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子多福：从攻略千古女帝开始》 第40章 针尖对麦芒 自从周千川在顺天大牢内被人下毒的事情曝光后，作为幕后主使的聂广杰，一改往日的跋扈作风，突然就变得低调起来。 往常每天都要逛上一圈的妓院乐坊也不去了，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即便偶尔出门，在街上被别人不小心冲撞，他也只咬咬银牙，没有当场发彪。 直到刑部把何望泉的通缉令正式张贴出来，他才重重地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查到小爷头上！不过……” 不过案子毕竟还没告结，他始终无法彻底安心。 为了能早日睡上一个安稳觉，他瞒着自家爷爷偷偷在外面雇佣了杀手。 这一次的刺杀目标不是周千川，而是疑似早已畏罪潜逃的何望泉。 在支付定金的时候，他一再强调：“我要的只是那家伙的脑袋，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让那个杀千刀的活着出现在京城，更不能让他落在刑部的人手里，都明白了吗？” 许是因为确定自己并没有进入刑部的调查范围，所以颐指气使的老毛病，在自认为已经安全的聂广杰身上重新冒了出来。 不过，杀手组织的人只冷冷地别了他一眼，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 迎着对方莫名锋锐的视线，聂广杰悻悻地缩回脖子。 直到离开杀手组织的驻地，他才重重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野狗，在小爷面前嚣张什么，要不是小爷隔三差五赏你们几两银子，你们他娘的能养得活自个儿吗，哼！” 嘴上嘟哝，不过刚刚说完，他的小眼睛就不安地在身外观察起来。 确定视界之内没有半个杀手组织的人存在，他才暗松口气，然后把下巴一扬。 对着头顶那轮金灿灿的太阳活动了一下筋骨，聂广杰潇洒地把胳膊一背，习惯性地奔城中最大的剧院赶去。 “几天时间没见，不知道那些家伙有没有在背后说我坏话！” 想起自己那些酷爱嚼舌根的狐朋狗友，聂广杰心头莫名有种不安感侵袭。 来到地头，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掌柜的面前，扬声问道：“张子昂今天来了吗？” “回聂少的话，张公子已来了有一会儿了，同行的还有……” 压根儿就没有等待掌柜的把话说完，聂广杰自顾自地转过身子。 紧接着，他轻车熟路地奔视野最好，也最豪华的那座包间找去。 看着他的背影，掌柜眼底划过一抹并不隐晦的慌乱，扔下账本，快步追了上去。 听得背后莫名急促的脚步声，聂广杰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 “跟着我干嘛，有需要的时候，本少爷自会唤你！” 言落，他不耐烦地把爪子一挥，示意掌柜的离自己远点。 掌柜嘴唇嗫嚅，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目送聂广杰远去，他眼底的慌乱悄然转变成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担忧。 “小王，你去多叫几个人在他们的包间外候着，另外提前同巡城卫队打个招呼，让卫队的人今天多在咱们店子附近转转。” ＂明白！”被唤做小王的跑堂重重地把脑袋一点，赶紧安排去了。 聂广杰显然并不知道掌柜和小王之间的对话，这会儿正琢磨着该用哪种姿势登场呢。 脑子里各种姿势不断变换，最后他选了个自以为最帅的姿势，并暗暗做起了准备。 可就在推开包间大门的一瞬间，不止摆姿势的手僵住了，连脸上的笑容也霎时定格。 半举着右臂，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屋内那个霸占了主位的熟悉人影。 意外在眼底一闪而过，聂广杰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眼神和脸色同时变得阴沉。 还悬在半空的手掌，用力指着主位的方向，他怒声喝问：“你怎么在这儿！” 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屋内几乎所有人都心虚地埋下脑袋，刻意躲避着他的视线。 唯独坐着主位的周千川神色如常，甚至还一副主人家的姿态，热情地与其打着招呼。 “别干杵着啊，来来来，就当是自己家，随便坐！” 闻言，脸色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聂广杰，整张脸都在瞬间黑成了锅底。 要知道，这里可是他的专属包间，而且在今天之前，还从来没人敢抢他的主座儿！ 愤怒之下，他快步冲到周千川身边，咬牙俯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谁给你的狗胆，竟敢坐我的位置！” 可能是太过生气，都没等周千川搭茬，他便用一种森然的口吻，威胁道：“赶紧给我起开，不然，本少爷把你直接从窗户扔出去！” 这一刻，他显然忘了，今天为了去杀手组织雇凶，自个儿根本没带护卫。 周千川很不厚道地笑了，装模作样地在他身外扫了两圈，撇嘴道：“把我从窗子扔出去，就凭你这幅虚得使不出二两力的小身板？” “你他娘才虚呢！”宛如被踩到了痛脚，聂广杰当即炸毛。 袖子一撩，似乎是想动手，可回想起周千川以前表现出的超强武力，他又心虚地把袖管给放了下去，然后一边叫嚣，一边往包间大门退去。 右手摸到门框，这家伙才结束狠话，转而探出脑袋，冲守在外面的小二吼道：“来人，赶紧把这混蛋轰出我的包间！” “那个，看你不知道，我就专门提醒一句，这座包间已经被我花大价钱包下了，从今天开始的半个月期间，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周千川好整以暇，特意在桌上的那群纨绔面上扫过一圈，悠然补充道：“本世子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就到处骗吃骗喝的混蛋！” 虽然没有指着聂广杰的鼻子，但这句话骂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毕竟，自聂广杰开始光顾这家剧院的那一天开始，看戏吃喝便从未付过半文钱。 甚至连这座包间，他也不准店家对除了自己圈子里的人之外的任何人开放。 “你说谁是混蛋呢！”聂广杰怒不可遏。 “我本以为，某些人只是爱贪小便宜而已，可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不要脸才对！” 周千川自然没有惯着他，说出的话可谓一句比一句难听。 第41章 中兵马指挥司 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聂广杰几乎没有在嘴皮功夫上下过功夫。 因此，在这场同周千川正面开打的口水仗中，他从一开始就不占据任何优势。 连续被当着那群狐朋狗友的面儿骂，聂广杰的面子上越来越挂不住。 偏偏又没那个本事儿去堵周千川的嘴，他只能拿瑟缩一旁的小二和跑堂的撒气。 “都还愣着干什么，信不信本少爷回头就把你们这破店给拆咯！”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威胁，众跑堂不自禁把脖子缩得更紧了，并默契地朝楼下掌柜瞥去。 掌柜这会儿则哭丧着脸，心里把聂广杰这位屁本事没有，只知道无理取闹的大少爷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扭头冲柜台边的小二低声嘟哝。 “楼上那些咱们都惹不起，还是交给中兵马指挥司的人来解决吧。” 言落，他抻长了脖子，往店门外瞥了几眼，眼里有无奈，有期待，还有一份不安堆积。 距离剧院不远的街口，中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亲自领着二十来号人，正往这边进发。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和聂家搭上关系，如果能让聂少在聂阁老面前为我美言几句，那么我还愁没法飞黄腾达吗？嘿嘿……” 副指挥嘴角挂笑，想到自己即将变得光辉明媚的未来，便满心火热。 身边亲信听到他的嘀咕，小声提醒：“那周千川不是个好相与，小的可听说，他这次能从牢里被放出来，全是因为有安华公主帮着说好话。而且……” 顿了一顿，那亲信补充道：“而且小的还听闻，安华公主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亲口认证了周千川的护驾之功，换言之，那姓周的，如今乃是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 “那又如何？”副指挥全然不以为意，“说到底，安华公主是要嫁到北鞑的，没有了公主撑腰，他周千川算个屁！” 扭头拍拍亲信的肩膀，他若有深意地继续道：“人生就是不断做出选择，而这一次，或许便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听他说得如此坚决，亲信索性闭上嘴巴，没再多说什么。 还好整以暇坐在包间内的周千川并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给藐视了。 淡眼瞥在聂广杰脸上，他扬唇冷嘲：“不愧是聂阁老的亲孙子，真够威风的呢！” “你给我闭嘴！”聂广杰咬牙回头，“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噗……”周千川实在没忍住，“是吗，周某可就好好期待着了。” 有恃无恐这个词儿，在此时此刻，被周千川做了完美而又生动的诠释。 收回目光，他甚至还有闲心情冲包间内那群扮演哑巴的纨绔公子来上一轮招呼。 “别客气啊，来来来，都敞开了肚皮放心吃，今天周某做东！” 一众纨绔都悄悄去看聂广杰的脸色，是在周千川亲自帮忙斟上美酒后，他们才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那么一小口。 