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武藏仙骨:她被双男主娇宠着逆袭》 第1章 第 1 章 七月十五的月光,像淬了冰的刀,斜斜劈在苏家朱漆大门上。门楣悬着的白灯笼在穿堂风里打转,烛火将“苏府”二字映得忽明忽暗,倒像是谁在暗处磨牙吮血。 苏婉宁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抚过铜镜边缘的缠枝纹。镜面里映出的少女,眉眼尚带稚气,鬓边别着支银质梅花簪——那是母亲去年生辰送她的,此刻簪尾的流苏正随着窗外愈发急促的风声轻轻颤动。她刚将《惊鸿剑谱》的残页折好塞进袖中,就听见前院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青石板上。 “小姐,该歇息了。”侍女春桃端着水盆进来,脚步有些踉跄,“今夜鬼门开,外面不太平,掌柜的都提前收了铺子。”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炸开,整座府邸仿佛被巨手狠狠摇晃。铜镜从台面上跳起来,苏婉宁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缘,就见窗纸“嗤啦”裂开道口子,一支羽箭带着破风的尖啸穿窗而入,钉在对面的梁柱上,箭尾的红缨还在嗡嗡震颤。 春桃吓得尖叫一声,水盆“哐当”落地,水渍在青砖上漫开,映出摇曳的烛影,像一滩迅速蔓延的血。 “怎么回事?”苏婉宁抓住春桃的胳膊,少女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虽生于武学世家,却从未真正经历过刀光剑影,父亲总说她体质弱,只教了些强身健体的吐纳法,连《惊鸿剑谱》都只许她看最基础的剑式图解。 “是……是官兵!”春桃指着窗外,脸色惨白如纸,“好多穿黑甲的人,拿着锤子砸门呢!” 苏婉宁冲到窗边,撩开被箭洞划破的窗纸一角。只见府门外的石板路上,十几名身着玄铁甲胄的士兵正抡着一柄巨大的破城锤,一下下撞击着苏家厚重的木门。门环上的铜兽在撞击中发出痛苦的呜咽,木屑飞溅如碎雪。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些士兵的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上面赫然刻着“镇武司”三个字——那是直接听命于朝廷的秘密监察机构,寻常江湖事绝难惊动他们。 “婉儿!”母亲柳氏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苏婉宁回头,只见母亲穿着素色襦裙,发髻已有些散乱,手里还攥着一件叠得整齐的软甲。“快,换上这个!” 柳氏不由分说将软甲套在女儿身上,冰凉的铁甲贴着肌肤,让苏婉宁打了个寒颤。“娘,到底怎么了?镇武司为什么会来?” “别问了!”柳氏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爹在书房等你,从密道走,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她将一枚冰凉的东西塞进苏婉宁手心,“拿着这个,去屠苏阁找屠苏少主,只有他能保你……” 话未说完,东院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苏婉宁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名家丁浑身是火地从走廊尽头跑来,没跑几步就重重摔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火球。 “走!”柳氏拽着女儿的手腕冲向西侧回廊,脚下的青砖黏腻湿滑,苏婉宁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护院们的血。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被母亲死死攥着,根本容不得她停下。 途经假山时,苏婉宁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她稳住身形,才发现是教她握剑的老仆福伯。老人胸口插着一柄镇武司制式长刀,眼睛却圆睁着,死死盯着假山的方向,手指还保持着指向的姿势。 “别看!”柳氏捂住她的眼睛,强行将她往前拖。苏婉宁只觉得掌心那枚东西越来越烫,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那是半块龙纹玉佩,边缘并不平整,像是被人从中间生生劈开的。 转过回廊拐角,三名镇武司士兵突然从阴影里冲了出来,长刀在火光中闪着森冷的光。“抓住她们!”为首的士兵狞笑着挥刀砍来。 “婉儿,快跑!”柳氏猛地将苏婉宁推到假山后,自己抽出墙上挂着的装饰剑迎了上去。那柄剑本是用来点缀庭院的,剑身薄脆,哪里敌得过士兵的精钢长刀?只听“当啷”一声脆响,装饰剑被劈成两段,柳氏也被士兵一脚踹倒在地。 苏婉宁看着母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另一名士兵踩住了后背。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半截断剑,想起《惊鸿剑谱》里“刺腕卸力”的口诀。那是福伯教她的第一招,说女孩子力气小,与其硬碰硬,不如攻其薄弱之处。 她闭上眼睛,凭着记忆将断剑刺向最近那名士兵的手腕。剑尖刺入皮肉的触感传来,伴随着士兵的痛呼,长刀“哐当”落地。苏婉宁趁机拽起母亲,跌跌撞撞地冲向假山——福伯用生命指引的方向。 假山后有一处不起眼的石门,苏父正背对着她们,用手掌抵着石门,显然是在以内力撬动机关。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左臂的衣袖被鲜血浸透,一支羽箭从他的臂膀贯穿而过,箭头还在微微颤动。 “爹!”苏婉宁哭喊着扑过去。 苏父猛地回头,看到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决绝取代。“婉儿,进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石门推开一道缝隙,同时将苏婉宁往里面推,“记住爹的话,去屠苏阁,找屠苏穆武!这枚玉佩……” 他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镇武司校尉带着两名黑衣人从回廊尽头追了过来。那些黑衣人穿着与镇武司士兵不同的服饰,袖口处绣着一朵暗红色的莲花,在火光中像凝固的血。 “苏阁主,别来无恙啊。”校尉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苏家一个全尸。” 苏父将苏婉宁完全推进密道,自己转身挡在石门处,用尽最后一丝内力催动《惊鸿剑谱》中的“断水式”。只见他手腕一抖,残余的半截装饰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一道淡青色的剑气从剑尖迸发而出,逼得校尉连连后退。 “不知好歹!”校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那两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黑衣人会意,从怀中掏出几枚黑色的针,抬手便向苏父射去。苏父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躲闪,眼睁睁看着毒针射入自己的后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却死死用身体抵住石门,“婉儿,关……关门!” 苏婉宁在密道里摸索着石门内侧的机关,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能听到父亲的惨叫声,能听到刀剑砍在石门上的巨响,能听到那些黑衣人阴冷的笑声。 “堂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丫头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石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惨状与声音一同隔绝。苏婉宁瘫坐在密道冰冷的地面上,手心的玉佩烫得惊人,仿佛要烙印进她的皮肉里。