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女尊》 第1章 第 1 章 铁锈味是最先刺破意识的锐器。 苏明瑶的睫毛像被胶水粘住,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眼睑上凝固的血痂。她试图抬手揉眼,手腕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粗糙的铁链深深嵌进皮肉,摩擦处的皮肤已经溃烂,渗出的血珠顺着铁链滴落在地,洇出深色的圆点。 这不是解剖室。 这个念头像手术刀般剖开混沌的脑海。鼻尖萦绕的福尔马林气息尚未散尽,却被另一种更浓烈的味道覆盖:腐肉的酸馊、干涸血液的腥甜,还有潮湿石缝里透出的土腥,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蛮横地钻进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所及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昏暗,只有石壁顶端一道裂缝透进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周围的景象。她身处一个狭窄的囚笼,四壁是粗糙的岩石,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有些痕迹新鲜,带着暗红的血渍,有些则早已发黑,像一道道凝固的诅咒。 左手边的石壁上,有人用指甲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密密麻麻,像是在计数,又像是在记录某种绝望的节奏。 “别碰……”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细若蚊蚋,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明瑶转过头,借着那点微光,看见邻笼蜷缩着一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穿着和她一样破烂的灰色囚服,脖颈处有一块青黑色的烙印,形状像个歪歪扭扭的数字——“92”。她的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手腕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啃咬痕迹,最深的地方几乎可见白骨。 “越挣扎,铁链勒得越紧。”少女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们就喜欢看我们挣扎,说这样炼出的人丹……更有味道。” 人丹? 苏明瑶的心脏骤然一缩。这个词陌生又诡异,却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铁链与皮肉摩擦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疼得她眼前发黑。 穿越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来。 医学院解剖室里刺鼻的福尔马林,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导师讲解时手术刀划过组织的声音……然后是实验室角落那个老旧的高压电箱,她伸手去拔松动的插头,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一阵剧烈的麻痹感窜遍全身,眼前炸开刺眼的白光。 再睁眼,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明瑶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悄悄按在腕部的止血点上——这是医学生的本能,即使在这种时候,身体也记得如何减少失血。 “饲灵园。”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大而空洞,“专门养着我们这些低阶修士,给高阶的噬修……提供人丹。”她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烙印,“我是92号,轮到我的日子……不远了。” 92号?苏明瑶的目光扫过囚笼的石壁,果然在角落看到了一个模糊的“94”刻痕,应该是自己的编号。她又看向少女手腕上的啃咬痕迹,胃里一阵翻涌。 “为什么……要啃自己?” “疼。”少女麻木地说,“心里疼,就想找点别的疼盖过去。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咬狠点,说不定还能死得早点……”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但他们不让我们死,会给我们灌续命汤,吊着一口气,直到取丹那天。” 取丹……到底是什么? 苏明瑶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沉重的铁门开启声,伴随着锁链拖地的刺耳噪音。石壁的震动顺着铁链传过来,让她的手腕又是一阵剧痛。 邻笼的92号少女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来了……他们来了……”少女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每次开门,都有人要被带走……” 苏明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脏上。还有男人的挣扎声,嘶哑的咒骂声,以及……某种湿软的、像是皮肉被摩擦的声音。 “放开我!我儿子是骨卫!你们不能动我!我儿子是……”男人的嘶吼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脆响,咔嚓一声,清晰地穿透石壁,钻进苏明瑶的耳朵。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解剖室里处理过无数骨骼,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那是骨头被暴力折断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脚步声再次响起,似乎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苏明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冷的石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看到两名穿着黑甲的修士拖着一个人走过通道。黑甲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缝隙里甚至嵌着一些暗红色的碎肉。他们拖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再挣扎,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男人的血顺着地面流淌,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蜿蜒的蛇,有些甚至溅到了苏明瑶的囚笼栏杆上,带着温热的触感。 其中一名修士的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走路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棱角。苏明瑶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形状,像极了她在实验室里见过的、某些动物体内取出的结石。 人丹……难道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93号。”邻笼的92号少女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昨天测灵的时候,说他的人丹纯度还不错……” 苏明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具逐渐远去的尸体。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多年的医学训练让她养成了一种本能——越是危急的情况,越要保持冷静,观察,分析,寻找生机。 