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在一边全程看着的聂广杰眼皮连颤。 “你们……” 莫名强烈的背叛感，让聂少爷的火气越烧越旺。 一把甩开那扇半开的门板，他气冲冲地冲出了包间。 路过侍立于走廊上的跑堂身边，他猛然抬手，蛮横地将人给推开。 既然剧院的人不识相，他决定自己回去找人，今天说什么也得给周千川点颜色看看。 刚准备下楼，中兵马指挥司的那群人终于到了。 领队的副指挥快速在剧院内扫过，然后顺利地找出了自己要抱的大腿。 都没理会谄笑迎上的掌柜，这家伙先躬身朝聂广杰迎了上去。 “下官见过小阁老。” 当着近百观众的面儿，副指挥竟对一个无品无衔的人卑躬屈膝。 这一幕，把剧院的那群跑堂都看愣了。 偏偏聂广杰却没有觉得对方的表现有任何不妥，反而扬着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状。 “来得正好，有人强占我的包厢，你说该如何处理？” “如果那人愿意道歉，您又大人大量予以原谅，那么倒可以从轻发落；可如果那人不知好歹，那么就只能让他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了！”副指挥没有丝毫犹豫。 “说得好！”聂广杰很满意他的回答，转头带着他转回包间，然后指着正海吃海喝的周千川道，“那个不知好歹的混账，便是他了！” 随其一句话落，副指挥当即带着人把周千川给围了。 其动作果断得连张子昂等纨绔都觉得惊讶。 而看着这一幕，聂广杰终于笑了出来，但显然并不满足。 “赶紧把这碍眼玩意儿拖出去，我还等着用餐呢！” 副指挥闻言，点点脑袋，然后把手攀向周千川的肩膀，嘴上不忘讽刺。 “好歹是定北王府的世子，又不是吃不起饭，干嘛蹭别人的？行了，趁着还没把脸丢大，跟我们走吧！”这家伙似乎是默认，眼前的一大桌子酒菜，是聂广杰点的。 “我花自己的钱，喝自己买来的酒，怎么就是蹭了？还有，这座包厢也是本世子花大价钱包下来的！”周千川连聂广杰都不惧，自然不可能忌惮区区一个副指挥。 这不，解释完一句，他马上便开启了嘲讽模式。 “别忘了，你领的是朝廷发的俸禄！在给别人添屁股之前，好歹注意注意影响，别丢了朝廷和五城兵马司的脸！” 副指挥的脸色急速变黑，刚被周千川拨开的手立刻换成一式擒拿，狠狠抓出。 周千川并没有躲避，捏着一根筷子随意一点。 筷子仿佛一柄利刃，轻易便洞穿了那副指挥的手掌。 啊…… 骤然凄厉的惨叫传遍了整座剧院，包间内的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狠辣而同时变色。 “你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杀手，真当没有王法了吗？”捧着自己受伤的手掌，副指挥咬牙切齿地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要说，这家伙也是个狠人，眨眼间便利用上了自己的伤势。 并且还一口咬定，周千川刚刚捅出的一筷子，完全是想要了他的命！ 第42章 咱们走着瞧 穿越至今，周千川已遇到不少对头，比如张子昂，又比如聂广杰。 可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脑子如此活络的。 甚至，连聂广杰和张子昂等人，也暗中佩服起那副指挥来。 “干得漂亮，不就一只手掌吗，倘若能趁机把姓周的关回大牢，我保你连升两级！” “五城兵马司居然还藏着这么个人物，啧啧，周千川这下怕是悬了！” 眼瞅着周千川被那副指挥讹上，吃瓜群众都在心头嘟哝，甚至开始幸灾乐祸。 周千川脸上笑意不减，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把嘴角越挂越高。 “你信不信，要不了半个时辰，你就会跪着为自己刚才的话向我道歉！” “该道歉的是你，不过，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副指挥阴笑继续，“我相信，大周律例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是吗，那咱们走着瞧！”周千川端起酒杯，随手把玩。 聂广杰却已然没有耐心，催促那支来自中兵马指挥司的人马赶紧动手！ 不过，周千川还没能被轰出包厢，一位来自聂家的家丁先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少爷，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大，大事不好了！” 说完那家丁才发现周围的人有点多了，赶忙压低音量，凑到聂广杰的耳畔才继续道：“何望泉到刑部自首了，还说他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他不是躲起来了吗，怎会突然跑去自首？”聂广杰脸色大变。 正不知所措期间，瞥到一旁周千川似笑非笑的邪恶面容，心头蓦地一个咯噔。 “难不成是这混蛋搞的鬼？” 正在惊疑期间，周千川的一句话，让他内心的不安刹那攀至顶点。 “看来，聂少是已经收到周某人的礼物了！” “果然是你！”聂广杰的一颗心霎时沉到谷底。 “聂少似乎对那份礼物还挺满意的，如此，周某总算没白忙活。” “得意什么，我就不信那家伙敢指证我！” 聂广杰深吸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故意扬起下巴，似乎想扮作自信模样。 为了不让更多人听出自己的心虚，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凑到了周千川身边。 所以，除了周千川，其他人都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周千川倒没有嘲笑他蹩脚的演技，只若有意味儿地道：“顺天府尹难道没告诉你吗，之前与何望泉一起失踪的，还有那家伙的老婆孩子！你猜，如今他的老婆孩子在哪儿？“ “你难道……”聂广杰装出的镇定瞬间瓦解。 周千川却没等他说完便悠悠打断道：“你要不要再猜猜看，如果何望泉咬死了你不放，刑部究竟会怎么做？听说刑部天牢比顺天大牢更宽敞，你应该会睡得惯吧！” 咕噜，聂广杰畏惧地咽了口口水，拒绝去想象自己被关起来的画面。 “哦，对了，听说刑部把给我下毒一事，和公主殿下遇刺一事做了并案处理。” 听到这里，聂广杰的脸色惨白如纸，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点得意。 掐着虎口，努力平息自己紊乱的心绪，他深深看着周千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废话少说，既然你没让何望泉立刻把我抖出来，那就说明你早就做好了和我谈条件的打算！” 虽然很少动脑子，但不等于聂广杰就没有脑子。 “不是我要和你谈条件，是我大发慈悲给你留了一次自救的机会，来吧，先向我展示展示你的诚意！”周千川抱着胳膊，严肃纠正道。 聂广杰嘴皮子一抖，有心反驳，可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却只能忍气吞声。 下一秒，他便把目光打在身边还捧着伤手的副指挥脸上。 “如果还想在五城兵马司干下去，那便立刻给世子道歉！” 那副指挥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替聂少爷冲过锋，转头竟然就被聂少爷给卖了！ “我说什么来着？” 周千川得意扬唇，顺势提起左手，悠闲地撑住自己的下巴。 听到这话，那副指挥就更郁闷，更委屈，更后悔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时光机，无法让他重新做一次选择；也没有后悔药，无法让他抹消这段不愉快的经历。 为了保住自己已几乎断送的前程，他抛掉所有的自尊，冲周千川弯下了腰杆。 “啧，这诚意好像不太够啊！”周千川并不满意。 聂广杰直接一脚踹在那副指挥的膝窝，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咚咚两声紧邻的闷响落定，副指挥完全跪落在地，膝盖险些被从头浇灌的屈辱压碎。 可哪怕亲眼目睹自家老大遭受欺辱，那群来自中兵马指挥司的家伙也没敢帮着出头。 “现在够了吧！”聂广杰甚至没多去看那副指挥半眼。 周千川不耐烦地把手一挥，提气开口：“都滚吧，接下来本世子要和聂少单独聊！” 张子昂等人早就快憋不住了，闻言哪还耽搁，迫不及待地从包间冲了出去。 中兵马指挥司的一行人则如蒙大赦，同样半秒钟也没有在包间里多留。 待得那阵密集的脚步声消失，聂广杰拧着眉头，冷冷瞪向周千川，闷声道：“说吧，你要如何才愿意让何望泉闭嘴！” 周千川跷起条二郎腿，不慌不忙地回道：“这辈子，我已闲了太久，突然想找点正事儿做做，明日傍晚之前，如果擢升我为边北振威军游击将军的圣旨还没下来，那么……” “等等！”聂广杰竖掌于空，“振威军中的游击将军，那是爷爷为我准备的职位！” “我知道啊，所以呢？”周千川耸肩。 “你简，简直……”聂广杰想骂却不敢骂。 “总之，你明白了就行。” 周千川打了个呵欠，拍拍屁股，悠悠站起身子。 “对了，待会儿离开前，千万记得把这些年在这儿欠下的账一起结了。” 随意把手一挥，周千川伸臂拨开聂广杰的身子，迈着轻快的脚步，先一步下楼。 走出没多远，便听到从楼上包间传出的那阵哗啦乱响。 周千川勾起嘴角，全然没藏住脸上的畅快表情。 路过大厅的时候，还不忘与掌柜提醒：“记得把碎掉的东西，也记在他账上！” 第43章 秩正四品 周千川和聂广杰在剧院上演的一场大戏，让张子昂等人回味无穷。 虽然遗憾没能看到谢幕，但前半段炸裂的剧情，已完全足以成为他们的谈资。 这不，在被轰出剧院之后，这群纨绔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去什么乐坊青楼，而是找了一家相对比较雅静的茶楼，并要了个豪华包厢。 “喂喂喂，你们说周千川能竖着从戏院出来吗？” “这不废话嘛不是，中兵马指挥司的那群饭桶，不过就是狐假虎威而已，根本没胆子对他堂堂一个王世子下手！” “别说中兵马指挥司的那群人了，你们没看到吗，连聂少也怂了！” “虽然不知道姓周的究竟与聂少说了什么，但看起来，聂少确实有点慌了。” 