念了一段博尔赫斯关于迷宫的诗句。 沈砚的反应,依旧如同程序设定般精准而冰冷。花被处理,信被粉碎,在书店的“偶遇”,她只是抬起眼,隔着书架的缝隙看了楚汐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询问时间的陌生人,随即拿着选好的书径直走向收银台,留下楚汐一个人站在书架之间,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每一次石沉大海般的回应,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楚汐日益紧绷的神经上。那份被当众无视的难堪和愤怒,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沈砚持续的冷漠中发酵成了某种偏执。她开始失眠,眼底的青黑即使用最昂贵的遮瑕也难以完全掩盖。林薇她们小心翼翼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安慰,更是让她烦躁不堪。 她像一头被困在透明玻璃牢笼里的困兽,看得见目标,却无论如何冲撞,都无法触及那层冰冷的屏障。沈砚的存在本身,就成了对她“不败女王”神话最彻底的嘲讽和挑战。 --- 周五的傍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迟来的暴雨。楚汐独自坐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黑咖啡。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却显得异常冰冷。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她发送给沈砚的最后一条信息上。那是一张精心拍摄的、带着忧郁氛围的侧影照片,配文是:“城市在下雨,而我的心里,早已一片汪洋。”——这是她今天下午的“杰作”,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摇摇欲坠的脆弱。 没有回复。如同石沉大海。 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和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烦躁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她输了?不,不可能!她怎么会输给一座冰山?可这种无力的、被彻底掌控节奏的感觉…… 就在这自我厌弃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时,被她扣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嗡——嗡—— 沉闷的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楚汐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会是谁?推销?骚扰? 她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一个荒谬的、微弱的念头如同萤火般在心底闪过——不可能吧? 她用力甩开那个念头,带着一丝自嘲和残余的烦躁,划开了接听键,声音刻意压得冷淡:“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就在楚汐以为是什么恶作剧,准备挂断时,一个清冷、低沉,质感如同玉石相击的熟悉声音,清晰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楚汐?” 是沈砚! 楚汐的呼吸瞬间屏住。她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褪去,留下一种冰冷的眩晕感。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斑。 “是我,沈砚。”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今晚九点,‘旧时光’咖啡馆,靠窗第三个位置。” 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解释。只有清晰的时间、地点、指令。干脆利落得如同下达工作命令。 楚汐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沈砚的冷淡拒绝,沈砚的愤怒指责,甚至沈砚的某种回应……但她从未想过,会是沈砚主动打来电话,用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下达“命令”! “你……”楚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楚汐甚至能想象出沈砚此刻微微蹙起眉头的冷静模样。 “你一直在找我,不是吗?”沈砚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平静之下,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瞬间击穿了楚汐所有的伪装和质问。 “九点。‘旧时光’。过时不候。” 嘟…嘟…嘟… 忙音响起,冰冷而决绝。 楚汐握着手机,僵在原地。窗外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云层,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她胸腔里骤然失控的心跳。 沈砚主动找她。用命令的口吻。而且……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她? 那句“你一直在找我,不是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楚汐心底那扇被她尘封的门。 第3章 旧时光的拾荒者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幕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将城市璀璨的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斑,像极了楚汐此刻混乱不堪的心境。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冰冷的机身却依旧残留着沈砚最后那句“过时不候”的余温,像烙印般烫着她的掌心。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眩晕感。震惊、愤怒、被看穿的羞耻、还有那该死的、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好奇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在她体内激烈地冲撞、撕扯。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猎手,步步为营,精心设计着每一个陷阱。可沈砚一个电话,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命令的口吻,就将她所有的布局彻底打乱,将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般拽到了这间名为“旧时光”的咖啡馆门口。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徒劳地扫开一片又一片的水帘。楚汐死死盯着车窗外那扇透着暖黄灯光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个老旧的铜铃,被雨水冲刷得锃亮。“旧时光”三个字刻在深棕色的木牌上,字体古朴,在这暴雨倾盆的夜晚,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宁静与……诡异。 九点整。沈砚说,过时不候。 楚汐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推开车门,冰冷的风裹挟着密集的雨点瞬间将她包围。昂贵的丝绒长裙下摆立刻被溅起的雨水打湿,深色的水渍晕染开来,带来刺骨的凉意。她顾不上了,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冲上台阶,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叮铃——” 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隔绝了门外的狂风骤雨。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烘焙咖啡豆和淡淡书卷气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咖啡馆里灯光昏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角落,低声交谈。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时间在这里似乎也慢了下来。 楚汐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第三个位置。 沈砚就坐在那里。 她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带着距离感的深色西装,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外面随意搭着一件深灰色的开司米开衫。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削弱了平日那份迫人的冷冽,却丝毫未减那份沉静的气场。她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街景,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异常柔和。桌上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旁边是一个……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 楚汐的心跳再次失序。她踩着湿漉漉的高跟鞋,一步步走向那张桌子。高跟鞋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引来几道好奇的视线。沈砚似乎没有察觉,依旧看着窗外。 直到楚汐在她对面站定,带着一身未干的雨水气息和无法掩饰的、复杂的情绪。 沈砚这才缓缓转过头。 她的目光落在楚汐身上,带着雨水的狼狈,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颊边,精心描画的眼妆被雨水晕开了一点,透出一种脆弱的艳丽。沈砚的眼神平静依旧,但楚汐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深潭般的平静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一丝了然?