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倒爷[九零]》 第1章 第 1 章 【全文完——】 随着一道无形无影的波纹横扫全世界,黑色的河水中,一只惨白如骨的手猛然破开水面。 接着,是另一只手。 漆黑长发蜿蜒漂浮在河面,没有血色的脸缓缓上浮,水鬼般的女人从河中升了起来。 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状若癫狂,树上夜枭被惊飞,发出凄厉而尖锐的啸叫。 不远处,一个正在钓鱼的人看到这诈尸般的一幕,吓得连宝贝钓竿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连滚带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女鬼”本人对此并不在意,直到笑够了,才撩起盖在脸上的湿发,露出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老娘不演了!” 自从莫名被一股神秘力量吸进《八零替嫁小娇妻》后,何长宜就开始被迫扮演书中的恶毒女配。 这是一本先婚后爱的年代文,由于姐姐嫌贫爱富,在婚礼前逃婚,为了保全家里的颜面,作为妹妹的女主不得不替嫁完婚。 没想到结婚对象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大佬,大佬千帆阅尽,爱上善良纯洁的女主,两人婚后过起了没羞没燥的幸福生活。 而何长宜扮演的恶毒女配就是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逃婚姐。 男主的大佬身份曝光,女主备受男主宠爱,过上了女配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嫉恨不已,试图“拨乱反正”,取代女主,成为男主的小娇妻。 为此,“她”不惜勾引男主,挑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设计陷害女主与男配有一腿…… 当然,作为书中反派,“她”的一切阴谋都没有得逞,反而成为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催化剂,送上门被女主花式打脸。 在原书结尾,护妻狂魔男主抬抬手指,轻松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女配最终绝望地选择了跳河自尽。 期间,何长宜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剧情,至少别逼她去勾引男主—— 到底谁会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装逼犯老男人啊?! 但她像是作者笔下的提线木偶,无法对原文剧情进行任何变动,甚至连台词都不能修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按书中既定的剧情发展。 直到坠入冰冷河水,何长宜终于听到了那句天籁般的【全文完】。 无形的绳索骤然崩裂,何长宜猛然浮上水面,终于呼吸到第一口自由的空气。 她从河里爬出来,朝着记忆中城市的方向走去。 晨光微熹,街上的行人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寒风中,一个浑身湿透、身后一行湿漉漉脚印的女人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大过年的,怎么搞成这个可怜样子……” “是不是不小心掉河里了?快把我的衣服拿过来,这么冷的天气,她这样要生病的。” “诶?等等,这不是杨家的养女么。” “杨家?那个勾引妹夫的白眼狼?” “对,就是她,和男人跳贴面舞的女流氓!” 原本拿着衣服想要给何长宜披在身上的好心人猛地收回手,鄙夷地呸了一口。 “不知廉耻!” 像是在躲避瘟疫,人们离何长宜远远的,窃窃私语。 “杨家也是倒霉,怎么就收养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没结婚就跑去和男人跳舞,还勾搭妹夫,显见亲生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天生的贱胚子!” “要不怎么说不能养别人家的孩子呢……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不正经的爹妈生的孩子也不是正经人,就是可怜杨家了……” “公安怎么把她给放出来了?这种不要脸的女流氓应该枪毙才对!” 何长宜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径直穿过人群。 毫无征兆,一颗臭鸡蛋突然朝着她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何长宜猛地侧身,反手将臭鸡蛋捏在手中。 她朝鸡蛋扔过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长发街溜子正吃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偷袭居然没有见效。 何长宜蓦然一笑,在对方愣神的瞬间,手腕陡然发力,臭鸡蛋脱手而出,目标直指街溜子面门! 只听“哎哟”一声,臭鸡蛋在街溜子头上砸了个满脸开花。 腥臭的蛋液恰好糊在他的眼睛上,街溜子狼狈不堪,胡乱地拿袖子抹脸,越抹越看不清。 何长宜环视一圈,凡是被她的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藏起了手里的烂菜叶子和发霉西红柿。 一时间,现场有些尴尬的安静。 何长宜嗤笑一声,在寒风中昂起了头,大步离开。 远远的,身后传来人群的只言片语。 “神经病……” “疯女人……” 城市的另一端,杨家。 正月初二回娘家,杨父特地找熟人从村里买了一头羊,留在今天招待女婿。 原书女主杨芳菲和男主蒋卫国坐在圆桌主位,杨父杨殷勤地给女婿夹肉,杨母在厨房忙活。 杨大哥满面红光,端着满当当的酒杯,站起来向蒋卫国敬酒。 “妹夫,多亏有你,我可算是提成副科了。这杯我一定要敬你,你随意,我干了!” 说罢,杨大哥一仰脖,将一整杯酒灌进喉中,蒋卫国端起酒杯,略湿了湿嘴唇便放下。 杨大嫂亲热地挽着杨芳菲的胳膊,悄悄和她说贴心话。 “结婚这么久,有好消息了没?” 杨芳菲微红着脸,低声道:“还没呢……” 杨大嫂关切道:“没个亲生孩子怎么成?是不是妹夫年纪大,那方面不太行啊?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专治肾亏肾虚……” 蒋卫国耳朵尖,听到两人对话,暗示性捏了捏杨芳菲的手指,调笑地看着她,附身咬耳朵。 “你说我行不行?” 杨芳菲娇羞地轻轻锤了他一拳。 正当杨家人喜气洋洋的时候,忽然,大门咣当一声响,一阵寒风刮进屋里。 逆着光,一道瘦长身影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圆桌众人。 “哟,真不巧,我来晚了,你们这都吃上了啊。” 屋内众人一楞,没想到她居然敢回来,还是挑这个全家都在的时候。 杨父眼角余光看到女婿不悦皱眉,急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滚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 何长宜背着手缓步上前。 “怎么,这家我不能回吗?要是没记错的话,盖房子的钱一半都是我出的。要不,你先把钱还我?” 杨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何长宜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眼前的人陌生得像是从来没认识过。 见杨父不说话,杨大哥挺身而出。 “杨大妞,这钱是你欠我们家的!我们家收养了你,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上学,这么多年下来,你才应该还我们家的钱!” 