在他们叽叽喳喳期间，聂广杰也终于从戏院出来，怀揣满心不安，徐步奔聂家赶回。 回到自己房间，做了大半天准备，直到晚饭过后，他才犹犹豫豫地找到自家爷爷。 和聂文渊聊了没有三分钟，他脸上便多了一只鲜红的巴掌印。 啪的那声脆响，把侍立在书房门外的管家也吓得一个激灵。 扭头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板，深吸口气，埋着脑袋，管家默默退出了几米距离。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停，聂文渊才指着满脸委屈的亲孙子，破口大骂。 “老夫英明一世，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不肖玩意！” “我知道错了，爷爷，您就再帮我这一次吧！” 想起在戏院时，周千川的威胁，聂广杰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他膝盖下压，噗通一下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甚至因为担心被自家爷爷抛弃，他还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抓着老爷子的裤腿。 聂文渊下意识埋头，待看清自家孙子眼中浮现的晶莹，眼皮子不住抽动。 失望和气愤同时在心头交织，他再度扬起自己的右手。 可是，当看到自家孙子瑟缩脖子还浑身发颤的样子，他的手也不自禁地抖了抖。 紧接着，内心充斥的所有气愤都被失望取代。 “哎，家门不幸啊！” 重重地一声长叹，聂文渊将高举的手掌缓缓收回. 原本挺直的脊梁变得佝偻，仿佛头上稀疏的白发也在这一刻变得密集了许多。 “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挥手将人屏退，他一屁股瘫在椅子，默默看着外面那片漆黑的天，看了许久。 这一夜，周千川却睡得很早，白天的好心情持续到了梦中。 甚至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的嘴角都还挂着一抹压制不住的弧度。 经过一整晚的发酵，昨天戏院里的那场风波，终究还是传进了秦淑兰的耳朵。 早饭吃过，她便把聂千川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开始叮咛。 “你已是要成家的人了，脾气得多少收敛着些，别三天两头就在外面和人冲突。” “现在你倒无所谓，可结婚后，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都将影响到妻子和孩子在外面的处境，所以不要给他们招来太多的麻烦！” 秦淑兰说得并不含蓄，语气虽然算不上严厉，但绝对认真。 周千川并不讨厌类似的唠叨，含笑应道：“我知道了。” 秦淑兰深吸口气，严肃继续：“你可别把为娘的话当作耳边风！” “哪有。”周千川迈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您说的每个字，儿子都记着呢！” “最好是这样。”秦淑兰装作嫌弃地抽抽胳膊，似乎是有点不适应来自儿子的撒娇。 母子俩正聊得起劲儿呢，周破军高亢而又激动的声音，从府门外传来。 “千川呢，快，去把那小子给本王叫回来！” “王爷，世子今天还没出门，这会儿正和王妃娘娘在客厅叙话呢。”管家小声提醒。 周破军则没再说话，脚步却比刚才快了两倍不止。 周千川松开母亲的手臂来到客厅门后，刚站定老爹便突然闪到面前。 张嘴，正准备打个招呼来着，结果一对肩膀先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用力抓住。 “父王，您这是怎么了？” 迎着老爹的灼灼目光，周千川下意识地耸了耸被抓得生疼的双肩。 “成了！”周破军红光满面，激动不已。 “什么成了？”周千川满脸懵逼，化身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刚刚早朝期间，聂阁老竟主动向陛下提议，让你进振威军担任游击将军一职，陛下已然应允，想必要不了多久，吏部和兵部的文书就该到了。” 在这个注重传承的时代，能看到亲儿子跟随自己的脚步投身行伍，不仅让周破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欣慰，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满足在心间涌动。 对比起来，秦淑兰可就没那么开心了，甚至在听说这个消息后，当即拧紧了眉头。 “咱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完婚之前，我坚决反对让他去北境！” “这只怕由不得咱们。”周破军收敛笑意，闷声道。 秦淑兰没再多说什么，噌的一下站起身子，脚步一迈，径直出了厅门。 “你上哪儿去？”周破军赶忙跟上，换上一种更柔和的口吻问道。 “当然是去曲家了，今儿说什么也得把日子给定下来！” 不过，没等她跨出府门，曹公公托着圣旨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门外。 “圣旨到！” 随其一句话落，秦淑兰收住脚步，就地跪了下去。 周破军父子，和府上几乎所有的家丁仆役也全部聚集聆旨。 眼看该来的都来了，曹公公展开圣旨，当众做了宣读。 内容嘛，主要涉及两个方面：其一，便是正式擢升周千川为边北振威军的游击将军，秩正四品；其二，则是让周千川明日入宫面圣。 送走曹公公后，秦淑兰一直没松的眉头皱得反而更紧了。 摊开圣旨，她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圣上没说让你什么时候赴边？” “或许，明天陛下就会告诉我的吧。” 周千川表面平静，内心深处却莫名有些沉重。 “只怕在前往边北之前，还会有件苦差事落在我头上！” 想着，他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遥遥眺向北边，那里正是北鞑使团走来的方向。 第44章 既然无法拒绝 按照和聂广杰的约定，周千川在当天吃过午饭后，便去了一趟天牢。 时隔数日，再度见到当初那位给自己下毒的狱卒何望泉，他表现得异常平静。 不过，何望泉却显得异常激动。 这不，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姓何的便沉下膝盖，重重地跪了下去。 “小的，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 “你不恨我？”周千川眯着眼睛，“毕竟，你的老婆孩子还在我手上。” “若非世子搭救，小的也好，内子和犬子也罢，只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何望泉深吸口气，语气和表情神态都没有半点怨恨的苗头，只有无尽感激。 虽然看出他的那份感激有一定强演的成分，但周千川并没有戳破。 “我来，便是为了告诉你，无论最终你是否能保住性命，我都会照顾好你的妻儿！” “多谢世子！”这一次，何望泉冲他瞌了三个响头。 周千川没有阻止，背着双臂，生受了这份大礼，随后并未在天牢多留，利落离去。 在他走后，何望泉缓缓站直身子，主动向牢头提出，想见见尚书大人。 这一天还没过完，被指认成幕后主使的王明兴，便被刑部的捕快于顺天大牢内捉拿。 得知这个消息，顺天府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脸色白得宛如死去多时的死人。 府尹夫人也面如死灰，提着裙摆，火急火燎地冲到自家老公面前。 她刚想张嘴让老公救救自己的弟弟，便被无情打断。 “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混蛋！” “老爷，明兴可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府尹夫人并不死心，还想让老公帮忙想想办法。 可顺天府尹根本没有那个闲心情，只冷着脸道：“老子的前程都被那个混账玩意儿毁完了，你还好意思说，他是你弟弟？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个累赘！” 愤怒之下，他连最基本的那点夫妻情面也没有去顾，说出的话要多伤人有多伤人。 府尹夫人愕然瞪大眼睛，全没想到，平素温文尔雅的丈夫竟会如此刻薄无情！ 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因为太过吃惊而暂时忘记了继续说话。 府尹却没再搭理她，匆匆换了一套行头，然后从库房里翻出两根百年老山参，乘着马车，奔聂家赶去，希望恩师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不要放弃自己。 只可惜，仅凭两株老山参并没能敲开聂家的大门。 看看堵在门口的管家，再看看门口神情冷漠的侍卫，府尹的心瞬间沉至谷底。 抱着山参钻回马车之后，他眼神涣散地靠在车壁之上，露出满脸苦笑。 “终究，我也沦落成了一枚弃子！” 这一刻，他已经确信，自己是不可能不受这次案件的牵连了。 丢掉前途事小，丢掉性命事大。 毕竟刑部尚书一直是首辅派系的人，和他所属的次辅一系，向来不对付。 更何况，因为全力推动大周和北鞑联姻的关系，次辅一系和一力挑唆两国战争的歧王殿下也没少暗起冲突。 顺天府尹很确定，岐王殿下也罢，首辅大人也好，都不会放过这个对付自己的机会！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聂文渊已经没有要保他的打算。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回到家，顺天府尹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赶在傍晚降临之前，写了一份自罪书，然后绕开内阁，托关系呈到了李元麒的案头。 此时的他显然不会想到，自己的这封自罪书，会在第二天被陛下扔给周千川。 