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爱》 第1章 第1章 燥热的盛夏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整座城西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幕布覆住。 来往车辆的鸣笛声交错响起,白炽的车灯在雨里闪烁着。雨水衬着白炽的光渐行落下,空气里弥漫着闷热、潮湿的气味萦绕在鼻。 雨水稀稀拉拉打在一家教育机构的牌匾上。倏地,透明玻璃门被推开,一道被玻璃门切割成两半的身影显现。 温伊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张望。片刻,她鼓起勇气将书包举起抵在头顶,踏着积在路边的雨水飞奔而过。 风鼓起她的外衫,踏过的路面被溅起一滩又一滩水涡。肆意又飞扬。 温伊喘着气在公交车站停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面巾纸擦拭着书包和被淋湿的肩头。 城西区一连几周都是高温预警,没有一点要骤雨的迹象。她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视线顺着雨水落下。这场雨对她而言,来的猝不及防。 温伊背好书包站在站台等候35路公交车,忽然一辆小型白色轿车疾驰而过,不带一点犹豫。 车轮碾过积水的瞬间,污水如炸开的墨色烟花,带着刺鼻的气味,劈头盖脸地泼向路边的行人。 在站台的温伊也无一幸免,白色内搭和浅蓝色外衫被印上斑迹,黑色高腰短裤下白细笔直的小腿上正淌着污水蔓延到脚踝上的白袜。她闭着眼长舒一口气,慢悠悠的卸下书包掏出面巾纸擦拭着污秽。 插曲过后,35公交车才姗姗来迟。站台上人不多,但大多数都是乘坐这辆公交车的。 公交车内闷热潮湿以及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扑面袭来,温伊不由得屏息。她从衣衫口袋里摸索着硬币,摸了半天也没找见。 她有些慌。 口袋稍微有些浅,口袋里所剩现金是在她飞奔途中一同掉落雨中的。 身后排队等上车的乘客不耐烦道:“前面快点啊,外头还下着雨呢。” 尴尬蔓延全身,刺的她心有些颤。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下她只好准备道歉下车。倏地,前排一道身影挤过来,修长如削的一只手撞进她的双眸。沈清曜曲着胳膊将两张一元的纸币塞进投币框,对司机简言易赅地说:“她的。” 有人救场气氛稍有缓和,温伊还没来得及道谢,一抬头,沈清曜只留下挺拔的背影向后门渡去。 温伊脑子像断了弦,一股脑追过去喊住他:“你先别走!” “我们要不要……”温伊话还没说完。 加个联系方式。 “ 哎哟!”沈清曜忽然转身,温伊刹不住闸一头撞了个满怀,不禁闷喊道。 扑面而来一种淡淡的清香混合着尼古丁的辛辣涌入她的鼻腔,紧接着鼻尖传来的剧痛感让她麻痹自身。 温伊揉着鼻尖抬头,一眼瞥见对方标志性的泪痣,以及那双狭长的眼尾,整双眼睛像是被加重勾勒过一般的轮廓分明。她再将这些五官拼凑,一个只出现在校园论坛封面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沈清曜无声地扬了扬眉,静静地看着她。 她有些无措,连鼻尖的痛感随着震惊而逐渐消退。 “对不起啊。”温伊低下头轻声说道,“还有,谢谢你。”她忽然感到喉间泛起的铁锈味——撞进他怀里时随着力的作用向后退,牙齿与舌尖的碰撞导致了这场刹那惊悸。 雨还在缠绵悱恻的下着,他没再搭理她,转身下车,迈着长腿跨进雨里,不紧不慢的走着,宽肩窄腰,黑色长裤衬着他的腿愈发的长,肩头被淋湿,黑色越来越浓重,像打翻的墨水,全身散发着散漫与不羁。 温伊找了个位置坐下,纳着闷,论坛里不都传他家富的流油,一般出行开的车都是劳斯莱斯幻影,这会儿怎么会坐这么不符合他身份的公交车呢?难不成富二代也有落魄的一天? 城西一中能出名的人物要么是家里有矿,要么是学习斐然,或是长得很帅的一类人。不巧的是沈清曜势均力敌,这几个方面都占。因此,曾在校园论坛封面上霸榜,也不知多少女生芳心暗许于他。 · 卫生间的斑斑锈迹和水的痕渍印在混水阀上,清水冲澈着温伊的每寸肌肤。 墨色的天空笼盖整个城西区,雨丝如细密的银针簌簌落下,在玻璃上晕开层层涟漪。 房间里,温伊坐在桌前,双手擦拭着长发,发梢被她暴力揉搓甩出细碎的水珠。奶黄色的睡衣衬的她很是乖恬,犹如施了粉黛。 粉扑扑的脸蛋隐约残留着青春期未褪去的婴儿肥,乌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像瓷娃娃一样白皙秀气。 温伊起身,捞起反扣床边的手机,解锁,点进备注“爸爸”的聊天框,满屏绿光投射到脸上。 【爸爸,你几点回家,等会让妈妈给你留饭。】 钥匙插进锁心扭动的声音响起,营玲走到玄关处换鞋,瞥见温伊屋内晕染出的光晕,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去。 “你今晚随便点个外卖吃吧,我有些累,先休息了。”营玲有气无力地说。 “好。” 营玲在市中心第一人民医院任职主治医生,平常半夜一个电话她就得快马加鞭赶到医院。处理复杂病例还好,但进手术室主刀一进就是十几个小时,根本歇不下来。 今天凌晨三点她就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病人突发急症需要提前手术,她是主刀,要比其他人早到早准备些。 温伊最后看了眼消息对话框,温志涛还是没回复,便顺嘴问了一句:“妈,我爸这几天很忙吗?