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玉佩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她布满泪痕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石门被劈开的巨响,才如梦初醒般爬起来,沿着密道向前跑去。密道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霉味,她好几次被脚下的碎石绊倒,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惨死的父母,为了用生命掩护她的福伯和家丁,为了父亲最后那决绝的眼神。 掌心的玉佩越来越烫,仿佛有生命般在她手中跳动。苏婉宁攥紧玉佩,在黑暗中奔跑着,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她不知道屠苏阁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个叫屠苏穆武的人是否会帮助自己,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密道尽头传来微弱的光亮,苏婉宁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她知道,那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只要逃出这里,她就能…… 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地摔倒在地。额头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传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婉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掌心的玉佩,烫得如同烙铁。 第2章 第 2 章 苏婉宁被母亲拽着穿过回廊时,青砖地上的黏腻触感正顺着软甲缝隙往皮肉里钻。她不敢低头,却能从眼角余光瞥见那些蜿蜒的暗红——是护院们的血,是福伯的血,或许还有……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死死攥着那半截断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东院的火光已经舔舐到了回廊的雕花栏杆,木头发焦的气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在灼热的空气里翻涌。一名家丁浑身是火地从走廊尽头奔来,火焰像贪婪的舌头,瞬间吞噬了他的呼救声。他重重摔倒在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蜷成一团燃烧的黑炭,噼啪作响的火苗中,隐约能看见他伸向天空的手指。 “别看!”柳氏猛地捂住女儿的眼睛,掌心的冷汗混着不知是谁的血,在苏婉宁滚烫的脸颊上洇开。可那些画面已经刻进了脑子里——福伯圆睁的双眼,胸口那柄镇武司制式长刀的铜柄在火光中发亮,还有他手指至死都指向假山的姿势。 那是教她握剑的老人啊。去年上元节,他还笑着用糖人换她画的剑谱图解,说姑娘家学剑也好,至少能护住自己。 “娘……”苏婉宁的声音被浓烟呛得发哑,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母亲猛地拽向右侧岔路。转角处的石灯笼被流矢劈成两半,残片带着火星溅落在她脚边,烫得她踉跄了半步。 “快!”柳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依旧有力。她拽着女儿冲进月亮门,眼前的景象让苏婉宁倒吸一口冷气——平日里用来摆放盆栽的青石台,此刻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有苏家的护院,也有穿着黑甲的镇武司士兵。其中一具士兵的尸体旁,滚落着半块啃剩的麦饼,芝麻粒混在血泊里,像散落的碎星。 “往假山跑!”柳氏突然停下脚步,将苏婉宁往阴影里推。三柄长刀的寒光恰在此时从回廊柱后闪出来,带着破风的锐响劈向她们。 苏婉宁被母亲推得撞在廊柱上,后背传来的钝痛让她瞬间清醒。她看见母亲抽出墙上悬挂的装饰剑——那是父亲收藏的前朝古剑,剑身薄如蝉翼,本是用来点缀庭院的摆设。此刻它在柳氏手中颤抖着,却依旧划出一道清亮的弧线。 “婉儿,走!”柳氏的声音陡然拔高,装饰剑与士兵的长刀相撞,发出一声脆响。那声音像冰锥扎进苏婉宁的耳膜,她看见母亲被震得后退半步,虎口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瞬间晕开一朵小红花。 “娘!”她想冲上去,却被母亲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记住密道的暗号!”柳氏的装饰剑再次扬起,这一次却被士兵的长刀劈成了两段。断剑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过来,“当啷”一声落在苏婉宁脚边。 三名镇武司士兵呈三角之势围上来,为首那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道:“苏夫人倒是有几分骨气,可惜啊……” 话音未落,他的长刀已经带着风声劈向柳氏的脖颈。苏婉宁的心脏骤然缩紧,那些被父亲斥责为“无用消遣”的剑谱图解,此刻突然在脑海里翻涌起来——福伯教她的第一招“刺腕卸力”,图上的小人儿弯腰屈膝,剑尖斜指敌人手腕。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捡起脚边的断剑。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她闭上眼睛,凭着记忆将剑尖刺向最近那名士兵的手腕。 “嗤”的一声轻响,剑尖没入皮肉的触感传来。士兵痛呼一声,长刀“哐当”落地。苏婉宁自己也惊呆了,她从未想过那些被父亲认为“纸上谈兵”的图谱,竟真的能派上用场。 “找死!”刀疤脸怒吼着转向她。 柳氏趁机扑过来,拽起女儿就往假山方向跑。苏婉宁踉跄着跟上,手腕却被母亲攥得生疼。她这才发现,母亲的后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羽箭,箭尾的红缨在素色襦裙上格外刺眼,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娘!你中箭了!”苏婉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别管我!”柳氏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脚步却丝毫未停,“到了假山后,按动左侧第三块石头……” 一支流矢突然从斜刺里射来,擦着苏婉宁的耳畔飞过,钉在前面的廊柱上。箭尾的红缨还在嗡嗡震颤,带着刺鼻的铁腥味。 “快!”柳氏将她往前一推,自己却踉跄着慢了半步。苏婉宁回头的瞬间,看见刀疤脸的长刀已经劈向母亲的后心。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猛地转身将母亲往旁边一拽。长刀擦着柳氏的肩头劈过去,带起一片血花。柳氏疼得闷哼一声,却反手将苏婉宁推得更远:“快跑!” 苏婉宁被推得跌跌撞撞地冲向假山,眼角的余光里,母亲正用断剑支撑着身体,一步步后退。刀疤脸的长刀再次扬起,这一次,苏婉宁看见母亲没有躲闪。 她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站在火光里,素色的襦裙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她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苏婉宁身上,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苏婉宁读不懂唇语,却突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假山的轮廓越来越近,粗糙的石壁在火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苏婉宁的膝盖突然一软,重重地跪倒在青石板上。