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 她抬起手,用带着血的指甲,在刚才看到的“94”刻痕旁边,用力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竖痕。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时间标记。 然后,她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 囚笼的铁栏杆是粗糙的熟铁,焊点处有明显的松动痕迹——这是一个潜在的逃生点。石壁上的抓痕深浅不一,最新的几道看起来是在不久前留下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血肉——说明有人比她更早醒来,并且同样试图反抗过。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和腐臭味,还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味道——有点像高压电击穿空气时的气息。这让她想起穿越前的高压电箱,难道她的穿越,和那股电流有关? 远处传来修士的狂笑,夹杂着模糊的对话。 “……今天这颗纯度不错,能换三颗凝气丹了……” “知足吧,上次那个91号,简直是废料,炼出来的丹跟石头似的……” “下一个是94号,听独眼大人说,灵魂力挺特别,说不定能炼颗魂丹……” 魂丹?苏明瑶的心又是一沉。看来除了人丹,还有别的“用途”在等着她。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袖口。刚才挣扎的时候,袖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袖口,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是那把手术刀。 穿越前,她刚结束一台解剖练习,顺手将手术刀揣在了白大褂口袋里。没想到,这把在现代社会用于拯救生命的工具,此刻却成了她在这个残酷世界里,唯一的防身之物。 刀刃很薄,很锋利,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隐约看到寒光。 苏明瑶握紧了手术刀,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了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所谓的“噬修”和“人丹”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是苏明瑶,是医学院最优秀的学生,解剖过无数具尸体,见过最复杂的创伤,她的双手既能拿起手术刀救人,也能在必要的时候,为了活下去而战斗。 她再次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划痕,又看了看邻笼依旧在瑟瑟发抖的92号少女,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囚笼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活下去。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活下去。 她开始默默计算时间,根据刚才修士的脚步声和光线的变化,判断着石室的布局和巡逻规律。指尖的手术刀被她悄悄藏回袖口,只留下一点点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黑暗中,苏明瑶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一头潜伏在阴影里的孤狼,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第2章 第 2 章 血珠坠落在地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 苏明瑶盯着栏杆上那片温热的暗红,忽然发现血液晕开的速度比教科书上记载的要慢。潮湿的空气让血浆更快凝固,在熟铁表面结成半透明的薄膜,像一层脆弱的琥珀,裹着尚未完全死亡的红细胞。 92号的啜泣声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像被捏住喉咙的幼猫。少女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露出的脖颈绷得笔直,青黑色的烙印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苏明瑶注意到她裸露的小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即使石室里并不冷。 “他们……他们会把人拖到哪里去?”苏明瑶的声音比预想中稳定。指尖的血已经止住,按压止血点的力度恰到好处,这让她想起解剖课上第一次给兔子做动脉结扎时的紧张——那时的恐惧和现在相比,简直像过家家。 92号猛地抬起头,瞳孔里映着石壁裂缝透进的微光,像两汪结了冰的水。“丹房。”她吐出这两个字时,牙齿在打颤,“里面有铜制的拘灵阵,会把你的灵力一点点抽干,凝聚在丹田……然后用剔骨刀挖出来。”少女突然抓住自己的小腹,身体弓成虾米状,“那里……那里会像被火钳烫着一样,疼到想把自己撕开,但拘灵阵会锁住你的四肢,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苏明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骨内侧。那里是尺动脉的位置,也是她刚才按压止血的地方。医学生的大脑自动勾勒出人体解剖图,肾脏的位置确实在小腹深处,左右各一,负责过滤代谢废物。这个世界的“丹田”似乎也承担着类似的代谢功能,只是过滤的不是血液,而是所谓的“灵力”。 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拖沓感。 这次不是从远处来,而是从通道尽头折返。苏明瑶屏住呼吸,看见那两名黑甲修士回来了。他们腰间的皮囊似乎更鼓了些,走路时发出的碰撞声也更沉闷。左边的修士用手背蹭了蹭嘴角,苏明瑶清晰地看到他指缝里嵌着暗红的血渍,像没擦干净的油漆。 “刚才那老东西,骨头还挺硬。”右边的修士开口了,声音像磨盘在转动,“可惜了那身蛮力,没凝成灵核就是堆废料。” “知足吧,”左边的修士回应时,左手小指极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能炼出中品丹就不错了,上个月处理的那个,丹核里全是杂质,差点炸了丹炉。” 苏明瑶的目光落在他抽搐的手指上。神经反射异常,可能是电解质紊乱,也可能是神经压迫。在现代医学里,长期保持同一姿势或反复劳损会导致这种症状,但在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他们说的“灵脉淤堵”?她悄悄数着两人的步伐,从通道口到她们所在的囚笼,一共是二十七步。每步间距大约六十厘米,符合成年男性的正常步幅,但左边修士的左脚落地时,总比右脚稍重些,像是左腿受过伤。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右边的修士停下脚步,黑甲上的血腥味随着他的呼吸扑面而来。 左边的修士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竹简,粗糙的手指划过竹片,发出沙沙的声响。“94号,独眼大人特意交代过,留着活口。” 苏明瑶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下意识地摸向袖口,手术刀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活口?”右边的修士嗤笑一声,“难道独眼老儿想尝尝鲜?这丫头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闭嘴!”左边的修士突然低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忌惮,“那是要炼魂丹的料子,别打歪主意。魂丹的主材最忌污秽,坏了大人的事,你我都得去填骨井。” 骨井?苏明瑶默默记下这个新词。听起来和葬骨林一样,都是存放尸体的地方。 92号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咳着咳着,突然朝修士的方向伸出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求求你们……先带我走吧……我受不了了……让我早点解脱……” 左边的修士瞥了她一眼,眼神像在看一块腐烂的肉。