连我消息都不回。”温伊边说边退出聊天框点进外卖平台,滑动屏幕挑选晚饭。 在温伊没看见的角落,营玲转身的身影顿了顿,片刻后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出房间。 “妈。”温伊见营玲不搭理她,又唤了声。 “管好你自己,别问了。” 温伊没再应,抿了抿唇,自觉以为夫妻两人闹矛盾了。 选了半天也没挑好想吃的晚饭,胃口也多半被消磨殆尽,索性不吃了。刚退出平台返回到主屏幕,消息弹窗弹出一条消息,显示“爸爸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温伊连忙点进去看,水珠顺着未干的发梢滴到屏幕上。 【爸爸不回家吃了,你早点睡觉,不用等我。】 · 半夜不知几点,温伊被房间里的闷热热醒,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翻开反扣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03:12 温伊下床开窗,瞧见屋外雨停了,水珠顺着窗玻璃缓缓滑下,留下一道道斑驳水渍。。风掠过绿化带,香樟叶上的水珠簌簌坠落,啪嗒啪嗒砸在车棚铁皮上。 打开窗,潮湿的空气浮动着草木的腥甜,月光参杂着路灯的光亮一齐洒在温伊肩头,微风拂过她因睡相不佳而翘起的发尾,顿感闷热消散不见。 温伊踏着月光到厕所,冲水声覆盖所有喧嚣,周遭安静的可怕。 路过主卧,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只有蝉鸣声隐隐作响,她顿住脚步,房内传来隐约低沉的抽噎声伴随着一阵机械女声涌入耳畔。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温伊停留片刻发现刚才的声音消失不见,便回房睡觉了。 翌日清晨,雨后天晴。 小区后边有几栋高楼开始运作施工,机械的响声循序渐进,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间隙中照射在瓦亮的瓷砖上。 昨天补习班结束最后一天课程,温伊今早便稍微赖了下床。 厨房的锅里还保温着营玲上班前买的早饭。 温伊将桂花酒酿圆子端出,坐在餐桌上,开始细嚼慢咽。 过了几分钟,放在桌上的手机伴随消息提示音震动了一下。温伊收拾完碗筷走出厨房,甩了甩手上的水,看见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发送过来。 【季芸芸:宝,我给你点了奶茶,已经到了。】 温伊扫了一眼消息内容还没来得及回复,门外敲门声骤然响起。 还挺准。 门刚被打开,季芸芸就着门缝钻进去一把抱住温伊。她对季芸芸的到来感到惊讶,随即明白她的把戏,玩笑道:“你是外卖员吗?” 季芸芸晃了晃手中的奶茶包装袋:“亲自送的,够诚意不?”说完,季芸芸顺势做了个毕恭毕敬的传递姿势:“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哟!” 话一出口,两人笑作一团。 八月份的阳光像块融化的黄油,稀疏地落在阳台处。 季芸芸瞧了眼窗外,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亮起来:“要不我们去找程默?”见温伊点了点头,她又道:“他现在估计在网吧,去不?” 季芸芸知道温伊一般不会去网吧、台球厅这些地方。对她而言,这些地方本就不属于她这类好学生的出没范围,所以说明了地点,估摸着温伊去不去。 “去。” 温伊等季芸芸说完便应了声,没有犹豫片刻。 季芸芸被她的回答感到震惊,没想到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还以为温伊会在这斟酌半天才决定去不去。 程默在的那家网吧离温伊家不远,步行十分钟穿过那条锦阳巷就到了。 锦阳巷的尽头范围就宽阔起来。吾悦广场屹立在城西区偏西那一带,三楼处高挂“星期八网吧”五个金黄色行书字体,经过风吹日晒,字的颜色也略显陈旧,光圈渡在高楼上,整体显得熠熠生辉。 网吧在商场三楼一家门店里。 推开玻璃门,扑面袭来空调冷气,让温伊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前脚还在烈日炎炎下,后脚踏入冷气充足的网吧,多多少少还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好在她很快适应。 季芸芸轻车熟路地走到前台一个少年面前,那少年大概是暑假工,暑期一过估计就回去上学。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少年脸上洋溢着不容掩盖的笑容。 前台旁有一片休息区,彩色瓦片装饰着周围,几个单人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正谈笑风生。 两人说完,季芸芸拉着温伊往里走。 整个网吧局部简约时尚,墙上的海报已经褪色,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热门游戏和电影。 周遭呈现电脑屏幕上投映出的灯光和键盘上闪烁着璀璨的彩灯。 早晨人不多,大概都是昨晚通宵的,电脑桌上零散的坐了些人,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时不时传来几句叫骂声。 温伊默默跟在季芸芸身后,两人脚步怔在网吧玄关处里的包间门外。 透明玻璃门里两个少年坐在电脑桌前,手指不断敲打键盘。 