断剑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看见福伯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老人的手指依旧保持着指向假山的姿势。那些被她视为枯燥功课的剑谱图解,那些被父亲斥责为“妇人之仁”的恻隐之心,此刻都化作尖锐的碎片,扎得她心口生疼。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母亲压抑的痛呼。苏婉宁猛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向假山。她的手掌抚过冰凉的石壁,摸到了母亲说的那块石头——它比周围的石块略松,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刻痕。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块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假山的基座上。 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耳边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看见刀疤脸的靴子停在自己眼前,靴底沾着的血珠滴落在她的脸颊上,温热而粘稠。 “找到你了,小丫头。”刀疤脸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把玉佩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苏婉宁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半块龙纹玉佩正隔着软甲发烫,仿佛要钻进她的皮肉里。她突然想起父亲的话:“这玉佩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她死死攥住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疤脸的长刀在火光中闪着冷光,一点点向她的脖颈靠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府邸外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刀疤脸的动作顿住了,他侧耳听了片刻,脸色骤变。 “撤!”他低喝一声,看了眼地上的苏婉宁,又看了眼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柳氏,最终还是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苏婉宁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都在疼。她转头看向母亲倒下的地方,火光跳跃中,那抹素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娘……”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没有人回答。只有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像谁在黑暗中磨牙。 苏婉宁扶着假山的石壁,一点点站起来。后脑勺的伤口在流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黏腻得让人恶心。她捡起地上的断剑,踉踉跄跄地走向母亲。 柳氏的眼睛还睁着,望着天空中翻滚的浓烟。她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欣慰的景象。苏婉宁伸手想合上母亲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娘,我会活下去的。”她轻声说,泪水终于决堤,混着脸上的血和汗,一滴滴落在母亲冰冷的脸上,“我会找到屠苏阁,会查清真相……” 话音未落,假山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婉宁猛地握紧断剑,警惕地转过身。 月光恰好从云层中钻出来,照亮了假山后的阴影。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用手掌抵着一块巨大的石门。那人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左臂的衣袖被鲜血浸透,一支羽箭从他的臂膀贯穿而过,箭头还在微微颤动。 是父亲。 苏婉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想喊“爹”,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苏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转过身。当他看到女儿时,原本布满痛苦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欣慰的笑,那笑容像风中残烛,微弱却温暖。 “婉儿,你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苏婉宁扑过去,跪在父亲面前。她想查看那支狰狞的羽箭,却被父亲按住了手。 “来不及了。”苏父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塞进她手心,“这是‘界钥’,去屠苏阁找屠苏少主,只有他能保你……” 他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回廊尽头传来校尉阴冷的笑声,还有两个黑衣人踩在血泊里的“咯吱”声。 苏婉宁抬头望去,那两个黑衣人穿着与镇武司士兵不同的服饰,袖口处绣着一朵暗红色的莲花,在火光中像凝固的血。 “苏阁主,别来无恙啊。”校尉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苏家一个全尸。” 苏父将苏婉宁往石门里推,自己则挡在门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半块玉佩塞进女儿手心:“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苏婉宁被父亲推了进去,她听见外面传来装饰剑出鞘的轻响——那是父亲的佩剑,平日里从不轻易示人。 “爹!”她在黑暗中哭喊着,却只能听到父亲的剑气破空声,还有黑衣人阴冷的笑声。 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苏婉宁跌坐在密道冰冷的地面上,手心的两块玉佩突然烫得惊人,仿佛要烙印进她的皮肉里。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玉佩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她布满泪痕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石门被劈开的巨响,才如梦初醒般爬起来,沿着密道向前跑去。 密道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霉味。她好几次被脚下的碎石绊倒,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惨死的母亲,为了用生命掩护她的父亲和福伯,为了那些在火光中消逝的熟悉面孔。 掌心的玉佩越来越烫,仿佛有生命般在她手中跳动。苏婉宁攥紧玉佩,在黑暗中奔跑着,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 她不知道屠苏阁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个叫屠苏穆武的人是否会帮助自己,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密道尽头传来微弱的光亮,苏婉宁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她知道,那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只要逃出这里,她就能…… 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地摔倒在地。