便是周千川也有些懵，怔怔地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不愧是当年的科考状元，文采着实不错！” 翻阅完毕，周千川赞叹一句，暗中却在猜测女帝把这玩意儿给自己看的真正用意。 “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才好？”李元麒单手托腮，随口询问。 “御下无方，最多也就算是失职而已，更何况他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微臣以为倒不必罚得太重。”周千川这一次顶着四品官衔，所以没再以草民自称。 “那就贬往荃州当个知州吧。”李元麒似乎早就有了计较。 从一开始，她会选择深究周千川在顺天大牢内被下毒一事，便是为了将顺天府尹的职位空出来，然后选个称心的人顶上。 至于明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都不过是为了掩饰真正目的场面话而已。 可毕竟事关周千川，所以她才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嘴。 并没有在顺天府尹的话题上多聊，转头李元麒便提起了正事儿。 “元蕙既然倾心于你，朕当然乐得成全，不过……” 故意顿了一顿，她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沉声继续道：“不过，北鞑使团此来，主要目的便是为了与大周商谈和亲之事，一旦和亲失败，北境的局势必将升级。” “大周自然不会怕了北鞑，但毕竟是咱们先提出的和亲之言，如果咱们率先反悔，传出去不仅不好听，只怕还会引得他国耻笑！” 说着说着，她把目光转回周千川的脸颊，嘴上并没有就此停下。 “既然是因为你而让和亲之事告吹，那自然也该由你想办法，来挽回我大周可能会因此而受损的名声与威望！” 李元麒脸不红心不跳，直截了当地把这件麻烦事推给了周千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周千川还是免不了有那么点郁闷。 偏偏，出于多方面原因，他还不能拒绝！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期待办完这件差事后，能多少赚点这个女人的青睐值了！” 默默在心头嘟哝一句，他眉眼闪烁，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过了差不多一刻多钟，周千川才低声开口。 “既然已经证实微臣被下毒一事，与公主殿下遇刺之事并不相关，那便不能排除刺客是北鞑反对和亲一系派出的可能！臣以为，或可加大这方面的调查力度。“ 周千川说得相对含蓄，毕竟事关皇家公主，如果太直白的话很容易犯忌。 “倒有那么点道理！”李元蕙颔首，“查了这么久，也该查出点具体眉目了！” 第45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追查刺客的事自然是轮不到周千川的，不过接待北鞑使团的差事却落在了他头上。 因为北边战事的连连失利，可以想见北鞑使团得有多嚣张。 既不能惯着他们，还不能失了礼数，光想想，周千川便已经开始头疼。 好在有李元蕙的宽慰，让他的头疼症状减轻了不少。 因为上次险些擦枪走火，再度见面，两个人一开始都表现得极为克制。 虽然他们俩目前的名声都不咋的，但毕竟北鞑使团入京在即，绝不能给使团留下话柄。 即便如此，那种不自禁想往对方靠近的本能，还是让他们渐渐地黏在了一起。 温软入怀的一刹那，周千川从李元麒那儿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 旁边的宫女太监见状，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功夫，大厅内便只剩下周千川和李元蕙两个人。 “我想你了！” 李元蕙伸出小手，覆上周千川的脸颊，轻柔抚摸。 温柔的眼神，宛如被风吹皱的湖面，泛着一圈圈密集的涟漪。 周千川左手环着她的腰身，右手则把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捉下，轻柔搓动。 脸颊抵在她的头顶，沐浴从窗口灌入的和风，闭着眼睛，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当窗外柳梢的麻雀开始变得吵嚷，李元蕙抬起脑袋，别了他一眼。 嘴唇嗫嚅，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所顾虑。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管多难听，我保证都不生气。” 周千川温柔俯首，顺势在她的额头上，浅浅地啄了一口。 “此事或许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 “和曲家有关吗？”周千川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低声道。 “你莫非已经听说了？”李元蕙眨巴着一对大眼睛。 “那倒没有。”周千川摇摇脑袋，“所以才想向你请教呢。” 说话间，他的眼底悄然多了一抹期待，此外，还有一抹没能掩藏的好奇浮动。 “曲老膝下合有三子，除了已经病故的老大之外，其余两位都未曾入仕。” “灵儿父亲病故之事，我也有过耳闻。”周千川不太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下意识认为，她要说的事情，或许与曲灵儿病故的父亲有关。 不过，李元蕙真正要说的其实是曲灵儿的三叔曲崇睿。 “他怎么了？”周千川下意识追问。 “听说，他在南境与诸多南蛮游商交好。”李元蕙特意组织了一下措辞，“半个月前，南蛮犯边，边南守军虽成功打退了敌人，但多处防御工事遭到破坏，而且死伤惨重。” “那和曲三爷有什么关系？”周千川眼睛半眯，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滋生。 “战后，边军对所辖城镇进行了大规模排查，捣毁了数个敌谍窝点。从被擒获的敌国奸细嘴里，不止一次吐出过曲崇睿的名字！目前……” 微微一顿，李元蕙迟疑着补充道：“目前，曲崇睿已被以叛国嫌疑抓捕，并且正在秘密押回京城的路上，算算时间，只怕距离京城也已经不远了。” 按照大周律例，叛国乃是仅次于谋反的大罪！ 周千川脸色大变，直到此刻才终于找到李元蕙会那么反常的原因。 “只是嫌疑吗？”周千川并未放弃希望。 “就我了解到的情况，证据和证言好像都还挺多的。” “你倒有心了。”周千川把她腰上缠着的那条胳膊紧了紧。 “那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了？”李元蕙仰着小脸，状似邀功。 周千川没有回话，埋下脑袋，用行动做了更具体，更真诚的回答。 门外，偷偷往厅内观望的宫女，被瞬间羞红了脸颊。 “公主殿下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再这么下去，便宜都该被世子给占光了！” “嘘，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心祸从口出！” 许是注意到从外面打入的视线，李元蕙也俏脸通红，心头甚至涌起了一抹强烈的兴奋感。 下一秒，她便跨坐在周千川的大腿上。 环住周千川的脖子，激烈回应着对方的热吻。 与此同时，她的翘臀还不断在周千川的腿根处摩挲。 动作略显生疏，可就是那份笨拙，反而让周千川腹腔内的欲火狂卷。 当那份欲火一路蹿至眼眶，周千川一个猛子站起身子，并顺势把她压在身边的茶几。 “你个小妖精，这是逼我犯罪啊！” 周千川紧紧咬着牙关，强行摁下那份要把她剥光的冲动。 李元蕙却不知自己此时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的危险，竟故意把手探向他的小腹。 玉指如棉，每抚动一下，都让周千川心头的痒痒更甚一分。 为了让自己维持理智，他有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刺痛侵袭，他再度捉下那女人使坏的小手，然后凑到其耳畔。 “你在玩火知道吗？” “我愿意为你身化灰烬！”李元蕙深情告白。 四目交对的那一刻，两人似乎都马上要融化在对方的柔情之中。 “我会尽快让陛下为我们赐婚的！”周千川托着她的翘臀，重新坐了回去。 这一刻，他的克制不再是因为所谓的理智，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怜惜。 火热退却之后，残留在眼底和心间的柔情浓得根本化不开。 待得一起用过午膳，周千川终于依依不舍地和李元蕙告辞。 回到王府之后，他立刻着手收拾东西。 见他忙忙碌碌，秦淑兰脸色急黯，低声道：“陛下是让你马上去北境上任吗？” “您就那么舍不得我？”周千川打包好行李，“放心吧，我要去的不是北境，而是阖川。” “去那儿干嘛？”秦淑兰不解。 “北鞑使团预计会在那里暂歇，陛下派我去做迎接。” “这样啊，那我让你爹多给你派几个护卫。”秦淑兰始终关心他的安全。 “不必了娘亲，陛下已经安排了不少人随行，再说了，就我现在这身手，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我？”周千川自信满满。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些好！”秦淑兰也是个固执的主儿。 眼看劝不听，周千川也就只好由着自家老娘了。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阖川有一个大麻烦正等着自己呢！ 第46章 姜是老的辣 作为一个地道的行动派，在领到任务当天，周千川便带着一大票人出了京城。 随行的人员合计有将近三十人，大部分都是李元麒拨给他的护卫。 此外，还有一个由礼部官员组成的参谋团，团长乃是礼部郎中陶仲秋。 剩下的六个人则是秦淑兰从王府护卫中精心挑选的精锐，属于周千川的私人保镖。 因为人员众多，因此，周千川根本无法低调。 为了不影响到寻常路人，他强硬要求，所有人褪去制服和军甲，换上便装。 