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1章 第 1 章 暮春的风裹着海棠香掠过朱漆回廊,靖安候府后园的花宴已近尾声。九曲长廊悬着鲛绡软纱,缀满的白海棠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将池面的落英染成淡粉的霞。八棱汉白玉石桌上,翡翠盏里的梅子酒浮着几片新摘的海棠瓣,倒映着珠光宝气的鬓影钗光。 穿着月白襦裙的歌姬们跪坐在花树下,十指翻飞,在琵琶上拨出一曲曲婉转悠扬的春日小调,京中高门贵女们坐于席中,围绕着院中几树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玩着飞花令。主位上候府夫人腕间的羊脂玉镯碰着银箸,正差使着身旁的婢女将摆盘精美的海棠糕分给在场的女客,笑意盈盈:“这是府中近日新制的蜜馅,甜而不腻,你们且尝尝。” 这边分食的婢女刚捧着托盘退下,侍从便捧着鎏金托盘缓步上前。盘里白瓷碗盛着刚从冰窖中取出的海棠蜂浆冰酪,氤氲寒气裹着花香漫过席间。众人正要动筷时,就见西北角的垂丝海棠忽然簌簌抖落花瓣,惊起两只白鸽掠过琉璃瓦。檐角铜铃清响,竟比席间丝竹声更显清亮。 接着就见一个身着明黄襦裙的少女形容有些狼狈地出现在院中白墙下,见众人的目光此刻正齐唰唰地聚集在她身上,少女有些面红,脚下不稳向前趔趄了几步,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掸了掸裙摆上沾上的灰尘,朝她们摆了摆手,“路过路过,就不打扰你们了……” 少女话音未落,坐在主位上的候府夫人便一眼看出了少女的身份,忙疾步上前行礼,“妾竟不知懿宁公主大驾光临……” 赵桥正打算转身开溜的动作被她这一声给生生截停住了,周围的其他女眷听到她的名号也纷纷围上前来朝她见礼。 “公主可来得巧,海棠糕和冰浆酪刚制好,都还新鲜着呢,不若赏脸同女客们一同品尝一下?” 赵桥尴尬地笑了下,拒绝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众人簇拥着坐到主位上,身后的婢女忙为她布食,赵桥心不在焉地拿起玉箸夹了一小块糕点往嘴里送,看着旁边候夫人殷切的目光,敷衍地评价道:“甚好,甚好。” 实际上一双眼睛在席上四处张望,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脱身。 然而宴上众人看似都低着头在品尝面前的糕点,实则眼神都不住地朝少女身上望去。 倒也不怪她们,此前懿宁公主从未出过宫,也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就连靖安候府的夫人也是年前在皇后举办的宫宴上远远瞥见过一眼,宴上少女虽未施粉黛,但那张脸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玉娥,身着一袭雪青底蹙金宫装,衣料非锦非缎,更像是寸缕寸金的织云罗,一头金钗珠饰竟隐隐有压过皇后之势。 彼时少女坐在太子身旁,表情一脸不耐的样子,反观太子倒是全程言笑晏晏,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极尽照顾,甚至夹到她碗中的菜品都要自身先试过一遍,看起来实在是……热切地有些殷勤了。 而少女并不领情,皱着眉一点一点用筷子把太子夹到她碗中的东西全挑出来扔到一旁,太子也不恼,噙着笑凑近少女耳畔与她说话,表情是难以抑制的宠溺,接着震惊她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少女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飞快地抬手抽了太子一巴掌,两人的位置很偏,看到这一幕的只有她,她有些惶恐,正要转移视线就和太子稍显冷冽的目光对视上了,不过只一瞬,太子又低头去哄少女,少女似乎也意识到刚才有些莽撞了,恨恨瞪了太子一眼,长袖一拂,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太子好脾气地跟在她后面和她一同离席,少女走得急,行至角落时,差点被过长的裙摆绊倒,一路跟在她身后的太子适时扶住她,接着很自然地为她提起过长的裙摆,两人就这样一路走远,宫中的其他人却也好像对这一幕见惯了似的,都只默默低着头干活不敢多看一眼。 而这会儿赵桥看着眼前这些时不时抬眼偷瞧他的少女们,一时有些头大,再不脱身,马上赵衍那个疯子就要发现他偷跑出宫的事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礼仪和体面一口气喝完面前的冰酪,甚至来不及说两句客套话推拖一下,就飞快起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远离众人视线范围后,赵桥提起裙摆跑得飞快,一路跑一路还要提防着府上的侍从们发现。