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表妹》 第1章 “单箭头” 沈畅看着眼前的一大袋芒果,估算着重量:“老妈,这得有十斤吧?” “啊嗨,”路春原摆出亲切的笑脸,“……其实没几个,就是,就是个头比较大而已……这种芒果可好了,亲戚从海南带来的,说是又甜又香汁水多,等你中午回来,我给你削个啊……” “能放多久啊,”沈畅提出疑问,“他们宿舍可没有冰箱。他吃得完吗?现在这么热,会不会放坏?” “放坏什么呀,早点吃完不就行了!再分点给同屋的同学,那不更快了……对了,他们一共住的几个人?我记得是六个?” “嗯,六个。” “不能太小气了,那些孩子估计也没吃过这种芒果,一人……得分两个吧,剩下的乐乐自己吃……”路春原考虑着,一面往袋子里添加芒果,“乐乐的宿舍关系要搞好,大家要互相照顾……行,这么多就够了!” 沈畅眼看着直逼二十斤的袋子,脑袋嗡嗡:“老妈,这么重,还这么大,是不太显眼了呀?” “显眼什么,人家看看又不能怎么样。重呢,是重了点啊,”路春原笑得更加亲切,“这回辛苦你啦……噢,你的书包不用背了,待会进了教室我给你送过去!” “行吧!”高中的教材和练习册每天都把书包塞得满满的,确实很重。沈畅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那赶紧吧,时间差不多了。” 在老妈的催促下,沈畅拿上沉甸甸的一大袋芒果出了门。 确实很重。但好在,她们本来就住在学校家属区,不用走多远,就能到教学区。她所在的班级又刚好在高二教学楼的一楼,也没有很困难。 出了家属楼的电梯,沈畅吭哧吭哧地提着芒果,往教室楼去。 走上一段,放下缓一缓。缓了三次,终于来到了教室门口。 她的同桌白溪一看,连忙起身赶过来,帮她接住:“哇,这么重……这是芒果吗?好多啊!” 沈畅喘着气点点头。 “怎么拿这么多来呀,有我份嘛?”白溪喜滋滋。 “那必须……哎哎哎?”沈畅一把拉住,“你往哪边提?” “我们座位啊!”白溪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不对。”沈畅往另一边扬扬下巴,“那边。” 白溪往顺着方向一看,表情顿时不对劲了,开心的笑容也跟着消失:“……原来又是带给他的啊。” 同时,四周也跟着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 白溪口中的“他”,是上学期转到他们这个班的一个新同学,叫姚乐。这个男生虽然是从外地一个不起眼的学校转来这所重点高中,但是学习非常好,很快就适应了这边老师的讲课方式和训练方式,一个学期下来,不但各门功课都赶上了进度,并且成绩优秀,到学期末的时候,已经稳居班级前三。 现在高二下学期开学两个月了,他的实力依然强劲,最近几次小的模拟考都是第一,实属是各科老师的宠儿。 学习已经这么耀眼了,他的长相还非常夺目。个子高大,眼睛明亮,分外俊帅好看,脾气也很好,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女生会喜欢上他,并不稀奇。可是!这位帅哥学霸姚同学,已经与班上的一个女生李馨言来往很密切了。他们下了课经常待在一起聊天说笑,非常开心融洽。彼此之外,都没再对其他同学这样,因此,即便他们并没有牵手或搂抱等亲昵举止,大家也都认定:他们是一对。 李馨言是班花,不但长得非常漂亮,学习也是极强,最差的时候也没掉出过班级前五,在这个文科实验班里经常拿到数学和物理满分,有时跟姚乐轮流坐第一把交椅,也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学霸。 ——优秀的相貌,优秀的成绩,多么的般配!就算对其中哪个怀有爱慕之情,又有谁敢不自量力,要往中间插一脚? 有! 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就是眼前拽着芒果袋子的沈畅!别人就算喜欢了也是暗暗倾慕,只有她,从姚乐转学来了以后,就三不五时地给他送东西,一开始还有点偷偷摸摸的,然而纸包不住火,自从被同学发现以后,她索性也不掩饰了,变成光明正大给姚乐送。 过分的是,姚乐居然也每次收下了!