听到“杨大妞”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何长宜嘴角一抽。 “杨志国你省省吧,78年你不肯下乡,是我替你去的。你们家也真够狠心,当年我才小学毕业,你都要结婚了,让我替你下乡,你们是真不怕我出事。就算你家对我有再大恩情,那一次也该还完了。” 杨大哥涨红着脸争辩:“你不是没出事吗?!” 何长宜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命大。再说了,当时上山下乡的政策都快结束,拖一拖说不定就不用去了,你爸妈怕影响自家,二话不说给我卷铺盖送乡下了。要不是其他知青可怜我年纪小,护了我一把,我差点就被村里的老光棍拖走了。” 杨芳菲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吃惊地瞪大了眼。 蒋卫国狐疑地打量何长宜,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总觉得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何长宜没理他们,径直对杨大哥说: “杨志国,当初要是你下乡,老光棍说不定还能尝尝男人的滋味呢,你说是吧。” 这句话攻击力爆表,杨大哥气得七窍生烟,手里的酒杯都握不稳了。 杨母从厨房奔出来,挡在杨家两个男人面前。 “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就该让你在火车站冻死才好!” 杨大嫂连声附和婆婆。 “爸妈就算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他们把你从婴儿养到成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做人要讲良心的!” 何长宜忍不住笑出声。 “良心吗?” 她猛地收起笑,表情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冷酷。 “虽然你们杨家收养了我,但从我记事起,我没有一天不挨打,没有一天不干活。烧火做饭洗尿布带孩子,活脱脱一个小奴隶。后来我的成绩明明可以上高中考大学,可你们却不许,逼着我上卫校。等到我毕业上班,又说要替我攒钱,拿走了我的全部工资。” 杨大嫂尴尬地说:“一家人哪能分那么清……你看小妹,就算她是爸妈亲生的,不也一样要在家里干活吗?”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 “大妞,你说家里对不起你,难道你就对得起小妹吗?都要办婚礼了,你说跑就跑,害得小妹不得不代替你结婚。幸好妹夫人好,要不然,你这不是害了你妹妹吗?!” 何长宜似笑非笑。 “我害了她?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不肯吐出买家的彩礼钱,才不得不把亲生女儿卖过去吗?” 杨大嫂看了一眼脸色青黑的蒋卫国,忙说:“什么卖不卖的,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何长宜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要不是蒋卫国肯出高额彩礼,你们会同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带孩子的老男人吗?他头婚时再早几年要孩子的话,都能生出杨芳菲这么大年纪的闺女了。” 杨芳菲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嘴。 蒋卫国原本还在冷眼旁观,此时不得不站出来发言了。 “杨大妞,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久居高位,说话时不怒自威,很有几分威慑力。 何长宜却毫不在意,轻蔑道: “得了吧,你这个帮凶,杨芳菲嫁给你时才刚成年,比你儿子都大不了几岁,老牛吃嫩草,你也能下得去手,要点脸吧,老东西。” 蒋卫国脸上挂不住,怒道:“你——” 杨芳菲终于忍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泪眼朦胧。 “大姐,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吧!你嘴上嫌弃卫国,可你却背着我勾引卫国,还挑拨我和卫国离婚,你就是后悔当初逃了婚,嫁给卫国的不是你吧!” “呃……” 何长宜这下是真的有点哑口无言了。 太丢脸了,这事儿虽然不是她干的,但谁让她顶着恶毒女配的壳子,屎盆子扣头上,洗也洗不清。 “咳,这个事有点复杂,你听我狡辩,啊不,解释……” 蒋卫国一把揽住抽泣的杨芳菲,冷声道: “杨大妞,我和芳菲的感情不是你能破坏的,我劝你自重。” 何长宜对蒋卫国一点也不客气,当即就“嘁”了一声。 “恋童癖。” 蒋卫国的脸再一次黑了下去。 “够了!” 杨父终于找回舌头,同时也找回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何长宜一伸手,理直气壮地说出两个字: “要钱。” 开新文啦! 这次写个酷姐,搞事业的同时玩弄一下感情,爽一把大的,喜欢的可以收藏起来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杨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敢找我们要钱?” 何长宜真心实意地反问:“为什么不敢?” 杨大哥不快地说:“你找我们家要的是哪门子钱?我们又不欠你的!” 何长宜很好说话,闻言就说:“行,那咱们就算算账。” “八四年我从卫校毕业,被分配到卫生院,刚开始工资只有五十块,后来涨到一百五。取中间值,每月工资按一百块计算,我这些年给你们家至少交了八千块钱——” 杨大嫂急忙插嘴:“你住在家里,吃喝水电不要花钱的呀?” 何长宜宽容地说:“成,我吃点亏,工资的一半就算是生活费。剩下的四千块总该还给我吧。” 杨大哥和杨大嫂对视一眼,再次提起老生常谈的话题。 “把你从小养到大就不花钱吗?!你应该倒给我们家钱还差不多!” 又是这套说辞。 何长宜烦躁地叹了口气,不打算再和他们纠缠下去。 她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比手指更冰冷的是那柄刚刚杀过羊的闪着寒光的剔骨刀。 “我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 何长宜反手握刀,上前一步,刀尖深深扎进木制圆桌。 “把钱还给我。或者,我自己来取。” 面对一桌子神色各异的人,何长宜忽然露出一个森森的笑。 “不过,要是我自己取的话,就不一定只拿四千块了。” 杨大哥拍案而起。 “你还敢威胁我!你——” 他刚要冲着何长宜扑上来,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那柄剔骨刀如毒蛇般蜿蜒横在他的脖颈。 “别乱动。” 杨大哥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横眉竖目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唇微微颤抖。 何长宜还有心开玩笑。 “我有点冷,手不太稳,要是不小心划破喉咙就不好了。” 她遗憾地叹口气。 “这件衣服我还挺喜欢,溅到血的话很难洗。” 这话是真的,这是何长宜给自己准备的寿衣,如果原书完结时她依旧没能摆脱剧情控制的话,这套衣服将会随着她一起沉入河底。 杨父杨母都被吓傻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蒋卫国厉声喝道:“放开他!杨大妞,你这是在犯罪!” 何长宜不在意地说:“得了吧,吓唬谁呢,家庭内部矛盾而已。别说我还没打他,就是我打了他,公安同志也不管家暴啊。” 杨大嫂颤抖着声音说:“你别杀他,我、我、我这就给你取钱……” 何长宜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还是大嫂会疼人。别忘了,四千块钱,一分都不能少哦。” 杨芳菲藏在蒋卫国身后,表情复杂地看着何长宜。 