额头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传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婉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掌心的玉佩,烫得如同烙铁。 第3章 第 3 章 密道入口的石板带着血腥气的凉。苏婉宁跪在父亲脚边时,膝盖陷进粘稠的血泊里,那温热的触感顺着布料缝隙往上爬,像无数细小的蛇钻进骨髓。苏父左臂的羽箭还在颤动,箭头淬着的黑毒已经顺着血管蔓延,在苍白的皮肉下织出蛛网般的青纹。 “爹……”她想伸手去拔那支箭,却被父亲枯瘦的手掌按住。他的掌心布满老茧,指节因为常年握剑而变形,此刻却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别碰……”苏父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伤口,喉间涌上的血沫被他硬生生咽下去,“这箭……喂了‘牵机’,碰了就……沾手烂。” 苏婉宁的指尖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父亲臂膀上的青纹又爬近了半寸。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辨认毒草时说过,牵机毒是南疆最阴狠的蛊毒,中者筋骨会像被虫蚁啃噬般寸寸断裂,最后蜷缩成一团死去。 “为什么……”她的声音碎在喉咙里,“镇武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苏家世代忠良,从未……” “傻孩子……”苏父突然低笑起来,笑声牵动了后心的伤口,疼得他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忠良?在这世道,忠良就是……砧板上的肉。”他吃力地抬起右手,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后,露出半块温润的龙纹玉佩。 玉佩的断口处还留着暗红的痕迹,像是被人从中间生生劈开时溅上的血。苏婉宁这才发现,父亲塞给她的那半块玉佩,边缘的龙纹恰好能与这块对上。 “这是……” “界钥。”苏父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断裂处的龙纹突然发出微弱的金光,像有活物在玉皮下蠕动,“万年前……两界定下契约,用界钥锁住通道……我们苏家,就是守钥人。” 他的话像惊雷炸在密道入口,苏婉宁怔怔地看着那道金光,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说这玉佩比性命还重要。那些被她当作神话的“仙人传说”,那些父亲书房里锁着的古籍,原来都藏着这样的秘密。 “镇武司……不,是血祭堂……”苏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黑毒已经爬上他的脖颈,“他们要的不是苏家……是打开通道的钥匙……” 回廊尽头传来校尉阴恻恻的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苏阁主倒是坦诚,省得我们动手逼问了。” 苏婉宁猛地回头,只见镇武司校尉带着那两个袖口绣血莲的黑衣人站在火光里,刀疤脸士兵手里还提着个血淋淋的包裹,看形状像是颗人头。她的心脏骤然停跳——那是母亲常戴的银簪,正从包裹的缝隙里露出来。 “娘……”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被父亲死死攥住手腕。 “别分心!”苏父的声音陡然严厉,将拼好的玉佩塞进她手心,“记住,去屠苏阁找屠苏穆武!只有屠苏脉的人,能镇压这界钥的灵力……”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玉佩上,那温润的玉面瞬间泛起诡异的红光。 “爹!” “走!”苏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往密道里推,自己则转身挡在石门处。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那柄陪伴他三十年的“惊鸿剑”在火光中发出龙吟般的轻颤,剑身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 “苏阁主,束手就擒吧。”校尉把玩着手里的刀,“你女儿跑不了的,这密道尽头是悬崖,她迟早得出来。” 苏父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抬起惊鸿剑。他的身影在火光中被拉得很长,像一株即将被狂风折断的古松,却依旧挺直了脊梁。黑毒已经蔓延到他的脸颊,在眼角刻下蛛网般的青痕,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不灭的火焰。 “苏家……世代守钥,从未……失信。”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手腕一抖,惊鸿剑突然化作一道青虹,直刺校尉面门。 那是《惊鸿剑谱》的绝学“断水式”,据说练到极致能劈开奔流的江水。此刻在濒死的苏父手中,这一剑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剑气撕裂空气,逼得校尉连连后退。 “不知好歹!”校尉恼羞成怒,对那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拿下他!” 黑衣人同时出手,袖中飞出数枚漆黑的毒针,带着破空的尖啸射向苏父。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躲闪,眼睁睁看着毒针没入自己的后心。 “呃啊——”苏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却没有倒下。他死死用身体抵住石门,惊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黑毒顺着血管迅速蔓延,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追兵,像是要在闭眼之前,将他们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关门……”他对密道里的女儿嘶哑地喊,声音轻得像叹息,“婉儿,记住爹的话……活下去……” 苏婉宁的手指在石门内侧摸索着机关,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能听到父亲的惊鸿剑落地的脆响,能听到刀剑砍在父亲身上的闷响,能听到那些黑衣人阴冷的笑声。 “堂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丫头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东西?苏婉宁的心猛地一沉。难道除了界钥,他们还在觊觎别的?她突然想起母亲塞给她软甲时,往她领口塞的那个小布包,当时慌乱中没来得及看,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石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惨状与声音一同隔绝。苏婉宁瘫坐在密道冰冷的地面上,手心的玉佩烫得惊人,两块拼合的龙纹处渗出细密的血珠,像是父亲未干的血。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玉佩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她布满泪痕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石门被劈开的巨响,才如梦初醒般爬起来,沿着密道向前跑去。 密道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霉味。