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人[种田]》 第1章 第 1 章 孟清言意识模糊,只感觉脑袋一阵钝疼,四肢更是酸痛疲软使不上力,眼皮上像黏了胶水半点也睁不开,整个人却颠簸摇晃,仿佛蜷缩在逼仄的木质摇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终于回笼,耳边也传来稀稀拉拉的敲锣打鼓声。 孟清言强忍着四肢百骸的疼痛和耳边嗡嗡的鸣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倒在一顶十分复古的轿子里。 他能一眼认出这东西还多亏他从小是个明星,演过不少古装剧,不过剧组里的道具轿子可没有现在这顶花心思,至少木料方面就没得比。 他不是被那家人贩子推到海里了吗,怎么会在轿子里,难道有人救了他?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救的他,孟清言脑子里满是疑问,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当然不仅是这些,他现在还想亲眼看到那家人被押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因为从小就长得好看,一直很受周围人喜欢,可唯独他父母对他轻则横眉冷眼,重则打骂虐待,他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够乖巧懂事,所以从记事开始便努力做一个乖小孩讨父母喜欢。 可就算他后来因为长得可爱被剧组导演选去拍戏,从此成为童星再一路奋进到成年做了圈内顶流,为家里赚得无数财产,他父母也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甚至他表现得越优秀,那对夫妻看他的眼神就越仇恨。 后来他知道了,原来不是他的爸爸妈妈不爱他,而是那对夫妻根本就不是他父母,那是两个人贩子,两个利用手段把自己的亲生小孩跟他调包,想借此霸占他家财产的人贩子。 人贩子不把他卖出去也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他爸爸妈妈发现从医院带回家的婴儿不是他,发动了家中所有能发动力量满世界找他,人贩子只敢带他回老家躲避风头。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杀死他,毕竟成年人想让一个婴儿从世界上消失简直易如反掌,那当然是因为拐带他这个儿童最多判十年,找个厉害的律师在法庭上表演一下爱子深切,深情诉说对被拐儿童多年的养育不易,再买几个热搜引导一下百事孝为先养恩大于生恩的言论,说不定还能减刑。 可故意杀人就不一样了,查出来最高死刑立即执行。 两个人贩子一合计,还不如先养,以后事情暴露还能找孟清言爸妈再讹一笔巨款,反正有口饭吃就饿不死,甚至还能不给饭,让小小的孟清言自己去邻居家讨饭吃,更别说他后来还能自己赚钱,甚至赚大钱了。 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孟清言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可惜他还是太年轻,低估了人性,一时不察身陷险境。 就在这时,孟清言忽然听到轿外传来一男一女刻薄的讨论声。 “半天没动静,人该不会死里边了吧?可跟刘管事你说好了,这种晦气事我可是第一回碰上,得包个大红封压压惊!”女人扯着嗓子嚷嚷,一听就是个中气足的。 刘管事嫌弃地冷笑:“王媒婆好大的胃口,昨天给的银子还不够?” 王媒婆:“哎呦瞧你说的,昨天吃饭今天可不还要再吃,哪儿能一样!” 刘管事冷哼一声不接话,王媒婆厚着脸皮继续说道:“话说在前头,齐府那边我听说可是京里来的,他们那样的官老爷我这种乡下妇道人家可得罪不起,还不是看在刘管事你的面子上才帮这个忙,不然我哪敢?” “发配过来的破落户而已,也配叫官老爷?” 刘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王媒婆一眼,一个钻到钱眼里的媒婆子,不过要不是齐府找到的是这种媒人,他家小姐也甩不开这麻烦婚约。 “只要事情办得漂亮,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媒婆笑得花枝乱颤:“保证让那又丑又穷的破落户老实娶了这哥儿过门,一个家里犯了大罪的人也敢肖想咱清水县的孟家大小姐,让大小姐给他冲喜,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见刘管事脸色不好看,王媒婆赶紧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改口道:“哎哟瞧我这嘴,可跟大小姐扯不上关系,这齐府原本定下的婚事就是和那孟玄小哥儿的,当初是他们齐家嫌弃小哥儿不好生养还是个庶支,才仗势欺人强改了婚事去,大小姐可是冤枉得很!” 刘管事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孟清言靠在轿子里仔细听着,脑袋却一抽一抽地疼,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渐渐浮现。 他心里一阵冷笑,原来自己不是为好心人所救,而是穿越了,还遇上另一家丝毫不逊色的恶人,这会儿正被花轿抬着去替这家的大小姐完成娃娃亲,给婚约对象冲喜。 至于这王媒婆嘴里的话,更是除了人是真的以外,别的没一句可信。 在那些涌入的记忆里,这个世界是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朝代,唤作大越,而他现在的身份是清水县孟家的庶支哥儿,叫孟玄。 至于“哥儿”究竟是什么样的特殊存在,孟清言现在是半点也不愿意多深究,他怕自己世界观动摇,从而对自己现在的存在形式产生质疑。 不过说起那桩娃娃亲,他倒是有些记忆,而且记忆深刻。 娃娃亲的对象是京城齐府的三公子,据说是京里的达官显贵人家。 按理说孟家这种在清水县经商的门户是万万不可能搭上这种人家的,可巧的是齐家祖籍就在清水县下辖的一处村子,早年齐老爷回乡祭祖遇险时被孟玄他爹救了一命,正好他是个哥儿,齐老爷又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孙儿,为报答救命之恩,齐老爷便做主定下这门娃娃亲。 两边身份差距太大,他爹没把齐老爷的随口一说当真,也就没告诉家里,谁知几年前京城齐府来人,说是为了完成齐老爷的遗愿来和孟家正式提亲。 可孟玄他爹那会儿已经病故,孟家的当家人一心想攀附齐府,便使计欺瞒齐府说孟玄已经和他爹一起走了,要换他的女儿和齐府三公子定亲,齐府的人断然不吃这一套,当天便离开清水县。 想到这里,孟清言心中疑惑起来。 齐府当初分明没同意这门亲事才对,现在怎么又重新提起这事,难道真是落难了想在祖籍找个靠山? 这时,轿子外再次传来王媒婆的声音。 “哎呦,快到了快到了!”王媒婆催促随行的人,“赶快热闹起来,听说齐府那位因为容貌丑陋向来暴戾,现在人还残废了,可别被抓到由头收拾你们。” 随行的唢呐锣鼓立刻又稀稀拉拉响起来。 “不是说齐家的人在京城犯了大罪吗,一个躺床上的残废还能把我们怎么着,怕不是轿子里这个病秧子和齐家残废那个凑一块儿都活不过三天。”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随行的人哄然大笑,刚响起来的唢呐立刻断音。 “这是怕他齐府么,”王媒婆冲着说话的人一甩红手帕,“这是给大小姐该有的场面,不然齐府的人起疑,闹起来岂不是有损大小姐名誉,平白让外人看笑话?” 见打头的刘管事没有反驳,一行奏乐的人这才老实吹打起来,只是有气无力显然十分敷衍。 孟清言眸色深沉,看来就算只他一个人都要活得长长久久了,不然岂不是遂了这帮恶人的意。 至于那位结婚对象,孟清言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今天能离开孟家那个吃人的地方算是借了对方的力,如果对方真的时日无多,他可以替对方完成遗愿当做报答。 可要说齐府那位三公子真的性情有多暴戾,孟清言却是不太信的。 不说齐府当年提出婚约是已故的齐老爷为了报答孟玄他爹的救命之恩,总不至于在这事上恩将仇报,把性情有大缺陷的孙辈安排出来。 就说齐三公子本人,京城里的公子哥定然不缺可以相看的名门大小姐,既然齐府在得知原本婚约对象的“死讯”后无意再和孟家结亲,大可在孟家传出这位三公子和孟家小姐的婚约假消息时立刻按下此事。 孟家说白了就是清水县里一介商户,再有钱也只是在这个县里而已,只需要这位“性情暴戾”的三公子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上赶着替他收拾孟家。 能由着孟家借此名号在清水县狐假虎威这么多年,至少这位三公子本人绝对不是什么暴戾性子,只是不知道对方容忍孟家这么久,现在却又将婚事重提到底是什么目的。 