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快得让她抓不住。 “坐。”沈砚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玉石相击般的清冷质感,在温暖的咖啡馆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没有寒暄,没有解释为何选在这里,更没有询问楚汐为何冒雨前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楚汐拉开椅子坐下,冰冷的藤椅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试图找回一点被暴雨和沈砚电话打散的骄傲与掌控感。她扯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眼下的狼狈和内心的翻涌中显得有些僵硬:“沈总监真是好兴致,大雨天约在这种地方喝咖啡?”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调侃和漫不经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突兀的牛皮纸文件袋。 沈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楚汐脸上,那眼神不再有宴会厅里的穿透性审视,却带着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仿佛在透过此刻狼狈的她,看着某个遥远时空里的影子。 “楚汐,”沈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咖啡馆的背景音乐,“你一直在找我,用那些花,那些信,那些歌。现在,我在这里。”她顿了顿,深海般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找到我了。然后呢?” 然后呢?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楚汐的心上。她所有精心设计的套路、所有撩拨的手段、所有试图引起沈砚兴趣的“浪漫”,在沈砚这近乎直白的、带着洞察一切的平静反问下,瞬间变得无比可笑和苍白。 楚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然后碎裂。一股强烈的羞愤和无处发泄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脸颊发烫。她猛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再次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理智。 “然后?”楚汐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了一丝,而后又平静下来,“沈总监希望有什么‘然后’?像其他人一样,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然后成为你众多追求者名单上又一个被无情划掉的名字?还是说,沈总监终于觉得我这只嗡嗡叫的苍蝇烦人了,想亲自来打发掉?” 她的语气依旧轻佻,甚至充满了挑衅的意味。然而在沈砚眼里,她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她要用攻击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她等着沈砚的愤怒,等着她的冷漠,甚至等着她拂袖而去——那至少证明她楚汐还能影响到这座冰山! 然而,沈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角,看着她强装镇定的脆弱,看着她竖起的所有尖刺。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更深沉、更难以理解的……包容?一种带着巨大耐心的、近乎悲悯的包容? 这种包容,比任何冷漠和嘲讽都更让楚汐感到窒息和恐慌。 “楚汐,”沈砚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极其低沉的温柔,“你弄丢了很多东西。” 楚汐猛地怔住。所有的愤怒和尖锐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弄丢东西?什么意思? 沈砚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上。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袋子的边缘,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 “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一直在丢东西。”沈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发卡,钢笔,橡皮擦……还有,”她的目光再次抬起,深深地看进楚汐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那条你蹲在花坛边找了很久、哭红了眼睛的星星手链。” 轰—— 楚汐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星星手链!初中!花坛!哭泣!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早已模糊褪色的画面,被沈砚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无比清晰地撕扯出来!那条她攒了很久零花钱买的、镶嵌着蓝色小星星的银色手链,在体育课后不翼而飞,她找遍了操场和教室,最后蹲在花坛边哭得像个傻子…… 那是她少女时代最珍视的东西之一!沈砚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她哭了都知道?!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楚汐。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褪去,留下刺骨的冰冷。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沈砚,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恐惧。 “我……”楚汐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怎么……”她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 沈砚没有解释。她只是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解开了牛皮纸文件袋上缠绕的白色棉线。 楚汐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黏在那个文件袋上。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混合着巨大的好奇,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沈砚从文件袋里,拿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文件。 那是一个……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甚至有些廉价的硬纸板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花纹,边缘因为年深日久而有些磨损起毛。 沈砚将这个朴实无华的盒子轻轻推到楚汐面前的桌面上。 “打开它。”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楚汐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她看着那个盒子,如同看着一个潘多拉魔盒。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眼前这个仿佛能洞悉她一切秘密的沈砚。但另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触碰到了那个纸盒粗糙的表面。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猛地掀开了盒盖。 没有金光闪闪,没有价值连城的珠宝。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几样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琐碎的旧物,被小心地排列着。 最上面,是一个粉红色的、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塑料发卡。颜色有些褪了,兔子的一只耳朵似乎还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裂痕。楚汐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她小学四年级时最喜欢的发卡!在操场上疯跑时弄丢了,她为此沮丧了好几天! 发卡下面,是一支深蓝色的钢笔。笔帽上印着一个模糊的、早已停产的动漫人物标志。楚汐的心跳几乎停止——这是她初中时攒了整整三个月零花钱才买到的限量版动漫联名钢笔!在图书馆自习时神秘消失,她怀疑是同桌偷了,还和对方大吵一架! 钢笔旁边,是一块小小的、边缘不规则的白色橡皮擦。只剩下半块,断口处还残留着被粗暴撕扯的痕迹。楚汐的呼吸瞬间屏住——这……这是她高中时日记本上被撕掉的那一页背面粘着的橡皮擦!那页日记写满了她对隔壁班篮球队长青涩又隐秘的暗恋心事!因为被母亲无意翻看,她羞愤欲绝地撕掉了那页日记,连同粘在上面的半块橡皮一起扔了…… 而在这些物品的最下面,安静地躺着的,正是一条细细的银色手链。链子上串着几颗小小的、暗淡的蓝色星星。正是她初中时丢失的那条!是她蹲在花坛边哭红了眼睛也没找到的那条! 楚汐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死死地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每一个物品都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那些被遗忘的、属于少女楚汐的懊恼、沮丧、羞愤和隐秘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精心构筑的、属于“女王楚汐”的堡垒。 她颤抖着手,指尖冰凉,想去碰触那条星星手链,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她抬起头,看向沈砚,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混乱、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质问:“这……这些……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你偷的?!” 