但是,他对沈畅似乎并没有另眼相待,除了指导学习方面热心好说话,平时还是只跟李馨言含情脉脉,说说笑笑。 可是沈畅丝毫不气馁,还是一个劲地送东西,大概是想以物质作为攻势,砸得班草金石为开吧?啊,多么的有钱……和可笑啊! 大家纷纷在心里感慨摇头。 最恨铁不成钢的当属沈畅的同桌白溪。此刻她不但脸拉了下来,手也跟着一松,沈畅赶紧使力稳住猛然下坠的袋子,“你干嘛呀?差点砸到我脚……帮我提着那边啊!好重的!” 白溪拉着脸,“你要送,你自己去吧。” “好重的……快快快,帮我提啊!”沈畅哀叫。 白溪不情不愿地又提起半边,对她翻了个白眼,生怕她看不到,一面走,一面又特意多翻了两个,“我跟你说啊,这种事,不但你丢脸,我也跟着丢脸,下次别……” 她戛然而止。因为这时姚乐进了教室,也走到自己位置这边。 沈畅在他座位旁边放下袋子,从中拿出两个最大的芒果,塞给了白溪。尔后,才转向姚乐:“呢,这些你拿回去,记得不要放在太阳直射的地方。” “哦,谢谢大……谢谢你!”姚乐随即吃惊,“这么多啊!” “是有点多……反正你处置吧!”沈畅拉上一旁的白溪赶忙回座位,马上要上课了。 白溪捧着两个芒果还在发愣:“哈?怎么给我?……不是给他的吗?” “当然是给你啊。”沈畅理所当然,“先给了你,才轮到他。” 白溪拉下的脸又阳光了起来,瞟向她,“……重色不轻友,这还像点话。” 回到座位,白溪美滋滋地闻着芒果,“嗯……好香好香!……我要放在抽屉里香一香!”沈畅则转了转发酸的手腕,就习惯性地去摸课本——诶,空的? 她这才想起来,书包没带! 正在这时,老妈的脑袋及时地探入了教室窗子:“畅畅,你的书包!” 靠窗的同学们一面纷纷叫着“路老师好”,一面帮着把沈畅的书包传了过来。 沈畅舒了口气,还好,还算及时。她接过书包,把文具和课本摆上桌面。 而周围,又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光记得给姚乐送东西,连自己的书包都忘带了……” “就是,都没心思学习了吧……你说路老师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听说去年她在隔壁班上,用了半节自习课的时间痛骂早恋……” “路老师好惨,自家起火。” “沈畅比较惨,到时要面对老妈的铁拳……关键是,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只能单箭头……何必呢,不如送给我,我至少能提供情绪价值……” “有道理,但是你颜值不行……” “滚!” 窃窃议论声很快湮没成为一片笑闹。而这时,上课铃适时地响了。 听得意犹未尽的沈畅转回注意力,开始专心上课。 轻松校园故事,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单箭头” 第2章 “恋爱脑” 下课后,同学们休息放松,或外出活动,或找好友聊天。 姚乐果然又与李馨言在说话,眉飞色舞,显然沉浸在快乐中。俊帅的男生和美丽的女生,真是光彩照人、赏心悦目。一些同学不由看向沈畅,目光含着看好戏或同情的意味。 沈畅没有看向姚乐和李馨言,而是和白溪在又摸又掂地讨论芒果的成熟度。其实一开始,她也是很爱看姚李俩人相处的,一来是赏心悦目,二来她思维发散,会设想老妈看到外甥早恋的表情。 ——没错,姚乐正是她老妈路春原的亲外甥,她自己的亲表哥。 这所南梧中学不但是省重点,而且历史悠久,沈畅的外公外婆都是学校的教职工。他们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路春原和小女儿路春微也都就读于这所学校。 路春原成绩很不错,考取了一所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母校高中部就任。父母孩子四个同在一所学校,这种景况,一时被人们啧啧称奇。 而还在本校上学、面临高考的路春微,她的成绩比姐姐还要出色,常年占据年级第一,拿了数不清的奖状,收获了各科老师数不清的夸赞,在所有人眼里,她将来考取全国最高学府是必然的。 高考出分后,她也没令任何人失望,分数是全校的第一,全省的前五。 就在全家欣慰欢呼、学校隆重庆祝的时候,令人瞠目结舌的意外来了——她居然背着所有人偷偷填报了某边疆地区的一所普通院校!