孟清言越想越觉得好奇,对这位即将和自己成亲的齐三公子反倒多了几分兴趣。 齐府现在虽然倾覆,但一个官宦之家经营几十年的人脉和资源总不可能全部消失,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三公子如果是个聪明人,他说不定可以跟对方合作合作。 轿子还没落地,孟清言已经在心里计划起来,重新捡回一条命,他肯定是要好好珍惜的。 至于那家人贩子,现在还沾上他这条命,他又是个时刻活在灯光下的明星,就在他坠海的那一刻,所有的证据和实时监控都已经自动同步更新到他所有平台的账号上,他的爸爸妈妈和粉丝们自然会替他讨回公道,让那家人贩子偿命。 宝子们好久不见呀[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轿外传来一阵鞭炮声,王媒婆嚷嚷着齐家到了。 “我说德叔啊,这新娘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见新郎官出来?”王媒婆尖锐的声音传进轿子里,带着一股子明知故问的刻意。 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公子身体抱恙不宜出门,多担待些。” 让谁担待些,这位德叔也不说,刘管事自然没这闲情逸致替轿子里的孟清言讨这个说法,他巴不得对方一辈子不露面才好,免得孟家用庶支小哥儿替嫁大小姐的事败露,齐家这边新婚之日当众闹事,让他们孟家成为整个清水县人的谈资。 “如今你齐家已经是这副光景,我们大小姐下嫁过来受了天大委屈,你们齐家还如此做派,真是好大的脸!” 刘管事趾高气昂地说完话,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示意轿夫们放下轿子,德叔却半句话不接,搞得原本还想耍耍威风的刘管事自讨没趣。 不过刘管事在孟家这些年什么样的气没受过,只是被京城原本赫赫有名的齐府总管甩脸子而已,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更何况如今齐府已经虎落平阳,他日后有的是法子连本带利讨回来。 就在这时,德叔突然开口:“吉时已到,请新娘下轿吧。” 刘管事眼皮一跳,这哪能如对方的意,庶□□小哥儿昨晚为了翻墙逃跑摔进湖里淹得半死,一路上都没听见动静,现在轿子里的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刘管事立刻朝王媒婆使眼色。 王媒婆当即转头朝德叔嗔怪道:“哪有连新郎官都不出来就让新娘子自己下轿的,好歹新娘也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今日这婚事已经因为齐府的原因缺宾少客,总不能再委屈孟小姐连最后的婚仪都没有,日后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德叔你说是不是?” 德叔显然是个不吃这套的人,他跨步上前,鹰爪一样的手就搭在轿子的门帘上,一双敏锐的眼睛却看向沉默不语的刘管事。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看来只能由我这个勉强能充当长辈的人替我家公子迎接新娘了。” 刘管事眉心一突,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帘已经哗的一声被德叔猛然掀开,轿中斜靠着一个比寻常女子高不少的“新娘”。 孟清言一路上头晕眼花浑身疼痛难耐,突然涌入的亮光就算隔着红盖头也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这是你们孟家的小姐?”德叔的声音毫无阻拦地传进孟清言的耳朵,“恕我老眼昏花,怎么这身量瞧着不像小姐,反倒像个公子?” 孟清言听得一阵心头打鼓,虽说拿他替嫁是孟家人决定的,但对他本人来说肯定是留在落难的齐家要比继续困在孟家容易脱身,两相比较,根本不用想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没办法,他只能忍着浑身的疼痛,放轻呼吸继续靠在轿子里假装昏迷。 比孟清言更紧张的当然是一旁的刘管事,要是事情败露害得大小姐真嫁给那齐三那残废,老爷和夫人非刮他一层皮不可。 