即便如此，路人还是被众护卫的冷酷眼神和凶恶表情，吓得连连退避。 见到行人全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周千川既郁闷又无奈。 “你们都别绷得太紧，放轻松！”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乱与麻烦，他有意避开了沿路的城镇，决定在野外歇脚。 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一直锦衣玉食，但他偶尔也会想象那种餐风宿露的自由生活。 不过，真正躺在草地上，以天为被地为床，他果然还是觉得硌得慌。 最让他无法适应的是，自己每翻一次身，都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打向这边。 那种感觉，仿佛被全方位监控着，压根儿就没有预想中的自由和惬意可言。 他是个很少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人，但这一刻，是真的有点后悔在这荒郊野岭歇脚了。 当心中烦闷堆砌的时候，连夜莺悠扬的歌声也变得格外扰人。 更扰人的是，那一阵穿透夜幕，随夜风蛮横灌入耳朵的哀嚎与呼喝。 周千川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当看到周围那票变得戒备的护卫，他便明白，刚刚自己并非是出现了幻听。 唯独陶仲秋还裹着毯子，独自在旁边睡得粗鼻大鼾。 犹如沸水嗡鸣的鼾声，和遥遥传来的厮杀声显得格格不入。 保镖队长下意识地别了陶郎中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转到自家世子面上。 与此同时，护卫头子也把视线打了过来，似乎是在等候指令。 “听声音，也就一里地左右，上去看看吧。” 反正睡不着，周千川准备活动一下手脚，顺便找点事儿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言落，他一个猛子撑起身子，顺手拍掉身上沾染的草屑，当先迈步。 保镖们半点没有迟疑，马上收拾好东西，掠身跟了上去。 护卫们则是在唤醒陶仲秋后，才加快步伐追上去的。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裹在夜风中的喊杀声变得弱了，哀嚎和呻吟却更密集了。 此外，本该略显潮湿，却格外清新的空气之中，却多了一股血腥气。 不自禁地抽抽鼻子，确定那确实是血的味道，周千川压低脚步的同时，加快了步伐。 未多时，一簇微弱的火光映入眼帘。 同时浮现在视界之中的，还有一地瘫倒的伤员。 似乎是听到了那阵逼近的脚步，蜷地伤员艰难地抬起脑袋，齐齐看来。 “救，救命！” 虚弱地呼救逐渐连城一片，因痛苦和绝望而惨白的脸颊，随之多了一缕希望浮动。 有人颤巍巍地朝周千川一行伸出染血的手臂，似乎是想抓住这根好不容易出现的救命稻草；还有人拖着屁股往这边爬行，眼里全是对生的渴望。 “快，救人！” 周千川眼睑急颤，即刻与随行众人下令。 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便是周千川也没有闲着，亲自帮着给伤员止血包扎。 值得庆幸的是，为了以防万一，周千川带领的这支队伍随身备了不少药物。 而且在他们的及时救治之下，成功保住了所有伤者的性命。 等到包扎结束，周千川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起，这群伤员刚刚究竟遭遇了什么。 闻言，伤员中年纪最长的中年男子紧紧捏拳，还被骤然涌动的怒气呛得咳嗽连连。 平静下来之后，他才咬牙切齿地讲述起来。 原来，这群伤员来自江南，本次北上是为了护送自家夫人和小姐回京省亲的。 因为行程安排失误，没能如期赶到可投宿的城镇，所以才不得不在此地露宿。 谁都没有料到，在这如此靠近京城的地方，居然还活跃着一群夜猫子山贼。 省亲的队伍虽然有所防备，但终究因为措手不及而吃了大亏，最终落得个全员重伤的下场，甚至连行李，和要护送的母女俩也被山贼一并抢走了！ 说到这里，那中年男人捶足顿胸，语气和表情都裹满了自责。 把用力捶打自己胸膛的手臂放下之后，他艰难地撑着伤躯，冲周千川跪了下去。 “公子，求您救救我们家夫人和小姐吧！” 他的话音刚落，其余伤员也有样学样，齐刷刷地跪在周千川面前。 仰着脸蛋儿，脸上铺着的是类似的期待与恳求。 眼瞅着周千川就要心软答应，陶仲秋悄悄伸手，在其胳膊上拉了一把。 待周千川扭头，陶仲秋压低声音提醒道：“将军可别忘了正事。” “你莫非要让我见死不救？”周千川拧着眉头，明显不爽。 “这群人有古怪！”保镖队长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小的从没听说这片区域有什么山贼活动，而且，他们的江南口音听起来都有点别扭，不如以前我听到过的那般自然。” 微微一顿，保镖队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群人虽然都伤得不轻，但竟然没有一道致命伤存在，实在说不过去！” 闻言，护卫头子也深以为然地点点脑袋，低声插了句嘴。 “此外，卑职觉得，那伙所谓的山贼做了那么多事，却能撤得如此快速，也有点不合常理！毕竟，咱们从落脚地过来，并未花费多长时间，却连一条山贼的背影都没看到。” 姜到底是老的辣，护卫头子和保镖队长都从伤员所讲述的故事中发现了不少疑点。 可即便如此，周千川也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打算，只略一沉吟，便做好了后续安排。 “咱们兵分两路，一路随我救人；另一路随陶郎中，送伤员到最近的千鹤县治伤。” “世子！”保镖队长实在无法理解，还想再劝。 “放心，我心里有数。”周千川邪魅一笑，淡定道。 第47章 按图索骥 看周千川答应相助，那群满心期待的伤员纷纷吁了口气。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道谢声连成一片，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周千川则淡定地摆摆小手，很是客气地道：“既然遇上了，当然不是坐视不管，你们只管去千鹤安心养伤，救人的事儿，包在本公子身上了！” 说话间，他不忘自信满满地在自己的胸脯拍上几下。 伤员中自然有人出言说要留下，不过全被周千川一一回绝。 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身受重伤的他们，即便留下也帮不上忙。 闻言，众伤员脸色齐黯，眼底的自责随之变得更浓了。 等陶仲秋领着李元麒派来的护卫和众伤员走远，被迫沉默的保镖队长才被允许出声。 “世子，这万一是个陷阱可怎么办？” 巡目在身边少得可怜的手下面上扫过，保镖队长满目担忧。 “那不正好吗？”周千川一如既往的淡定，“如果真的有人设了陷阱来对付我，赶在接到北鞑使团之前踩上去，总比在接到人之后踩上去要好！” 听到这里，保镖队长不自禁地愣了一愣，嗫嚅着嘴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格局和世子之间差了多少。 深吸口气，缓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您思虑周全，可是不是应该再多带点人？” “人越多，反而越束手束脚。”周千川其实连这六个保镖也不想带，“那伙所谓的山贼，我会独自前往追踪，你们先去阖川，务必保护好北鞑使团的安全！” “这怎么行！”保镖队长当即反对，毕竟领的是王府的薪水，而不是朝廷的俸禄。 所以，对他们这支保镖队伍而言，保护好周千川的安危才是首要任务！ “如果今晚发生的一切当真有诈，我担心对方或许不单纯是冲着我来的。”周千川一本正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按我说的去做！” 这一刻，他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完全摆出了上位者的架子。 那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众保镖终究没敢忤逆。 “那您千万小心，我们在阖川等您！” “嗯！”周千川点点脑袋，抬手轻挥，将保镖们送走。 当那阵并不密集的脚步声消失，他悠悠收回目光，曲指放至唇边，吹了声口哨。 哨声落定，一条漆黑的人影从林中蹿出，落在他身前一瞬，熟练地弯下腰肢。 “铁山见过主公！” “你比我先到，可确认到山贼的存在？” “小的并未发现有什么山贼存在。”铁山摇头，“就属下所见，刚刚那些自称来自江南的家伙，全属自残！而且离开的只有一辆马车，车上虽人数不详，但应该不多。” “那可就有意思了。”周千川单手托腮，“明明可以直接设伏，却非要演这么一出苦肉戏给我看，你说他们究竟什么目的？” “恕小的驽钝，实在猜不透那些家伙的心思。”铁山干笑了笑。 “既然猜不透，那就索性去找‘山贼’询问！”周千川微微一笑，言落埋头，而后顺着遗留在地上的车辙印，一路奔山深踱去。 铁山并没有与他同行，而是重新隐入暗处，遥遥跟随。 当百鸟息声，凝结的露珠开始顺着林中枝叶接连坠落。 滴答，滴答的声音连成一片，让本就寂静的林子显得愈发阴森。 周千川不自禁地搓了搓胳膊，却没能让自己感觉到暖和一些。 来到一处悬崖边，他才终于看到那辆被自己追踪的马车。 此时，不止驾车的人不见了踪影，便是拉车的马儿也已不知所踪。 周千川快步靠了上去，一把掀开车帘，装模作样地一番查看。 残留在车上的胭脂香气，让周千川确认，车上至少曾有过一个女人。 鼻翼耸动，还想再嗅两口来者，突然他感觉到脚下一轻。 泥层松动，眨眼间，他踩踏的草皮便褶皱开裂，露出下面那只大坑。 与此同时，停靠在他身畔的空马车也倾斜着砸了上来。 周千川眼神微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慌乱。 在彻底没入脚下大坑之前，他猛然伸手，一把抓住车辕，然后猛力下甩。 紧接着便听到哐当一声，马车先一步落入坑底。 周千川则踩在马车之上，蹬足高跃，空中转体两周，稳稳落回地面。 “这陷阱，会不会也太简陋了？” 