甚至这所大学都不是该省最好的,校址都没位于首府城市!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家长和学校都疯了。 追查后才知道,原来路春微不知什么时候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恋爱了。那男生成绩是班级中下游,人倒是长得高高大大英俊帅气。路春微填报的那所大学,与该男生的志愿是同一个,正坐落于他的老家。 家长老师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孩子傻了,还是疯了?接下来就是轮番轰炸,父母,姐姐,校领导,班主任,科任老师,同学……能发动的力量都上场了,就一个目标:希望她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能珍惜前途,现在起悬崖勒马,复读一年,考上顶尖一流大学,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学识。恋爱呢,可以谈,但一定不能以前途为代价,她可以和人家异地恋爱,通信见面都可以……这些,爸妈和老师是不会反对的。 可无论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声泪俱下的责骂,路春微铁了心,就是不改。她有自己的一套理由,大意是想学习在哪都可以学,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学历并不能限制她,她对自己有自信。 学校急得跳脚,又去找这名男生,希望他也帮助劝说路春微。可那男生表示,报同个学校志愿的事是她提出的,又不是自己逼她的。异地恋容易分手,女朋友只是不想分手和失恋而已,学校为什么不能尊重个人选择? 后来路春原向沈畅提起的时候,仍旧忿忿然:“从这句话我就知道不行!连对方女孩的人生前途都不当回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小姨那时失心疯,就是听不进去!” 很长一段时间,她提到妹妹都恨恨地骂上一句“失心疯”,直到若干年后,她从网络流行语接触到了一个更贴切的词,“恋爱脑”。 于是,她一有机会就要在沈畅或其他学生耳边叨念一下:“做人千万不能恋爱脑,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不能怪她像个祥林嫂絮絮叨叨,实在是,路春微的恋爱脑结局,对她一家的打击太过沉重了。 当时,在小女儿的执意坚持下,路家父母只得妥协。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做不出拘禁孩子人身或者撕烂录取通知书这样的事。就这样,一场极不愉快的分别,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殷殷嘱咐,只有负气的话语和僵硬的空气。路春微离开家门,踏上了远方。 这样一场闹剧,使得学校颜面扫地,路家被人指点嘲笑,这个往日幸福美满、人人羡慕的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失望,虽然恼恨,虽然互相不联系,但家里还是会按时给路春微的卡上打钱。路家父母的火气和不满,随着时间过去,也渐渐有所平息。他们希望孩子毕业以后,能继续考研深造,把走弯了的路补正回来。这对于学习天赋极高的路春微来说,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路春原也积极地在其中斡旋。当初她作为一个刚结婚的姐姐,还没好好享受新婚的甜蜜,就因为妹妹的事焦头烂额。她几乎劝干了口舌,也没能改变这倔强的妹妹,也曾气得睡不着觉。但她天性积极乐观,觉得毕竟是一家人,和和乐乐最重要,就像爸妈想的那样,妹妹以后继续考学,还会有光明的前途。 就在双方关系开始缓和的时候,冷不丁,又来了一个更惊人、更震动路家神经的消息——路春微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因为意外怀孕,要跟她男友结婚了! 