程默将耳麦挂到脖子上,双手搭上桌沿将椅子向后一挪,摆了摆手:“忒菜了吧?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算带?”沈清曜将耳麦卸下,偏头望过去。 他的视线从程默身上不偏不倚的移到门口,与此同时,六目相对,寂静无声。 程默滔滔不绝反驳沈清曜的揶揄,说了半天也没见应个声,便抬头,余光瞥到角落两道身影。 “你俩怎么来了?”程默起身帮她们开门,“怎么不进来啊,杵在这怪吓人的。” 季芸芸打趣:“那还不是害怕打扰某人的雅兴。” “哪有。”程默应道,又扭头给温伊打了个招呼。 温伊和程默算不上特别熟,偶尔碰见打个招呼之类的。 包间陈列着并排的两对机组,身后有一个小茶几和两对单人沙发。程默和沈清曜分别占2号3号,眼下只剩两人身边可以落座,但温伊和季芸芸与后者不熟,也没太好意思坐在沈清曜身旁。 “坐啊,别站着了。”程默将耳麦挂上耳朵,脑袋舍不得离开屏幕半秒钟。 两人相视片刻,最后还是温伊打破这片宁静,挪了挪脚:“你坐那边吧。”她指了指程默身旁的机组。 “那你……” 也不知她俩的对话让沈清曜听见了没有,温伊话未出口,他率先偏头对温伊说:“坐沙发没意思,你想玩电脑就坐这。”他将右边的椅子拽出来,示意温伊坐下。 她想起昨日那尴尬的须臾瞬间就觉得社死,两腿像是千斤重,奈何人家都给台阶下了,她也不好推辞,便顺势坐到他身旁。 季芸芸将温伊的窘迫看在眼里,转头将程默耳麦卸下,小声道:“我们和沈清曜不熟,在这怪尴尬的,要不我和温伊出去转转。” “阿曜不也没说什么吗。”程默重新戴上耳麦,指尖在键盘上来回穿梭敲打。 “懒得理你!” 另一头可就不一样了,两人全程无言,寂静无比。 温伊觉得无聊,随手点开一部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来看。她专注做任何事情时小动作不断——挠挠胳膊、摸摸鼻子,反正手上动作不能闲着。 温伊将胳膊架在扶手上,无意间碰到沈清曜抵在扶手上的胳膊。刹那间,她全身像触电一般,千万钢针同时刺入皮肤,酥酥麻麻的,甚至都能感受到沈清曜胳膊上的凉意。 温伊头皮一阵发麻,热播剧也看不下去。她小心翼翼挪回胳膊,沈清曜像是察觉到瞥头看她:“几中的?” “呃……一中。”温伊没反应过来,盯着他眼尾的泪痣许久。 “叫什么名字?” “温伊。”她边说还在手心里比划了几下。 沈清曜静静的看着她,在她伸手比划自己名字时他漆黑的眸子抬了一下,眼睑上的睫毛也不再耷拉着。 他没少见漂亮的女孩。校内爱慕他的女孩子清纯漂亮,校外的浓妆艳抹气质非凡。 但眼前的女孩给他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温伊长的乖怜,但性情不同外貌,她是绵里藏针,可爱又坚定。 沈清曜挪开眼,揶揄了一句。 “什么破名。” 第2章 第2章 自那日之后,温伊每每想起那短暂的相处总会觉得不真实。 他可是沈清曜,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永远享受别人投来的羡慕和与爱慕,不受拘束,坦坦荡荡。 那天,少年穿了件白T,少年气息环绕周身。肩胛骨骨骼显现,额前浓黑的碎发垂直于眉眼上,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键盘。 随之,漆黑的眸子里撞进她的模样。少年嗓音低沉又清冷,毫不在意的揶揄眼前乖的让人心软的少女。 “什么破名?” · 那日天晴后,末夏的雨和初秋的雨都没在落下过,阳光趋势温暖,城中迎来开学之际。 由于高一下学期只是在总体上分出文理班,每个班级的平均分也不大均匀,所以在下学期预升高二阶段彻底打乱分班。 大清早,季芸芸拽着温伊来到学校前院的报告栏上找自己所在的班级。 阳光充浴着校园里每个角落,光照从上而下聚散开,投出朦胧的光影。 尽管来的再早,报告栏前还是围满了人。温伊挤进人群里,盯着印着“文科分班排列表”的几张A4纸上寻找自己所在班级。 倏忽,投映在分班表上的光束消散,被一道宽阔的身影挡住,随之一股淡淡的清香涌入鼻腔,来回荡漾。 温伊条件反射偏头看去,撞上一对泪眼婆娑的双眸。 沈清曜似乎是刚打完哈欠,眼眶里噙着泪水,满脸倦怠。 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他撩上去一半,一半还悠悠在空中晃荡,看样子像是没睡醒。 他逆光袭来,她猝不及防。 光照打在沈清曜身后,发丝都嵌上了一层光圈。 没等温伊反应过来,沈清曜率先开口: “几班呢?” “啊,我还没找到。” 少女声音温软细腻,听的他喉咙发痒。 自沈清曜进入学校开始,周围同学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走到哪总有视线停在他身上。 他也见怪不怪没当回事。 而此刻报告栏处的同学都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连温伊都被包裹进那些令人打颤的目光里。 沈清曜习惯了,但温伊还是有些抵触,她刻意往旁边挪了挪,装作没事人一样盯着分班排列表,思绪早就不在上头了,连自己目光挪到理科分班排列表都没察觉到。 “哎。”沈清曜食指曲起轻敲了一下塑料板面,指着温伊的名字说:“文科4班。” 周遭闹哄哄的,参杂着其他女生讨论沈清曜的声音。温伊和他有些距离,没听清,往前迈了一步:“什么?” 毫无征兆的一瞬间,沈清曜微微弓着身子,带着点气音凑到温伊耳边细语:“我说,你在4班。” 温伊身体猛然一僵,周遭一切事物都被她的视线模糊,感官被无限放大,时间仿佛停滞,鼻尖充斥着沈清曜身上独有的清香。 没了“屏障”,阳光直射下来,像是一束聚光灯,聚焦他们两个。 