巡目扫往崖北的丛林，周千川用一种讥诮的口吻道。 回应他的却只有突然变得急促的晚风，以及零星的几片飘摇下坠的黄叶。 眼神转寒，他已经失去继续和对方纠缠的心思，脚下急掠，直奔崖北丛林冲去。 可刚奔出两步，便有一阵诡异的沙沙声从他的背后传出。 下意识放缓脚步，分心朝身后瞥去，只一眼，他就变了脸色。 只见自己所站立的半张平台，竟已断裂开来，并径直往悬崖下坠去！ 为了不被摔成肉酱，周千川毫不犹豫地在双腿之上灌力急蹬，试图跳到安全的地点。 不过这一次，和刚才他从那只大坑之中跳上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因为在他的身子上升的同时，空中多了一张盘旋飞来的大网。 在清冷的月光照映之下，完全可以看清网子上密密麻麻，还泛着幽光的倒钩。 无处借力的他避无可避，只能对准当头罩落的大网轰出两掌。 凭借强悍的掌风，竟硬生生将那张大网强势轰到一旁。 险之又险地落回断崖边缘，周千川深吸口气，脸上已然没有了先前的从容。 “除了这些见不得人的阴招，你就没点别的本事了？” “哎，果然要对付一个宗师境高手，并不容易！” 伴着一声低叹，一道婀娜身影终于从北侧丛林中显现。 涌入鼻端的熟悉香气，让周千川确认，这位便是那辆马车的主人。 “山贼这是把你放了，还是说，你其实就是那所谓的山贼？”周千川勾唇戏谑。 面对这个胆敢暗算自己的女人，他没给半张好脸。 不过，系统却对这个女人的评价不低。 【检测到可绑定攻略对象！】 【姓名：苏雨沁。】 【身份：阖川知州苏锦言之女，断剑山庄弟子，八品武师。】 【评级：S】 【青睐度：30（大于90即可收取）】 第48章 姑娘过奖了 “没搞错吧，这女人刚刚还准备要了我的命！”周千川嘴皮子直抽抽。 显然，要去攻略一个已经可以明确划分为敌人的女人，他的心理上十分抗拒。 比起攻略，他现在无疑更想宰了这个女人，以绝后患。 【若宿主拒绝绑定，将随机永久解除一个现有攻略对象的绑定关系！】 “这他娘不就没得选吗！”周千川被气得连脸颊也哆嗦起来。 【请问宿主，是否绑定！】 系统的调调在这一刻显得莫名欠揍。 “绑绑绑！”周千川郁闷道。 随他作出选择，系统的攻略对象栏上，又多了一个头像。 【检测到当前攻略对象对宿主的青睐值过低，几乎出于反感状态，触发特殊任务。】 【宿主需要在一个时辰内，将该攻略对象对宿主的青睐值提升到60以上！】 【成功完成任务，可获得特殊奖励。】 “就一个时辰？”周千川郁闷咬牙。 默默地来了两次深呼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他收起那张冷脸，有意识地换上一张更温和的面孔。 “咱们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周千川压下内心的愤怒，特意换了一副无辜而又隐含委屈的口吻。 “北鞑扰我大周北境久矣，作为大周男儿，你就不觉得主动向那些混蛋求和丢人吗？”苏雨沁凝眸看着他的眼睛，”我针对的不是你，而是准备向北鞑蛮子赔笑哈腰的狗官！” “我怎么觉得，这只是你临时编造的一套说辞呢？”周千川眯起眼睛，“你有那么多人，完全可以在我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陷阱和埋伏，可你并没有那么做。” 周千川自顾自继续：“在送走你那群自残的同伴之后，我一直在思索，思索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终于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单手托腮，他换上一副笃定的口吻道：“故意演这出，为了拖延吾之一行赶到阖川的时间，伤员越多，伤得越重，便说明那伙并不存在的山贼越强大，越难缠。” “换句话说，我需要用以救人和剿匪的时间也就越长，自然而然去和北鞑使团汇合的时间也就越晚。” “你莫不是打算在阖川对北鞑使团下手？” 周千川推着推着，顺理成章地推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再想到这女人阖川知州家千金的身份，周千川的一颗心狠狠下沉。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苏雨沁撇嘴讥诮，“一个一言不合对路人都会随意打骂的纨绔公子，会撇下皇命不遵，花时间去救一对与自己毫不想干的母女？我可没那么天真！” “你对我似乎很了解啊！”周千川眼神闪烁，“既然如此，那你一定知道，我刚被擢升为四品游击将军，而以我过往的功利性格，当不会放过这次剿匪立功的机会！” “拿自己人的健康，甚至生命来赌一个可能，呵，我像那么愚蠢的人吗？” 苏雨沁冷笑，极力否认周千川的推论。 周千川一直在认真聆听她所说的每个字，甚至连表情也没落下。 “这女人虽然对朝廷有所不满，但似乎还没到会拿无辜百姓去冒险的程度。而一旦北鞑使者死在大周境内，百姓们，尤其是北境的百姓必然会被北鞑朝廷的怒火殃及！” 微微一顿，周千川在心头补充：“更何况，如果这个女人真打算在阖川对北鞑使团下手的话，此时应该留在阖川才对！” 意识到自己推错了方向，周千川背着双手，在苏雨沁面前，踱起了步子。 “你们大张旗鼓演这么一出戏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我到达阖川的时间应该没错，不过拖延时间的目的，只怕不是为了对北鞑使团下手。” 脚步一顿，他扭头看着苏雨沁的眼睛，一字一句补充道“如果，你不惜牺牲自己人来赌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举措，确实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迫切呢？” “你就继续瞎猜吧！”苏雨沁脸上的鄙夷更甚，眼底却有一抹几不可察的慌乱划过。 周千川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变换，但并没有因为自己可能找对了方向而得意，反而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北鞑使团已经到了阖川，对吗？” 深吸口气，他换上一副更严厉的口吻，继续逼问：“使团生了什么变故？” “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挺丰富的。但如果废话已经说完，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此时此刻，苏雨沁已经确定，自己不是周千川的对手，所以没有了要与其动手的打算。 “你心虚了！”周千川愈发笃定自己的推论，“我倒小看你了，倘若使团真的出了意外，那么这伙突然冒出的山贼便成了最好的背锅侠。” “最重要的是，只要能证明山贼并不只在阖川境内活动，那么以千鹤县为首的几大衙门，将替阖川知州分担一部分责任！” “如此，即便上头追究下来，也不至于把阖川知州罚得太重。” 周千川越说越激动，中间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很快便继续道：“如果，连大周本国的官员也栽在那伙山贼手里，对北鞑方面或许也能多一份交代！” “所以，你才临时决定对我下手！” “不过，这里的机关看起来却不是草草布置好的。” 说着说着，周千川扭头看了眼身后那一条深不见底的悬崖，以及崖口崭新的断面。 苏雨沁被他这番细致入微的分析惊得说不出话来。 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苦笑着开口：“不得不承认，你和我以往听过的传闻极不相符，甚至我还从没见到一个比你更聪明的同辈人物！” “姑娘过奖了。”周千川难得谦虚一回。 “你的推论绝大部分都是对的，只有一点错了。杀你并非是我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的计划，所以才会布下这么多的陷阱。不过……” “不过什么？”比起生气，周千川心里反而是好奇居多。 “不过，你毕竟是安华公主跟前的红人，你死了，兴许会迎来某些无法预测的麻烦，所以我并未把杀你的计划，透露给其他人，甚至都不肯定，你是否会被成功引诱到此地！” “这么说起来，小可倒得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了！”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周千川违心道。 第49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千川的话，听在苏雨沁耳中，稍微有那么点阴阳怪气。 “既然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就赶紧动手吧！” 淡眼看在周千川脸上，她一句话落，立刻摆出一副应敌姿态。 周千川可没有要与其动手的心思，温声道：“姑娘误会周某的意思了，周某虽然名声不咋地，但还不至于为了几个敌国来人而与本国同胞过不去。” 言落，他放下本来背在背上的胳膊，特意摆出一副自己并无威胁的样子。 苏雨沁怔了一怔，显然是没有料到，他居然会有此等觉悟！ 不自禁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苏雨沁眼中的戒备虽未消解，眼神却柔和了不少。 周千川则趁机补充道：“更何况，令尊乃曲老高足，而周某对曲老向来敬仰。” 闻言，苏雨沁刚刚变得柔和一些的眼神再度冷漠。 是眯眼把他盯了老半天，苏雨沁才在自己嘴边挂上一抹浅淡的苦涩。 “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敢情早被你瞧破了身份！” 除了更深的警惕与意外，她的语气和眼神中还多了一抹隐藏的佩服。 周千川察觉到了她态度的转变，暗中调出识别界面，查看这女人对自己的现有青睐值。 确认到青睐栏上的数字从三十变为四十，周千川忍不住在心头笑道：“看来，这女人确实已经对我有所改观，不过光目前的程度而言，显然还不够！” 深吸口气，他抹掉系统界面，刻意摆出一副严肃的口吻开问。 “所以，北鞑使团究竟怎么样了？” 反正现在双方都几乎处于明牌状态，周千川也就没再拐弯抹角。 