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同走过的漫长岁月》 第1章 终将开始的故事 暖阳慵懒，点点碎金从层叠摇曳的树冠渗下，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扇，斑驳了书桌上散乱的书页草纸。 书桌的主人也同那些杂乱的书页一起，如树獭般安逸地趴在书桌上，肆意地占据着这片温暖，誓要将这秋末残存的些许暖意融入浅梦中。 没有更年期班主任喋喋不休的鸡汤，也没有同班同学精力莫名旺盛的打闹，偌大的教室里只有那窗边与桌面合二为一的人儿。仿佛只剩下这一方阳光明媚。 难得的周五，难得的双休，明明才放学还没三刻钟，整所学校已不见多少人影，蜩螗羹沸的教学楼终是在秋日的午后沉默下来，竟无端生出了些许寂寥之感。 当然，这份孤独寂寥与满脸安逸、气息渐匀，分明已入梦有时的上官顺无关。 也不枉上官顺在高一时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散漫于校园的角角落落，恰恰为日后享受悠闲高中生活做足了准备：无论是老师们下班时间、安保巡逻时间，还是教学楼关门、宿舍关门安排，甚至是学生们放假普遍离校时间都摸了个透，也因此，上官才能寻得如此良时安心享受这独属于自己的安详时光。 不知是从高中、初中抑或是更久远的时候，上官顺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从人群中逐渐剥离出去。 无论是班级的干部选举，还是学生的集体活动，甚至到了平日里同学间组成的小圈子、小团体，上官总能巧妙地逐渐消抹掉自己的存在感，称得上天赋异禀，对此上官顺有着自己的“真知灼见”——“局促于与他人互道‘早上好’，也不擅长分别时的‘再见’，那便不必开始，也省得为结束忧心。” 于是，在班级环境与上官顺自己的共同努力下，她的存在感比教室里那株半死不活的未知植物还要淡薄几分——至少生活委员每隔几天得浇一次花，阳光明媚时还得见见太阳，为确保它能在来年发出新芽，格外上心。客观来说，上官顺的班级地位该是在这株只长叶子不开花的无名植物之下，比窗台上那只已经结上蛛网、迟早要被扫进历史尘埃的陶瓷小猪稍高几分。 每逢新学期伊始，只要熬过了老师同学对“上官”姓氏的新奇感，上官顺就能开始享受独属自己的闲适时光。随着学期过半，同班同学们对上官的称呼不约而同都变成了“啊同学”。上官顺对此并无意见，甚至有些乐见其成——毕竟上官同学只有一位，“啊同学”比比皆是，哪怕日后遇到些麻烦事，也只会落到“啊同学”头上，与自己可没什么关系。除了第一次体育课，因为名字问题再加上体育委员对自己毫无印象，被分到男生组，上官顺对现状十分满意。数年如一日，一向如此，未来也将会如此。 当然，因为经历过了体育课的不愉快，每逢体育课上官顺都找各种借口不参与团体活动，找机会溜回教室。次数一多，体育老师也不再过问上官顺的事，除了几次体测，上官顺几乎没上过一次体育课。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感受着与平日学校截然不同的静谧与安逸，贪图着桌面上斑驳阳光的温暖。清风过廊，黄叶萧萧，上官顺沉浸在这方独属于自己的风和日丽之中。上官说不清楚，只觉胸口淤积的阴霾浑浊一扫而空，精神彻底地松弛下来，借着这份安逸，昏沉着渐渐没入梦中…… “啊，同学，醒醒，你……还好吧？”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声传入耳中……“啊同学”，是在喊我吗……是在喊我吧……但又说回来，年级里“啊同学”并不少，自我意识过剩可是大忌，再趴会儿吧，兴许是做了些莫名其妙的梦…… 上官如此期盼到，但终究还是落了空——一只手撩起自己眉前睡乱的散发，紧贴在额前，温热柔软的触感竟如此明朗，一股暖流从心中莫名生出，在四肢百骸间弥漫开来。额头的这份暖意分外鲜明，将上官昏沉的意识拽回了现实。 睡眼惺忪间，见一双如初春雪水般澄澈的眼眸与自己相隔不足一尺的距离，目光碰巧相遇，或许是脑袋还有些发懵，上官顺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迅速移开，而是回望过去。不知为何，脑海中映出一处不知名的湖水涟漪微泛，灵动空明。而这对眼眸较那湖面多了几丝淡淡的愁绪，似是那轻涟浮金中载着几片染霜的落叶，平添了几分秋愁。 “……我没事，只是犯了困，想着小睡会儿，一合眼结果就睡到了现在……哈哈……”脑袋逐渐清明，才意识到有人闯入了自己的温柔乡，上官顺脸上一阵燥热，随即移开了目光，飞速思考着，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却见那女孩一脸愠色，也不再接话，径直走向了教室后方，关掉了空调。上官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的清风穿堂，是一位冒失的学生临走忘记关上空调导致的。 这种天气怎么还有人开空调——看了眼黑板板书的课表，体育，自己旷掉用来补觉了。应该是那帮荷尔蒙爆表的篮球小子干的，当风扇降温后忘记关掉了……看了眼时钟，已经放学一个多小时。不会是查教室卫生、电器管理情况的团委学生吧？虽说自己只是碰巧放学后只身一人待在教室，碰巧睡得久了些没注意到空调没有被妥善关掉……实在是百口莫辩——那位更年期的年级主任在空调开放上，格外珍惜电力资源，那古板刻薄的脸上从未显露过好脸色，更不必奢求为上官顺——一位丢进人堆便消失地无影无踪的普通学生，破天荒地放过一马…… 新人写文，有很多不足和缺陷，希望读者大大能不吝指出，我一定会改正、学习，希望能将自己准备的故事完整地讲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终将开始的故事 第2章 又一次相识 干脆硬着头皮扯谎圆过去吧，但愿这姑娘不是固执不通的主……上官顺打定主意，信口开河道：“同学，抱歉啊，上课抽查古文背诵，被老师逮了个正着，让放学准备着给她检查。