她感受到他鬓角毛茸茸的头发挠着自己脸颊一侧,有些痒。 大脑宕机片刻,温伊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猛然往后退一步。 周围发出微弱的惊叹声,但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来看分班排列表的人数较多,温伊和季芸芸被人群挤开,但两人距离不远,刚才的场面也被后者尽收眼底。 足以让季芸芸发出爆鸣尖叫时她却耐住性子静音呐喊,全程如恍惚一般。 九月的清晨褪去盛夏般闷热,但她浑身发烫,红晕悄然跑上了脸颊。 她一把拽起季芸芸的胳膊往人群外跑去,渐渐消失在朦胧的碎晨中。 原本毫无波澜的内心,像是被惊起浪涛,荡漾不停。 耳边除了跑步带起的风声以及季芸芸喋喋不休的追问。 “什么情况啊? “你和他熟吗?” “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认识他啊?” …… 按照城中今年的划分,高二共有12个班,文科占4个班级,其余理科。 文科4班被纳为重点班,其余便是平行班。 而选理科的人数多,班级也就多,自然而然班级类型也就多起来。1、8班分为重点班,3、6班为实验班。 温伊进班,教室里坐着的同学大多数结伴而行,有些围坐一起讨论八卦。 后排被占满,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中间偏后,靠窗。 她的性格算不上外向,在完全不认识各位的处境下她没有办法让自己恢复到平常与朋友相处的状态。 上课铃骤然响起,班里的人来的也差不多了,班主任关慕开始宣告开学主要内容。 “温伊。”关慕拿着花名册,语气里透露着惊讶,“你的英语成绩是年级第一?” 话音刚落,身边同学的目光连带几段惊呼声纷纷投向温伊。 “是。”她被周围同学看的有些不自在,缓缓低下头。 “好了坐下吧。”关慕摆了摆手,“那就让温伊暂时来担任我们的英语课代表。” 关慕简单搭了个草台班子,班里的氛围比刚开始要好些。 早上那会儿,两人之间的接触成为了全校学生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 排队打饭时,季芸芸就将她听到目前最为夸张且匪夷所思的消息告诉了温伊。 被造谣的本人到没什么情绪反馈,反倒是置身于谣言外的季芸芸着急起来。温伊听她不带歇地磨着嘴皮反倒被惹笑:“你嘴巴不累吗?” “累什么累啊,她们坏你名声,什么叫你和沈清曜行为举止特别亲密怀疑你俩有一腿?”她皱着眉头,诉说道。 窗口打饭快轮到她们了,温伊没在意这回事,安慰了一下季芸芸的情绪就刷卡打饭去了。 毕竟人家也是为自己着想,总不能把好心当作驴肝肺归咎在她身上。 因为温伊明白,他和她不会有什么。 更不会有什么关系。 初秋的太阳不胜夏日那般炽热,阳光毫无遮拦的洒进黄绿交织的白蜡树间隙。 分班后,文理科不在一栋楼,所以温伊从早上见过沈清曜后就再没见到过。 正值下课,微风弥漫。温伊趴在栏杆上,微风肆无忌惮的吹拂着。 隔断距离有两个女生正趴在栏杆上说着话,她不认识,只是无意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扎着马尾辫儿的女生指着自己斜方位白蜡树下的沈清曜,语气里透露着兴奋:“哎,他在那!” 她的朋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倾洒在他身上,将他周身渲染的朦胧又温柔。 “你要是真想和他谈,梦里倒是可以。” 扎马尾辫儿旁边的女生叫常挽知,她毫不留情面的将她倾慕于沈清曜的幻想中拽了出来。 即便如此,那女生也没生气,反倒排贬自己:“也是,我配不上他。” 暖哄哄的微风拂过,温伊收回视线,踏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城中往年都不会在开学第一天上晚自习,关慕在放学前交代了一些事情,铃声一响,她把着课本就出了教室。 天空蔚蓝,白云稀疏。 校门外小卖部的生意永远是最好的。 一哄而散的学生围在各个小卖部门口,冰柜前簇拥着许多人。 季芸芸拆开冰淇淋的包装,塞进嘴里,含糊道:“立秋还这么热啊。” 温伊附和了声。 季芸芸想到什么,咽下口中融化的甜水,说道:“我今天把那些说闲话的都骂了一顿,真是吃饱了撑的,越传越离谱。” “时间久了谣言自然而然就会散去,不要放在心上了。温伊说完,手指抵在季芸芸嘴角,往上勾了个弧度,“开心点。” 被温伊这么一开导,她也没那么固执的去腹诽这些。她撇了撇嘴:”也就你这么好欺负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自行车急刹声,听着差点差点就要撞到她们。 两人条件反射迅速转身,季芸芸看清此人便啐骂起来。 “你有病吧,旁边那么大地方你过不去?” 她气势汹汹,没有半分要给程默台阶下的意思:“真是脑子不灵光了,还以为是谁呢,吓死了。” 程默显然是故意而为,此刻被季芸芸三言两语逗笑了,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挡道了不知道吗?这条路你家的啊?” 季芸芸:“这条路狗不能走。” 温伊见怪不怪的站在一旁笑着。 季芸芸和程默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关系虽铁,但两人的性格都比较执拗,平常能为一些小事吵的不可开交。久而久之,身边的朋友都习以为常。 他们最终以“幼稚”“无聊”结束了这短暂的嘴仗,季芸芸拉着温伊便走了。 两人走远后,程默收回视线,刚准备腹诽沈清曜怎么还不来,他等的花儿都要谢了,就听见沈清曜在身后“喂”了声。 