大姐她……为什么突然会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终于被放了出来,急不可耐要尝尝新鲜血肉的滋味。 让人毛骨悚然。 疯子…… 何长宜注意到杨芳菲的目光,用下巴点了点蒋卫国,好心提醒道: “赶紧和这个老东西离婚,再过两年他身上都有老人味儿了,一晚上要起夜十八次,尿频尿急尿不尽,吃万艾可都立不起来,和你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今天没心情/状态不好’。你年纪轻轻的,守什么活寡啊。” 杨芳菲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虽然从没听说过万艾可,但蒋卫国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杨大妞,你这样做只是图一时痛快罢了,难道你不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何长宜垮下脸。 “我早就想说了,别叫我杨大妞,这名字太特么难听了。合着给亲生女儿起名‘芳菲’,收养的就随便起个‘大妞’,你们杨家也忒不地道了吧。” 杨母再次开口,却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之前的话。 “当初在火车站,我就不该把你捡回家!” 何长宜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你当初要是把我留在原地,说不定过会儿我亲生爹妈就找过来了呢。” 等了等,没听到杨母“冻死你”之类的反驳,何长宜有些奇怪地看过去,然而杨母却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何长宜心中一动,一丝怀疑涌上心头。 正当她要进一步追问时,杨大嫂拿着钱从里屋匆匆走出来。 “家里的钱都在这里了……” 何长宜打眼一看,就发现钱的数目不对。 “大嫂,你拿我开涮呐?你自己数一数,这钱有四千块吗?” 杨大嫂窘迫地说:“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你大哥领导送礼了……就剩下两千多……” 何长宜干脆利落地一把抓过钱,全部塞进衣服口袋,同时鄙夷地对杨大哥说: “提个副科还要送礼,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点心。” 何长宜的刀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但何长宜的话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杨大哥羞愤至极,气血上头,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和她拼了。 但还不等他动手,何长宜收回刀,一脚狠狠地踹在他屁股上,直将人踹得扑到圆桌上。 叮铃哐啷一阵响,满桌碗碟被砸得粉碎,圆桌歪倒,众人被饭菜溅了一身油渍,狼狈不堪。 等杨家人想起找何长宜麻烦时,屋子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杨母挤开杨大嫂,扑上去检查杨大哥的身体, 杨父跳脚大骂:“这就是你非得抱回来的死丫头!还说什么以后老了让她伺候,有她在才要夭寿!” 杨芳菲想要寻求蒋卫国的安慰,却发现他正眼神阴鸷地看向何长宜消失的方向。 她不安地轻声唤道:“卫国……” 蒋卫国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摸乖顺的小宠物。 “别怕,她跑不了的。” 杨芳菲咽下疑问,乖乖地将脸靠在他的手心。 蒋卫国本来以为要花点时间才能把何长宜揪出来,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妹夫,你是不是有事要向我道歉?” 蒋卫国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被何长宜用刀抵着后背,挟持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 蒋卫国强作镇定地说:“杨大妞,你胁迫国家干部是犯法的。” 何长宜对此嗤之以鼻。 “那国家干部诬陷人民算不算犯法?” 蒋卫国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一下,矢口否认她的指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也不明白。” 何长宜鄙夷地说: “装什么呢,你这套骗骗杨芳菲这种小傻子也就算了,和我装什么无辜?当初不是你约我去地下舞厅的吗?结果我前脚刚进门,后脚公安就来抓人,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原书中,男主明面上对女配不假辞色,实则暗自欣赏姐妹相争的戏码,享受女主为他争风吃醋。 在厌倦了不识眼色的女配后,他设了个小圈套,把“她”引到悬崖边,然后轻飘飘地推了一把。 ——蒋卫国邀请杨大妞去地下舞厅跳舞,当她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出现后,便让事先埋伏好的公安冲进去抓人。 杨大妞被以流氓罪的名义逮捕,并被羁押在看守所数月,直到检察院起诉前夕,才以证据不足的理由释放。 即使没有被法院定罪,但她已经牢牢和“女流氓”这三个字绑定起来。 有时娇妻文的男主恶毒起来比某点种马男更令人作呕。 一夜之间,杨大妞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作为众所周知的“荡|妇”,所有人都可以朝她吐唾沫砸石头。 而男人们更是把她当成人尽可夫的表子,即使是光天化日也敢对她动手动脚。 绝望之中,杨大妞选择了跳河,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冰冷的河水,沉下去的是杨大妞,当再次浮起来时,躯壳的主人变成了何长宜。 “蒋卫国,你可真够心狠手辣的,给了公安多少好处才让他们配合你抓人啊?国家给你权力是用来让你陷害大姨子的吗?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就被盖上一顶女流氓的帽子,这不是要逼人去死吗?你家的门要是半夜被敲响了,外面站着的都是来讨债的鬼吧。” 蒋卫国被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一口咬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长宜毫不意外,她早就预料到了蒋卫国不会承认。 “得亏你当时亲笔写的便条我还留着,要不然这事儿就真说不清了。” 她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在蒋卫国眼前晃了晃,在他劈手要夺时,敏捷地躲开。 蒋卫国担心与杨大妞单独见面被人看到留下话柄,又不放心让第三人传话,还怕她不来地下舞厅,便写了一张便条塞给她,还嘱咐她看完烧了。 何长宜炫耀似的挥了挥手中的便条,夜色中,信纸上某机关单位的红色抬头显眼极了。 “幸好我没听你的,要不然还证明不了国家干部陷害人民群众呢。” 蒋卫国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何长宜笑眯眯的,看起来又乖又甜,但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给我掏一万块钱当作赔偿。” 蒋卫国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咆哮。 “你在痴心妄想!” 何长宜挑眉。 “哦,你不愿意?那咱们直接纪|委见吧,听说纪|委老大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正琢磨怎么收拾你呢。我一个实名举报蒋卫国同志滥用公权诬告陷害,他还不得乐开花啊。” 