晴天霹雳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路家人的感受。路春原得到消息,先是疯狂打电话,在妹妹那里核实后,又立刻搭飞机来到她的学校。 原来,路春微怀孕后不知所措,男友与其家里商量过后,决定提出结婚。因为他上大学后不求进取,学业非常一般,而他家里是开店铺的,反正将来由他继承,学历也就无关紧要了。 路春微见男友不是让自己打掉,而是马上决定娶自己,非常感动,更不忍流掉彼此的孩子,于是决定中断学业,先成家生子。 路春原简直气昏了。她了解到,妹妹的各门课程,无论专业课、公共课还是选修课都是95分以上,年年拿一等奖学金……保持着这样的学习能力,光明的前途还是近在眼前的。 可她!可她竟然要半路退学,去结婚生孩子!这是要彻底断送自己的学业和前途啊! 但路春微还是那套理论:人生任何阶段都可以学习,先成家后立业不可以吗?等当了母亲以后,自己一样可以把学习捡起来,一样可以继续考学深造。 姐妹俩谁也不能说服谁,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虽然路春原心不甘情不愿,但这种消息还是不能瞒着父母,老两口自然又是一场气急攻心。多番交涉无用下,路家父母心凉了,与小女儿互发狠话,要断绝关系、一辈子不见面!路春原对这个妹妹也是气得眼泪直流。 就这样,路春微一个人在他乡结了婚,婚后生孩子,在婆家生活。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子,娘家人都没有到场,也没有祝贺……他们吵架决裂的时候,实在是互相说了太多伤人伤己的赌气话。 路家也没有再给她打钱,一则是彼此赌气,二则是他们还怀着一个暗暗的希望——等这傻孩子吃了生活的苦,后悔了,到时就会明白自己的错误,回到家里来了。 可是他们低估了路春微的自尊和倔强。 短短三年,她的确吃尽了生活的苦——经济短缺,婆家怠慢,月子折磨,育儿辛苦,争吵不断,丈夫拈花惹草、到处借债,夫妻关系恶化…… 不知她是否后悔,但始终,她没有打一个电话、发一条消息向家里求助。 她选择在一个寒冷的清晨,从公园山上的护栏跳下,落在铺满枯叶的石阶上。 警方联系亲属,千里之外的路家得到消息,一家人都傻了。 路春原立刻赶赴事发地,待见到了妹妹的遗体,忍不住放声大哭。她不敢相信,漂亮优秀、年纪轻轻的妹妹,竟以这种方式告别了世界。她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络妹妹,为什么没有及时关心她,为什么当初要赌气说绝情的话…… 那时,路春微的儿子姚乐三岁了,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永久失去了母亲。路春原想看看妹妹的孩子,却被姚家人挡得严严实实。两家本来就因为路春微的死互相充满了敌意,争执吵闹间,就连丧事也办得尴尬而勉强。经过几番调解,最后,路春原还是拿到了妹妹的骨灰,带回居住城市安葬。 路家父母陷在小女儿离世的伤痛中不能自拔,本是花白的头发几乎一夜全白,很快双双病倒,又相继离世。 路春原在一年时间里,一下子失去了三个至亲。好在她有丈夫的慰藉,有女儿的依赖(当时沈畅两岁多点),加上本身性格坚强风风火火,这才努力走出悲伤,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这件事闹得很大。状元之才路春微的悲剧,让路家从幸福风光到家破人亡,整个南梧中学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就算时隔多年,老师和家属们提到路家的小女儿,也都是唏嘘不已。 再说路春微的那个丈夫,自从妻子死后,他更无所顾忌了,仗着家里的几个店铺以老板自居,又凭借一副好皮囊,成日花天酒地。挥霍下,没几年家里店铺就相继倒闭,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债主们追得紧,他干脆只身跑路了。 姚乐死了妈,跑了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由于家里负债,他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艰苦,没有新衣服新鞋子,书包也是捡别人不要的。 