程默转头看去,沈清曜直起身子,书包单肩背着,左脚抵在水泥地上做支撑。要不是长了张好看的脸,路过的女同学都会暗地里戳他一句很装,奈何他是沈清曜,女同学恨不得眼睛长在他身上。 “你可算了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住学校了呢。”程默忍不住吐槽。 “等多久了?” “刚和一只狗对骂了五分钟。”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间滑落到下颌滴下,眉眼被汗水浸湿,愈发的浓烈。 他抹了把汗,喉结缓缓滚动:“有毛病。” 温志涛听见开门声,抬头望去,正好对上温伊的目光。 门都没顾得关,温伊惊喜的跑过去拥住温志涛:“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温志涛从沙发上坐直,摸了摸她的头,满脸和蔼的笑容:“这么大了还撒娇,快去关门。” 温伊嗯了声,起身关门,又坐到温志涛身旁,把她攒了几天的一连串问题全部泄出。 “爸爸,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我发的消息你怎么不回啊?” “而且,你怎么不回来?” …… 空气寂静片刻,温伊就睁着琥珀色瞳孔的圆眼看着温志涛,等他一一解释。 温志涛轻咳一声,把问题结合缩小起来,只回答了一句话:“这几天都在筹备开学准备工作,有点忙。” 温志涛之前很少会给温伊提及工作上的事情,今天反而解释起,温伊只好默默点头。 温志涛的工作对于温伊而言是她就学期间的捷径,他是城西区教育局党委书记,正因为爸爸有这么一个官职在身,她上学问题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去操心。 最后温伊也没再多问,洗完澡便进屋写作业去了。 暖黄色与红色一寸一寸印在空中,投射出的光芒宛如给城西区披上一层金纱。 营玲赶在晚高峰前回到家。 一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营玲没有过问温志涛加班的事,回家也是对他置之不理,好似他像个透明人一样。 种种迹象被温伊尽收眼底,她不清楚,也不敢问。 · 临近深秋,温度一日不如一日。 下一周就是城中第一次月考,温伊这几天一直钻在教室里埋头苦学。 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天气越来越冷,校服里只套了件薄一点的米白色毛衣,圆领上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脖颈处散落些头发,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慵懒气息。 潭悦端着一沓作业进教室,在温伊座位前停下脚步:“温伊,关老师找你去一趟办公室。” 温伊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狐疑:“找我?” “对。” 她把近期活动全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关慕叫自己去办公室的原因。 二楼这一层除了4班以外都是平行班,氛围好。临近考试,大多数人都待在教室,外面只有零散几人结伴接水和上厕所。 季节轮变,若隐若现的阳光洒在金黄的白蜡树枝叶上,点亮了整个秋天。 温伊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走了进去。 关慕将椅子往后挪了些,瞥见温伊有些局促,眉眼浅笑:“你不用紧张,马上不是要月考了嘛,我希望你这次英语能发挥好一些,争取有这个条件参加英语创新竞赛。” 她微微一愣,明白关慕叫自己来办公室的目的,缓缓开口:“老师,这个竞赛我恐怕参加不了,我没有那个能力。” “学校很重视这次竞赛,不止英语,奥数也有竞赛,到时候两科一起去绥市参加。” 关慕理应能明白温伊在纠结着什么,但凭她这一个月的观察,温伊是最合适不过的。 关慕思量片刻,在办公桌前摞着一沓纸张里伸手翻了几下,掏出一张年级排名表,递到温伊面前。 她指着英语科目那一列的第一个:“你要相信自己,你看你上学期的英语成绩,很不错,回家再好好做一些习题,你可以的。” 温伊充耳不闻,思绪和余光都飘到身旁的办公桌上。 旁边办公桌是重点班的数学魏老师。理科那栋楼的二层最近在缮修办公室,两科虽然不在一栋楼,但楼层是相通的,校方暂时安排魏萧名暂时先坐在这。 其余老师分布比较广泛,基本上每个文科班主任办公室里都有几个理科老师。 魏萧鸣面前也站了个学生,不过他没有温伊那么局促和紧张,很自然的回魏萧鸣的话。 办公桌间隔距离不远,他们说话声不大,但温伊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对话听着像是快要结束了,魏萧鸣轻笑了一下:“那希望你这几个月好好学习,争取竞赛给咱拿个奖。” 沈清曜语气漫不经心,带着点玩笑语气:“那还得您助我一臂之力啊。” 他背对着温伊,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目光。 随着他身形摆动,肩胛骨也随之开合。 他笑的低下了头,后颈凸起的骨头线条很明显。 他哪怕是背对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随性坦荡感直冲她的视觉。 