背着背着睡过去了哈……要是教室不能留人，那我换个地方……” 上官顺异常懊悔平日里与他人交流过少，扯得谎话可谓漏洞百出，只求这位检查卫生的学生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借着这完全经不起推敲的说法放过自己。 放学在即，尤其是周五，没有学生能拒绝回家的诱惑。上官顺坚信着。 “嗯……这个时间老师应该已经离校了……下周再给老师检查，老师应该也会理解吧……”女孩眨巴着眼睛，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顺着上官顺的说法回应道。 上官顺又一次打量了一番女孩，默默记下了女孩的相貌。并决心如果有机会再次遇到，自己一定要主动洋溢着笑容向女孩微微颔首问好。 上个让上官顺以如此“大礼”相待的是某位课代表。在上官顺告诉她缺少了自己的试卷后，那位课代表尽职尽责地前往年级组，在卷帙浩繁中翻找出了那份试卷，并在接受口头感谢后向自己回复“不客气”。之后的两周时间里，上官顺在早操回教室途中，总记四次主动向课代表招手问好，当然，只有肢体语言。 大恩不言谢。上官顺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你先忙，我这就……”“走”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女孩堵住了话头。 “不过，同学要是不忙这一时的话，能耽误下你一点时间吗？”虽说是请求，但上官顺听来分明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毕竟在自己口中，已经在教室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事到如今也说不出“着急回家”一类的借口，只能听凭女孩差遣。 …… “补课程记录表吗……”上官顺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半新的本册，翻看起来。字迹停留在一个星期前，“空着这么多……” “下周一要交过去的，今天上午各班才交过来……”女孩皱了皱眉头，苦恼着，“发下去督促各班补齐再交回是来不及了……” “所以你要自己补齐吗？”上官顺合上册子递了过去。 “嗯，我们要补齐。”女孩笑盈盈地又递过两本和年级的课程表，“我先前翻看了些，总计缺了约两个月的量，我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我们一人半个月，应该不出半小时就能完成。” “呃，我们……”上官顺贫贫嘟囔一句，可毕竟落下了把柄，无力推脱。接过女孩递来的课程表和册子。“暂借”一张空的办公桌，从书包中摸出笔，开始奋笔疾书。 无非是些课程进度、作业安排和到课情况，事到如今也做不到仔细统计了，清一色的全员到课，再“安排”些并不存在的课程任务、作业，为了显得“贴合现实”，各班的课程进度还是不“齐头并进”了……没有一丝作假的愧疚，上官顺笔走龙蛇、得心应手，不时便完成了几天的记录。不对，上周刚经历过测试，周二周三没有课程，好险好险，差点让整个班“弃考”专心致志上课了……没人会认真核对这些吧，上官顺抿着嘴角，随手给某班的某节课记下一笔全勤，不过是应付检查，只要字迹工整些问题应该不大，又给这个班当天作业加了一份数学卷子…… 纸笔接触时的沙沙声逐渐减缓，伴随着上官顺重重地画上一笔句号，结束了对过去半个月各班教学任务的“规划”。“补全了，应该没出什么岔子……”上官顺将三本册子拍在桌上，略带着些许不满，“需要再检查下吗？” 女孩抬起头，迎着上官顺不满的目光，反而让上官顺错开了视线。女孩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并不着急接过记录簿：“嗯，我还差几天的记录……一会有空吗？这个时间‘茶语’应该还开着，要一起去吗？今天多亏你帮忙了，我埋单。” “呃……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奶茶的话下次吧……”上官顺也没心思想些委婉话术，干脆便不再多费口舌，看着窗外还挂在树稍上，尚且阳光明媚的太阳随口回复着，收拾起书包准备离开。 “上官同学不是住校的吗？现在回宿舍会不会早了些？”女孩歪着头，脸上挂着遮不住的笑意。 听到“上官同学”的称呼上官顺一时有些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哈……”霎时语塞，上官顺的交际能力不足以支持她应对此般局面。思量许久，只憋出了句“啊……同学，我们之前见过？” 女孩再也忍不出轻声笑了出来，“上官同学，不是之前哦，是几个小时前，你才拜托我去给体育老师请假的……” 上官顺飞速在脑海中寻找着睡前残存的记忆……啊，似乎确有其事……记得是半梦半醒着，有人提醒我上课了，我随口回复了句……不过，她和我一个班的吗？完全没有印象了……当下还是先糊弄过去吧…… “啊，姐妹，睡久了懵了些，一时没记起来，抱歉哈……”上官顺愈发觉得自己的交际能力低得令人发指，完全想不出能早些脱身的说辞，只能躲开女孩的目光，打着哈哈向门口挪动着脚步。 “嗯，其实我们可以算作是同桌的——我在你的右手边座位……”女孩的眼神里带着些不可思议，看得上官顺满心尴尬，一抹笑意在女孩嘴角始终挥之不去。 记得上次换座位实在月考后……那也就是一个月前……上官顺汗颜，嘴上支吾着更是接不住女孩的话茬。 “一会一起去喝杯奶茶吗？”女孩依旧笑得春风满面，上官顺气势上全然落入下风，只得放弃了快步逃离的念头，乖乖点头。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上官顺思索半天还是没有丝毫印象。女孩翻开下一页，正要落笔，又抬头看向上官顺，与上官顺发呆的目光撞个满怀，女孩眨眨眼，仍带着那标志性的明媚微笑：“对了，我叫李竹秋，上官顺同学，这次要记住哦？” 第3章 忽远忽近的距离 “啊哈哈……”上官顺尴尬地笑笑，转过头对窗外的一棵银杏莫名生出浓厚的兴趣。 已邻桌有一个月，但今天才是上官顺第一次记住李竹秋这个名字，记住这位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的女孩。即使上官顺在女孩如沐春风的笑容中，感受不到几分温暖和善。毕竟这可是能面不改色地用把柄“要挟”别人的“恶毒女人”。上官顺内心嘀咕着，今日也算扯平，以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的确如李竹秋所说那样，不出几分钟李竹秋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合上记录簿，收拾起文具，伸了伸懒腰，悄悄走到上官顺身后，轻轻拍了拍那正在盯着落叶发呆的女孩肩头：“在想一会要点些什么吗？不好抉择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上官顺还是无法适应女孩那过于明媚的笑容，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拎起书包向门外走去：“已经选好了，菜单栏咖啡类第七个。”李竹秋应该也不曾想过，一句无心的调侃，竟直直命中上官顺内心——上官顺不擅长做抉择。但同时上官顺也逐渐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克服这一点：只要逃避就不必为选择忧心了。上官顺对自己深刻贯彻着的“放弃主义”甚是自豪。 李竹秋面对上官顺惊为天人的回答报之苦笑。码放好书本，整理好桌椅，关上门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无言，氛围甚是凝重。 上官顺渐渐开始后悔刚刚那自以为十分帅气，事后想来万分诡异的回答。 在这不过几分钟的相处交谈中，她明白了，俏皮话一般只能由日常搞怪、八面玲珑的那些同学，或者是颇有人气、处于话题中心的班级红人说出。其主要用途不过为调解气氛、转移话题，或是为交际中处于弱势——尤其是为上官顺这类与社交完全绝缘的同学解围。而由自己说出则无异于将对话直接终结、推入深渊。 不行，上官顺呼吸愈发变得厚重，两人间的这份凝重逐渐化作实体，压迫着她的胸口，淤积在心头。要提出话题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上官顺此刻内心只有这一个念想。终于，上官顺实在经受不住折磨，前所未见地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你……”“上官……啊，那上官同学你先说吧……”鬼使神差下二人同时开了口，上一刻才鼓起的勇气眨眼便化作云烟，上官顺那贫瘠的交际能力原形毕露。 “啊哈哈……没什么，哦，对了，李，嗯——同学，你书包上挂着的小猫在哪买的？很可爱啊，哈哈……”一时间上官顺绞尽脑汁，如落水者攀草求生般，敏锐地注意到李竹秋书包垂下的一只玩偶。上官顺的社交能力在此刻实现了从零到一质的飞跃，但起点实在太低，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这只小兔子吗？这是我自己做的，算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的娱乐爱好吧，不过似乎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李竹秋听罢，眼神充满了疑惑。片刻便反应了过来，随即取下一边书包背带，绕到身前，摘下拉链上的一只小玩偶，给上官顺递了过去。 上官顺接过玩偶，一时语塞，但好在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不至于沉重到让自己无法呼吸。 “上官顺也对小玩偶感兴趣吗？如果上官顺同学平日里也能认真记住我的名字，也许不久后，也会有一只小猫玩偶，摆在你的桌角哦？”李竹秋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眉眼含笑，上官顺没能及时保持住让自己感到安心的间距，也不好再拉开距离显得有意疏远，只得撇过头去干涩地笑笑。 她再一次认定，眼前这个女孩一定对自己的微笑充满自信。不争的是女孩也的确有这个资格——那份笑容如同初春时节，映入山谷中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林梢雾霭，与晶莹的晨露交相辉映，格外耀眼。但值得称道的也仅仅是笑容本身，与将其作为交际手段的李竹秋毫无干系。这个女人不是能轻易应付过去的存在。 两人继续在林荫道间漫步，天色尚早，秋高气爽，二人也不急着结束这段悠闲的散步时光。随着并肩的人影逐渐拉长，上官顺也渐渐放下了对身旁女孩的“戒备”——虽说这份戒备在旁人看来实在莫名其妙。 “李……同学做手工很久了吗？即使我对缝纫一窍不通，也能看出这么高的完成度，可不是一时兴趣盎然能做到的。李同学在手工方面真的很厉害啊……”总算酝酿出了句像样的夸奖，上官顺对自己这段过分注水的评价很是满意。 莫不是我在社交方面很有天赋，只不过先前没有发现？ “嗯，算是吧，当初做这只小兔子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不过针线上再怎么精进，造型方面始终是初学者阶段呢。耳朵圆圆、尾巴圆圆的“小猪”，脑袋上写着“三”的“小狗”……哦，还有长着一对长耳朵的“小猫”……”李竹秋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上官顺听得冷汗直冒，视线躲闪。这表里不一的女人格外记仇。 二人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过大多都是李竹秋在自说自话，上官顺不过恰时地回应几句，证明自己一直在听着。 “……上官觉得怎么样？”李竹秋突兀停下脚步，回过头，与上官顺游离到失焦的目光相会。 不过一句询问，却让正在走神的上官顺猝不及防，连忙移开目光随口应道：“啊……是啊，嗯，确实。”嗯？什么时候她对我的称呼变成上官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吗？进度好快……上官顺一脸震惊。 李竹秋夸张地长舒一口气，又一次凑上前来。好在这次上官顺早有准备，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自认为社交的“安全距离”。“本以为上官同学会像邀请你喝奶茶那样，找借口推辞呢。真的很高兴你能接受邀请，那下周一放学后，我们在高一教学楼四零三室集合吧。” 李竹秋没留给她提问的机会，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踩着金黄的银杏叶，如小鹿般轻快地闯入林荫深处。 还未等上官顺回过神来，女孩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转过身，向她招了招手。“得益”于上官顺糟糕的用眼习惯，只是相隔数十米，却仍然看不清楚此刻女孩脸上的神情。 片刻后，伴随着风儿携来女孩那银铃般的话语，上官顺仿佛真切地看到了，李竹秋那如春日朝曦般明媚、细雪初融般温和的招牌式笑容。 “要跟上哦……下单了咖啡类、第七项的瞌睡虫小姐……” 实在是令人火大。上官顺脸颊微燥，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真是个麻烦的女孩。 第4章 狐狸 王子 猫 一只狐狸能称得上是合格的朋友么？ 在午后阳光的熏陶下，上官顺困意渐起，再加之讲台上老师那毫无波澜的语调，上官顺的心思早已飘出课堂，游离至九霄云外。强撑着打起精神，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克服逐渐浓郁的睡意。 目光与窗外一只悠然纷飞的蝴蝶不期而遇。注视着那道时而在空中翩翩起舞、时而在枝头盘旋小憩的金黄。徒然风起，那道金黄跌入树丛，再不见其重回蓝天。上官顺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不由得想起了许久之前读到的一片麦浪金黄，与麦浪中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踏着星辰、乘着风儿，带着对一朵玫瑰的思念，造访了一个又一个星球；一个循着生活的轨迹，日复一日，为谋生计忙碌奔波。 他们不过是偶然路过了彼此的世界。 也因为这次的偶遇，他们发现了彼此，他们驯养了彼此。 在相遇的过程中，他们学会了等待，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尝试去理解、去触碰一颗同样孤独的心，学会了用心去看清那些重要的东西。 也如同所有的相逢那般，故事的最后，他们也学会了离别。 上官顺从未经历过离别。或者说她从未与他人走进彼此的时间。她未曾拥有过一朵玫瑰。 如窗外那只悄然跌落的枯叶蝶般，上官顺被内心束缚着，在现实的重力下砰然坠地，失去了所有的相逢。 她独留在一颗被世界所遗忘的星星上。 下课铃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上官顺徘徊于窗外的心绪被重新拉回了教室。 终究那只跌落在冬青丛的枯叶蝶没能展翅离开。上官顺轻叹一声，合上干净如新的书本，转过头不再看向窗外。 因不想对蝴蝶重新翩飞抱有期待而移开的视线，却与邻桌的少女巧合相撞在一起。女孩愣神片刻，几乎眨眼的功夫，便换上了面具般的微笑，朝上官顺轻轻挥了挥手。上官顺嘴角勾起不自然的弧度，挤出几分粗制滥造的微笑当作回应。随即将头埋入手臂，没了动静。 李竹秋见上官顺已然进入“假寐”状态，也不纠缠，站起身来拎着水杯出了教室。 上官顺睡意全无。 一方面是课堂上半梦半醒许久，困意已消减大半，另一方面是上周五补觉时实在糟糕的经历，上官顺对李竹秋产生不小的心理阴影。 上官顺从未遇到过性格如此“恶劣”的人。 奶茶店里，在李竹秋一脸神秘地让自己待在座位上，独自去点餐时，自己就应该意识到其中有诈。而不是当她把满满一大杯“芒果公主”放在面前时，才追悔莫及。 “您点的咖啡类、第七项饮品，请慢用。”李竹秋笑容愈发灿烂，如果不是那只是看着便觉嗓子发粘的满杯奶黄，或许有人愿意为这个笑容，将几张小费压在杯垫下。 “在我印象里，咖啡应该不是亮黄色液体的吧。”上官顺满脸黑线。 “嗯……冰沙应该算是固液共存，严格来说的确不是液体。”李竹秋笑容不减。 “这不是咖啡。”一语中的，试图表达不满。 “没错，这是咖啡类下数第七项饮品，不是咖啡。”并不否认，笑容依然灿烂。 “……总之，谢谢了。是我先前太自我了，抱歉。”上官顺接过冰沙，放弃挣扎。 “不用谢。对了，不嫌弃的话要尝尝冰美式吗？”