路春原看着心疼,想要把孩子接过来抚养,姚家老两口不但不同意,还把她辱骂了一顿。路春原毫不客气,反唇相讥,其中有一句“亏妻百财不入”,气得两个老的跳了起来,闹得差点报警。 没办法,从法律上,跟他们争抚养权是争不赢的。她只得愤愤地忍下了这口气,改为私下悄悄探视。她考虑到,直接给钱可能会被姚家拿去给儿子还债,于是到姚乐学校给老师留了电话,让需要收取费用的时候,就直接联系她。此外,她还在每次探视的时候带给姚乐食品和衣物文具,叮嘱他不要告诉爷爷奶奶这是她给的,就说是学校做活动发的,或者同学送的。 就这样,她每个月都会搭乘动车去看姚乐,有时还会带上沈畅。 于是姚乐知道了:自己除了爷爷奶奶,还有关心自己的大姨和表妹。他每每得了奖状,都会带给大姨看;获奖时如发了好看的纪念品,就会留给表妹。 等姚乐满了十岁,路春原才开始给他一些钱,让他自己支配。 好在姚家老人总算还是疼爱亲孙子,虽然条件不好养得粗糙,到底是平安带大了。只是老两口一来操劳,二来为败家儿子生气,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姚乐升初中的时候,奶奶过世;等到了高一,爷爷也病故了。 老两口死了,跑路的儿子也依然没回来。不是他不想继承遗产,而是家产早就被他挥霍一空,连房子都被抵押给银行了,按理说早该被收走,只不过老人小孩住着,没法强行赶人。 既然没有财产,那他当然不会回来,姚老爷子的丧事办得格外凄凉。亲戚们因为借债的原因记恨,俱不来帮忙。最后还是路春原帮着出力,和街道干部一起把老人丧事给办了。 在殡仪馆的灵堂里,路春原一身在课堂上的威严,往遗体前训话:“养不教父之过,慈母多败儿,亏妻百财不入,现在明白了吗?这回搭手帮个忙,不用谢,下辈子记得把儿子教好就行了……都记住了吗?”害得旁边的街道干部用尽力气控制表情。 丧事办完,路春原想把这孤苦的外甥接回去抚养,毕竟家里条件好,她爱人也懂得这段往事带给她的内疚和痛苦,表示完全支持;何况,这所高中普普通通,各方面哪里比得上她任教的南梧高中好呢? 但她和姚乐班主任沟通时,对方说,姚乐刚上高一,刚适应和稳定下来,如果马上换环境,学习可能受影响。何况姚乐学习拔尖,入学摸底考就是年级第一,校领导和老师们都很关心他,请亲属放心。 路春原看外甥的确在学校适应很好,于是考虑再三,听取了班主任的建议,让他暂时留在原校上学。只是除了钱和衣物,还会时常寄一些学习资料过来。 不料在高二刚开学的时候,那所学校的食堂出了食品安全事故,导致师生们上吐下泻,严重的甚至要挂水住院。路春原知道后,心急火燎……这所学校不行,管理太差劲了!于是她雷厉风行地立刻给姚乐办了转学手续,转到南梧中学高中部,又马不停蹄给他办好了住校事宜。 一切都很顺利,南梧的校领导和班主任对这个老实懂事、成绩优秀的学生非常欢迎。就在路春原对自己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恋爱脑” 第3章 “好消息” 她发现,如何保持跟外甥的联络成了个问题。 当时路春微的事闹得整个学校无人不知,就算是过了十几年,也还是时不时有人提起,把她作为建校以来的第一反面教材……如果姚乐的身世公布了,那么难免要面对铺天盖地的议论,和异样看待的眼光…… 她顿时心一紧。这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生活上,都是令人无法承受的。 所以,绝对不能把乐乐的身世泄露出去。 为了办理转学手续,目前学校知道他身世的人有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好在这两位领导很体谅,表示一定会保密。 现在乐乐住着宿舍,而平时经常要带些东西给他,无论是自己亲自带过去,还是他到家属楼找自己,不都很快会被人发现、进而打听自己和他的关系吗? 哎,有了!路春原灵机一动。 ——为了方便互相照应,正好姚乐成绩也过关,于是他就被教导主任安排进了沈畅所在的文科实验班。好,那就让畅畅上课的时候顺便带过去,免得自己一个老师跑班级太显眼。 好办法!就这么办! 