她好几次被脚下的碎石绊倒,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却浑然不觉疼痛。心口的布包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能摸到里面是个扁平的物件,边角坚硬,像是块竹简。 父亲说的“更重要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个?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苏婉宁不敢回头,只能凭着记忆里父亲说的“沿着墙壁的凹痕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密道两侧的石壁布满了前人凿刻的痕迹,有些地方还能摸到模糊的文字,想来是苏家祖辈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准备好了这条逃生之路。 跑过一个转角时,她突然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伸手一摸,才发现是具早已腐烂的尸体,身上还穿着苏家护院的服饰。想来是很久以前,就有祖先在这里为了守护秘密而牺牲。 “爹,娘,福伯……”苏婉宁对着尸体深深鞠了一躬,泪水再次涌了上来,“我会带着你们的份,好好活下去的。” 她攥紧手心的玉佩,转身继续向前跑。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在掌心留下淡淡的烫痕,可她却觉得那温度像是父亲的手,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光亮,伴随着潮湿的风。苏婉宁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密道的尽头是道狭窄的出口,外面隐约能看到悬崖的轮廓,月光正顺着出口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就在她即将冲出出口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传来,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在失去意识前,她下意识地将手心的玉佩和心口的布包紧紧按在怀里。耳边仿佛又响起父亲的声音,嘶哑却坚定: “婉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掌心的玉佩,烫得如同烙铁,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拼合处的龙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追来的脚步声隔绝在密道深处。 而苏婉宁不知道的是,在她陷入黑暗的同时,密道外的悬崖边,一道玄色披风正掠过月光下的寒林。屠苏穆武勒住马缰,望着远处苏家方向冲天的火光,眉头微蹙。他身后的弟子低声禀报: “少主,前面就是乱葬岗,据说常有野兽出没。” 屠苏穆武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悬崖下那片异常的红光上。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可他多年习武的直觉却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下去看看。”他调转马头,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小心点,可能有埋伏。”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林中响起,一步步靠近那片隐藏着秘密与生机的悬崖。而悬崖下的黑暗里,苏婉宁蜷缩在岩石边,手心的玉佩正缓缓褪去温度,像一颗即将燃尽的星辰,却在她的生命里,埋下了燎原的火种。 第4章 第 4 章 苏婉宁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睁开眼时,首先摸到的是密道石壁上湿漉漉的苔藓。指尖陷进那些滑腻的绿意里,带着**树叶的腥气,像按在某种活物的皮肤表面。她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乱撞,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还在逃亡——父亲用性命换来的密道里。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她试着睁大眼睛,却连自己伸出的五指都看不清,只有掌心那枚拼合的龙纹玉佩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两滴凝固的血珠。方才撞击岩石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指腹沾到黏腻的液体,分不清是血还是密道顶渗下的水。 “爹……”她对着虚空低唤,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细碎的回响,很快被更深的黑暗吞没。记忆碎片般涌来:父亲后背的毒针、母亲倒下时绽开的血花、刀疤脸士兵靴底的血珠……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眶发酸,却不敢哭出声。 身后传来石块滚动的脆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像有无数只野兽正循着她的气味追来。苏婉宁浑身一僵,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密道墙壁有凹痕,跟着走就不会迷路。”她摸索着贴紧石壁,指尖果然触到一排规律的凿痕,像前人留下的指路星。 通道比想象中更曲折,时而狭窄到需要侧身才能通过,时而又突然开阔,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在空荡里回旋。潮湿的风从不知何处钻进来,带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吹得她脖颈发凉。她不敢点灯,只能借着玉佩的微光辨认脚下,好几次差点被松动的碎石绊倒。 跑过一段下坡路时,脚下突然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借着红光低头一看,竟是半截锈蚀的剑鞘,鞘身刻着苏家的云纹标记。苏婉宁的心猛地一沉——这是护院的佩剑,看来祖辈早有准备,这条密道里不知埋了多少忠魂。 “堂主有令,找到那丫头的玉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沙哑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利器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追兵离得更近了,她甚至能听见他们用刀劈开障碍的闷响。 掌心的玉佩突然烫得厉害,像是要钻进皮肉里。苏婉宁咬紧牙关加快脚步,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岔路——左侧通道传来滴答的水声,右侧则隐约有风吹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 “左侧是死路,通往后山枯井!”母亲的话突然在脑海里回响。苏婉宁毫不犹豫地转向右侧,刚跑出两步,就听见左侧通道里传来“嘶嘶”的吐信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她不敢回头,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祭堂的人竟在密道里放了毒蛇!这个念头刚闪过,就听见身后传来士兵的惨叫,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想来是有人误入了左侧通道。 恐惧像藤蔓般缠住心脏,却让她的意识愈发清醒。她想起父亲教的吐纳法,深吸气时故意放缓脚步,让紊乱的气息在丹田处打个转,再顺着经脉缓缓吐出。这个动作让她的心跳平稳了些,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通道两侧的凿痕越来越清晰,有时还能摸到前人刻下的模糊字迹,大多是“苏”字或简单的箭头。