李竹秋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 “……不了，我一般喝热拿铁。” 李竹秋如愿以偿听到了回复，心满意足地微微点头。上官顺一言不发埋头吃着冰沙，寒意直冲脑门，连连扶额。 店内的客人只剩她们二人。“茶语”作为春和中学里唯一一家奶茶店，是广大师生们日常休闲娱乐的场所。每当课余，便有不少学生成群结队来点杯奶茶，借本漫画，在这片远离课业考试的小天地里舒缓精神、放松心情。 当然，上官顺并不是那些成群结队的学生中的一员，只来过寥寥数次。在出双入对、三五成群的奶茶店，一个人去点单都会显得形单影只。更遑论要忍受着他人的喧嚣，在灯火阑珊的角落独饮，直至杯底见空。 因为班规严苛，不能将奶茶杯带进教室，上官顺只能选择在店里，默默喝尽最后一口咖啡。直到走出奶茶店，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真切地活着，被蹂躏的精神才能得到些许慰藉。上官顺无法喜欢上这里。 但这也只是上官顺一人的感受，并不影响其生意兴隆，经久不衰。 由于其一家独大的缘故，“茶语”的饮品质量良莠不齐、颇受争议，菜单也是乏善可陈、一成不变。也因为上官顺来这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未曾注意过，“茶语”的咖啡只有区区五种，不足她口中的第七项。同样的，她也不会知晓，紧挨着咖啡类的下面，是冰沙系列。 “上官喜欢小猫吗？”正当上官顺准备向杯底残余的椰果发动最后总攻时，李竹秋打断了她的行动进程。 第5章 犹在梦中 是先前闲聊时关于玩偶的事吧。毕竟这次是对方请客，还是不搪塞过去了吧。上官顺放下手中的吸管，认真思索了一番。 “算是吧，时常见到它们悠闲地趴在空地上晒太阳，真好啊……”即使睡过一整个下午也不会被唠叨，更不会被本不熟络的人抓去充当劳动力。 李竹秋眉眼带笑：“小猫不该是更灵活、乖巧、可爱些吗？说到懒洋洋，或许上官也会喜欢憨厚的小猪或是温和的小熊哦？” 的确，一般谈起猫的形象，第一印象应该是身手敏捷，可上官顺脑海中先浮现出的却是一团橘黄的大毛球，在阳光的照耀下有节奏地起起伏伏。 “不过上官的确很像小猫呢——在班级里总是安静的一个人待着，让人很难接近呢。”李竹秋食指托着下巴，侧脸眯着双眼回忆道。 虽说听起来很别扭，但上官顺对这段评价很受用。如果真如她所说，也许下周这份“难以接近”就会在李竹秋身上奏效，自己又能重新回到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安逸校园生活之中。 但上官顺的目光并不像往常那样游离于对话之外，而是落到眼前的女孩的身上。甜到发腻的喉咙迫切地想要发出声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沉默着作罢。 是庆幸能如此轻松脱身吗？是想回怼几句无关痛痒的吐槽吗？上官顺不清楚。 内心中那莫名的触动是如此清晰，芒果冰沙的寒意又重新涌上胸口，真令人不快。 “但与小猫熟悉后，又会很难舍得分开呢。”李竹秋俏皮地朝着上官顺眨了眨眼，拎起书包转身要离开。 这个女人……上官顺内心贫贫道，拎起书包跟了上去。身后风铃轻响，门扉缓缓重回原处，上官顺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果然我还是与奶茶店不般配啊。如此想到，三两步跟上了前方哼着小调的李竹秋。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后请多指教了，小猫也是……”李竹秋蓦地停下脚步，冲着上官顺笑笑。 “啊……这样啊……”上官顺满脸疑惑。彼时的上官顺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直至周一，满面春风的李竹秋拿着社团申请表找到自己时，她才明白上周五无心做出的承诺是什么。一纸申请书，直接宣告上官顺梦想中独属自己的校园生活彻底终结。 当然，她也清楚地知道，事到如今，李竹秋并不会给她重新决定的机会。 至于食言，上官顺从未考虑过。当然，并不全是对着面前这个满脸写着期待的女孩说不出拒绝的缘故。遵守承诺，作为上官顺少有的、大众观点上的优点，上官顺不愿接受他人的期待，同时，更不愿让那份如朝露般晶莹又脆弱的信任轻易破碎。 一路上，两人从今日的天朗气清聊起，将一周的平平淡淡在对话中反复咀嚼一遍又一遍，聊天寡然无味、不明所以，但句句有应，当事人也乐在其中。 时光不曾为二人驻足。晚霞悄然铺满了逐渐黯淡的天空，流云掩去了仅剩的几缕碎金，二人在校门口作别。 “那么，上官，下周见啦。”李竹秋嫣然一笑便离开了。意识到该作出回应时，女孩已经离去有些时间了，仅留下柏油路上树影婆娑斑驳 ，影影绰绰，随风摇曳。 下周再见。上官顺轻轻挥了挥手，告别的话终究未能说出口。不知何时，小小的人儿才能鼓起勇气，将分别的话语说与风听。 …… “上官同学，英语作业……”上官顺艰难地抽出一只手，凭记忆熟稔地从书桌里摸出作业本，侧着脑袋瞟一眼封面，头也不抬地递了过去。 “……”隐约间听到一声叹气，上官顺正纳闷，怎么今天收作业不像以往那般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另一个厚厚的本子拍在上官顺递出的作业本上，“缺了篇范文，补上后给老师交过去。” 啊，也对，上午布置的作业没有下午收的道理，果然是犯困导致脑袋昏沉沉的，直接睡到下节课吧。 可还未沉入梦乡多久，耳旁又传来李竹秋与其他同学的闲聊声，那抹令上官顺难忘的微笑映于脑海，始终挥之不去，硬生生将她拖回现实。 话说刚刚课代表的声音，似乎有些印象，先前与她有过交集吗？上官顺思索着，上课铃打断了她的思考，毕竟同班同学，或许是曾一起值日过。既然记不清了，那一并忘掉好了。