于是沈畅在老妈的指派下,开始执行给同班的表哥带东西这项任务。 一开始,沈畅是偷偷摸摸的,来了以后,找个不起眼的、没人的地方把东西塞给他,一切还算平静;但维持了一段时间后,纸包不住火,一次在花圃边两人偷偷递东西的时候,被班上的人发现了。对他们的议论和猜测,也就从那时候起来了。 于是沈畅干脆摆烂,直接光明正大地带东西给姚乐。有人问起就实话实说。 比如同桌白溪是第一个开口问的。 “畅畅,你喜欢姚乐?” “没有啊。” 白溪怀疑地看她。“那你老送东西给他。” “不是我送的,我是替别人送的。” “替谁?”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中年阿姨。” 更怀疑了。“到底谁啊?” “不能说,人家不让说。” “这阿姨是他的谁?干嘛不让说?又干嘛让你来送?” “……我真的不能说,那阿姨不让说。嗯,至于为什么不让说,这个嘛,也不能说。” 白溪气得不问了。“行了!不说就不说,编也不编认真点。” 沈畅无奈。“我真的没骗你。” “哼。”白溪扭过头去写题,直接没理她。 看吧!这就是实话实说的结果,重点是别人不信啊! 虽然沈畅自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但别人的异样眼光和议论多了,心里也不免有些嘀咕。同时姚乐也一样,姚乐更沉不住气,在李馨言问起的时候就一五一十都说了,自己的身世、与沈畅的关系……是一点没保留,把大姨千叮万嘱的“不要早恋”和“不要把家庭情况告诉别人”两大禁忌给双双打破了。 总之兄妹俩各自犯嘀咕后,简单商量几句,由沈畅向老妈提出异议: “……同学不知道他是我表哥,我又老给他送东西,他们会怀疑我们早恋的。” 路春原为难:“可是,当年你小姨的事闹得整座学校都知道了,这里的老同事、老领导都很清楚,如果让大家知道乐乐是她儿子,难保有些多嘴的人不外传,到时全校都知道了,那对乐乐和你小姨会有很多恶毒议论的……那时候,别说学习了,乐乐的生活都要受很大影响。” 沈畅想了想:“能不能说是我爸那边的表哥?” “唉,你不知道我们办公室那些同事,特别爱八卦,爱打听,首先他们知道我安排自己亲戚进来读,就会拉家常刨根问底……而且当老师的还特别仔细,特别容易发现漏洞,到时候说漏嘴、对不上就完了。另外,乐乐叫我大姨大姨的叫惯了,哪天又叫漏嘴,也会露馅。我还是不出面,当做不认识他的好。” 沈畅觉得有一定道理,但依然有压力:“可是老妈,同学们真的会以为我早恋的……我一个女生,老去给没瓜葛的男生送东西,这不太合适……” 路春原也皱起了眉,嘟囔:“这些小孩子也是,都快高三了,不专心好好学习,盯着别人早不早恋的干吗?难道一个个都学得很好了?” 她抱怨着,突然灵光一闪:“哎?这不是正好吗……他们以为你们正在早恋,那别人就不会和你们搞恋爱了……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在高中阶段,都不可能早恋了,可以用功学习了,太好了!” 沈畅惊呆了。 路春原越想越对,喜滋滋地:“太好了太好了,真是一举多得,又能给乐乐送东西,又能避免乐乐身世泄露,还能防止你们真的早恋。你老妈真是天才!” 沈畅张口结舌。服了老妈你这脑回路!你和小姨的流言蜚语是避开了,我的流言蜚语避不开啊!而且、而且虽然我不敢告诉你,但你的好外甥已经有了女朋友了,这怎么能再加一个啊?现在情况很可怕啊你懂不懂! ——没错,姚乐和李馨言的事,她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并且也从一开始就帮忙瞒着自家老妈。 当时,路春原紧急为姚乐办转学手续,让姚乐趁星期天搭乘动车到本市来,等办好手续后,星期一直接上课。 姚乐乘车到站后,路春原还在忙着不能脱身,于是交代他先在车站的餐厅自己吃个饭,她过一会儿就去接他。 姚乐一向懂事,便对大姨说不用来接自己,自己直接到学校去就好。 结束了通话,他拉着行李在出站口看公交站牌、问路,恰好遇见也在等车的李馨言。李馨言很热心,见他在问南梧中学,就主动说自己是南梧的学生,可以给他带路。 于是两人一起乘坐公交,路上一起交谈,十分愉快融洽,说说笑笑就顺利到了学校。 办好入学手续后,姚乐分入文科实验班,一看李馨言也在班上,真是惊喜得难以言喻。