苏雨沁脸色急黯，嗫嚅着嘴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答，显得莫名犹豫。 蹙眉把他看了老半天，苏雨沁才低声道：“几乎都死了！” “谁干的？“周千川的一颗心猛然下沉，促声追问。 “不是我！”苏雨沁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才摇头继续，“正因为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我才需要替父亲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进行调查！” “出这么大事，即便能查出凶手，甚至将凶手捉拿，令尊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周千川深吸口气，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并不委婉的语气说着。 “我当然知道，所以……”苏雨沁脸上的苦涩愈浓，“所以，我才不得不捏造出一伙山贼，并试图把周边几县一起拉下水！”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光彩，但为了保护父亲，保护家人，绝不能后悔。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请……” “我对姑娘只有钦佩，绝无轻视！”周千川一本正经，温声打断。 苏雨沁被他这番预料外的话语弄得稍微有点不知所措，一双晶亮的大眼睛越瞪越大。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苏雨沁才轻声道：“这件事完全是我的一意孤行，同父亲，以及断剑山庄全无关系，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苏雨沁并没有逃避责任，表现得相当坦然。 不过，她悄悄缩在袖管里的小手，却早暗暗地做着准备，似乎没打算束手就擒。 看穿她的试探，周千川却没有在嘴上拆穿，只装作一副想帮忙的样子，柔声道：“令尊可查出了什么眉目？” “倒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不过暂时还没能将其缉拿归案。” 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会儿，苏雨沁小声补了一句：“即便真抓到了人，对家父而言，也未必是好事，因为失踪的嫌疑人，从一开始便是父亲派到使团身边做接待的！” “使团可留有活口？”周千川问得相当细致，试图掌握更多的信息。 “只有一个侍女侥幸逃出生天，在被衙门的人发现后，现已被保护在衙门之内。” 说得好听是保护，说得难听点，那就是软禁。 “那侍女是怎么说的？”周千川继续追问，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格外认真。 “什么都没说。”苏雨沁深深一叹。 “哑巴？”周千川眯起眼睛。 “毕竟是出使别国的使团，北鞑应该不会安排个哑巴来招人闲话。”苏雨沁摇头，“她可能只是单纯信不过我们而已！” “我想同她聊聊，可以吗？”周千川征询同意。 “自然可以。”苏雨沁点头，“你先与陶大人汇合，明日小女子再给诸位带路。” 她的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周千川却依旧从中捕捉到了一份潜藏的试探。 “这女人，应该还藏着什么后招。真若去与陶仲秋汇合，只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心头嘟哝，周千川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我和陶仲秋不熟，带着他反而碍事，等我先见过那个侍女，再考虑要不要把实情透露给他吧。” 他没有掩饰自己对陶仲秋的戒备。 这番说辞，无疑正是苏雨沁想听到的。 她可以冒险在周千川身上赌一把，但无法把注下在更多人身上。 因为那样的话，所要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不小心甚至可能让整个苏家万劫不复。 “以你之见，进入阖川城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再乔装一番？” 周千川埋头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顺手摸了摸自己的俊脸，随口道。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苏雨沁对她的青睐值直接蹿到了目标值之上。 【叮，宿主成功在一个时辰之内，将目标攻略对象的青睐值提升到62点，特殊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玲珑丹1颗，以及玉米种子300斤。】 周千川一个没忍住，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当场。 “给这么多种子干嘛，我也没地可种啊。” 周千川嘴皮子直抽抽，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拿这批种子怎么办。 而在他郁闷纠结期间，阖川城内的一座布庄之内，噗噗降下一只飞鸽。 布庄掌柜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卷纸条，恭恭敬敬地送往里堂。 里堂之内，坐着一个青袍中年。 听得逼近的脚步声，他顺手把纸条从掌柜手里接过，即刻展开查阅。 “竟然在路上把周千川给拖住了，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苏家父女啊。” 第50章 其实不介意的 周千川显然并不知道，除了苏雨沁之外，还有别人在暗中关注自己的消息。 在和苏雨沁看似开诚布公地交流过之后，他并没有急着上路。 毕竟天还黑着，而且奔行了一整日，他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疲惫的。 从林深转回小道边缘，周千川和苏雨沁就近选了一处背风的山沟，暂做歇息。 呼呼，呼呼，彼此的呼吸和进风的旋律，宛如一曲怪异的催眠曲。 听着听着，他俩都悄悄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一缕晨辉洒下，周千川才缓缓掀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 缓步来到苏雨沁身边，就着天光，他好好欣赏了一下，昨夜没能欣赏到的美貌。 金色阳光的照耀下，苏雨沁整个人都在发光。 明明还没做洗漱，甚至有些慵懒狼狈，可就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咕噜，咕噜，连续咽了两口口水，周千川勉强回过神来。 收拾了一下脸色，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探向对方的肩膀。 刚靠近，手腕便被苏雨沁的小手用力扣住。 与此同时，一抹刺痛从周千川的手腕处传出。 巡目扫去，只见自己的手腕之上赫然多了一条被拇指指甲划破的血口。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滚落，眨眼间便在地面染出点点斑驳。 “你想干嘛！” 柳眉高掀，凤目圆瞪，苏雨沁眼底杀气涌动。 周千川摆出满脸无辜，努嘴朝自己破裂的手腕儿瞥了几眼。 “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吗？”言落，他又在眼底故意罩上一层委屈，“没记错的话，咱们已经达成合作意向，你莫非是想反悔？” 苏雨沁眉头紧蹙，没再说话，但看向他的目光，森冷如故。 周千川则试探性地抽抽手腕，没能抽出，这才装出一副若有明悟的模样道。 “等等，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趁机占你便宜吧！” “难道不是吗？”苏雨沁板着脸。 “噗……”周千川单手捂着肚子，笑得是前俯后仰，可谓夸张不已，“我若真有此心，昨晚不是大把机会，干嘛非要等到天明？” “更何况，我或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从不趁人之危！” “再说了，你还没漂亮到能让我连良心，和男人的尊严都不顾的地步！” 周千川说完，不忘巡目在对方身上故意扫上两圈，眼中有审度，也有嫌弃。 从小被人夸赞美貌的苏雨沁，明显有点不服气，松开小手的同时，用力挺了挺胸脯。 换了寻常，周千川必然得多欣赏一会儿。 不过，今天他把话都说出去了，所以只能先行撤回目光。 装作冷淡地转过身子，自顾自踱往不远处的小溪，掬一捧清水，用力抹了把脸。 冰凉渗入肌肤，让他略显火热的内心，急速变得冷静。 而在他背后，苏雨沁却咬紧了嘴唇，闷声嘟哝着。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好色之徒，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重重一声冷哼，自恃容貌的她，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稍微有点上头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在赶往阖川的路途上，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搔首弄姿。 虽然每一次撩拨发丝的时候都算不得刻意，但依旧让周千川觉出了些端倪。 “这女人吃错药了？堪堪六十的亲睐值，应该还没到会主动勾引我的地步吧！” 好在，周千川还算理智，并没有会错对方的意。 而为了维持人设，在后续的路途之上，他一直扮演着正人君子。 