关慕絮叨半天,见温伊没反应,刚准备唤她一声,温伊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重新问:“老师,您刚才说还有奥数竞赛?” “是啊,这两科会一起去绥市比赛的。” “行,我参加。” ……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全市竞赛,每个学校派出的学生定是斐然的,她对自己实力欠缺的概念很有自知之明。可当她听到沈清曜也会参加这次竞赛,她那颗平静的心就忽然翻涌起来,好似要突破胸腔血淋淋的撞出来。 她想证明自己。 即便你是繁烁璀璨的星空,我是跌落到尘埃里不足挂齿的污秽,那我也会一步一步走向光明,直到能与你并肩。 你忽然闯进,我毫无防备。 第3章 第3章 城中打乱了月考考场分明情况的顺序,考场上学生的成绩不一,有好有坏。 温伊按照排列顺序找到考场。 教室里的桌子间隔些距离来,监考老师拿着名单确认考生坐在相应的座位。 监考老师走了一圈后又返回到温伊身旁隔了张桌子的空缺座位,指尖戳了戳桌面,对考生的迟到有些不满:“他怎么还没来?”监考老师看了眼名单,照着念,“沈清曜。” 正从笔袋里掏2B铅笔的温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身旁。 “有人和他在一个班没?他是不是请假了?” 话音刚落,教室门口窜出个人,稍喘着气喊报告。 温伊顺着声音看去。他又像是刚开学那般刚睡醒的欠揍样,懒散无态。 “进来吧。”监考老师扬了扬下巴,“你是沈清曜?” “嗯。” “就差你了。” 沈清曜刚坐下,铃声响起: “请监考老师分发试题,指导考生按要求填写卷头。” 温伊抽出自己的卷子,胳膊向后延伸递给身后同学。 她微微偏了下身子,视线不自觉移到旁边。沈清曜正好瞥过头,温伊忽然一愣,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聚焦对方,周围人与物被虚化,只陷入有他们两个的空间。 “好巧,温同学。” 他清浅的瞳孔变得深邃,轻撩着眼皮,眼尾下那颗淡色的痣,此刻也被浓重勾勒。 温伊抿唇,没出声,礼貌地点了点头作回应,最后收回视线。 漫长又无趣的三天考试时间终于结束。 但考试期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第二场开考铃刚打响,温伊感到一股暖流缓缓流出,湿哒哒的糊在裤子上,紧接感到腹部的坠痛。 温伊无奈,生理期在这样的场合提前到来,让她毫无防备。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强调考场规则:“考试期间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睡觉,也不允许上厕所。” “违者均按违纪处理啊。” 听完考场规则,温伊万念俱灰。监考老师强调规则的声音像把钝刀在耳膜上反复剐蹭。这时,开考铃声忽然响起,震的她耳鸣。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总不可能真在这坐上150分钟吧。温伊抬眼环视四周一圈,发现离自己最近的同学她都不认识,唯独沈清曜。 但总不能找他借吧。 温伊心里嘀咕着,偏了下头,找身后的女同学借卫生巾,好在身后的同学正处于生理期,也多带了一片,二话没说递给她。 温伊道谢完,考虑到经血浸到裤子上,便脱下校服外套做遮挡。 当初购买校服的时候,营玲让她买大一码,过几年也能穿得上。温伊脱下校服,看见校服底下的松紧带浸透了猩红的血迹,隐隐有股铁锈的血腥气。 温伊心如死灰,她将干净的部分包住弄脏的校服塞进桌兜,准备硬着头皮和监考老师说明情况时,余光里忽然出现一抹亮色——沈清曜的校服外套。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温伊的难堪,更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脱掉校服的。 沈清曜压着嗓音说:“用我的吧。” 她转头,撞进沈清曜清浅的瞳孔里,两人面面相觑,她有些失语,连呼吸都忘了。 他脱了校服,只剩一件连帽的黑色卫衣,衬的他周身气息愈发的凛冽,褪去了往日那般青涩。 对视那么几秒,沈清曜率先移开目光,正儿八经的盯着卷子,好像刚才只是目睹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温伊愣了几秒,都忘记道谢。她一把拽起沈清曜的校服系在腰间,向监考老师说明情况,得到勉强的批准才走了出去。 · 城中的规章制度明确的强调了在校期间必须穿着校服,沈清曜逃过学生会的检查却没逃过教务处主任。 晚自习时,教务处主任到重点班里两个班随机检查,一下子就揪出没穿校服的沈清曜。 他的位置靠走廊的窗户,教务处主任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一下就逮住了他,冷不丁开口:“你校服呢?” 沈清曜认命般站了起来,回道:“老师,我借给别人了。” 教务处主任冷哼一声,讽他:“你说谎也不打草稿,谁在学校不穿校服,还需要你去借?去,滚出去站着!” 沈清曜没在辩驳,越过教务处主任,出了教室门。 凛冽的冷风吹进教学楼的走廊,墨色的天空暗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垮整座城市。 沈清曜倚在墙面上,将卫衣的领口往上提了提,顺势缩了缩脖子,遮住了下半边脸,整个人显得过分又扎眼。 乌羽般的睫毛被朦胧的顶灯投映出阴影,额间的碎发有些扎眼,他索性闭了眼假寐。 晚自习放学,温伊回家立马换下校服清洗。 细碎的星辰像撒落的碎钻,镶嵌在夜幕深处,闪烁着清冷的光。 