所以两人的关系非常要好和亲密。 虽然学校不允许学生公然谈恋爱,但不知是一见钟情还是相处中日久生情,总之,他们对彼此的好感和依恋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对此,沈畅胆大包天地对老妈隐瞒下了表哥恋爱的事情,她知道,老妈向来视早恋为洪水猛兽,一旦知道了,估计天都得塌下来。 但是在她看来,表哥姚乐的这番恋爱并不可怕,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只是亲密要好、互相欣赏,喜欢聚在一起说话,对他们两人的学习生活都没有产生坏影响,甚至姚乐入学后能够很快适应这里的学习节奏,也少不了李馨言的功劳。 她觉得,这种恋爱关系是美好的、健康的,所以选择了瞒住老妈。她怕老妈气急败坏之下,反而会伤害到原本好好的两个人。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老妈蒙在鼓里沾沾自喜,老哥和女朋友甜甜蜜蜜,同学们有戏看有瓜吃,唯有自己背着“不思学习想早恋”“名草有主还要抢”的锅,什么世道啊! 行吧,牺牲她一个,幸福千万人,此乃大功德一件。沈畅摆弄了一下芒果,抬头看看姚李的热切聊谈,嗯,再赏心悦目,看久了也看腻了,还是继续研究芒果吧。 正百无聊赖,班长站上讲台,宣布道:“同学们,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顿时,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是这样的,下周就是端午节了,市里要举办大型龙舟赛。我们学校离举办的公园很近,决定在这周六派出一个班去义务劳动,打扫湖岸,整洁市容……很荣幸地,学校挑中了我们班……” 底下立刻响起了一片小声的议论,质疑这是个什么好消息,大热天的要在双休日出门劳动。 “咳,”班长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接着眉飞色舞地说,“主办方为了感谢大家的付出,到时,会在节日当天给我们预留前排观景位置,观景门票免费,还会发放端午小礼品!” 大家这才露出了欢欣的神色。 班长又趁热打铁:“这周六的劳动呢,无需大家自带劳动工具,会由社区提供,赞助龙舟的本地企业还会提供饮料……哦对了,现场还会有记者拍摄,到时大家劳动的英姿可以上报纸哦!等劳动结束,我们安排聚餐,请全班吃自助!” 哗,底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欢呼和鼓掌。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沈畅开开心心地回到家,吃了晚饭,又吃了路春原削皮切好的一盘芒果,再做完两套题,看看时间九点半了,于是打开电脑放松下。 上了线没多久,列表里很快发来一个视频呼叫。沈畅一看,连忙惊喜地喊:“老妈,快来!” 路春原刚洗完澡,在里头回应。“什么事啊?” “快来,是老爸!……快快快,老爸要讲鬼故事,不,民俗故事了!老妈快来啊!” 视频已经接通,一张挂着疲惫却满含笑容的面孔显现在屏幕上:“畅畅!” “老爸!”沈畅欣喜,“这回你那边信号不错嘛!” 沈畅的爸爸是地质学家、高级工程师,常年在外从事勘探工作。虽然难得回家,但他只要晚饭后休息,就会和母女俩视频连线,讲工作趣事、讲讲路上的奇闻。只不过,由于野外条件艰苦,常常是戈壁、雪山、荒郊野岭,信号极差,所以总是接不通网络。或者接通了视频到一半,就信号中断了。 还有几次,信号没断,但他讲着讲着在那头睡着了。 这一回,他显然精神十足,心情兴奋。“畅畅,你老妈呢?……快叫她来,都看看我拍到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路春原毛巾包着湿头发赶过来,兴致勃勃和沈畅一起坐在电脑前。 当初,介绍人向她提起沈世明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表示,他这个人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工作原因,将来会聚少离多,对一个家庭来说,属于一个很不利的条件,前几次介绍失败也是这个原因…… 然后,又更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照片,给她过目。