“急什么?你的丹纯度太低,留着凑数罢了。”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皮囊,“等攒够了十颗,一起送去炼废丹,还能当个药引。” 92号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她缓缓缩回手,抱住膝盖,不再哭也不再说话,整个人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苏明瑶看着她脖颈上的烙印,突然觉得那个“92”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结痂下藏着更汹涌的溃烂。 修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石室里又恢复了死寂。 但这种安静比刚才的血腥更让人窒息。苏明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囚笼——铁栏杆的焊点确实松动了,尤其是左下角那个,锈迹已经蔓延到铁条内部,用硬物撬动应该能打开一个缝隙。石壁上的抓痕深浅不一,最深的那道里还嵌着一小块指甲,已经发黑发硬。 空气中的福尔马林味不知何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气息——有点像烧焦的羽毛,又带着淡淡的杏仁味。苏明瑶皱起眉,这种气味让她想起解剖课上接触过的□□,但又不完全一样。是灵力残留的味道吗?还是某种丹药的气息? 她再次看向邻笼的92号,少女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石化了一般。“他们说的魂丹……是什么?”苏明瑶轻声问,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静。 92号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声音轻得像叹息:“用活人的灵魂炼的丹。噬修吃了能增长修为,比人丹厉害多了……但过程更痛苦。”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着苏明瑶,“他们会用锁魂链穿透你的琵琶骨,让你的灵魂无法离体,然后一点点剥离……就像剥洋葱,一层一层,直到只剩下最纯粹的魂核。” 苏明瑶的指尖冰凉。琵琶骨,也就是肩胛骨,是人体重要的骨骼支点。穿透这里,确实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这个世界的折磨方式,竟然和人体解剖学有着诡异的契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未愈合的伤口。刚才在测灵台上被烙铁烫伤的地方,此刻隐隐发烫。那股烫意顺着血管蔓延,在心脏附近形成一个温暖的漩涡。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像疼痛,更像一种……苏醒。 “你见过锁魂链吗?”苏明瑶追问。她需要知道更多信息,哪怕这些信息只会增加恐惧。 92号摇了摇头:“只听说过,是用枉死者的指骨熔铸的,上面刻着镇魂符。”她突然抓住铁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我见过取丹的过程。他们会先给你灌一种药,让你的身体变得像棉花一样软,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每一刀……”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呢喃。苏明瑶看着她涣散的眼神,知道她已经陷入了可怕的回忆。 不能再等了。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过脑海。苏明瑶再次握紧袖口的手术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保持清醒。她开始计算时间——从刚才修士离开到现在,大约过了两刻钟(根据石壁裂缝透进的光线角度判断)。如果他们的巡逻周期是一个时辰,那她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准备。 她用指甲在石壁上又划下一道痕,和之前的划痕形成一个“十”字。这是第二个时间标记。然后,她开始仔细检查囚笼的每一寸地方。 铁栏杆的锈蚀程度比看起来更严重,尤其是靠近地面的部分,因为常年潮湿,锈迹已经变成了粉末状。她试着用指尖抠了抠,竟然剥落了一小块铁锈。苏明瑶心中一动,悄悄从袖口取出手术刀,用刀背轻轻敲击栏杆连接处。 “叮——” 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苏明瑶立刻停手,侧耳倾听。没有脚步声传来,看来距离通道口足够远。 她继续用刀背试探,发现左下角的焊点果然最脆弱,敲击时能感觉到轻微的松动。如果用刀刃插入缝隙用力撬动,应该能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但问题是,如何在不引起修士注意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紧接着是修士的怒喝和杂乱的脚步声。苏明瑶和92号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怎么回事?”92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苏明瑶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通道口的方向,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爆炸声,怒骂声,还有……某种类似翅膀扑打的声音? “是骨鸦!”92号突然低呼,“它们是饲灵园的守卫,只有在发生异动时才会出来!” 骨鸦?苏明瑶的脑海中立刻勾勒出一种生物的形象——或许和乌鸦相似,但由骨骼构成?这个世界的诡异程度,总是在不断刷新她的认知。 混乱的声音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渐渐平息。苏明瑶的心却提了起来——这种异动,是危机,还是机会? 她看向92号,少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恐惧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期盼和绝望的复杂情绪。“说不定……说不定有人在反抗。”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苏明瑶没有这么乐观。反抗需要力量,而她们这些被囚禁的“饲灵”,显然不具备这种力量。但她知道,混乱总是伴随着破绽。刚才的爆炸声和骨鸦的出现,至少证明这个看似牢不可破的饲灵园,并非铁板一块。 她再次拿起手术刀,这一次,不再用刀背,而是将锋利的刀刃对准了栏杆的焊点。 “你要干什么?”92号惊恐地看着她。 “活下去。”苏明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右臂,刀刃猛地插入焊点的缝隙。 “嘎吱——” 铁锈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苏明瑶能感觉到焊点在松动,栏杆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扩大。她咬着牙,反复撬动,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手腕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通道口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比之前更快,更杂乱,似乎还带着某种急促。苏明瑶立刻停手,将手术刀藏回袖口,装作若无其事地靠在石壁上,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通道口。 两名黑甲修士冲了进来,正是刚才那两个。他们的黑甲上多了几道划痕,左边修士的左臂似乎受了伤,正用右手捂着,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液。 “快!把94号带走!”左边的修士低吼,声音里带着焦躁,“骨井那边出事了,独眼大人要提前炼魂丹!” 右边的修士应了一声,快步走到苏明瑶的囚笼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锁。