苏婉宁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忽然觉得像是握住了无数祖辈的手——他们也曾这样在黑暗中奔跑,守护着同一个秘密。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风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闻到一丝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气息。苏婉宁心中一喜,知道离出口不远了。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去,手掌重重按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 石板应声翻转,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洞口。一股腥甜的气息从洞里涌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腐味。苏婉宁急忙后退,借着玉佩的红光往下看,只见洞口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河,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白色絮状物,像无数只死人的手。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苏家的密道不仅是逃生路,更是布满陷阱的杀局。若不是父亲提前告知了机关位置,自己恐怕早已坠入这暗河之中。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咒骂“这鬼地方”。苏婉宁不再犹豫,沿着右侧墙壁继续往前,很快看到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光缝,像利刃劈开了黑暗。 那是通风口!她能看到光缝外摇曳的树影,甚至能听见夜鸟的啼鸣。自由就在眼前,可掌心的玉佩却烫得惊人,几乎要将她的皮肉灼伤。苏婉宁低头看向那半块龙纹玉佩,拼合处的红光正顺着龙纹游走,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苏醒。 “抓住她!”刀疤脸的吼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破风的锐响。苏婉宁猛地回头,只见一道寒光直奔面门而来,是士兵投掷的短刀! 她下意识地侧身躲闪,短刀擦着她的耳际飞过,深深钉进前方的石壁里,刀柄还在嗡嗡震颤。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她看见刀疤脸正狞笑着逼近,手里提着滴血的长刀,身后跟着五六个士兵,每个人的眼睛都在黑暗中闪着贪婪的光。 “小丫头,跑啊,怎么不跑了?”刀疤脸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把玉佩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苏婉宁握紧父亲留下的半截断剑,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自己体力不支,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可骨子里的倔强让她无法屈服。她想起福伯教的“挽花式”,虽然紧张得忘了具体招式,却记得剑势要像风中落花般飘忽不定。 “想要玉佩?先问过我手里的剑!”她强作镇定地喊道,声音却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刀疤脸被逗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小丫头……” 话音未落,苏婉宁突然感觉到掌心的玉佩爆发出灼热的力量,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她仿佛听到龙啸般的轻鸣,眼前的黑暗瞬间被红光驱散,那些逼近的士兵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纷纷后退。 “妖……妖物!”有人失声尖叫。 苏婉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半块龙纹玉佩竟悬浮在半空,拼合处的红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士兵们隔绝在外。她这才明白,父亲说的“玉佩能保你平安”并非虚言。 “装神弄鬼!”刀疤脸显然不信邪,挥刀便砍向那道红光。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长刀被弹开三尺远,刀疤脸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趁着士兵们惊慌失措的间隙,苏婉宁转身冲向通风口。那道缝隙比她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她侧身挤出去时,后背被石壁刮得生疼,粗布衣衫瞬间被划破,渗出血迹。 通风口外是片茂密的竹林,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婉宁刚站稳脚跟,就听见身后传来士兵撞开通风口的巨响,刀疤脸的怒吼声紧随而至:“别让她跑了!堂主说了,抓住她赏黄金百两!” 她不敢停留,钻进竹林深处。竹叶在她身后簌簌作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跑过一片低洼地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具早已腐烂的尸体,身上还穿着苏家护院的服饰。 苏婉宁强忍着恶心绕开尸体,忽然注意到尸体手里攥着个东西。借着月光看清是块令牌,上面刻着“镇武司”三个字,背面却有个模糊的血莲印记——和那些黑衣人袖口的标记一模一样! “镇武司和血祭堂果然勾结……”她将令牌塞进怀里,这个发现让父亲的冤屈有了一丝昭雪的希望。 竹林尽头是片陡峭的山坡,下面隐约能看见乱葬岗的轮廓,坟头的白幡在夜风中摇曳,像无数只招魂的手。苏婉宁想起母亲说的“紧急逃生路线”,知道必须穿过乱葬岗才能彻底摆脱追兵。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下坡,就听见身后传来竹叶断裂的脆响。回头一看,刀疤脸正带着两名士兵追来,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小丫头,我看你往哪跑!”刀疤脸狞笑着逼近,手里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苏婉宁被逼到山坡边缘,身后是数丈高的陡坡,身前是步步紧逼的敌人。她握紧断剑,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忽然注意到刀疤脸的靴子上沾着些白色粉末——是乱葬岗特有的骨灰。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苏婉宁故意后退半步,装作失足的样子,同时将手里的断剑猛地掷向刀疤脸的面门。 刀疤脸下意识地挥刀格挡,就在这转瞬即逝的间隙,苏婉宁转身冲下陡坡。坡上的碎石被她踩得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能感觉到身后传来刀疤脸的怒吼,却不敢回头,只能凭着本能在乱石中穿梭。 不知滚了多久,她重重地撞在一棵老槐树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乱葬岗的石碑后闪过一道玄色披风的影子,伴随着马蹄踏碎月光的轻响。 掌心的玉佩依旧滚烫,像一颗不灭的火种,在无边的黑暗里,为她指引着未知的前路。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陷入昏迷的同时,那道玄色披风的主人正勒住马缰,望着坡下蜷缩的身影,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少主,要去看看吗?”