“至于人嘛,这个,你看看……还是挺高大壮实的。” 后来路春原对沈畅说起的时候,直言不讳:“你爸就像个野人。” 那张照片沈畅也看到过,背景是小兴安岭,老爸站在密林前面,胡子拉碴、头发乱飞,浑身上下灰扑扑的,活像一头刚从林子里钻出来的熊。据说这照片还是介绍人手头上几张里最好的一张了,因为风景很美、太阳很好,老爸本人也笑得很灿烂。比另几张沙丘和沟渠里的好多了。 相亲见面的时候,沈世明也收拾得十分匆忙,差点迟到不说,连衬衫的左右袖口都一边扣好、一边挽起,不修边幅。 他拘谨地坐下,连寒暄的开场白都不太会说,全靠路春原引起话题。 但这次相亲竟然非常成功。因为当聊到工作的时候,路春原对他的见闻经历非常感兴趣,听各地民俗怪谈更是听得津津有味,沈世明也因此打开了话匣子,讲起来历数家珍、沉醉其中。两人聊得忘我,竟然双双误了预定的结束时间,原本约定最多一小时的见面,足足用了三小时才结束。 路春原虽然整天在学校里忙着学生的课业,三点一线不知疲倦地工作,但她从小有一颗遨游大江南北的心,因此,他们非常的投缘。平时视频联络,路春原最爱听他讲新的奇闻经历,末了聊两句家常,互道平安;回家团聚的时候,则像过年过节一样的热闹,沈世明会从各地带回稀奇有趣的礼物,陪伴母女俩在家休息或出门放松。 此时,只见沈世明在视频中亮出了一张照片:一处水塘上,盛开着睡莲,睡莲三花并蒂,非常明洁美丽。 “这个野水塘很偏僻,平时没人来的。我们正好遇见了这片野生睡莲开花,极其罕见的三枝并蒂……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沈世明兴高采烈。 “太好看了!”沈畅点头。 “三枝并蒂的太难得了,我都没见过!”路春原也惊叹,“居然还是野生的,你多拍几张啊。” “是啊,难得一见,我们一个组的人都拍了!”沈世明乐呵呵地,“我当时就想啊,这花不正像我们一家三口吗?” 提到一家三口,他忽然想到了姚乐,于是问:“对了,乐乐最近怎么样?转学过来以后适应吗?” “没问题,乐乐适应得很好。” “辛苦你了。”他知道妻子一直为妹妹的事内疚悔恨,当年他把所有的攒起来的假期一下用光,用于陪着妻子,才让妻子从痛苦里走出来。而对于妹妹留下的这个孩子,妻子自然也是十分上心的。 “那有什么,这点小事,我手到擒来!”路春原得意地一昂头,“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之中!” 沈畅心虚地悄悄扫了老妈一眼,连忙岔开话题:“老爸,除了莲花,你还拍了什么呀?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沈世明立刻又露出兴奋神色,“有!……就在这个水塘,我们还看见了一条金花大蟒!好大一条哪,就从水底下游过去了!……应该是跟附近的一群无名古墓有关,大蟒喜欢经年累月生活在墓穴里,据当地民间说法,遇见金花大蟒预示家中会有喜事发生……” 正讲得高兴,忽然画面一僵,接着,人脸消失无踪。 “掉线了。”沈畅富有经验地摇摇头,“老爸那边信号又不行了。”她又点击连接了几次,都没成功。 路春原拿起手机,查询着:“……按网上的说法,遇见金花大蟒的喜事有两种,要么是发财,要么是姻缘。嗯……我们家里,我和你爸都结婚二十年了,你和乐乐又还小,那应该是发财了。” 沈畅不由笑了:“老妈,你一个党员,也信这个的呀?” “这是好事,为什么不信。”路春原拉着包头发的毛巾,“要心存敬畏嘛。” 沈畅悄悄吐了吐舌头。路春原一向是有套标准的,说的是好事就“这要敬畏”,说的是坏事就“这是迷信”。 “那,”她笑着看向老妈,“明天我们去买个彩票?” “好啦,尽扯。”路春原笑着催她,“快去洗澡睡觉吧。明天又是周五了,时间过得真快……哦,周六你们有活动,那就不在家吃饭了。”平常双休日的时候,姚乐会来家里,她做饭给两个孩子吃。 “是啊。”沈畅应了一声,就关闭电脑去收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