沈砚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却清晰地映出楚汐此刻崩溃的倒影。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楚汐心上: “不是偷。” “是捡。” “我捡了十年。” “楚汐,你弄丢的东西,我一直替你收着。” 第4章 破碎的镜中影 “捡?” 楚汐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的虚无感。她死死盯着沈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沉静到近乎悲悯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弄丢的东西,我一直替你收着。”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楚汐摇摇欲坠的世界。 十年! 整整十年!她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承载着少女时代无数细碎情绪的小物件——懊恼的、沮丧的、羞愤的、隐秘悲伤的——竟然全都被眼前这个看似与她毫无交集、如同冰山般遥远陌生的女人,小心翼翼地、一件不落地捡拾、珍藏! 不是偷,是捡。 是沉默的注视,是无声的跟随,是跨越漫长岁月的、幽灵般的拾荒!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强烈羞耻感,如同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雪水同时灌入楚汐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彻底拆解的玩偶,所有的关节、所有的线头、所有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破败与不堪,都被沈砚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疯子……”楚汐喃喃道,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是个疯子!”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藤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咖啡馆里不多的几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她再也无法忍受一秒!无法忍受沈砚那穿透一切的眼神,无法忍受那个装着“遗失物”的盒子散发出的、来自过去腐朽气息的无声嘲讽!更无法忍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在沈砚精心编织的、跨越十年的巨大阴影下,上演着一场自以为是的狩猎闹剧! 她抓起那个廉价的硬纸板盒子,像抓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只想远远地把它扔开!可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面,感受到里面那些微小物品的重量和存在感时,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她。那是她破碎的、被遗忘的、却被另一个人固执地捡拾拼凑起来的少女时代! “别碰它!”楚汐几乎是尖叫出声,猛地将盒子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真实存在过的浮木,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杯碟叮当作响。 沈砚依旧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她。暖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双眼睛,深海之下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在涌动——有痛楚,有无奈,有漫长的等待,还有一种楚汐此刻无法理解、也不愿去理解的深沉。 “楚汐……”沈砚开口,声音低沉。 “闭嘴!”楚汐厉声打断她,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她像一头受伤的、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愤怒和巨大的混乱。“别叫我的名字!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看着我?!你凭什么捡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凭什么像个幽灵一样……”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本能的防御和攻击。 她抱着那个盒子,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冰冷的雨水气息从门缝里钻进来,混合着咖啡馆温暖的香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叮铃——” 铜铃再次响起,声音刺耳。楚汐一头撞进门外冰冷狂暴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昂贵的丝绒长裙沉重地贴在身上,冻得她瑟瑟发抖。但她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无形的耳光反复抽打。她死死抱着那个盒子,指甲几乎要抠进硬纸板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停在路边的车。 拉开车门,她几乎是把自己摔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雨声,却隔绝不了脑海里沈砚那双眼睛,隔绝不了那个盒子沉甸甸的存在感。 “开车!”她对着司机说着,声音沙哑破碎。 引擎启动,车子滑入被暴雨冲刷得一片模糊的街道。车窗外的霓虹灯扭曲成流动的色块,像一张张嘲讽的脸。楚汐蜷缩在后座,浑身湿透,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她紧紧抱着那个廉价的纸盒,抱得那么用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不是冷。是恐惧,是崩塌,是被彻底颠覆信仰的灭顶之灾。 她一直以为自己戴着完美的面具,在情场无往不利,用征服的快感填补内心的空洞。她以为自己早已将那个丢三落四、会因为一条廉价手链哭泣的脆弱少女埋葬在过去的尘埃里。她以为沈砚只是一座冰冷的、等待被她征服的里程碑。 可原来,她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原来,那个她极力想要摆脱的、脆弱的少女楚汐,从未真正消失。她的每一次丢失,每一次或懊恼或悲伤的情绪,都被另一个人——一个她以为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如此清晰地见证着,如此珍重地收藏着! 沈砚像一个沉默的拾荒者,在时间的废墟里,固执地捡拾着被她自己丢弃和遗忘的碎片。十年。整整十年!这是一种怎样可怕而执拗的注视?这又是一种怎样深沉而……令人窒息的爱? “疯子……她是个疯子……”楚汐把脸深深埋进那个散发着陈旧纸张和淡淡尘埃气息的盒子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烫得她脸颊生疼。 她精心构筑的“风流女王”人设,在沈砚这跨越十年的、无声的、沉重的爱意面前,被碾得粉碎。她所谓的狩猎、征服、游戏人间,此刻显得如此肤浅、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她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给了沈砚的冷漠,而是输给了沈砚那深不见底、厚重如山的沉默深情。这深情像一面巨大而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的荒芜、恐惧和那个被她刻意掩埋的、伤痕累累的真实自我。 车子在暴雨中穿行,如同漂泊在怒海中的孤舟。楚汐抱着那个潘多拉魔盒,蜷缩在黑暗的后座,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那个名为“楚汐”的华丽堡垒,连同里面那个自以为是的“女王”,已经彻底坍塌,只剩下废墟里一个瑟瑟发抖、茫然无措的灵魂。 --- 回到顶层公寓,楚汐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木偶。她甩掉湿透的高跟鞋,昂贵的手袋随意丢在地上,昂贵的丝绒长裙像破布一样黏在身上。她甚至没有力气开灯,任由黑暗吞噬着宽敞冰冷的空间。窗外城市的灯火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如同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 她抱着那个硬纸板盒子,踉跄着走到客厅中央,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颤抖着,再次打开了那个盒子。 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小小的、熟悉的旧物安静地躺着:褪色的兔子发卡,磨损的动漫钢笔,半块带着撕痕的橡皮,还有那条暗淡的星星手链……每一件,都像一把钥匙,开启一段被她刻意遗忘或模糊处理的记忆闸门。 她拿起那条星星手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缩。初中操场边的花坛,烈日炎炎,她蹲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徒劳地翻找着每一片叶子,汗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那种锥心的失落和委屈,此刻隔着十年的时光,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而沈砚……沈砚当时在哪里?在哪个角落,看到了她哭泣的样子?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捡起了这条她遍寻不着的手链? 她拿起那半块橡皮。高中课桌抽屉的深处,那本带着小锁的日记本。被母亲强行翻看后愤怒的争吵,羞耻感像火一样烧灼着她,她发疯般撕掉那页写满心事的纸,连同粘在上面的橡皮一起揉烂、丢弃……沈砚呢?她是怎么拿到这半块橡皮的?是在教室的垃圾桶里?还是在放学后无人的走廊?她看到那页被撕碎的日记了吗?她……知道那些青涩的心事吗?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楚汐。沈砚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她像一个隐形的幽灵,在她的整个青春岁月里如影随形,窥视着她的喜怒哀乐,捡拾着她的失落与狼狈!