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好不容易打探到齐乐游今天会出席,他一定要和他见上面,快走到前厅时,他找了一座假山躲好,等了好一会儿才遇到一个小厮匆匆路过,他当即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假山后,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掏出一把匕首抵住他的脖颈,威胁道:“镇西将军府的小将军齐乐游,认不认识?算了,不认识就去问,你,现在去前厅,叫他来见我,听清楚没。” 小厮面色惊惧,颤声道:“小人……” 赵桥瞪了他一眼,从自己腰间扯下一枚玉佩怼到他眼前,“看清楚了,我是懿宁公主,拿这个玉佩去,他会认得的。” 小厮忙点头,“是是,小的记住了。” “快去!别让别人发现,也不准告诉第二个人,不然我杀了你,诛你九族。”赵桥说着眯起眼,朝他挥了挥手上的刀以示警告。 小厮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手上的玉佩,一刻不敢怠慢地快步朝着前厅走去,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齐乐游跟在他身后正朝着假山的方向走来。 赵桥在假山后探出小半个头,齐乐游看见他,眼睛一亮,很快把小厮甩到身后,迈大步伐朝他走来。 “懿宁……” “嘘。”还没说完,赵桥就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缩进了一处不起眼的造景山洞中,山洞中可活动的空间并不大,齐乐游能感受到赵桥的温热的手心此刻紧贴着他的胸膛,飘起的发丝拂过他的鼻尖,少女身上的清香很容易就飘进了他的口鼻,齐乐游的脸瞬间攀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红,一时连呼吸也忘了,而赵桥对此无知无觉,他张望了下四周,确保不会有人出现后,才飞快从怀中掏出一封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书信塞到齐乐游怀里。 看了眼此刻有些奇怪的齐筠,赵桥虽有些疑惑但也来不及多问,嘴上飞快交代他,“表哥,这个名单上的人你都要小心,我怀疑他们都和我母妃当年的事有关。” “还有你记得和舅舅说再给我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进宫,之前那两个侍卫都被赵衍找借口调走了,现在福宁宫全是赵衍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盯着,今天更是好不容易才瞒过他跑出来的。” “对了,父皇那边……表哥?表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看到少女嗔怒的眼神,齐乐游才如梦初醒般,有些语无伦次道:“嗯,有,我都记下了。” “懿宁,刚才太子来了……”齐乐游话还没说完,就见刚才带路的小厮被人一脚踹倒山洞面前,两人闻声同时朝外望去,就见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太子手上提着剑,面色阴沉地站在山洞口死死盯着他们,两人见状皆是一震。 赵衍握紧手上的剑,语气森然道:“懿宁,出来。” 赵桥暗骂一声,咬咬牙抬手把齐乐游往自己身后藏,颇有些视死如归道:“是我非要来找表哥的,你不要动他。” 赵衍冷冷扫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吗?身为公主竟敢私自外出会见外男……” “他是我表哥,才不是什么外男!”赵桥瞪着他反驳道。 “不关懿宁的事,是我……”一旁的齐筠忙拉住赵桥的袖子作势要把他护到身后,不过下一秒赵桥就被人捏着肩膀拉了出来。 赵衍黑着一张脸,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差点被他们两个心心相护的友爱模样给气绝,耐着最后一丝耐心把赵桥拉入怀中,一顶纱笠就这么重重扣到赵桥头上,“你们这一声声表哥表妹听着还真是亲近得紧,这么看来,孤倒成了坏人。” “来人。” 话音刚落,一群行踪诡秘的暗卫悄然出现在赵衍身后,不等赵衍说出下一句话,赵桥就掀开纱帘大声道:“赵衍,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赵衍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摁了摁被气得发痛的脑袋,最终妥协道:“把齐小将军送回将军府,禁足三个月。” 赵桥闻言还有些不满,但看了眼赵衍此刻风雨欲来的表情,还是很识时务地接受了这个处理结果,对齐筠温声安慰道:“表哥,我到时候再去找你玩,要是赵衍敢私底下欺负你,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转过头就换上另一番神情朝赵衍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赵衍‘啧’了一声,没好气地拉着他转身离开,赵桥甩开他的手,自己走在了前面。 落在他身后的赵衍并不急着追上他,而是回头对着齐筠厉声警告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记清你的身份。” 