上官顺整理过心情，放空大脑迎接下一节课。 上官顺摊开过分干净的课本，注意力又一次从课堂上移开。秋风骤起，风叶穿廊，伴着窗外的落木萧箫声，目光失焦于那些乘着风儿纷飞的银杏叶。 已然记不清上节课时所见的，到底是寻不到归处的秋蝶，还是过早凋落离群的落叶。 书中的那片麦浪依旧金黄。 相较于沉浸于一个人的落日，上官顺更愿意慵懒得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在明媚的午后分享着阳光与安逸。 阳光明媚处从不会孤单。 上官顺被自己莫名的想法逗乐，竟轻笑出了声。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老师的片刻沉默和几声嗤笑。连忙撇过头去装作事不关己，却看见身旁的女孩正掩着嘴角，两眼弯做月牙。 上官顺脸颊微热，只得埋下头去。先前那些恼人的思绪早已烟消云散。明明出了窘，反而心情轻松了不少，上官顺不明所以，也不去纠结。 真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啊…… 第6章 她踏出了一步？ 脑袋晕晕乎乎地度过一个下午。当上官顺彻底清醒过来时，教室里仅剩下寥寥数人。窗外林荫路上，三两学生已经就羽毛球分组问题展开讨论，不远处的篮球场也逐渐热闹了起来，沉寂了一个下午的校园又洋溢着青春的生机与活力。 看样子是正好避开了“就餐高峰期”，该去吃晚饭了，上官顺盘算着。在洗手池前洗掉了满脸疲倦，重新“振作”了精神，继续进行着三点一线式的日常。 上官顺所在的春和中学是一所寄宿制学校，除了办理走读的学生拥有翘掉晚自习回家放松的权力，其余学生要在如同失联的情况下待到双休，才可重回五彩纷呈的文明世界。 当然，其中也有部分学生“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除了几通告知校外亲人自己一切安好、并没有人间蒸发的电话，彻底与外界社会失去联系，获取消息的唯一途径仅剩每周一的晨间新闻，数月如一日。 上官顺也是常年隐居在学校的学生之一。 得益于较他人更久的住校时间，上官顺在学校寻觅了不少“好去处”。钟楼下的荒废花坛里，一株枫树旁，被冬青环绕着的石桌与几方石凳；操场边远离绿茵场的灌木丛中，藏匿在杂草枝桠后的几枝红梅；老宿舍楼后的喷泉附近，有一片不惹眼的草地，每逢春雨后，便生出如繁星般在草丛中闪烁的不知名小蓝花。 周末的晚饭后，上官顺时常在一面隐没于爬山虎丛的墙根下晒太阳，将内心道不出的繁杂思绪抛向云端，听着微风与叶片耳鬓厮磨般的轻声低语，直至落日的余辉彻底被远山的阴翳吞没。但如今已不再适合去那儿聆听风儿歌唱。 其中的原因之一，是风儿与叶子的筵席终散，爬山虎已不似上学期那般生意盎然、郁郁葱葱，唱出的歌儿也从欢快变作了萧索；至于更为重要的原因，显而易见，那面墙在正对着篮球场的方向。 上官顺短叹一声，并没有为变得热闹的“老友”驻足。 明明想着径直回到教室，却停在了高一教学楼下。那个扰人清梦的奇怪女孩擅自约定好的地方，A1楼403室。去看看吧，也不耽误什么功夫，不过是教室少了个闲人，而403又多了个“不速之客”罢了。 高一教学楼仅有一二楼作为教室与老师的办公室，三楼是几间美术教室和杂货储藏室，记忆中还有几间小的图书室，种类虽远不及校图书馆那般琳琅满目，但其中也不乏有经典的诗歌与小说，还算有趣。 即使作为校园内不知名的大闲人上官顺，也对教学楼四楼没有丝毫印象。 上官顺站在403教室前，犹豫了许久，终于是怀着希望没人回应的心情，轻轻扣了扣门。仿佛早有人等待在门后，在敲门声落下的同时，冷不防门被朝内拉开，一时间上官顺与开门的女孩四目相对。 眼前的女孩两道柳叶眉尾角如锋，衬着一双琥珀色瞳孔的丹凤眼，显得格外英气逼人。嘴角微抿，不带多余的情绪，如同塞外冷峭的坚冰，千百年不曾消融。即使是吃惊的表情，也仅从女孩微蹙的眉头中，才能窥见一二。 与李竹秋表面待人如春日暖阳般和善亲近不同，这个女孩毫不掩饰拒人千里的态度，如冬夜天边的弦月那样清冷疏远，不过是一次对视，便只觉衣角染霜，寒风割面。 “上官同学？有什么事吗？”女孩收起了那不多的吃惊，率先开了口。尽管看着面生，但声音却有些似曾相识……想起来了，似乎是同班的英语课代表，不久前才打过交道。于此同时，一个颇显紧迫的问题浮在上官顺心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呃，抱歉哈，我记错教室了，就先不打扰了。”上官顺不想在此多留一刻，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旋即就要扭头拔腿逃开。 “下午好啊两位，”上官顺正欲转身，几根纤细的手指按在上官顺的肩头，身后传来令上官顺倍感无奈的语调，“明姐来的好早，上官也是。明明身为社长，却是最后一个赶到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呢……” 虽然看不见李竹秋脸上的表情，但耳边打招呼的话语饱含着笑意，那如阳光般明媚的微笑清晰地映于脑海中。恐怕是几个月后，上官顺仍会对这份微笑记忆犹新。 “上官同学……也对手工感兴趣吗？”分明是在询问上官顺，被称作“明姐”的女孩却将目光越过了门口局促不安的人儿，看向上官顺身后的李竹秋，脸上夹杂着些难以察觉的异样神情。 上官顺不喜欢这种目光，沉默着并不作声。 “上官是应我邀请过来的哦——上官称赞过我的兔子很可爱，也对它提出了些“建议”，于是我就邀请上官来参加手工社团啦。”李竹秋像相识多年的老友那般，十分自然地攀着上官顺的手臂。 上官顺从未遭受过如此“越界”的行径，本能地想要抽出胳膊，却根本挣脱不开。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曾想，看起来略显单薄的李竹秋，力气竟比自己还大上几分。 “总之先进去吧，两位手工社团社员。”李竹秋笑眯眯地强行结束了话题，几乎是推着上官顺进入了教室。 记不清名字的女孩侧过身去让开门，背过手反抓着左臂，斜靠在教室墙边的储物柜上，不发一言。冰冷的态度让上官顺不寒而栗，迫使她在仅存的记忆中挨个搜寻，自己曾经是否在不经意间得罪过这个女孩。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第7章 她们一同启程 这天，上官顺回想起了，曾经被代课老师喊到办公室，却将她晾在一旁半个多小时不予理睬的悲惨经历。 那天在办公室里，上官顺在脑海中回顾了所有自己可能犯过的错，斟词酌句地编排着自己诚恳的“反省”。从早读补觉，到上课迟到，甚至是作业完成敷衍的小过错，一件不落。上官顺做好了挨批评的心理准备，可最后还是事与愿违。老师只是沉默着，始终沉默着。 直至晚自习开始，老师收拾完教材离开办公室，回到她照看晚修的班上，上官顺才默默地回到班级。直至老师离开办公室，也不曾与上官顺说过一句话。 此刻403教室的这份沉默，分明是当日悲惨遭遇的重演。 “对了，上官，关于申请书的填写，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社长我或武明寻求帮助哦……”万幸的是，这次不只有上官顺。李竹秋对教室里已降至冰点的气氛完全免疫，如春风融雪、冻土初开般打破了这份不和谐的寂静。 武明……那个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女孩叫武明吗？班级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一座“大冰山”？平日里都是这么可怕的女孩在收发英语作业吗？上官顺对少女塞北朔风般的压迫感仍心有余悸，但又转念一想，她不过是同班同学而已，为什么要如此忌惮那个冷脸的家伙。上官顺从内心阴影中回过神来。 得益于李竹秋打开了话题，坚冰般的氛围开始融解，而刚刚的一番思量又激起了上官顺的逆反心理。忽略掉墙边存在感极强的冰山少女，向在一旁擦拭桌椅的李竹秋抛出疑问。“李……同学，我们学校有过社团吗？” “上官在班会上开小差了啊——校方一直都鼓励学生，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主动开展学生活动哦，”李竹秋递过一张凳子，用眼神示意着上官顺，围坐在教室中几张桌子拼成的大方桌旁，自己也搬过凳子，坐在上官顺身边。“去年还规定每人必须加入一项社团呢，虽说最后并没有执行下去就是了……” 虽说学校的奇葩举措上官顺已经见惯不怪了，但今日听到“规定参加社团”还是忍不住吐槽：“除却上课，连带着吃饭睡觉不过12个小时，向哪去借时间…… ”看着李竹秋笑眯眯的表情，上官顺止住了说下去的冲动。 “作为社长，当然也考虑过活动时间紧张的问题啦——利用晚饭后到晚自习前这半个多小时，就不会影响平日功课的完成了吧？”已经默认我加入社团了吗？明明申请书还在书包里一字未动。看着李竹秋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上官顺没有纠正她的想法。 “虽说如此，但终归是削减了休息的时间，若说对学习毫无影响，还是勉强了些，要加入的话，还是要慎重考虑再决定。”不知何时，武明悄无声息地坐在方桌的另一侧，缄默许久的冰山少女，开口便反驳了李竹秋的说法，点出了上官顺还不是社员的事实。 “抱歉啊上官，是我太自说自话了。当然，即便不能作为社员加入，也欢迎你常来玩啊……”看着李竹秋渐渐黯淡的眼神，那真挚的神情并不像是在作弄自己。 上官顺短叹口气，轻轻拨开了李竹秋试图抓住自己袖口的手，暗暗地瞥一眼脸上不见丝毫波澜的武明，缓缓开口道：“活动地点和时间我大概清楚了，但关于社团的具体情况，李同学似乎还未详细说明……” 李竹秋又恢复了方才的神采，打开了话匣侃侃而谈：“我们的社团名为手工社，作为第一批建立的社团，坚持活动已经三年了，我呢，则是第三任社长啦……”一丝阴霾从李竹秋眼中掠过，转瞬即逝。“不过随着高三学长学姐们学习压力增大，退出了社团，除却挂名，目前仍参加活动的只剩三人了……当然，在运动会之前，还是有希望招揽到高一学弟学妹们的……吧？” 看来社团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啊，关于李竹秋邀请自己参加的意愿为何如此强烈，上官顺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了答案。 上官顺摇摇头，迎着李竹秋诚挚的目光缓缓开口，虽说结果从一开始上官顺就已经决定了： “对手工一窍不通，也可以参加社团吗？” …… 摆脱了过分热情的李竹秋和愈发寡言少语的武明后，上官顺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内游荡。在晚自习铃声响起前，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她亲切熟悉的书桌旁，准备小憩片刻，再考虑今天的功课。 每逢周一，年级组都会组织班主任会议，安排本周的工作，自然今天也不例外。也因此，当前教室正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但作为年级里仅次于创新班的两个重点班之一，在晚自习纪律方面并不糟糕。 虽说上官顺平日里得过且过，对学习并不算上心，但在班级氛围的影响下，成绩虽不算名列前茅，但也足够她应付家长和老师。 还未等上官顺摊平课本，准备在梦中和牛顿讨论静力分析，身旁的“三好学生”却不顾晚自习的纪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轻声搭话道：“上官，你擅长运动吗？” 