而她楚汐,对此一无所知,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啊——!”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旷冰冷的公寓里回荡。楚汐猛地将手中的盒子扔了出去! 硬纸板盒子撞在远处的墙壁上,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散落出来。发卡、钢笔、橡皮、手链……在昏暗的光线下滚落一地,如同她此刻破碎不堪的灵魂和人生。 她崩溃地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来抵御那灭顶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混乱、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被彻底“看见”的冲击。 沈砚不是冰山。 她是深海。 是沉默地包容了她十年失落的深海。 也是此刻,无声地将她溺毙的深海。 楚汐把脸深深埋进冰冷的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在空旷的豪宅里低低回荡。窗外,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这座不夜城,仿佛要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痛苦,都彻底洗刷干净。而她,像一只搁浅在沙滩上、被剥去了所有坚硬外壳的软体动物,暴露在冰冷残酷的空气中,脆弱得不堪一击。 第5章 我来找你 冰冷的、带着湿气的大理石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透过薄薄的衣料,贪婪地汲取着楚汐身上最后一点温度。她蜷缩在那里,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破败玩偶,双臂死死环抱着自己,指甲在手臂上掐出深深的红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只有一种灭顶的、彻骨的寒冷和麻木,从四肢百骸蔓延到灵魂深处。 散落在地上的“遗失物”,在窗外透进来的、被暴雨扭曲的城市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嘲讽的光。那只褪色的兔子发卡,那只磨损的动漫钢笔,那半块带着撕痕的橡皮,还有那条暗淡的星星手链……它们像一双双来自过去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此刻狼狈不堪的她。每一件,都精准地刺中她记忆里最脆弱、最想掩埋的角落。 沈砚那双深海般的眼睛,仿佛无处不在。平静的,洞悉的,带着十年沉默注视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疯子……她是个疯子……”楚汐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堵着腥咸的血气。被彻底看穿的羞耻,如同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着她的神经。她像一件被剥光了所有包装的商品,**裸地暴露在聚光灯下,展览着她极力想要掩盖的脆弱、狼狈和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内里。她所谓的“风流”,所谓的“征服”,在沈砚这沉默如山、厚重如海的深情面前,显得如此卑劣、如此可笑、如此……渺小。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不是输给了沈砚的冷漠拒绝,而是输给了她那份跨越十年、无声无息、却重逾千斤的爱意。这爱意像一面巨大而冰冷的镜子,无情地映照出她内心的荒芜与空洞,映照出那个被她刻意遗忘、却从未真正消失的、会因为一条廉价手链哭泣的少女楚汐。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恨不得立刻消失,恨不得从未开始这场愚蠢的赌局,恨不得从未遇见沈砚!她猛地抬手,想要将地上那些刺眼的“证据”彻底扫开,像扫掉一堆垃圾! 就在她颤抖的手即将触碰到离她最近的那半块橡皮时,目光却猛地顿住了。 在散落物品的不远处,静静躺着一个东西。一个她刚才在极度的崩溃中忽略了的、同样从那个被摔开的硬纸板盒子里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一本极其普通的、封面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的软皮笔记本。大小适中,边角卷曲,纸张的边缘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它安静地躺在一小片水渍旁边,毫不起眼,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瞬间攫住了楚汐所有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沈砚……沈砚捡她的东西,难道还做记录?像某种变态的收藏目录?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愤怒和无法抑制的好奇,再次席卷了楚汐。她几乎是爬了过去,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冲动,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那个笔记本。 入手是纸张特有的、略显粗糙的质感,带着一种久远的气息。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即将揭开最恐怖真相的、混合着恐惧和绝望的勇气,猛地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几行略显稚嫩、却工整认真的蓝色钢笔字迹。 “X年X月X日晴” “今天她又把发卡弄丢了。粉红色的,上面有只小兔子。在操场边上,阳光照在上面,亮晶晶的。她跑过去的时候,发卡从头发上掉下来,她好像没发现。我捡到了。她好像有点难过?下午看到她的时候,头发有点乱,用手随便拢着。下次……要不要还给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纠结的皱眉表情)” 楚汐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认得那个发卡!正是此刻散落在地上的那个!而日记里的描述……操场,阳光,她跑过去没发现……记忆深处模糊的碎片被瞬间点亮!小学四年级的体育课,她疯跑后,确实发现发卡不见了,还以为是跑丢了……原来是被沈砚捡到了?! 她猛地翻到下一页。 “X年X月X日阴” “钢笔掉在图书馆角落了,她没发现。深蓝色的,上面印着那个很火的动漫小人(名字忘了)。这支笔她很喜欢,总跟同桌炫耀,说是攒了好久钱才买到的。我坐在斜后方的书架旁,看着她焦急地翻找书包和抽屉,脸都急红了。…现在是我的‘收藏品’了。(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还是不还了吧?还了……她也不会记得是我捡的。(笑脸旁边,又画了一个小小的、有点沮丧的撇嘴表情)” 楚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图书馆!深蓝色钢笔!她记得那次,她以为是同桌偷的,两人大吵一架,关系彻底破裂!原来……原来是被沈砚捡走了?!她当时就在斜后方的书架旁看着?!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颤抖着,几乎是粗暴地往后翻。纸张哗哗作响,字迹随着日期推移,渐渐褪去稚气,变得流畅而内敛。 “X年X月X日雨” “橡皮擦…她哭得好凶。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尽头,一个人蹲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因为那页日记被撕掉了。我后来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被揉成一团的纸和粘在上面的半块橡皮。纸上的字……(这一行字迹被用力地、反复地划掉了,墨迹深重,几乎戳破了纸张)只捡到半块橡皮。她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粗心,又…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容易受伤?(笔迹带着深深的忧虑)希望她别再为不值得的人哭了。” “不值得的人”……高中那个篮球队长!那页撕掉的日记!楚汐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凉地退去!沈砚看到了!她不仅捡到了橡皮,她甚至可能看到了那页日记的内容!那些羞于启齿的、青涩愚蠢的暗恋心事!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窥视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把这本可怕的日记扔出去!可她的手指却像被粘住了一般,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无法抗拒的冲动,继续往后翻。她要知道!她要知道沈砚这个幽灵,到底还知道多少! 日记的日期跳跃着,跨越了高中,进入大学。记录变得稀疏,字迹也更加成熟稳重,但那种沉默的注视却从未停止。 “X年X月X日晴” “第十件。手链。银色的,有几颗小星星。她蹲在花坛边找了很久,眼睛红得像兔子。太阳很晒,她额头上都是汗。这次……还是不还了。替她保管吧。希望有一天,能亲手为她戴上,告诉她:‘你看,你弄丢的,我都替你找回来了。’ 或者…永远没有这一天。(字迹成熟而沉重,带着无尽的温柔与酸涩)” 楚汐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蓝色的墨迹。初中花坛边那个哭泣的自己,隔着十年的时光,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而沈砚,那个沉默的旁观者和拾荒者,就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安静地看着,心疼着,然后捡起了她的失落。 日记后面空了很多页。似乎记录中断了很久。 楚汐的心跳如同擂鼓,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翻到了日记本的最后几页。 纸张很新,墨迹似乎也尚未完全干透。 “X年X月X日晴” 只有一行字。字迹是熟悉的沈砚式清隽有力,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孤注一掷。 “赌局开始。这次,换我来‘捡’你。” 轰——!!! 楚汐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无声的惊雷! 赌局开始! 换我来“捡”你!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冲击,在这一刻如同奔腾的洪流,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汇聚成一个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的可怕真相! 