不待呆在原地的齐筠缓过神,他就快步追上了走在前头的少女。 赵桥看着他挡在面前,皱起眉,“干嘛?” 赵衍冷着脸蹲下身,掀开少女的裙摆,露出一小节白嫩如玉的小腿,少女的皮肤很白,衬得上面那道淤青更加得可怖骇人。 “刚刚一看你走路姿势就知道不对,受伤了怎么不说?” 被男人审视的目光盯着,赵桥心虚瞥开眼,下一秒又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腿,满不在意道:“就这点磕磕碰碰算什么伤。” 看着男人冷肃的神情,赵桥忍不住又呛声道:“喂,你不会真把我当女的了吧?” 男人站起身,手指掐住他雪白的腮肉,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嗤笑道:“你不像吗?你看起来比院中坐着的那些女客都像女的,这张脸……还有这一身的细皮嫩肉,轻轻一磕就青一大片,看起来怎么这么可怜,你说下次再乱跑,哥哥用链子锁住你,脚踝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被磕青,妹妹?” 赵桥扫开他的手怒怒白了他一眼,“滚,你又在发什么疯。” “不闹了,哥哥背你回去。”赵衍说着不容拒绝地托住少女的双腿把他背到背上。 赵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缓过来后,面上怒意更盛,“赵衍!!!你有病吗!” 被骂的男人只稳稳地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颠了颠,语气淡然道:“叫哥哥。”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嗯。” “赵衍!!” “叫哥哥。” …… 第2章 第 2 章 赵桥回到宫中,就见殿内跪了一地的婢女仆从。 刚消下去的怒意,这时‘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全都给我起来!” 众人趴在地上瑟缩着身子不敢动弹。 “你们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这个福宁宫的主子!太子的话说了有用,我说了没用是吧?”赵桥摘下头上的纱笠发泄似地重重砸到地上,旁的侍从被砸到了也不敢躲,只一味地把头压得更低。 赵桥见状火气更盛,“起来!” 下面霎时齐声惶恐道:“公主息怒!” “都下去吧。”慢步跟在他身后的太子此时才进殿,轻飘飘一句话,众人就纷纷起身垂着头鱼贯而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里是东宫呢。”赵桥看着瞬间空旷下来的殿内,语气嘲讽道。 赵衍笑了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妹妹若是想要东宫倒也未尝不可。” 赵桥不再理他,转身把自己狠狠摔在了软榻上,赵衍也不恼,甚至上前贴心地替他除掉鞋袜,赵桥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耐,翻过身抬脚抵着他的胸口把他往后推,“别烦我。” 赵衍握住他的脚心轻轻揉捏了一下,语气依旧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福宁宫这些人真是太不尽心了,一点不把主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就这么让人把小桥哄骗着出了宫,还总是不听小桥的话惹小桥生气,哥哥帮小桥把他们都处置了好不好?” 一番话听得赵桥后颈发凉,忙要把脚抽回来,然而对方手上却使了劲,不让他乱动。 “赵衍,你要干嘛?我警告你……” 赵衍抬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表情受伤道:“又要一辈子不原谅哥哥吗?” 然而眼里却是一片瘆人的冷意。 “是不是在小桥眼里,所有人都可以比哥哥重要?明明在哥哥心里,小桥比所有人都重要。” “小桥总是这样,一点都不爱哥哥,只会说一些让哥哥伤心的话,还总是很轻易地被人骗走害哥哥担惊受怕,但是哥哥却一点都不舍得让小桥伤心难过,因为哥哥爱小桥,这辈子只会对小桥好。” 被赵衍犹如蛇信一般阴暗粘腻的眼神盯着,赵桥忍不住头皮发麻,避开他的眼睛,不自在道:“说什么恶心人的呢,滚开。” 被骂的赵衍对此毫不介怀,甚至进一步贴近他,拨了拨少女有些汗湿的额发,继续自顾自说道:“小桥下次想出宫要和哥哥说,哥哥带你出去玩,你这样太危险了,还学会翻墙了,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你都不知道哥哥有多担心多害怕……” 赵桥翻了个白眼,忍住想一脚踩在他脸上的冲动,推了他一把,“停停停,你真的好恶心。” 赵衍捏了捏他的脸,微微挑眉,“都是真心话,你这样子说哥哥,哥哥又要难过了。” “真心话也恶心。”赵桥压根不信,这死变态估计又憋着坏准备在哪里给他使绊子呢。 