冰冷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修士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 苏明瑶的心脏在狂跳,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她注意到修士的指甲缝里沾着黑色的粉末,像是某种灰烬。而他抓过来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 就在修士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苏明瑶猛地侧身,同时用尽全力将藏在袖口的手术刀刺向他的伤口!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石室。修士捂着流血的手连连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明瑶。左边的修士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竟敢反抗。 苏明瑶没有犹豫,趁着他们愣神的瞬间,转身就朝通道口跑去。她的速度很快,多年的医学院生活让她养成了良好的体能,即使手腕受伤,也足以支撑她短距离的爆发。 “抓住她!”左边的修士反应过来,怒吼着追了上来。 苏明瑶奔跑时,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回头,只能凭着刚才记下的步数和方向,在昏暗的通道里狂奔。石壁上的抓痕划过她的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她顾不上了。 就在她即将冲出通道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东西——挂在左边修士腰间的那个皮囊,在奔跑中晃动着,拉链处露出了一角白色的物体。 那是……一节指骨? 苏明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但已经来不及细想。她冲出通道,发现外面是一个更大的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血色的石台——正是之前的测灵台。 而在测灵台周围,站着十几个黑甲修士,为首的是一个独眼的中年男人,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她。 逃跑的路,被堵住了。 苏明瑶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握紧了手中的手术刀。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一场硬仗了。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将决定她能否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多活一天。 第3章 第 3 章 苏明瑶的肩胛骨撞在石壁上时,发出沉闷的钝响。背后是冰凉的岩石,前方是步步紧逼的黑甲修士,而测灵台中央那道血色五芒星阵正随着修士的呼吸微微搏动,像一颗被剥出胸腔的心脏。 独眼修士的目光落在她紧握手术刀的手上,空洞的眼窝仿佛有风穿过。“放下。”他的声音不像从喉咙里发出,更像从锈蚀的铁器中挤出来的,“筑基期修士的灵压,足够捏碎你腕骨三次。” 苏明瑶的指节泛白。手术刀的刀刃还沾着刚才那名修士的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正顺着脊椎攀升,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刺破皮肤,试图钻进骨髓。这就是所谓的“灵压”?比解剖室里的高压灭菌器更令人窒息。 “大人,这丫头片子还敢反抗!”受伤的修士捂着流血的手,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与之前93号留下的血迹融为一体,“刚才在通道里差点被她跑了!” 独眼修士没有理会下属的叫嚣。他的独眼里映着苏明瑶的脸,像在审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灵魂力波动异常剧烈,”他忽然伸出手,枯瘦的指尖离苏明瑶的眉心只有三寸,“比上次测灵时更活跃了。” 苏明瑶猛地偏头躲开。这个动作让她的脖颈肌肉瞬间绷紧,锁骨处被烙铁烫伤的伤口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有火炭在皮下滚动。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逃跑时剧烈的动作挣裂了结痂。 “抓住她。”独眼修士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处理一件物品。 两名修士立刻上前,粗糙的手掌扣住苏明瑶的肩膀。他们的指尖带着老茧和血污,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苏明瑶挣扎了一下,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铁链摩擦伤口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带上台。”独眼修士转身走向测灵台,黑色的长袍在地面拖曳,留下蛇一样的痕迹。 苏明瑶被强行拖拽着穿过石室。地面凹凸不平,碎石子硌得她的赤脚生疼,但她的注意力全被测灵台吸引了。那座石台大约有半人高,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暗红色的液体在纹路里缓缓流动,散发出浓郁的腥甜——那是新鲜的血液。五芒星阵的五个角上各插着一根金属柱,柱身上缠绕着风干的人皮,皮肤的毛孔里还嵌着未褪尽的血色。 而悬在石台上方的头颅,比她想象中更多。至少有二十颗,参差不齐地挂在铁链上,头发像枯草一样垂落。最靠近她的那颗头颅,眼眶里还残留着半凝固的晶状体,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浑浊的光。苏明瑶的胃里一阵翻涌,她认出那是人类角膜坏死的典型特征——这些人在被砍下头颅前,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折磨。 “跪下。”修士粗暴地踹了她的膝弯。 苏明瑶踉跄着跪倒在石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能感觉到石台的温度,不似石壁那般冰冷,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温热,像是某种生物的体温。五芒星阵的纹路正好从她的膝盖下穿过,暗红色的液体接触到她的伤口时,竟像有生命般蠕动起来。 “这就是94号?”旁边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苏明瑶抬头看去,是个穿着灰袍的修士,脸上布满了肉瘤,说话时肉瘤跟着抖动,“独眼老儿,你确定她能炼魂丹?我看就是个普通的五灵根废物。” “闭嘴,腐面。”独眼修士从怀里掏出那块黑色晶石,晶石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化石,“上次测灵时的灵魂震荡,整个饲灵园都能感觉到。” 被称为腐面的修士嗤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颗颅骨做成的珠子:“那又如何?五灵根就是五灵根,就算灵魂力再强,吸收灵气的速度也比不上单灵根。炼出来的魂丹怕是也是个四不像。” 苏明瑶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五灵根?单灵根?这些词汇像解剖课上的术语一样陌生。她想起92号说过的“灵力晶核”,或许灵根的种类决定了晶核的纯度?就像不同的矿石蕴含不同的金属含量。 独眼修士没有再理会腐面,他举起黑色晶石,缓缓按向苏明瑶的眉心。晶石接触皮肤的瞬间,苏明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人把一块干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吸力从晶石内部传来,似乎要将她的意识从身体里抽出去。 “嗡——” 晶石发出轻微的震颤,表面的孔洞里透出微弱的光芒。红、黄、蓝、绿、白,五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却暗淡得像风中残烛。 “哈哈哈!果然是五灵根!”腐面的笑声尖锐刺耳,“我就说嘛,哪来那么多好料子!独眼老儿,你这次怕是看走眼了!” 周围的修士也跟着哄笑起来,嘲讽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苏明瑶身上。她能感觉到按在眉心的晶石力度加大了,独眼修士的独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黯淡的五色光芒突然暴涨,紧接着像是被某种力量撕裂,瞬间熄灭。黑色晶石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苏明瑶的脑海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嗡鸣,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刺穿她的耳膜。 “怎么回事?!”腐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明瑶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眉心炸开,顺着血液涌向四肢百骸。她的现代灵魂像是一块投入滚油的冰,与这个世界的灵气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她能“看”到无数透明的丝线从周围的修士身上涌出,试图钻进她的身体,却在接触到她灵魂的瞬间被弹开,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水滴滴落在滚烫的烙铁上。 黑色晶石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表面的孔洞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在流血。独眼修士的脸色变了,他试图收回手,却发现晶石像长在了苏明瑶的眉心一样,怎么也拔不下来。 “灵魂排斥……”独眼修士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是纯净度太高的灵魂,与凡俗灵气产生了排斥!” 苏明瑶的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被放在砧板上反复捶打,每一次与灵气的碰撞都让她的眼前浮现出解剖室的画面——福尔马林的气味,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声音,还有高压电箱爆炸时的白光。这些记忆碎片与眼前的血腥场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混沌。 “快!用镇灵符!”腐面的声音带着一丝嫉妒和贪婪。 独眼修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黑色晶石上。晶石瞬间安静下来,表面的孔洞里透出金色的光芒。他趁机将晶石从苏明瑶的眉心拔下,晶石离开皮肤的瞬间,苏明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石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独眼修士捧着黑色晶石,独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纯度……竟然是九成!”他喃喃自语,“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纯净的灵魂了!” “独眼老儿,这颗魂丹炼成,你怕是能突破金丹期了吧?”腐面的声音里带着酸意。 “哼,与你无关。”独眼修士收起晶石,目光重新落在苏明瑶身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把她带下去,用锁魂链锁住琵琶骨,别让她的灵魂跑了。” 苏明瑶的心沉到了谷底。锁魂链,穿透琵琶骨……92号的话果然没错。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修士死死按住。 “等一下。”独眼修士突然开口,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烙铁,随手一甩,烙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火盆里,发出滋啦的声响。 苏明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火盆里的炭火呈暗红色,烙铁接触炭火的部分迅速变红,边缘甚至开始发光。根据她的医学知识,金属在800℃时会呈现出亮红色,此时的烙铁温度正好符合这个标准——足以瞬间灼伤皮肤,造成三度烧伤。 “既然是炼魂丹的料子,总得有个像样的标记。”独眼修士从火盆里抽出烙铁,红色的烙铁头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残影,“94这个编号,配不上九成纯度的灵魂。” 他走到苏明瑶面前,粗糙的左手按住她的后颈,强迫她抬起头。苏明瑶能闻到他袖口传来的血腥味,还有一种类似檀香的古怪气息——或许是某种掩盖尸臭的香料。 “放松点,”独眼修士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很快就好。” 苏明瑶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死死盯着独眼修士的右手。他的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显然常年握着某种武器;食指第二关节处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伤;而当他握住烙铁时,小指会不自觉地翘起——这是长期使用某种特定手势留下的肌肉记忆。 在烙铁接触到她锁骨皮肤的前一秒,苏明瑶突然偏头,用尽全力将嘴里的血沫啐向独眼修士的独眼! “找死!”独眼修士怒吼一声,下意识地偏头躲避。 就是现在! 苏明瑶猛地蜷缩身体,原本对准锁骨的烙铁擦着她的肩膀落下,烫穿了破烂的囚服,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剧痛瞬间袭来,像是有一条火蛇钻进了血肉,但她没有喊叫,而是借着这个机会,用手肘狠狠撞击按住她的修士的裆部! “嗷——”修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捂着下身倒在地上。 苏明瑶趁机从石台上翻滚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朝着通道口的方向狂奔。她的肩膀在流血,每跑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她不敢停下。身后传来独眼修士暴怒的吼声,还有修士们杂乱的脚步声。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封锁所有出口!她跑不远的!” 苏明瑶在通道里左冲右突,石壁上的抓痕划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盖过了身后的追赶声。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通道通向哪里,只知道必须不停地跑,不停地逃。 就在她拐过一个弯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她挣扎着回头,看到绊倒她的是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腰间挂着一个同样鼓鼓囊囊的皮囊。 是人丹! 这个念头刚闪过,苏明瑶的指尖就不小心蹭到了皮囊的开口处。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沾到了她的指尖,粉末接触到她掌心未愈合的伤口时,突然开始发烫。 苏明瑶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道被烙铁烫伤的伤口处,淡黄色的粉末正在逐渐融化,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金色液体。紧接着,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从伤口处浮现,像一条小蛇,顺着血管蜿蜒游走,最终消失在手腕的皮肤下。 这是什么? 