沈砚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一个月赌约”的存在! 她知道楚汐的追求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狩猎游戏! 而她,沈砚,这个沉默地注视了她十年、捡拾了她十年失落的女人,选择主动踏入这个“赌局”!她不是猎物!她是猎手!她一直在冷眼旁观楚汐的表演,看着她一步步落入自己精心编织的、跨越十年的网中! 她所谓的“入局”,根本不是什么被楚汐的“魅力”打动!而是她主动设下的陷阱!她用那十年沉默的深情作为最致命的诱饵,在楚汐自以为即将“征服”冰山的巅峰时刻,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让她看清自己的卑劣,看清自己的空洞,看清自己那层华丽面具下,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哈……哈哈……”楚汐抱着那本日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泪水混合着冰冷的绝望,汹涌而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以为自己是个高明的猎人,结果从头到尾,都是沈砚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她的每一步,她的每一次撩拨,她的得意忘形,她的崩溃绝望,都在沈砚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沈砚要“捡”的,从来不是那些发卡钢笔橡皮手链。 她要“捡”的,是她楚汐! 是这个被她自己弄丢的、破碎的、真实的楚汐! 用最残忍的方式,把她从那个名为“风流女王”的虚假堡垒里,硬生生地、血淋淋地拖拽出来! 巨大的愤怒、被玩弄的屈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楚汐的心脏。她猛地攥紧了那本日记,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恨不得将它连同里面记载的所有屈辱和秘密一起撕成碎片! 可就在她几乎要付诸行动时,目光却再次落在那最后一行字上。 “赌局开始。这次,换我来‘捡’你。” 沈砚清冷的、带着玉石质感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你一直在找我,不是吗?” 一种强烈的、无法言喻的冲动,压过了所有的愤怒和恐惧。像黑暗中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要见她! 现在!立刻!马上! 她要撕开沈砚那层平静的假面!她要质问这个疯子!她要把这十年的窥视、这可怕的陷阱、这让她彻底崩溃的真相,全部砸回沈砚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 楚汐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向被她扔在玄关地板上的手袋。她不顾浑身湿透的狼狈,不顾散落一地的“证据”,不顾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她笑了,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她在手袋里疯狂地翻找着,终于摸到了那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她的手机。 屏幕亮起,映出她苍白、泪痕狼藉、却带着一种疯狂决绝的脸。她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不久前才存入的、标注着“沈砚”的陌生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带着毁灭一切的重量。 沈砚,游戏结束了。 这次,轮到我来找你! 第6章 火焰的沉默 手机屏幕冰冷的蓝光,映着楚汐那张苍白、泪痕狼藉、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脸。雨水浸透的发丝黏在颊边,昂贵的丝绒长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她因为愤怒和寒冷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沈砚”。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重量。 拨出去?然后呢?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控诉?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 她要当面! 她要看着沈砚的眼睛!她要撕开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她要让沈砚亲口解释这十年的窥视、这精心策划的陷阱、这让她彻底崩塌的“捡拾”! 一个地址毫无预兆地、无比清晰地跳入楚汐混乱的脑海——那是她在调查沈砚背景时,顺手记下的、沈砚位于城西老城区的私人公寓地址!一个与“静界”总监身份格格不入的、安静甚至有些破落的老小区! 就是那里! 楚汐猛地将手机塞回湿透的手袋,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甚至顾不上去捡地上散落的那些刺眼的“证据”和那本可怕的日记,赤着脚,踉跄着冲向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刺激着她的脚心,却丝毫无法浇灭她胸腔里那团焚烧理智的火焰。 她拉开门,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风瞬间灌了进来。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更加疯狂地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楚汐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那片狂暴的水幕之中。 没有叫车。她像着了魔一般,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股近乎绝望的执拗,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被雨水淹没的街道上奔跑。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浸透了她的衣衫,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昂贵的丝绒长裙吸饱了水,沉重得像一副镣铐。高跟鞋早就不知掉在了哪里,**的脚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被尖锐的石子硌得生疼。但她感觉不到,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和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声音在驱使着她向前冲: 沈砚!沈砚!沈砚! 她要一个答案!一个让她彻底死心或者彻底……疯狂的答案!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当她终于看到那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老式居民楼时,整个人已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她扶着湿漉漉、布满青苔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她的下巴不断滴落。视线在密集的雨帘中艰难地搜寻着门牌号。 找到了! 一栋灰扑扑的、墙皮有些剥落的五层小楼。三楼,最靠边的那个窗户,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沈砚在家!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楚汐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单元门洞,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她扑到那扇深绿色的、漆面斑驳的防盗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攥紧拳头,疯狂地砸了下去! 砰!砰!砰!砰! 沉闷而急促的砸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如同惊雷般炸响,盖过了外面滂沱的雨声。 “沈砚!开门!你给我开门!!”楚汐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哭腔,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沈砚!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变态!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她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捶打着冰冷的铁门,拳头很快红肿起来,指关节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愤怒、屈辱、被玩弄的滔天恨意,以及那本日记带来的灭顶冲击,彻底烧毁了她的理智。她现在只想撕碎眼前这扇门,撕碎门后面那个操纵了她十年、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女人! “开门!!沈砚!!你听见没有?!你这个偷窥狂!你这个神经病!!”她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扭曲变调,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 门内一片死寂。 只有她疯狂砸门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在楼道里回响。 就在楚汐的力气即将耗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锁开启的声音响起。 楚汐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维持着砸门的姿势,拳头还悬在半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那扇深绿色的、斑驳的防盗门,向内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温暖的光线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带着一种与这疯狂雨夜格格不入的宁静气息。 