晌午过后，在他俩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耸立的城楼。 看着城楼上嵌着的“阖川”两个大字，周千川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到了。” 在他嘀咕期间，一条蒙面身影悄然从路外耸立的山石后闪出。 “喏，这是你要的东西！” 顺手扔下一只包袱，蒙面人并没有在场中多留。 苏雨沁道完谢，顺手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衣物和一应乔装用品。 “这串假胡子给你！”苏雨沁仰头，“话说，你会用吗？” 看周千川一脸迷茫的模样，她蹙眉伸手，重新将胡子给抢了回去。 振臂一抖，然后举着假胡子，对着周千川的下巴好一阵比划。 “手感如何？” 周千川站着没动，任凭她在自己的下巴上又摁又摸。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雨沁只以为他指的是那串假胡子的手感。 听见周千川后边的话，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调戏了。 只听周千川道：“我可没有在外人面前抚摸自己的习惯。” “抚摸？”苏雨沁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还覆在他下巴上的小手，“别乱说！” “害什么羞嘛，我其实不介意的。”周千川咧嘴笑道。 闻言，苏雨沁嘴皮子一抖，直接把假胡子往他脸上一丢，别头不再搭理。 周千川心头暗笑，倒没有继续调戏，抓紧时间把胡子贴在自己脸上。 至于苏雨沁嘛，不仅在脸上点了大片麻子，还把身上所有首饰都给收了起来。 总之，在两人乔装完毕之后，都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即便如此，在进入城门的时候，苏雨沁依旧显得有些紧张，似乎是担心被人认出。 值得庆幸的是，守门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俩的异常。 顺着连接城门的主街走出一段，周千川笑着打趣：“你应该没必要化成这样吧。” “在阖川，不管是谁和我走得太近都会引起关注，所以还是谨慎些的好。” 苏雨沁的话语充满自信，甚至有那么一点显摆的意味儿裹在其中。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看看，你若以真面目示人，会在城中受到多热烈的欢迎了。” “会有让你看到的那一天的！”苏雨沁把下巴一扬。 说话间，两人已然来到阖川州衙，不过苏雨沁并没有选择从正门进。 “怎么回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周千川适时吐槽。 “废话怎那么多，跟我来便是！” 苏雨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顺手在他的袖口扯了一把。 噔噔跨进后门，进入后院的一刹那，周千川便被数十双阴冷的目光覆盖。 每一个等候在院子中的人，都神情不善，腰挎刀剑。 “我这是被引进狼窝了？” 周千川眼皮子一抖，并未刻意压制音量。 第51章 就揍了又怎样 “周将军莫误会。”知州苏锦言越众而出，含笑解释，“听闻您大驾光临，大伙儿这才齐聚一堂，共做迎接。” 说完，他率先抬手一礼。 见状，众护院、差役纷纷收起冷面，弯腰向周千川问好。 周千川的神情微松，摆摆小手，示意大家不用多礼。 在被带往客厅，并简单做过一轮寒暄后，他立刻询问起那位北鞑使团幸存者的下落。 毕竟这一趟，他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办正事的。 瞧出他的认真，苏锦言当即给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 苏雨沁会意，主动与周千川道：“人被安置在客房，我带你去见她。” 言落，没在客厅多留，利落转身，在前面为周千川带起了路。 左转右拐，绕了三四分钟，周千川才终于被带到地头。 看着那群守在客房外面的人影，他倒并不觉得意外。 直到房门被推开，看到房内那条坐在窗口的婀娜身影，他才不经意地抖了抖眼皮。 那个女人其实算不得多么美艳，可只是坐着，便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诡异感觉。 尤其是在那女人转头瞥来的一刹那，周千川心头竟不自禁地咯噔了一下。 对方眉宇间自然涌动的贵气，以及那份源自骨子里的傲然，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盯得久了，他眼中的女人竟然开始和当今陛下的身影诡异重合。 见他半晌也没挪开视线，屋内的女人不怎么高兴地蹙起了眉头。 门口的苏雨沁则举手在他面前用力地挥了好几下。 “看了这么久，你的眼睛不酸吗？” 闻言，周千川这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你确定，这女人只是一个所谓的侍女？” “那不然呢？”苏雨沁白眼一翻。 周千川干笑了笑，没再就这个话题多问，转而同屋内女子道：“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的女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转头，扔给他一只后脑勺。 对这份无视，周千川不以为意，自顾自进门。 并未在屋内过多打量，他径直来到那个女人身边。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遭遇这种事，应该让你很痛心，很不安吧。” “我代表朝廷，对贵国使团遭遇的不幸，表达深切哀悼。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和贵国使团罹难人员的遗体，安全回国。” 周千川并没有一上来就问东问西，只是用一种很温和的口吻表明自己的立场。 默默听着，那北鞑女子眼神微闪，依旧没有作出更多的回应。 “当然，你若不想回去，我也可以为你在敝国寻一处安身之所！” 周千川这话虽然有些突兀，但实际上是对那女人的一种试探。 毕竟，对使团下手的凶手还没定论，所以暂时无法排除杀手来自北鞑的可能。 北鞑女子也好，苏雨沁也罢，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反应却各不相同。 “他莫非是想策反这北鞑女人，然后把使团血案栽赃到北鞑激进派头上？” 苏雨沁既觉得有点异想天开，又觉得那或许是让自家老子渡过难关的最佳办法。 至于屋内的北鞑女子，则眯起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在周千川脸上。 “你，能代表得了大周朝廷，能代表得了大周皇帝？” “自然！”周千川笃定点头。 沉默好几天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让苏雨沁心情复杂。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我没和你说话！”北鞑女人冷冷一眼瞪了过去。 苏雨沁嘴皮子一抽，快步冲到窗口，冷冷俯首，寒声道：“这里乃是我家，以后和我说话的时候最好注意点态度，不然，我可能会生气的！” “生气了又如何，你敢杀了我吗？”北鞑女人淡然抬眸，“我一死，便再也没人能证明我国使团所遭遇的变故与你苏家无关。＂ 微微一顿，她把嘴唇一噘，淡然继续：“而为了尽可能地息事宁人，大周朝廷必然会拿你爹开刀！届时，苏家也将很难不受牵连！” “你莫非是在威胁我？”苏雨沁脸色漆黑。 “听起来是那样吗？”北鞑女子竟未否认，“下次和我说话的时候，记得小点声，吵得我耳朵疼！” 言落，那女人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语气神态，反而更具威胁意味儿。 苏雨沁被气得嘴皮子直哆嗦，指节捏动期间，俨然一副要对其动手的架势。 周千川眼神一闪，匆匆伸手，把她给拦了下来。 “别冲动，有话咱们大可以好好说嘛！” 苏雨沁没有应声，那北鞑女人先把嘴角一撇。 “还是你比较识相！” 充斥在这女人话语中的轻蔑和诡异优越感，让周千川努力维持的笑容狠狠一僵。 “我可是在夸你，你应该高兴的！”北鞑女人淡眼扫在周千川脸上。 “那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周千川收起笑意，毫无征兆地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猝不及防，不止那北鞑女人被打懵了，便是在旁边看着的苏雨沁亦有些失神。 周千川掏出手帕，嫌弃地在那只揍过人的手掌抹了抹，冷冷俯首，瞥在北鞑女子红肿的脸庞，目光中不带半点温度，冷漠地让人心颤。 “可惜，你却不怎么识相！” 说完，他顺手将手帕一丢，好整以暇地拉了张椅子坐定。 “你竟敢打我，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我国铁蹄踏平……” “就揍你了又怎样？”周千川完全没有惯着她，甩手又是一个大耳刮子。 被接连两记耳光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北鞑女子扶着窗沿才没让自己摔在地上。 咽下嘴里的腥咸，她咬牙切齿地抬起脑袋，恶狠狠地瞪着周千川。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本宫’！”单手捂着被扇的脸蛋儿，她伸出另一只手指着周千川的鼻子，“我要让整个大周，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之前你一直扮哑巴，不就是因为怕死吗？”周千川冷嘲，“见我出现才跳出来耀武扬威，我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负吗？” 跷起一条二郎腿，他幽幽补充：“接下来，让我来告诉你，你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