何长宜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蒋卫国嘶哑的声音。 “等等——” 她脚步不停,忽然听到“扑通”一声,转头一看,蒋卫国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恨意。 砰。 砰。 砰。 三个响头磕下去,蒋卫国的脑门肉眼可见就红肿起来。 要不怎么人家能当男主呢,能屈能伸啊,何长宜心中惊叹,同时还不忘提醒道: “还有一万块钱呢。” 蒋卫国难堪地说:“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的现金,需要筹钱……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就把钱拿给你。” 何长宜断然拒绝。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怕不是带钱来找我,而是带着公安来抓我吧。蒋卫国,你差不多就得了,还指望我同一个当上两次吗?” 即使被说中了心中所想,蒋卫国也咬死不认。 “你想多了,家里没那么多现钱,最多只能给你五千,剩下的得等明天银行上班拿存折去取……” 何长宜从善如流。 “成,那你先给我五千,剩下的也不必去银行取,写个九分利的借条,我要是被找麻烦,你就准备还钱吧。” 九分利??? 就算是高利贷也没有这么黑的! 蒋卫国几乎要咬碎一口牙,从嗓子眼挤出话来: “好,就按你说的来……” 何长宜拿到钱和借条后消失在夜色中,当看不到她的身影后,蒋卫国扑向座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你立刻派人去抓一个人,不计代价……什么理由?抢劫勒索算不算?……明天不行,必须是现在,马上!” 深夜,无数人行动起来,城里的旅馆招待所被检查,出城的道路被设卡,就连睡在桥洞的流浪汉都被一个一个拿手电筒晃脸。 从上空往下看,一张严密的大网覆盖了全城。 出城的车辆被拦在高速路口,几名穿着制服的人正拿着复印的黑白照片进行对照。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拍着方向盘,不耐烦地骂道:“一天天的没事找事,大半夜查车,有病吧。” 有人走过来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明艳而冷酷的美人脸。 雪白面孔,乌黑眉毛,鲜红嘴唇,刚过耳的短卷发,以及男式的宽肩西装。 工作人员看得一愣,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短发女人勾起红唇。 “何长宜。” 出租车驶离关卡,司机和这位大手笔包车的豪客套近乎。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后座,女人正慢条斯理地将一张皱巴巴的空白信纸撕得粉碎,车窗大开,纸屑被冬夜寒风卷得不见影踪。 她转过头,目光与司机在后视镜中对上,冬风吹动她的卷发,雪白的脸像是冰雕的。 “俄罗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北京,友谊商店。 正值下午,现代化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保安守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进门的人。 当来者是长着一张鬼佬脸的老外,保安视若无睹地放他们进店。 可要进门的是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种人,保安就有些犹疑,盯着对方不住打量。 若对方穿着西服点头哈腰,唔,大概率是日本人,可以放进去。 若实在分辨不出来,保安就伸出手来,要求对方出示护照。 何长宜站在远处,琢磨要怎么混进友谊商店,和里面的老外换点美元。 她打听过了,办理入俄签证需要提供俄罗斯公安部门发放的邀请函,黑市上一张邀请函要价500美元;而北京到莫斯科的国际列车的车票单程需要164美元。 也就是说,何长宜至少需要换到828美元。 即使是只买一张赴俄的单程票,也需要664美元。 虽然她从杨家和蒋卫国那儿一共讹来了七千多人民币,但这年头普通人换汇受限,拿着人民币去银行也换不了美元,只能自己想办法。 在哪儿能换到美元呢? 何长宜想到了仅向外国人开放的友谊商店。 虽然黑市也能换汇,但汇率太高,何长宜手头资金有限,还要尽可能多准备本金进货,以便将来在俄罗斯出售,不能在换汇上花掉太多预算。 因此,直接和外国人换汇是更加经济实惠的选择。 何长宜盯着远处的友谊商店,心想要怎么骗过门口的保安,混进店里呢。 是冒充日本人,还是假装成香港人? 正当她想得入神时,一旁忽然传来厉喝声。 “嘿,干什么的?!” 大概是因为何长宜站在这里太久,又一直盯着涉外商店,巡逻的公安起了疑,面色严肃地冲她走过来。 何长宜一惊,她没有北京户口也没有暂住证,这要是被公安发现,还不得被当成盲流遣送回乡啊。 跑? 还是不跑? 问题是跑得掉吗? 眼见大檐帽同志越走越近,何长宜镇定下来,忽然冲他露出一个友好而疑惑的微笑。 “Any problem?(有事儿吗?)” 这回轮到大檐帽同志愣住了。 何长宜指了指自己,满脸真诚的疑惑。 “Mr police,is there anything need my cooperation?(警察先生,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大檐帽同志半信半疑地盯着何长宜猛瞧。 “你是老外?真的假的?会说中国话吗?” 何长宜保持礼貌而茫然的微笑,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大檐帽同志心里开始犯嘀咕。 对面站着的姑娘黑头发黑眼睛,表面上看就是纯正的中国人。 可她的个子极高,打扮洋气,穿着只有男人才会穿的垫肩西服,看起来骄傲又潇洒,不太像国内女人的风格。 难不成是个归国华侨? 大檐帽同志艰难地回忆起局里的英语培训课程,比划着说: “帕、帕斯,那什么,泡儿特。” 何长宜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 英语到用时方恨少,大檐帽同志一边怀疑是不是记错单词了,一边努力比划护照的形状。 “帕、帕斯泡儿特……这么大的小本子,你入境的时候盖戳用的……” 何长宜一脸清澈的迷茫,大檐帽同志都快急出一脑门的汗了。 正当他想要不要通过对讲机找个会说英语的同事过来时,面前的姑娘忽然眼睛一亮,冲着旁边路过的一个大高个男人就走了过去。 她亲热地挽起对方的胳膊,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转过头来,冲大檐帽挥了挥手,便脚步轻快地挽着人走了。 大檐帽同志试图阻拦的手停在半道,缓缓放下。 ——刚刚她拉住的那个男人,好像是个金毛蓝眼睛的小老外? 嗨,合着这姑娘还真是外国人啊! 直到走出一百多米,何长宜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出师未捷先遣返了。 这年头想去外地拼事业可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当成盲目流窜的盲流。 幸好她运气好抓了个老外,要不然以大檐帽刨根问底的架势,就算假装听不懂中文也逃不掉。 “%&*%#¥@#@?” 耳边忽然传来一串乱码,何长宜这才想起被她随手抓差的路人小哥。 他低头看向何长宜,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脸上微红,试图从她的手里抽出胳膊。 何长宜余光扫到大檐帽同志还在远远地看着这一边,她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搂得更紧了。 身侧的年轻男人身体一僵,几乎是被她拖着向前走。 何长宜仰起头,甜蜜地冲他微笑。 “Change money?(换钱不?)” 男人一脸茫然,再次开口: “&*%#¥@#&*%#¥@#?” 听不懂…… 何长宜垮下脸,这哥们怎么说的不是英文啊? “会说中文吗?” 男人再次以乱码回应。 