门后,站着沈砚。 她显然刚从休息状态中被惊醒。没有穿白天的正装,只穿着一套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清瘦的轮廓,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素净得甚至能看到眼底淡淡的青影。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淡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她的目光落在门口如同落汤鸡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神疯狂又绝望的楚汐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责备,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了然。 楚汐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嘶吼、所有的质问,在沈砚这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她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堵得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身体本能的剧烈颤抖。 她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破败木偶,赤着红肿的脚,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冰冷的皮肤,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沈砚门口干净的水磨石地板上积起一小滩水渍。她死死地盯着沈砚,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混乱、无法消解的愤怒、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摇摇欲坠的脆弱。 沈砚的目光缓缓扫过楚汐狼狈不堪的样子——湿透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红肿的眼睛,破裂的嘴角(不知何时在奔跑中磕破了),**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脚,以及那身昂贵却已如同破布般贴在身上的酒红色丝绒长裙。那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楚汐无法承受的重量。 然后,沈砚的视线越过楚汐,落在了她身后空荡荡的楼道,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最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楚汐脸上。 她没有问“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她甚至没有让开门口的位置。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汐,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深邃得像要将楚汐的灵魂都吸进去,带着一种无声的探询,一种沉重的包容,还有一种……楚汐此刻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哀伤的决绝。 昏黄的灯光从沈砚身后倾泻而出,将楚汐完全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却丝毫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冰冷和内心的绝望。门内是干燥、温暖、带着沈砚身上特有的清冽雪松气息的“旧时光”,门外是冰冷、狂暴、如同她内心般混乱不堪的暴雨世界。 她们之间,隔着一道狭窄的门槛,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只有窗外狂暴的雨声,是这死寂对峙中唯一的背景音。 终于,沈砚微微动了一下。她极其缓慢地、向后退了半步。 门缝开得更大了些。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平静地、无声地看着楚汐。 那眼神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 门开了。 进,还是不进? 楚汐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眩晕。 进?踏入沈砚这个沉默的拾荒者精心布置了十年的世界?面对那个装满她不堪过去的盒子和那本揭示了一切真相的日记?面对这个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在她崩溃后平静地打开门的女人? 不进?转身再次冲进那冰冷的、足以将她吞噬的暴雨里?带着这满身的狼狈、满心的混乱和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漩涡般的引力,在她体内激烈地撕扯着。她看着沈砚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看着那扇向她敞开的、通往未知深渊的门,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沈砚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耐心的守门人,等待着她的选择。暖黄的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个沉默而强大的轮廓。 进,还是不进? 楚汐赤着脚,站在冰冷的水渍里,站在温暖与冰冷、过去与未知的交界线上,如同站在命运的悬崖边,浑身颤抖,无法动弹。 第7章 冰山的爆发 她需要答案!哪怕那答案是毁灭性的! 楚汐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雨腥味和冰冷的绝望。她没有再看沈砚,道门槛! 冰冷的脚心踩在沈砚家干净、微凉的水磨石地板上,瞬间激起一阵寒颤。门在她身后被沈砚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雨声,也将她与那个混乱不堪的过去暂时隔绝。温暖的空气包裹上来,带着雪松的冷冽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旧纸张的气息。这气息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楚汐记忆的闸门,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一个收藏了她十年失落的地方! 她僵硬地站在玄关狭窄的空间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像一件被强行塞进这个整洁空间的、格格不入的垃圾。水珠不断从她身上滴落,在脚下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不敢抬头看沈砚,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胸膛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般喘息着。 沈砚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绕开楚汐滴落的水迹,走到旁边一个老旧的木质鞋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双干净的、深灰色的棉质拖鞋,轻轻放在楚汐湿漉漉的脚边。然后又取出一条宽大的、柔软的米白色毛巾,递了过去。 她的动作自然、无声,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或眼神交流,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无声的、带着距离感的“照顾”,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楚汐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她不需要怜悯!尤其不需要来自沈砚的怜悯!这比直接的嘲讽和羞辱更让她难堪! “别碰我!”楚汐猛地挥开沈砚递来的毛巾,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尖锐的抗拒。毛巾掉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屈辱的火焰,直直刺向沈砚,“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把戏!沈砚!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目光如同失控的探照灯,带着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在沈砚这个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疯狂扫视。老式的木质家具,素色的布艺沙发,靠墙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装满书籍和图纸的书架…… 她将手中的盒子狠狠的甩给沈砚。 沈砚将它打开了。 左边,正是那个她熟悉得刺眼的、廉价的硬纸板盒子!盒盖敞开着,里面那些“遗失物”——褪色的兔子发卡、磨损的动漫钢笔、半块带撕痕的橡皮、暗淡的星星手链——如同被精心展示的罪证,安静地躺在那里! 右边,是那本封面磨损、纸张泛黄的日记本!它就那么随意地摊开着,仿佛主人刚刚还在翻阅! 轰——!!! “我需要解释,你这个变态!” “要是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不介意把这些东西全都砸烂。” 沈砚沉默依旧。 楚汐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她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猛地扑向那张茶几!目标不是沈砚,而是那个盒子!那本日记!她要毁掉它们!毁掉这些证明她不堪过去的证据!毁掉沈砚精心布置了十年的陷阱!她要让这一切都化为灰烬! “住手!” 一直沉默的沈砚终于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穿透力,如同淬火的刀锋!与此同时,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就在楚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盒子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猛地扣住了楚汐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像一道冰冷的铁箍,瞬间禁锢了楚汐所有的动作!