苏明瑶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那股烫意顺着血管蔓延,最终在心脏附近停下,形成一个温暖的漩涡。这个漩涡不像之前的灵压那样具有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滋养的感觉?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通道的拐角。苏明瑶来不及细想,抓起地上那把锈匕首,转身躲进了通道侧面一个狭窄的石缝里。 石缝很窄,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苏明瑶屏住呼吸,透过石缝的缝隙向外看去。她看到独眼修士带着几名修士跑了过去,他们的脸上满是暴怒和焦急,显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等脚步声远去,苏明瑶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石缝里。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道金色纹路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附近的那个温暖漩涡还在,并且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搏动。 这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动,到底是什么? 苏明瑶握紧了手中的锈匕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或许就是她在这个残酷世界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但现在,她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的困境。被锁魂链锁住琵琶骨的命运还在等着她,而她藏身的这个石缝,也并非长久之计。 远处传来了骨鸦的叫声,尖锐而凄厉,像是在宣告着新的危险。苏明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始仔细观察这个狭窄的石缝。她的目光落在石缝深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是一块玉佩。 玉佩的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符文的形状与测灵台上的五芒星阵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当她的指尖握住玉佩时,心脏附近的那个温暖漩涡突然加速旋转起来,玉佩也随之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苏明瑶的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绝望。 第4章 第 4 章 石缝深处的寒意正顺着脊椎缓慢攀升,苏明瑶蜷缩在仅容一人的空隙里,掌心的玉佩还残留着转瞬即逝的温凉。方才那道金色纹路隐没的地方,皮肤下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蚁虫在爬,既非疼痛,也非瘙痒,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活性的震颤。她将玉佩贴在腕间的伤口上,铁链摩擦出的溃烂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进血肉。 通道尽头传来骨鸦扑翅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干燥的骨片在互相敲击,带着令人牙酸的脆响。苏明瑶迅速将玉佩塞进囚服内侧,布料与皮肤相贴的地方,恰好是左肋第三根肋骨的位置——那里曾在解剖课上被同学的手术刀误划,留下过一道浅疤。此刻旧伤与新痛重叠,竟奇异地让她冷静下来。 她开始细数石缝外的脚步声。黑甲修士的靴底钉着防滑的铁掌,踩在石地上会发出“笃笃”的闷响,而刚才追来的那队人里,有个跛脚的修士,左脚落地时总会拖出半拍的滞涩。现在这声音正从通道左侧靠近,距离大约三十步——根据她之前记下的步幅推算,最多十息就会到达石缝入口。 苏明瑶的指尖摸到了那把锈匕首的柄。木柄早已腐朽,指纹按上去会陷出浅浅的凹痕,像是某种不祥的烙印。她突然想起92号啃咬手腕的样子,那些新旧交叠的齿痕里,是否也曾藏着这样一把微不足道的武器? “搜!仔细点!独眼大人说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粗暴的吼声震落了石缝顶端的尘土,苏明瑶立刻屏住呼吸。她看到一双黑靴停在了石缝外,靴尖沾着暗红色的泥块——那是囚笼区特有的、混合着血渍的黏土。靴主人似乎犹豫了一下,铁掌在地上碾出半圈弧痕,随后脚步声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烫。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暖意,而是像被火炭燎过的灼痛。苏明瑶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却发现石缝深处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伸手去够,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形状像是半截断裂的手术刀刃。 这截刀刃比她藏在袖口的那把更短,边缘却异常锋利,切口处泛着青灰色的冷光——是经过淬火处理的精钢。苏明瑶的心脏猛地一跳,医学生的本能让她立刻认出,这刃口的倾斜角度恰好符合人体解剖学中“深层组织剥离”的标准角度。谁会把这样的东西藏在石缝里? “这边!有血迹!” 新的吼声从右侧传来,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苏明瑶迅速将断刃塞进头发里,用发绳缠住——那是她穿越前扎头发用的橡皮筋,此刻成了最好的藏匿工具。做完这一切,她故意在石缝边缘蹭了蹭肩膀的伤口,让新鲜的血珠滴落在地。 当黑甲修士粗暴地将她从石缝里拖出来时,苏明瑶没有挣扎。她低垂着头,让凌乱的发丝遮住脸,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地扫视四周: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符文,与测灵台上的五芒星阵有三分相似,但线条更扭曲,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哼,还以为藏得多隐蔽。”抓着她后领的修士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她的脖颈上,带着浓烈的铁锈味,“独眼大人要活的,不然现在就把你挫骨扬灰。” 苏明瑶被拖拽着前行,铁链在地面划出深深的刻痕。她刻意让脚步配合修士的节奏,每一次落地都用尽全力感受地面的震动——从囚笼区到测灵台的石板路下,似乎有某种中空的结构,震动在特定的位置会产生微弱的回响。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腥甜的风突然灌进鼻腔。 眼前的景象让苏明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通往饲灵园中央的石板路像是被浸泡在血里,暗褐色的渍痕已经渗入石质深处,阳光透过头顶的裂缝照下来,在路面上折射出诡异的虹光。两侧的铁链上挂着数十具修士残肢,有的手臂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指骨狰狞地凸起;有的腿骨上残留着啃咬的痕迹,齿印深陷进骨髓,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过。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些残肢的切面。 全部是整齐的斜角,与解剖台上用高频电刀切割的组织边缘几乎一致。苏明瑶盯着其中一截断颈, vertebrae(脊椎骨)的横突被精准地切开,没有丝毫多余的损伤——这需要极其稳定的手劲和对骨骼结构的绝对熟悉。她忽然想起93号被拖走时,黑甲修士腰间皮囊里的棱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看什么看!”身后的修士踹了她一脚,“再敢乱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挂着!” 