何长宜叹气,算了,路边随手一抓就能抓到老外解围已经很幸运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不过,虽然没办法换钱,但这张脸还可以当通行证啊。 何长宜冲他一乐,男人楞了一下,生硬地回了一个微笑。 而下一秒,他就被何长宜拖进了友谊商店。 保安大老远就看到一男一女相拥着走了过来,阳光下男人的一头金发看起来有些晃眼。 他不由腹诽,外国人可真不讲究,大庭广众下就搂搂抱抱起来,伤风败俗。 进门时,女人亲热地靠在男人怀里,看不清脸,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乌黑的卷发。 见多识广的保安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啧啧啧,瞧瞧这帮老外,可真够不检点的…… 友谊商店内陈设着各式各样的特供商品,漆器,景泰蓝,牙雕,丝绸,珠宝翡翠,古董字画……还有进口的电视冰箱洗衣机,以及代表西方时髦的万宝路威士忌。 商品种类五花八门,进门后像是陷入购物的迷宫。 转过一道弯,看不到大门的保安后,何长宜松开了男人的胳膊,后退一步。 “好啦,多谢帮忙,拜拜~” 何长宜干脆地转身就走,男人下意识跟上去。 但她腿长走得快,三步两步就没了影,徒留他莫名其妙被拉进了友谊商店。 男人摇摇头,无奈走出商店,将要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的漂亮女人…… 何长宜进了友谊商店后如鱼得水,很快就找到愿意换汇的外国人。 老外们很乐意换点人民币,这样他们就可以绕开管制,自由出入国内的餐馆和商店,而不是只能用外汇券去指定场所消费。 何长宜以比银行高出20%的汇率换了500美元——能买一张邀请函;以及价值200美元的外汇券——够买一张去往俄罗斯的单程票 尽管比黑市便宜不少,但还是花掉了她四千多块人民币。 美元到手,何长宜立刻去黑市买了张邀请函,马不停蹄办理护照和签证。 接着是买中俄国际列车的火车票。 此时正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实行休克疗法导致通货膨胀物资匮乏的时期,国内开始出现“去俄罗斯做生意一星期就能挣辆奔驰”的传言,在社会上掀起了一股去俄罗斯发财的潮流。 因此,每周发车两次的中俄班列的车票十分紧张,去火车站买票要排两个多月的队,还不一定能买到。 何长宜原本打算省钱,自己去火车站买票,但当看到排到北京站外、看不到尽头的人肉长龙后,她嘴角一抽,被迫放弃,加了一千块找黄牛买了发车时间最近的火车票。 赶在列车发车的前几天,何长宜坐公交车去了西单进货。 她在市场里逛了几圈,发现皮夹克和假阿迪是这里最畅销的商品,十家档口有八家在卖,柜台前围着的都是卷舌头的斯拉夫人,一摞现金拍到桌上,论打采购皮夹克和运动衫。 何长宜当机立断,挑了一家性价比最高的档口,一口气批发二十套皮夹克和十套阿迪达斯运动衫。 皮夹克是最便宜的猪皮夹克,每件盛惠70块;阿迪达斯是假货,一套只要30块。 何长宜几乎花光手头的所有钱,临到上车前,她只剩下了不到一百块钱,连回程的车票都买不起。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这趟俄罗斯之旅,要么一把梭|哈,要么全盘皆输。 不过何长宜不在乎,从河里爬出来的那天起,她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去俄罗斯本就是一趟赌博,要赌就赌一把大的,不然也太无趣。 拖着足有一人高的行李袋,揣着护照和车票,何长宜走进了国际列车的候车厅。 候车厅里熙熙攘攘,大多是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少部分是中国人,男多女少,几乎没有老年人。 虽然肤色不同,但相同的是所有人都扛着大包小包,摩拳擦掌,要去俄罗斯赚一大笔。 作为少见的女倒爷,何长宜的出现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她泰然自若地从各色目光中穿过,找了一个离检票口近的位置,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放,定定心心地等着发车检票。 旁边有人不住地打量这个陌生面孔,而何长宜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候车厅里的人。 高鼻梁的斯拉夫人,混血的中亚人,粗壮的蒙古人,以及嗓门响亮的中国倒爷。 不同族群隐约抱团,互相排斥提防,看起来比国内列车的候车厅气氛要紧张得多。 何长宜垂下眼眸,这一路上不会太平了。 距离发车还有两个钟头的时候,忽然来了几名站务员,将一个巨大的磅秤搬到检票口。 “所有人来过行李!每人只能带35公斤行李,超重部分按公斤加钱!” 求收藏求收藏,日常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站务员的话音未落,候车厅内轰然吵闹了起来。 “什么意思啊,之前不是不管行李重量吗?怎么突然就要查了?” “我们大伙儿这么多行李,三十五公斤怎么够?起码得五十公斤吧!” “五十?一百公斤都不够!” “同志,你们火车站事先也不通知行李限重,大家伙儿都没个准备,您看都要发车了才提这事儿……要不这回就算了吧,下次,下次我们肯定按限重的来……” 站务员被七嘴八舌的倒爷们围住,吵得他耳朵都是嗡嗡的。 “谁说没通知行李限重了?我们车站一直规定的都是单张车票携带重量不得超过三十五公斤,谁让你们要带那么多行李?赶紧过秤,没过秤的一律不准上车!” 倒爷们怨声载道,语言不通的老外在弄清发生了什么后,迅速露出满脸愁容。 这趟车是国际列车,路途远耗时长,收取的行李超重费可不低,搞不好这一趟收入的五分之一都要贡献给火车站。 有人抱怨道:“我们大伙儿那么多货,得交多少超重费啊!” 站务员不客气地说:“就是因为你们老是带太多行李才要过秤!” 候车厅里闹哄哄的,有人吵,有人骂,有人抱怨,还有人给站务员递烟说好话,试图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先放大伙儿一马,要不然,先放他一马也行啊。 一片混乱中,何长宜嚯地站起身来。 她没有像其他倒爷似的去和站务员纠缠,而是手脚麻利地打开包得严严实实的行李袋,从里面扯出一件皮夹克,二话不说就往身上套。 她在批发皮夹克时考虑到斯拉夫人的普遍体型,选了最大号的尺码,此时可以轻松叠穿在冬衣外。 一会儿工夫,何长宜就往身上套了五六件皮夹克,上半身像是穿着铠甲的拳击手,两只胳膊绷成一条直线,没办法打弯。 在暖气不足的火车站里,她脑门上都是热出的汗 一套皮夹克足足有三斤重,往身上套上五件皮夹克,就可以给行李减重十五斤。 旁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脑子转的快的人立刻就模仿起了何长宜,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身上套,将自己穿成个圆滚滚的球。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赶紧往身上套衣服。 一时间,整个候车厅里都是疯狂叠穿衣服的倒爷。 直到实在套不下更多衣服,何长宜才将行李袋重新打包好,拖着行李袋走到最前方,冲站务员说: “同志,我来过行李。” 站务员目瞪口呆,看看上半身臃肿不已的何长宜,再看看瘪了不少的行李袋,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 “姑娘,可真有你的!” 行李袋过秤,磅秤的指针在二十公斤的刻线处左右摇晃。 站务员摇摇头:“才二十公斤,你费这么大事儿,这不是白折腾嘛,这行李原本也不超重啊。” 何长宜冲他一乐,没多解释,就站在磅秤旁,对朝这边看过来的中外倒爷们喊道: “有偿帮带行李,200块钱15公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倒爷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年轻男人响亮地应了一声:“我要了!” 他拿着十件皮夹克和二百块钱递给何长宜,她收钱办事,立刻就把皮夹克算在自己的行李里。 这次,磅秤的指针稳稳的停在了三十五公斤的刻线。 