赵衍喉咙发出一声低笑,下一刻不顾赵桥挣扎,强行搂着他齐齐倒在软榻上,“好啦,不要闹了,折腾一天累了吧,哥哥陪你睡一会儿。” “不要————” 赵桥‘砰砰’给了他两拳以示拒绝,然后毫不意外地被皮糙肉厚的赵衍反制住双手,圈在怀里动弹不得,赵桥一开始还着力抵住他的胸口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终究耗不过赵衍,索性闭上眼睛开始躺尸。 逾制的龙涎香在殿中氤氲,没一会儿,最后那点强撑着的清明也彻底消散尽,奔波了一整天的少女靠在身旁人臂弯里慢慢软了身子,侧颊贴着赵衍胸前的衣料,蜷成小小一团,沉沉地坠入梦乡,即便隔着几层衣料,赵衍还是觉得那片紧贴胸口的暖意灼人得厉害,没由来地令他生出一股渴意。 垂眼看着面前恬静的睡颜,心口不由泛出一阵痒意,到底没忍住在怀中人的额角上轻轻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睡梦中的赵桥皱了皱眉,赵衍见状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小时候那般哄着他。 男人的大掌紧贴着少女纤细的背,少女轻快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他的掌心,仿佛很依恋他的样子,这种全盘掌握着对方的感觉给了男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就像一只被蟒蛇绞住了脖颈的小猫,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最后只能瘫软着与之一同沉入幽暗阴森的黑夜里。 2. 次日宫外便传来消息,齐乐游被他爹当众抽了三十鞭,被罚去祠堂罚跪七天,禁足半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桥倒是毫不意外,他早知道赵衍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轻易放过齐乐游,但昨天他对齐乐游才说好的会护好他,转眼赵衍就阳奉阴违打他脸,这让赵桥很不悦。 “观月,备轿去东宫。” 这会儿估计赵衍还没下朝,他要先去东宫给他一个下马威。 赵桥就这么一路乘着软轿直直闯入东宫内殿,一点敬重储君的觉悟都没有,不过即使太子不在,但东宫也没有一个人敢拦着这位祖宗,谁不知道这个宫里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其实是这位懿宁公主,就连太子在他面前都得做小伏低、好言好语地伺候着,生怕他有一点不称心。 赵桥自觉地在内殿的主位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斜睨着周围众人,拔高语调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人给太子送了一味奇香,平日里散发清凉甜韵,遇热后香气还会依层次变幻,不仅如此……说是就寝时点燃,可以看见人世间最最美好的东西,我听人说此香还能理气镇痛,缓解胸闷咳喘,这也是巧了,我最近适感风寒,恰好有些咳嗽。” “观月,你随他们去取来,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当真有这么好。” 赵桥把这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东宫的人纵然听出来这是借口也万万不敢推辞,最后只能任由赵桥手下的人把他们支走,总归他们两兄妹闹矛盾,旁的人是一点得罪不起,事后若是太子怪罪下来要打要罚也罢,到底是没有被这小祖宗告状罚得狠,先前不识眼色冲撞赵桥的一个太监,听说好些日子后无缘无故就在太湖中溺毙了,出了这事之后,后宫也再没有人敢忤逆赵桥,生怕一不留心就成了第二具出现在太湖的浮尸。 屏退左右后,赵桥先是肆意打砸了一通殿中的布置,几息后才开始翻起赵衍宫中的书信,前些日子皇帝把科举殿试的事全权交由太子,赵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摸清这些人里有哪些是赵衍的人。 抬眼扫见桌上那一沓批阅过的奏折,赵桥快步上前翻看起来,连着看了好几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赵桥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加快着手上的动作,翻到底部,突然看见了一个暗匣,赵桥眉头一挑,暗道总算给他找到了。 谁知拉开暗匣却只看见一卷保存良好的画卷,正要打开时,耳边乍得响起赵衍的声音,“小桥,在找什么吗?” 抬眼就看见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赵衍,隔着珠帘赵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以及逆着光折出光影的腰佩,珠串摇曳间,赵衍已踱步至跟前。 赵桥手一抖,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试图毁灭证据,而后先发制人道:“你敢让我等你这么久!” 赵衍看着这一地狼藉挑了挑眉,倒也不恼,只顺着他的话认错道:“是哥哥不好,一下朝哥哥就来了,你看衣服还没换呢。” 