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德叔:“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家大小姐不过是比寻常女子修长些,还轮不到你一个外男如此羞辱,简直欺人太甚!” 王媒婆能在这十里八乡混这么多年饭吃还是有些眼力见儿在身上的,一看势头不妙,她扭着比寻常妇人肥胖太多的身体就上来打圆场。 “哎呦德叔放一万个心,新娘子我可是看过的,整个清水县再找不出更绝色的姑娘!再说姑娘家长得高些怎么了,那叫窈窕淑女,是个君子都上赶着求娶哩!” 德叔却继续发难,挡开拦住他的刘管事和王媒婆,一把抓起孟清言的手像铁钳一样钳得死死的。 孟清言心里一阵惊慌,好在这些年各种影视剧没白拍,倒是锻炼出不俗的演技,愣是让他顶着巨大压力继续装昏迷,就连呼吸都不带乱一下的。 “不如请刘管事说道说道这是什么?” 随着德叔的质问声响起,孟清言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一枚赤红小痣,德叔眼神锋利如刀剑,仿佛要把刘管事捅个对穿。 “怎么你们孟家的小姐手上还有属于哥儿的孕痣?” 孟清言没绷住眼皮重重一跳,什么“孕痣”不“孕痣”的,他手上也有颗红色小痣的好吧,还连续好几年被粉丝投票成最有性张力小标记,左右不过一颗痣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这这这……” 王媒婆属实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得这么快,拿着手帕满脑门擦汗,她哪儿能想到德叔一个外男敢对孟家的“大小姐”直接动手动脚,这不是有违礼数是什么,简直无法无天。 “不是我家大小姐又如何?” 刘管事的表情却突然倨傲起来,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显然是要破罐子破摔彻底跟齐家撕破脸皮,反正事情已经败露,就算是最坏的打算,现在的齐家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他只需考虑清楚怎么给老爷和夫人交差而已。 “这婚约本来就是当年你齐家跟庶支定下的,还不是你齐家当初仗势欺人如今又想攀龙附凤,非把婚约对象换成我家大小姐,妄图以此攀高枝,现在不过是把你齐家原本的婚约者送过来而已。” 刘管事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甚至瞪着一双死鱼眼慷慨激昂起来,他一拍轿门便继续陈词。 “就是说破天,就算告到知府大人那儿去也是我们孟家占理!” 末了这位刘管事仿佛没发够气,还偏要补上一句:“一个开罪当今圣上的流放犯,有得娶就知足吧,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家那残废也就配这没爹娘的庶支小哥儿。” 德叔仿佛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鼠辈,双目杀气腾腾,红得好像要吃人。 “好好好!好你个嫌贫爱富倒打一耙的清水县孟家,从今往后我齐家与你孟家势不两立!” 王媒婆:“哎呦我说德叔,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哥儿有什么不好,我看孟家这哥儿就好得很,老齐老爷眼光就是高!” 刘管事:“势不两立就势不两立,我孟家还怕你个破落户不成?” 德叔:“好狗,拿命来!” 孟清言听着三人的争执着就动起手,他靠在轿子里眼冒金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惨败的刘管事已经带着送亲的队伍离去,反正他早就在轿子里昏昏沉沉人事不知。 “醒醒……” 孟清言再次醒来时,只感觉耳边像是有什么古琴在奏鸣一般,又仿佛风吹竹林松涛翻云。 这人的声音好听,他喜欢,孟清言迷迷糊糊间这么想着。 “喜欢什么?”那人忽然问道。 有人在跟他说话?! 孟清言这下彻底醒了,他猛地起身睁开眼睛,就发现眼前一片赤红,自己脑袋上还顶着一块红布。 结果下一秒,一阵眩晕感立刻袭上来,这感觉他熟,最近两个月孟清言在为一个十分清瘦的角色做准备,节食到有些低血糖,这种头晕的感觉他已经一回生两回熟。 孟清言缓了缓等那股不适消退,随后抬手掀开头上的红盖头,不料陡然和一位玉树临风的温润公子近距离四目相对,只是眼前这人几秒后却悄悄移开视线红了脸。 看着对方身上和自己同色的喜服,孟清言瞬间明白了什么。 说好的“容貌丑陋”呢,这难道不是在引诱他犯错误? 