站务员啧啧称奇,原来还能这么干啊,这女倒爷可真机灵,没上车就赚了一笔小钱。 其他人受到启发,也纷纷在候车厅里找人帮带行李。 不过这趟车的乘客大多都是来往中俄的倒爷,个个行李超重;而少部分公干和旅游探亲的,也客串了一把倒爷,能帮忙带行李的寥寥无几。 有的倒爷在交完超重费后,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火车站的这帮家伙可够真心黑的,我这一趟挣的辛苦钱都给他们拿去了!你说那姑娘喊价的时候,我怎么就犹豫了?要不然多少还能省点钱呢!” “嗨,还不是那二百块闹的,要是便宜点我也就答应了。二百块?两件皮夹克赚的钱全搭进去,搁谁不心疼啊……” “最后给火车站交的超重费更多!” “没辙,人家定的二百块的价格就是让你肉疼,但咬咬牙吧,也还能接受。你说,这么厉害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我看这姑娘是个人物,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 被评价“是个人物”的何长宜,此时正扛着巨大的行李袋,在人流的裹挟下艰难地挤上了火车。 这趟列车是俄国的,车厢过道狭窄,仅供一人通过,偏偏上车的人都扛着小山似的行李,将过道堵得像后世的北京早高峰,蚂蚁来了都得踮脚侧身。 何长宜买的是硬卧车票,费了老大劲儿才拖着行李从人堆挤出来,找到车票上显示的包厢位置。 与国内绿皮火车不同,俄国车的硬卧车厢是四人一间的包厢,类似于后世的软卧。 何长宜打开门,却发现属于她的铺位上堆满了行李,一直顶到了天花板。 下铺同样也塞满了行李,仅留出一小块儿供人睡觉的位置。 一个矮胖凶相的中年男人正歪在下铺,叼着烟吞云吐雾。 包厢门被打开,他斜着眼,上下打量来人。 何长宜把行李扔到身前,抬起下巴点了点上铺,不客气地说: “谁的东西放我铺上了?赶紧挪开!” 中年男人“哟”了一声。 “小姑娘还挺厉害啊,哪儿的啊?自己一个人来的?” 何长宜不答反问:“问那么多干什么,是你的东西吧,你挪不挪?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 中年男人坐直了起来,盯着何长宜,威胁似的说: “小姑娘这么凶干什么?这火车要走六天六夜,你这样的能全模全样到莫斯科?大家难得有缘坐一趟车,都是中国人,你得互帮互助,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何长宜翻了个白眼。 “什么道上的规矩,我只知道火车的规矩是按票就座,买了哪个铺位的票就坐哪个铺位,管好自己,别乱占别人的位置。” “你是自己搬,还是我替你搬?” 何长宜的嗓音清亮,声音拔得高,周围几个包厢的人听到后都凑过来看热闹。 “什么情况,谁又占谁位置了?” “哎,这不是二百块帮带行李那女的吗?” “这娘们泼辣,不是个好惹的。” “姓赖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中年男人脸上挂不住,腾地站起来,脑袋差点磕到上铺床板。 “你个小娘皮吓唬谁呢?是不是想挨打了?妈的敢威胁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在众人的惊呼中,他挥着拳头冲到何长宜面前,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比她矮了一头,只能仰头看人。 送上门的沙包,何长宜抬手便是直拳爆肝,在对方疼得弓腰如大虾时,又是一记干脆利落的膝撞。 中年男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痉挛着身体倒在地上抽搐。 围观人群甚至没反应过来,几个热心肠的人还打算上前帮忙,见状都是一愣。 几个原本轻蔑地称呼何长宜为小娘们的男人,此时震惊而敬畏地看着她。 何长宜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卡住中年男人的腋下,将他拖到包厢外,啪地关上门,同时隔绝了其他人探究的视线。 过了片刻,包厢门打开,几个行李包被丢到中年男人的身上。 啪,门又关上了。 围观群众终于找回了舌头。 “这年头可真够乱的,女人比男人还狠。” “武侠小说不是写了吗,行走江湖的女人、小孩和老人都是不好惹的,没点绝活谁敢出来混……” “都小点声,你们是怕她听不到吗?”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何长宜挽起袖子,将行李袋往床板下塞,实在放不下的就堆在铺位上当褥子和枕头。 火车铺位上的床品脏而旧,不知多久没有换洗,泛着黑乎乎的油光,还有让人不能细想的异味,实属蟑螂圣地,人类炼狱。 车厢里灯光昏暗,气味浑浊,一想到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上六天六夜,饶是以何长宜的忍耐力,也不由得感觉难熬。 这时的火车窗户还是可以打开的,何长宜用力将锈蚀的车窗由上往下地压下来,冰冷的空气流进车内,让人顿觉头脑一清。 “呜”的一声鸣笛,火车缓缓开动,响起了俄罗斯风格的音乐。 车厢左摇右晃,这时,包厢门突然打开,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个脑袋。 “姑娘,我们能进来住吗?这是我的车票……” 第5章 第 5 章 与何长宜同一包厢的是一对姓谢的叔侄。 叔叔谢世荣,长了张精明的商人脸,进门就在悄悄打量何长宜,看看她的鞋子,再看看她的手,最后看看她带的货。 看完了什么也不说,吆喝着侄子去车厢连接处打热水,他要泡茶喝。 侄子谢迅,天生一张笑面孔,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像个没成精的小狐狸。 之前正是他抢先用二百块让何长宜帮忙带十五公斤行李,不少慢了一拍的倒爷们过后扼腕叹息。 谢迅很健谈,自从上车后就一直找话题与何长宜聊天。 “何小姐,你是第一次来俄罗斯吗?” “何小姐,你胆子可真大,很多男人都不敢这会儿去俄罗斯呢!” “何小姐,你怎么就带这点衣服?半路上就卖完了,根本等不到莫斯科。” “何小姐,你在哪儿进的皮夹克?西单吗?说不定你进货的那家老板我认识呢。” “何小姐……” 何小姐长何小姐短的,何长宜简直以为自己参加访谈节目或是进了审讯室。 她不胜其烦,又想从他口中挖出点有用的,干脆用提问来夺回主动权。 “你们带这么多行李,怎么不办托运?随身才能带三十五公斤的行李,但可以托运七十公斤,这不比交超重费好吗?” 谢家叔侄上车后将随身携带的行李堆满了包厢,从地面摞起来,几乎与上铺平齐。 两人的铺位上也全是包裹,塞得密不透风,连睡觉的位置都没有。 大包小包一直堆到门边,几乎关不上门,要是想出去就只能从包裹上爬过去。 整个包厢中唯一比较宽裕的位置就是何长宜的铺位,他们不愿步中年男人的后尘,到底没敢侵占她的空间。 没想到何长宜会问这个,谢迅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笑着说: “嗨,谁说没办,这不是办了托运还不够,只能自己带上,谁知道车站突然要查超重……不过这托运也确实难办,得在北京站排上四天四夜的队,中途还不能离开,离开就没号了。到莫斯科取托运的行李也不方便,老毛子办事敷衍,能糊弄就糊弄,还不如国内呢。” 何长宜见他说的都是干货,是个有经验的倒爷,便和颜悦色起来,对他也多了几分耐性。 谢迅属于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儿,见对面的漂亮姑娘笑意盈盈却不多话,就忍不住想多说点来逗她开口。 不过他口风紧,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俄罗斯逸闻,至于他在哪儿进货,又在哪儿销货,一概闭口不谈。 谢世荣不说话,只竖着一双耳朵偷听,觉得谢迅说的有点多了,就不轻不重咳上一声,谢迅便心领神会地转移话题。 不过即便如此,何长宜还是从他口中得到不少有用信息,对接下来的俄罗斯之行更有信心了。 这趟车在晚上八点半发车,没过多久就到了列车熄灯的时间。 当灯光暗下去,谢迅急忙将包裹往包厢里归拢,费了大劲儿将门合上,又从兜里掏出个小玩意,卡在门栓上。 包厢的门无法反锁的,一般情况下内外都能打开。 但经谢迅这么一番操作,外面的人就无法打开包厢门。 