赵桥瞥了他一眼,暗道这个蠢货果然没发现他的真实目的,进而摆出一副降尊纡贵的姿态道:“好吧,原谅你这一次,我先走了。” 说着行云流水地把那副画卷藏到衣袖里,强自镇定地打算离开,经过赵衍身边的时候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赵衍弯着眼盯着他,轻声细语道:“不留下来陪哥哥用午膳吗?” 手上动作一点不含糊地掰开了他紧攥着画卷的手,下一秒东西就物归原主了。 “你……!”赵桥话还没说出口,就和赵衍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张着的嘴自觉又闭上了,接着就见赵衍把那卷画卷又妥善放置回了桌上。 “不是不给你看,只是代价恐怕不是小桥承受得起的,这样的话还想看吗?”赵衍视线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他,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种蛊惑意味。 赵桥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赵衍口中的代价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扁了扁嘴,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不了,我刚也就是随便看看,才不稀罕你的东西呢。” “好吧。”赵衍的声音听起来竟还带着一丝遗憾,这让赵桥莫名庆幸自己刚才选择没有打开。 “来都来了,已经让人备好膳食了,陪哥哥一起吃,好不好?”赵衍的手轻轻捏住赵桥的后颈,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赵桥本就理亏,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和赵衍在餐桌旁坐下。 “其实我已经吃过了。” 赵衍亲自为他布食,甚至不避讳地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至赵桥嘴边。 “……其实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赵桥默默往后靠避开赵衍的筷子,弱弱反抗道。 赵衍不为所动,抬眼看着他,“不准挑食。” 赵桥只能憋屈地咽下那口鱼肉,结果下一秒又有一勺鸡汤在等着他了。 赵桥:…… 他甚至不能张嘴说不要,因为赵衍会趁着这个空隙又给他喂食。 所以说他最烦和赵衍一起吃饭了,真的很烦人! 第3章 第 3 章 好不容易抓住赵衍去更衣的间隙从东宫逃走,赵桥简直一刻不愿和他多待。 谁知他前脚刚回到福宁宫,后脚东宫的人就来了。 观月进来通报的时候,赵桥还趴在床上不愿意动弹,“啊?烦死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观月就领着两个人进来了,“公主,太子殿下听闻你感染了风寒,特意叫人煎了药送过来,叮嘱奴婢要趁热伺候您服下。” “什么风寒?我没得风寒。”赵桥不耐烦地从床上翻身下来,目光掠过端着药碗的观月,看到她身后捧着托盘的侍从时顿了一下,疑惑道:“这又是什么?” 那人朝他见了个礼,介绍道:“回公主,这是您先前在东宫提到的奇楠木沉香,太子殿下命小的一同给您送来。” 赵桥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今早他在东宫找的借口,不过他这会儿对这东西已经失去了兴趣,只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行了,我知道了,拿下去吧,云雀你带他去库房。” 待云雀带人下去后,旁边一直站着的小太监才又开口提醒道:“公主殿下,这药要趁热喝。” 赵桥有些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却发现这次来的竟是生面孔,突得发问,“你是新来的?” 小太监拱手朝他行礼,不卑不亢道:“回公主,小人是新近刚入东宫的时云。” 赵桥不由打量了他两眼,发现这个小太监样貌竟还挺清秀的,看起来不像太监,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少爷,不过赵桥也没多想,毕竟是能进东宫的人,形容样貌自然也是考核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比起这个太监的脸,赵桥还有更重要的事,“时云…名字还挺好听的,算了,不重要,你帮我把这碗药送回去给太子喝,告诉他,如果他心够诚的话我自然就会好,一定要看着他亲口喝下去,听到没?” 时云面露难色,有些为难道:“这…” “怎么?不愿意?你不知道东宫的规矩就是不能违抗我的任何命令吗?” 时云忙跪下请罪,“公主恕罪,只是在来之前,这药,太子殿下已经喝过一碗了。” “太子殿下还说如果公主殿下怀疑他对您的心意,他在东宫随时等着证明给您看。” 