苏明瑶踉跄着稳住身形,顺势将目光移到脚下。石板缝隙里嵌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结晶状的光泽。她假装被绊倒,指尖在粉末上飞快地蹭过——触感粗糙,硬度与草酸钙结石相似,与昨日93号被取丹后地面残留的粉末完全一致。 人丹残留。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入脑海。她不动声色地将指尖藏进掌心,粉末与伤口接触的地方传来微弱的麻痒,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窜动。 “咳咳……咳……” 邻侧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苏明瑶偏过头,看到那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正佝偻着身子,咳出的血沫溅在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女人的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絮状物,像是从肺里咳出来的组织碎片。 灵力淤堵导致内脏坏死。 苏明瑶立刻在脑海中建立起病理模型:这与现代医学中的肺栓塞症状高度吻合,只是栓塞物不是血栓,而是无法代谢的灵力杂质。她注意到女人的手腕上没有啃咬的痕迹,反而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像是长期被某种细索捆绑——或许是擅长用毒的修士? “89号,再咳就把你舌头割了!”押解的修士厉声呵斥,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皮囊上。 苏明瑶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个动作。从囚笼区出发到现在,这个修士每走十步就会做一次这个动作,同时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他的食指关节处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与皮囊的系带摩擦时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是长期握持某种弧形武器留下的痕迹,可能是弯刀,也可能是锁链。 她开始默数步数。 一。石板的震动频率加快,脚下的中空结构似乎在这里交汇。 二。右侧悬挂的残肢手指突然坠落,在地上弹了两下。 三。89号的咳嗽声变了调,像是有东西卡在了喉咙里。 □□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带着一丝苦涩的清凉。 苏明瑶的目光越过89号的肩膀,落在前方的拐角处。墙根的阴影里长着一株奇异的小草,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叶心却泛着淡淡的银光——与92号塞给她的凝血草极为相似,但叶片更宽,茎秆上多了一层细密的绒毛。 十一。修士的左手再次按向皮囊。 十二。他侧过耳朵,独属于这个瞬间的寂静降临。 就是现在。 苏明瑶猛地脚下一滑,借着前倾的力道,右手被铁链带动着擦过墙根。指尖的皮肤被锯齿状的草叶划破,渗出血珠,但她成功刮下了一点草汁,飞快地抹在指甲缝里。草汁带着辛辣的刺激感,与之前藏着的白色粉末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微弱的化学反应,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 “废物!”修士不耐烦地拽紧铁链,“再敢耍花样,现在就送你去丹房!” 苏明瑶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光芒。她能感觉到指甲缝里的混合物正在发热,像是某种催化剂在激活。89号的咳嗽声越来越微弱,女人的嘴唇开始发紫,这是缺氧的典型症状——她的肺叶恐怕已经开始坏死。 “还有多久……”89号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到测灵台……” “快了。”旁边一个瘦高的少年低声回应,他的编号是91,手腕上有一圈新鲜的烫伤,“听说测灵不过关,就会被直接送去炼废丹。” 91号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镇定,但苏明瑶注意到他的脚踝在微微颤抖,每一步都落在石板的缝隙处——这是极度紧张时的无意识行为,试图通过寻找规律来获得安全感。 苏明瑶的目光再次扫过两侧的残肢。其中一具女修的尸体引起了她的注意:女修的胸口有一个碗大的空洞,边缘的皮肉呈现出焦炭状,像是被某种高温武器贯穿。但空洞周围的皮肤却异常苍白,没有充血反应——这说明伤口是在死后造成的,取丹可能发生在修士死亡之后?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动。如果人丹可以在死后提取,那之前修士说的“活取”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魂丹与活人的灵魂绑定,而人丹只需要灵力结晶? “前面就是测灵台了。”押解的修士突然停下脚步。 苏明瑶抬头望去,前方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圆形石台,表面的血色五芒星阵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阵眼的黑色晶石像是一只睁开的竖瞳,正冷冷地注视着走近的祭品们。 而石台四周悬挂的头颅中,有两颗眼球尚未完全干瘪,浑浊的瞳孔恰好对着石台中央,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89号的身体突然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的嘴角还挂着血沫,眼睛圆睁,最后定格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押解的修士踢了踢女人的尸体,见没有反应,不耐烦地对旁边的同伴说:“拖去骨井填了,别污了测灵台的地。” 苏明瑶看着89号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尸体在石板路上留下长长的血痕。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指甲缝里的草汁和粉末已经凝固成坚硬的小块,硌得皮肤生疼。 这就是饲灵园的规则。 弱者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骨井里的肥料。 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测灵台。黑色晶石的光芒在瞳孔里跳动,像极了穿越前高压电箱爆炸时的火花。 是成为别人口中的魂丹,还是用这双手撕开一条生路? 苏明瑶的右手悄悄握紧,藏在袖口的手术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微微震颤起来。铁链拖拽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死神的倒计时,但这一次,她的脚步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测灵台上的血色裁决即将开始,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指甲缝里那不起眼的混合物,已经在悄然改变着某种既定的命运。当她的额头即将贴上黑色晶石的瞬间,一场更诡异的异变,正在她的血液里酝酿。 第6章 第 6 章 石缝漏下的月光被切成了碎末。 不是连贯的银辉,是被棱齿状的岩顶撕成星点,再被囚笼的铁栏剖成细缕,最后落在苏明瑶手腕的铁链上。那些锈迹斑斑的环扣突然亮了,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指骨,泛着青白色的冷光。她盯着其中一节链环——磨损最厉害的地方露出了银灰色的内里,像解剖台上被剔除筋膜的肌腱,绷得很紧。 空气里飘着两种味道。近处是铁链磨烂皮肉的腥甜,混着囚服上干硬的血痂味,像刚开封的病理标本;远处飘来草药的气息,苦得发涩,却带着一丝极淡的辛香,像是某种菊科植物被晒干后的味道。苏明瑶动了动鼻尖,这气味让她想起解剖楼后的药圃,导师种的蒲公英总在夏末飘进实验室,落在福尔马林溶液的表面。 她的右手悄悄往袖口挪。