她站在阳台上,手指摩挲着他校服外套的衣角,悬滞空中。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那些妄自揣测的不理智瞬间被压下去。 沈清曜长得好,生的也好,平心而论谁不会因为他的脸而沦陷、沉迷。 可她明白,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是误打误撞,并非是世间安排好的,她也不是个肤浅的人,不会因为沈清曜一个行为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 …… 等收拾好一切,已经晚上十点钟。 温伊一只手捶打着酸胀的腰,另一只给手机解锁。 她刚点开通讯软件,左下角的“联系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红点,她顺势点进去,滑动屏幕的指尖稍钝片刻,鬼使神差的通过了申请。 按理说她必须通过。 因为对方是帮她解围的沈清曜。 在那个网络流行的潮流头像中,这个人的头像仅仅是一张很普通的笑脸——以简洁明了的线条勾勒出笑脸,置于方形内,白底黑线。 这头像和他的风格一点也不像,挺……臭屁的一个人。 温伊没忍住腹诽几句,视线移到好友申请栏目上。 “我是、” “我是沈清曜。” 两句,他申请了两遍。 温伊神情有些麻木,眼睫轻轻颤了下。 倏忽,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没睡?”】 【1:“没有。”】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对面笑脸头像发来一条消息。 【、:明天在校门口把校服给我。”】 温伊想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 她正敲着道歉信和道谢的长篇大论,沈清曜又发来一条消息。 【、:“晚安。”】 温伊敲打屏幕的指尖倏地怔住,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1:“安。”】 他结束聊天,她也不好再发什么继续打扰人家。 温伊扫了眼左上角的时间,退出聊天界面,给营玲打了通电话,得知营玲还在加班,洗漱过后直接睡觉了。 她本以为,第二天给沈清曜还校服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事情并不顺着她的思路发展下去。 温伊已经提前联系好沈清曜,当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沈清曜早已站在校门口旁的路灯底下等她。 他今天换了件白色卫衣,扎眼的站在绿化带一处。 温伊一路小跑过去,穿过马路,到他身边,喘着气将手里的校服递给他:“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来的有点晚。 “没事,我刚到。”他接过校服,将卸下的书包递给温伊,语气缓慢:“拿一下,谢了。” 金黄色的白蜡树枝叶铺满了街巷,适趋温暖的阳光毫无遮拦的将光芒绽放。 周围学生的目光时不时飘过来,沈清曜也没搭理,自顾自的和温伊并肩而行。 温伊察觉到目光,将头埋的更深了。 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像是被无形的蜘蛛网黏住,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那些目光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个人,他在哪里都是那么的耀眼。 亦或是风云人物身旁跟了个眼生的美女。 温伊平复心情,斟酌半天将那些道谢的话说出口,他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你就这么谢我啊?我昨天可是被罚站了一整节晚自习。” 原本她将道谢的话说出口,心口都顺畅了许多,但现在被他一番话噎住了喉咙,脸上大片大片的红了起来。 温伊顿了顿,说道:“对不起啊,你想让我怎么回报你?”再严谨些,她又补充一句,“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空气宁静几秒,温伊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沈清曜停下脚步,像是按了暂停键。 沈清曜站在原地没动,眼角眉梢荡开笑意来:“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了。” 说完,他头也没回的走了,只留下眨巴着眼,没反应过来的温伊。 话说的坦荡,不假思索,可当时只有沈清曜看出了温伊的窘迫,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历历在目。他明白那时候她需要的是一份外在条件的帮助,怕他尴尬,帮她解围时没有犹豫一秒。 · 两天过后,月考成绩很快出来,温伊以英语年级第一的成绩总分排在第三名。 季芸芸一下课就跑到温伊班级门口追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你好牛啊温伊,你又是年级英语第一!而且你总成绩也好高,第三诶!” 温伊笑了笑,清澈灵动的双眸弯了弯:“你也不错呀。” “我还不错?你是不知道我才考多少。”季芸芸转念一想,双手抓住温伊的肩:“理科第一你知道是谁么?” 温伊像一只被束缚的蚕蛹一样摇了摇头。 “沈清曜啊!” 