赵桥暗骂一声,实在没辙了,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咽了下去,下一秒观月适时递给他一块蜜饯,赵桥含着蜜饯,感觉那股苦涩还在嘴里久久不能散去,忍不住迁怒时云,“好了,喝完了,滚滚滚。” 时云应了一声,捧着托盘默默退下了。 本以为今天赵衍不会再来骚扰他了,谁知到了半夜,赵桥忽觉腿上传来一阵凉意,冰凉的触感和类似揉捏的动作吓得他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透过床头夜烛的微弱光亮看见赵衍低着头在他腿上的伤处轻揉着,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未盖好的药膏,赵桥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发作道:“你有病?半夜不睡觉来这干嘛。” 赵衍搭在他小腿上的手对着淤青处轻摁了一下,“我这都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 赵桥‘哼’了声,倒也没把腿收回来,“昨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用得着你。” “昨晚没我来帮你上药,会好得这么快?” 赵桥翻身打了个哈欠,“你昨晚也来了?” 赵衍没回应,只替他掩好被子,“行了,睡吧,不吵你了。” 赵桥嘟囔了两句,就这么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赵衍静静看着眼前熟睡的人,直到手脚有些发僵,他才理了理发皱的衣服站起身吹灭那盏将将燃尽的蜡烛。 一片黑暗中,赵衍依旧行走自如,只见他娴熟地走到梳妆台前,左手在桌上摸索了两下就找到了一个暗格,把放在最上面的几封信件拿了出来,对着窗外寡淡的月光展开信纸,粗略看了几眼后,又按照信件主人的习惯折好按顺序放回原位。 . 距离上次被赵衍从宫外抓回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交代给齐乐游的事依旧杳无音讯,甚至前段时间父皇让他和其他皇子一同去学堂读书的提议也被赵衍这个混蛋一口回绝了,还搬出一堆冠冕堂皇的托辞让这件事彻底无望了,等到赵桥知道这件事跑去父皇面前哭诉的时候,只得到一句:还是你皇兄考虑得周到,此事休要再提了。 赵桥简直气绝,赵衍这厮先前破坏他计划的事他暂且不提,而他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接触到外面的机会就这么生生被赵衍斩断,他现在真的恨死赵衍了。 赵桥想着想着不由开始着急,连忙叫来观月,急道:“观月,你去帮我打探一下齐乐游现在什么情况。” 观月上前凑近赵桥耳畔小声道:“这段时间太子的人一直在门口。” 赵桥柳眉一竖,当即就要发作,观月见状忙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赵桥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他什么意思?软禁我?” 观月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接着从善如流地安慰道:“太子应该是担心您的安危,或许公主可以试试直接去问太子。” 赵桥翻了个白眼,坚决地摇了摇头,“让我主动去找他?绝对不可能。” 让他去和赵衍低头,绝无可能! “总归表哥禁足时间快到了,我再等一个月,我就不信到时候皇后寿宴他还能再拦着我。” “叫人在门口立个牌子,写上:赵衍与狗,不得入内。” “不对,狗可以,赵衍不行。” 赵桥说着立刻指使下人动起来,在外站岗的暗卫见状也只敢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作看不见。 牌子才挂出去没多久,被下禁令的主角就来了,赵衍看着门口的牌子笑了下,也没人撤下,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在旁的观月听到外面的通传凑近赵桥耳边小声提醒道。 躺在贵妃榻上小憩的少女漫不经心地拢了拢散落肩头的头发,扶着她的手缓缓支起上半身,语气有些不耐道:“不是说了不准进?观月,你去门口拦一下。” 观月闻言朝门口走去,只是还没等她把门掩上赵衍就已快步行至门口,观月见状忙慌乱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赵衍抬了抬手示意她先退下,观月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看赵桥,赵桥冷冷瞥了太子一眼,最后还是开口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赵衍看起来倒是毫不计较赵桥的冷脸,径直走向他卧着的贵妃榻,接着状若无意似地坐在了榻上铺张的裙摆上,赵桥扯了扯裙角,没扯动。 又上手推了他一下,然而赵衍依旧纹丝不动,甚至在赵桥的怒视下,有更近一步贴过来的趋势。 赵桥现在看见这张脸就烦,索性整个人坐直起来,毫不收力抬脚对着赵衍那张俊美非常的脸踹去,“滚开,压我衣服了。” 