身后的弟子低声问道。 屠苏穆武没有回答,只是策马下坡,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夜鹰,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团在黑暗中微弱发光的身影。 第5章 第 5 章 腐叶在齿间碎裂的涩味,是苏婉宁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知。 她像只被暴雨打蔫的蝶,蜷缩在老槐树虬结的根须间。后脑勺的伤口正以灼痛为圆心,向太阳穴蔓延出细密的疼,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人拿钝器在颅腔里捣鼓。沾满泥浆的裙摆下,小腿不知被什么划出了血,濡湿的布料黏在皮肉上,一动就是钻心的痒。 “咳……”她想撑起身,喉咙却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咳出的气带着铁锈味。掌心的玉佩不知何时嵌进了泥里,只露出半道龙纹,被血和土糊得发黑,却依旧烫得惊人,像是块刚从炉膛里夹出来的烙铁。 坡上的脚步声近了。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追赶,而是刻意放轻的、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步频。刀疤脸的笑声顺着风滚下来,在乱葬岗的坟包间撞出诡异的回响:“小丫头,出来吧。这地方埋的都是无人认领的野狗,你想跟它们作伴?” 苏婉宁死死咬住下唇,逼回喉咙口的哽咽。她看见自己映在积水里的脸——额前碎发被血粘成绺,左颊有道划伤,渗出血珠挂在下巴尖,像颗摇摇欲坠的红泪。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指尖在泥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块从镇武司士兵尸身上拽来的令牌。背面的血莲印记被雨水泡得发胀,纹路却愈发清晰,像朵刚从血里捞出来的花。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决绝,似乎还有种……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悲悯。 “找到了!”坡顶传来士兵的欢呼。 苏婉宁猛地滚进半人高的蒿草堆。草叶上的露水灌进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记得母亲说过,乱葬岗的西侧有片塌陷的坟坑,小时候跟着父亲去给孤魂烧纸,亲眼看见过野狗从那里钻进坟茔。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刀疤脸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她能想象出那张疤脸此刻的表情——贪婪,残忍,像盯着猎物的狼。 “别躲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带着种黏腻的笑意,“你那玉佩在发光呢,跟坟头的磷火似的,想看不见都难。” 苏婉宁下意识地捂住腰间。果然,隔着湿透的软甲,能感觉到玉佩正在发烫,甚至隐隐透出微光。她这才明白,父亲说的“玉佩能保你平安”,或许不是指它有多坚固,而是……它根本就是个会暴露行踪的引路灯。 绝望像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缠上来。她攥紧令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泥里。要么被抓住,像牲口一样被他们夺走玉佩,然后死在这乱葬岗;要么……她看向那片塌陷的坟坑,蒿草在那里长得格外茂密,隐约能看见黑黢黢的洞口。 “嗤啦——”刀疤脸的长刀劈开了她头顶的蒿草。 苏婉宁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坟坑。刀锋擦着她的发梢劈进泥土,激起的泥块溅在她后颈,滚烫滚烫的。她听见刀疤脸怒吼着追上来,脚步声震得坟头的白幡都在颤。 洞口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腐土混合着骨灰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窒息。她像条泥鳅般往里钻,指甲抠着坟砖缝往前挪,后背被尖锐的骨片划破也浑然不觉。 “抓住她的脚!”刀疤脸的声音就在洞口炸开。 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了她的脚踝。苏婉宁浑身一僵,随即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像疯了似的蹬腿。她的靴底蹭过对方的脸,听见刀疤脸吃痛的闷哼,抓着脚踝的力道松了一瞬。 就是现在! 她猛地往前一蹿,整个人摔进坟坑深处。头顶传来长刀劈砍坟砖的脆响,碎块如雨般砸下来,其中一块擦过她的耳廓,留下火辣辣的疼。 坟坑里漆黑一片,只有掌心的玉佩还在发烫。苏婉宁摸索着站起来,才发现这里竟是个连通的墓室,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孤坟,棺木早已朽烂,散成堆的木板间露出半截枯骨。 “小贱人!有种一辈子别出来!”刀疤脸在洞口咆哮,声音里带着气急败坏的狠戾,“等天亮了,我让兄弟们把这坟给你刨了,让你跟这死鬼作伴!” 苏婉宁缩在墓室角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泥和血,在下巴尖汇成小水流。她不是不怕,只是……不能就这么死了。 父母的脸在黑暗中浮现。母亲塞软甲时发抖的手,父亲抵着石门时被箭贯穿的臂膀,还有福伯临死前指向假山的手指……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的怒骂声渐渐远了。苏婉宁却不敢放松,她知道刀疤脸不会善罢甘休。这些人既然能勾结血祭堂屠戮满门,就绝不会在乎在乱葬岗多埋一具尸体。 她靠在冰冷的坟砖上,开始仔细摸索这间墓室。指尖触到棺木朽烂的缝隙时,突然摸到个滑溜溜的东西。借着玉佩微弱的光芒一看,竟是串紫檀木佛珠,珠子上刻着模糊的经文,其中一颗还沾着暗红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 佛珠的线早就断了,她一颗颗捡起来攥在手心。木质温润,带着种奇异的安神气息,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稳了些。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佛经,想起他总说“万物有灵,生死轮回”,突然觉得这串佛珠或许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掌心的玉佩突然剧烈地发烫,烫得她差点脱手。紧接着,墓室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不是刀疤脸他们的脚步声,而是……马蹄声? 乱葬岗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马蹄声? 苏婉宁屏住呼吸,攥紧了那串佛珠。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能照亮整个墓室。她看见自己映在棺木残片上的影子,身后似乎……站着什么人。 她猛地回头。 墓室入口的阴影里,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那人很高,披着件宽大的披风,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能看见腰间悬着的玉佩——与她掌心这半块一模一样的龙纹,只是那一半更为完整,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苏婉宁的心脏骤然停跳。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在坟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墓室里只有玉佩发烫的嗡鸣,还有……从他披风下散出来的、淡淡的雪松香。