指尖先触到粗糙的麻布,然后是一道极细的金属棱——手术刀还在。 刀刃比她记忆中更凉,贴着腕横纹下的动脉搏动,像一根冻住的银线。穿越前最后那个下午的画面突然涌上来:解剖课结束时,她把手术刀塞进白大褂口袋,口袋里还团着半张薄荷糖纸,橘子味的,现在大概早被汗浸透了。她用指腹摩挲刀柄,塑料柄上的防滑纹还在,只是沾了些黏腻的东西——大概是自己的血。 “嘶——”指尖不小心蹭过刀刃,一道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她没缩手,反而让血珠滴在刀面上。暗红的血珠在寒光里滚了滚,竟没立刻凝固,像被什么东西托着。苏明瑶眯起眼,这把在现代用来剥离组织的工具,到了这里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质地,刃口泛着极淡的青芒,像淬过毒液。 囚笼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不是巡逻修士的黑靴,是另一种软底鞋,踩在石地上发闷,还带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苏明瑶立刻把刀塞回袖口,指尖按在腕动脉上——这是她在急诊室学的,紧张时按压这里能稳住心跳。 是个穿灰袍的杂役,背着半篓草药,佝偻着腰走过。他的鞋跟沾着湿泥,泥里混着些白色的碎末,苏明瑶一眼就认出那是人丹的残留——和测灵台石板缝里的结晶一模一样。杂役走过92号的囚笼时,突然停下脚步,从篓底摸出个干瘪的野果,飞快地塞了进去。动作快得像偷东西,手指却在颤抖,指节上有个新鲜的燎泡,大概是被丹房的火烫的。 92号没出声,只在草堆里动了动。苏明瑶借着月光看见,少女的手从草屑里伸出来,接住野果的瞬间,指甲在杂役手背上划了一下。不是故意的,是太虚弱了,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杂役没敢多待,佝偻着背快步走了,背影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只被踩扁的虾。 脚步声消失后,苏明瑶才转向左边的铁栏。 大纲里说左下角的焊点锈得最厉害,她得确认。指尖顺着栏杆往下滑,铁条上的锈迹先是颗粒状的,像没磨碎的药粉,到了离地约两寸的地方,突然变成了粉末——一抠就簌簌往下掉,混着些暗红的碎屑,是之前的人抓挠时留下的血痂。 她用指甲抵住焊点的缝隙。这里的铁像烂掉的筋膜,稍一用力就凹下去一块。苏明瑶想起材料力学课上讲的金属疲劳:反复受力的地方会先出现微裂纹,就像人老了关节会磨损,只是铁不会喊疼。她忽然笑了,这囚笼和人体倒有几分像,再坚固的结构,总有藏着暗伤的地方。 “咔啦。”一小块铁锈掉在地上,在寂静里格外响。苏明瑶立刻停手,侧耳听着通道尽头。没动静,巡逻的修士大概还在转角那边。她换了个姿势,用指腹轻轻碾着焊点——锈下面的铁是热的,不是体温,是地气?这囚笼埋在地下,石壁常年渗着水,铁栏大概早就被潮气蚀透了。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比杂役的脚步声沉得多,还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是巡逻修士来了。苏明瑶迅速躺回草堆里,调整呼吸——不能太快,要像刚从浅眠中醒来,带着点滞涩。她盯着石缝漏下的月光,看那些光点在眼皮上晃,像解剖室的无影灯没调准时的光斑。 “……寅时三刻换班,别忘了。”第一个声音很粗,带着点痰音,说话时总在“刻”字上卡壳,像是牙齿漏风。 “知道了。”第二个声音年轻些,却透着不耐烦,“那老头子非要盯着取丹,软筋散都熬第三遍了,药渣子都快成灰了。” 软筋散。苏明瑶的睫毛颤了颤。这个词让她想起手术台上的□□,静脉推注后三分钟,肌肉就会松弛得像泡软的海绵,但神经反射还在——病人能清楚地感觉到手术刀划开皮肤,却动不了。这药在这里,也是这个用处?让祭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取丹,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熬浓点,”粗嗓子的修士啐了一口,“上次93号那老东西,没灌够量,挣扎时差点撞翻丹炉,溅了独眼大人一身血。” “知道知道,”年轻修士的脚步声停在苏明瑶的囚笼外,“这94号不是要炼魂丹吗?软筋散里加了锁魂草,保准她连眼皮都抬不动。” 锁魂草。苏明瑶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指尖又摸到了手术刀,刀柄的防滑纹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什么。她想起导师在解剖课上说的:“切断肌肉不是靠蛮力,是找角度。刀刃和肌纤维呈30度角,划开时阻力最小,还能避开主要神经。” 灵脉节点……会不会也像神经丛一样,有特定的走向? 如果软筋散只能抑制肌肉,却拦不住神经反射,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对角度,哪怕身体动不了,指尖的手术刀也能刺出去? 苏明瑶的心跳快了半拍。她悄悄转动手腕,让刀刃贴着皮肤调整角度,想象着灵脉可能的位置——大概像血管一样,在关节附近会有分支,比如手腕、肘窝……就像92号说的阳溪穴? “咚。”巡逻修士的腰牌撞在铁栏上,发出闷响。苏明瑶立刻不动了,连呼吸都放轻。年轻修士的影子投在草堆上,很长,他大概正低头打量她,靴尖离铁栏只有一寸,鞋面上沾着些黑色的泥,泥里裹着细小的骨渣。 “这丫头片子倒安静。”年轻修士说,“比92号省心多了,那疯婆子昨天还想咬我。” “省心?”粗嗓子的在远处笑,“等会儿取丹时就知道了,越是安静的,魂核越纯。” 脚步声渐渐远去,痰音和不耐烦的嘟囔混在一起,慢慢被石壁吞掉。苏明瑶等了约摸十息,才缓缓坐起来。草屑粘在背上,像细小的针在扎。她看向邻笼的92号——少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蜷在草堆里,脸对着她的方向,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然后,苏明瑶看见92号的手从草屑里伸出来。 不是求救,也不是要东西。少女的指尖在地上轻轻划着,动作很轻,几乎看不清,只有关节的影子在动。她划了三道短线,然后在末端拐了个弯,像个不完整的箭头。苏明瑶的瞳孔缩了缩——这个符号,她在测灵台的五芒星阵边缘见过,是符文的右上角,只是92号划的这个,尾端多了个极小的弯钩。 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线索? 苏明瑶想开口问,嘴唇刚动,就被92号猛地摇头制止了。少女的手指飞快地往通道口指了指,然后迅速缩回草堆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呼吸故意放得又沉又慢,像真的睡熟了。 苏明瑶立刻噤声。她听见通道深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比刚才的巡逻队更轻,像是踮着脚走。这脚步声在92号的囚笼外停了停,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是刚才那个杂役?还是别的什么人? 月光突然暗了下去,大概是云遮住了月亮。囚笼里陷入一片浓黑,只有铁链偶尔因为地气震动,发出“咔”的轻响,像牙齿在打颤。苏明瑶重新躺下,右手攥着手术刀,左手按在胸前——那里的玉佩不知什么时候热了起来,贴着皮肤像块暖玉。 寅时三刻换班。软筋散加了锁魂草。92号的符号。还有那道藏着暗伤的焊点。 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转着,像解剖台上摊开的器官,等着被串联起来。苏明瑶闭上眼睛,却不是要睡,是在回忆导师握刀的姿势——拇指压在刀柄的防滑纹上,食指贴在刀背,刀刃与皮肤的角度……30度,不多不少。 灵脉淤堵的地方,大概就像发炎的关节,只要一点外力,就能引发剧痛。 她的嘴角在黑暗里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把用来拯救生命的手术刀,很快就要染上鲜血了。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活下去。 远处的石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是亥时了。离寅时还有三个时辰。苏明瑶松开握着刀的手,指尖在草堆里摸索,摸到了一块尖锐的石片——她要用这个,在巡逻的间隙,把那个焊点的裂纹再磨大一点。 金属的颤音还在继续,藏在寂静里,像死神的倒计时。但这一次,苏明瑶听见的不是绝望,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