赵衍对此并不气恼,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仅不躲还试图把他的脚圈进怀里,赵桥见状更气了,脸上瞬间乌云密布,抬高音量下了第二道逐客令:“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赵衍抬起脸盯着这张精致地有些失真的脸欣赏了两秒,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赵桥气鼓鼓的脸颊,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还在生气?你还这么小,又从小在宫里长大,外面那些人都是看你单纯善良在哄骗你,你的身份在宫里本就多风言风语,你想想他们把你骗去学宫上学还能是为了什么?小桥乖,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才永远不会害你。” 赵桥听着这话只觉得恶心,抬手狠狠打掉对方的手,恶狠狠道:“全都怪你!你算我哪门子哥哥?你也配?要是我母妃还在,我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难道你真想让我在这扮一辈子的公主?凭什么你可以风风光光地在外面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而我就要一辈子困在这深宫后院里,无权无势任人摆布见不得光!” 赵桥全然不顾周围是否有旁人在,一张嘴净说些让人掉脑袋的话,他这边刚一开口那边太子本还在温情缱绻的目光立刻就冷了下来,转头警惕地扫向门口,确保门口的侍从早已被他的暗卫屏下后,才稍微安心地回头安慰赵桥。 “小桥怎么能这么说,哥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从小到大你不是最信任哥哥的吗?学宫不适合你,那里面的人太复杂了,他们一个个都盯着你呢,哥哥现在还没办法完全保护好你,万一身份暴露了怎么办?你要是真的想去学宫的话再等几年,好吗?” 赵桥冷冷盯着他,“你就是想拿我的身份威胁我,让我一辈子离不开你,做你的傀儡任你摆布。” 赵衍伸手轻轻地揉捏着赵桥紧握着的双手,柔声道:“小桥又误会哥哥了,哥哥只是想保护小桥,没有人能伤害你,包括哥哥。而且……你的身份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赵桥双手双脚都被他圈在怀里,挣不开也逃不掉,听到这话,不耐地抬脚往下狠狠一踩,看见对方那张对着他向来柔情似水的面孔此刻变得有些僵硬,他顿时觉得大快人心,充满挑衅意味地开口:“怎么?不舒服?还不放开我。” 赵衍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不由泛起一片湿意,正幽幽地望向他,赵桥于是又瞪了他一眼,脚下的力气一点没松,甚至还大力向下碾了碾。 接着就听见对方声音闷闷地开口:“小桥又在欺负哥哥了。” 说完他松开把着赵桥手腕的一只手,转而握住他的脚踝,接着顺着赵桥用力的方向往下一压。 “不过哥哥很喜欢,就算小桥发脾气也喜欢。” 赵桥被脚下滚烫坚硬的触感刺激地直往后撤,看着太子微微泛红的耳廓心里大为震撼,怒道:“变态!恶心!” 太子侧过身,彻底将赵桥搂进怀里,脸颊凑近他的脖颈处痴迷地蹭了蹭,“好喜欢小桥,小桥不要讨厌哥哥。” 赵桥见挣脱不开,倒也没继续,毕竟太子爱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能忍着心里的怒火尽量平和地开口和太子商量道:“原谅你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太子嗯嗯两声,嘴唇忍不住凑近赵桥的脖颈亲了两口,赵桥只感到颈部一股热气随后有种湿润的感觉,赵桥一惊,赵衍这个狗东西居然还舔他了! 赵桥这下彻底忍不住了,猛地暴起用额头痛击赵衍的下巴,忍着痛怒吼道:“说了别老对我动手动脚,听不懂吗?你是不是有病!” 赵衍吃痛松开赵桥,捂着下巴委屈道:“好了好了,哥哥不是故意的,小桥也太过分了。” 赵桥气得整个人站在贵妃榻上,抬腿对着赵衍狂踹,赵衍一边躲一边还要提防着赵桥从榻上摔下来,接连被踢了好几下脸才一把把人抱住按在旁边的床上。 赵桥这次被赵衍整个人实打实地压着,只能咬牙瞪向压在自己身上的赵衍,赵衍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语气腻人地开口道:“小桥宝宝生气了也好漂亮。” 隐隐约约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出的微弱气息,赵桥翻了个白眼,“你恶心死了,越长大越恶心,你去死吧。” 赵衍满足地用双手双脚缠住赵桥,蛮不在意道:“嫌我恶心也对你好,我一辈子都会对小桥好的。” 赵桥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又讽道:“用得着你对我好?” 赵衍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靠在他耳边黏糊糊道:“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他们都没资格对小桥好,只有我可以。” 