他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保证从对方的视角看来是他最好的表情状态。 孟清言反悔了,他不仅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还要带着自己的结婚对象,也就是眼前这位齐府三公子一起活得逍遥自在。 在孟清言毫不单纯的注视下,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此次婚事定得仓促,未曾和孟公子商议实在多有得罪,”齐玉尘靠坐在床头朝孟清言拱手致歉,“早前孟公子处境艰难,在下作为未婚夫婿却未能帮上一二,如今家中遭逢变故又难以施为,只能出此下策助孟公子脱离现状。” 孟清言终于回过味来,也想通了之前的疑惑,原来这就是齐府重新提起这门婚约的目的,对方打一开始就只是想把他从孟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捞出来。 果然,就听齐玉尘又说:“这桩婚事本是祖父当年与令尊定下,如今两位早已仙去,孟公子不必介怀,若有别的打算,我自当与孟公子和离,助孟公子一臂之力,若是……” 孟清言并不答话,只是唇边微微带笑,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人,就见对方再次和他对上视线,这次连耳朵都红透了,不过对方却没再把目光移开,而是坚定且执着地回视他,仿佛在做什么此生仅有的承诺。 “若是孟公子不嫌弃,在下自当珍而重之。” 仅仅是一个简短的许诺,让看尽人情冷暖却还没尝过爱情滋味的孟清言心中鼓胀,如同历尽寒冬迎来春日的幼苗在发芽。 红绸半挂于发冠上披散在身后,孟清言微微歪头终于轻笑出声,像只准备挠人玩儿的调皮小猫。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是在下唐突了!” 齐玉尘闻言一阵局促,连忙拱手致歉,孟清言这才发现对方一直靠坐在床头是因为腿上有伤不能起身。 “在下齐钰,表字玉尘。” “巧了,”孟清言勾着唇角,“都说《玉尘新谭》是清言绝响,我叫孟清言,夫君与我是不是很相配?” “夫君”二字砸在齐玉尘耳朵里如同雷音炸响,又像方才那只小猫在轻轻抓挠,年少时便被先帝盛赞“开阳登魁首,文曲落凡尘”的齐三公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语无伦次是什么滋味,还是新婚夜被自家夫郎给挑逗的,三公子整个人都结巴起来。 “相、相配,自是相配的……” 孟清言可不打算就这么饶过齐三公子,他突然欺身上前,在齐玉尘耳边轻轻吹出一口气,唇边带笑,眼尾含春。 “夫君,**一刻值千金,可安歇否?” 第3章 第 3 章 屋内烛火摇曳,裂纹卷翘的窗户纸上映出一高一低两道人影,一声声沉闷刺耳的蛙鸣穿过透风的门窗清晰地传入室内,唤醒了齐玉尘原本该有的理智。 “夫郎请、请安歇!” 满腹经纶的齐三公子又一次话都说不利索,双耳通红地朝床内侧挪动,完全不敢对上孟清言那双含情脉脉又炽热的眼睛。 “哈哈哈!我又不是禽兽,还不至于对你一个伤患下手。” 上一秒还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夫君的孟清言下一秒便笑得双肩直抖,他还是第一次见脸皮这么薄的人,真稀奇。 “嘶——” 齐玉尘正兀自为自己刚才的反应郁闷,就听见孟清言倒吸气的声音,他赶紧扶着人查看。 “可是身上伤势有碍?” “好像确实有点小问题……” 孟清言这下也不敢造作了,任由齐玉尘为他检查伤处,根据他自己的体感,现在恐怕全身上下都没几处好地方。 从涌入他脑海中的记忆来看,孟玄一家在孟家从来就没什么好日子过。 孟父去世后他和他娘更是成了孟家仆从般的存在,直到他娘被常年磋磨又哀思过度,最后也随着孟父离去,就连爹娘遗下的财物都被嫡支收刮干净。 孟玄至此更是连顿饱饭也吃不上,随便一个小厮都敢对他颐指气使,若不是街上一家客栈的掌柜对他多有帮衬,他恐怕早就没了活路。甚至当初他娘生病时,那位掌柜还多次帮忙采买药材,让孟玄一度怀疑那位掌柜是不是对他娘有意。 孟清言仔细一回想,发现那位掌柜出现得有些蹊跷,刚好是当年齐家人来清水县谈过亲事后不久,又在齐家出事前一段时间消失不见,该不会是…… 他一边揉着身上的淤青,一边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人是德叔安排的,他看出孟氏夫妻二人不是良善之辈,怕对方当真对你和你娘下毒手。” 