谢迅试了试门,见卡得严实,这才满意。 他才要转身,差点与身后的何长宜撞到一起。 谢迅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何长宜却并不在意两人间突破社交距离后过分的近距离,反而还倾身上前,几乎将谢迅压在门板上。 “这是什么?” 她打量着门栓上的小玩意。 谢迅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看,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太近了…… 昏暗的车厢,当视觉的作用被削弱到最低时,其他感官便加倍灵敏。 气味,声音,还有她呼吸时胸膛的轻浅起伏…… “是、是、是用来锁门的……” “锁门?为什么要锁门?” 何长宜向后退了点,谢迅一个大喘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屏息。 谢世荣看不下去侄子的窘境,主动开口解围: “何小姐,你别担心,不是针对你,这趟车上不安全,半夜经常有贼来翻包,锁上门安全一点,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们是好人,你可以放心的。” 何长宜说:“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她爬上铺位,扯了件皮夹克盖在身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谢迅忍不住追着她的动静看过去,即使什么都看不清。 黑暗中,何长宜的声音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是不是好人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说,就你们两个——” “呵。” 哗啦啦的一声,是谢迅碎了一地的少男心。 这年头没有手机电脑,车上也没有电视,人们都睡得很早。 车厢里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几乎能盖住列车运行的噪音。 半夜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何长宜忽然睁开了眼。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来,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隐约看到包厢门的把手在转动,发出细碎的声音。 “嗬——呸!” 谢世荣忽然响亮地吐了口痰,把手定住,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人没再继续动作。 谢迅踩着包裹,探到何长宜铺位旁,用气声说: “何小姐,别怕,还没出国呢,车上都是货,他们也就是来试试水,不敢真的闯进来的。” 何长宜问他:“出国就敢了?” 谢迅还没说话,谢世荣咕哝了一句:“怕死做什么倒爷……还睡不睡了?不睡到外面待着!” 谢迅冲何长宜抱歉地笑笑,轻手轻脚地回了原位。 一夜无话,包厢门上的把手没再转过。 第二天,天光微亮,车厢里就热闹了起来。 此时列车已经过了山海关,离国境线越来越近。 车上的中国人互相攀谈,交流着彼此的来意,大多是来淘金倒爷,小部分是来公干考察的干部。 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乘客们都或多或少带了些货物以备出售,赚取一些路费。 带的最多的是皮夹克,其次是假阿迪达斯,还有鞋子、手套、帽子、内衣,甚至有人带了一匣子的大大泡泡糖准备去俄罗斯卖。 人们口中谈的都是生意经,有个带发夹的,甚至还没等到出国,他的货就被其他人高价收走。 谢家叔侄在这趟车上的熟人不少,不断有人来找他们聊天。 作为少见的女倒爷,大家对何长宜也很感兴趣,但见识过她昨天的“英姿”后,对于这个过于厉害的女人,没人敢主动招惹,大多是假装路过,悄悄打量几眼,再心满意足地离开。 谢世荣和老乡用家乡话说着什么,指了指包厢门,又摇摇头,愁眉苦脸又咬牙切齿。 何长宜猜他们在说昨夜的事。 这趟车果然不太平。 第二天意外的风平浪静,火车轰隆隆地驶向国境线,在第三天的清晨停在了满洲里。 这是在中国境内的最后一站,边检和海关上车检查。 何长宜因没有办理健康证明,被要求下车在检疫所进行检查,还要交一百三十块钱的查体费,价格相当昂贵,而检查项目只有量血压和查血型。 幸好她在上车前赚了两百块钱,要不然就要卡在这一步出不了国,差点功亏一篑。 当何长宜拿到一纸健康证明回到车上时,却发现车厢空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人。 包厢里,谢迅守着行李,谢世荣不知去处。 见她回来,谢迅惊讶地说:“你怎么没去买货?” 何长宜奇怪地问:“买什么货?” 谢迅一拍脑门:“我忘了提醒你,人民币不能带出国,没用完的钱得赶紧花掉。车站里有商店,大伙儿现在都去抢购了,你也赶紧去吧!” 闻言,何长宜连忙下车,朝着车站大厅奔去。 满洲里的车站面积不大,里面挤满了人,车上的乘客都在这里了。 “没货了,没货了,都卖光了!别挤了!” 何长宜才到商店门口,就听到人群簇拥中的售货员喊着没货了的声音。 她心中一沉,脑中飞速转动,心想要怎么把手里剩下的人民币藏起来,另一边的车站邮局里忽然传来叫卖声。 “阿迪达斯,阿迪达斯,四十五块钱一套不讲价!” 来不及多想,何长宜飞奔过去,把口袋里的钱都堆到柜台上。 “我要三套!” 售货员麻利地收了钱,扯出三件“阿迪达斯”塞给何长宜,与此同时,在商店里没买到货的人都涌了过来,急不可耐地将兜里的人民币赶在出境前花光。 柜台上几大捆的“阿迪达斯”迅速卖光,没一会儿售货员又开始喊:“没货了没货了!” 何长宜松了口气,可算把人民币都花出去了。 这里衣服的定价比西单要贵十五块,同样的价格在西单能买四套半,但好歹在出境前给了个花钱的去处,吃点小亏也无妨。 车站传来鸣笛声,站务员催促人们赶紧上车。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回到包厢坐下,火车开动,何长宜才有心去看刚刚买的三套“阿迪达斯”。 然而,衣服甫一摊开,何长宜就是一顿。 ——这裤子怎么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求收藏求评论,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带着点不可置信,何长宜快速摊开另外两套“阿迪达斯”。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都黑了。 另外两套运动衫,一件上衣的袖子是一条蓝一条黑,而另一件的裤腰没有松紧带。 更不用说衣服上密密麻麻的线头和乱七八糟的针脚,简直像是新手的练手之作。 这都什么低劣产品啊! 本来就是假冒名牌,现在连最基本的质量都不能保证,这种衣服放在国内只能拆了做尿布,根本没有穿着的价值。 包厢外也传来了骂声。 “什么玩意儿,这衣服能穿吗?!” “有没有良心啊,就这破衣服还好意思收我四十五!” “这不是坑人吗?车站怎么能干这种事!有没有人管了?!” 谢世荣侧着耳听门外的吵闹声,嘿嘿一乐。 “被耍了吧?活该,谁不知道满洲里的东西不能买啊,这帮人是自讨苦吃,送上门给人家宰,傻眼了吧,嘿嘿嘿……” 何长宜阴森森地看向谢世荣。 谢世荣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战术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谢迅抱歉地说: “对不起啊何小姐,我没想到你会买车站的衣服,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何长宜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 “算了,是我倒霉。” 她找列车员借了针线包,把三套“阿迪达斯”都拆了,重新缝补拼合。 最后三套衣服只能拼出两套完好的,长短腿的裤子和蓝黑袖子的上衣被扔到一边当抹布使。 价值四十五块钱的抹布。 