赵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赵衍,思考了一瞬突然蛊惑似贴近赵衍,“真的吗?哥哥。” 赵衍被这声“哥哥”迷得晕头转向,狭长的眼睛有些迷离地盯着他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赵桥突然挣开的双手重重掐住脖子反压在了床上,赵桥整个人骑坐在赵衍身上,两条腿压着赵衍的双臂,冷冷盯着赵衍,不客气道:“老实点,能不能消停点,和你说两句话真费劲。” 赵衍的面色被掐得发红,但眼神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赵桥。 在赵衍就要窒息时,赵桥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语气强硬道:“你听好了,这个月的琼林宴,我一定要去,你去和父皇说,这件事办成了学宫的事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 顿了顿,又开口道:“还有,以后我的事不希望你多插手,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我手上未必就没有你的。” 赵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痴痴盯着赵桥,感觉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赵衍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再开口时还有些气喘:“琼林宴哥哥可以带你去,但是小桥要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再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了,还有哥哥从来没想过要威胁你,小桥这样说哥哥真的伤心了,你的秘密就是我最大的秘密,哥哥爱你,哥哥永远都会爱你,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小桥更重要。” 赵桥明显不信,嗤笑道:“哦,是吗,那你母妃呢?” 赵衍对着他又是柔柔一笑,“当然也不如小桥重要。” 赵桥俯下身扯开赵衍的外袍,隔着一层里衣狠狠对着赵衍的肩膀咬下去,直到嘴巴里出现咸腥的铁锈味才堪堪住口。 “记住你说的话。” 赵衍对自己肩上的伤口丝毫不在意,反而是紧盯着赵桥嘴巴上沾着的一抹红,鲜艳的颜色在这张惯常不施粉黛的漂亮脸蛋上显得格外诱人,特别想到那抹红来自自己,赵衍就更加兴奋了,眼中泛起一抹诡异的光亮。 赵桥虽然对外声明是公主,但实际上却是个男子,并且对自己被迫伪装成女子这件事深恶痛绝,本来每日服用雌化的药物,节制饮食控制身量发育就已经够令他厌恶的了,平日里除了必要场合其余时间都不愿描眉画眼涂脂抹粉。 赵衍鲜少见他涂口脂,这会儿只想凑上去尝尝他的味道,只是赵桥一脸谨慎地盯着他,顾及到人此刻还在气头上,并且今天也越界好几次了,赵衍只好讪讪点头,暗自在心里为自己惋惜。 见赵衍似乎已经恢复正常,赵桥才松开赵衍翻身下床去旁边凳子坐下,不愿再分给赵衍多余的眼神,“那就这样,你滚吧,以后没事别来了。” 随即不等赵衍回话朝外大喊一声:“观月,送太子殿下回宫。” 赵衍幽怨地盯着赵桥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好小桥,哥哥知道错了…” 见赵桥不理他,赵衍又上前去凑在赵桥耳畔低声道:“好小桥,好妹妹,好宝宝,不要讨厌哥哥好不好。” 赵桥充耳不闻,只等着观月前来赶人。 观月来了之后却是先去看了看赵衍的脸色,赵衍顺着赵桥的意思起身,全然不顾自己被血染红的雪白里衣,只随意拢了拢自己一塌糊涂的外衫,走之前还恋恋不舍道:“哥哥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赵桥垂下眼摆弄着手上的杯子并不想再搭理他,巴不得他再也别来。 离开福宁殿后,赵衍径直回了东宫。 不同于赵桥面前的温柔和煦,其实赵衍对大多数人而言并不是一个称得上良善的主。 “查一查,公主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和谁接触过。” 身旁的侍卫领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赵衍转身朝偏殿浴池方向走去,旁边的侍从低着头上前为他更衣,褪去外衫后,赵衍冷着脸又屏退了殿内其他侍从,“行了,你们也都下去。” 待人都退下后,赵衍脱下里衣,看着上面赵桥留下的一圈牙印,忍不住轻笑了下,“牙真齐啊。” 肩上的伤口沾了水又开始隐隐作痛,而赵衍却丝毫没有让水避开伤口的想法,反而是抬起右手对着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狠狠按了按,看到池子里的水染上淡淡红色,他才愉悦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