赤红的喜服从孟清言身上褪下,齐玉尘回答的声音渐渐变小,眉心却越皱越紧,良久才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可不是小伤……” 齐玉尘的视线从孟清言身上擦伤和淤青上划过,最后落在孟清言长着茧子的双手上,一道早就凝固的血痂横亘在中间,显得格外刺眼。 孟清言回头就见齐玉尘探身从床头的暗柜里取出一瓶伤药,药瓶莹白如玉,跟这座窗坏门朽的老破屋子完全不搭边,显然是那位德叔用了什么方法一路从京城带过来,专门给齐玉尘治腿伤的。 他压下齐玉尘正要给他上药的手,将褪下的衣裳重新往身上拢。 “都是皮肉伤,再过十天半个月连点痕迹都看不见了,上药纯属多此一举。” 齐玉尘满脸不赞同:“只说你后脑上这块就不是皮外伤,明日一早让德叔请个大夫来。” 孟清言一直浑身犯疼,脑袋上更是痛感清晰,当然知道自己后脑勺多半是磕破了。 可他现在身无分文,齐玉尘和德叔又是被发配回祖籍的,再加上这间屋子一贫如洗四处漏风的陈设,他哪里会不知道他们三人加一块也凑不够看病钱。 “我能跑能跳的,有这钱你还是先把腿治好,免得日后留暗伤。” 孟清言作势要把伤药放回原处,他用力在药瓶上抽了抽,结果玉白的瓶子在齐玉尘手里纹丝不动。 他撩起眼皮不解地看过去,就见刚才还羞愤不语又脸上通红的齐玉尘已经朝他伸过手来,一阵布料摩擦声在挤进屋内的蛙鸣中骤然响起,孟清言刚穿好的衣服眨眼间就被齐玉尘重新扯开。 这动作麻利得简直不像刚才的纯情公子,他如是想着,就感觉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掌心上的伤口处轻柔扩散开。 孟清言不由蜷缩了一下手指,是齐玉尘在给他上伤药,那双专注的眼眸中仿佛只容下了他一个人,让人心跳不已。 片刻后,孟清言收回思绪,看向已经不那么发疼的掌心,还真别说,他从小拍戏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有不少,齐玉尘给他涂的却是他用过效果最好的伤药。 不一会儿,那股冰凉清爽的触感已经从掌心挪到后腰处,一股无法抗拒的酥麻感从两人肌肤接触的地方一路上窜,惹得孟清言没忍住笑出声。 “哈哈!” 孟清言猛地一闪躲开齐玉尘的手指,他赶紧反手捂住自己的腰。 “够了够了,这里我自己来!” 齐玉尘见孟清言一副十分怕痒的模样便没坚持,索性把药瓶递到他手里,只是在收回时,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下意识在袖摆下互相摩挲,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表情瞬间错愕。 实在太失礼了,孟清言现在还有伤在身,他这个做夫君的却在想入非非。 见孟清言反手在自己遍布青紫伤痕的后腰上胡乱涂抹,齐玉尘干咳一声掩盖住自己刚才的失态,出声说:“还是我来吧。” “恕我拒绝。” 孟清言才不干,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挠他痒痒,尤其是腰上这块儿,那是碰一下都不行。 不过最后这伤药还是齐玉尘给他涂的,没别的,都是穷闹的,这瓶金贵的上等伤药可禁不住孟清言胡乱用,齐玉尘的腿伤还指着这药来治呢,最后只能让齐玉尘给他精细着抹。 只是这个可苦了孟清言,本就是新婚之夜,还跟自己初见便心生喜欢的伴侣在床榻上坦诚相见,结果做的却是哥俩好互相上药的扫兴事,这让孟清言如何不烦闷。 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个自己喜欢的人,他现在这病殃殃状态要什么时候才能跟对方修成正果? 且先不说他自己,孟清言感受到身上伤口处传来的丝丝凉意,缓缓拢上衣物系好腰带,担忧的视线落在齐玉尘的双腿上。 之前在轿子里时听孟家的管事和媒婆提过,齐玉尘是被发配回祖籍的,这种情况多半在发配之前都会先下大牢,他腿上的伤极有可能是在大牢里留下的,再加上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齐玉尘的腿伤恐怕不容乐观。 察觉到孟清言的视线,齐玉尘不自在地用喜被盖住伤腿。 “这伤已经有些时日,今后恐怕难以好全,”齐玉尘话语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后终于又说,“清言若是介意,待你伤势大好之后我便去同你和离。” 突然听到这话,孟清言啧了一声,双手抱臂往床头一靠,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齐玉尘,把齐玉尘盯得心里发慌。 