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沈砚掌心微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像电流般窜遍楚汐全身!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变态!偷窥狂!” 楚汐疯狂地挣扎着,另一只手也胡乱地抓向茶几上的东西。她像一只陷入绝境的、被网住的野兽,拼尽全力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泪水混着屈辱的怒火,汹涌而下。“放开!我要毁了它们!”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沈砚的钳制。指甲在沈砚的手背上划出几道刺目的红痕。但沈砚的手如同焊在了她的手腕上,纹丝不动!那双深海般的眼眸,此刻不再平静,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沉重的情绪——有痛楚,有隐忍了太久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压抑的火焰! “楚汐!!” 沈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楚汐从未听过的、近乎失控的嘶哑和巨大的力量!那声音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楚汐耳边,竟让她疯狂的挣扎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沈砚猛地用力,将楚汐从茶几旁狠狠拽开!巨大的惯性让楚汐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的撞击让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沈砚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将楚汐完全笼罩在墙壁与她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极限!楚汐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砚身上散发出的、带着雪松气息的温热呼吸,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复杂火焰的深海眼眸中,映出的自己那张惊恐、狼狈、泪流满面的脸! “看着我!” 沈砚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沉重的分量,重重砸在楚汐的心上。“你不是要答案吗?!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像个‘偷窥狂’一样跟着你十年吗?!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设这个‘赌局’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沈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十年的沉默,十年的注视,十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 “因为我爱你!” 五个字,石破天惊!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从沈砚的齿缝间迸出,狠狠砸在楚汐的耳膜上! “从十年前,在操场边上,看到你为了一个丢了的小兔子发卡,撅着嘴、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一样站在那里的时候……” “从你在图书馆里,为了那支丢了的破钢笔,急得抓耳挠腮、偷偷抹眼泪的时候……” “从你撕掉那页日记,一个人躲在走廊尽头哭得像个傻子的时候……” “从你蹲在花坛边,为了那条星星手链,顶着大太阳找了一个中午,最后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时候……” 沈砚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洪流,每一个场景都精准地击中楚汐记忆深处最脆弱、最想掩埋的角落!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楚汐,像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 “我就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粗心大意,看到了你的脆弱敏感,看到了你为一点点小事就能开心得蹦起来的样子,也看到了你受了委屈偷偷躲起来哭的傻样!” 沈砚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痛楚,“我像个可悲的影子,跟在你身后,捡着你丢掉的东西,像个守财奴一样把它们藏起来!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关于你的东西!” “十年!楚汐!整整十年!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看着你变得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把自己藏得越来越深!” 沈砚的眼底涌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悲凉,“看着你用‘风流’当盔甲,用‘征服’当武器,把那个会为了一条手链哭泣的楚汐,死死地锁在心底最深处!看着你在一个又一个男人女人之间周旋,用他们的迷恋来填补你心里的那个洞!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像……像一件完美却冰冷的瓷器!光彩夺目,却没有温度!” “我试过靠近!可你呢?!” 沈砚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痛意,“高中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想把你丢在图书馆的钢笔还给你,结果看到你和那个篮球队长在角落里接吻!大学的时候,我匿名给你寄回过那条手链,你收到后做了什么?你随手就扔给了你当时那个所谓的‘闺蜜’,说‘什么破玩意儿,丑死了’!” 沈砚的呼吸变得粗重,扣着楚汐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收紧,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愤怒和无力:“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楚汐!你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喧嚣,永远充斥着新的面孔,新的猎物!而我,只是一个永远在角落里的、沉默的影子!一个替你捡垃圾的可怜虫!” “那个赌约?” 沈砚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深海般的眼眸里燃烧着痛苦和决绝的火焰,“对!我知道!从你在‘云顶’酒吧,隔着人群对我举杯挑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林薇她们兴奋的议论声,并不难听到。” “所以呢?” 楚汐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尖锐,“所以你就将计就计?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表演?!看我沾沾自喜以为要融化冰山?!然后在庆功宴上,在我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用那个盒子,用那本该死的日记,把我彻底打回原形?!看着我崩溃,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跑进雨里?!沈砚!这就是你所谓的‘爱’?!用最残忍的方式摧毁我?!这就是你‘捡’我的方式?!” “是!” 沈砚猛地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痛楚!她的脸逼近楚汐,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滚烫的呼吸交织着,“因为我受够了!楚汐!我受够了永远做一个沉默的影子!受够了看着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受够了看着你把自己的心一层层包裹起来,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 “那个‘赌局’,是我唯一的机会!是我等了十年,唯一能靠近你、真正‘看见’你、也让你‘看见’我的机会!” 沈砚的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光芒,“我要‘捡’的,从来不是那些发卡钢笔橡皮!” “我要捡的,是那个被你弄丢的、真实的楚汐!” “是那个会哭、会笑、会为了一条手链伤心难过、也会为了一支钢笔欣喜雀跃的楚汐!” “哪怕要用最残酷的方式,哪怕要亲手打碎你那层漂亮的、冰冷的瓷器外壳,哪怕要看着你崩溃,看着你恨我!” “我也要把她从你给自己建造的堡垒里,硬生生地拖出来!” 沈砚的声音如同燃烧的陨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重重砸下: “楚汐!你问我凭什么?!” “就凭我爱你!爱了你整整十年!像个疯子一样!” “就凭我无法再眼睁睁看着你,把那个真实的自己,彻底弄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的、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在温暖却如同冰窖般的客厅里回荡。 楚汐像一尊被彻底定格的雕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腕还被沈砚死死地扣着。她脸上的愤怒、屈辱、疯狂,在沈砚这番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控诉和告白面前,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瞬间崩塌、消散。 她呆呆地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平静无波、如同冰雕般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痛苦、愤怒、隐忍了十年的疲惫、被压抑到极致的爱意、孤注一掷的疯狂……所有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地刻在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烫伤。 