好无厘头的提问，上官顺摸不透李竹秋的用意，只得敷衍地摇摇头：“勉强能通过体测的程度。” 李竹秋点点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了些什么，上官顺也没有兴趣去追问，干脆埋下头放空大脑，享受难得的安逸时光，这段突兀的对话也随之戛然而止。 在梦中，上官顺与仅属于自己一人的校园生活进行了最后的告别。不过是在这半年里，每天花半小时来为自己的轻率许诺卖单，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官顺如此劝慰自己。 第8章 运动会与拖延逃避 …… 死寂，这份明显区别于平日晚自习的寂静，在此刻无比令人毛骨悚然。 “除了报名志愿者的同学，每人至少要参加运动会一个项目，集体活动都要积极参与啊…”几位参与田径队的同学早早地报上了名字，多半同学依旧一声不吭，默契地俯下身子，避免与班主任产生目光接触。 一切都是十分钟之前班主任的“突袭”所致。 悠哉完成了当日作业，并简单进行了第二天科目的预习，正当上官顺已经说服自己，正打算心安理得地提前溜回宿舍时，消失半日有余班主任却拿着名册表闯进教室。 “平日里上体育课，刚打下课铃都跑没影了，怎么运动会一个个都蔫了？王浩，你不是篮球队的吗？长跑加你一个？”班主任眼看着台下又没了声响，耸耸肩，调侃式地开始点名。 “唉呀，老师，您也知道啊，暑假参加市里篮球赛，半月板伤了，真跑不了…”王浩夸张地拧着眉头，一脸愁容解释道，说罢抬腿扯着护膝给班主任看。 “打住，下课抢球场就你最快，现在记得腿伤了？总之铅球给你记上了，平时找机会练练，别给班里丢人。”班主任挥了挥手招呼他坐下，不顾王浩的长吁短叹安排了名额。 “再说一遍，每人都要参加，先报名项目还有得选，晚了只剩长跑可别抱怨，我给过机会了。”随着班主任下达了最后通牒，不少学生迫于威压，无奈之下两害之间取其轻。 可上官顺并不相信班主任口中“每人必须参加”的说法。 记得高一时，运动会班里报名的同学也是寥寥无几，最后仅凑够了最低人数标准便作罢。 在上官顺看来，这不过是班主任为了凑人数的手段罢了，只要自己能比其他人更沉得住气，逃过运动会也并非不可能。 上官顺的分析本无过错，运动会报名的确是满足最低人数要求即可，但上官顺漏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变数——她高一和高二的班主任并不是同一人，而如今的班主任以固执著称。 在上官顺的无所事事下又度过了一天，她早已将运动会的事抛之脑后。 闲来无事，上官顺转悠到了社团教室里，当然，这仅是因为她无所事事，所以她可以合理的出现在所有地方。当然，这与李竹秋白日的纠缠毫无关系。 打开门时，那凛冽又熟悉的寒流迎面而来，上官顺已萌生了退意。但一想到自己如果就此离去，不就坐实了自己与“冰山”在气势上的交锋败北，上官顺明白退一步的哲理，可一面对武明，总有些烦躁的情绪让她不愿居于人下。 上官顺平复过心情，强装镇定地走进了教室，但易水的涛声始终萦绕心头，果然，内心还是屈服于冰山了吗？上官顺不甘，重重地坐在凳子上，如同一件从货车上被丢下的货物，落地时只留下一声自暴自弃的闷响。 社团教室里，她与武明无声地分坐在教室两侧，翻看些不知从哪间教室图书角“回收”的旧杂志，默契地将对方从自己的世界中悄然抹去。 直至李竹秋一脸神秘的走进社团教室，打破了这诡异又和谐的沉默。不经意间抬头看去，目光交错时，上官顺仿佛在那熟悉的笑容中，看到了几分揶揄和幸灾乐祸？不过也只是一瞥，便转瞬即逝。 “上官最近有在锻炼长跑吗？记得开学时上官800米成绩并不算理想呢……”为什么这么问？上官顺对李竹秋的提问感到莫名其妙。随着她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三千米一栏赫然写着“上官顺”三个大字。 “这个项目性别要求没写错吗？”上官顺接过名单看了又看。“三千米”如同印刷错误般，在整齐的白纸黑字间过分扎眼。 三千米，六十段的五十米跑，近四段的八百米跑，操场环绕近八圈。上官顺又回想起中考测试八百米的那个下午。湛蓝如洗的天空，塑胶跑道传来的阵阵暑气，早已没了直觉的双腿，和喉咙渗出的丝丝腥甜。那个漫无终点的夏天。 上官顺不敢相信运动会竟有如此夸张的项目，更不敢相信参加这个项目的同学姓名竟与自己如此不谋而合。 “是你的名字没错哦，”李竹秋看穿了上官顺的心思，轻描淡写地将她判处“死刑”，“似乎是班主任将没参加项目的同学名字，依次填进还有名额的项目中，有4乘400接力，跳远跳高之类的。”当然，还有上官顺抽到的“头等大奖”。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上官顺喃喃自语道，这种活动临时搞失踪，事后可不是一顿说教就此作罢的。 “嗯，如今要换项目的话应该很难了吧……对了，上官有兴趣参加志愿队活动吗？”李竹秋猝不及防靠上前来，惊地上官顺险些从凳子上跌坐下去。没曾想自言自语会被李竹秋听去，上官顺一时没明白李竹秋的建议。 “志愿活动？”上官顺试探性地重复了一句。 “主要是项目的道具准备，参赛选手的引导工作，还有突发事件例如受伤、中暑等情况的应对。”武明的接话让上官顺又是一惊。等等，她什么时候到教室了？上官顺的认知屏蔽能力又有了显著进步，不过她自己对此似乎浑然不知。“我和竹秋两人在去年参加了志愿队，今年也是。” 总觉得武明的话听起来好生奇怪。但当下上官顺无暇关心遣词琢句。 “……这么做可以逃过运动会？”上官顺半信半疑。 “这么做或许可以将长跑调换成与志愿活动不冲突的项目哦。”李竹秋笑容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