齐玉尘:“我……” 孟清言:“你什么?” 齐玉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连累你。” 孟清言:“齐三公子觉得在下现在有什么可被你连累的?” 齐玉尘张了张嘴,对上孟清言那双真诚又直白的眼睛时,原本打好的腹稿再也说不出口,最后等了好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绪。 他叹息一声,终于说:“不瞒清言,家中这次出事绝非外界传言那般简单,我被发配回祖籍事小,爹娘枉死狱中却是我绝不能释怀之事,待来日,我定会想办法为爹娘,也为家中讨回公道。” 齐玉尘再看向孟清言时,双眼中具是坚定和无畏。 “届时九死一生,若再次触怒新帝,便无人救得了我,与我亲近之人恐怕也难逃一劫。” 听完齐玉尘这番话,孟清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露出个笑脸。 “爹娘含冤,你要是无动于衷我才该考虑要不要离你远些,左右我现在除了你便是孤家寡人一个,你想去为爹娘鸣冤,我自然同你一道。” 从齐府出事到一路发配回祖籍,齐玉尘在短短数月之间经历至亲相继离世,又从人人钦羡的齐三公子沦落为阶下囚,成为流放之人,他早就看够了世态炎凉和落井下石。 可孟清言这句话却像寒冬中剥开云雾的暖阳,在冰雪封冻中为他带来无穷的暖意,他想抓住这抹日光,哪怕会将本该自由的光囿于掌中。 齐玉尘郑重地说:“钰铭记在心,定不负清言。” “嗯哼,”孟清言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咱们现在可是已经成婚的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低头不见床上见,少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遇上这么个合心意的人,可不能轻易让齐玉尘这家伙跑了。 孟大明星的口花花可不是齐三公子这等正经人能承受住的,结果就是孟清言又逗了人好一会儿才让齐玉尘重新直视他。 本来身上就伤势未愈,今日又折腾一整天,孟清言不仅自己吃不消,也知道齐玉尘这个卧床多日的患者同样撑不住。 他扶齐玉尘重新在床上躺好:“先睡觉,其他的明天再说。” 齐玉尘侧头看向孟清言,就见他起身吹灭桌上孤零零的喜烛,这才又借着从破洞的窗户纸上漏进的月光重新返回。 朦胧的光影下,眼前的人似梦似真,那双诱人心神的眼睛在光影中望来时,他整颗心脏都疯狂跳动起来。 齐玉尘从前一心向往仕途,想跟父亲和两位兄长一样成为国之栋梁,匡扶江山社稷,从未花时间和心思去关注这些皮相外表之事,可他身份和名气在那里,总也算见识过不少美貌佳人,但他的心脏从未出现过现在这般无法控制的情况。 感受到身边床被微微凹陷的弧度和不同于自己的体温,那颗心脏又渐渐平缓下来,齐玉尘动了动身侧的手,想要拥住身边之人,最后却只是将五指握拳放回原位。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怀抱从身侧将他揽住。 齐玉尘身体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他紧握的手指渐渐松开,翻身想要回拥。 “你动什么?” 黑暗中,孟清言斥责的声音忽然出现。 齐玉尘:“?” 齐三公子自小到大都是父母师长口中别人家的小辈,更是同辈之中独占鳌头的佼佼者,听到的从来都是各种赞扬,他几时遭人训斥过,还是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郎给训了。 说不郁闷那是假的,明明是清言先主动的,齐玉尘有心想为自己辩驳一二,可他刚才又确实动了,这可如何是好? 孟公子这厢严格又冷酷:“伤患就好好睡觉,乱动只会影响你伤势恢复。” “清言也是伤患。” “我这不一样,是皮外伤。” “可是我……”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闭眼,睡觉。” “……好,听你的。” 洞房花烛夜,屋内只剩阵阵蛙鸣,余下的唯有从肌肤贴合处传来属于对方的别样体温,当然还有七窍玲珑心的齐三公子在闭眼琢磨到底该不该遵从自己的本心,回拥住枕边的人。 宝子们记得点点收藏哦[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