何长宜咬牙切齿。 谢迅看起来非常愧疚,主动拿着剪刀帮忙剪衣服上的线头。 谢世荣看看何长宜,再看看谢迅,哼笑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列车驶出满洲里,穿越中俄两国的国门,停靠在了俄罗斯的后贝加尔斯克站。 这次轮到俄方的边检和海关上车来检查。 谢迅提醒何长宜:“你带了多少美金?等下要全部告诉他们,可千万不能藏钱。” 何长宜问:“这又是为什么?” 之前是人民币不能出境,现在则是要全额申报美金,当个倒爷可真够费事儿的。 谢世荣抢着说:“没事,他话多。你要是带了美金的话,放在我名下也行,我替你申报。” 何长宜狐疑地看他。 这头秃毛老狐狸不像是会好心帮忙的性格。 谢迅想说什么,却被谢世荣拦住。 何长宜打量着这对叔侄,似笑非笑。 “多谢,不过我没带美金,不需要申报。” 谢世荣不甘心:“要是带了美金的话,阿叔可以替你填的,你不用多心,你看这一路上我们不是都相处很好嘛,我侄子还帮你打热水了呢。” 俄罗斯海关的工作人员从车厢一头走到另一头,外面传来叽里咕噜的俄语。 谢迅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谢世荣的话。 “好了好了,海关要来了,找一下护照……何小姐,你带多少美金申报多少就好,毛子管得严,不让把美金带出国,将来出境带的美金只能比入境时少,不能比入境时多,要不然就没收。我叔和你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谢世荣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转过头低声用家乡话说了句什么。 谢迅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勉强端着一张笑脸。 何长宜挑眉。 “你们想多了,我确实没带美金。” 这是实话,何长宜之前找外国人换的美金都花光了,又在满洲里花光了所有人民币,现在她除了行李袋里的皮夹克和阿迪达斯,兜里连钢镚都没有。 谢家叔侄不知信没信,海关已经敲门,进来检查各人的护照和登记入境外汇。 谢世荣和谢迅都拿出了一小叠美金,工作人员非常仔细地一张一张点数,直到核对无误,才在报关单上签字。 何长宜没有申报一美分的外汇,连海关工作人员都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头一回见到空着钱包来俄罗斯的倒爷。 中俄铁路轨道的宽窄不同,列车要换轮子,所有乘客下车等候。 车站的外墙上的大幅标语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残破不堪,懂俄语的人告诉大家,墙上写的是【光荣归于苏联】。 而苏联已经烟消云散。 月台上有不少俄罗斯人,有的拿着卢布找人换人民币,有的想向中国乘客卖望远镜。 何长宜独身一人,兜比脸都干净,换不了钱,也买不了货,溜溜达达的,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对这里的俄式建筑很稀奇。 “何小姐。” 忽然,谢迅的声音响起,他站在离何长宜一步远的位置上,天生的笑面孔上皱起了眉。 “你别生气。” 何长宜说:“我不生气。” 谢迅才要笑,却又听到何长宜说: “你是你,你叔是你叔,我干嘛要对你生气。再说了,他也没能坑到我。相比之下,他才更需要你的安慰吧。” 谢迅皱着脸,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 “那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何长宜笑眯眯地反问:“为什么不?” 谢迅终于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何长宜却在想,这一路上有个有经验的倒爷当向导,能帮忙避开不少坑,傻子才往外推。 不过话说回来,她入境俄罗斯时没有申报一分钱的外汇,将来要怎么把卖衣服的收入带回国? 扛着一麻袋的卢布? 海关集体瞎了才会放她入境吧…… 她得好好想一想,这可是个大问题。 列车再次启动,沿着铁轨一路西进,在西伯利亚平原疾驰。 冰天雪地,窗外是无穷无尽的白,看久了眼睛都会觉得刺痛。 车窗上蒙了一层冰,车厢连接处也结出厚厚的冰块,寒风无孔不入,即使是再洁癖的人,此时也不得不裹着肮脏的被子瑟瑟发抖。 何长宜被冻得牙齿打颤,将所有的皮夹克都盖在身上。 谢迅担负起打热水的重任,每天去和人抢车厢锅炉刚烧开的滚水。 当他把装满了开水的罐头瓶递给何长宜时,谢世荣总要咕哝两句。 幸好,当列车抵达俄罗斯境内的第一个大站伊尔库茨克时,车内终于热闹了起来。 火车还没停稳,倒爷们已经摆好了卖货的架势,在车窗上拉了根绳子,把要卖的货物都挂在绳上,像是夜市摆地摊。 还有人往胳膊上搭了好几件皮夹克羽绒服,迫不及待地等着列车员开门。 而车外的买家们也早已等不及,不等火车进站停稳,就跟着车跑了起来,不住地挥动手里攥着的卢布。 谢家叔侄更是早早就占据了车窗的位置,谢世荣拉开车窗,抓着衣服使劲晃悠,而谢迅则抢先冲下了车,直接向俄罗斯人兜售货物。 当列车彻底停下,外面的俄罗斯人轰地围了上来,有的人甚至不顾危险地跳下月台,跳起来去够倒爷手中挥舞的衣服。 何长宜拿了八套皮夹克下车,三套穿在身上,五套挂在胳膊上。 她甫一下车,脚还没站稳,无数只手已经朝着她伸了过来。 “库勒特卡!库勒特卡!” 库勒特卡是俄语中皮夹克的意思,何长宜在上车前买了本俄语教材,在谢迅的指导下突击补习了几天,只学了最实用的几句,能把衣服卖给俄罗斯人就够了。 何长宜伸出一只手,示意要五千卢布。 俄罗斯人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一把把卢布就往何长宜手里塞,简直不像是在拿钱买东西,而是扔废纸。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何长宜胳膊上挂着的五件皮夹克眨眼间就卖完了,速度快得甚至来不及反应。 从口袋空空到收到两万五千卢布,只前后花了不到三分钟。 按现在的汇率来算,1人民币换20卢布,也就是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何长宜的个人资产从零变成了一千二百五十块钱。 而这只是五件皮夹克! 她还有十五件皮夹克和十二套阿迪达斯! 算下来的话,这一趟下来她至少能挣到六千元人民币,折合一千二百美元! 而这还只是她第一次来俄罗斯试水。 当这一串数字在何长宜的脑子打了个滚,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当倒爷果然有搞头! 何长宜热情招呼着俄罗斯买家,把身上穿着的皮夹克也卖了出去,揣着四万卢布,急匆匆回车厢补货。 列车里洋溢着亢奋的气息,所有人都在忙着做生意,就连俄罗斯列车员都占据了一个车窗卖货。 谢世荣一脚踩着过道上的小桌板,一脚踩着铺位,从包裹里扯出一件羽绒服,兴奋得满脸发红,中俄掺杂地向窗外的俄罗斯客户推销。 “这个哈拉少,哈拉少!” 何长宜匆匆翻出皮夹克,想了想,又拿了几套“阿迪达斯”。 作价一千四百卢布的假阿迪达斯比皮夹克还受欢迎,俄罗斯买家直接上手抢购,把钱往何长宜身上扔,生怕扔慢了衣服被别人买走。 何长宜忙得手忙脚乱,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 正当她数钱时,忽然身后有人伸手扯她挂在胳膊上的衣服。 何长宜反应极快,迅速抓住衣服,用力一拽—— 一个面目平淡的俄罗斯人被拽得一个趔趄,看了她一眼,有恃无恐,哼了一声松开衣角。 何长宜顾不上找他算账,因为她发现手里的钱不太对劲,摸起来手感和之前收到的卢布不一样。 她把这张钱抽出来扔给它的主人,那个俄罗斯人正要伸手拿走衣服。 钱被退回来,他看起来不是很惊讶,嘟囔了一句什么,又从兜里掏了一张钱出来。 这次的钱是真钞。 何长宜一边提防浑水摸鱼抢衣服的,一边还要验钞,忙得焦头烂额。 衣服还没卖完,车站已经响起催促上车的喇叭声。 何长宜急忙返回列车,才走到包厢附近,她看到一根长长的钩子从铺位一侧的窗户伸进来,正在勾她放在上铺的皮夹克。 有贼! 三更! 难道不值得来一发评论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