那味道很清冽,像是塞北的寒风,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冷。 “你是谁?”苏婉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些。她握紧佛珠,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他缓缓抬起手,不是要攻击,而是……指向她的掌心。 苏婉宁低头,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竟把那半块玉佩捏得死紧,指腹都被硌出了红痕。而对方腰间的玉佩,此刻正与她掌心的这半块产生共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嗡鸣,仿佛有两条龙在里面苏醒。 “屠苏阁……”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碾过碎石的车轮,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跟我走。” 苏婉宁愣住了。屠苏阁?父亲让她找的屠苏阁?眼前这个人……是屠苏少主? 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想问“你是不是来救我的”,想问的话太多,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眼泪再次涌出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绝境中突然撞见微光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那人似乎不耐烦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帽檐下的阴影终于露出一点轮廓——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双在暗处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他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又瞥了眼她攥着佛珠的手,最终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玉佩上。 “再不走,他们回来了。”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婉宁犹豫了一瞬。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来自屠苏阁,甚至不知道跟着他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可是……除了相信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露出掌心那半块染血的玉佩。光芒映照下,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我……我叫苏婉宁。”她轻声说,像是在自我介绍,又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活着,“我爹让我……来找屠苏少主。” 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跟上。” 他的披风扫过棺木残片,带起一阵风,吹得玉佩的光芒晃了晃。苏婉宁看着他玄色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很稳,像座不会塌的山。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那串佛珠和半块玉佩,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走出墓室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漆黑的坟茔,仿佛能看见父母和福伯的影子在那里对她微笑。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乱葬岗的磷火在晨光中渐渐隐去,只剩下白幡在风里无声地摇曳。那人牵着一匹黑马站在坡下,玄色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上来。”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过来。 苏婉宁看着马背上的鞍鞯,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和血的裙摆,有些犹豫。她怕弄脏了这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骏马。 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皱了皱眉,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啊!”苏婉宁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指尖触到他里衣下坚实的肌肉,还有……他腰间那半块冰凉的玉佩。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苏婉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挣扎下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伤口裂开,死得更快。” 说完,他翻身上马,将她稳稳地放在身前。黑马似乎很有灵性,没有因为多了个人而躁动,只是温顺地打了个响鼻。 苏婉宁蜷缩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那心跳声很有规律,像擂鼓,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心。她偷偷抬眼,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还有紧抿的唇——原来这就是屠苏少主,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们……还会追来吗?”她小声问,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会。”他言简意赅,随即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四蹄腾空而起,“但他们追不上。” 马蹄声踏碎了晨露,也踏碎了乱葬岗的寂静。苏婉宁靠在他怀里,看着那些熟悉的坟茔和白幡渐渐远去,突然觉得掌心的玉佩不那么烫了,反而像是有了温度,暖暖地贴着她的皮肤。 她不知道屠苏阁在哪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甚至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到底是敌是友。但她知道,自己终于……逃离了那片绝望的黑暗。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黑马油亮的鬃毛上,也洒在那人玄色的披风上,镀上了一层金边。苏婉宁闭上眼睛,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衣襟上,闻着那清冽的雪松香,第一次在逃亡的路上,感觉到了一丝……安稳。 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身后的乱葬岗深处,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那座塌陷的坟坑前,手里把玩着一枚银针,看着黑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的袖口,绣着一朵暗红色的莲花,在晨光中像极了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