十年…… 沉默的注视…… 固执的捡拾…… 绝望的等待…… 残酷的陷阱…… 撕开伪装的“捡拾”……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沈砚这带着血与泪的告白,拼凑成了一个完整而令人窒息的事实真相。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是掌控者。 原来,她才是那个被命运和沈砚深沉到近乎病态的爱意,牢牢锁定的猎物。从十年前那个操场边开始,她就已经在沈砚的网中。 愤怒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被彻底剥开伪装的羞耻感 第8章 自以为是 沈砚那番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控诉与告白,裹挟着十年沉默的重量和近乎毁灭的深情,狠狠砸在楚汐心上。客厅里死寂无声,唯有窗外暴雨敲打玻璃的轰鸣,如同背景里持续不断的鼓点。 楚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腕上沈砚钳制的力道如同冰冷的铁环。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深海眼眸近在咫尺,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的狼狈——泪痕狼藉,湿透的丝绒长裙紧贴着颤抖的身体,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晕开,如同她此刻被彻底打碎又强行粘合的内心。 愤怒的狂潮在最初的震惊后并未完全退去,反而被一股更冰冷、更尖锐的理智强行压下,淬炼成锋利的刀刃。羞耻感依旧灼烧着她的神经,但“风流女王”的骄傲与骨子里的强势,不允许她彻底崩溃在对手面前。尤其是在沈砚撕开一切伪装,亮出这张名为“十年深情”的底牌之后! 她猛地一挣,不是之前的疯狂蛮力,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爆发性的寸劲!沈砚显然没料到她在如此冲击下还能爆发出这样冷静的力量,钳制的手腕被震得微微一麻! 楚汐趁机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她没有后退,反而挺直了脊背,尽管身体仍在细微地颤抖,但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沈砚。她抬手,用湿透的、沾染着污渍的袖口,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和狼狈,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厉,却也透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爱?” 楚汐的声音不再嘶哑破碎,而是带着一种被冰水淬炼过的、异常清晰的冷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沈砚,你管这叫‘爱’?”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尖锐的质疑和洞悉一切的寒意。 “十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幽灵一样捡我丢掉的东西?” 楚汐向前逼近一步,湿透的红裙下摆拖过地板上的水渍,留下深色的痕迹。她无视沈砚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对方的话语,“看着我‘用风流当盔甲’,看着我‘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然后,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在我最得意的时候,用最残忍的方式,把这一切当作罪证甩在我脸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沈砚?” 楚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性的力量,压过了窗外的雨声,“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了十年的报复!一场以‘爱’为名的精神凌迟!” 沈砚的瞳孔微微一缩,深海般的眼底那翻涌的痛苦和愤怒似乎被楚汐这冰冷的质问冻结了一瞬。她下颌线绷紧,却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用那双承载了太多情绪的眼睛,沉沉地看着楚汐,仿佛在无声地承受着这锋利的指控。 “你说你受够了做影子?受够了我看不见你?” 楚汐冷笑,眼神扫过茶几上那个敞开的盒子和摊开的日记本,如同扫过一堆冰冷的证物,“所以你就选择用这种方式让我‘看见’?用摧毁我的方式,来证明你的存在?来宣告你那扭曲的‘主权’?” 她的目光重新钉回沈砚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悲悯:“沈砚,你口口声声说要‘捡’回那个真实的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捡拾’的方式,本身就是在对我进行最彻底的否定和谋杀?你爱的,究竟是那个‘真实’的楚汐,还是你十年来在角落里幻想出来的、需要被你拯救的可怜虫?!” 楚汐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字字诛心。她没有再歇斯底里,但那冰冷的、条理分明的剖析,却比任何尖叫都更有力量,更直指核心。她不再是那个被情绪冲垮的猎物,而是在这片情感废墟上,重新拾起了武器,与沈砚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 沈砚的呼吸明显变得沉重,扣着楚汐手腕留下的红痕在她自己手背上隐隐作痛。楚汐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她十年深情筑起的堡垒,逼她直面那“爱意”背后可能存在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阴暗角落——掌控欲?占有欲?因爱生恨的报复?还是对无法靠近的绝望的一种扭曲宣泄? “我……” 沈砚开口,声音带着被戳穿某种隐秘的沙哑,深海般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动摇和挣扎,“我没有想…摧毁你。” 她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没有?” 楚汐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指着自己湿透的、沾满污渍的衣裙,指着自己此刻强撑着挺直却依旧脆弱的姿态,“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沈砚!这就是你‘爱’的结果!这就是你‘捡’到的我!一个被你用十年‘珍藏’的罪证和一场精心设计的‘赌局’彻底打碎的残骸!”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悲愤,却奇异地保持着可怕的清晰:“你用最残忍的方式撕开我的伪装,把我最不堪的过去和最脆弱的伤口血淋淋地挖出来展示,然后告诉我,你是在‘拯救’我?是在‘爱’我?沈砚,你不觉得这逻辑本身,就充满了施虐者的傲慢吗?!” “我不是在施虐!” 沈砚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激烈的反驳,那深海之下压抑的熔岩再次涌动起来,“我只是……只是无法再忍受看着你戴着那副完美的面具,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看着你在一场场虚假的‘征服’里迷失!看着你……” 她的话语顿住,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所以你就选择成为那个亲手打碎面具的人?哪怕代价是让我遍体鳞伤?” 楚汐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沈砚每一丝情绪的波动,“沈砚,承认吧。你所谓的‘爱’,里面掺杂了太多你自己的不甘、愤怒和绝望!你等得太久,看得太多,积压的情绪已经扭曲了你的方式!你把我当成了你十年执念的宣泄口!你‘捡’的不是我,你是在试图‘捡’回你在这十年里失去的、靠近我的机会和希望!自以为是的家伙!” 客厅里陷入更深的死寂。 窗外的暴雨似乎也小了些,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 两个女人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一个湿透狼狈却眼神如冰刃,一个看似冷静却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彼此沉重而清晰的呼吸声在对抗、在交织。 沈砚脸上的血色褪尽。楚汐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开了她“十年深情”的外衣,露出了内里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正视过的、复杂而阴暗的肌理。不甘?愤怒?绝望?掌控欲?这些词语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脏。她爱楚汐,这份爱沉重而真实,但楚汐的指控……却并非全无道理。她的方式,确实带着毁灭的色彩。她试图拯救,却可能亲手将对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她看着楚汐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崩溃后的软弱,只有被彻底激怒后淬炼出的、更加坚硬冰冷的理智和洞悉一切的锋芒。这样的楚汐,陌生又熟悉,是她从未真正“征服”过,也从未在十年窥视中完全了解的模样。 “我……” 沈砚张了张嘴,深海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混乱、痛苦和自我怀疑。那十年筑起的、名为“深情守护”的堤坝,在楚汐这冷静而致命的指控下,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那沉重的“爱”,对楚汐而言,可能真的是一场灾难。 楚汐没有再进逼,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如同一个等待对手落子的棋手。身上的湿冷和胃部的翻搅依旧存在,但内心的风暴已被强行纳入一个冰冷的、名为“对峙”的容器。她知道,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沈砚亮出了底牌,而她,也找到了反击的武器——真相背后的真相,爱意深处的阴影。 废墟之上,深海与焰火无声地对峙。一个开始审视自身爱的原罪,一个在破碎中重塑冰冷的铠甲。暴雨洗刷着窗外的世界,而窗内这场关于“爱”与“伤害”、“真实”与“伪装”的战争,才刚刚拉开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