温伊先是一愣,又觉得挺正常,凝眉道:“他不考第一就不正常了。” 沈清曜生来便很优秀,以至于在人群中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她先是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向着他说话,明明两人接触次数不多。 可能为那日沈清曜被罚站的赎罪吧。 季芸芸还想再说些什么,上课铃骤然响起,她只好作罢。 这节课是班主任关慕的英语课,她上课向来雷厉风行,做事妥帖。别看年纪不大,却是她们英语组的组长。 温伊回班,关慕已经在教室候着了,她娴熟地打开白板捣鼓课件。 正是生理期,温伊本想嗑口热水缓一缓那血窟窿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刚拿起水杯,她便感到重量不对,拧开一看,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早就变成一个空壳。 这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她头上真是前所未有的稀奇,她带着不解的神情望向同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问:“你有看见谁动我水杯了吗?” 温伊同桌叫易锦瑜,是个性格活泼的“假小子”,一向追求刺激与反骨,单看那标准的短碎发就能看出这人不是个善茬。不过脑子差点意思,偏科太严重,没辙了,就业范围广泛的理科她是没资格了。 易锦瑜目光直扫她,捂着嘴笑个不停。 温伊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好半天易锦瑜才停下,甚至有些意犹未尽:”潭悦喝了呗。” 温伊问: “水房有水啊,她为什么要喝我的?” 易锦瑜挑了挑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跟我横什么?你找她去啊。” 温伊身后的陆铭川看不惯易锦瑜这副德行,为温伊打抱不平:“你喊什么喊,她哪和你横了?” 易锦瑜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这回声音有些大了,话一出口,全班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他们三人这边。 关慕显然也听见了,对陆铭川扰乱课堂纪律不满道:“陆铭川,你再嚷嚷就给我滚出去!” 重新组织好纪律后,关慕开始上课。 陆铭川戳了戳她的背,身子往前倾一些,小声问:“你和潭悦熟吗?” 温伊摇了摇头。 “那她脑子有泡吧?” 见温伊抬头认真听课,他便没再打扰。 或许是经期在作祟,她总能感受到腹部的坠胀感,连注意力都没平时集中了。 讲台上关慕停下讲课,问道:“陆铭川你说。” “老师,我流鼻血了,去趟洗手间。” 陆铭川微微弓着腰,卫生纸里浸出殷红的血色,颜色比一般的血色要淡、亮一些。 “快去吧。” 班里有些同学目送陆铭川出教室,才将目光转移到黑板上听课。 课程过半,陆铭川才终于回来。 于是大家又目送他回到座位上才能罢休。 关慕看见底下的同学不认真听讲,思绪抛锚,敲了敲桌面:“一个个的没见过人家陆铭川啊?” 底下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都笑什么笑?”关慕喝止道,“赶紧听课!” 身后传来凳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温伊偏了下头,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 “这个天你怎么还流鼻血啊?” “真没事。” 见陆铭川坚决的表明自己没事,温伊也没再问什么,转过头继续听课。 “温伊。”陆铭川戳了戳她的背。 温伊没转头,向后靠了些,方便听清他说话。 “拿着。”陆铭川递给温伊一个小巧便携的深色保温杯。 “什么意思?”温伊不解地问。 “你拿着,里面是热水。” 温伊夹带着疑惑接过陆铭川递来的水杯,扭开杯盖,水蒸气渐渐变多,像被轻轻牵起的透明丝线,在水面上方氤氲开来。 温伊刚想转头问问陆铭川怎么一回事时就他戳了戳背:“下课说,待会儿慕姐又要嚷嚷了。 关慕讲解完课件最后一页时,下课铃声刚好响起,那声拖沓的尾音还没散去,关慕已经收拾好桌面走出教室。 前一秒还紧绷的课堂瞬间松了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温伊合上书,正准备问问陆铭川,刚转身,陆铭川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剩被风吹起的纸张在空中摇曳。 温伊本想出去找找陆铭川,却别他同桌叫住。 “你是去找陆铭川吗?” “对。” 陆铭川同桌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她没有易锦瑜那般张扬跋扈,很好相处。 “他早溜没影儿了,我给你说吧” 温伊重新坐下,点了点头。 “他那流鼻血是用红笔油装的,拿我水杯出去接水去了。”她看了眼温伊桌上的水杯,脸色微微沉,“弄得我水杯到处都是红笔油。” 好半天温伊才反应过来,连忙抽了张湿巾纸擦拭对方的水杯。 “当时找我要水杯,我还寻思怎么不用自个的,他给我说他的太大了,不好装裤兜。给我软磨硬泡半天。” 见温伊帮她擦杯子上的污渍,火气也消了大半:“行了,你把里头的热水腾出来,水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